本书由 yuqianshenjiuye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赠你祖传染色体[星际] 作者：我言 文案 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好姑娘洛尔死于一场意外，结果，她醒在了一个神奇的未来——在这里，你没多个人格都不好意思出门！ 研究员：“我们需要您的精神力，以安抚亲王殿下躁乱的哨兵人格。” 洛尔：“…… Excuse me？” 研究员：“为激发您的精神力，我们需要唤醒您的向导人格。” 洛尔：“！！！” 亲王克拉伦斯挑眉：“感谢你愿意用你的灵魂和身体给予我安慰。” 洛尔脸红：“……您可以换一个说法吗？” 1vs1，HE，哨向设定（可百度），私设无数，脑洞作。 谢谢每一个看文的你。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机甲 星际 主角：洛尔，克拉伦斯·图里努斯 ┃ 配角：洛绎，克蕾雅 ┃ 其它：哨向，多重人格 ==================== 第1章 Chapter 1 星历5011年3月，人类对虫族的第三次正式清剿行动全面展开。 帝国刚刚成年受封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悍然领命出征，将领麾下士兵剿虫无数，清扫了虫族于黄金星系内筑建的大大小小百余个巢穴，立下赫赫战功。 5016年6月7日，位于黄金星系边缘的乌瑞亚恒星系阿尔法行星，克拉伦斯亲王与其所率领的精英部队成功潜入虫族母巢。 就正当他们要一举攻破巢穴之时，虫族女王猝然自爆，其释放的能量足以毁灭整个行星。 精英部队几近全军覆没，克拉伦斯亲王的哨兵人格克蕾雅以她全部的精神力张开了结界，使行星幸免于难，灾祸不至于波及到该恒星系内的其他行星，然而亲王殿下因此身负重伤而退役。 以血的代价，人类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 星历5018年8月12日，帝国科学研究院。 洛尔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张着嘴用力地大口呼吸，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袒露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她醒了。 眼前还残留着一辆黑色轿车向她冲来的图景，她的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一个瞬间，然而下一刻，她却醒在了这里。 这是哪？她还活着？ 四肢沉重得似是灌了铅，深褐色的眼睛慌乱地上下左右乱瞟，她只能看到狭小幽暗的空间里充斥着像灭蚊器散发出来的荧光紫色。 等一下！她……好像被装在了一个箱子里！ 心跳骤然加快，她急促地喘息着。 天啊！她不会被丢进了太平间吧！诶诶诶？她还活着啊！ 她拼命挣扎着无法动弹的身体，张口想要大声叫喊。 还不等她能嘶吼出声音来，四周渐渐地亮起了柔和的橘色灯光，温度也在逐渐回暖。 “帝国欢迎您，洛尔小姐，AI247竭诚为您服务。” 耳旁传来温柔悦耳的女声，洛尔一愣，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只有心脏还在大力地鼓动着。 她看了看，正想着扭头去寻找声源，突然听到“咔嗒”一声响——不是她的脖子扭了，而是覆在她上方的盖子慢慢地滑开了。 “经过长时间的休眠，您身体各项机能正处于缓慢恢复的状态，请您保持镇定，听从指令进行活动。首先，请您做三次深呼吸：吸气——呼气——喔！您做得很好。请再来一次：吸气——呼气——喔！天啊！您做得太棒了！请再来一次……” 这真的是……飞来横夸。 洛尔一边跟随着令人羞耻的引导词活动着身体，一边尝试着去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她还记得，她是国内某高校医学专业的学生。这是一个周末，她出门正要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结果在刚刚要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没有减速的轿车向她冲了过来…… “咚咚、咚咚……”她听得到沸腾的血液奋力冲击着她耳膜的声音。她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活动着僵直的手指。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 但是……这里是医院吗？医生呢？护士呢？爸妈呢？ 诶？等一下！ 她停下了动作，鼓足了力气去回想自己的父母亲人…… 没有！ 彻彻底底的没有！ 即使她掏空了脑袋，她都找不到任何有关人的具体记忆。 尽管她还记得她的家在某市，记得她在学校里住着四人间的宿舍，记得她曾经在课上打过瞌睡，甚至还记得大一期末考试时生理学老师出的变态简答题，但是——她想不起任何与这些事情相关的人。 ……为什么？ “洛尔小姐，请问您怎么了吗？” 洛尔听到询问声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往四处看了一看，然而并没有看到人。 ……有这么智能的机器吗？还是有人在监控？ 这真是……有点惊悚。 “我、我没事……”洛尔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难听，这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急忙吞咽了几口唾沫。 “好的。请您跟随指令进行活动：接下来请您活动一下……” 洛尔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惊疑，从脚趾尖活动到了头发丝儿，她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尝试着坐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她大惊，夹腿抱胸。只觉得身下垫着一层像果冻一样软软的胶状物，正迎合着她身体的轮廓凹陷进去。 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洛尔抬眼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蓝白色的令人感到镇静的房间，她躺在一个茧型的——唔，箱子？床？反正是一个能容纳她的椭球型容器里面，房间里摆着一张乳白色的躺椅，躺椅旁边悬浮着一张淡蓝的小平台，上面放了一个长颈花瓶，当然，里面插着几朵暖色的她叫不出名字的花。 “……心率：83次每分，腋窝温度：36.5摄氏度，血压……” 动听的女声还在继续说着话，她将洛尔的身体情况从头到尾报道了一遍。洛尔转头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声源，只觉得这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里，无处不在。 所以，她大概是到了一个特别高科技的……医院？ “洛尔小姐，恭喜您，您的身体状况良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洛尔愣了一下，惴惴不安地问：“请问有衣服穿吗？” “好的，请您稍等。”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墙面倏然滑出来了一个小平台，台子上放了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洛尔瞪了那小台子犹豫了一会儿，就正当她要下床走过去拿的时候，台子竟然自己飘了过来…… 她顿时不寒而栗。 幸好这里灯光充足，要不然她总觉得是在闹鬼——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她应该用科学来解释这个问题。 嗯……磁悬浮吧？ “洛尔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衣物，请问您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洛尔站起身来，脚底下绵软的垫子的软毛抚过她的趾间。她取过一件衣物抖开一看，发现是一件带垫的上衣，她盯着内部结构看了半天，冒出了一个疑问——她胸有那么大的吗？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低头一看—— 喂！等一下！她这是拿错了身体吗？ 手一抖，衣服掉在了地上，洛尔从头到尾把自己研究了一遍，总觉得这个身体熟悉又陌生，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至少她没有看到自己小时候顽皮弄出来的疤痕。 “洛尔小姐，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与AH秋思小姐正在门外等候，请问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啊！等一下等一下……” 来不及从疑惑和惊讶中回过神来，洛尔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 “洛尔小姐，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与AH秋思小姐申请入内，请问您是否同意？” “等一下！再等一下！” 她翻动着衣物堆，却一直找不到内裤，只有设计奇特的裤子——奇特到甚至让她怀疑她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洛尔小姐，如果您再不同意入内申请，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将使用他的特权开门。” “啊啊啊！都说了等一下了啊！”她急出了一身大汗。 被逼无奈，她匆匆忙忙将裤子往身上一套，充满戒备的目光望门口一扫——洛尔一脸懵。 诶？门在哪？ “嘀嘀！特权门禁卡。”平整的墙面应声突起一小块，向右侧一滑，又融入了墙中。 ……或许她真的不属于这个时代。 从墙上大开的方形口子里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男子高挑瘦削，披着一袭未扣好白大褂，双手插兜，雪白衣摆骚气地翻飞着。他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金色长发被束在身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藏在眼镜之后的是一双深邃含情的蓝眼睛。 帅！ 洛尔一瞬间下了定义。 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紫黑色哥特式风格裙子的娇小的少女，脚上蹬着10厘米高的厚底靴，咔嗒作响。她精致的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马尾辫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啊啊啊！萌！ 突然见到这样高颜值的两个人，洛尔觉得有些小激动。 那个男子在她身前五步的位置站定，然后盯着她认真地看——这目光，好像一位艺术家正陶醉于自己完美的作品。 被这位帅气的外国小哥哥盯得有些害羞，洛尔躲闪了一下视线：“那个……请问？” 他置若罔闻，继续盯。 洛尔咽了一口唾沫，挪退了一步，飘忽的眼神时不时掠过男子专注的神情与少女平静的小脸。 ……这、这到底是在干吗？ 倏然间，男子双手交握，感动地大声咏叹道：“喔！天！成功了！我亲爱的洛尔小姐。” “……那个，请问您——” 金发男子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洛尔的右手手指，躬身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再抬头与傻掉的洛尔对视。 他笑着眨了一下左眼，捧起她的手，诚挚地说：“美丽的洛尔小姐，请你拯救世界吧！” 洛尔：“……” 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大吉！谢谢支持！ 如果喜欢的话，请一定要收藏支持你言喔么么哒！ 卖萌打滚求留评！ 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谢谢每一位看文的你。 第2章 Chapter 2 “……您原来的身体毁坏于盖亚历公元2018年，您的大脑组织得到了及时的冷冻处理……”AH秋思——那个哥特式少女，正站在一旁，一脸淡定地给洛尔说明情况。 而那个名叫艾伯特·弗朗西斯的金发男子则一脸悠闲地依靠在躺椅上，狭长的眼睛半眯着，似寐非寐。 洛尔紧张地坐在悬浮着的椅面边缘，虽然屁股坐得很踏实，但她总觉下一秒自己会四脚朝天地摔下去。 “……经过将近一万年时间的休眠，我们使用了您的母亲为您保留下来的胚胎干细胞，为您重新培育了一副身体。现在是乌拉诺斯时间星历5018年8月12日——帝国欢迎您的苏醒，亲爱的洛尔小姐。”秋思说完，拉了拉裙摆，屈膝行了一礼。 一万年？！ 这是什么情况？ 洛尔觉得茫然，有好多事情混杂在脑子里，呼之欲出，却又偏偏回忆不起来。 她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愣愣地说：“……所以说，我穿越了？” 不不不，这太不科学了。她果然还在做梦吧？ “不是的，只是你的大脑进行了长时间的休眠喔！我可爱的洛尔小姐。”艾伯特摇了摇食指，轻佻地搭腔道。 洛尔：“……” “洛尔小姐，这里是一个对您来说的未来社会，还请您接受现实。”秋思平静地说。 洛尔看了一眼那茧型的床、悬浮的桌子，还有自己并不科学的胸部…… 她欲哭无泪——这怎么让她接受啊喂！这一点儿都不现实好么！这里到底是不是地球啊？如果是的话请让她回火星好嘛！ 艾伯特静静地看了洛尔一会儿，一拍掌坐起身来，笑眯眯道：“这样吧！洛尔小姐刚醒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说着打了一个响指，吩咐道，“AI247，为洛尔小姐准备古中国菜肴，记得摆一双筷子。” “AI247遵从您的指令，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 话音刚落，房间的中间亮起了蓝光，精致的红木圆桌和成套的木椅徐徐上升，桌上的瓷盘瓷碗腾腾地冒着雾气，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洛尔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洛尔小姐，这边请。”秋思走上前扬了手引导洛尔过去。 虽然洛尔依旧很懵，脑子木木的，但是她没打算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她隐隐有些期待地走过去，心想按这个世界的奢华程度，她说不定能吃到什么顶级牛排、清蒸桂花鱼……更甚者是她等普通老百姓从来不敢肖想的高档菜色！ 接着，她晶然发亮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两道菜上—— 洛尔：“……” 一道是芳香扑鼻葱翠欲滴的白灼菜心，另一道是泽鲜美滑嫩多汁的番茄炒鸡……嗯，蛋呢？ 加上一碗白粥——确实是记忆中的中国菜，没毛病。 秋思为洛尔拉开了椅子：“洛尔小姐请。” “谢谢。”洛尔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嗯，虽然比她的期望值低了一点点，但饭菜还是很可口的。 “不好意思喔洛尔小姐，因为你的身体还处于观察期，我需要尽量避免你碰上潜在致敏原，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高蛋白食物的摄入量要严格控制。”艾伯特说着，微笑着在洛尔的对面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你可千万不要说我残忍喔，我可不想被冠上虐童的罪名呢，我亲爱的小姐。” 洛尔差一点把粥呛到鼻子里去。 她咳了两声，疑惑道：“虐童？” “是的，目前人类的平均寿命为300岁，法律规定年满30周岁成年。”秋思解释道。 “所以我……” “是的，骨龄20岁的小妹妹。”艾伯特轻轻一笑。 洛尔吞了一口青菜冷静了一下，再问道：“那可不可以冒昧地请问一下您的年龄是？” “喔？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小妹妹呢。”艾伯特保持微笑，“——我今年52岁了。” 洛尔：“诶？！——咳咳咳……” 她觉得，她还是“食不言”会比较安全一点。 安安静静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洛尔放下了碗，将筷子并好架在碗口上，乖巧地说：“谢谢，我吃饱了。” “喔！你真棒！没有挑食。”艾伯特愉快地看了一眼她的空碗，笑着说，“真是一个好孩子。” 洛尔额角一抽，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她想了想，认真地问道：“那个……弗朗西斯先生——” “请不要那么生疏嘛。叫我‘艾伯特哥哥’就好了，洛尔小姐。”他嬉皮笑脸地说。 “……艾伯特先生，请问您刚才说的‘拯救世界’是什么意思？” 艾伯特愣了一下，然后掏出了手帕贴了贴并没有眼泪的眼睛，满脸感动地说：“天！我真是培养了一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洛尔：“……”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咳咳。”艾伯特收回了手帕，对着洛尔微笑道，“是这样的洛尔小姐，希望你可以冷静地听我说。我们帝国的亲王克拉伦斯殿下在一场战役中受了重伤，身有隐疾。所以，我们唤醒你，是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隐疾？ 等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洛尔脸上一红。 天，这她能帮到什么忙！ 艾伯特犯难地皱了皱眉头，好像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翻遍了人类基因登记库，终于在上下万年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与克拉伦斯殿下的基因和精神力最契合的人，只有你，才能让殿下产生反应！” 洛尔：！ 艾伯特站起身来，走到洛尔身前：“所以，请你——” 难不成是勾引亲王殿下？！ 洛尔顿时惊恐，摆手表示：“不不不！我做不来我做不来——” 艾伯特右手按在胸口，鞠躬道：“请你用精神力对殿下的哨兵人格进行安抚吧！” …… Excuse me？ 空气安静了五秒钟。艾伯特直起身子，稍微打量了一下洛尔的神色，想了想问道：“唔……多重人格，你听说过吗？洛尔小姐。” “……是的，我听说过。” ——多重人格，正式名称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是她原来所处的社会里一种神秘却又被世人炒得沸沸扬扬的心理疾病。 “喔，那太好了！”艾伯特拉过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倾身向前，双手比划着说，“在这里，每一个自然人都拥有至少两个人格——这不是病，而是人类进化的结果，它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就像每个人都有手和脚一样正常，你理解了吗？” “……嗯。”洛尔瞪着眼，勉强地点了个头。 艾伯特随之点点头：“很好。那么进一步，有小部分基因优异的人的副人格会觉醒为特殊的‘哨兵人格’或‘向导人格’，并爆发精神力，这种能力非常珍贵，你理解了吗？” “嗯……诶？” “所以，我们希望可以定向诱导唤醒你的向导人格，激发你的精神力，然后对克拉伦斯殿下精神力暴走的哨兵人格进行安抚治疗。” “诶诶诶？！” 不不不，等一下——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水平！ ……所以，她到底是醒在了一个什么神奇的地方！ 第3章 Chapter 3 帝国首都星，占地未知公顷的克拉伦斯亲王宅被呵护在温柔的曦光之下。 当艾伯特跟随着男仆走入亲王殿下的书房时，克拉伦斯还在和他的姐姐德博拉·图里努斯——帝国的女王陛下进行着全息影像通话。 “……另外，克雷，我看过你上次的体检报告了，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我将批准你先前提交的关于纯手动操作机甲为学生们做演示的申请——但是，我依旧禁止你使用精神力，你听明白了吗。” 隐隐含威的沉着女音定定地敲打着艾伯特的耳膜，他停下了脚步，望着影像里正背对着他坐在王座之上的女人，他脸上的笑意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决定倚在这个复古的红木大门门框边等候。 “我明白，陛下。” 亲王克拉伦斯靠坐在庞大的办公椅上，黑色的短发干脆利落，一双剑眉透着凌人傲气，金色的虹膜璨若骄阳，一身笔挺的军装包裹着他精壮健美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俯首称臣。 影像中的女人留着黑色的中分大波浪，一双凌厉的金色眼睛与克拉伦斯的别无二致。她想了一想，再说：“——最后，下周末过来陪我用晚餐。” 克拉伦斯听完，眼部轮廓一缓，他点头说：“好的，陛下。” 全息影像一关，克拉伦斯立即看向了靠在门边吊儿郎当的艾伯特。艾伯特眯眼笑了笑，走进来鞠了一躬说：“殿下，我很抱歉，误听了您与陛下的通话。” 克拉伦斯不以为意：“没关系，是我和陛下多说了几句。” 艾伯特好看的蓝眼睛略略一垂，他微笑道：“陛下很疼爱您，我的殿下。” 克拉伦斯挑眉，斜了他一眼，浅浅一笑说：“我知道。”说着，他将双肘搁在扶手上，张开的十指相对一顶，开门见山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喔我的殿下，您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我是多么地怀念您拉着我衣摆，楚楚可怜地叫我‘艾伯特哥哥’的时光啊！”艾伯特感叹道。 克拉伦斯眼角一抽：“……你是来故意找我麻烦的吗，艾伯特。” “哈哈哈，我怎么敢呢。”艾伯特无辜地笑了笑，接着伸手凌空一划，他的身前就弹出来一道光幕，他稍微点了几个地方，克拉伦斯的面前就弹出了一些资料。 “殿下。”艾伯特推了一下眼镜，平静地说，“实验体洛尔醒了。” 克拉伦斯神情一顿，凛然目光刺向艾伯特，他冷冷地说：“我不是说过了么？立即中止实验！” “这我可办不到喔殿下。”艾伯特摊手耸了耸肩，“该实验项目完全由弗朗西斯财团出资支持，并且已经获得了女王陛下的特别许可——现在只剩您一个人还在闹别扭。尽管我是科研院的首席研究员，我也是无权中止该项目的，我亲爱的殿下。”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项目违背了帝国法律和伦理，一旦泄露就一定会扰乱社会秩序。”克拉伦斯略显烦躁地皱皱眉，“总之不管如何，我不同意参加这个项目。” “您不要这样嘛我的殿下。既然泄露会扰乱秩序，那么做好保密工作就可以啦！再说了，您也知道您的副人格克蕾雅小姐的精神力对帝国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在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的现在，您将克蕾雅小姐关在脑子里岂不是太自私了……喔！还是说——”艾伯特突然间惊呼一声，一瞬间黑了脸色，金丝眼镜的镜片乍一反光。 他嘲讽道：“胆小懦弱的您，其实是在害怕这个实验会给您自身带去什么不可逆转的恶果吗？” 书房内的空气一下子凝结成块。 片刻，克拉伦斯不咸不淡地看着他，凉声道：“艾伯特，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激将法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 “噢……”艾伯特扫兴地抓了抓自己金色的头发，“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克拉伦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皱眉无奈道：“如果你可以换一个治疗办法，我想我会欣然接受的，大科学家。” “天——我的上帝！您真是太为难我了殿下！” 艾伯特一扁嘴，大概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掏出了手帕，煽情地说：“您知道吗殿下？为了给您治疗，我含辛茹苦地翻遍了数千年的基因库，发现只有洛尔的基因与您的基因的契合度在95%以上；为了保证精神力的契合度，我只能尽力还原古中国的生长环境，为此还废寝忘食地钻研了中国文化；我还为了您的性福着想，攻克了一道道技术难关，在洛尔原来的基因基础上做了微调——喔！为什么？我的殿下！我呕心沥血地将她培养长大，您为什么还是要拒绝我！您真是太伤人家的心了，人家……” “停！”克拉伦斯额角一阵阵抽疼，没好气地说，“看来比起科研院，帝国戏剧院更加适合你。我会帮你准备好推荐信的，你不用太感谢我。” 艾伯特：“……” “总之这件事情免谈。” 克拉伦斯刚刚说完，就看到门外走过来一个矮小的身影。这是一个留着亚麻色短发、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右蓝左褐的异瞳眼睛炯炯有神，只听得他稚嫩爽朗的声音说：“克拉伦斯殿下，去学院的时间到了。” 接着这个小男孩的视线移去了艾伯特身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磕磕巴巴地说话：“您……您好，艾伯特阁下。” “天啊！这不是亚尔维斯吗我可爱的小宝贝儿——来！大哥哥抱一抱。”说着艾伯特蹲下身，微笑着张开了臂膀。 亚尔维斯吓得瑟瑟发抖，摆手道：“不不不不……不了，多谢您的好意！” “别欺负他。”克拉伦斯走到他二人身前，摸了摸亚尔维斯的小脑袋瓜，点头笑了笑，“谢谢你，亚尔维斯。” 艾伯特站起身来，整了整白大褂，微笑道：“好吧，那我就先忍一忍疼爱你的冲动吧。下次记得来科研院玩喔，亚尔维斯，秋思很想念你——的大脑。” 一听到“秋思”两个字，亚尔维斯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并不在乎她想念的到底是他、还是他的大脑。他用力点头，回答道：“好的，艾伯特阁下！” “就这样，我先走一步。”克拉伦斯走出了房门，侧身对艾伯特加了一句话，“艾伯特，代我和克蕾雅向亚撒问好。” 艾伯特报以微笑，躬身送行：“我会的，殿下。” 目送着克拉伦斯和亚尔维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远，艾伯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去探望一下他可爱的实验品。 他拨通了秋思的光脑，秋思精致无暇的小脸显现在了光幕上，他笑道：“嗨！我可爱的秋思宝贝儿，你和洛尔现在在哪呢？” “早上好，艾伯特阁下。洛尔小姐和我正在科研院的历史博物馆内参观。” “喔，好的。我马上就来，等我喔。”艾伯特眨了眨眼，结束了通讯。 接着，他站在原地想了一想又一次拒绝了他的殿下，叹了一口气。 “唉，果然还是不接受啊！真是让人家桑心！噢这个绝情的男人！” 不过—— 艾伯特眯眼一笑。 激将法不管用？ 没关系，那就上美人计嘛。 “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哈哈哈……” 艾伯特阁下今天也为亲王克拉伦斯殿下的性福操碎了心。 第4章 Chapter 4 科研院博物馆，作为一个只在少数指定日期对公众开放的博物馆，这里难免缺少了人类气息，让人觉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早上好呀！秋思宝贝。”艾伯特跟随着地图标识，大步走到了秋思和洛尔所在的2号展厅。 “嘘。请勿喧哗，艾伯特阁下。”秋思淡淡地提醒道，目光放在了远处正贴着展柜认真参观的洛尔身上。 艾伯特笑了一笑，看了一眼秋思的装束——她穿了一条暗红色的哥特短裙，脚上蹬着高高的黑色骑士靴，手里拄着一柄装点满蕾丝的长伞，长而厚重的马尾辫斜扎着，上面缀了一朵血色蔷薇。艾伯特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夸赞道：“喔！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我的秋思宝贝。” 秋思睨了他一眼，腹诽道：这分明是您设定好的套装好么。为了迎合主人的恶趣味，她还能说什么？大概只能是：“……谢谢您的赞美。” “噢我的宝贝不用客气——新的一批衣服也已经到货了，我很期待喔。”艾伯特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他的目光落去了秋思的眼睛上，他一愣，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亲爱的，你戴了金色的彩瞳？” “是的，阁下。因为您先前没有设定，我只能随机选择了。” “真糟糕是我倏忽了。”艾伯特有些懊恼，抬手揉乱了秋思的头发，眨眼道，“记住，以后不要再用金色了——看着克拉伦斯殿下的眼睛我可是会害怕的哟宝贝。” “好的，阁下。”说着，秋思顺从地摘下了彩瞳，露出了褐色的虹膜。接着她划出了一道光幕，移到艾伯特面前，“阁下，这是洛尔小姐的身体检查的数据。” 艾伯特看了一眼，对秋思说：“将这份资料列为本项目的最高机密，我会重新制作一份个人档案给你，你再将它录入到帝国公民资料库里面去。” “好的，阁下。” 说着，艾伯特抬头去看远处正参观得津津有味的洛尔，眯了眯眼微笑道：“是时候请亲爱的洛尔小姐工作了。” · 洛尔站在全息影像呈现的黄金星系模型前，双眸黯淡，兀自出神。空荡荡的博物馆里有些森寒，却也恰好冷却了她原本混沌一片的大脑。 经过一天的适应，秋思细致的讲解让她多多少少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万年，科技的迅速发展足以支撑人类走出银河系，在宇宙的其他角落安家落户。 她眼下正在黄金星系中由帝国占领的乌拉诺斯恒星系的首都星上，这里的环境与她原来所处的地球非常相像，且周边行星拥有更加丰厚的资源，因此人类逐渐搬迁到了这个星系中来，其中包括像她一样的冷冻祖先们。 对，没错。 她幸运地苏醒在了未来。 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一个神奇的未来——一个人人都有多重人格的社会。 当人们走出地球之后，发现原来的罹患多重人格症的人，凭借着他们更多面的人格，更快更好地适应了宇宙的生存环境，拥有了更大的几率将他们造成人格分裂的基因传到后世。 而现在，在进行了人为干预之后，人格之间的自由切换成为了现实。因此，每个人拥有多重人格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一种常态。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因为不适应社会，所以才会被看作是疾病，才会被世人歧视。而在这个需要多个人格的世界里，多重人格自然而然就不再是一种疾病。 造化弄人——洛尔叹了一口气，沿着展品继续走，她看到了一个显示着哨向人格和精神力的影像模型。 模型上站着一个仿真小人，而小人的身后则浮动着三只背后灵…… 一个标着“主人格”，一个标着“哨兵人格”，另一个则是“向导人格”。 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哨兵人格”，结果那个“哨兵”背后灵飘进了仿真小人的身体，周围立刻跑出来了许多黑色的人影，和那个仿真小人打起了架来。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机器解说员的声音：“当切换到哨兵人格之后，人类的感官会增强，战斗力会提高，并且可以使用精神力。” 说着，小人释放出了一团被具象化的精神力，一下子就把旁边的人影给全部打倒了，不过那个小人也变得气喘吁吁的。 这时候，标着“向导人格”灵魂飘入了另外一个跑进画面的仿真小人的身体里，然后也放出了一团精神力，钻到了那个“哨兵”小人的脑子里。解说员解释说：“当切换到向导人格之后，向导可以用精神力疏导安抚哨兵，甚至是主动影响他人感知。” 说着，“哨兵”小人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洛尔看完之后表示：“……”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洛尔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两天接受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学得她脑仁儿疼！ 她神色一黯，觉得挺委屈的。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为什么她谁都想不起来呢？ 如果按照她曾经学过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知识来解释的话，她大概是某几个用来记忆人的脑区坏掉了吧？ 她回想起自己躲在被窝里看的各种穿越小说，更觉得惆怅——当女主们都在为了回家而不断努力或者是思念亲人而黯然神伤的时候，她连一个想见的人的具体信息都记不得，更别提说为了回家而奋斗了…… Emmmmm……她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穿越了，她大概不是一个女主吧——此处应有手动滑稽。 “唉……” 只不过，关于自己想不起亲人朋友的事情，她还不敢贸然地对秋思和那个……无法形容的艾伯特先生说，尽管他们对她很友好——但是，她总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 她只明白一点，她目前的处境，恐怕并不太乐观。 她冷静地思考过，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实验对象——就和实验课上被她握在手里的小白鼠一样，而且这大概还是一项慢性动物实验……唔，楼歪了。 她醒在一个封闭的场所，身边并没有自己的同类，所以她的存在可以被轻易地抹掉，就像实验动物一样。 她还活着，因为她被需要，应该说她的精神力被需要。但据她所知，精神力是可以被提取出来制作成药剂保存的。 那么她，在被榨干了精神力之后，是否还会继续被需要呢？她会不会在失去了价值之后，就像那些被处理过的实验动物一样，被埋在某块冰冷的土地里，旁边立着一块“感谢你们为国家科研事业作出的贡献”的石碑呢？ 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回来，她并不太想再次死去，尽管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尽管她想不起过去的记忆，但对目前的她来说，没有什么会比生命更可贵。 因此，她觉得，她应该拿自己现有的价值去创造更多的价值——至少，她要想办法获取一个帝国公民的身份，认识科研院外面的人，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这样的她才不至于会被人随意地抛弃，无助地等待死亡！ 洛尔的神色一亮，眼睛里迸发出无比灿烂的光芒。 诶诶诶！天啊！这是什么开了挂的思考模式？突然好励志！ 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帅好帅！好聪明好聪明——有木有？有木有！ “嘿嘿嘿。”洛尔吃吃低笑，激动得浑身颤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哇，真的是越回味越觉得自己棒棒哒！ “好的，就决定是你了！洛尔，加油！”她偷偷握拳，小声地给自己鼓气。 ——叮！新的目标：获取帝国公民身份，走上人生巅峰！ 于是，少女决定踏上征途！ 正当励志少女洛尔兴奋不已的时候，艾伯特走了过来，微笑着说：“早上好，可爱的洛尔小姐。你看起来很开心，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洛尔抿住了笑意，眼角还是弯弯的，她愉快地胡扯道：“早上好，艾伯特先生，我正在为人类一万年来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 “喔！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艾伯特欣慰地感叹道，然后他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洛尔一扬脸，欣然洗耳恭听。 “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个公民身份，明天，穿上可爱的迷你裙校服，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上学吧！” 洛尔：“……” 诶？！ ——叮！目标达成。 于是，这里有一位穿梭时空的旅客突然失去了梦想。 第5章 Chapter 5 8月14日晴，洛尔穿着学院特制的校服——白色西服上装加红色方格蓬蓬短裙，从小型飞行器上走下来，站在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大门前。 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嘴表示惊叹——这真的是……壕！ 这是一群气势庄严恢宏的复古欧式建筑，偌大的园林呈中轴对称式，一眼望去，可以看到花园正中心有一个硕大的白玉砌成的喷水池，肆意漫舞的水花在阳光下像黄金一般熠熠生辉。被漆成白色合金围栏高高耸立，但真正将无关人士阻挡在外的，还是一层看不见但电得着的电子屏障。 洛尔顿时觉得，自己大概是走错了片场。 “洛尔小姐，这边请。”穿着一身长裙女仆装的秋思走在洛尔身旁，裙子里藏着的厚底鞋比以往还要高，让洛尔可以轻松地直视秋思的眼睛。 虽然画风还是依旧清奇，但这还是洛尔第一次看秋思穿哥特裙以外的服装，据艾伯特说——这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哟！ 掩人耳目哟……耳目哟……哟…… 艾伯特上扬的华丽尾音还回荡在脑海里，洛尔一边跟着秋思，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胸口佩戴着的镀金名牌上——尔尔·弗朗西斯。 对，没错。 化名。 直到昨天下午，当艾伯特将为她设定好的个人资料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迎来了她昨天下午的第一个震惊——原来艾伯特·弗朗西斯是帝国上议院议长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的嫡亲孙子！而且弗朗西斯家族是目前帝国最有权最有财的家族！其权势之大，怕是连皇室都要避让三分…… 说白了就是，脸比天大。 于是，贵族艾伯特先生动用了他的关系，为洛尔在他庞大复杂的家族分支里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于是她大概就成为了艾伯特的某个妹妹——尔尔·弗朗西斯。 接着，洛尔得到了来自艾伯特这条大腿的“请求”：第一，希望她可以在学院里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生活环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特别是关于哨向人格以及精神力的应用等内容；第二，她每周末都需要回到科研院接受向导人格的诱发治疗；第三……无论对谁，都不要揭露自己的身份，包括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听说他因伤退伍后，正在这里担任客座教授。 前两条也就算了，但关于第三条……洛尔并不能搞懂他在想什么。 艾伯特表示，这些请求都是为了治疗而服务的，并且他好像早就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对她说：只要她愿意和他们合作，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和未来的发展，另外……可以帮助她找回她大脑因为长时间冷冻而遗失的部分记忆。 这个互利共赢的协议听起来很诱人不是么？ 洛尔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作为一个早该作古的老祖宗，单凭她可怜的智商，加上这一万年的代沟——她真心玩不过这些神奇的未来人类…… 所以她无奈地摊手。她决定愉快地放弃挣扎，以享受大腿的庇护，顺便去欣赏一下她治疗对象的英姿——她还没看过他的影像，不过听说很帅喔……嘿嘿嘿。 洛尔跟着秋思进了学院，坐上了一辆欧式马车外形的校内代步车。看着窗外绚丽典雅的风景，还有和她穿着同款校服的成群结队的学生，她眯眼看了看，有些小感慨。 实在看不出来啊，这些人中可能会有多个人格的人什么的，她觉得他们和她认知中的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啊不！她错了。他们很有背景……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作为帝国首屈一指的军事学院，它拥有整个乌拉诺斯恒星系中，甚至是整个黄金星系里最强大的师资力量和最雄厚的资金支持。这里每年都会定期从全帝国招收被发现了有原始精神力波动的孩子进行培养，但因为携带哨向基因的人大多已经凭此涌入了上流社会，所以这里大部分的学生都有一定程度的家庭背景，很少有来自贫民区的学生。 当学生被诱导出哨向人格之后，他们将会接受强度更大的军事训练，将能力投入到实战中，成年后正式服役，为帝国的荣光而战。 当然，也有一些虽然有精神力波动，但是只能被诱导出普通人格的学生，他们到25岁后会毕业离校，进入社会从事其他工作。 因为在25岁左右，人脑发育完全，这之后几乎不可能再分裂出其他人格，即使有个例，其副人格也是非常不稳定的。 代步车的行驶速度并不慢，五分钟左右，她们就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幢雄伟的教学楼来到了学院后部的生活区。 下了代步车，秋思请洛尔在原地等候，然后进了一旁的生活区管理员办公室帮洛尔办理入住手续。 洛尔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说好的学生宿舍呢？ 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坐落在庭院中间，其后远山延绵不可见其边缘，隐约还有几幢别墅一样的房屋藏匿在林中……这已经不仅仅是学生宿舍了好么！这是宫殿啊宫殿！ 而两旁则是与城堡风格相得益彰的玻璃建筑，地图上显示，这大概是一些类似于大型的购物公园之类的全能型休闲场所…… 洛尔哭笑不得——这真的是学院吗？如果是的话，请给过去的她来一打！ “——装什么样子！垃圾！” “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这个没有副人格的废物！” 诶？这是在说她吗？！ 洛尔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并没有人，只能听到穿过灌木传来的沉重的击打声和微弱的闷哼。 她绕过一人多高的灌木墙，偷偷地探了过去，看到亭子里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十来岁的少年正笑闹着对一个跌坐在地上的瘦弱的少年拳打脚踢。 她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校园欺凌？！ 天啊！她也真是太不走运了。 虽然说猜到了这种贵族学校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她真的没想到第一天来就会遇到……真的是宇宙大了，熊孩子还是哪里都会有啊！ 就当作没看到，趁现在赶快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进学校她可不想被卷进什么麻烦事儿里。 “砰！” “嘶”的一声，大概是那个受害者被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叫你装！有本事再说一句试试？” …… 走走走，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洛尔埋下脑袋准备离开，可惜她身体异于常人的构造使得她左胸上挂着的名牌变得尤为突出显眼，让她一低头就看到了。 ——尔尔·弗朗西斯。 洛尔的脚步一顿，她站了五秒钟，肉体搏击的声音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她的耳鼓。 她转过身，向亭子走去。 救人？ 不啊！她干嘛闲着没事去救人？ 她只是迷路了而已嘛，摊手。 · 亲王克拉伦斯刚刚给一群青涩的哨兵们上完了机甲实操课，身体留存下来的操纵机甲的快感使得他久久不能平息心口的躁动。 他低低喟叹了一声——时隔798天，他终于再一次触碰到了机甲……尽管只是落伍的教学用机，尽管他不能使用精神力，但他还是觉得异常的满足。 当然，久违的热血沸腾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高度兴奋的战斗状态难免会触动到正在意识云中沉睡的克蕾雅。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克蕾雅精神力的躁动，甚至察觉到了自身外显精神力的溢出。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购买一些鸡肋的向导素替代剂冷静一下。 就正在他走入生活区的时候，他那在外显精神力的作用下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精准地捕捉到了有人在打架的信息。 辽阔的空间、和煦的微风并没有稀释掉这些青春期小伙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雄性费洛蒙的气味。 克拉伦斯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校园欺凌？ 很大胆，小男孩儿们。 正好，他有些多余的外显精神力需要排遣。 他调转脚步，向亭子走去，就在那一刻，他听到了能瞬间让他通体舒畅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我可以向你们问个路吗？” 第6章 Chapter 6 克拉伦斯表示，他大概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怡人悦耳的声音——频率、音色，以及礼貌的措辞……每一处无不正中他的靶心，让他霎时产生了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俗称“颅内高|潮”。 自头顶顺着脊背刹那间流通的酥麻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享受，他惬意地眯了眯眼，溢出的外显精神力瞬间锁定了声音的主人——一个距离他只有8米远的女学生，他与她之间仅隔一道茂密的灌木墙。 在这个更加注重获取外界信息素的社会，人类曾一度高度退化的犁鼻器得到了再度发育。在这个充斥着男孩们的雄性费洛蒙的浑浊空间里，克拉伦斯很快地捕捉到了来自那个女孩独有的微量的雌性费洛蒙——仅仅只是屈指可数几个的分子，也足以教他一瞬间头脑发热。 ——万幸。 克拉伦斯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地让身体肌肉放松下来。 她尚未觉醒哨向副人格，原始精神力的波动微弱得几不可寻，单纯的生物信息素只会让他的躯体产生反应，而不会给脑内正在休眠的克蕾雅带去什么影响，甚至这种舒畅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平复克蕾雅的战意。 很有趣。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女性。 正当克拉伦斯准备走过去进行友好交涉的时候，听到那头说—— “哟呵！来了个大美人嘛。” “小姐姐迷路了？来来来跟我们走，我们一定会温柔地款待你的。” 躁动不安的小家伙们的语气越来越轻佻，甚至还有人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克拉伦斯脸色一沉，刚准备把精神力放出去威慑一下他们，就听到那个女孩略带笑意地说：“可以呀，为了感谢你们的善意，我的家族——弗朗西斯，一定会给你们准备好大礼的。” 克拉伦斯的脚步一顿。 ——弗朗西斯？ · 洛尔面上挂着善意的微笑，平静地说完了刚才的那句话，实则手心里早已经渗了不少汗，有些黏腻腻的。 这些嚣张的少年们发型着装都还算规整，看起来样貌堂堂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饱受荷尔蒙支配的青春期小兽，张口就不老实。 幸好——艾伯特的大腿还挺管用。 一听到“弗朗西斯”这个名号，少年们登时就傻掉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洛尔的左胸——准确的说，应该是胸口的那块名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弗朗西斯”几个字亮瞎了小兽们的眼睛。 一个少年万分惊讶地尖叫道：“我的天啊！弗朗西斯！天……活的！——哎哟！”他的出言不逊得到了同伴的拍脑袋惩罚。 “蠢货！说什么呢！” “非常抱歉，亲爱的弗朗西斯小姐，请原谅我们的冒犯。”一个看起来稍微高贵优雅一些的银发红瞳的少年推开同伴们走了出来，他在洛尔面前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操起一口华丽而自带节奏的优美腔调，“我是裴迪·托瑞多，很高兴见到您，您美丽的灵魂让我激动地浑身颤抖，亲爱的尔尔·弗朗西斯小姐。” 过分优雅而显得有点儿做作的礼仪，让生来平民的洛尔有些小尴尬。 她笑了一笑，发现原来在亭子里的可怜少年早就跑得没影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那男孩还不算太蠢。 “噢！裴迪！该死的江溜了！”另外一个少年也察觉到了这件事。 “你闭嘴。”裴迪低声呵斥了一下，又对着洛尔挂上了完美的微笑，“亲爱的弗朗西斯小姐，很抱歉让您看到这样难登大雅之堂的场面。为了补偿您，您愿意与我共进午餐吗？” 洛尔：“……” 干不过就撩。 很好，少年你很有前途。 “谢谢，不必了。我只是单纯地想问个路，既然……唔，先生您不知道，那么我就先——”洛尔说着拉拉裙摆准备转身跑路，却不料裴迪一个上步就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噢这怎么能行，我亲爱的小姐。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您娇嫩的皮肤暴露在太阳的灼烧之下？噢！这实在是太令我痛心了，请您一定不要拒绝我。”说着裴迪就要上手去拉她。 洛尔顿时就慌了，对于这样不会读空气的人，她瞬间就没了好感。 正着急着该怎么办，突然间只听到“扑通扑通”几声，少年们全都跪了下去。 他们一个个好像背上压了什么千斤重物，沉得让他们全都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他们挣扎了两下，最后脑袋也被无形的手按了下去，连痛苦的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诶？ 这样的神展开就让刚进城的洛尔看不懂了。 她茫然地站在跪了一地的少年们的中间，神情有些慌乱。 这时候，只见从灌木墙那边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皮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声声叩动她的心扉。 那个男人迎着阳光，身形挺拔，步履矫健，耀眼的金色眼眸透着慑人的威仪。 她听到他严肃而有磁性的声音说：“学院校规第五条，不准欺侮同学；第八条，不准打架斗殴。” 洛尔看着这个男人，眼睛有点发直——无疑，他很英俊，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让她看着这么合眼缘的异性！ 顺眼到她现在就想扑过去！ ……咳咳咳，要克制。 说着克拉伦斯站定，看了正傻傻地望着他出神的洛尔一眼，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等到外显精神力使用到了一定程度，他才说：“不要让帝国蒙羞。”说完，撤掉了精神力施压。 “啊哟啊哟……”少年们泄了一口气，瘫倒在地面哼哼唧唧地叫唤着，汗流浃背。 洛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矜持一点，于是她果断地移开了眼。 ……然后继续用眼角余光膜拜他。 ——新晋男神啊男神！ 洛尔面无表情但是心里激动万分。 “非……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尚有点余力的裴迪挣扎着跪起身来，颤着声音道歉。 ……诶？ “请您高抬贵手，请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亲啊！尊敬的亲王殿下！”裴迪吓得哆哆嗦嗦。 诶！亲王殿下？！ “学院会给你们公正的处罚——你们可以离开了。”克拉伦斯平静地说完，少年们各个挣扎着爬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蓝天白云，微风和畅。 静谧的小路上站着一男一女，脉脉含情，相望忘期——才怪。 ——论刚进副本的小菜鸟就遇到了终极Boss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洛尔用户表示：“……” 她内心有点小绝望，就算眼前这个男神再怎么帅、再怎么顺眼，她也瞬间没有了欣赏他的好心情。 克拉伦斯看着眼前黑发褐眼的乖巧女孩，向来绵长的呼吸变得有些许急促。他金眸一黯，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洛尔觉得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是个亲王，她大概要先行个礼。于是，她拉了拉裙摆，不怎么熟练地作了一个屈膝礼，微笑说：“初次见面，亲王殿下，我是尔尔·弗朗西斯。” “你好，弗朗西斯小姐。”克拉伦斯上前一步，伸出了右手。 洛尔愣了一下，偷偷地在裙子上蹭了一下手心里的汗，这才伸过去，和克拉伦斯握了一下，脸颊一下就红透了。 克拉伦斯微笑，收回的右手手指拢了一拢，指尖留下的嫩滑皮肤的触感让人回味无穷。 “弗朗西斯小姐是第一天来学院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克拉伦斯问。 “是的，殿下。”这人干燥温暖的握感还缠绕在她的指间，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设定，回答说，“前两天家人刚刚发现了我有原始精神力波动，所以将我送到了这里来。” “喔，是这样。”克拉伦斯表示理解，接着他更加温和地笑着说，“我在这里任教，刚刚听你说迷路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指路。请问你要去哪？弗朗西斯小姐。” 洛尔：“……” 她、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 “我……也许应该要去生活区的管理员办公室。” 克拉伦斯听完挑眉，看了一眼20米外的建筑物，他思考了一下，提议说：“关于宿舍的入住办理，相信你的女仆会帮你打点好一切的，我建议你可以先去行政楼完成学籍注册。” “……好的，谢谢殿下，我明白了。”洛尔点点头，盼望着这位亲王殿下可以在给完好心的建议之后离开。 “那么，我带你去吧。”他轻快地说。 诶诶诶？！ 第7章 Chapter 7 秋思面无表情地站在建筑物华美的石雕柱子的阴影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她被告诫一定要避开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和洛尔小姐一起——划重点，坐上了代步车…… 手腕上的光脑震动了一下，秋思打开了光幕，发现了洛尔刚刚发来的道歉简讯，大意是先行一步去注册学籍，宿舍的事情就麻烦她了。 秋思简单地思考了一下，给艾伯特发了一封简讯，然后一脸淡定地向洛尔的宿舍走去。 · 帝国科研院最高层的一间办公室里，艾伯特正慵懒地躺在躺椅上，舒服地打着盹儿。狭长的眼睛闲闲地闭着，金色睫毛微微上翘，长发恣意披散着，在微弱光芒的照射下反射着朦胧的晖光。 “嘀嘀。” 艾伯特听到声音，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只睁了右眼，懒洋洋地抬手随意划了一下，眼前立即闪出了一道光幕，光幕上写着来自秋思的简讯——阁下，洛尔小姐被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带走了。 “唔……”艾伯特满眼迷蒙地望那一行字看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他睁开了双眼。 “哇喔！厉害了我的殿下。”他一下子弹起身来，抓了抓头发，一边取了眼镜来戴，一边对着光脑说，“准备飞行器。” 说完，他一把捞过白大褂，长腿一迈，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啧啧啧，殿下这真是……干得漂亮！” · 代步车平稳地行驶在学院宽阔的林荫道上，为了配合它典雅的马车外形，车上自带了有节奏的马蹄“噔噔”踏地和轱辘滚动的音效——据说这种白噪音可以用来放松心情，不过洛尔现在大概体会不到它的功效。 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好嘛！ 那个犹如神祇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男人正笔直地坐在她的对面，代步车不算太大，她并腿端坐着，露出来膝盖差一点儿就能蹭上他的裤子。 她挺着腰板垂着眼，隐约觉得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可她偏偏不敢抬头去确认。在狭小的空间里，她只能努力地控制着呼吸声，让胸廓的起伏越轻缓越好，连唾沫都不敢乱咽，生怕那人听出些什么来。 她这副乖巧的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在克拉伦斯的眼里显得十分的可爱，他看着她，表情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那般柔和。 他很享受这个密闭的二人空间，或者进一步说——既享受又煎熬。 因为紧张，这个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费洛蒙变得更加浓郁。空气中充满了她暖香撩人的味道，他小小地吸了一口，禁欲的军装包裹下的躯体肌肉寸寸绷起，搁在膝盖上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 对费洛蒙的耐受训练，军队也许做得还不够充分——他莫名地这么想。 由于精神上的动摇，她的原始精神力波动变得明显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的精神力与他和克蕾雅的精神力几乎可以完全相容，分明还没有经过进一步开发和训练，她游离的精神力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融过他筑起来的精神屏障，进入到他的意识云中。 而更让他感到开心的是，克蕾雅似乎对这股精神力没有产生任何的排斥反应，而那场战役带给克蕾雅精神上的巨大创伤也得到了少许的抚慰…… 那双高贵的金眸一眯——他大概是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女孩。 人类的兽性告诉他：产生兴趣的下一步——去占有。 他不经意地挑了挑嘴角。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偌大的行政办公楼矗立在眼前，克拉伦斯坦然表示其实他并不介意再多受一会儿这样的“折磨”。 车门自动向外缓缓打开，洛尔看着克拉伦斯先一步下了车，转身向她伸出了手，然后露出了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微笑。 嘭！ 洛尔的脑内经历了一次剧烈的生物电爆发，她产生了一种也许她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的错觉。 天！犯规啊！好戳点啊啊啊！ 洛尔努力让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抿唇伸出了手去，手指轻轻地搭在克拉伦斯的手上。 她下了车，扬脸看似淡定地说：“……多谢您，殿下。”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手还没有分开。 她的脑袋里其实已经炸成一片了。 “不用客气。”克拉伦斯松开了她的手，迈步向前走，并稍稍侧身对她说，“弗朗西斯小姐，这边。” 洛尔顺从地跟了上去，看着眼前那人宽阔坚实的肩膀，她抿了抿嘴唇…… 真的、真的好想抱上去，怎么办怎么办！ 天……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个肉食动物！害羞捂脸。 洛尔红着脸看着那男人在一扇红木双开门前停下，开门请她进去。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弗朗西斯小姐。”克拉伦斯划出光幕，在上面做了几个设置，房间里很快就摆出来了两张柔软舒适的座椅和一张摆好茶的桌台。 “请坐。”他说着，慢慢地解开了纽扣，脱下了外套，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暧昧。他稍微拉松了领带，解开了白衬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动作舒缓而有张力，优雅得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笑着欣赏洛尔愣掉的表情。 洛尔脸上一热，急忙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敛眸平复着心情。 看到那样的场景，她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她看了一眼茶杯——诶？对了……不是要注册学籍吗？ 喔！幸好她还没把理智丢干净。 她睨了克拉伦斯一眼。话说他为什么会把她带到他的办公室里来——嗯，喝茶…… 看着冒着白雾的红茶，她莫名有了一种做错了事情被班主任抓住了的心虚感。 “我有权限，可以帮你处理这件事情。”好像看懂了她脸上的疑惑，克拉伦斯坦荡地解释说，“AI03，帮弗朗西斯小姐注册一下。” “遵从您的指令，克拉伦斯殿下。”播音员一般的男声在房间中响起。 “……谢谢殿下。”洛尔回答道。经过两天的世界观恶补，她知道AI是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意思，后面的数字则是代号。 很快的，她的眼前就自动弹出了一道光幕，上面显示了一些她化名后的个人信息。她听到那个男声说：“尔尔·弗朗西斯小姐，请您查看一下个人信息，如若无误，请选择‘确定’。” 洛尔盯着光幕看，目光一行行地扫过去。 克拉伦斯端着茶杯，隔着氤氲的白雾看着那个认真的小女孩，神情变得温和。 无疑，她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同时，也是一个惊喜。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够这样和他契合的人。所以，当他的哨兵人格克蕾雅耗尽精神力而陷入躁乱中之时，他只能选择用药物将她封闭在意识云中…… 而现在，他看到了希望。 一个能够让克蕾雅清醒过来的希望，一个能够让他重回战场的希望。 这个希望来得太及时，也太突然，让他忍不住想要立刻将这个女孩纳入自己的掌控…… 不过，她竟然是弗朗西斯家族的人——这实在是……有点麻烦。 过了一会儿，洛尔按下了“确定”键。 “看完了？” “是的，殿下。”洛尔点头笑了笑，“谢谢您的帮助，殿下。” “不用客气。”克拉伦斯轻轻搁下茶杯，对她好听的声音和礼貌的用词表示很满意。 另一道光幕弹了出来：“尔尔·弗朗西斯小姐，您的学籍已经注册完毕，这是您的课程表，AI03很高兴为您服务。” “诶？” 这就注册完了？ 洛尔呆萌地愣了一下，对这个学院的高效执行力表示惊讶。 “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课程表吗？”克拉伦斯微笑，暗地里做好了和这个女孩建立光脑通讯的准备。 如果按照套路，亲王殿下很快就可以得到这位可爱的女孩的联系方式了。 但——很可惜。 “啊，好的。”远古人洛尔尚未掌握这种高端的技术，于是她站了起来，凑到了克拉伦斯的身边，将光幕摆了过去。 克拉伦斯：“……” 女孩身上的费洛蒙瞬间扑面而来，她弯着身子，长长的马尾辫散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他眸光一幽。 ——请问，他应该选择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第8章 Chapter 8 无形撩汉，最为致命。 在这个人人都长得很俊很美、结果只能用费洛蒙代替脸的时代，人际距离的把控无疑成为了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很可惜的是，远古人洛尔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 她一脸无辜地凑了过去，毫无防备地露出了后颈，浑一副“既然我要给你看课程表那么就应该这么做”的理所应当的模样。 克拉伦斯：“……” 你这是在挑战我的理智吗小女孩？ 克拉伦斯的额头和脊背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困难地吞咽了一下，斜了一眼女孩平静而坦然的脸色，他突然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感。 天，她的犁鼻器是坏的么！ 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的费洛蒙在这个空间里的占比正在一路攀高。按道理，一般情况下能拒绝他的费洛蒙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别提这位预计和他的基因非常契合的小女孩了——然而！她却仍然是这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避开了两步，干脆利落地打开了空气净化仪。 额角的汗滴已经滑下来浸湿了领口，他觉得他刚刚也许已经表现出了军队耐受训练的最高水平。再持续下去，保守估计他可能会因为犯下向未成年人出手的罪孽而锒铛入狱。 “……殿下？”洛尔不解地问了一句，看到克拉伦斯一脸嫌弃的模样，又回想起刚才自己失礼的动作，刹那间懊悔万分。 啊啊啊！糟糕了！她怎么这么蠢！ 她刚刚一定是靠得太近结果冒犯到对方了！ 人家可是亲王啊亲王！岂能是她等庶民说近身就近身的啊！ 救命，亵渎男神了…… “非、非常抱歉！殿下！请您原谅我的无礼！”洛尔急急忙忙退了好几步，慌张地鞠躬致歉。 克拉伦斯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女孩，没有说话。在空气净化仪的作用下，鼻间的费洛蒙消散了许多，他逐渐平息了下来，眯了眯眼睛。 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洛尔更加紧张了起来，交握着的手微微颤抖。她低着脑袋，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偷偷揣测道——殿下看起来还挺随和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太生气……吧？ 洛尔：“……” 克拉伦斯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微笑着开口问：“弗朗西斯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父亲和母亲是？” 诶？！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顿时堵住了洛尔的喉咙，她头上身上阵阵发热发胀。 正在她惊慌得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 “砰！”双开木门就这么被撞开了。 “上午好呀！我亲爱的殿下！” 艾伯特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纯天然无公害的灿烂笑容。 如果不是获得了AI03的友人来访权限，那么单凭他这番作为，估计他早就该躺在地上了——克拉伦斯沉默了两秒，认真地思考起取消这人权限的可操作性。 “……艾伯特——哥哥。”洛尔略有吃惊地看着来人，舌头及时地转了一个弯。 “喔这不是尔尔吗我可爱的小宝贝儿！”说着艾伯特像一阵风一样扑了过来。 诶？不不不，请等一下…… 飘动的白大褂眼看着就要压过来，洛尔还来不及闭眼，就听到克拉伦斯冷冷地喝叱了一声。 “艾伯特！” 艾伯特精准地在洛尔身前做了一个急刹车，冲着洛尔眨眼一笑，这才回过身去，华丽地一甩头发，对克拉伦斯咏叹说：“喔！我的殿下！我非常抱歉忽略了您那颗孤独寂寞的心，只是一听到尔尔要来报道的消息，我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在一瞬间赶到她的身边！毕竟，她是我非常宠爱的妹妹——之一！所以，还请您原谅我的冒犯。”说着优雅地鞠了一躬。 洛尔摸着自己刚刚被艾伯特一头金发甩到的侧脸，抽了抽眼角——脸好疼。 克拉伦斯听完，面有疑虑地睨了艾伯特一眼说：“我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一个妹妹。” 洛尔心里咯噔一跳。 “噢非常抱歉没能给您及时介绍我的妹妹。”说着艾伯特一把揽过洛尔，微微一笑，“尔尔·弗朗西斯是我父亲的妹妹的祖父的夫人的姐姐的外甥的儿子……” 艾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女儿哟，我的殿下。” 克拉伦斯和洛尔：“……” 说完，艾伯特推了一下眼镜，笑眯眯地说：“毕竟，弗朗西斯家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有几个尚且来不及公诸于众的孩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不是吗？我亲爱的殿下。” 克拉伦斯和艾伯特的目光相持着，彼此没有再说话。 洛尔左右看了一看，突然有种寒气上身的错觉。 凝固的气氛持续了五秒钟。 艾伯特一抬手腕看了一看，轻松一笑说：“喔！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非常想邀请我的妹妹与我一起共进午餐，在此想先行告辞。我很感谢殿下‘主动’向舍妹提供的照顾——来！尔尔，快谢谢殿下。” 洛尔被艾伯特轻轻地拍了拍脑袋，于是她拉了拉裙摆，屈膝说：“非常感谢您，亲王殿下。” 克拉伦斯皱着眉看艾伯特对女孩的亲昵动作，他点点头：“不用客气，弗朗西斯小姐。” 说完，艾伯特和洛尔二人退到门口，艾伯特轻轻一推洛尔，低声说：“在外面等我。” 洛尔一下子跨出了门去，回头一看，发现她只能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这真是……太玄幻了。 看着转过身来的艾伯特，克拉伦斯一挑眉：“还有什么事吗？艾伯特。” “是的，殿下。”艾伯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尔尔是个孩子，还请您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对她出手喔！” 克拉伦斯：“……” 这种像推销一样热络的语气——这个家伙，到底在向他推荐些什么…… “再见了殿下，祝您有美好的一天。”艾伯特抛了一个飞吻，愉快地走了出去。 洛尔等在门边，看到艾伯特迈腿走了出来，嘴里吹着轻快的曲子。她看了一眼屋里的克拉伦斯，匆忙再作了一个屈膝礼，快步跟上了艾伯特。 “你以后可要小心咯，洛尔小姐。”艾伯特笑着提醒道。说完，忽略了洛尔的反应，他饶有趣味地回忆起刚才在房间里感受到的信息。 心率增加、瞳孔扩大，脸上还有带着类似于动物求偶失败的挫败……唔，为什么呢？ 喔！因为他没有修改洛尔关于犁鼻器再度发育的基因。 “哈哈哈！”一想到殿下憋屈的表情，艾伯特不厚道地笑了。 嗯，毕竟微调基因是非常困难的，他能够辛辛苦苦地帮殿下改动洛尔的发育结果，对殿下来说已经非常友善了不是么？ 犁鼻器什么的，就将就着不用吧！ 艾伯特摊手表示——他是绝对不会承认是他想偷懒的。 · 目送着那个女孩离开，房间里属于她的费洛蒙分子已经所剩无几。克拉伦斯想了一想，划开了光幕，拨通了亚尔维斯的光脑。 “殿下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光幕上显示出了异瞳小男孩的脸。 “亚尔维斯，帮我查一下尔尔·弗朗西斯。” 亚尔维斯笑了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他回答说：“好的，殿下。” 第9章 Chapter 9 当洛尔陪艾伯特在大型购物公园的某间中国菜餐厅吃完午饭后，她被艾伯特送到了宿舍——准确地说，应该是林中的一幢带着小花园的别墅。 “尔尔，你英俊的哥哥还有事情就不进去了喔。”艾伯特坐在飞行器上没有下来，对洛尔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好好享受学院生活，周末记得回来陪我，不然人家会很寂寞的我可爱的尔尔妹妹。” “……好的，谢谢艾伯特先生。” “喔你真棒！再见啦我的尔尔。”说着艾伯特笑眯眯地关上了门，“咻”地一声飞远了。 “唉……”洛尔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向了她的“学生宿舍”，刚走到门口，大门就自动敞开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尔尔·弗朗西斯小姐，欢迎您回来，AI5207竭诚为您服务。” “谢谢你，AI5207。”洛尔走进屋里，看到秋思和另外一个也穿着女仆装的褐发女孩站在玄关迎接她。 “欢迎您回来，尔尔小姐。”秋思说着，扬手介绍道，“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是AH遥遥。” “尔尔·弗朗西斯小姐您好，我是您的佣仆AH遥遥，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吩咐我。”遥遥扑闪着黑色的眼睛，微笑着说完向洛尔鞠了一躬。 “遥遥，你好……”洛尔不自然地笑了笑，她直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有笑有颦的秋思和遥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这是她昨天下午的第二个震惊。 AH即人造人（Artificial Human），是有别于AI的一种服务于自然人的人造生物。他们不是由精子和卵子结成的受精卵发育而来的，而是由“纯物理”的方式制作的“人类”。 早在好几千年前，科学家们就已经完成了对人类基因的测序工作。近五百年来，人们终于能够将碳氢氧氮磷等原子直接排列成人类的DNA，再通过激活DNA的方式制造出了“人类”。 而如今，人造人作为一种商品被人们普遍接受，在上流社会，几乎家家户户都配有人造人佣仆。 为了将人造人和自然人区分开来，同时为了社会秩序，科学家们微调了人造人的基因，使得他们无法产生生殖细胞、无法分裂人格，并且他们大脑的奖励机制对少数设定好的刺激产生反应，意思就是说：他们对几乎所有事情都兴致缺缺，除了他们的本职工作。 洛尔看着秋思和遥遥，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以前也有接触过什么机器人变成人啊之类的科幻作品，但如今一下子要她面对这样的现实，她难免会有些难以接受——毕竟，秋思和遥遥与其他自然人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尔尔小姐，请您跟我来。”秋思说着，带着洛尔介绍了一遍房屋。 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以及遥遥的卧室，地下室是健身房和精神力训练室，而楼上则有两间很大的房间，一间是洛尔的，秋思已经为她收拾好了，而另外一间则属于洛尔的室友——艾莉莎·布朗。 “请问您对宿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遥遥问道。 洛尔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 面对这样的“学生宿舍”，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比起房屋，她反而对她的室友更感兴趣，于是她开口问：“请问……那个，布朗小姐呢？” “布朗小姐正在上课，弗朗西斯小姐。”遥遥回答。 “唔……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秋思听完划开了光幕，回答道：“艾莉莎·布朗，性别：女，年龄：18岁，是卡伦·布朗上将的独生女，拥有哨兵人格女登，性别：女，年龄未知，其精神力与您的精神力契合度为20%，处于非排斥而不可结合范围，所以我们为您安排了这间宿舍，请问您是否满意？” 洛尔一脸呆滞：“满、满意……”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室友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而已…… “尔尔小姐，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秋思淡定地询问。 “没有了，今天谢谢你……啊，还有上午的事情，我很抱歉自己跑走了。”洛尔有点愧疚。 “您没事是最重要的，您不需要向我道歉。”秋思拉了拉裙摆，接着说，“我该回去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周六上午我会过来接您的。” “啊，好的，谢谢你。” “祝您生活愉快。”说完，秋思蹬着迷一般高度的鞋子离开了。 · 洛尔回到了房间，窗户正打开着，复古的家具陈列让她有些犯迷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入房间里，光路中她还可以看到少许翻飞的尘埃——啊，原来未来还是会有灰尘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捏了一捏，找到镜子做了一个鬼脸，她有点小沮丧——看来她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把自己整一个抛到了绵软舒适的大床上，淡淡的香味钻入她鼻子里，她把脸埋到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哇，超舒服…… 就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 洛尔突然间就红了脸。 不不不，她可没有刻意去闻的！真的！ 她只是凑过去的时候，不小心…… “啊啊啊啊……”她捂着脸激动地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滚了好几圈头有点儿晕了才停下来。 她仰躺着喘气，歇了一会儿，深呼吸，吐气：“呼——” 接着嘴角微微上扬。 洛尔忍不住在脑内循环播放今天发生的事情，从那人像天神一样踏着阳光走出来开始，直到离开那人的办公室……啊！看完了再放一遍…… 不知道他对她的“见义勇为”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她非常善良、非常可爱，然后给她疯狂加分呢？ 啊！还有，那个注册学籍的手续那么简单，他还特地把她拐到办公室去……难不成、难不成他也对她有好感？ “啊啊啊啊……”她再次捂脸滚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要开心到爆炸了！ 但是——“砰！” 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洛尔撞到了床头…… “嘶——”她捂着额头和鼻梁，痛得掉出了眼泪来。 这酸爽，她记忆犹新——就是那种躺在床上玩手机，一不小心没拿稳，结果手机狠狠地砸了下来的感觉…… 疼！ 然后她就有点清醒了。 不对呀，人家亲王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嘛吃饱了撑着来撩她？ 诶，等一下！艾伯特是不是说过，她和殿下的基因最契合来着？ “啊……是这样啊……” 突然认清了现实的洛尔感觉她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当然，她挺希望那样一个优质的男性可以对她产生好感，这毕竟可以证明一下她的魅力嘛哈哈哈…… 然而事实证明，并没有——摊手。 洛尔有点小失落。 不过——既然是基因在作祟，那么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失落当中找到一些庆幸。 庆幸她只是对着人家犯犯花痴，而不是什么更深一层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对现在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毫无安全感的她来说——还不行。 在房间自动释放的安神的香气的作用下，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上的洛尔眼皮开始打架。 折腾了一整天，她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洛尔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 当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一头粉毛的长发少女正趴在她的身边，眨巴眨巴着粉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瞧。 诶？ “哇呀！捕捉小姐姐！”粉毛少女笑吟吟地欢呼了一声。 洛尔一脸呆滞。 少女立刻跪立起来，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眯了右眼瞄准了洛尔——的胸。 “Biu！发动技能——埋胸！” 诶诶诶？！ 第10章 Chapter 10 据说生物中有一种现象，叫作“生物富集”。 举个栗子，虾米身上有微量的毒素，小鱼吃了很多的虾米，然后大鱼又吃了很多小鱼，那么大鱼身上就会集聚很多很多的毒素了。 所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经过了上万年的发展…… 洛尔内心复杂——果然，未来人都超级有毒的啊！ “哈哈哈哈……好痒！喂——等一下等一下！” “哇呀！软绵绵哒！蹭蹭蹭……” 洛尔被少女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地抱住，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女一拱一拱的粉色脑袋。她尝着去推身上的少女，却怎么也推不开，真不知道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等一下等一下……哈哈哈别蹭我别蹭我……可以先起来吗？”洛尔被她闹得满脸酡红，软声问，“……请问你是布朗小姐吗？” 少女听到自己的姓氏，立即停下了动作。她看着洛尔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咧嘴就笑了：“是哒，小姐姐！”说着她从洛尔身上爬起来，坐在一旁，伸出手说，“我是艾莉莎·布朗和哨兵女登，你好呀小姐姐。” 洛尔：“……” 这真是……很别致的自我介绍。 她伸手回握，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尔尔·弗朗西斯，今天刚刚搬到——” 不等洛尔的话说完，艾莉莎突然间张嘴呆萌地“啊”了一声，接着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去拉洛尔的手腕，着急道：“啊呀呀！快点快点！我们要迟到啦！” “诶？”洛尔一脸懵，毫无防备地被艾莉莎拽了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天，这是个什么情况？ “布朗小姐那个——” “没时间解释啦快上网！” 说着，洛尔就被艾莉莎拽进了隔壁的娱乐室，还不等洛尔看清楚，就被艾莉莎按在了软沙发上，并被套上了一顶头盔。洛尔在科研院接触过这个东西，叫作“潜行仪”，只要带上它就可以进入星网虚拟世界。 全、息、的！ 真的是全息的喔！ 没见过世面的远古人洛尔昨天下午就在秋思的引导下带着潜行仪乐此不疲。 艾莉莎打开了洛尔的潜行仪的开关，洛尔在失去对现实的意识之前，听到了艾莉莎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中心广场等我呀。” 洛尔：“等……一下……” 谁能告诉她，中心广场在哪啊…… · 眼前出现了极光一般绚烂的光芒。经过虹膜识别登陆之后，洛尔出现在了一间全白的空荡荡的房间里，视界的左上角显示着“尔洛的房间”。 “尔洛”是她的用户名——当她实在是取不出网名的时候，就只好名字倒过来写了…… 秋思说，每一位用户都会拥有一个这样的虚拟房间，内部装饰可以由用户自己设定——不过，好像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洛尔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请问我该怎么去中心广场？” “叮！”帮助界面跳了出来，上面显示了地图，指引她先退出房间。 洛尔照做，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发生了变化，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家精致温馨的咖啡馆里。 啊，她记得这个地方，昨天下午秋思和她登出星网前的最后一站就是这里。唔……然后呢？ 洛尔再看了一眼地图，这里是帝国星网的主城，中心广场在中央，分别向八方延伸出了八条主干道，而她正好在其中的一条上。 她按照指引向中心广场赶，一路上走着很多对——男男、女女、男女或者不明性别的配对都有。洛尔知道，那其实不一定是情侣，而大部分是在这个全息的环境里，主副人格得以共同呈现的结果。 当洛尔差点跑断腿的时候，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偌大广场的路口。 艾莉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打扮得像道教文化里的仙女一样女人。 所以，这位就是女登吗？ 洛尔有点呆滞。 “唔，小姐姐的传送器是坏掉了吗？”艾莉莎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洛尔一脸茫然：“……诶？” 秋思只是带她四处走动着逛了一逛，没跟她说有传送器啊！ 艾莉莎瘪了瘪嘴，皱着眉头，用一种非常同情的语气说：“小姐姐你真可怜。” 洛尔：“……” ……真巧，她也这么觉得。 还没等洛尔喘过气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艾莉莎！你功课还做不做了！” “啊。”艾莉莎回过神来，冲着那边的两个人点了点头，一把拉起洛尔的手，直直把她往那边拽去。 那是一个一男一女的组合。 刚刚大声喝叱的男子染了一头亮眼的红发，身材魁梧，长相粗犷，一看就是一个硬汉型的人物。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红发女孩，她的眼眸红彤彤的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 艾莉莎伸出了一根指头指了指他们，对洛尔说：“我的堂兄门罗·布朗和哨兵蕾欧娜。” 洛尔点头示意，扯出了微笑说：“你们好，我是尔尔·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门罗听完连瞪了洛尔好几眼，一旁的蕾欧娜见状忙上前一步，打断道：“你好，你的副人格呢？” 洛尔一哽，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听出了一种“有副人格是天经地义”的感觉，她稍微有一点儿别扭：“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副人格。” “噢对吼！”一旁的艾莉莎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小姐姐还没有副人格呢——诶嘿，我给忘记了。” “你这个笨蛋！”门罗听完火气就上来了，对着艾莉莎又是一顿吼，“那你怎么就觉得她是一个向导！” 艾莉莎一挺腰板，理直气壮地指着洛尔的胸，脆生生地说：“因为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奶妈啊！” 在场的三人：“……” 洛尔哭笑不得。 没想到，她那个年代对游戏里医疗辅助职业的称呼竟然能流传到这个时代来。 门罗看着洛尔，黝黑的脸上有些泛红。他张了张嘴好像还要骂，蕾欧娜见了着急：“好了门罗！再不开始我们就要被取消资格了。就算没有副人格，她还可以使用模拟精神力，对吧？” 模拟精神力，那是什么东西？ 洛尔一愣，感觉自己完全没跟上节奏。 “对！出发啦！”艾莉莎欢呼了一声。 诶！不对啊！等一下啊——艾莉莎突然把她带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来不及等洛尔问出声，就看到艾莉莎兴奋地划开了光幕，在某个界面里点了一下“参战”按钮。 洛尔登时眼前一黑。 等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她欲哭无泪地发现——她坐在了一架机甲里。 第11章 Chapter 11 据说，实践出真知。但是，如果把洛尔这种连基础理论知识都不具备的人直接丢上战场，恐怕出来的只有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恶意了。 当门罗等人看到洛尔战绩为零的个人资料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绝望。门罗当即就恨不得把艾莉莎吊起来打——该死，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妹妹！ 洛尔坐在机甲驾驶舱里，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她的双臂有点发麻。她的身旁站了一红一粉两架机甲，通讯仪里传来了门罗和蕾欧娜吵吵嚷嚷的说话声。 从他们的解释中，她了解到，这是星网上的皇家军事学院专用模拟实战训练场，参加模拟实战训练是学院里的哨兵向导们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但这个训练场每天开放时间有限，并且要求一次过，不允许重刷，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一种挂科神器——老师挂学生的。 这是一张适合两哨一向的A级难度地图，门罗和蕾欧娜考虑到今天原本和他们搭档的向导不能来，也不知道艾莉莎会带来一个什么水平的向导，所以他们选择了这张最简单粗暴的、也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草原地图。 在缺少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向导的指引的情况下，暴力哨兵蕾欧娜最适合这种注重爆发力、力量和耐力而完全不需要什么太多技巧的战斗；而擅长射击的哨兵女登自然也是非常适应这种障碍不多的草原地形。 这一战，只需要向前冲。 所以，只要随随便便来一个向导——甚至不是向导而可以使用模拟精神力的人，能给她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疏导，使得她们不至于在持续战斗中思维暴走就足够了——她们原本是这么天真地以为的，然而…… “噢上帝！这是要团灭的节奏啊！”蕾欧娜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叮！开战前三分钟。”系统冷冷地提示道。 “精神力契合度呢？”一直安静旁听的女登突然插话问道。这还是洛尔第一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言语中透着点疏离的寒意。 “那个，弗朗西斯小姐，可以麻烦你打开精神力模拟器吗？”蕾欧娜说。 洛尔有点慌：“诶？” “……”蕾欧娜表示，她已经看到作业不及格的未来了。 在蕾欧娜的指导下，洛尔打开了模拟器，它可以根据个人数据在星网中模拟出精神力来参加虚拟战斗，即便这个人没有哨向人格，甚至没有原始精神力。所以，很多普通民众都喜欢上网参与到类似这样的虚拟战斗游戏中来，过一把哨向瘾——只不过，洛尔所在的这一场战斗，不仅仅只是游戏那么简单。 在这里，受伤和死亡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例如精神力受损。 只见模拟器上显示——女登和尔尔·弗朗西斯：20%，蕾欧娜和尔尔·弗朗西斯：23%。 “噢活见鬼的弗朗西斯，就连精神力都跟布朗不合！”门罗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洛尔听完一下子拉下了脸来，对门罗瞬间好感全失，只是出于礼貌没有说话。 “你这个蠢货说什么呢！”通讯仪里传来了蕾欧娜一拳揍在了门罗身上的声音，“啊，不好意思，弗朗西斯小姐，请你原谅！很抱歉把你硬扯了进来，这都是艾莉莎那个小笨蛋的错——总之情况是，直到两个哨兵都阵亡为止，这个战斗无法退出。我们会努力保障你的安全，尽量不让你的原始精神力受损，等我们一死，你马上退出……” 听到蕾欧娜的道歉，洛尔心里好受了些——算了，进都进来了，就算要拿谁问责也不是现在该干的事儿。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会尽力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这个机甲……我真的不会用。” 还没等通讯仪那端给出反应，粉色的机甲就朝洛尔靠了过来。 “叮！用户‘小仙女’请求您打开机甲舱门，请问您是否同意？” 洛尔：“……” 舱门一开，就看到那边粉色机甲里坐着的梳着高高发髻的小仙……女登淡淡地看着她，吐出两个字：“过来。” 于是，洛尔很乖巧地过去了。 “叮！开战前一分钟。” 血红色的秒数倒数计时出现在洛尔的眼前，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她坐到副驾驶座上扣好了安全带，主驾驶座上坐着女登，而艾莉莎竟然被严严实实地绑在后面的一张单人床上，她双眼紧闭，面容狰狞，额头上不停地冒着汗珠，把粉色的头发打湿了一大片，像是在经受着什么噩梦的折磨。 “天！她这是怎么了？”洛尔惊讶道。 “艾莉莎和我还不能彻底‘共存’。”女登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瞪了一眼洛尔，把她嘴里更多的疑问给硬生生瞪了回去。女登再看了一眼时间，划开一道光幕推去洛尔眼前，“能学懂多少用多少。” 洛尔扫了光幕一眼，是模拟精神力的使用方法。 “叮！10、9、8……” “登啊，天上就交给你了！”门罗吼道。 “收到。” 洛尔登时浑身一紧，心跳到了嗓子眼。 只见女登脚下一踩，手上一拉控制杆，洛尔猛然间受到了无形重压。她咬紧了牙关，知道机甲正在加速上升。尽管机甲已经启用了一定的保护机制，但3个G的负载还是让完全没有受过的训练的洛尔难受得动弹不得，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叮！战斗开始。”系统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罩子，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唰啦”一下，她被带着向右飞去；又“唰啦”一下，向左飞，接着就是“突突突突”的开火后座力……她觉得她好像是被蒙着眼丢进了一个黑箱子里，然后被人在外面“哐当哐当”地摇。 天！就算是全息，我们不要搞得那么逼真好吗？ 救命，她想吐…… “把真实感调到最低。”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 “弗朗西斯！把真实感调到最低！” 耳边炸出一声暴喝，洛尔一惊，勉力睁开了眼，看到女登正用着双手双脚快速地变动着操纵机甲，眼睛瞟一眼战局，瞟一眼她。洛尔定了定神，咬牙切齿地对系统说：“将真实感调到最低。” “叮！目前真实感5%。” “呼！”洛尔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额头上的汗糊进了眼睛里，她擦了一把汗。 刚一抬眼，巨大黑影扑面压来！ “啊！”洛尔失声尖叫，觉得机甲整一个向后坠了下去。 却见女登一脸淡定地控杆、抬枪、开火，向上扫射。不一会那庞然大物就垂直坠了下来，女登一个侧身就闪开了。 洛尔喘着大气，心有余悸。 通讯仪里传来门罗和蕾欧娜争吵不休的声音，洛尔虽然看不见他们机甲里的情况，但估计已经够呛。 “喂！不对！3点钟方向！3点钟方向！”门罗急得跳脚。 “蠢货！闭嘴！”蕾欧娜大吼，“驾驶机甲的是我！再吵老娘就把你踹下去！” 洛尔：“……” 她看了一眼视界左上角蕾欧娜、女登和自己的精神力条，发现蕾欧娜的精神力只剩下了一半，女登还有大概四分之三。 她再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战斗进度：20%。 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12章 Chapter 12 莫名其妙地被拉进来当“向导”，说句实在话，洛尔感到有点无辜，毕竟这锅从头到尾都不该由她来背。不过，这一码事归一码事，看到眼下闹成这样的情况，她心里也不好受。 洛尔居高望了一眼蕾欧娜驾驶的火红色机甲，那令人惊恐的移动速度和无比猛烈的打斗动作，让她突然间感觉到，女登真的已经非常温柔、非常照顾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耽搁，认真地看起模拟精神力使用手册来。目光一行一行快速扫过，抬手划重点，出声识记。虽然她高中读理科，但作为一名医学生，在大学短短的两年时间里训练出来的临考瞬时记忆能力却仍是不容小觑的。 人的潜能都是逼出来的，特别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在刚才的短短几分钟里，她的注意力也许比在高考的时候还要集中。 大概掌握了使用方法，后面一些注意事项实在无暇细读。洛尔抬头再看，以蕾欧娜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她的精神力已经骤减到20%了；女登还好，还有60%左右。当洛尔看到自己满满的精神力条的时候，她立即按照指引启用了向导精神力模拟。 洛尔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一个样。 原本色彩斑斓的视界被处理成了冷色调，所有敌对的猛兽以及己方战友的意识云显现在了他们的脑部，颜色各不相同。门罗和蕾欧娜头上只出现了一朵很大的红云，将他们两个人的大脑笼罩在一起——这是主副人格的意识云共享。 那意识云里血红色的光束激烈地碰撞着，洛尔努力将自己的精神力探进去，只匆匆忙忙看到了几眼一片火光迸蹿的景象，就猛地被弹了出来。 “嘶……”洛尔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脑后一阵钝疼，疼得让她恨不能把脑子挖出来放！ 女登睨了洛尔一眼，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一边抬枪瞄准，一边冷冷道：“你和我们的契合度比较低，不要随意去闯意识云，提供精神力补给就可以了。”说完，连开五枪，从远处飞来的五只怪鸟“呀呀”得惨叫了几声，纷纷坠了下去。 洛尔点点头，捶了捶脑门儿，屏气再看。 她锁定了蕾欧娜，开始灌注精神力。 “啊！停停停……”通讯仪里炸出了蕾欧娜痛苦的喊叫声。 “蕾欧娜！蕾欧娜！”门罗惊慌失措。 洛尔急忙打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探头去看，只见红色的机甲瞬间栽倒在地。 洛尔脸色一白：“她怎么了？” “见鬼！你做了什么！”门罗一声呵斥，立刻接过了机甲的控制权。 “我……”她张了张嘴说不出来话，用精神力再探，发现蕾欧娜竟然晕了过去！ 洛尔：“……” 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 她将那使用手册翻了再翻——没问题啊！她明明打算救人来着的…… 洛尔将无助的目光投去女登身上，女登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红色机甲倒地的一小段时间里，陆地上的猛兽全都扑了过来，压得门罗起不了身。 “噢该死的！” 洛尔一哽，听着门罗的斥责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闭嘴！别说话。”女登说着，压着控制杆向下降。 洛尔倍感错愕，鼻腔开始发酸发胀。还没等她能哭出来，就听到女登淡淡说：“抓稳了。” 说完，一个俯冲、急刹——粉色的机甲在低空做了一个飘移，同时开枪扫射，围在门罗身边的猛兽瞬间倒了一大片。 洛尔的眼泪刹那间被止住，惊诧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看着女登瞠目结舌——这真是……帅呆了！ 门罗趁机从包围圈里逃脱出来，挥刀搏斗。 女登解围完毕，驾驶着机甲缓缓攀高，冷静地说：“门罗，看看蕾欧娜的精神力。” 洛尔闻声也去抬眼去看，发现蕾欧娜的精神力条一下子就恢复到了60%的位置。这时候通讯仪里传出来了蕾欧娜有点虚弱的声音：“弗朗西斯小姐你做得很好……只不过，麻烦你下次下手温柔一点……” 洛尔听完喜出望外，激动地看向女登。 “你控制一下补给强度。”女登看了她一眼，神色转缓，“支援就交给你了。” “——收到！”洛尔绽开笑容。 掌握了补给方法的洛尔开始控制着给蕾欧娜和女登慢慢补充精神力，虽然偶尔她们两个还是会被猛然激增的精神力冲得头疼，但比起刚才晕过去的情况要好多了。 战斗进度被持续推进到了80%，洛尔看着蕾欧娜和女登维持在75%左右的精神力条，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了。看着所有生物脑袋上都顶着的五彩缤纷的意识云，她不由自主地出了点儿神——唔……这其实还挺好看的？ “哈哈哈！很好很好非常好！再多打一个Boss我们就不用挂科了！”蕾欧娜扛着烈焰大刀横扫了一片的猛兽，神气地站在燃烧着的大火中间。 草原环境干燥易燃，每次打这样的地图，只要把火点够了就好。至于Boss什么的，蕾欧娜表示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女登，造风！” “收到。” 说着，洛尔隐约觉得机甲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她用精神力从外部一看，发现粉色机甲摆出了两台巨大的圆圈型的造风器，它们开始聚集能量，周围的空气被抽了过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洛尔莫名跟着兴奋了起来，握着扶手的手越来越用力，牙根隐隐有些发软。 狂风鼓动着原野上的熊熊烈火，红光蔓延已成燎原之势。 她直直望出去，只见外头早已是火光冲天，霞红色的天空看得她都热出了汗来。 所有人严阵以待，突然听见—— “叮！Boss出现。” 蕾欧娜眼前一亮，挥刀就上；女登加大风力，抬枪瞄准。 就在准备一股脑向前冲的时候，只听得系统冷冷地提示道—— “叮！恭喜你们，Boss变异。” 四个人：“……” 救命！不要啊啊啊！ 只见火光中冒出一头古时候西方神话里的黑色巨龙。 那巨龙张口就是一声带着滚滚龙息的咆哮，亮得发白的火浪铺天盖地。它展开几乎可以横断整张地图的长度的黑翼，猛力一扇，飓风席卷，扑面而来。 “啊啊啊！” 一红一粉两架机甲被暴风一卷而起。 “天！完蛋了完蛋了……啊！” 蕾欧娜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话，就被巨龙一巴掌拍在了地上。洛尔看了一眼，发现蕾欧娜和门罗的意识云已经消失了。 女登狠狠一咬牙，控杆后撤，同时用精神力张开结界阻挡火焰。左上角的精神力条正在快速地减少，洛尔慌乱不已，急忙将自己的精神力向女登的意识云里扎进去…… 强忍着被排斥的不适，她竭力往里头塞着精神力。 电光石火之间，她在匆匆一瞥里看到了意识云中被锁在城堡里的艾莉莎。那座城堡恢宏而舒适，却是在门窗处处落了无数重锁。 在那一瞬，艾莉莎好像也看到了她，绽开了笑脸，隔着玻璃冲她招了招手—— 刹那间，意识云崩塌。 洛尔的意识回到了机甲上。巨龙的攻击已经耗尽了女登的精神力，洛尔来不及弥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登和艾莉莎的身影闪了一闪消失在这个空间里…… 机甲失去了控制，向下坠落。 ——登出！登出！登出！ 巨龙扑腾着双翼径直向她冲来！ 洛尔回过神，刚准备下令登出，她抬眼一看，霎时间灵光一闪。 第13章 Chapter 13 帝国星网主城的中心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原来洛尔一群人消失的地方闪出了两道亮白色的辉光，等光芒散去后，门罗和蕾欧娜出现在了原处。 “啊啊——痛死我了……”蕾欧娜按着额头，一脸郁色，整个脑袋一阵阵地生疼。在刚才模拟实战中的阵亡无疑耗损了她极大的精神力。 “喂，你还好吧？”门罗睨了她一眼。 “好着呢！真是的。”蕾欧娜没好气地说，“要不是你最后抢我控制权，我能更好——唉！你真的是……我们目前只能‘共存’而已，你别瞎插手，会出事的！” 门罗有些着急，瞪眼道：“我还不是……” “还不是啥？”蕾欧娜斜了他一眼，却见门罗红了脸，没再说话。她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照那Boss的强度，估计女登和弗朗西斯很快就出来了，这次作业看来是完蛋了……啊，还有门罗，你要记得向弗朗西斯小姐道歉，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门罗撇了撇嘴，岔开话头说：“等艾莉莎出来了，我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你、要、道、歉！”蕾欧娜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到门罗脑袋上，“我再也不替你上礼仪课了！你再这么下去，当心被老爷子捆起来打！” 一想到自家彪悍的元帅爷爷，门罗表示：“……” 还不等他们再说些什么，身旁又冒出了一道光。女登一脸淡漠地抱着还在沉睡的艾莉莎从光芒里闪了出来。 “怎么样了？”蕾欧娜见人迎了上去。 女登摇了摇头。 “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蕾欧娜耸了耸肩，摊手说，“我们也真是太不走运了……” “艾莉莎怎么样？”门罗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女登怀里的艾莉莎，担心道，“你们还是无法‘共存’？” 女登点了点头，淡淡说：“还不行。” “诶——话说弗朗西斯呢？按道理说，她应该跟随你退出了才对啊。”蕾欧娜左右看了一看，突然惊恐道，“天！她不会被Boss抓起来炖了吃吧？！” 门罗：“……” “她也许不知道该怎么登出。”女登说。 门罗和蕾欧娜：“……” ……她说得好有道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哇呀别啊，别出了什么事……”蕾欧娜急忙划开光幕想查看一下战斗进度。 结果，四个人的面前各自弹出来一道光幕，上面写着—— 恭喜您，战斗胜利。 三个人：“……” “诶诶诶？！” · 洛尔一脸呆滞地坐在已经坠在地面的机甲里，幸好机甲的保护措施完善，加上她的真实感低，所以她并没感受到什么疼痛。 左上角的精神力条只剩下可怜的1%，她看着外头冲天的火光中正在被焚烧着的巨龙尸体，一直没能晃过神来。 空气中隐约飘过来了新鲜的肉被烤熟了的味道…… ……啊！好香啊，她的肚子突然饿了——大雾。 接着，面前弹出一道光幕——恭喜您，战斗胜利。 诶？她做到了？ 洛尔盯着光幕有点犯傻。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天！真的做到了！”洛尔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心脏跳个不停，开心得掉出了几颗眼泪来。 天啊！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帅爆了！ 先前在翻看精神力使用手册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可以直接使用精神力攻击的说法，但是她一心想着打辅助就很干脆地略过了那一段。而当她实操的时候，她刚开始其实只给蕾欧娜注入了自己3%的精神力，但没想到蕾欧娜竟然会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后期的补给，她控制得非常辛苦。她没有办法做到收放自如，所以每次启动补给，她就像在按一个只能“开”和“关”的按钮，一次性最少都会注入1%的精神力，尽管如此她们还是会觉得头疼…… 洛尔觉得，大概是自己和她们精神力的契合度太低了，所以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吧？ 在最后那一个瞬间，她瞥见了自己还剩下80%的精神力。她刹那间回想起了攻击说，所以干脆将所有精神力一下子全灌注到了巨龙的意识云里，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巨龙的意识云猛然炸了开来，一切化为虚无…… “帅哭了！帅哭了！”洛尔笑着叫出声来。她真的没想到，原来精神力还可以这么玩！ 这时候，眼前光幕闪道——地图即将关闭，请问您是否现在登出？ “啊……”洛尔按了一下“是”。 转瞬间，眼前烈火席卷的草原世界开始崩塌，她再眨了眨眼，人回到了中心广场。 “我的老天！弗朗西斯你怎么做到的！”耳边炸开了蕾欧娜的声音。 还没等洛尔的视线恢复正常，她就被猛地冲上前来的蕾欧娜抱住了。洛尔听到了她激动不已的声音：“天！我的神迹！” “说！你做了什么？”蕾欧娜双手扣在洛尔的肩上，火红色的眼眸灿然发亮。 “啊……”洛尔还有点懵，她看了一眼一旁冷静的女登、一脸想知道又拼命克制着的门罗，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笑着说，“我最后把全部的精神力全都塞巨龙意识云里了。” “——厉害了我的姐！”蕾欧娜惊叹道，“喔我的天！第一次见到活的暴力向导！这是真的是真的吗？下次打Boss的时候请您务必带上我！” 洛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蕾欧娜，其实我也没想到……” “作业救星！”蕾欧娜笑出声来，又一把拽过门罗，大声说，“门罗！道歉！” 洛尔眨了眨眼，看到门罗的脸飞快地涨红了起来。他别扭地挠了挠头，斜了洛尔一眼，小声道：“刚才……对不起了。” “听不见，大点儿声！” “嘁！要你管——啊疼疼疼，松手啊喂……” “没关系没关系……”洛尔急忙摆了摆手，看那两个人照旧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吵了起来，她就觉得大概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看到了一旁抱着艾莉莎的女登，凑近前去问：“艾莉莎还好吗？” “嗯。”女登应了一声。 “那个……女登，谢谢你。”洛尔笑了笑。 “嗯。” “啊，另外——”洛尔被女登冰凉的眼风扫了一记，她抿了抿唇。 洛尔想起刚才误闯女登的意识云时看到的固若金汤的城堡——重重锁链，诚然没有人能伤害到城堡里的艾莉莎，而艾莉莎自然也无法从城堡中逃脱。 她想了想，再说道：“艾莉莎她其实很棒的，她的反应力强，身体锻炼也好，力气也很大，所以……” 女登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我想，你或许可以对她——多放一点心。” 女登听完愣了一下，只觉得臂上一沉，臂弯里的艾莉莎在睡梦里翻了一个身，蹭着女登低声喃呢道：“唔……登登赢了吗……” “……”女登看着怀里正咂着嘴的粉毛少女，脸上露出了几不可见的笑意。她轻声嗔道，“这个小笨蛋。” ——这还是洛尔第一次见到女登的微笑。 · 与此同时，帝国科学研究院。 秋思蹬着厚底靴走到了正在调配药剂的艾伯特面前，将光幕摆了过去：“阁下，这是刚才洛尔小姐在模拟训练中的数据。” 艾伯特放下药剂，蹬了蹬长腿，坐着的磁悬浮凳子稍稍向后滑动了一些。 他掠了一眼光幕，嘴角漾起一丝神秘的笑：“噢！这真是一个让人充满期待的孩子啊。” 第14章 Chapter 14 自那场把死马当活马医，结果还把死马医活了的奇迹战役之后已经过了五天，洛尔在一次又一次的三观碎裂到三观重建中，逐渐地适应了这个神奇的未来世界。 在现在的社会里，人们早已做到了因材施教，再加上未成年人的原始精神力被发现的时间早晚的不可预测性，所以在学院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年级班级的划分，而是采用了走班制，每个人都拥有AI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个性化课程表。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作为一所名副其实的帝国首屈一指的院校，它所定制的课程门门一针见血，它所招揽的学生除了在原始精神力方面有一定先天优势以外，在智力方面的优势同样不容小觑。所以，这里的学生自主学习的风气良好，成绩普遍较高，因此及格线定得也高。 所以，智商不够的远古人洛尔在艾伯特的干预下，得到了一定的“特别关照”——喔，真棒！ 这听上去像是一种非常和善友好的减负不是吗？ 但曾经萌生过这个念头的洛尔表示——她简直是太、天、真、了！ 她不仅需要学习作为一个刚刚拥有原始精神力的人应该学习的课程，作为一个没有常识的古代人士，她还需要恶补低龄未成年人早已学习过的通识必修课，诸如什么帝国历史、乌拉诺斯恒星系地理、主副人格心理学、哨向人格常识、贵族礼仪课等等。 这简直是……要爆炸！ 洛尔欲哭无泪：就问能不能照顾一下老祖宗？咱们这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另外，自从上次无意间成为了伪大腿以后，蕾欧娜曾邀请洛尔再去打实战，不过可怜的洛尔摊手表示她并不能忙得过来，再加上他们队伍里原本的向导回来了，所以她觉得她一个外行人还是不要腆着脸去凑热闹比较好。 · 在每天无休止的学学学之后，洛尔终于迎来了她在这个未来世界的第一个周末。 周六上午9：00，秋思驾驶着飞行器，准时地出现在了洛尔的小别墅门口。洛尔上了飞行器后，她们在五分钟内回到了洛尔醒来的地方——帝国科学研究院。 看着眼前熟悉的亮白色茧形建筑，洛尔扬起了一丝放松的微笑，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有点喜欢这个地方的。 在秋思的带领下，洛尔走进了一间实验室，依旧是披着一身白大褂的艾伯特正在调试着一台像按摩躺椅一样的机器。 “你来了。”艾伯特抽空抬头睨了洛尔一眼，手中动作继续着，他微笑着说，“请坐，洛尔小姐，在学院的生活如何？” “……挺好的，谢谢艾伯特先生。”对于艾伯特异常礼貌的问候，洛尔竟然产生了微妙的不适应感。她往刚从一旁飘过来的悬浮椅上坐，四处看了看。 “洛尔小姐，请您保持平稳的呼吸，我帮您测量一下身体状况。”秋思拿着遥感测量仪站在旁边道。 “啊，好的。” 几秒钟后，测量仪“嘀”地响了一声，秋思看了看，对艾伯特说：“阁下，洛尔小姐身体状况良好，可以接受人格诱发治疗。” “噢太棒了，我的尔尔真是一个坚韧顽强的好孩子！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负担太重、压力太大而出什么问题呢。”艾伯特设定完了机器拍了拍手，高兴地感叹道。 这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感谢您的照顾。” “噢亲爱的，你不用跟哥哥客气，这都是哥哥对你的爱哟爱！”艾伯特笑眯眯地回答，像逗引小动物一样向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和蔼地说，“来来来，坐到哥哥这边来。” 洛尔：“……” 于是，她二话不说地坐到了那台按摩椅上。 艾伯特笑了一下，他走到近旁，从上面拉下来一顶头盔，弯着腰一边替洛尔佩戴，一边开始与她闲聊：“听说，你被室友拉去参加星网的模拟实战了。” “是的……”洛尔将手放好在扶手上，似有若无地嗅到了艾伯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她稍微吸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不能闻到课堂上学到的、据说是人人都有的费洛蒙的气味，这让她感到有些费解。 “噢我可怜的孩子——”艾伯特啧啧感叹，又开始往头盔上接线，“我还听说，你奇迹般地击败了变异的Boss。” 诶？不是说学院专用的训练场里的战绩只有任课教师才能看得到的吗？ 不过，洛尔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好吧，谁让艾伯特是弗朗西斯呢。 “……是的——您的耳朵真好使。” 艾伯特听了微微一笑，他直起身子，帅气地撩了一下金灿灿的头发，露出了他的耳朵：“噢我的尔尔，我的耳朵很高兴，我替它感谢你的赞美。” “……您不用客气。” “嗯，好了。”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微笑地看着洛尔，“现在我要开始诱发你的向导副人格，这可能会让你感觉到有些许疼痛，你稍微忍忍喔我的尔尔。” 说完，他打开了开关。 洛尔坐在扶椅上，被头盔遮盖的部分开始一点点发热，她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小紧张，还有点小期待。 在她原来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里，多重人格症患者大多在童年时期遭受过虐待或者是巨大的心灵创伤，人们倾向于将这种对自我身份认知的割离看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即自己分离出一个人格来承受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但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家们，毕竟还没有完全参透多重人格的奥秘。 而在现在这个人人都有多重人格的社会里，多重人格被发现与基因有着很大的联系。 科技在不断地进步，人们掌握了更加温和、人道的方法，来诱发多重人格基因表达，使得人们免于遭受莫须有的痛苦，而且有助于形成更加健康和优秀的副人格。 洛尔在学院里学习到，帝国公民年满十四周岁之后，要定期到医院接受副人格诱导治疗，就像二十一世纪里人人都要打疫苗一样。 一般在25岁之前，人们至少都会拥有一个稳定的副人格，此后即停止诱导。而在25岁之后成形的副人格，一般来说都是非常不稳定的，随时有可能和主人格融合。 幸好，她骨龄才20岁。 “嘶……”脑袋里胀痛的感觉来得猝不及防，洛尔扣紧了扶手，背上冒出了冷汗。 “放松洛尔。”艾伯特在一旁控制着诱导强度，柔声引导道，“试着去感受一下自己的意识云，想想你在模拟战斗中是怎么做的……” 洛尔喘了一口大气，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试着像控制模拟精神力一样去感受自己大脑里的东西。 猛然间，她丢了神。 眼前雪白的实验室、艾伯特和秋思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海面上波光粼粼。她的脚踩着浮动的波面，海水像果冻一样贴着她撑着她，让她可以安全地站在水面上。 和煦的海风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发丝时不时调皮地蹿她的脸上，拂过她的唇角。 她转了一圈，发现大海没有边境，她看不到任何的岛屿。太阳正在她的头顶，虽然好像是正午，但那光芒却温柔得像初醒的晨曦…… 天，这就是她的意识云？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有些跃跃欲试。 她试着踩了踩脚下蓝色的“果冻”，发现可以安然行走，还附带跳床的浮动效果。这么大一个地方，也不怕摔，于是她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她突然听到了远处“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她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还没等她看清楚，脑袋里猛然间像裂开了一样生疼。 刹那间，她掉进了水里，翻涌的波浪立即淹没了她的口鼻。 “唔！”她屏住气息，急忙划动双手双脚，却惊觉脚腕上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她整个人被非常大的拖力向下拽。 救命！救命！她呼吸不了了！ 救命…… “洛尔！洛尔！” 唔…… 洛尔猛然睁眼，张口急促地喘息着。 “好了洛尔，放松——你是安全的。乖，放松下来。” 她看到了艾伯特的脸，看到了实验室花白的墙面。 “……天。”洛尔虚弱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了一身的汗，整个人疲惫不堪。 “你做得很好，先休息一下。”艾伯特对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洛尔点了点头，瘫在椅子上，感觉累得想昏睡过去。 “阁下，亚尔维斯阁下来了。”秋思看到了提示消息，转告道。 “噢！”艾伯特整理着数据的手一顿，睨了一眼洛尔，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小宝贝儿来得真不是时候。” 第15章 Chapter 15 等洛尔再睁开眼的时候，安静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了艾伯特。他立在一道较为宽大光幕前，节骨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在光幕上敲击着，架在高高鼻梁上的眼镜闪着寒光。 “醒了？”艾伯特注视着光幕，淡淡道。 “是的……请问我睡了多久？”洛尔看着那道在她眼里只有一页白屏的光幕，知道那是一种仅使用者可见的保密措施。 “大概十分钟。” “啊……我还以为我睡了很久。”洛尔挠了挠有点痒的耳朵，发现头盔已经被摘下来了，她愣了一下，“今天不用再诱导了吗？” “嗯，今天先这样，你做得很好，我们循序渐进。” 洛尔：“……” 天！无所适从！ 这突变的正经画风……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艾伯特吗？ “那个，请问您是切换了人格吗？唔……阁下？”洛尔试探着问道。 那天模拟战斗结束后，因为艾莉莎主人格还在沉睡，所以当洛尔从星网下线的时候，她看到了用着艾莉莎身体的女登——那个瞬间，她简直是惊呆了！ 分明是同一副身体，同一张脸，同一双亮粉色的眼眸，但那个人散发出来的清冷淡漠的气场彻彻底底就是另外一个人，教洛尔完全不能把她和艾莉莎联系在一起！ 如果说艾莉莎人格支配身体时是呆萌萝莉的话，那么女登支配身体的时候就是霸气的高冷女王，面容上一丝一毫的变动都全然没有了艾莉莎的温度。 这真是……神奇的世界。 “噢并没有喔！我亲爱的尔尔宝贝儿。”艾伯特手上动作一停，华丽地转了一个身。 啊，变回来了…… 艾伯特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对洛尔说：“噢！你刚才是不是被我认真时的帅气给迷倒了呢？我可爱的妹妹。” 洛尔：“……” 她瑟瑟发抖。 艾伯特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时间，拿过遥感测量仪走到她身旁说：“来，宝贝儿乖乖的。哥哥再帮你测量一下身体状况。” “啊，好的……谢谢您。”洛尔看着艾伯特站在她身边摆弄着仪器，突然想问他，“请问您有副人格吗？啊——如果冒犯了您，我很抱歉……就是在学校里，好像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的带上自己的副人格，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听您谈起过您的副人格。” “喔没关系的，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好奇宝宝，当时没说是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艾伯特看着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一边整理着一边给洛尔打开了一道全息影像模型，微笑说，“这就是我的副人格，他叫亚撒，是一名向导。” 洛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按比例缩小的人影，这是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人，身材高挑而健美，虽然穿着和艾伯特一样的白大褂，但明显比瘦得像纸片人儿一样的艾伯特要健康多了。他的样貌和艾伯特有些相似，但却有着一双深邃的黑眼睛。 “亚撒先生和您一样俊美。”洛尔礼貌地夸赞道。 “天！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我可爱的尔尔！”艾伯特听完眼睛一亮，他轻轻撩了一下金色的刘海，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冲她眨了眨眼，“我会转告亚撒的，如果他还醒着，我想他一定会高兴地给你献上一个吻。” 洛尔：“……” 不不不，吻什么的就不必了…… “那亚撒先生现在是在您的意识云里沉睡吗？” “是的。”艾伯特重新坐回到大光幕前，手指又飞快地活动了起来，“他身体不太好，最近很少出来活动。” 啊，又变回去了。 洛尔看了一眼艾伯特专注认真的样子，摊手表示如果不解释的话，她真的会觉得此艾伯特非彼艾伯特…… 认真的男人真可怕。 没有艾伯特的指示，洛尔不知道她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她可以闲聊吗？ 她偷偷睨了艾伯特一眼，想了一想问道：“艾伯特先生，有件事情我很好奇——请问我为什么闻不到所谓的……唔，所有自然人都会散发的费洛蒙？” “因为你缺少让犁鼻器发育的基因。”艾伯特睨了她一眼，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你的犁鼻器还处于高度退化的状态。” 洛尔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问道：“所以，这副身体是您使用我的胚胎干细胞重新诱导分化得来的吧？” “是的。” “那……我的大脑呢？”洛尔敛眸，心跳快了几分。 “噢你的大脑是原装的喔宝贝儿。”艾伯特突然一停，转过身来笑着看着她，“你刚醒的时候，秋思不是说了吗？你的脑组织得到了冷冻处理，保存到了现在，也因为冷冻，所以导致了你部分记忆的缺失——怎么了吗我亲爱的尔尔？” 洛尔避开了艾伯特探究的眼神，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很好奇，我这样原始的脑袋真的可以像你们一样被诱导出多个人格吗？” “噢当然！”艾伯特笑着眯了眯眼，“因为你携带着多重人格基因，我才会选择你的我亲爱的宝贝！你可是能够让亲王殿下产生反应的唯一人选呢！” 洛尔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的脸上开始烧了起来。 不不不，请原谅她不小心想歪了……她其实是一个纯洁善良健康向上的好孩子，真的！ 请看她满脸的认真！ 所以，洛尔决定一本正经地反驳：“……可以请您换个说法吗？” “嘿嘿嘿，我不。” 洛尔：“……” 救命，她突然想回家…… 于是，艾伯特决定让她回——学生宿舍了。 他看了看个人光脑，笑容里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喔我的尔尔！哥哥其实真的很想很想亲自送你回去的喔！但是事情还没有忙完呢……秋思现在也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可以请你坐着飞行器自己回去吗？哥哥会帮你设定好自动驾驶的，你可以彻底放心！” 洛尔点了点头。 艾伯特将她送到了停泊场的飞行器上，替她关门时的最后一句话是：“Mua！再见喔我的宝贝儿！你放心，这飞行器是绝对安全的喔！” · 而三分钟之后，当洛尔的飞行器猛然间失去了控制而迫降在郊外的某一处废弃工厂时，她一脸绝望。 Excuse me？！ 说好的绝对安全呢？！ 艾伯特你出来！她保证绝对不打脸！ ——这就是所谓的“有些flag不能乱立”系列。 洛尔尝试着叫了几声AI，但是没有得到回应。飞行器上的按键，她也不是特别熟悉，所以不敢冒冒然乱按。她打开了个人光脑，挨个拨打联系人名单上仅有的几个人……结果欲哭无泪地发现，她一个人都联系不上，甚至连简讯都发不出去！ “哇呀……不会吧，没那么惨吧……”她有点慌，急得手都在发抖，却只能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让光脑自查了一下发现，这里竟然是信号屏蔽区。 “天……”她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周围一片寂静，别说有没有人了，有没有鬼她都说不准。 在飞行器上心惊胆战地坐了一会儿，眼看着过了正午，她心头一沉，觉得如果不趁着天色还亮到附近稍微看上一看，只怕晚上就更不能出去了…… 洛尔一咬牙，狠心开了门。她下了飞行器，刚蹑手蹑脚地在近旁看了一圈，就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 第16章 Chapter 16 帝国科研院毕竟不是一个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亚尔维斯递交完入内申请之后，笑嘻嘻地站在大堂的接待厅里，睁着一褐一蓝的眸子四处打量，过了一些时候才被引到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刚一滑开，亚尔维斯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秋思。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漂亮的异色眸子闪着别样的光芒，就像他看到了最喜欢的点心一样。 “亚尔维斯阁下，科研院欢迎您的到来。”秋思拉了拉裙摆，行了一个屈膝礼，毫无瑕疵的小脸上依旧清清淡淡、无甚表情。 “上午好，秋思小姐。”亚尔维斯扬着脆生生的嗓音说道，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他又歪头看了一看，双手轻轻拉扯了一下背带裤的跨肩背带，害羞道，“请问……艾伯特阁下呢？” “艾伯特阁下正在进行一项实验，目前暂时脱不开身，可能需要请您在此处稍等片刻。”秋思说着侧身让路，“请坐。” “啊好的，谢谢你。” “请问阁下，您今天来科研院是有什么事情吗？” “唔嗯——那个，艾伯特阁下说……”亚尔维斯脸颊有点泛粉，他支支吾吾地说，“说秋思小姐思念我……的大脑，所以邀请我过来玩……” 秋思：“……” ……所以你就真的过来了吗？ “其实……艾伯特阁下的话，您大可不必当真。”面对亚尔维斯这样实诚的孩子，秋思觉得她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亚尔维斯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看着秋思，笑得很开心。 “嘀嘀。”秋思的光脑突然间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封艾伯特叫她过去的简讯。她好看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她才刚被打发到这里接待客人没多久，难道是人格诱导实验出了什么问题么？ 秋思只好简单地和亚尔维斯说明了情况，并且致歉后离开了会客室。 亚尔维斯看着秋思的背影被门隔在另一端，他脸上挂起的笑容一顿，嘴角的弧度渐渐松散了下来。他稚气的声音响起在空荡的会客室里：“AI，请调出实验体洛尔的资料。” “亚尔维斯·让阁下，很抱歉，您的权限不足。”机械化毫无感情的声音对他的要求作出了回应。 亚尔维斯不满地嘟了嘟嘴，然后笑嘻嘻地耸了耸肩。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轻而易举地解除了墙面的投影，将自带的芯片插入了插口中。 原本陈列舒适大气的会客室在一瞬间变为一片无尽的黑暗，亚尔维斯划开光幕，十指翻飞，眼球快速地左右移动。一串串亮白色的代码霎时间迸发翻涌而上，飞速地窜过整个房间…… 亚尔维斯·让——帝国星网首席工程师，宇宙星网基础工程构建者之一。 ——权限不足？ 别开玩笑了。 对他来说，“限制”这种东西，大概是不存在的。 · “AH秋思小姐，艾伯特·弗朗西斯阁下不在此处。”当秋思走到实验室门前时，她听到了AI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秋思一愣，脸上出现了向来少有的错愕。 她打开光脑，询问道：“会客室是否正常？” “一切正常，AH秋思小姐。” “……糟糕！”她暗叫一声，蹬着厚底靴急忙向会客室跑去。 · 洛尔觉得，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整她的话，那么她今天的运气简直是背到家了！ 她的面前站着三个男性人造人，样貌是教科书一般的标准俊美，但是他们手里拿着的激光砍刀和激光枪却是明确地说明了他们的来意——他们绝对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和谐有善意。 洛尔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在实验室换过的一身衣服再一次被她的汗水浸透。她靠着飞行器，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三个男人，反手在身后一次又一次按着开启飞行器门的按钮。 打开啊！打开啊！求你了！ 什么鬼的飞行器！她刚刚下来的时候明明没关门啊！ “自然人？”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自然人？” “怎么办？” …… 那三个人在相互交谈着，但是她的耳膜早已被心口剧烈的鼓动震得嗡鸣不止，就算她极力想听也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的手冰冷到僵硬的程度，她机械化地重复着按按钮的动作，却是每感受到按钮的反弹，她的心底就多了一分绝望。 冷静！洛尔！冷静！ 她吞了口唾沫，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强忍着脑仁的剧痛，尝试着去模仿在星网上使用精神力的样子，努力去凝集自己的精神力…… “我们的任务不可以泄漏。”其中一个人说。 “伤害自然人是违法的。”另一个金发男子提醒道。 “去他妈的违法！去他妈的自然人！”中间那个手握砍刀的男子像是被踩到了雷点般，猛然暴躁狂喝，“别瞎叽叽歪歪！杀了吧！” 洛尔心头咯噔一跳。 “可是——” “请等一下！”洛尔大叫了一声，嗓子干得差点发不出声音来。那三个人顿住了，视线纷纷向她投过来，满脸警戒。 洛尔的目光在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那个金发男子的眼睛上。她将双手举了起来，放软了声调，极尽真诚地说：“这里没有信号，你们的任务没有泄漏，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一名毫无攻击力的未成年人，我保证绝对不会对外透露我看到的事情——我叫尔尔·弗朗西斯……请原谅我的误闯。” 听到最后那个姓氏，三个男人的表情发生了很明显地变化。 洛尔维持着勉强的微笑，太阳穴旁的头发汗湿得一绺一绺的，黏在她苍白的脸上。 “喂，是弗朗西斯……怎么办？” 手握砍刀的男子“啧”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非常嫌恶的表情：“妈的！” 洛尔只觉得脑子像是被钻头钻开了一样的疼，疼得她快要晕过去。她调动了半天，精神力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是了，她知道，她一个连向导副人格都还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奢望有什么外显精神力！ 那个看起来比较冷静靠谱的金发男子眯着眼打量了洛尔和她的飞行器片刻，突然挑唇笑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廉价的人造人，干完这件事之后，Boss都不可能让我们活，那我们为什么不在死前拉一个高贵的弗朗西斯当垫背的呢。” 说完他举起了手中的激光枪，扣下扳机。 ——Fuck！ 她只想骂人！ 两人距离约5米，光的传播速度近似为3.0×10E8米每秒。 电光石火之中，一道裹挟着死亡的光束破开枪口径直射来。 说好的反派死于话多呢？！ 这才几句话呢？就开枪了？！ 这不科学！ 那光束瞬间逼至眼前，她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 对死亡的恐惧支配了她的身体，四肢百骸如坠冰窖。 然而就在下一瞬，奇迹般的，冷光在她眼前被弹开—— 她的意识刹那间被某个强大的精神力包裹。 在里面，她看到了—— 一种冷静且镇定的战意。 第17章 Chapter 17 风云突变。 当洛尔尚且沉溺在安全而舒适的精神力屏障中、没能立即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道黑色的人影疾速闪过，带起一阵凉风。 瞬息间，那人移动到金发男子身前，一把扣下对方的腕关节，抬腿便是一记侧踢，把人踹出了数米远。 接着又是一闪身，那人手刀起落，快速将另外两个男子击晕在地。 “咔嗒”数声清脆的声响，枪、砍刀纷纷落在了地面上——全过程当以毫秒记。 干脆利落，一击必中。 其单兵作战能力，可窥见一斑。 洛尔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冷静地拾起激光枪，稍作调试后将其插在了腰间；看着他那一双粲然慑人的金眸缓缓抬起，他的目光凝在她的眉眼。 “你还好吗？弗朗西斯小姐。”他礼貌地问。 刹那间，来不及发泄的巨大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心悸尽数融成一团泪水，迅猛地袭上她的双眼。她的嘴唇轻微地动弹了一下，继而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了！ 膝盖一软，她瘫坐到了地面上，开始用力地嚎啕大哭。她生平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在哭，就好像如果不尽全力，她便无法察觉到自己还活着一样。 天……好可怕…… 这里的激光枪可不是什么真人CS啊！ 她差一点就死掉了啊喂！ 天！她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大死…… 克拉伦斯看着眼前哭得惨兮兮的女孩，蓦然间有些无所适从——毕竟在战场上，大概没有人会有那时间和精力来努力哭成她这个样子…… 他走到她身前，单膝蹲身，想简单地安慰几句。 而当他看到她惨白的小脸上爬满的汗水和泪水时，他的神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动。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诡谬的不悦。 就好似他的领地无缘无故地被人侵犯了一般。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包括他自己。 穿楼的大风呼啸而过，刮得一旁欲坠不坠的合金板“吱吱嘎嘎”地响个不停。 克拉伦斯看着哭个不停的女孩想了一想，刚要张口说话，却猛然眼风一凛。 他瞬间动了起来。 洛尔顿觉腰上一紧，天旋地转。 只见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蹬身疾跑。 “砰！” 巨大的爆炸就在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迸发开来，火光四射，浓烟瞬起。 洛尔被吓得停止了抽泣，被濒死的余悸冰封的血液还没有开始流通，她的四肢仍在震颤不已。 “抱紧。”克拉伦斯提醒道。 就在这一刻，一束自后追上来的血色激光打穿了她垂落的头发。发丝残余的火星“咝咝”作响，她的后脑勺一阵发烫。 “啊！”洛尔惊叫，急忙抬手揽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向后望去，看到有几个人正扛着枪穷追不舍，激光束时不时破空穿射而来，全部被克拉伦斯巧妙地闪避开。 不！还没有安全！ 这个认知促使洛尔抱紧了眼前的这个人，她努力蜷身不动，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顺便把眼泪鼻涕全糊了上去。 克拉伦斯睨了她一眼，收紧了手臂，加快了脚步。 ——很好。 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懂得保持冷静且不添乱，就是对救援人员最大的帮助。 洛尔浑身肌肉紧绷地在微微打颤，她咬紧了牙关。隐约中，她听见他在说话，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不已，耳中“咚咚”的响声让她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 “……突发情况，请求援助。人造人，十人以上，轻武器为主。活捉。” 克拉伦斯一边镇定地下着指令，一边抱着怀中的女孩在满是障碍的废弃工厂中高速移动着，视身后密集的激光束如无物，每一步走位都实现了精准无比的闪避。 洛尔的额头感受到了他颈侧略快却稳定而不急促的脉搏，鼻子嗅到了他衣领上的香气。分明还没有到可以放松时候，可她却莫名地冷静了不少。 “放心，会没事的。” 他对她说。 洛尔一哽，紧紧又紧紧地抱住他，被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克拉伦斯速度极快，加上一路外放了外显精神力混淆敌方视听，他很快地将那一群人造人甩开，抱着洛尔躲进了工厂的内部。 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克拉伦斯将双腿没有力气的洛尔放在了地上，然后单膝蹲在她身旁，眯了眯眼，保持着警戒状态。 洛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霎时间松弛了下来，看着眼前人宽阔的肩膀，莫大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视线一片模糊。 怎么办！她突然好想哭…… 她努力克制住哭泣的冲动，一把抹掉眼泪，打开了光脑，利用类似蓝牙的短距离无线通讯技术，给克拉伦斯发去了建立光脑通讯的请求。 克拉伦斯看到邀请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洛尔，恰好看到她瞪着黑褐色泛着水光的大眼睛，脸上挂着坚毅而认真的表情。他挑了挑唇角——真是没有想到，他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到了这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通讯接通，洛尔打开了语音通话并设置了隐私保护。这样一来，两个人可以通过光脑，在保证旁人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情况下进行对话。 “……谢、谢谢殿下……”洛尔开口，声音还有一些颤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问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克拉伦斯看了一眼周边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在她身旁坐下，朝她安慰性地笑了笑，回答道：“我碰巧经过这块上空，感受到了你的原始精神力——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尔抿了抿嘴唇，知道科研院的事情需要瞒着这位亲王殿下，于是垂了视线说：“今天是休息日，家人让我回家一趟，只是没有想到半路飞行器出了问题，迫降在这里……”一想起刚才的事情，她的手止不住又抖了起来。 听完她的说辞，克拉伦斯轻轻挑了一下眉头——城郊并不是这个女孩从学院回家的必经之路。不过他并没有深究，只是说：“民用飞行器质检严苛，一般不会无故出问题。” 洛尔愣了一下，心猛地一沉。 不可能！ ……难不成是艾伯特？ 但是……为什么？ 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攀上她的大脑，让她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思绪乱得不成样子。 可他不是说，她的存在对治疗亲王殿下的副人格很重要吗？ 她没道理会那么快被抛弃啊！ 为什么…… 为什么？！ 看到女孩惊恐的表情、糟糕的脸色，克拉伦斯一敛眸。 据说哨兵向导的精神力可以用于安抚与他或她非常契合的人——作为一个门门功课拿优的好学生，克拉伦斯表示他不介意亲身试验一下这个他从未有机会去验证的理论。 一股温柔有力的精神力缓缓包裹上洛尔的身体，她怔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个人温暖的怀抱，那力度让人安心不已…… 她忙抬头看去，正对上克拉伦斯漂亮的金色眸子。 “咚咚、咚咚……” 寂静的工厂里，她只听到了自己加快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不，是基因！ 是基因、是基因…… 她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是—— “好些了？”他关心道。 她怔住了—— “……是、是的……谢谢殿下……”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着慌慌张张的女孩，克拉伦斯勾了勾嘴角。 第18章 Chapter 18 爆炸的轰响过后，信号中断，光幕上花白一片，声道中呜咽着支离破碎的电流悲鸣声。不用细想就可以猜得到，对面的飞行器大概是被炸得连它亲妈——啊不，它的设计师，都不认识了…… “啊啊——野蛮的次等人……”艾伯特叹息道。他看着光幕眯了眯眼，少见地露出一副非常厌恶的表情，就好像在雪白的餐布上看到了一只被拍出浆液的蟑螂一样。 不过，他转念一想，脸上的神色就放松了许多。 既然克拉伦斯殿下及时出现了，那么他的尔尔在英勇神武的殿下的保护下，一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噢！这真是太棒了！”艾伯特扬起笑容，拍掌庆贺。 万分感谢殿下为他节省了一笔科研开支！ 太好了！他又可以给他的小宝贝儿们添置衣物和道具了。噢！真是没有白费他当初照着殿下喜好微调洛尔基因的一片苦心！ 艾伯特情不自禁地上扬了嘴角，他愉快地关掉了光幕，越想越开心。 完美！ 他感觉自己快要爱死他的殿下了！ 艾伯特又幻想了一下他的殿下碰上洛尔后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好。他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开始查看起光脑的信息来——自从刚才送完洛尔上飞行器后，他就在通过飞行器传过来的画面持续关注着洛尔的动向。 当他看到半个小时前秋思的通讯记录时，他才回过神来—— 啊真是没想到，他已经把他可爱的亚尔维斯小宝贝儿晾了这么久了…… 就当艾伯特准备去会客室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AI的声音：“艾伯特·弗朗西斯阁下，实验体6号提前苏醒。” 艾伯特愣了一下，问道：“原因是什么？” “保存温度偏高。” “噢——真可惜……”艾伯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双手揉乱了自己的满头金毛，他有点难过地说，“给它注射安乐死药，送去高温气化室吧。” “好的，艾伯特·弗朗西斯阁下。” “唉……” 好吧，收支又扯平了，购买服装的计划又泡汤了…… 悲伤的艾伯特忧郁得眼睛都变成了蓝色——雾。于是他决定飞奔到会客室，用亚尔维斯可爱的笑脸治愈一下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 当艾伯特打开会客室的门的时候，他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亚尔维斯和秋思正挨着很近地面对面站着。听到开门声，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目光齐刷刷望向了艾伯特。 棕发异眸的男孩的脸上满是羞涩，而黑发黑眸的少女的表情莫名违和。 这怎么看上去有点像…… 天！哦不不不！ 艾伯特惊恐脸。 他的两只小天使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五秒钟…… “……噢欢迎你来，我的亚尔维斯！”艾伯特维持了一下内心的平静，他变回了笑脸，推了推眼镜左右看了看道，“这是怎么了吗？我亲爱的宝贝儿们。” 秋思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天知道他这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脸上有表情的样子了。 “啊，艾伯特阁下您、您好……那个，秋思小姐与我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亚尔维斯腼腆地笑着说。 艾伯特眼睛一亮，猛地抱了上去，一边蹭一边陶醉地说：“噢！我的小亚尔维斯！你羞涩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闷在艾伯特怀里快要无法呼吸的亚尔维斯：“……” 艾伯特一本满足地蹭了一会儿，突然话锋陡转，他向一旁的秋思问道：“话说秋思宝贝儿，你刚才找我了？”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秋思愣了一下，回答道：“啊，是的……我——” “阁下！”亚尔维斯好不容易从艾伯特的臂弯里把脑袋拔了出来，他顶着红彤彤的脸蛋儿出声解释道，“阁下，是我刚才麻烦秋思打听了一下您的去向……” “喔——是这样的吗？我的秋思。” “……是的，阁下。” 艾伯特挑了挑眉。接着，他二话不说叉起亚尔维斯的胳肢窝，用力一把将他举了起来，笑眯眯地说：“噢我真是没想到！我的亚尔维斯竟然如此思念我！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 秋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难得同情地给亚尔维斯送去了怜悯的目光。 而亚尔维斯则表示他大概已经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果不其然，只见艾伯特一脸兴奋地说：“我们来玩cosplay吧！” 亚尔维斯：“……” · 验证完理论，并且欣赏完洛尔害羞的表情之后，克拉伦斯很满足地收回了自己精神力，他也乘此机会放松身体，靠上身后的墙壁。 ——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滥用外显精神力的后果显然还不是现在的他能承受得了的。脑仁又开始一阵阵钝疼，意识云里的克蕾雅隐隐有狂躁的倾向…… 不过万幸的是——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她身上的原始精神力明显比之前强多了。他闻着女孩身上令他心动的费洛蒙，感受着她像温泉一般柔和的精神力，虽然这没有什么显著的治疗作用，但也多多少少缓解了他的不适，让他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 她大抵是这几天接受了诱导治疗——克拉伦斯想。 他不自知地笑了，隐约有些期待起这个女孩的副人格来——如果还不错，他想他会为了克蕾雅毫不犹豫地进攻的。 这时候光脑闪了一下，克拉伦斯看了一眼，知道近卫队很快就会抵达。作为一名亲王，他需要做的不是逞能，而是等待救援。 洛尔怀里的小心脏还在拼命跳个不停，当她看到他与外界通讯的时候，她有些疑惑，没经过思考就问了出来：“殿下……这里不是信号屏蔽区吗？” 克拉伦斯觉得她智商掉线的样子也有点可爱，于是好心解释道：“这是军部专用频道，全帝国覆盖率100%。” “啊原来是这样啊……”洛尔红着脸笑了笑，总觉得被对方精神力抱了一下之后，自己的脑子就当机了。 诶？不过，殿下这样乱用精神力真的没问题吗？ 洛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偷偷睨了克拉伦斯一会儿，用目光摸过他额头上薄薄一层的细汗，在英气的眉宇间找到了他隐忍痛苦的痕迹。 她刚想开口关心一下，却突然收住了。 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在两年前的战役里身负重伤是公开的消息，但他的副人格躁乱却是一个被严格封锁的秘密，按道理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无疑是这个帝国最强大的战士，是帝国公民的心灵支柱，所以他不能有事。 洛尔抿了抿唇，知道这人必然是在逞强，但她一还没有向导人格、二也没有外显精神力，实在是帮不上他什么忙…… 在学院学习了几天后，她了解到，原始精神力以及哨向人格的存在，其实比她想象中更珍稀一些。 帝国所占领的乌拉诺斯恒星系中大大小小共有十来颗可居住行星，总体人口在七百亿左右，人人都可以有普通的副人格。但是，其中能够产生原始精神力的人，其实只有几万人，而这几万人当中，真正能够被诱导出哨向人格的更是只有寥寥数千人而已——这可是几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而所有有哨向副人格的人里，大多数人和普通人一样，无法和他们的副人格的意识共存，就像上次战斗中的艾莉莎和女登一样，身体里只能有一个人格醒着，另外一个人格则需要沉睡。 军队里的哨向士兵们经过训练后，大部分可以达到像门罗和蕾欧娜那样共享意识云的“共存”状态，但此时身体只能由一个人格支配，而另外一个人格只能选择旁观。这些人，都没有“外显精神力”。 真正的强者，在全帝国不超过一百人。他们的主副人格已经达到了可以“共生”的状态，两个人格可以同时支配身体，此时的主人格就可以直接从副人格那里“借”来精神力使用，而不用转化人格——这就是所谓的“外显精神力”。 像克拉伦斯这样的人，就是可以与副人格共生的强者。 但——不管他曾经有多强，他现在终究是一个病人…… 洛尔抱紧膝盖，将克拉伦斯拢在自己的眼角余光里。 从她醒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顺从着艾伯特的指引在行动。她不记得过去的人，只记得自己曾经在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再读书，生活简单而平凡。 所以，她不知道她能为了什么而去做些什么。 她现在只是想珍惜自己失而复得的生命，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在这里，找到真正能让她安心的归属地。 而今天——她大胆看了一眼正在和支援部队联络的克拉伦斯。 她的双手开始发麻。 ——她有点小小的庆幸。 庆幸，自己就是能够治疗他的那个人…… “铛铛铛！” 突然，不远处炸起了合金敲击的声响。 克拉伦斯立即反应，将洛尔揽入了怀中。 洛尔：“……” 诶？ 第19章 Chapter 19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隐蔽的废弃工厂处处散发着阴恻恻的森寒，空旷的厂房突然间回响起了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如果不是有个大活人陪在身边的话，这估计是要被吓破胆的节奏。 洛尔被这从不远处徒然炸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再加上克拉伦斯用力的一揽，她只觉得今天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玩坏了！ 听到声音的克拉伦斯顿时戒备起来，他那用精神力强化过的感官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声源——11点钟方向，15米。 “铛铛”的声音还在持续，洛尔静下心来听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抬头，却没想到，克拉伦斯竟也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她…… 面对面，1厘米！ 洛尔彻底傻掉了。 那人略微发烫的暖息扑上她的口鼻，氤氲的雾气像轻柔的羽毛一般扫过她敏感的唇瓣，为数不多的水分子飞跃那一厘米的距离，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暧昧的痕迹。 美色当前！ 如果可以，她想……她想…… 克拉伦斯也怔住了——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 注意力的集中、被强化的感官、对精神力安抚的渴望……这一切的一切，使他在一瞬间里，“享受”到了这个女孩对他的暴增至极限的诱惑。 该死！ 从女孩身上传递过来的每一丝每一毫的信息都被他的感官全盘接收——温柔的精神力、香甜的费洛蒙、柔软的身体、朦胧的眼眸、微张的嘴唇…… 他的身体不出意外地热了起来。 Just Do It！ 他的意识这么告诉他。 而大概就在他们两个人打算屈从内心的欲望并且付诸实践的时候—— “铛铛铛！” 金属撞击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啊！那个……”洛尔匆忙埋下了脑袋，喉咙里干得发紧，眼前是对方宽阔的胸膛，这她的视线更加飘忽不定，她慌张地说，“那个……那个！是SOS！” 克拉伦斯的金色眸子暗了暗，看着女孩头顶可爱的发旋，还有那羞得发红的耳朵尖……他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复杂。 “那个……殿下，这个节奏是SOS。” 嗯，他知道。 “殿下？” 嗯，他听到了。 然而…… 没有得到回应的洛尔更加紧张起来，她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地攥着人家殿下的衣摆，非常糟糕地按在了对方的小腹上，并且她整个人还在对方怀里…… 唔，硬硬的，手感不错……啊呸！不对不是说这个！ 她偷偷地向下看了一眼，脑子里刹那间爆开了一朵红色的蘑菇云。 啊啊啊！这要怎么办啊？！ ……她是不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 于是，决定什么都不知道的洛尔僵硬地一寸一寸挪起身子，她慢慢松开了左手，小心翼翼地和克拉伦斯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这才抬了眼睛悄悄地看他，抿了抿嘴角。 鉴于该表露出来的表情都是不应该的，所以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表情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只好一脸漠然地看着洛尔蹑手蹑脚地移出了他的怀抱，留下了被她揉皱的衣角。 她就像一只觉得自己惹到了猛兽的怯懦幼兽，一边提心吊胆地注意着他的行动倾向，一边悄悄地挪出了他的攻击范围，然后在自认为安全的时候冲他露出了一个乖巧又讨好的微笑。 唉…… 克拉伦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竭力平复了一下欲望，突兀地说：“走吧，去看看。” 说着，他站起身来。洛尔愣了一下，起身跟上。 克拉伦斯已经用精神力提前感知了一下，了解到敲击声产生于一个女人，没有费洛蒙的产生，所以更加准确的说，那是一名女性人造人。她的双手被绑在了栏杆上，状态虚弱，对他们来说是安全无害的。 两个人走了过去。 洛尔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被绑在这里！ 虽然洛尔没有成熟的犁鼻器，无法通过费洛蒙的有无判断对方是自然人还是人造人，但是对方的长相和气质可以让洛尔轻易地将她和自然人区分开来——被社会公认是次等人的人造人，据说天生骨子里就有着人种自卑。 初来乍到的洛尔对此不置可否。 这个女性人造人拥有黑种人的基因，五官精致，身材姣好，符合大众审美。当她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脸上又惊又喜，一双黑眼睛闪着泪光，她急急忙忙开了口：“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疫苗！” 洛尔愣了一下。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救救我”或者是“救救我的孩子”吗？ 啊——人造人是不会有孩子的……总之不管怎么样，她这句“救救我的疫苗”是个什么意思？ 洛尔看了克拉伦斯一眼，知道这里的一切都该由他拿主意。 克拉伦斯静静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造人，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使用轻蔑的语气，他只是客气礼貌地说：“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个人资料吗？” “啊！好、好的。”她用意识调出了光幕，传到他们的眼前。 洛尔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AH玛莎，性别：女，出厂日期：星历4997年9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克拉伦斯问。 “我是首都星第七科学研究院虫族传染病科的人造人科研员，主要负责研究用虫卵的采集与保存，以及辅助疫苗的开发工作。两天前，我突然被一群人造人绑到了这里来，他们说有一批虫卵需要我帮忙孵化，否则……否则就要毁掉疫苗的资料……喔！我的天！太吓人了！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玛莎说着失声痛哭，像是一位被劫走了孩子的走投无路的母亲。 克拉伦斯仔细辨别了她的资料的真伪，确认了她所说的事情都是真实可信的——毕竟在人造人这个特别的领域，异常严格的质检不允许任何纰漏的出现。他思考了一下，继续问：“你的人生期望是什么？” “喔！我不敢有所隐瞒！是疫苗！”玛莎哭喊道，涕泗横流，“喔！我真不敢相信会有人出现……我都快要放弃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疫苗吧……” 洛尔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心有不忍。她知道所谓的“人生期望”就是人造人在制作过程中被设定好的人生目标，是他们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引发他们的兴趣的事物，他们会为此悲喜、为此狂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甚是不惜自己的性命。 掌握了一个人造人的“人生期望”就相当于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可以让他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情。 克拉伦斯看了洛尔一眼，联系到刚才的事情，察觉到这一切绝不仅仅是偶然。 他考虑了一下，立即调遣士兵前往第七科学研究院保护疫苗。玛莎听完，满脸感激。她激动地哭出声来，一遍又一遍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克拉伦斯上前为玛莎解开了禁锢，接着向她询问了一些关于此次行动的目的、虫卵安放地点、人造人数量等等问题，玛莎知无不言。 洛尔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虫族是人类在走出了银河系之后遇到的头号劲敌。它们繁衍速度极快，适应能力极强，只要条件不算太过极端，它们的卵可以在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孵化成长。它们可以吞食一切它们所能触及的碳基生物，并且同时会散播一些非常可怕的传染病…… 尽管它们的个体智力非常低下，但它们的集体智慧却绝对不容许人类的藐视，特别是当有虫族女王诞生的时代，人类的生存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灭虫，是宇宙时代的人类不得不面对的一个严峻的挑战。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要把虫卵带入首都星孵化？！ 天，这到底是在开哪门子的宇宙玩笑？！ 那人的脑子大概是被虫啃了吧！ 第20章 Chapter 20 原本克拉伦斯是考虑等待近卫队赶到之后再展开杀灭虫卵的行动的。一来，这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以及两位女士的安全；二来，被要求携带了灭虫武器的近卫队队员们无疑会比他在杀虫卵一事上有效率得多。 但玛莎的描述却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对这群工厂里的人造人来说，这是一次即将成功的行动。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在工厂的各个角落，被放置在特制暖箱中的大大小小五十枚虫卵就会被孵化——这将会是一场灾难。 然而，根据光脑上传来的最新消息，克拉伦斯了解到，他的近卫队被出乎意料的多的人造人堵在了工厂的电子屏障之外——他们因顾虑克拉伦斯要求活捉人造人的指令，无奈之下只好暂且留于外部等候。不过，他们向克拉伦斯提出了“强行突入”的申请，并且提到，如果亲王殿下的性命受到威胁，他们会遵从女王陛下的指令，毫不犹豫地展开救援。 洛尔站在一旁，看到了从墙边破旧的一小方窗口中射进来的斜阳。克拉伦斯盯着光幕，眉头紧紧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线，似是在做一个非常困难的抉择。经过刚才的几次接触，洛尔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捕捉到他微弱的游离精神力。 一小粒一小粒的元精神力在空气中缓慢游移，些许撞到了她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凝重的窒息感。 洛尔望向他，知道他现在并不好受。 停滞的氛围让洛尔的主观感知变得迟钝，短短的十余秒在她看来就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难熬。就在这十几秒时间里，克拉伦斯作出了决定。 “尽快解除对方武装，吸引对方火力，我负责消杀虫卵——” 洛尔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在这个普遍不把人造人当人看的时代，这位精神力快要用完的亲王殿下你确定？ 对于他这种看似要“牺牲小我，拯救大家”的“高尚”行为，洛尔顿时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怒气——对，没错！ 怒气！ 如果不是她不该知道他精神力枯竭的事情的话，她很想现在就一把拽过他的衣领……算了有点高…… 反正她要质问他——别开玩笑了！殿下你的人设有这么圣父的吗？！ 她还没有什么精神力把他治好呢！所以请这位殿下别那么轻易地到处找死好吗？！ 就正在洛尔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她听到了被她私底下小看了人设的亲王殿下继续说—— “如果五分钟之内不能解决，强行突入，以消杀虫卵为最紧要目标。” “收到！” 洛尔突然间无话可说。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反应——对于这个人，她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地因自己感到愤怒的原因而羞红了脸颊。 克拉伦斯解决完那边的问题，将视线移到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第一个念头是：她必须安全。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强烈到让他忍不住想把这个女孩缩小了放兜里揣着带走！ 洛尔被克拉伦斯专注的目光一锁，身子僵了一下，稍稍垂下了眼睛。 玛莎知道灭虫的紧要性，为了报答这位亲王殿下保护疫苗的恩情，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她看着克拉伦斯极尽真诚地说：“请您带上我！我知道虫卵安放的位置！” 克拉伦斯短暂思考后点了一下头，要在二十分钟内找齐虫卵，带上玛莎无疑是非常有效的。然后他看向了洛尔——他应该将她留在这里。 ……他应该。 洛尔收到了来自克拉伦斯的目光，在她看来，他那目光冷静无比，与他的身份以及职责再合适不过。 她突然害怕他先开口说话，因为她很清楚他要说什么，那一定会是——你留在这里。 在那个瞬间，她活跃的大脑预想了一下她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太糟糕了！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就好像她被他抛弃了一样…… 鬼使神差的，洛尔抢先一步微笑着开了口：“我在这里等您。”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正在逐渐成型的“携带两个人行动”的B计划被女孩理智地中断了。 “好的——谢谢你的理解，弗朗西斯小姐。”他回答。 他想了想，又走到洛尔面前，少有的过分担心地叮嘱道：“这里相对安全，哪里都不要去，不要动。人造人没有犁鼻器，所以你不用太担心费洛蒙的问题。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的，请您放心。” 克拉伦斯看到她完美的笑容，稍微感到有些失落——如果她表现出任何一点不舍，凭他的能力，他想他会很乐意执行B计划。 克拉伦斯最终点了点头，背起了被打了麻醉类药剂而行动不便的玛莎，离开前对着保持微笑的洛尔加了一句话：“我很快回来。”接着离开了这个厂房。 目送着克拉伦斯离开，洛尔嘴角的弧度顿时垮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回到刚才藏身的地方，紧贴着墙坐下，盼望着当自己后背靠上实物之后，她能安心一点。 天色比她想象中的晚得更快一点。克拉伦斯离开之后，没有灯光的厂房在她的感知中瞬间就暗了好几个色度，一切都变得更加阴沉。被废弃的旧机器像一只只正俯卧熟睡着的野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它们会在哪一秒猛然跃起，在咆哮中张开血盆大口将她的脑袋咬掉……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她想听到一些声音，却又畏惧听到什么声音。 洛尔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用双臂抱紧了自己冰凉的膝盖。 她开始疯狂地去想克拉伦斯，她无法估计自己对他的依恋度是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到底暴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巅峰数值。 是基因！是基因…… 她试图用科学的、理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说服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不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随意地陷入一段感情。 是了，她需要的是理智。 在周遭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在这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她需要靠自己，倍加小心。 ……可是为什么。 那个人给她的，恰恰是她想要的…… ——她突然，很想哭。 她发现，一旦找到了一个想去依靠的人，她会变得比她自己想像中的……更加胆小。 “喀嚓。” 那是一种类似打破鸡蛋壳一样的轻微的声响。 “喀嚓喀嚓……” 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一片死寂的厂房里，继而接连不断、愈演愈烈…… 洛尔愣住了，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一件好事。 · 克拉伦斯迅猛的执行力加上玛莎的指引，他们在三分钟内找齐了五十个装着虫卵的暖箱，并将它们集中放置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 装着虫卵的暖箱只有拳头大小，全部堆在一起也远不足一立方米的体积。但人类绝对不能小瞧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虫卵，一旦破壳而出，虫子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长，长到人类的数倍大小。 将罪恶扼杀于摇篮——这是灭虫的要义。 克拉伦斯手头上并没有除卵的专用工具，对于这样即将孵化的卵来说，贸然用火烧是不行的，必须采用能在瞬间让它们灰飞烟灭的方法，例如高温气化。 “天！太可怕了……”玛莎正在一个个查看虫卵的情况，急得满头大汗，她紧张地说，“其中一些已经开始有动静了，必须快点杀灭……” 克拉伦斯睨了一眼光脑，看到近卫队还在与电子屏障和人造人们斗争不休。 他略有烦躁地眯了眯眼睛。 必须再等一下——他告诉自己。 然而却在下一瞬，他的精神力场捕捉到了那个女孩原始精神力的猛烈波动。 “待在这里！” 克拉伦斯说完，迅速向洛尔所在的地方跑去。 第21章 Chapter 21 这大概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局面了。 就在刚才玛莎被绑的栏杆周围，突然探出两根黑褐色的长须。长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伸长加粗，洛尔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长须上细细密密的灰色绒毛。 What the hell？！ 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巨大的黄褐色半透明翅膀破空张开，庞然大物撑身而起，黄黑色的条纹相间，一双复眼直直瞪了过来。 黄蜂？ 居然还是放大加粗版的？！ 就在洛尔晃神的一瞬间，那只黄蜂在吸入了大量的氧气后开始迅速生长，很快就顶到了厂房的屋顶，它一扬毛茸茸的前脚，将厂房的墙壁踢得变了形状。 跑！ 洛尔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啊啊啊！”她慌不择路地朝门口跑去。天知道外面有举着什么样的枪的人造人，但不管怎么样都要比虫好吧！ 那只刚孵化的黄蜂估计是饿得够呛，它很快就锁定了离它最近的食物，扑腾了一下翅膀，血红色的复眼一闪，迅猛地扑了过来。 洛尔一不小心绊到了什么，身子向旁边一倒，幸运地刚好躲开了黄蜂的口器。那虫子吐出的气息猛地拍到她身上，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起来。 四肢因惊恐而发酸发软，洛尔一边死撑着手脚并用向前走，一边含着眼泪愤懑不平。 见鬼了！为什么她要遇到这种事情！ 黄蜂还在无限制地长大。 更适合在宇宙这样的大地图中驰骋的虫族，在这个小小的厂房中无疑是吃了大亏。 它被卡住了！ 洛尔眼睛一亮，急忙钻过几个空隙，拼了命地向着门口的光亮奔跑。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后袭来的阵阵狂风，她不敢想她离那只虫子到底有多近！ 以可变形材料建成的厂房被这只巨虫撞得摇摇欲坠，但它依旧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结构，将黄蜂牢牢地卡在了里面，剧烈的晃动震落的尘埃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落了黄蜂一身。 天！这里没有豆腐渣工程实在是太棒了！ 然而，刚刚跑到大门的洛尔，一切完全来不及让她高兴，她背后就突然遭到了猛烈的击打。 她一下子扑倒在地面，四周扬起一阵尘埃。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重重地被踩在了地面上。那力道十足，差点没把她的脊柱碾碎。 洛尔回头一看，那只黄蜂伸着前腿踩在她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向里牵拉的力气——天！她正在被往里扒！ 救命！救命！ 阵阵绝望涌上心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她脑海里闪过克拉伦斯的身影，手腕上的光脑正在反复呼叫对方的光脑，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身后黄蜂的吐息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等洛尔能想出什么办法，她的脑袋突然发起热来，像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烧得她头疼。 那热度，比她生病时候的高烧还要烫！ 她一阵晕眩，渐渐停止了挣扎，感觉大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就在那个瞬间，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洛尔隐约听到了黄蜂凄厉的惨叫声。她被人轻柔地抱了起来，熟悉的精神力包裹而上——是殿下！ 然而这一次精神力给她带来的感觉却与之前的平静截然不同。 洛尔的眼前刹那间闪过了一幅图景——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巨大的龙卷风正在疯狂地破坏着一切它所能触及的事物。 龙卷风的风眼里躺着一个金发女人。她闭着眼，正在缓缓地起身—— 她猛然张开了眼，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径直向洛尔看来。 洛尔登时就被弹出了意识云。 等视线恢复，洛尔急忙抬眼，看到了克拉伦斯狰狞的表情，他的瞳孔变成了像猫科动物一样的竖瞳，金色的虹膜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黄蜂在克拉伦斯释放出的强大精神力的压制下慢慢变得无法动弹，可他却仍保持着一副不断向外输出精神力的模样。 这样不行！会出事的！ 洛尔心中着急，一时管不了那么多，她一把抱上克拉伦斯的脖子，俯在他耳边大声说：“殿下！快停下来！不能再用精神力了……” 克拉伦斯恍若未闻。 “克拉伦斯殿下！请住手！” 克拉伦斯愣了一下，瞳孔开始恢复，释放的精神力减弱。 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了一眼厂房里被折腾得半死的黄蜂，还有怀里的女孩…… 等一下，他做了什么？ “殿下……您还好吗？”看着克拉伦斯有点茫然的表情，洛尔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克拉伦斯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并努力安抚了一下意识云中的克蕾雅。片刻，他终于回过神来，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大脑剧烈的刺疼和心脏大力的跳动。 该死的，他差点让克蕾雅控制了身体！ “殿下？” 克拉伦斯看了一眼怀里灰头土脸的女孩，稍稍缓和了一下眼角的弧度。 这个女孩，比他想像中的要有用多了。 于是，他回了她一个微笑，礼貌地道谢说：“谢谢你用身体给我的安慰，我好多了。” 说完，他抱着洛尔向虫卵所在的地方跑去，并且联络起近卫队，命令他们立刻突破灭虫。 后知后觉继而变得满脸通红的洛尔：“……” 殿下，能不能请您别这么说话……捂脸。 两个人很快地回到了集中虫卵的地方，坐在地上的玛莎一看到他们，黑溜溜的眼睛闪起了光。 “喔！天，您还好吗？”玛莎看到洛尔狼狈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她迎上前来想要看一下洛尔的伤口，却被克拉伦斯用身体挡了一下。 “厂房多了一只黄蜂，请问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克拉伦斯看着她。 玛莎听完这话，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很明显，看来她并不知情，她惊呼道：“天啊！不可能啊！五十个暖箱……喔！我的天！” 玛莎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瘫坐在虫卵堆前开始一个个查看起来。很快的，她找到了一个空箱，万分愧疚地说：“天！非常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非常抱歉！非常抱歉！请求您原谅我……” 说着她竟然趴到了他们面前，俯下了脑袋恳求宽恕。 洛尔看到这里，难受地蹙起了眉头。尽管刚才她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尽管她感觉非常委屈，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去责怪玛莎——这个看起来就像是和她一样的自然人的人造人…… “我伤口有点疼。”洛尔突然说，玛莎愣了一下。洛尔看着玛莎接着说：“可以请您帮我看一下吗？” “……啊！好的！”玛莎喜极而泣。 克拉伦斯睨了洛尔一眼，轻轻将她放在旁边的一个石墩上坐好，勾了勾嘴角，没有再说话。 · 距离虫卵大批量孵化还有十三分钟，不少虫卵已经开始有了动静，然而—— “殿下！对方火力过猛，我方暂时无法突入。请求指示！”光脑里传来近卫队队长阿尔杰·罗的声音。 克拉伦斯脸色阴沉，从光幕中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人造人们不要命的激烈打法，他们彻彻底底把自己当作了工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敬畏。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绝对不能让人造人加入战争！ 他的怒火瞬间燃起，圆形的瞳孔开始慢慢收敛成细长型。 “保持进攻，注意安全——此外，请准备好哨兵镇定剂。” “什……殿下？！” 克拉伦斯切断了通话，看向了洛尔。 此时，他得到了验证另外一个理论的机会——据说，向导素存在于拥有向导人格的人的体|液和分泌液中，它可以暂时抑制哨兵的狂躁。 在刚刚和女孩的接触中，他已经嗅到了她汗液中微量的向导素的味道。 那么，最有效率的向导素摄取形式，除了做|爱之外，大概就是—— “弗朗西斯小姐。”他彬彬有礼地说。 “啊……是。”洛尔被他的瞳孔的形状吓到了——天！难道没有抑制住？！ “事出紧急，请允许我向你讨要一些东西。” “唔嗯……是什么？”那人严肃的表情让她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你的唾液。”他说。 第22章 Chapter 22 废弃工厂外，近卫队和人造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激光四射，烟火弥漫。 近卫队主舰的控制室中，精密仪器上正快速地闪着各种颜色的光，大屏幕上的战斗数据飞一般地流动着。 “殿下！殿下！啊……”近卫队队长阿尔杰·罗看着被切断的通讯一脸生无可恋。一秒后，这位一米九多的大汉突然抱头，抓狂道：“喔不——！我的殿下请您不要抛弃您忠实的阿尔杰啊！” “队长，请您冷静一点。”副队长彩香·麦卡利镇定地提醒道。 “喔不！伟大的殿下有危险！殿下他有危险啊！”阿尔杰抓住了彩香纤细的胳膊，慌张地说，“天！我该怎么办……” “……请您冷静一点。”彩香黑了脸。 “喔！彩香你听到了吗？殿下竟然要我准备镇定剂！镇定剂！”他不断重拨着克拉伦斯的光脑，咆哮道，“喔不！尔等无耻小虫这是对殿下做了什么？！快放开那只殿下让我来啊啊啊——” “你！给！我！冷静一点！”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彩香一把抽出激光剑，将剑柄狠狠地砸在了阿尔杰的头上。 阿尔杰：“……” 很好，消停了。 彩香满意地收回了剑，抽出了胳膊。她走到显示屏面前，理智地分析道：“大部分电子屏障已经被拆除。热红外生物感应仪扫描显示，殿下正处于厂区中部空旷地带，身旁有两位女性，一位应该是尔尔·弗朗西斯小姐，另外一位身份不明但其身体情况较差，是以对殿下构不成威胁，此外还有大批即将孵化的虫卵——考虑到殿下爆表的战斗力，是以综合评估后可以得出：殿下目前是安全的。” “嘶——”阿尔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呲牙咧嘴地走到彩香身旁。而当他的目光一触及屏幕时，他立刻变得看起来靠谱了许多。 阿尔杰看到大部分人造人都集中在了这里，少部分人造人正分布在工厂的其他角落，他们应该是在搜索殿下和虫卵的去向。 他看了看战局，知道从这边强突是不行的，同时也知道如果他再不想办法派人进去帮忙，那位殿下估计会干出什么让女王陛下二话不说就将他解职的事情来…… 阿尔杰光是想了想就已经瑟瑟发抖了。 于是，他谨慎地考虑了一下说：“A队跟随我，带上灭虫工具从南区右角门突入。” “A队收到！” “B队，加大火力掩护。” “B队收到！” 阿尔杰说完开始穿戴护具，咬牙道：“请保佑我一定要赶上啊！彩香，这里就交给你了！” “收到。”彩香瞥了一眼正经的阿尔杰，柔和了眼角。 · 洛尔觉得，她的听觉器官大概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不、不好意思，殿下，可以请您再重复一遍吗？” “当然。”克拉伦斯扬了扬眉梢，他走到坐着的洛尔身前单膝蹲身，那一双竖瞳冰冷而充满了侵略性，就算他脸上挂着多么和善的微笑也于事无补。他再一次请求道：“我想得到你的唾液，弗朗西斯小姐。” 洛尔听清后一脸呆滞。 ——唾、液。 ……真的是“唾液”吗？ 而不是什么“拖曳”或者“脱！耶！”——呸她在胡说些什么——吗！ 她的脑子里猛然间被人类嘴对嘴交换唾液的种种图像给刷屏了——这到底是什么羞耻Play！ 等这个兴奋终于跑完她长长的反射弧之后，她的小脸涨得通红。 克拉伦斯面带微笑地欣赏着她的表情，觉得她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极了，就连精神紧绷的克蕾雅也好像放松了一些——紧要关头，这样的“闲情逸致”对他来说还真是少见。 为了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一些，他不介意再多“解释”几句。 “准确的说，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向导素，以此安抚一下我的哨兵人格克蕾雅——唾液交换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不是吗？弗朗西斯小姐。” “……是、是是的。”确实，她也学习到了关于向导素方面的知识，然而——她偷偷用目光触摸了一下对方的嘴唇，顿时就觉得自己烧了起来！ 殿下的哨兵人格需要安抚，所以只是摄取一点向导素而已。 对没错！只是为了摄取向导素！ 所以不是接……接吻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嘴对嘴嘛！ 嘴对嘴——天啊啊啊！ “所以，你准备好了吗？”克拉伦斯忍着笑问她。 诶诶诶不会吧！来真的？！ 可是……可是她现在满脸灰吧！ 天！为什么她现在不能干净一点！殿下您确定真的要下嘴吗？这恐怕会是一次很糟糕的用户体验啊！ 她瞬间只觉得懊恼万分。 克拉伦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洛尔脸上挣扎而害羞的表情。片刻，他笑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洛尔：！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 “诶？” 这样的神转折让洛尔一脸懵。 “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携带唾液采取器。所以——恐怕我没有办法向你索要唾液了，弗朗西斯小姐。”克拉伦斯不无遗憾地耸了耸肩。 洛尔：“……” 诶——不啃了？ 她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你看起来有点失落。”克拉伦斯挑了挑眉，秉承着刨根问底的科学精神，他浅笑着问，“是我的说法让你产生了什么其他方面的期待吗？” 望着对方无辜的笑容三秒钟之后，回过神来的洛尔登时恼羞成怒—— “我、没、有、期、待！” 她一字一顿地回答，又羞又怒。 天！原来你是这样的吗殿下？！ 克拉伦斯被她义正言辞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诚然，他确实需要某些物质来帮他镇定下来，天然无害的向导素自然是他的最优选。但是对他和克蕾雅来说，事后补一针镇定剂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相信克蕾雅，相信帝国的医疗水平，同时相信自己的理智所作出的判断。 在刚才的试探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女孩的迟疑和抗拒。如果女孩没有任何抵抗心并且表示愿意提供向导素的话，他想他是必须吻下去的。 但她犹豫了。 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告诉他，强迫女士是无礼的——当然男士也一样。无论这样的强迫是否有正当的理由支撑，他都不会去做。 除此之外，他个人暂时并没有直接从她身上获取些什么的想法——尽管，她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好的资源……但还有许多事情，尚有待他的确认。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他绝不能让这些虫子活着离开工厂！ 克拉伦斯站起身来，双眸灼人的光芒愈演愈烈。 尽管有刚才的插科打诨，但意识云中克蕾雅的躁乱毕竟是不可逆转的，一旦他将注意力转入脑内，暂时失去理智的克蕾雅身上如风暴般的吞噬力量就会卷土重来。 大脑的刺痛让克拉伦斯咬紧了牙关。 他竭力控制着，略显艰难地对玛莎说：“AH玛莎，我向你保证，你的疫苗将会得到帝国军方的保护。所以现在，你必须将弗朗西斯带离这里，保证你们两个人的安全。” 还在羞愤中的洛尔听完这句话愣住了。 “啊是！——弗朗西斯小姐，请您快走！”玛莎顺从地一把抓过洛尔的手腕，将她拖拽着向远处去。 “等……”洛尔被玛莎的力道拽得踉踉跄跄。她回头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虫卵，还有克拉伦斯双眼不容忽视的变化，恍然大悟。 她突然间意识到——那个刚才还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的男人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那个瞬间，她的大脑像被抛入了熔炉一般烧了起来。 第23章 Chapter 23 克拉伦斯周围的能量开始迅速地向他聚拢，他站在了漩涡的中央，无休止地吸噬着身边的一切能量。那双比正午的日光还要耀眼的金眸被血红色侵蚀，渊涧般的竖瞳深处，除却对毁灭和杀戮的欲念之外，再无他物。 玛莎一路拉着洛尔拼命地向着远处跑去，她看起来不算结实，但是她心中对于“疫苗”的执念却足以刺激她爆发出全身的力量，连拖带拽地扯着洛尔，能有多远跑多远。 洛尔脚下磕磕绊绊，她挣不开玛莎的桎梏。不管她怎么喊叫，玛莎也置之不理。她感到自己手腕周围的一圈皮肤早已被磨得又痒又热，脑中又胀又疼，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四周的厂房开始剧烈地颤动，好像预知了自己那即将损毁的命运，恐惧、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洛尔频频回头去看漩涡中央的那个黑色的身影，能量的波浪扭曲了她的视线，眼前的景象都疯了一般地抖动着。 她突然想起自己与艾伯特的一段对话—— “那个……艾伯特先生，如果说克蕾雅小姐是因为耗尽了精神力而陷入狂躁状态的话，那么殿下还可以使用外显精神力吗？” “噢……这真是一个——嗯很别致的问题。沉睡状态中的克蕾雅会缓慢地进行自我修复，不排除有少量精神力产生的可能，只不过一次性大量使用精神力是做不到的，除非——” “除非？” “除非他汲取周围的能量——喔当然，如果没有向导及时给他提供向导素或者来一针镇定剂的话，大概会闹出人命吧！我们可爱的克拉伦斯殿下应该——噢……啧啧啧！这可说不好。” 洛尔：“……” 天！殿下他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不行、这样不行啊！ 洛尔的大脑烫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刹那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子就挣开了玛莎的手，想都没想就转身朝漩涡跑，真正地做到了所谓的——脑袋一热。 “喔我的天！弗朗西斯小姐！喔不！”玛莎急忙掉头追赶，却没想到原本被吸引着向内的能量猛然调转向外爆开。以克拉伦斯为中心，半径十米的球型区域瞬间变成了一个燃烧到发白的光球。 玛莎被爆炸产生的热浪掀翻在地，再一抬眼看的时候，发现洛尔早已消失在刺眼的强光中…… “天！我的疫苗！” 洛尔不知道她是怎么跑进光球里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开启了什么神奇的护盾，能够把她和周围的环境分割开来。光球里非常非常的热，辐射出来的能量恐怕足以将铁块熔成铁水，可她却偏偏安然无恙。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被转移的缘故，她觉得她脑袋好像凉了下来——至少要比她身体所感受到的温度要低得多。 冷静下来的洛尔被自己鲁莽的行动给吓了一大跳。 她刚才好像忘记去考虑如果自己被烧成灰该怎么办了笑哭…… 不管了！进来就进来了！ 她抬手擦了擦嘴，想着去贡献一个吻——划掉。 是向导素！向导素！ 而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她惊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克拉伦斯的身后。他的面前，原本属于虫卵的那一块土地早已化成了齑粉——不，是连渣都没剩！ 洛尔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时至今日，她终于能够理解——被帝国人民誉为“战神”的克蕾雅小姐那所谓能保护一整颗行星的力量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还没等她发表什么见到神的感叹，眼前的人突然转身，伸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诶诶诶？！ 洛尔震惊地看着双眼血色的克拉伦斯——等一下！这不是他！ 当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化成挣扎，洛尔眼前一黑。 一阵恍惚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长长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是一片烈火焚烧的赤红亮光。 转瞬间，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播放键一样，她眼前的景象突然动了起来，耳朵里充斥着女人们声嘶力竭的惨叫和男人们野兽般的咆哮。 大火迅速侵袭到她的身前，她甚至感觉自己闻到了滚滚浓烟呛鼻气味。 天！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转身就跑，拼命地逃。 然而她还没能跑出两步路，情景突变，她出现在了一幢正被熊熊大火舔舐着宫殿面前。 她整个人傻傻地站在了那里，一双黑色的眸子里映着的满是火焰的红光。被烤得热滚滚的风无情地拍打在她的脸上，卷来木石烧焦的气息。 宫殿很快被大火彻底吞没。 就在洛尔愣了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火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金发红眸的克蕾雅。她正背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黑发男孩向洛尔走来。 这里难道是殿下的意识云？ 洛尔想着，只见克蕾雅那双烈焰一般的眼眸刹那间烧了过来，她登时被吓得僵在了原处。 ……说话、说话洛尔！ ——她提醒自己。 却没想到才刚张了张口，克蕾雅就瞬移到了她的身前，动作利落地拔出了一把剑，直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她背上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洛尔吓得赶紧抬了抬下巴，冰凉的金属贴着她颈侧的皮肤，让人阵阵生寒。 只听到这个金发赤眸的少女冷冷地说：“再往前，你会死。” “我不往前！我不会的，请您放心，克……克蕾雅小姐。”洛尔磕磕巴巴地说，额头上全是汗。 克蕾雅用目光将洛尔上下一扫，极具威胁性地眯了眯眼：“出去！一切与你无关。” 洛尔听完突然欲哭无泪——救命！她、她也想出去啊！ 可是……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呀！ 发现这个无礼的擅闯者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指示行动，克蕾雅眉头紧锁，内心充满了不悦与厌恶。 心底无法抑制的狂躁让克蕾雅感到痛苦，洛尔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相持数秒，克蕾雅像是克制不住了一样，眸光一凛，抬剑就要往洛尔的颈上抹去—— 一瞬间，大水倾灌，克蕾雅持剑的手当即顿住了。 万丈浪潮滔天，大水在很短的时间里淹没了她们身后的火焰。 洛尔惊呆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水没过她的脚背，紧接着水平面轻柔地托着她和克蕾雅不断上升。脚底像果冻一般熟悉的触感唤醒了她的记忆…… 这难不成是——她的果冻？！ “不。”一如海水冲刷过海滩般温柔的男声在她脑袋中回响，她好像听见他轻笑着说，“是我们的果冻。” 洛尔：“……” 层层水浪翻涌而起，裹上了克蕾雅的身体，克蕾雅反应不及，手一松，让剑沉入了水中。 包裹着克蕾雅身体的水慢慢地聚集、膨胀，就在快要拍到洛尔脸上的时候—— “啪！” 洛尔下意识地闭了眼。 水团一下子散落开来，漫天细细密密的水雾携来了清凉的慰藉。她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那个正将克蕾雅从背后环抱着的男人。 黑发黑眸，是洛尔熟悉的亚洲人的面孔。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带着暖人的温度，一如化开长夜的晨曦。 洛尔蓦然觉得胸口有些发暖发胀。她分明从来没有见过他，可却又觉得她与他分外熟稔，好像阔别的至交。 这种亲近而温暖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 在他怀里的克蕾雅神色一缓，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洛尔想了想，刚要开口问，却被他直接传入意识的声音制止了。 他轻声道：“嘘。洛尔，我们出去再说。” 洛尔顺从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她看到身旁场景发生转化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又对她说：“另外，我想用一下身体。” 洛尔：“诶？” 话落，还没等洛尔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容抗拒却又十分温柔地推力将她从某一个原本属于她的地方推离…… 而当她再张开眼的时候，她彻底傻掉了—— 眼前，是红眼睛的亲王殿下和……她的身体！ 她惊觉自己正漂浮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掏出手帕淡定地擦了擦嘴，然后一把拉过了亲王殿下的衣领—— 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位看文的你！ 请多多支持正版，非常感谢！ 第24章 Chapter 24 　　这是一记令人窒息的深吻。 衣衫凌乱的黑发少女抬起双手, 环上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她踮起了脚尖, 将身体向前送去。那个男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松开了少女纤细而脆弱的脖颈, 赤红色的眼中渐渐流露出迷茫之色。 源源不断的向导素从少女的口中渡了过去, 撩拨着男人的神经。向导素侵入了他的口腔，渗入他的血液，那双眼中的红光愈发灿然。 男人猛然环上了少女的腰际，用手臂的力量将她带起。他伸掌按上了她的后脑，肩膀手臂上的肌肉越发绷紧，加深了这一次索取。 他就像一片被炎热蒸得不剩一点儿水汽的沙漠, 对哪怕只是一个水分子也保有着无尽的渴望。 他掠夺, 他洗劫，绝不放过少女口中的任何一个向导素分子。 　　 　　只有将它们全都融入骨血，身体里每一个叫嚣着的细胞才能得安定。 不过，这并不只是一次单方面的侵袭。 少女刚刚爆发出向导人格的身体早已透支, 新诞生的灵魂孱弱, 精神力不稳定, 所以她的身体同时也在本能的毫无止尽地掠取着来自那个与她契合度极高的人的安抚。 通过唾液的交换以及舌部相互触碰产生的兴奋传导，新生向导与强大哨兵的意识云相互交叠融合, 他们彼此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这是一次相互抚慰的合作。 　　 　　很棒的交易, 不是吗？ 然而, 灵魂还飘在身体外面的主人格洛尔表示：你这是在逗我吗？！ 这种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发地和亲王殿下接吻的诡异场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定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摔！ 洛尔猜到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的人是何方神圣，也多多少少能从自己的意识云里感受到她的副人格的想法。狂躁的克蕾雅小姐需要向导素的安抚, 而自己的向导则需要与哨兵暂时结合以稳定自己刚刚爆发的精神力。 与副人格共通了一下情感之后的洛尔觉得自己舒坦了一些。 她决定要在捂着红透的脸大叫“丧心病狂”的同时，对她脑子里突然间跑出来的向导大哥哥说一句“干得漂亮”！ 眼前这刺激的一幕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持续到洛尔甚至对亲王殿下是否会把她整个身体给吞了这种荒谬的事情产生了担忧感——毕竟他们吻得实在是太过专注……她够了。 从兴奋到平静，从平静到冷淡，然后产生了审美疲劳的洛尔现在只好一脸生无可恋地四处晃荡，顺便替亲王殿下的身体和她自己的身体把把风。 在爆炸产生的烟尘慢慢散去之后，以那还在拥吻的两副身体为中心，周围很大一片区域都已被夷为平地。洛尔看了一眼消失得无隐无踪的暖箱和虫卵点了点头——很好，不枉她雪中送炭千里送吻，虽然最后并不是她送的。 接着她开始尝试向远处走去，但是走着走着，她发现她大概是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连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因为一旦她想走出距离身体半径十米外的地方，她都会被一种牵引力往回拉——单身汪洛尔对此表示绝望：秀恩爱还要强买强卖吗？！ 诶不对，等一下。那好像是她的身体…… 反应迟钝的洛尔：“……” 于是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自豪又嫉妒的矛盾心态，就像自家白菜被自家的猪给拱了一样——大雾。 不过就在这有限的范围里，她看到了远处的新鲜的……自然人！ 那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小分队，每个人的身上都穿戴着像防爆服一样的黑色护具，他们的手里拿着各式激光枪，脸上都挂着严肃的表情，沉重而压抑。不过从他们矫健的动作中洛尔可以感觉到，如果不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太过硬，那么估计他们身上的一堆护具还是挺轻的。 大概是亲王殿下的近卫队？ 洛尔有点小方。让别人看到她的身体和亲王殿下吻得难舍难分的多不好啊，她的副人格做了甩手不用顶锅，可她自己还要害羞呢！ 她在意识云里喊道：“啊那个……那个那个……”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 “你可以叫我‘洛绎’。”专注于“治疗”的洛绎抽空对她说。 “啊好。那个洛绎，有人来了。”洛尔点亮了脑内视屏通话技能。她飘回到那两个人的身旁，发现自己可以在意识里看到那个男人的模样。她与洛绎的意识云正与克拉伦斯和克蕾雅的意识云接驳，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识云里找到亲王殿下，只看到了拥吻着的洛绎和克蕾雅。 克蕾雅的眼睛半闭着，似是得到了安抚，但是还是不愿停下对于对方向导素的摄取。洛绎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光泽莹润，他专心地吻着克蕾雅，任她予取予求，但神情却有几分自持。 “洛绎……可以停了吗？”看到换了一对人，洛尔又开始不争气地脸红起来，还有一些撞破别的小情侣恩爱场面的小尴尬，不知道自己是回避好还是不回避好。 “好的，我知道了。”洛绎对洛尔说着，他移开了嘴，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克蕾雅，温柔地帮她擦了擦唇上晶莹的水渍。他慢慢从对方的意识云中将自己和洛尔剥离开来，洛尔看到克蕾雅的意识云正在逐渐淡去，最终消失。 周围的环境变回了他们蔚蓝的果冻，洛尔稍微有点懵，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她的身体。不过幸好，她有一个很懂的副人格。 洛绎知道她的难处，于是走上前来，抬手揉了揉洛尔的发顶，微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洛尔眼前一亮——哇喔！暖男！ “慢慢回忆一下你转动脑袋的感觉，还有双手……” 洛尔乖巧地照着他的话去做，很快就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牵引力。就在她马上就要成功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洛绎蓦地笑着对她说：“对，你做得很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善后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说完，他隐匿了身影——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看不听不知道。微笑。 可怜的洛尔愣了愣，还没等她问出“会有什么事吗”之前，她就已经从自己身体上得到了答案——那就是，她浑身上下强烈的情动。 洛尔：“……” ……向导哥哥你就这么甩锅的吗？！ 四肢绵绵软软，小腹满满胀胀，身体里乱窜的电流把她酥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天她的身体竟然被吻出了反应！捂脸…… 她一睁眼，就看到克拉伦斯极具吸引力的脸庞近在咫尺，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认真去数对方睫毛的根数……洛尔突然感到既害怕又期盼对方的醒来。 同样回到了身体里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陷入了一个困难的抉择中，即：他到底要不要睁眼？ 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女孩紊乱的鼻息，嗅到女孩全身爆发出来的催情的费洛蒙。 这真是……该死地诱人！ 意识云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的副人格们使用了身体所做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有些纠结，担心这个女孩会因为要面对清醒的他而感到难堪。 最后，体贴的亲王殿下决定——装睡。 洛尔稍微等了一下。令她感到幸运的是，克拉伦斯并没有像她期望的一样睁开眼，而是伴随着克蕾雅的沉睡，他好像失去了意识。洛尔努力再撑了一会儿，但两个人都没有能力继续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所以最终相互抱着跌坐在了地上。 洛尔的手上也没有力气，她扶不住克拉伦斯，只好将他慢慢地放倒，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她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失落。 微风扑在了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的唇上有点凉、有些麻痒，于是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嘴角，然后—— 她手上一僵，刹那间羞得满脸通红。 枕在洛尔大腿上的克拉伦斯的内心，是颇不平静的。 如果说他的哨兵人格渴求的是女孩身体里的由向导人格调控分泌的向导素的话，那么能让他沉沦的无疑是女孩自身的费洛蒙。女孩的身体经过一番“激烈运动”之后，散发出来的费洛蒙的浓度大大提高——从她肌肤上的汗液，加上……巴氏腺液。 克拉伦斯是一个可怜的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 他开始担心，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以及身体的热度，会不会揭穿他“正在装睡”这个善意的谎言。 另外，必须说明的一点的是，躺在女士的大腿上是很失礼的，所以他原本是想倒在地上的。但是，躺在这个女孩的腿上却意外的让他感到舒服……所以，为了维护他对她的善意，他还是不要起来了——这位道貌岸然者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开导。 洛尔的大腿被亲王殿下枕得有些发痒，她那颗还没平静下来的雀跃的小心脏又跳出了一波急速。 周围重归一片宁静，她垂眼看着克拉伦斯熟睡的侧脸，她屏住了呼吸，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两人各自的心跳声遮掩了他们能听到其他声音，洛尔并没有意识到克拉伦斯的变化，她将他安静地看了几秒，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殿下！” 洛尔：！ 并没有做什么错事的洛尔的小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副被抓包的表情。她调整了一下自己面部肌肉的状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无辜。 她转过头去，突然一阵风刮了过来。 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克拉伦斯的面前，呐喊道：“喔天！我伟大的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装睡中的克拉伦斯：“……” “喔不——！我到底还是没赶上吗？我英明神武的殿下，请您千万不要抛弃您忠实的阿尔杰啊！” 壮汉身后的一小队将士：“……” 洛尔：“……” 她从这个人的脸上读出来了他对亲王殿下极尽虔诚的崇拜——大概是克拉伦斯教的头号信徒。 “那个，请问您是？”洛尔弱弱地发问道。 “噢！”阿尔杰反应了过来。他单膝跪地，摘掉了面具和手套，右手按着左胸口，看着洛尔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您好，弗朗西斯小姐。我是克拉伦斯亲王殿下亲卫队队长阿尔杰·罗，很荣幸见到您。” “罗先生，您好。”洛尔伸出了手，对方礼貌性地握了一下。 阿尔杰闻到了空气中弥散着的具有很强攻击性的浓烈雄性费洛蒙的气味，这个味道是属于亲王殿下的，这个他再熟悉不过。此外，他还闻到了柔和的雌性费洛蒙的气味，青涩而诱人，他看了一眼脸颊红扑扑的洛尔，再看了一眼枕在她大腿上的亲王殿下，他聪明的大脑很快就get到了重点。 作为一名拥有哨兵副人格的近卫队队长，如果他察觉不到“熟睡”的亲王殿下的异样，那就太对不起他的副人格帮他增强的感官，太对不起他对殿下的忠诚了！ 殿下您放心！我一定将您的秘密死守到底！ 克拉伦斯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阿尔杰炽热的目光，对此他只想说……算了，他无话可说。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吗？”确认了殿下的平安之后，阿尔杰开始着手掌握情况，他一边问洛尔，一边朝将士们打了个手势。 将士们很快地分头行动了起来，一部分人开始处理残留的有毒有害气体，另一部分人去解决工厂里的其余人造人以及那只被卡在厂房里的黄蜂。 “啊，是的。”洛尔想了想，把事情大致交代了一下，机敏地省略了一些事实，“殿下找齐了虫卵，用自己的精神力处理了它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幸好我突然觉醒了向导副人格，所以临时给殿下提供了一下疏导，不过我的能力着实有限，不知道殿下为什么没有醒过来——殿下他……不会有事吧？请您快帮殿下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噢！竟然是这样！”阿尔杰听完之后点点头，点头之后愣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洛尔——给殿下提供了疏导？！你确定？！ 洛尔被瞪得毛骨悚然：“……罗先生？” “噢，不好意思！”阿尔杰急忙取出了一台简便的遥感检查仪，他测量了一下殿下的各项数值，发现一切竟然再正常不过。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洛尔，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殿下的希望！ 喔！万岁！殿下快上！ 阿尔杰在心底里摇旗呐喊，流下了面条宽的感动的泪水。 洛尔茫然地看着嘴角正漾着怪笑的阿尔杰，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算了，未来人类未来人类…… “报告队长！发现一名女性人造人。” 洛尔和阿尔杰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看到玛莎正被一个士兵扣着双手押送到这边来，她表现得非常温驯，她没有不甘也没有委屈，正是一个人造人该有的模样。 “玛莎！”洛尔看到这样的场景，连忙叫了一声，轻轻抿了一下唇。 “喔！弗朗西斯小姐！看到您没事真的太好了……”玛莎说着感动地掉出了眼泪来，当然，作为只对疫苗感兴趣的人造人，她只是为了自己没有犯下太大的过失而感到庆幸。 “这是您的佣仆吗？弗朗西斯小姐。”阿尔杰提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确认这名人造人的安全性，不至于再控制着她。 “啊，不。她不是，不过她是一名被其他人绑过来的科研员——刚才殿下让你们保护的疫苗，就是她的。所以她是安全的。”洛尔解释道，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阿尔杰狐疑地看了玛莎一眼，他对洛尔点点头，然后走到玛莎身旁，要求查验她所有的个人资料，并且要她将上衣脱下，检查她的背部——据说在人造人的背上会有出厂编号，当然洛尔也在玛莎的身上看到了。 但当她看到被迫袒露胸脯却毫无反抗的玛莎的时候，她隐约感到了一种好像自己的尊严被人侵犯了的不快。 只不过，洛尔只能选择别开脸，然后……入乡随俗。 她只是这个社会的一个异类，所以她无意于蚍蜉撼树。 检查工作结束后，阿尔杰确认了玛莎的身份，并将光幕展示给她看，告诉她疫苗资料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保护。玛莎听完跪倒在地上，感激地道谢。 阿尔杰点了点头，稍微确认了一下外部情况，决定先将亲王殿下和弗朗西斯小姐带离此处。他走到他们的身前，虽然他并不想结束这两人的暧昧状态，然而他却不得不——喔不！这种阻人恩爱的事情做多了是要遭天谴的……更何况对方是他的殿下！ 阿尔杰一脸悲壮地走过去，对洛尔说：“弗朗西斯小姐，请将殿下交给我，请您跟着我来。” “啊，好的。”洛尔动了动腿，发现有点被压麻了。她随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玛莎，她正扬着晶亮的黑眸子，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 这样也好——洛尔想。 就在阿尔杰上前准备架起克拉伦斯的时候，突然间，他的面前弹出了赤红色的警报。 “队长！人造人——”彩香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砰！” 就在那个瞬间，还带着温暖笑意的玛莎被从体内炸了开来。 “自爆了！”通讯里的彩香说完了那句话。 克拉伦斯猛然睁眼，他立即张开了精神力屏障，将阿尔杰和洛尔围在了里面。 剧烈的爆炸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洛尔的眼睛一疼，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玛莎的微笑。 ……诶？ 发生了什么？ 当光芒散去之后，那里只剩下一具残破的焦尸和零星的火光。 克拉伦斯撤下了屏障，在他们三个人的周围，玛莎迸裂出来的血液沿着刚才屏障的边缘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阿尔杰震惊，他急忙护在克拉伦斯身前，紧张道：“殿下！您没事吧！” 克拉伦斯没有答话，他看着那一地的残骸，金眸眯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全身上下绷得极紧，心里强忍着滔天的怒意！ 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造人都被植入了微型炸|弹，一旦任务失败就会被引爆——看起来是这样。可谁又能保证，即便任务成功，炸|弹们就能和它的宿主继续共生共存呢？ 爆炸引起了将士们的慌乱，阿尔杰静下心来给出指令，接着看向克拉伦斯：“殿下，请您和弗朗西斯小姐先回去吧。” 这句话说完，克拉伦斯和阿尔杰一起回头看向洛尔，却发现疲惫不堪的洛尔早已因为受到了这莫大的刺激而晕了过去…… · 星历5018年8月19日，帝国首都星北部球城郊区的某个废弃工厂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人造人叛乱事件。然而，在公众的眼里，这起事件是完全不存在的。因为它牵涉到了帝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克拉伦斯亲王殿下。 是夜，帝国皇宫。 “蠢货！”一声暴喝。 女王陛下德博拉·图里努斯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这个让她又担心又生气的笨蛋弟弟。 “我不是说过了吗！禁止使用精神力！克雷你真是个令人讨厌的鲁莽的家伙！” 克拉伦斯站在王座的下首，安静地承受着女王陛下的怒气。关于这件事情，他无法否认他的冒失，从他在飞行器上感受到了那个女孩的原始精神力开始，他做了许许多多莽撞而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是的，我有错。非常抱歉，我的陛下。”他低下头以表达自己的悔意。 面对他这位雷厉风行却又非常疼爱他的亲姐姐，从小到大，低头认错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方法。 然而这一次，德博拉并不打算轻饶了他，她生气地说：“关于这件事情，你给我回去亲自写一份五万字的报告！辞去学院的职位！然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去科研院接受治疗！” 克拉伦斯愣了一下，心里暗暗感叹道——这可糟糕了…… 他只好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回答说：“是，陛下。我愿意听从您一切的命令，只是这件事情比较复杂，五万字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清楚，我愿意今晚连夜为您赶制出一份二十万字的详细报告，您意下如何？” 德博拉听完被气笑了。 她对着她的好弟弟翻了一个白眼，起身走下去，蹬着高跟鞋的她与克拉伦斯在身高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德博拉在克拉伦斯面前站定，伸手就是一个爆栗，直直敲到了对方的脑门上，没好气地说：“油嘴滑舌！不必了，你还是滚回去老老实实地休息吧！” 克拉伦斯笑了，知道危机解除。他摸了摸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冷静地说：“陛下，今天的事情，我怀疑与弗朗西斯家族有着很大的联系。” “你是想说那位弗朗西斯小姐的事情吗？喔我实在没想到，他们家族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孩子，可惜我并不希望你拥有一个姓‘弗朗西斯’的妻子。” 克拉伦斯沉了目光，却是说：“是的，我和您有着同样的想法。不过，我是想说，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克雷。” “您也知道。弗朗西斯家族的祖先是人造人的创造者，而现在，他们掌握着生产人造人最核心的技术，包握着全帝国、甚至是全宇宙的人造人产业——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他们。” “弗朗西斯一直是皇室的威胁，这个我很清楚。天知道我是有多讨厌看到会议上弗朗西斯公爵的那副丑恶的嘴脸！不过——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克雷。” 克拉伦斯考虑了一下，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说：“您支持我参加艾伯特·弗朗西斯的治疗。” “是的。”德博拉点点头，然后突然地皱起了眉头，摆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啧！那个令人讨厌的科学疯子！我真是太不喜欢他了。” 克拉伦斯神情变动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她这句话，因为他知道，他姐姐的这句话的含义远远没有文字本身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只是说：“尽管您厌恶他、尽管您知道这样的治疗是违背帝国法律的，可是您还是坚持要我参加他提供的治疗。” 德博拉顿住了，她的脑袋有点疼。她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疲倦，回答道：“是的，我必须要你好起来。” 克拉伦斯笑了，他打心底里感到非常温暖，他认真地说：“我会的。谢谢你，德博拉。” 德博拉的金色眸子闪了闪，别开脸，在克拉伦斯看不到的地方扬起了嘴角。 过了一小会儿，克拉伦斯接着说：“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治疗是违法的，所以将会采用服用精神力剂、以及在线上使用模拟精神力进行疏导的方法治疗，但是——” 德博拉抬眼扫了过去。 “陛下，我觉得，弗朗西斯家族已经让不能见光的事物——走到阳光下来了。” “你说什么？！”德博拉瞪大了眼睛。 · 克拉伦斯和德博拉再说了一些什么，不过因为他今天确实需要休息，所以他很快就从女王陛下的手中获释。 在回亲王宅的一路上，他开始整理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来。 他被据说是无意中迫降在废弃工厂的弗朗西斯小姐的精神力所吸引，所以他进入了工厂，撞破了人造人要在首都星孵化虫卵的阴谋。问题有很多—— 第一，人造人听从谁的指令执行这个计划？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明确知道如何掌握人造人弱点的禽兽！ 第二，为什么要在首都星孵化虫卵？一旦虫卵孵化，谁会得益？ 第三，弗朗西斯小姐的飞行器为什么会迫降在那里，这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巧合。 第四——那个女孩，她到底是谁？ 她的费洛蒙、她的精神力、她的副人格、她的向导素……为什么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 前三个问题，克拉伦斯并没有什么头绪，然而关于最后一个问题——就像他刚刚对德博拉说的一样，他在心中已经得出了答案，而且这个答案很快他就可以得到验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打心底里对这个答案有一种抗拒感。 他并不想知道，那个实验体，和那个女孩——是同一个人。 克拉伦斯拨通了亚尔维斯的光脑，光幕中的那个虎牙男孩咧着可爱的笑容。 他攥了攥拳头，问候道：“晚上好，亚尔维斯。” “晚上好，亲爱的克拉伦斯殿下。” “我想问关于尔尔·弗朗西斯的事情。” “好的殿下，我马上将资料传过去。”亚尔维斯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谢谢你，亚尔维斯。” 很快，他收到了一份帝国科学研究院的项目企划，保密等级为最高。 他阅读完其中的内容，脸色沉了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 飞行器抵达了他的住宅，人造人男仆走上前为他打开了门。克拉伦斯没有动作，他坐在座位上，额前黑色的碎发划过他的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给艾伯特传去了一封简讯，上面写着—— 艾伯特，我愿意接受治疗。 · 当洛尔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 她回来了？灭虫结束了？殿下呢？ 她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更有些胀痛，这让她很难思考些什么问题。 突然，艾莉莎粉粉的小脑袋冒了出来，她眨了眨大眼睛，嘟嘴说：“小姐姐你还好吗？” 洛尔愣了愣，她慢慢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清洗好，换过了衣服了。她对着艾莉莎笑了笑，嘴唇有点发白：“我很好。谢谢你，艾莉莎。” 艾莉莎咧嘴笑了笑。 这时候洛尔的目光越过艾莉莎，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秋思。秋思穿着她熟悉的哥特式短裙，精致到似被细心雕琢过的小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洋娃娃——或许，她就是。 洛尔心口蓦然疼了一下，不知怎的，她的视线被泪水晕得一片模糊。 “哇呀呀！小姐姐你怎么了？”艾莉莎扑上前来，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她握住了洛尔的手，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像是握上了冒着白气的冰块。 秋思走上前来，坐在洛尔的床边，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洛尔的后背。 无声的纵容，无疑是用哭泣来发泄的最好的催化剂。 洛尔大哭出声来，趴进了秋思的怀里，双肩耸动着，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艾莉莎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秋思，秋思抿抿唇，对她摇了摇头。 洛尔哭了一会儿，感觉好受多了。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非常不好意思，秋思。让你们担心了。” “您不用客气。” 洛尔接着问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知道现在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的早上。昨天傍晚，失去意识的她被克拉伦斯亲王的近卫队送回了宿舍，并且通知了她名义上的父母。艾伯特听说这件事后，让秋思来这里为洛尔检查身体情况，并且守了她一整个晚上。 据说，刚觉醒副人格——特别是哨兵向导这种有特殊能力的副人格时，身体和主人格会变得异常不稳定，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再加上洛尔在此期间受到的刺激，想要不出事也难。不过万幸的是，秋思告诉她，她的向导人格因为曾经与某个强大的哨兵人格建立过短暂的精神结合，所以相对来说她的精神状态算是比较不错的了。 “感谢你，秋思。” 秋思点了点头，接着看着在一旁正捏着洛尔的手玩得不亦乐乎的艾莉莎，她蹙了蹙眉。她接下来有一些必须私下里对洛尔说。 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艾莉莎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她只知道秋思是来自小姐姐本家的人造人佣仆，并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洛尔明白秋思的眼神，她也看了一眼艾莉莎，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却没想到艾莉莎比她想像中的要敏感多了。 “啊！小姐姐，你要吃什么吗？我去和遥遥说。”艾莉莎甜甜地笑了。 “……谢谢你，艾莉莎。清淡一些的食物就可以了。” “好哒！”说着艾莉莎离开了房间，并且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洛尔小姐。”秋思唤了她一声，对她说，“艾伯特阁下要我转告你，因为你已经觉醒了向导人格，所以从明天起，你的课程将会有些变动。” 洛尔听到这句话有点紧张，她试探地问：“……那课是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秋思看了她一眼，无情地点头说：“毫无疑问地变多了。” 洛尔愣了一下，欲哭无泪：“……” ……救命，求放过！ “另外，如果您觉得现在好多了，我将带您去科研院，艾伯特阁下正在等您。”秋思淡淡地说。 “啊，当然，我好多了。”洛尔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确实有需要去见一下艾伯特，她心中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请问您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吗？洛尔小姐。” 洛尔想了想，笑了：“请等一下，我饿了。让我们先一起吃完遥遥准备的食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洛尔举手：亲妈亲妈，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言：乖女儿你说。 洛尔：巴氏腺液是什么啊？ 你言：……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正版！ 你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第25章 Chapter 25 　　柔和的晨曦洒在帝国科研院亮白色的茧型建筑上。 艾伯特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试验台上, 眼前投影了一个按比例缩小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的人物模型。他正双手插兜，神色沉稳冷静。艾伯特盯着那个模型, 然后伸出了手指——戳了上去。 “喔！长大后的殿下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一边气愤地说，一边用手指恶狠狠地戳着那个小人。 “可恶！可恶！可恶！” 那个小人非常迎合地表现出这样的动作, 例如：被打趴在地上、被扇得别开了脸、被……画面太美, 无法描述。 这是帝国一款非常受欢迎的“纯洁友好”的APP，它可以利用真实人物数据还原出一个人物模型，然后——用户可以对小人做|爱做的事……划掉。 当然，公众的人物形象是受到帝国官方保护的。所以，能够做到自主篡改程序，并且敢拿亲王殿下泄气的, 估计除了胆大包天的艾伯特之外, 不会再有别人了。 “喔！殿下你真的是太可恶了！”艾伯特非常的不爽，继续戳，碎碎念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说答应就答应了呢？上周不是还威胁我要把我介绍到戏剧院去吗？你分明连推荐信都发给我了！喔！这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艾伯特越骂越觉得气不过。 他当初送过去给女王陛下审批的项目申请表上写得很清楚——为了确保帝国法律不被破坏, 该项治疗将秘密进行。 即：一、从实验体身上抽取原始精神力, 制成精神力剂送与殿下服用, 这样可以补充克蕾雅小姐枯竭的精神力；二、进行线上疏导，让殿下和实验体登入星网, 教导实验体使用模拟精神力为殿下和克蕾雅小姐提供疏导服务。 实验体不允许获得公民身份, 更不可以离开科研院。 这样的安排, 可以彻底避免该项目的泄漏，实在是再周密不过的计划了。 然而, 女王陛下是批准了，但是亲王殿下他不参加啊！ 再好的医生，遇到了不听劝的病人，也是束手无策的——不过，这句话大概对于脑回路清奇且没有职业道德操守的艾伯特医生来说并不适用。 在他的好意被亲王殿下三番五次地“糟蹋”之后，他不开心地表示：此仇不报非君子！ 于是，这位君子就光明正大违背了指令，将洛尔包装了一下丢到学院去了…… 可是！ 他当真没想到他的殿下竟然又答应了治疗啊啊啊！ 难道谁会以为他乐意将实验体洛尔暴露在阳光下吗？这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啊！ “喔我的天！真是太可恶！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殿下！”艾伯特说着，留下了伤心的眼泪——并没有。 小心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的艾伯特疯狂地蹂|躏起了那个可怜的小人，场面血腥非礼勿视。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看着那个已经遭到成吨伤害而爬不起来的小人，他眯了眯眼。 不过——殿下为什么就答应了呢？ 嘛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也是他所期待着的走向。 但是……这个变化未免来得太过突然——难道是经过昨天的事情，殿下察觉到了什么吗？ “不，不会的。”艾伯特神色一凛。 他无条件相信自己周全的安排。 于是，他再想了一会儿，就痛快地放弃了思考。 他点了点光脑，打开了一张三个人的合影。 画面上的金发碧眸的艾伯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青涩小伙子，他手上牵着一个只有一岁的黑发金眸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脸蛋肉嘟嘟的，并且他正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嘴中吮吸。 而艾伯特的身旁则站着一个穿着哥特式风格服装的黑发少女，没有蹬厚底靴的她依然很高，有着一双璀璨慑人的金色眼睛。 画面外面，是已经五十二岁的“年迈”的艾伯特爷爷。 老爷爷盯着这张合影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温柔。 然后，他伸手去放大了那个正吮着手指的黑发小男孩，脸上露出了幸福而陶醉的表情：“喔！多可爱的小殿下啊！” 他要是能和亚尔维斯小天使一样永远不会长大该多好啊！这样就可以一直听他用孺软的声音叫“艾伯特哥哥”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艾伯特一脸悲伤地掏出了手帕。 就在他要把手帕往眼角贴的时候，AI说话了：“艾伯特·弗朗西斯阁下，洛尔小姐和AH秋思小姐到了。” “让她们进来吧。” 实验室的门应声划开了。 洛尔跟着秋思走了进去，当她看到艾伯特的一瞬间，她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惧。 她不知道昨天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在那里守着的人造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会泄露他们的虫卵计划，所以才想杀了她。但是从殿下说的话来看，艾伯特先生又不一定是清白的…… 她很难过。她非常不希望自己得到一个被人抛弃的答案。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醒过来，艾伯特是她看到的第一个人。 虽然对方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家伙，而且很明显他对她有所求，但她除了他和秋思以外没有任何的依靠——或者干脆可以说，她能活过来并且继续活下去，都是托了这个人的福。 尽管她现在有了一个公民身份，也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这个社会——但是，这远远不够。弗朗西斯家族的权势和财力明晃晃地摆在那，现在的她还没有任何还击的能力。 所以，非常无助的是，即便对方真的要舍弃她，她也无可奈何。 她真的真的很希望能得到他的解释…… “早上好，洛尔小姐。”艾伯特坐正了身子，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早上好，艾伯特先生。” “喔听到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恭喜你觉醒了向导人格，我的洛尔小姐。” “……谢谢您。”洛尔迟疑地回答道。她思考了一下，但她因恐惧而慌乱的大脑无法让她想出合适的套话方法。所以，在大脑一片空白中，她抛出了一记直球—— “艾、艾伯特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飞行器会迫降在工厂里？” 艾伯特听完眼睛一眯，没有立即回话。 女孩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按道理，您的飞行器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不是吗？我……我还没有给亲王殿下提供精神力！我应该还是被您所需要的！不是吗？！”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重，话到最后声音竟有点发颤。 她小喘着气，眼角溢出了几颗泪水——她比她自己想像中的还要迫切渴望听到这个人的解释。 艾伯特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洛尔的心沉了下去。 “关于这件事情，请允许我向您解释，洛尔小姐。”秋思插话说，“您昨天中午乘坐的飞行器07号按照原定计划，应该在上午11：30送艾伯特阁下到第二科学研究院的。但是由于当时有一位友人来访，所以阁下临时改变了行程，选择使用07号将您送回学院——本次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但由于07号已被炸毁，所以恐怕很难找出犯人。不过，我们会努力的，请您放心。” 洛尔一愣。 “我非常抱歉，让你承担了我应该承担的危险。”艾伯特推了推眼镜，诚挚地说。 洛尔听完，突然放下了心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内心的渴望驱使她很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喘了一口气，释然地说：“喔——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是我误解您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如果是我，我也会对提供飞行器的人产生怀疑。”艾伯特微笑着回答，递了一些纸巾过去。洛尔道谢着接下了。 等洛尔稍微发泄了一会，冷静下来后，艾伯特猛然一拍掌说，“来吧我的尔尔！今天叫你过来，是想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还想认识一下你的副人格，请问该怎么称呼呢？” “啊，他叫洛绎。”洛尔放松了下来。 “喔这真是一个好名字。洛绎先生，你在吗？” 听到艾伯特说的话，洛尔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揽着肩膀扶开了。她隐约感觉到洛绎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和他的面前好像摆着一个麦克风，刚刚是在她在说话，现在洛绎凑了上来，张了张这副身体的嘴说：“是的，我在。您好，弗朗西斯阁下。” 艾伯特看着气质突变的洛尔，满意地笑了。他伸出了手，眨眼说：“你好，我的洛绎，你可以叫我艾伯特哥哥哟。” 洛绎回握了艾伯特的手，微笑着说：“感谢您的好意，艾伯特先生。” 洛尔并没有抬手，但是她却看到自己的手握了过去。她尝试着去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无力，就像遭遇了鬼压床一样……如果不是接受了这个设定，她估计要被吓晕过去。 “噢好的，真可惜。”厚脸皮的艾伯特并不在意被拒绝，他打开了光幕开始记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开始研究”的认真氛围，继续说，“我想简单测试一下你们的主副人格的关系。洛尔小姐，你听到了我们刚才所说的话吗？” “啊？是的。”洛尔张了张嘴，声音发出来了。 “喔，这很好，看来你们已经做到了‘共存’，这非常难得。”艾伯特在光幕上写了几笔，抬头再说，“那么接下来请洛尔小姐持续转动自己的右手，洛绎先生和我聊聊天好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 意识云里，洛尔抬头看了一眼洛绎，洛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放心，我们试试看。” “嗯。”洛尔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开始尝试去转动手腕。 “您希望聊些什么呢？艾伯特先生。”洛绎刚一开始对外说话，洛尔就感受到了手臂的力量突然间全部被抽走了。 原本举在空中的手垂落了下来。 “喔，那看来‘共生’还不行。”艾伯特点点头，又记在光幕上，安抚性地说，“感谢你们的配合。” 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带着斯文的金丝眼镜，瘦弱而白净的艾伯特，看起来可以说是非常的文质彬彬了。 “他现在真像个专业的研究员。”洛尔在心底默默地吐槽道。 “他本来就是，洛尔。”洛绎好心提醒道。 洛尔：“……” 内心吐槽竟然还会有人搭话……这也是很神奇了。 “洛绎先生，你的精神力情况如何？身体还好吗？”艾伯特问道。 “我感觉还不错，一切都挺好的，艾伯特先生。” “喔，很好。”艾伯特说着对秋思打了一个手势，笑眯眯说，“那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尔尔，你还在吗？” Emmmmm……好消息？ 洛尔突然觉得这并不会是一个“好消息”，她有点想装死…… 洛绎瞥了她一眼，微笑着没说话。 “喔好的那我就说了。”艾伯特摆出一副“别装了我知道你在”的了然表情，笑着说，“既然你的向导人格已经觉醒了，那么事不宜迟，从下周开始，我们就向亲王殿下提供疏导治疗吧。” 听到“亲王殿下”几个字，洛尔反应过激地脸红了。昨天吻后残留下来的快感再一次涌上她的身体，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跳骤然急促。 “……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喔当然我的尔尔！你帅气的艾伯特哥哥是全帝国最雷厉风行的男人！”艾伯特从秋思手中接过了一个针管状的仪器，针尖上寒光一闪，他一脸纯良无害地笑着说，“首先，让我们先从抽200cc的精神力开始吧！” 洛尔：“……” · 做完了其他的检查后，已经接近中午了，艾伯特没有休息，直接带着那200cc的精神力把自己锁进了别的实验室，并且让秋思将洛尔送回去。 飞行器在空中稳定地飞行着，经过昨天的事情，洛尔坐在飞行器上还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提心吊胆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平静的秋思，叹了一口气。 但还没来得及等她想些什么，她开始犯迷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数秒后，那双黑褐色的眼睛又睁开了。女孩的脸上少了洛尔的疲倦，取而代之的是洛绎温柔淡然的表情。 “洛绎先生。”秋思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看了过来，“洛尔小姐睡了吗？” “是的。”洛绎微笑着回答。 说着，他接过了秋思递过来的药剂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启封后，他二话不说就将液体喝了下去，饮得干干净净。 秋思取回了空瓶，淡淡地说：“还请您不要忘记我们昨天晚上的谈话，为了洛尔小姐的身体健康，我希望我们的合作一切顺利。” 洛绎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只是说：“祝我们合作顺利。”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洛尔的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她从浅眠中惊醒。 诶？她睡着了？！ 懵了几秒，她连忙道歉说：“啊，不好意思秋思……我好像睡过去了。” 秋思理解地点点头：“是您昨天太过疲倦了。” “嗯——好像是的……”洛尔确实感觉累得身体都不像她自己的了。 “嘀嘀。” 这时候，洛尔的光脑弹出了一条信息——新课程提醒。 ……她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不会吧？！ 她明明已经每天早八晚八了！为什么还要给她加课？！ 这真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通的洛尔气愤地点开了课程简介，看到课程名称是“向导机甲操作及辅助战斗技巧指引”。 然后，她下移了目光。 授课教师—— 克拉伦斯·图里努斯。 洛尔：“……” 第26章 Chapter 26 　　经历了非人的周一至周三满课的折磨后, 洛尔等来了她有点小期待的一堂课。 提前十分钟进入阶梯教室的她，无疑比喜欢踩点进教室的未来人类们有着更多的座位选择。她看了看, 谨慎地挑选了一个靠边的、不怎么显眼的位置。 在这个费洛蒙无处不在的时代，像这样需要聚集一堆人的公共场合里到处都摆着空气净化仪。但其实, 这样的面对面授课在现在已经是非常少的了, 洛尔上的其他课程几乎都是在宿舍里使用潜行仪在星网上完成的——因为只有在全息世界里，人们才能从费洛蒙的恐怖又甜蜜的支配下被释放出来。 然而，这节课却仍旧被安排成了面对面教学。据说原因有二——其一，这堂课由理论和实操构成，讲师需要将同学们带到专用训练场去；而其二—— 这是一个近一年，对一切都很懂的学院新推出的吸粉——不对, 是吸引生源的福利。 开课前一分钟, 教室里已经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会在下一秒举起荧光棒疯狂地打Call…… 洛尔看到这样的场面，一脸淡定地将自己的学生信息录入了课桌, 屏幕上验证了她的身份。 没关系。 反正开始上课之后, 无关人士就会被请出去, 所以这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和听课效率。 对！不会！ 洛尔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看着外面美丽的庭院, 她的内心有点小激动。 比上课铃响得还准时的, 是一阵惊呼声和鼓掌声。 洛尔沉不住气地向门口望去, 那里走进来一个人，身形挺拔, 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她静静地看着他走上讲台，看着他优雅地脱下外套后，将袖子整齐地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她突然回想起他身体的触感。 柔软的黑发，有力的臂膀，还有衣下紧实的肌肉…… 打住！ 洛尔匆忙别开眼，心跳得极快。 “各位同学下午好。”讲台上的那个人说话了，声音温润，措辞客气，让听者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尊重，“感谢各位对课程的喜爱，但由于课堂容量有限，还请未验证的同学们自觉离开。” 到亲王殿下的课堂等候，只为了看他一眼——这大概已经成为了学院里克拉伦斯教信徒们的习惯。他们听完这句话后，很顺从地离开了，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 洛尔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位殿下……真的是吸粉利器！ “那我们开始上课，上次我们讲到——” 洛尔用有点凉的手捂了捂脸，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她开始打开光脑做笔记。 虽然她是插班进来的，但是她完全跟得上进度，因为她已经在这几天里看过前几节课的全息影像了……而且由于她每次看都很难集中注意力在课程内容上，以及别的什么让她羞于承认的缘故，所以那几节课她已经舔了好几遍——不！她其实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 洛尔盯着讲台上的克拉伦斯和他准备的模型，不由自主地又走了神。 全息影像和真实情况，毕竟还有着很大的不同…… 在看影像的时候，因为不需要顾及到对方会对她作出什么反应，所以她看得很起劲、很肆无忌惮——按个暂停捂着脸犯犯花痴，拖动一下播放进度条再看一遍什么的，对她来说是常有的事。 但是在这里，她怂得不行。 她想看他的脸，可是又有点不敢。 对方是一个好老师，所以会经常性地和同学们保持目光交流。每当他那一双好看的金色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接着听到自己那急促的心跳声…… 这样上课对心脏不好，真的！ 克拉伦斯一边冷静自持地讲着课，一边全无意识地增多了与边上同学们的目光交流。 尽管这里摆满了空气净化仪，尽管这个空间里混杂着各种各样味道的费洛蒙，可是他敏锐的感官还是可以毫不费力地捕捉到那个属于那个女孩的极其微弱却又极致诱人的气味…… 他的身体自发地作出了回应。从班上某些同学们越来越亮的眼睛和越来越沉醉的表情上，他可以看出—— 他的费洛蒙又在撩人了。 不明真相的洛尔同学看着越发性感的亲王殿下，她感觉快要把持不住了…… 她对此只想表示——还让不让人好好上课了！她想当个好学生啊！ 捂脸…… · 　　 　　在一个小时的撩与被撩中，理论课很快就结束了，洛尔觉得她很有必要回去之后重新找影像看，不然她约等于什么都没学到…… 而后，她随着同学们坐上大型飞行器向学院专用的训练场出发。 拥有全帝国最好的教育资源的皇家军事学院不是吹嘘出来的，偌大的首都星训练场占地公顷几不可数，此外学院还拥有两颗未完全开发的星球，以此作为同学们的实战训练基地。 鉴于洛尔所在的班级是教授的是初级向导课程，所以他们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去。 下了飞行器之后，克拉伦斯带着他们进入了室内训练场。 这是一个竞技场，防护屏内是用于战斗的场地，而外面一圈则是观众席。 这一群年轻的向导们唧唧喳喳地说着话，从他们谈话中洛尔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克拉伦斯让同学们集中坐在一处，洛尔就听指令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她加上胸口上挂着的那个名牌，自带高冷气质，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上来与她搭腔。 也好——她想。 她在一旁光明正大地看着克拉伦斯正用着光脑通讯，他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异常地吸引人…… “啊啊，我闻到了闻到了！”坐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孩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像是食用了什么违禁的药品一样激动。 “天！真的吗？你确定是殿下的费洛蒙？” “对对对！这冲击性一定是！喔天……我快要受不了了……” 洛尔：“……” 呜呜呜——她突然很羡慕有犁鼻器的人！ 噢姑娘别这样，她心里会不平衡的…… 这时候，一个穿着校服面目清秀的红发少年出现在了克拉伦斯的身边，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带着十分正经的表情，脸颊处挂着可疑的红晕，他的目光有些四处游移，不敢往观众席上望。 他稍稍掂起脚——目测他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和克拉伦斯亲王确认了一下，然后站到了台前。他清了清嗓子，在说话前又稍微调整了一下领带，少年清朗的声音说：“咳咳——各位同学，下、下午好，很高兴当、成为你们的助教，我、我是门罗·布朗。” 洛尔：！ 门……门罗？诶！真的？ 她没听错吧？！ 他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暴脾气硬汉吗？！这个秀气又腼腆的小少年是要闹哪样！ 洛尔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论网友面基时候的车祸现场。 “唔咳——欢迎大家……嗯，那个，实践出真知，克拉伦斯殿下希望，第一节课可以以实战的形式，给同学们进行现场教学……”门罗继续说。 “哎呀好可爱！” “哇喔布朗家的大公子好害羞好萌啊……”前面的女孩开心地评价道。 洛尔：“……” 不不不，她不想听她不想听……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门罗！ “所以，为了演示，我们会抽取两位同学，与殿下和我分别组队——” 门罗这话刚刚说出来，观众席瞬间沸腾了。 “啊啊啊！殿下！” “殿下请选我请选我！” “啊……同学们安静一下——安静……”看到门罗慌慌张张的样子，洛尔向他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请安静。”克拉伦斯站上前控制了局面，他点了几下光脑，一个抽签程序在每个人的面前弹了出来，“各位，抽到红色，和门罗一队；蓝色，和我。没有抽中的同学请在一旁认真观看。开始吧。” 话落，克拉伦斯看了一眼正盯着光幕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的女孩，脸上保持着平静。 她是一个实验体——她不是一个自然人。 但是她拥有副人格，拥有精神力，和一个由受精卵发育而来的自然人几乎没有区别——更甚者，优于许多人。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艾伯特违背了协议，而且是狠狠地，没有给他自己留下一点余地。 他不知道艾伯特一定要让这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背后的弗朗西斯家族在私底下进行着什么样肮脏的勾当。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女孩的身份一旦被揭露，帝国里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克拉伦斯看着那个女孩生动的表情，感受着空气搬运过来的她宜人的费洛蒙以及她温柔的元精神力——他锁紧了眉头。 按照艾伯特提供的说法，她是一个有着盖亚历二十一世纪的人们的认知水平的女孩。她没有学习过机甲操作，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副人格好好相处，更甚至——也许她连一些普通的常识都搞不太明白。 她是无辜的。 然而她却，不可逆转地，即将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这样一个和自然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的女孩。 他莫名感到心口一疼，移开了眼睛。 同学们正在踊跃地抽着签，然后在看到结果后发出一声失望的惨叫声。 大部分未来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星网上的机甲操作类游戏了，所以他们个个都面对光幕摩拳擦掌，对成为亲王殿下的搭档势在必得。但洛尔不这么想。 她想的是——这里大概有一百来人，她一个只上过一次机甲，还是女登带飞的古代老祖宗……应该不会被抽中吧？ 于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洛尔伸出手指点了上去。 接着，抽签筒很生动地摇了一下，弹出来一根签—— 蓝色。 “铛铛铛！恭喜您！” 她耳边响起了中大奖时的摇铃声。 洛尔：“……” 风太大！抽中了什么她看不见…… 第27章 Chapter 27 　　站在凉飕飕的机甲停泊场, 面对着一整排清一色灰扑扑的教学用机甲，洛尔的内心是崩溃的。 “嗨！弗朗西斯。”那个红发的清秀少年向她走了过来, 他扬手打招呼，脸上挂着灿烂宜人的笑容。 “哈……嗨。”洛尔愣了一下, 看着这个不仅外表完全不同, 而且氛围也彻底改变了的少年，她顿时感到了一种无所适从感。 “啊我是蕾欧娜。”蕾欧娜看她有所迟疑，于是补上了这句话。 她笑着说：“我没想到竟然会抽到你！噢天！我觉得门罗这次输定了！——啊哈，他还不服气呢。” “啊，你好，蕾欧娜。”听到是蕾欧娜, 洛尔觉得舒坦多了。她抿抿嘴, 忍不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却又想着不能失了礼数。 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还没有她高、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红发少年，斟酌着语气委婉地说：“……我好像看到了布朗先生特别的一面。” “噢是的！”蕾欧娜笑得眯起了眼，她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这个蠢货总是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说是有什么英雄气概——就他？还英雄气概？喔别开玩笑了哈哈哈……” 洛尔一脸微妙地看着这个顶着门罗的脸的红发少年开始愉快地自损起来。 这就好像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大笑地说“噢洛尔真是一个二傻子”一样。 恶魔妈妈买面膜…… 要是放在她的时代, 这毫无疑问是要被送去精神病院的。 “门罗，难道你正在向对方的向导透露我们的战术吗？” 一个金发女孩走了过来, 她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倨傲之色。洛尔知道她, 这就是那个抽中了红色签的艾丽卡·维多利亚。 “糟糕！是艾丽卡, 我最不擅长应付她了……啊呀门罗你上！”蕾欧娜说着，红发少年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他抬头看了一眼洛尔, 想起刚才自己那副蠢样，他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哼！”门罗不屑地撇开脑袋，对着艾丽卡说，“噢别逗了，你有战术吗？你能和你的向导人格共生吗？再说了，这次实战的目的是锻炼你或者你的副人格的闪避能力的，我可不指望你能帮上我什么忙，我还要和殿下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呢。” “哼！我看你是痛痛快快地被打吧！” 门罗：“……” 艾丽卡斜睨了一眼洛尔，锐利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躺中的洛尔：“……” 很明显，这位维多利亚家的大小姐对于自己抽到的竟然是红色而不是蓝色这件事，感到十分不满，不过弗朗西斯这个家族名却成功地教会了这位高贵的大小姐什么叫忍气吞声。 憋屈的艾丽卡决定将怒气发泄到小时候的玩伴身上去，她瞪着眼，高嗓门颐气指使道：“门罗！给我挑一个高防、灵活、颜值高的。” 门罗乜了她一眼，不爽地说：“噢见鬼！自己挑！和你搭档这实战就不用打了！” 相比起在公众场合下小媳妇样儿的他，现在的他明显爷们多了。 “噢！你这个辣鸡！小心我把你小时候的——唔唔唔！” 门罗看着被他捂住嘴只能干瞪眼的金发大小姐，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他挑！他挑还不行吗…… 洛尔听完这段对话，目送他们走远，她沉默了一下。 喔！对了挑机甲！ 她望向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机甲，尝试着辨认了一下……然后她向刚刚走过来的克拉伦斯看去。 她想，她刚刚从艾丽卡的话中大概只get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 原来这些机甲是有不同的啊！ 好像从洛尔的表情上读懂了什么的亲王殿下：“……” 这估计药丸。 克拉伦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陷入纠结的洛尔，他皱了皱眉头，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一件事来—— 她会不会向他求助呢？ 然而事实证明，洛尔并没有——虽然她挺想的。 她咽了口唾沫。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被这位殿下盯着看，她本来就意识过剩了，加上这样的压迫感……她手一抖，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紧张感她很熟悉，就是那种考试时，老师站在座位旁边看着她答题一样。 求您别看了！她快要被吓哭了…… 洛尔打开光幕开始一台一台看简介——型号、配置……一堆数据从她的眼前飞过，但是她什么都看不懂，就像打开了数学课本一样一头雾水。 诶……根据刚才门罗所说的，所以今天是要锻炼她自己的能力咯？ 那么如果她不能自己挑出台适合机甲来……她、她会不会被扣分啊？！ 洛尔欲哭无泪——她的总绩分数濒临灭绝啊！这样的痛她承受不来啊！ 就问她为什么没有多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喔天！这真的是，飞来横祸…… 停泊场里响起大型机械移动的声音，门罗和艾丽卡已经挑完机甲去候场室了，他们选择的机甲将会被送到那里。 “如果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地方可以问我，弗朗西斯小姐。”了解到她特殊的身份之后，克拉伦斯并不太期待她能作出什么明智的决定，于是他向她提出了帮助。 “谢、谢谢您，殿下。”洛尔听到这句话，瞬间放弃了挣扎，打算直接交白卷。 不过这样是不是显得她太学渣了一点？虽然她本来就是…… 良心的谴责加上课业成绩的鞭策，洛尔就想着——卖个惨，赌一把与殿下的师生情。 洛尔心跳得很快，她吸了一口气，白净的小脸上换上了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请求道：“殿下，由于刚刚加入您的课堂，我对您的课程还没有完全掌握——所以，可以请您……帮我挑一个吗？”但是请不要挂我科好吗——论潜台词的艺术。 这样的牵强的说辞，在任何一个未来人听来，可以说是足够匪夷所思的了。 毕竟，一个未来人，谁没有在星网上参加过机甲游戏呢？看不懂机甲数据，大概就和她那个时代的人不能从扑克牌中挑出大小王一样。 不过，克拉伦斯不这么觉得。 女孩泛着水光的黑色大眼睛晶然发亮，微微抿起的淡粉色嘴唇让他回想起了那天他口中残留下的甜香…… 他喉中一紧，女孩刻意软化过的声音在他听来和动情时的轻吟声没有什么差别，加上话语中隐含着的撒娇的语气——他的脊背一阵酥麻。 他挑了挑眉，很干脆地帮她在光幕上选了一个机甲，然后忍了忍、再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在她的后脑轻轻拍抚了一下，柔声说：“走吧。” 洛尔愣了一下，埋下有点发烫的脸，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坐上外观自动变蓝的机甲以后，洛尔发现克拉伦斯帮她选了一个非常适合她的初级机甲。说白了就是傻瓜机，不需要任何技术，绝对满足她逃跑的需要。 洛尔站在机甲舱内，在四肢上装备好了传感器，她握了握拳，庞大的人形机甲就更随着她的动作握了握拳——还是挺灵活的。 感动！殿下真是太了解她这个战斗力负五渣的水平了…… 跟着克拉伦斯走进了竞技场，看到了对面走出来的两架已经投影上红色的机甲，洛尔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手心开始冒汗。 这……真的要直接实战吗？就不能温和地来个模拟演示或者练习什么的吗…… 反射弧极长的洛尔直到现在才突然有了她好像即将要跟人干架的实感。 “弗朗西斯小姐。”通讯仪里传来克拉伦斯好听的声音。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搔动，带来一阵微热。 “啊——是的我在，殿下。” 克拉伦斯坐在机甲舱内，通过屏幕看着身后那个正笨拙地转动着脑袋的机甲，他没有再说话——他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担忧感。 他放不下心来——她大概很不安。 他想简单地安抚她一下，很简单的、很正常的那种——比如，没关系？按你自己的想法来？ 但是又发现，他斟酌了半天，却说不出口。 被对方叫了一声之后就没有收到后文的洛尔战战兢兢地等了十秒钟，憋不住了开口问：“那个……殿下，请问有事情吗？” 通讯仪将女孩绵软而迟疑的声音完整地传了过去，丝毫没有失真。 又是过了一小会儿，洛尔听到他好像有点愣地说：“没事。” “Emmmmm……所以殿下，你其实是在逗我吗？”她额角一抽。 “噢，真遗憾。”克拉伦斯轻笑着接话，“被你发现了。” 洛尔：“……” 好的好的，你厉害你说了算…… · 在开战之前，克拉伦斯简单地对本次实战演示的限制作了一下解释。 首先，为了公平起见，在这次实战中，他和门罗都不会使用精神力，也不会切换至哨兵人格——听到这一点，同学们都遗憾地惊呼了一声。 其次，他和助教门罗的意识云将会对他们的搭档开放，建立共知。 最后，两位同学或者说是她们的向导人格，需要使用精神力探知场上情况，根据她们在课上所学的知识，对自己和敌方的行动作出预判，并做好应对。 一分钟后，战斗开始。 洛尔听完以后为自己捏了一把汗，顺便也替站在她面前的殿下捏了一把…… 她想了想，在意识里呼唤道：“洛绎……你还在吗？” 自从那天从科研院回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她意识里冒过泡，而洛尔因为不习惯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人这样的设定——又或者说，她下意识在抵抗着这样身体共享的荒谬事情，所以平常在生活里，她几乎都要忘了她已经觉醒了副人格…… 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她必须要承认，她已经在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我在，洛尔。”洛绎突然出现。 洛尔有点尴尬地问：“那个……你听课了吗？” 洛绎无辜地笑了，说：“我没听。” 洛尔：“……” 第28章 Chapter 28 　　洛尔在意识云里看到了洛绎一脸和善的笑容, 她表示她的内心是久久无法平静的。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摔！ 虽然她已经把前几节课的知识都好好记住了，然而现在是实战, 而不是在星网上，她没有办法使用精神力模拟器, 更不可能和洛绎做到“共生”。 “你……真的没听吗？”洛尔再次确认道。 “嗯。”洛绎坦率地点头。 洛尔：“……” 甩锅失败的洛尔看了一眼显示屏左上角血红的倒数计时器, 欲哭无泪…… 洛绎静静地看着正在抓狂中的洛尔，浅浅地笑了。因为意识云的共享，他其实比她想象中的知道的还要多。 “不过，你可以使用精神力。”他说。 “诶？” 不是说主副人格还没有做到“共生”的时候，她不会有外显精神力吗？而且，在这个世界里, 真正能做到“共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她一个刚刚觉醒向导人格的人怎么可能可以…… 洛绎没有反驳她的想法，只是温柔地说：“洛尔，你可以试一下。” 洛尔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集中注意力——一睁眼, 她看到的场景瞬间变成了冷色调, 并且她可以在竞技场上以及观众席上看到各种颜色的意识云。 一切正和她在那次作战中看到的一样！ “天！我是怎么做到的！” 成功的喜悦感一下子冲上她的脑袋, 她整个人顿时变得兴奋了起来，脸颊泛红, 止不住嘴边的笑意, 更听到了自己心脏急促的鼓动声。 她难以置信地说：“不是说我们还不能共生吗？” 洛绎微笑着看着她, 说：“如果我愿意给，你愿意用, 我想是可以的。” 他想，他并没有说错什么，他很清楚这副身体是艾伯特的得意之作，并且有着如此高配的身体和大脑——只要她想，他当然就能做到。 就好像她想伸手去拿个杯子喝水，她的手就会动起来一样。 当然，他还是比单纯的身体的某一部分要高级多了。 从生物学角度上讲，他们共用着同一个大脑，而他其实只不过是她分裂出来的一个“他我”而已。他承载某一部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或者说她不愿去回想的记忆——所以，在艾伯特的定向诱导和秋思的告知下，他知道的远远比她所掌握的事情要多。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比她对自己的认识还要清楚。 洛绎看了一眼兴奋无比的洛尔。她正收放着自己的精神力，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正是因为他懂她，所以从科研院回来之后，他从来没有在她的意识云里出现过。 他不想，也不能。 作为一个副人格，他一直被关在了她的意识深处。他也有偶尔浮上她的意识面的时候，例如当她在上一些关于向导副人格的课程，她就会想起他的存在，继而解开他身上的枷锁。不过他知道她打心底的排斥，所以总会安静地坐到一旁去，不愿出声惊扰她。 但他很清楚，她比她自己能意识到的，还要厌恶他的存在，甚至恨不得能他这个奇怪的灵魂关进箱子里，落上重重铁锁，然后把他沉到大海深处。 毕竟在她固有的盖亚历二十一世纪的认知里，思想不能控制身体这种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她恰好拥有了一个病态的人格，这个人格做出什么伤害她身体的事情……想想就令人难过。幸好，现在的科学技术可以有效避免诱导出这样病态的人格。 在这个人人都有多重的人格的世界观的影响下，她已经在慢慢地接受他的存在，只不过她需要时间。这个思想封建又古老的主人格能做到现在这个份上，真的已经很不错了——他想。 他希望她好，毕竟她就是他。 不过嘛……至于战斗这个问题，因为意识云的共用，关于这些机甲操作和战斗方面的知识，他其实全部都可以直接从她的记忆里面提取，包括她是如何把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的授课影像看了好几遍这件事…… 但毕竟她问的是“你有没有听课”，所以—— 　　 　　他确实没听啊——洛绎摊手无辜脸。 被向导副人格坑了一波的洛尔现在正绷着小脸准备战斗，战斗场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障碍物，乱石堆、灌木丛各踞一方，中间还有岩浆流。 洛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高科技竞技场里确实会出现这样的障碍。 对此，菜鸟玩家洛尔只想说——求轻虐…… “叮！”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战斗开始。 克拉伦斯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像拎猫一样拎起洛尔，快速移动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灌木丛旁。 被带飞的洛尔愣了一下，不一会就看到自己被殿下放在了密实的灌木后，然后看着殿下驾驶的机甲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抬手格挡了来自门罗的攻击，紧接着一记重拳就这么直直地打了出去。 洛尔看得目瞪口呆。 门罗堪堪闪开，他倒退了几步，还没来得及调整重心，抬眼就看到克拉伦斯又攻了过来。 “待在这里，注意安全。” 通讯仪里传来克拉伦斯冷静的声音。 洛尔：“……” 好、好的殿下！她保证不乱动！ 克拉伦斯迅猛而精准的攻击瞬间将门罗逼退到了场中，他停了下来，守在了那里，并没有着急进攻——毕竟，在他看来，这仅仅是一次教学。 　　 　　场地中央只留下了一块狭长的空地，大约只允许一台人型机甲通过，而左右两旁则是炽热的岩浆。由于场地的限制，四台教学用机甲都没有配备飞行装备。 “艾丽卡！你好歹给我说句话！”门罗喘着大气，手臂被殿下的力道震得有些发麻。 他觉醒哨兵人格的时间不算短，而且作为布朗家族的一员，他从小就在练习格斗和机甲操作，为未来某一天上战场做准备。他本来以为自己的操作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他的格斗成绩在主人格排位赛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即便不用切换成蕾欧娜，他也可以和殿下好好地打上一架。 然而现在，他却发现——他正在被殿下教做人…… “哼！刚才谁还说别让我插手的？你这个辣鸡辣鸡辣鸡！”艾丽卡嗤之以鼻，操纵着机甲走到了门罗身后，“喔！还是殿下帅气！” 门罗忍无可忍，一拳挥到了身后：“……你闭嘴。” 闹别扭乃门罗常事，艾丽卡轻轻一闪，表示懒得理他。她看了一眼躲在灌木丛里的那只弱小的弗朗西斯，顿时就觉得非常来气！她立即切换出了自己的向导人格，和门罗的意识云接驳。 洛尔站在高大的灌木丛后，她通过精神力可以看到艾丽卡粉色的意识云慢慢和门罗融合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艾丽卡的副人格对门罗做了什么，门罗的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 “哐当!”红色机甲和蓝色机甲碰到了一起，擦出了团团火星。 旁观者洛尔表示，门罗的攻击明显比刚才凌厉多了，并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完美闪避。不过当然，殿下的攻击和防御一直都做得很好，所以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出场的机会…… 她尝试着将精神力探去克拉伦斯的意识云——这是她第一次在对方清醒的时候前去叨扰。 刚一走进，她就看到了一堵泛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密不透风的高墙。她愣了一下，绕着这堵墙上下左右漂浮了很久，结果她根本没有看到门！ 洛尔没有办法，她只好试着伸出手贴到墙面上。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碰到实物，而是直接一整个身子融了进去。 这是一片广袤的天地，她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空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上次被烈火燃烧的城堡早已消失不见，她甚至没有看到克蕾雅的身影。 洛尔皱了皱眉——一切都被藏匿得很好…… 阵阵吹拂而来的和煦的微风告诉她，殿下现在很镇定，没有任何需要她帮助的地方。 洛尔：“……” 看来，她是被殿下委婉地拒绝了——笑哭。 突然，洛尔的面前飘过了一个人影…… 她愣了一下，抬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她呆呆地杵在原处没敢乱走，身后凉飕飕的，这实在是有点吓人。 猛然间，那个披散着金色头发的少女又出现了。 她在一瞬间逼到洛尔身前。 “啊啊啊！”洛尔尖叫了一声，心鼓大作，感觉心脏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是克蕾雅！ 洛尔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只见她睁着清澈的蓝眼睛，目光淡淡的。克蕾雅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尔，没有任何攻击倾向。 “那个……克蕾雅小姐？”洛尔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没有搭理她，转身消失了…… 洛尔愣了一会儿，站起身向前走。很快，她看到了凭空出现的一扇门，门上装着她熟悉的门把手。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刚想将门打开，却突然间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那个人身体的热度从她的背后传来，他环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暖湿的水汽喷洒上她敏感的耳廓，那低低哑哑的声音说：“别碰。” 洛尔：“诶？” 还没等洛尔回过神来，她的大脑刹那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了起来，剧烈的痛感让她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艾丽卡愤怒的声音：“竟然敢不切换人格？！弗朗西斯！你这是在小看我吗？！” 第29章 Chapter 29 　　不不不——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她绝对没有小看大小姐的意思！ 洛尔疯狂摇头。 是她的副人格没听课啊！ 洛绎：“……” 他表示——好的好的, 怪我。 然而可怜的洛尔并没有时间去辩解，因为她的大脑已经疼得让她无法开口说话了。 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支撑住自己的精神力, 她一下子从克拉伦斯的意识云中滑出，回到了自己的果冻里。 她咬牙看了一眼海面上的情况, 发现艾丽卡的精神力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了她的大脑里。原本纯净的天空早已染上了晚霞一般的粉红色。 克拉伦斯注意到了这个变动, 然而来自门罗的攻击还在继续。通过屏幕，他看到洛尔的蓝色机甲摇摇欲坠，最后一头栽倒在了一旁的灌木上。 他蹙了一下眉头。 紧接着，他的出手速度在刹那间快了整整一倍。他一把扣下门罗打过来的拳头，狠厉地一拧，足下一勾, 门罗倒了下去。 红发少年看着瞬移到灌木丛边上的殿下, 摸了摸脑门——刚才发生了啥？ 看到这一幕的艾丽卡，霸道地从副人格手里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在通讯仪里骂了一句：“蠢！” 然后快速地把身体还了回去。 不能保持站立的洛尔躺倒在了意识云里，她开始努力去构建精神力屏障, 想办法将对方的精神力推出去, 不过对方明显比她强横多了。 这股阴暗的精神力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如果要说她对艾丽卡的印象的话, 她大概会将对方描述为一个争强好胜且有实力竞争的大小姐，可是她的向导人格传递过来的感觉, 却是偏执的、嗜虐的、疯狂的。 洛尔觉得她现在就好像被人强硬地按住了身体, 然后对方正抡着锤子狠狠地砸她脑袋一样…… 克拉伦斯回到她身旁, 被限制了精神力使用的他没有办法从精神层面上帮助到她。相比门罗和艾丽卡从小打出来的默契，他和这个女孩之间可以说毫无合作可言。 这个女孩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办法切换到她的向导人格, 也许是她刚刚觉醒的人格还不稳定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实验体的身体原本的缺陷——不过刚才他好像在他的意识云里捕捉到了她的存在……是他的错觉吗。 但不管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都因为抽中了她而感到有些懊恼。 克拉伦斯稍微将她扶起来一点，避免机甲继续受到这种特殊的可产生腐蚀性液体的灌木的侵蚀。他看了一眼战斗持续时长——两分五十六秒。 这大概足够他们回去写一份观战报告了。 克拉伦斯目光一凛，打算速战速决——经验告诉他，从敌方向导下手。 一直被压着揍的洛尔感觉自己要被气坏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发泄方式？想赢的话就不能直接用精神力施压，让她主动退出吗？！她分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啊！ 就像现在，她想动手去按键投降都不行。 随着对方倾入的精神力越来越多，洛尔终于可以在意识里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瘦弱的小女孩，她的脸上充满愤怒和惊惧。她手里握着用精神力凝成的木槌，她骑在洛尔身上，死死地掐住了洛尔的脖子。 “去死！去死！该死！”那个小女孩撕扯着嗓子尖叫道，声音锐利得能刺破洛尔的耳膜。 为什么？！ 洛尔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去死！该死！你不配存在！” 凭什么？！ 在这世界上，没有谁，是不配存在的。 没有人，会比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在死亡边缘奋力挣扎过的她，还要爱惜自己这得来不易的性命。 要她死？别开玩笑了！ 洛尔咬紧后牙槽，求生的欲念驱使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推，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竟然重得像一座山。 “去死！该死！可恶的次等人！去死！” 洛尔愣了一下，脑袋又是一阵钝痛。 她几近要晕过去——不，这样不行！ 想办法……想办法！ 就在这个瞬间，小女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洛尔来不及思考太多，她趁机抽掉了洛绎给她的全部精神力，一股脑全塞进了门罗的意识云里。 门罗的意识云处于半开放的状态，比起上次她的误闯，这次她顺利多了。 虽然门罗没有切换到哨兵蕾欧娜的状态，但是这位明显单身很久了的朋友的意识云里，如她所料，堆满了信息。 她看到了门罗与艾丽卡的意识云的接驳处，接着一抬手将信息全都扫了过去。 洛尔气愤脸——她才懒得管你什么信息有用什么信息没用呢！ 艾丽卡看到一瞬间逼至身前的克拉伦斯浑身一僵，幸好门罗替她挡了下来。就在她打算和她的向导副人格稍微沟通一下，确认下一步该怎么行动是时候，无穷多的信息在刹那间相互挤压着，像火山爆发了一样喷进了她的大脑里—— 艾丽卡和她的向导人格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爆炸般的信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大脑过度负载，艾丽卡立刻晕了过去。 “叮！战斗结束——蓝方胜利，用时……” 观众：“……” 看着突然倒了下去的艾丽卡，全场问号脸——这是发生了什么？ 克拉伦斯立即停下了攻击，顺手拉了一把保持着惯性倒退的门罗——这位红发少年差点儿栽进岩浆里去。 克拉伦斯向洛尔走了过去，他伸出手，在通讯仪中问：“你还好吗？弗朗西斯。” 　　 　　洛尔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彻底瘫掉了。 · 从机甲上下来，洛尔觉得，她全身的器官和骨头都已经被碾成了粉末状。她的胃里一阵翻腾，咽喉深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只要她一张口，她就能呕吐出来…… 克拉伦斯看着坐在一旁女孩，她小脸惨白，黑色头发被汗打湿得一绺一绺地黏在她的颊边。他很清楚，这个女孩的精神力一定受损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将外显精神力分了过去，小心地把女孩包裹了起来。 他快速地回看了一下本次实战的数据。让他惊讶的是，在精神力较弱的情况下，她竟然想出了用信息攻击的方法——这在战场中是一个不错的实用技巧，但是他还没有教过。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她竟然没有切换人格。 克拉伦斯眉头紧锁——艾伯特到底对这个女孩做了什么？ 训练场的人造人校医很快赶到了，洛尔服用了一些药物，很快觉得自己好了一些。克拉伦斯还需要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所以他让洛尔暂时在这里休息，等一会回学院的时候会来叫她。 洛尔安分地在休息室里静坐着，她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抖动着。一想到艾丽卡的向导人格，她叹了一口气。洛尔实在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对她哪来的那么大敌意，加上那一句话——次等人？ 这是……在说她吗？ 惊惧和大脑的过度使用使得她的人格变得异常虚弱，她登时双眼一黑，脑中一阵晕眩。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正要往前栽倒的时候，洛绎及时地取代了她，让身体坐回到了原处。 洛尔晕了几秒，慢慢转醒，睁眼看到的不是休息室，而是蔚蓝色的海面。她顿了一下，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她却撞到了另一个灵魂！ 洛绎控制着身体，洛尔撞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种浑身动弹不得的无助感。她顿时变得惊恐起来，大叫道：“啊！你走开！走开！别碰我！” 　　 　　洛绎感到错愕，他将身体让了回去，在意识云里轻声问：“洛尔，怎么了？” 洛尔僵住了。 半晌，她垂下了眼睛。她颤抖的声音对他说：“对不起，我……谢谢你——不过以后，在用身体之前，你可以先和我打个招呼吗？” 意识云里，洛绎看了惶恐不安的洛尔一眼，目光复杂。 他回答说：“好。” · 训练场里，在安排完同学们参观机甲之后，克拉伦斯将艾丽卡叫了过来。艾丽卡在被从机甲里挖出来并且喝了一些精神力剂之后，很快就醒了过了来，不过她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疲惫。 “噢！弗朗西斯也真行！这技巧用得真行——”艾丽卡走在门罗旁边，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副人格，一边帮着副人格清理脑袋里的垃圾，“噢门罗！你这个辣鸡！你大脑里到底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呀啊啊啊！你竟然还看这个？！猥琐！下流！无耻！” 看到一些平常生活的记忆碎片也就算了，当她看到了诸如“哔——”和“哔——”这样的东西的时候，她表示这实在是不能忍！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门罗的脸大概已经比西红柿还红了。 克拉伦斯对门罗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刚才艾丽卡的向导人格会暴走？ 数据表明，在上场前，她的向导人格精神数值正常，但是在碰上了弗朗西斯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下降了好几十个百分点。 “维多利亚小姐。”克拉伦斯截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想问一下，你的副人格刚才是怎么了吗？” “噢我的殿下！我很荣幸能回答您的问题！”艾丽卡宝石般的眼睛闪了闪，她急忙解释说，“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也非常疑惑。我问过栗栗子了，她一边大哭一边跟我说‘她讨厌次等人’。” 克拉伦斯目光一暗。 “噢！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人造人绑架过，听我的亲人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在分裂的时候栗栗子替我承担了下来。当然我们接受过心理治疗，不过好像疗效并不是非常的明显，直到现在她都非常讨厌人造人……” “我很抱歉问了你这样的问题。”克拉伦斯听到后，皱了眉，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我的殿下！”艾丽卡笑着回答道，“我只是很好奇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啊！难道弗朗西斯小姐是人造人？！” “不。”克拉伦斯立刻坚定地否认了——回答的速度快到没有经过他的思考。 说完，他顿了一下，微笑着继续说：“弗朗西斯小姐当然是一位自然人，学院拥有你们的身体检查资料，这是不会有任何错误的。” “噢当然！您说的对！是我太过愚蠢了。”艾丽卡笑着回答道。 门罗见机插了一句嘴：“确实如此。” “噢门罗你这个辣鸡！你完蛋了！我现在就要将你脑子里的……” “你敢？！”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渐渐敛起了笑容。 · 送完学生们回到学院之后，克拉伦斯心事重重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当他走到那扇双开红木门前的时候，他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瘦长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金色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海蓝色的眼睛下是一团乌青，他原本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细细的胡茬。 　　 　　他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听到脚步声后他望了过来。 他笑眯了眼，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扬了扬手，说：“嗨！” 克拉伦斯：“……” 第30章 Chapter 30 　　克拉伦斯表示他有点不想搭理这个戏太多的家伙。 “喔我的殿下！您不要这么冷漠嘛。”艾伯特嬉皮笑脸地说, 抬手挠了挠乱成了一团的头发，然后打了一个呵欠。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 他走进了办公室，看着随后跟进来的脏兮兮的艾伯特, 有点嫌弃地说：“你是有多久没有洗漱了？艾伯特。说句实在话, 我很想拒绝你的入内，我想AI03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是的，殿下。”AI03适时地作出了回应。 “殿下，请您别这样！”艾伯特突然捂住了胸口，泫然欲泣地说，“呜呜呜！我的小心脏受到了伤害……” 克拉伦斯：“……” 他叹了一口气, 坐到办公桌后, 划开了光幕，随意点了几下。艾伯特的身后出现了一张椅子，身前飘过来了一张摆好红茶的小台。 艾伯特看着克拉伦斯，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得更加柔和。他坐了下来, 捧起茶杯, 氤氲缱绻的水雾安抚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克拉伦斯一边翻看着文件, 一边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艾伯特。” 　　 　　“是的。”艾伯特轻轻地答话，“您不是答应了接受我的治疗吗殿下。第一瓶精神力制剂已经做好了, 今天我特意为您送过来了哟。” 克拉伦斯看了艾伯特一眼, 知道实验体上周六才刚刚觉醒向导人格, 而他今天就已经将制剂做好了，这显然是非常不容易的。 克拉伦斯心里一软, 刚准备开口感谢他，就见艾伯特拿出了一小罐粉红色的液体，把它捏在指间晃荡了两下。他看着克拉伦斯笑眯眯地说：“而且还是您最爱的草莓口味的喔！” 克拉伦斯顿时脸一黑。 　　 　　谁说他最爱草莓味了？！ “哈哈哈！一个玩笑，喔您别生气嘛，生气容易变老喔我的殿下！”艾伯特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想这轮不到你来说，你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年过半百的艾伯特先生。” “天！您真讨厌。”艾伯特说着撂了一下略泛油光的刘海，眨眼说，“人家还年轻呢！” 克拉伦斯看着艾伯特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苍老的脸，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殿下，有件事情，我想请问一下您。” 画风突变的艾伯特不禁让克拉伦斯随着他认真了起来：“你说。” 艾伯特的眼镜片一闪，他问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接受了治疗？” 克拉伦斯听完，静静地望着对方清澈的蓝眼睛。片刻，他微笑着回答：“我从上周六的那场事件中，感受到了克蕾雅的精神力对帝国的重要性——这个理由足够吗？艾伯特。” “——重要到让您愿意违背自己的信仰，愿意接受来自实验体的精神疏导？”艾伯特立即接话道，然后推了一下眼镜。 克拉伦斯眯起了眼睛，冷不丁地说：“你在项目申请表上写到：不会诱导实验体觉醒副人格，不会让实验体离开科研院——如果这两点你都做到了，我当然没有必要担心自然人和人造人之间现有的平衡被打破。不是吗？” 艾伯特心跳猝然加快，他一敛目光，顺从地说：“是的。” “既然如此——”克拉伦斯十指交握，勾起了嘴角，“那我就没有拒绝治疗的原因了，艾伯特。” 两个人的目光胶着了数秒。 艾伯特笑了：“喔！当然——我很高兴您愿意接受治疗。治好您，是我的职责。” 克拉伦斯微笑着，不再说话。 下一瞬，他感觉到浑身一阵刺疼，意识云里卷起了狂风。 他伸手按上了前额，剧烈的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怎么了殿下？！”艾伯特愣了一下，发现情况不对。他立即走上前来，吩咐AI调出克拉伦斯的实时身体数据。 一道光幕在他眼前弹开，他推了推眼镜，快速扫过了各项数值，对克拉伦斯说：“殿下！您难道刚才又使用了外显精神力吗？！” 克拉伦斯难受地睨了他一眼，没有办法回答，只觉得意识云里一片混乱。 “啧！”艾伯特内心焦急，他想了想说：“殿下，我现在要为您提供精神疏导。” 克拉伦斯脸色一沉，他一边竭力控制着意识云内的情况，一边对艾伯特冷声说：“不需要！” “殿下！”艾伯特搞不懂了，精神力暴走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从专业角度判断，他必须给予治疗。他实在不明白，他的殿下还在闹什么别扭！ “殿下！我们的基因契合度很高，亚撒和克蕾雅的精神力契合度也是——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接受疏导！我并没有在和您商量！请您马上开放您的意识云！” 说完，艾伯特打开了意识云，尝试着去唤醒一直沉睡不起的亚撒。意识云中那个闭着眼的金发男子，早已消瘦得比纸片人儿一样的艾伯特还要恐怖。 “别开玩笑了艾伯特！”克拉伦斯抑制住了脑内的混乱，慢慢平息下来，幸好这次失控来的并不是那么猛烈。他看着艾伯特，挖苦地说：“就凭亚撒那点儿可怜的精神力和向导素么？省省吧！艾伯特。” 别以为他不知道艾伯特和亚撒在私下里抽取着自己的精神力和向导素去做什么事情！ 这个老家伙——他是疯了吗？！ 艾伯特看他情况好转，渐渐放下心来。他忍不住在嘴上抱怨道：“喔您别这样嘛！好歹人家也是一个正常的向导。” “正常的向导？”克拉伦斯听完有点气愤，他没好气地讽刺道，“噢！我可没有听说过哪个不能勃|起的人说他自己是一个正常男人。” 艾伯特哽了一下。 但凭借着对这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王殿下的了解，他聪明的大脑很快就理解了对方拒绝的原因。他冷不防凑了上去，笑眯眯地说：“喔您说话可真不客气！不过我知道，您是在为我和亚撒的健康着想不是吗？我的天！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呀我的殿下——” 克拉伦斯没说话，别开了脸。 “天啊！您脸红了！”艾伯特惊讶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他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揶揄道：“喔天！我这是多久没有看过您脸红的可爱模样了呢！您真是太贴心太可爱了！我可以给您一个爱的抱抱吗？” “……你够了，艾伯特。” “嘿嘿嘿。” “不过——”艾伯特突然说，目光郑重，深藏的旁人不易觉察的情绪，“还请您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克拉伦斯垂下眼来，滋味复杂地说：“我知道了。” “谢谢您。”艾伯特笑了。 他想了想，皱起眉头又说：“看您刚才的样子，恐怕您的意识云再不打扫一下就要出事了。”他看了一下日程表，“请您务必在这周末腾出时间参与线上治疗，这是医嘱喔殿下！” “知道了。” “喔！您真棒！Mua！” 克拉伦斯：“……” · 星历5018年8月26日星期六。 当克拉伦斯如约登上星网，进入了艾伯特特别开设的安全等级最高的治疗室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穿着蕾丝公主裙、有着会变色的七彩头发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的、一脸无辜和尴尬的陌生女孩……他额角一抽。 他只想说—— 艾伯特，你这是在逗我吗？ 第31章 Chapter 31 　　帝国星网, 艾伯特的线上实验室。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玛丽苏……”艾伯特倚坐在悬浮椅上，翘着二郎腿, 一脸悠闲地哼着歌。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光幕上滑动着，感慨道：“喔！远古人的想象力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变色头发、变色彩瞳……啧啧啧！科学源于想象力——喔天！我们竟然还没有实现将落出来的眼泪直接变成珍珠这项技术！天这不科学！唔, 看来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洛尔内心OS：您真的不用研究这种东西, 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我的尔尔！你对于你眼光极好的哥哥为你挑选的装扮感受如何？是不是享受到了当公主殿下的快感？” “……并没有，先生。”顶着七彩头发的洛尔一脸冷漠。 “噢这样——”艾伯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也许等我开发出珍珠眼泪的那一天，你就可以感受到了，期待吗？我的尔尔？” 洛尔：“……” 她想说“不”可以吗…… 今天是按照计划要给亲王殿下实施线上精神力疏导的日子, 洛尔踏入科研院后很快就被艾伯特拉上了星网, 然后被他调整成了这副外观，这简直是……不堪入目。 不过估计艾伯特是闹着玩的吧？估计等一下就会帮她换件正常点儿的衣服吧？洛尔如此期待着。 在星网上，人们是可以随意地披马甲的，并且可以捏脸、买装扮等等, 把自己的虚拟形象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举个新鲜的栗子——门罗。 于是, 她现在就多了一个ID名为“科研院洛尔”的马甲，这是专门为了实施治疗而创建的。她这个帐号的大部分权限都在艾伯特的手上, 例如外观、模拟精神力的各种属性等等。 因为克拉伦斯已经见过了尔尔·弗朗西斯的模样, 所以洛尔不能用她原本的样子去见克拉伦斯。同时, 她在线上的模拟精神力也需要做一点小小的微调，避免让对方将她和那位弗朗西斯小姐联系在一起。还有, 在治疗过程中，洛绎的行动将会受限，他不会出现在克拉伦斯的面前。 总之一句话——洛尔必须和尔尔·弗朗西斯区分开来。 艾伯特是这么告诉她的。 洛尔只想说：好复杂。 她一直没有搞太明白，为什么艾伯特一定要将科研院里的这个她和学院里的那个她区分开来——这是逼着她精分吗！她本来就已经分了一个了好嘛！ 令人难以接受…… 不过，艾伯特是从来不会给她解释的。每当他对她提出要求的时候，永远都是以一种天经地义的口吻。洛尔感觉得出来，他没有在和她商量，他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就好比你永远不会在抓取你的实验动物的时候，亲切地去询问它的看法：今天我们来解剖你的小心心好吗？ 同样的，她也像那可怜的动物一样，没有说“不”的权力。 洛尔很清楚，她无力反抗。 艾伯特再看了一眼光幕，上面明显是一篇他从盖亚历时代翻出来网络小说。他仔细地再品味了一番上面的描写，再看了看洛尔，满意地说：“你的七彩头发真不错。” ……泥垢了！——洛尔怒。 洛尔大概猜测到了艾伯特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光幕上的内容，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方块字，然而出乎她意料是——她竟然没看懂？！ 等一下！说起来，好像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沟通障碍……天！她还以为全世界都在说中文呢！ 洛尔视线一沉，试探着问道：“艾伯特先生，请问您看的是什么文字？” “喔！当然是——”艾伯特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当然是我最爱看的文字啦我的尔尔。” Emmmmm……无法反驳。 艾伯特发现时间差不多了，对洛尔说：“去吧！少女！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等一下！我真的穿成这——”还没等满脸惊恐的洛尔把话说完，艾伯特就已经笑眯眯地按下了按钮。 事实证明——这位少女图样图森破。 艾伯特看着随着光影消失在房间里的洛尔，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他打开了一份标红文件，刺眼的标题写着—— AH洛尔计划。 他觉得他是把自己逼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 由于没能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找到与克拉伦斯殿下基因契合度在95%以上的人，所以为了治疗殿下，他只能选择从祖先们的身上找，虽然过程很困难，但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他在地球——这颗早已被人类作名胜古迹一样保护起来的星球上找到了他想要的基因。 仅仅是基因。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切对于这个人造人实验体的解释，大脑冷藏、胚胎干细胞诱导——全是谎言。 面对女王陛下和亲王殿下，他提出仅仅通过抽取原始精神力以及使用线上模拟精神力疏导的方法进行治疗。因为他知道，诱导人造人产生副人格是违背法律的，如果他将自己的计划直接阐明，他无疑会遭到彻底的驳斥。 但是他自己却很清楚，现在的科学技术，无法做到让一个没有被诱导出哨向人格的人产生大量的精神力，再加上他的祖父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的要求——所以，他说谎了。 当一个谎言出现之后，越来越多的谎言将会接踵而至。 他并没有喘息的机会，更没有别的选择。 眼前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但那又如何？ 哪怕寸心如割，他也要走得面不改色。 他是艾伯特，他为自己带盐！ ——大雾。 · 于是，可怜的洛尔少女就这样顶着一头七彩的长毛，眨着颜色变换的眼睛，穿着华美的公主裙……出现在了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的面前。 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哀莫大于尴尬。 天，她就真的穿得跟个玛丽苏似的出现在了殿下面前？！ 　　 　　她原本对于自己终于能够用本来的身份去面对殿下这件事还有点小激动呢…… 然而现在——别说钻地缝了，洛尔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克拉伦斯讶然。 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孩的模样的话，在这个没有办法辨别费洛蒙、没有游离的元精神力的虚拟世界里，他恐怕真的无法猜到她的身份。 他看着洛尔不停地闪啊闪的头发和眼睛，扑哧一声笑出了来。 洛尔：“……” 灾难般的初次见面。 克拉伦斯以拳掩口，咳嗽了两声，换上了温和的微笑。他努力保持着平静，柔声问候道：“你好，洛尔小姐。” “您、您好！克拉伦斯亲王殿下……”洛尔拉了拉裙子，做了一个屈膝礼，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的着装非常别致。”他礼貌地“夸赞”道。 “谢谢您……”的不嘲之恩。 克拉伦斯笑了，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也许是艾伯特的嗜好。” “……是的，殿下。” “看起来你并不喜欢这样的装扮，我可以帮你做一些简单的调整。” 毕竟再这样闪下去，他的眼睛也会被闪瞎——他可不希望在治疗中出现什么问题。 “诶？真的吗？”洛尔惊讶脸。 “当然。”克拉伦斯说着划出了光幕，调出了人物模板。这个帐号说到底是为他服务的，他拥有这些权限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看到女孩惊喜的表情，她投向他的像看男神一样崇拜的目光，他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愉悦感，大方地说，“你可以过来选择你喜欢的装扮。” 洛尔感受到了被人理解的感动，心底里内牛满面。 她欢快地凑了上去，看到琳琅满目的服装，她眼睛迸发出了灿烂的光芒。但转念一想，她终究只换了一身简便的白色运动服，把自己调成了栗发黑眸，样貌没有做什么变动。 “非常感谢您！” 克拉伦斯看到了女孩的笑脸，带着一点晨曦般的微光。 他不再回话，走到女孩身边的躺椅旁坐下，长腿一伸，双手在腹上交叠，动作优雅地倚在椅背上，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睛静静地望向她。 “那我们开始吧。” 洛尔感激地点点头，她按照先前艾伯特教过她的方法，打开了特制的精神力模拟器。她在躺椅一旁的悬浮椅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她的精神力携带着她所有的感知觉向克拉伦斯的意识云探去。 毫不意外的，睁眼时，她再一次看到了这密不通风的银白色高墙。 正当她准备像上次那样将自己融进去的时候，墙面弹出来一道双开门，缓缓地向两旁划开，她顺从地走了进去。 第一次在克拉伦斯清醒且没有伪装的时候走进他的意识云，她有些小紧张，就好像第一次走进了男人的房间—— 这是一个书房。没有她曾经见过的火烧城堡，也没有狂风暴雨，有的只是满满一屋子的纸质书本，以及一盏微明的油灯。 她看到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双手环抱，倚在一旁的书橱上。 他望了过来，低哑又动听的声音说：“欢迎你，洛尔小姐。” 　　 第32章 Chapter 32 　　洛尔望了过去, 幽明的烛光勾勒出了那人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心脏大力地一跳，她匆忙垂下眼来, 或许是在害怕那人能够摄取灵魂的目光。 她走近一步，书房的灯火“唰”地一声亮了许多。 她向四处看了看, 房间里的每一扇墙的书橱里都塞满了书, 更有许多放不下的，一本本垒在地面上，堆了有一人高，阻挡了她的视线。 每个人记忆下来的信息，在他们自己的意识云里都有着不同的呈现形式。像她自己的记忆，完整的部分成为了海底大块的礁石, 零碎的部分也许是细沙。 而克拉伦斯的, 很明显，是这些书。 “洛尔小姐，你可以按照你的习惯进行整理。如果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的话，请问可否允许我在这里逗留？”克拉伦斯问。 　　 　　“啊, 当然。您可以待在任何您喜欢的地方, 殿下。”洛尔笑了笑, 表示理解。 她想，她也是不会愿意在自己不在场的时候, 让一个陌生人进她家里打扫卫生的。 “谢谢你。”克拉伦斯温柔地道谢。他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随意取过一本书, 看了起来。 洛尔踮脚走了进去，她需要小心翼翼地前行, 避免踩到落了一地的书本。她弯腰将它们一一拾起，精神力蔓延开来，一根根精神力丝线贴到了封面上，慢慢地渗了进去。 不得不说，人之所以优秀，都是有原因的。 每当她进入一本书，她觉得记忆力呈现的一切让她感到身临其境。例如，某一日某一时刻，当他走过学院回廊时，空气流动的速度；当他乘坐着飞行器，从学院回家的时候，某颗恒星的亮度。 作为一个连回答“今早吃了什么”这种问题都要想半天的人，洛尔表示她——受精了！ 这位优秀的亲王殿下近乎将自己感官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储存进了大脑里！ 他该不会是有信息收集癖吧？！ 这真的是…… 您不疯谁疯？ 没有人能清理他的意识云，这样还顽强地活了三十多年，洛尔敬他是一名勇士。 散落在地面上的这些书本，装载的大部分是克拉伦斯近期的记忆，里面对学院各个地方的细节抠得非常完美，洛尔看着看着，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连树上的叶子都数清楚了——不过幸好，他并没有这么做…… 眼前的女孩正在认真地整理着他的记忆库，随着她动作的起落，高高束起的栗色马尾辫不住地摆动着，别有一种醉人的青春感。 他的手里摊着书，这是一本他个人非常喜爱的书，他翻看过无数次，它对他的吸引力不亚于机甲。然而，他的目光最终还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费洛蒙、陌生的样貌、陌生的精神力波动……一切基因用以挑逗他本能的手段，在这里，全部被筛去，只剩下了她。 他常常会忘记她是一个人造人的事实。 在刻板印象里，人造人本身就该是单调的、逆来顺受的，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性格，但在他们的眼里，只会有一个期望。 这就是弗朗西斯家族推向市场的人造人——这使得所有自然人都觉得，人造人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自然人们，自私地将人造人定格在了他们所期望的样子。 然而，她太不一样。 笨拙而平凡，没有某一方面的专精；生动而鲜明，会对各种刺激作出有趣的反应。 她会反抗、会迟疑，会各种各样人造人被认为不会的事。 她只不过不是自然结合的产物，除此之外，她和自然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叹了一口气，不由地暗暗责怪艾伯特将她制作得太过真实，以至于他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正因为有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以她的本身存在，轻而易举打破了自然人和人造人之间铜墙铁壁的女孩。 他可以去做，一件他想做而久久不能去做的事情。 　　 　　洛尔将那些琐碎而无用的东西从书本中剥离开来，她举着这些零散的书页，刚一抬头，就撞上克拉伦斯专注的目光。 她顿了一下，心里有点痒痒的。她笑了：“殿下，这些东西可以清理出去吗？” “嗯？”克拉伦斯轻轻哼了一声，才将视线转移过去。当他看到是他囤积的细节资料时，他略有些不情愿地皱了皱眉。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洛尔有点小意外。她走上前去，问道：“殿下是……不乐意吗？” 克拉伦斯看着女孩晶亮的大眼睛，他有些为难。 倒不是说不乐意，这样无细不记的行为明显给他和克蕾雅带来的困扰……只不过，也许这就像面对着你幼时收集的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石子，习惯和念旧让你就那样放着、放着。 没有立即作答的克拉伦斯显然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诶……殿下难道是舍不得？” 这些琐碎而且并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不。”克拉伦斯否认，移开眼说，“请你清理吧。” “啊……好的。”洛尔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强迫了殿下的罪恶感。 她看着克拉伦斯有点不自在地重新翻开了书本，然后将这些无用的东西一点点地取走、清开……理着理着，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新鲜的兴奋。 她偷偷睨了克拉伦斯一眼，勾起嘴角笑了。 整理信息的工作，洛尔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她却做得异常顺手——就好像这份工作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近期的信息还挺多，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克拉伦斯和另一个身份的她的互动。 例如，他是如何在旁边偷听，然后把她拐到办公室去注册；例如，那个周六下午发生的人造人事件；例如，他和她在实操课上的合作…… 看着这些记忆，她突然感觉自己从对方的角度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对环境和局势更为全面的把控、精准的判断、对人造人的尊重。 她想，她也许看到了一个更值得她钦佩的亲王殿下——这实在有点太过糟糕。 因为她现在，不敢贸然往前。 当然，这些记忆是经过谨慎地摘取的，她可以明显看出有些信息之间的空白。 知道的越少就越无害，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过她也有点遗憾，毕竟她发现，克拉伦斯将他对另一个她的评价，也全部筛掉了。 桑心…… 洛尔整理着，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本沾了血的书。 她被吓了一跳，瞥了一眼还在看书的克拉伦斯，他坐得笔直，正将书本翻过一页。 她定了定神，把手伸了过去。 · 而在意识云的另一边，克蕾雅正在沉睡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发男人。 帅气的亚洲面孔上略显平静，他没有听从艾伯特的告诫，仗着自己与克拉伦斯和克蕾雅过分融合、以至于难以被发现的精神力，他进到了这里。 他走到床前，看着闭着眼睛的克蕾雅，目光温和，久久没有动静。 半晌，他俯身，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深藏在那双黑眸中的情绪翻涌不息、复杂难辨。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身影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然而就在下一刻—— 克蕾雅睁开了眼睛。 第33章 Chapter 33 　　洛尔现在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她手贱！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才去碰了那本带着血的、看起来就阴恻恻的书——而且她竟然还胆大包天地没有去征求一下克拉伦斯的意见！ 活生生的脑残…… 是病，得治！ 当洛尔伸手贴上那本书的时候, 踏刹那间好像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开始疯狂地吸噬她的精神力。她拼了命甩手, 想要去甩开它, 但无济于事。 很快的，她的意识就完全被吞进了书里。 睁开眼时，洛尔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那座最终被大火焚烧殆尽的宫殿。 不过现在，一切还是平静的。 没有赤红的火光，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站在宽敞的走廊上，和煦的日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 斜斜地落了进来。光路里的灰尘慢慢地漂浮着, 不急不躁，宁静而悠然。她向窗外望去，外面是被打理得温馨而美丽的后花园。 这是一个让人平静的地方。 洛尔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从这里剥离，但是这段记忆携带的情感能量太过强大, 它像一块磁石一样, 把她严严实实地吸在了这里, 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洛尔只好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 她沿着走廊往前走, 偶尔有一两个女佣慢步与洛尔擦肩而过, 她们目不斜视, 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洛尔知道自己是被卷进了书里, 所以这应该是克拉伦斯的某段记忆。在这里，她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她无法插手这里的任何事情，同样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她是这么认为的。 估计殿下应该发现她不见了吧……作为这个记忆世界的主人，他也许可以很轻易地将她救出去——洛尔想着，松了一口气，决定等待救援。 “妈妈！” 一旁的房间里，传来了小男孩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笑意，语调上扬，让人听了就可以感受到那个男孩的愉悦。 洛尔追寻着声源望去，她看到了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男孩，黑色的头发细软服贴，一双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背带短裤，脚上套着白色过踝的长袜和锃亮的黑色皮鞋。 直觉告诉洛尔，他是克拉伦斯殿下。 她没有想到，原来他也是会这样毫无顾忌地笑的。 小男孩正指着眼前的光幕，一脸兴奋地和坐在一旁扶手椅上的妇人在说些什么，金色眼睛闪闪发亮。 洛尔把头探了进去，当她看到那个妇人的瞬间，她愣了一下。 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脸庞姣好精致。岁月带给她的，只有她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质，而没有任何时间的磨痕——她年轻得就像一个少女。 而且……她长得好像秋思！ 但这个妇人脸上温柔的微笑却告诉洛尔，她和秋思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她想，这位应该是上一任王后。 洛尔站在华美的木雕门边，静静地看着那母子二人的互动。 小男孩翻出了自己的各类奖项，自豪地向他的母亲展示。而他的母亲则开心地摸摸他的小脑袋，连声赞许。 洛尔无声地笑了。 尽管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们，可她还是不忍心打扰。 看了一会儿，猝然间，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不知道从哪刮来了一阵大风。洛尔条件反射地闭了眼，抓紧了门框，她的马尾辫毫不留情地甩在她的脸上，耳边呼呼作响。 当她眯着眼去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蓦然间全暗了下来。 她听到了火舌舔吻建筑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周围凝滞的空气瞬间热了起来。 　　 　　她愣了一下，惊慌地向四周一看，发现这里再一次变成了一片火海。 洛尔的心脏一阵狂跳。 上一次误闯克拉伦斯的意识云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一段历史。但后来，她听说了，前任国王与王后死于一场火灾，皇宫被彻底焚毁了。 帝国最重要的政治人物死于火灾？ 除了虫灾，在这个几乎可以防御所有灾祸的未来？ 听起来太过荒谬了不是吗？ 所以背后的解读只有是——政变。 洛尔对此了解的不多，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锅。但是她很清楚，她现在就正在亲眼见证这一场灾难。 虽然她明知自己不会受伤，可是这过于逼真的威胁，迫使她迈开腿跑了起来。 洛尔奋力向前跑着，好不容易将滚烫的空气甩在了身后。 她抬眼一看，瞳孔急遽一缩。她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年幼的黑发男孩正僵直地站在微敞的双开门边，他死死地咬着自己下唇，双手攥成了拳状。他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从他的眼角滚落，而他却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愤怒。 她从他幼小的身体上读出了滔天的怒意。 她脸色一沉，走上前去。 透过门缝，她看见了—— 一个陌生的金发男子用复古的利剑，刺穿了王后的身体。地上还倒着一个男人，他头顶的王冠滚落在地。 身边的男孩呼吸一滞，好像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洛尔感到自己的胸口被狠狠地一撞，眼泪拼命地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上了男孩的眼睛。 尽管她知道，这于事无补。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想这么做。 · 克拉伦斯是在洛尔消失的五秒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的。 他那时正在看着她，没想到对方冷不防望了过来，他急忙垂了眼睛，装作从容不迫地将手里的书本翻过一页。 而当他再去看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心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出事了。 甩下书本，他大步迈了过去，目光一落，看到了那本血淋淋的书。 克拉伦斯脑袋一嗡，他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无法思考起来。理智谋求着他的镇定，但他四肢的血液却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涌不止。 她被吸进去了？！ 该死！真是糟糕透了！ 带血的书本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段回忆，是他最痛恶的，也是他最不能忘怀的。 多年来，他竭力抗拒将它摆上书橱，却又无能为力将它清出脑海。 它在他的心底深处，扎下了带刺的根，留下了不可抹平的伤痕。 这里承载了他太多负面的情感，他只能将它遗弃在这里，任它蒙尘。然而他却从来没想到，它现在积蓄的能量竟然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现在必须要进去，把女孩带回来。否则，她很有可能把全部精神力都搭在里面，甚至包括她那条小命。 然而对于这段回忆的恐惧，让克拉伦斯犹豫了一下。 不能回避——他告诉自己。 都过去了——他对自己说。 他探出精神力，扎了进去。 感受到场景变化后，克拉伦斯有些迟疑地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绷起全身肌肉，如临大敌。他的心脏发了疯一般的跳动着，大概又创造了他心率记录的一个新的峰值。他吞咽了一下，用右手握住了自己微颤的左手。 他从没预料到，他竟会害怕到这个程度。 可笑，却又可怜。 不过，让他感到有少许意外的是，这里居然会如此安祥。 他的姐姐德博拉上任之后，宫殿重建。他看着这仅存在记忆力里的久违的陈设，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他一边走，一边看，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大到房间的安排、院落的布局，小到妍丽的鲜花、门上的雕刻…… 他有些讶然。 原来，这里还有那么多—— 刹那间，狂风大起。他被迫倒退了一步，举起手臂挡在额前，金眸半眯，看着窗外日光骤散，夜浑如泼墨。 克拉伦斯再一次紧张起来。 他知道，一切即将发生。 而且，他还知道，无论他长到了多大年纪，拥有了多少权力，都永远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过去。 他攥起拳头，定了定神，迈步向那个房间走去。 那个女孩微弱的精神力，正从那边蔓延过来。 他走到那个令他感到悲愤又无助的地方，看到了那个九岁的自己，以及他身旁的女孩。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过去。 沉重的空气挤压着他的身体，他听到了大火燃烧的声音，更听到了从那个房间里传来的，利剑刺穿身体的细响。 他像那个小男孩一样开始发抖，血液凝滞。 他痛恨这段记忆，痛恨再一次回到这里的自己。 然而，在下一瞬，他愣住了。 女孩伸出了手，遮上了那个男孩的眼睛……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天知道—— 天知道，他是有多么希望。 就在早已过去的那一刻。 有谁，能够像她一样—— 伸出手，蒙住他的眼睛！ 哪怕那是一种逃避，哪怕那是一种自欺。 他是有多么的希望，曾经有谁，像她一样，蒙过他的眼睛…… 克拉伦斯定在了那里，胸口不断地起伏。 他知道—— 过去的所有，纵使倾尽一切，也无法弥补。 而现在，却有了一个人，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他的救赎。 第34章 Chapter 34 　　洛尔被人抱住了。 那人躯体的微热温度透过衣料熨在了她的背后, 而她的眼前则立着不断颤抖的男孩。过去的他被她蒙住了眼睛，而现在的他却将她抱在怀里。 一切都来得那么真实, 真实得让她分辨不出从前与如今。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他高大的身躯将她拢住, 手臂环过她的腰腹。她感受到了他胸口剧烈而急促的跳动, 一下一下撞击到她的身体上，扰乱了她自己心跳的节奏。 她愣住了，呆呆地问：“殿下？” 眼前幽暗的房间里，金发男子一把将利剑抽开，血液从女人的胸口迸溅而出，和银白色的月光一起, 撒了一地。 这一瞬, 洛尔只觉得腰上猝然一紧，身后男人的呼吸声遽然转急。 她听到了，他喉中沉重的哽声。 他开口，滚烫的气息与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侧。 他说：“是我。” 还没等洛尔能有什么反应, 前面的男孩的身体猛烈地抽搐了起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生怕将哽咽的声音传进房间里。他退了一小步，差点将自己绊倒。 洛尔伸手按上了克拉伦斯的手臂, 咬住了下唇。 这时候, 一个男仆打扮的人飞快地从远处跑来, 他有着亚洲人的样貌，脸上的焦急是那么得真切。 “殿下快走！”他无声地作了口型, 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腕，带着他快速地跑离。 洛尔吓了一跳，只是身后的人贴她太近，她不敢贸然转头。 刚想说些什么，周围的景色开始飞速流动，她和克拉伦斯只是站在那里，但却追上了男孩和男仆的脚步。 克拉伦斯眼睛一黯，他放开了洛尔，又牵过了她的手，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她包裹起来，担心这里的能量会给她带去什么损害。 她的手很小，触感细腻，柔软而温暖。她的热度渗进了他的皮肤，融入了他的血液，流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心中触动，低下头，正对上女孩望过来的目光。 他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而情绪则慢慢归于平静。 “如果可以——”克拉伦斯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地说，“陪我看完。” 他的语调平和，却裹挟着深切的恳求。 洛尔心疼，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慢慢回握住他的手。 男孩与他的男仆一路向宫殿外跑去，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却看到了不远处迎面包围而来的人群。他们手持武器，面容俊美得太过标准，神情平淡，只有眼里的冷光说明了他们的恶意。 看到攻击目标，他们立即抬起了各自的枪械瞄准，扣动扳机。 灼眼的红光顷刻而至。 　　 　　洛尔停止了呼吸，心一下子被攥了起来。 男仆脸色大变，一把推开了男孩，自己却被打中了大腿。男孩冷静了不少，转而架着男仆，向另一处阶梯逃去。 “殿下！您先走！”男仆咬牙，一瘸一拐地跟着。 “闭嘴！”男孩毫不犹豫地叱了回去。 男仆错愕，惊讶地看着男孩狰狞的表情。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 片刻，他淡淡地笑了。 带着生死度外的平静与祥和。 经过一扇房门，他突然发力，将男孩推了进去。 就在下一瞬，激光射穿了他的身体。 他晃了一下，扑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胸口一阵一阵地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衬衣。 洛尔腿一软，身旁的克拉伦斯将她捞了起来，揽好在怀里。他看完眼前这一幕，垂下了眼，浅浅地说：“AH温，我的——” 洛尔抬眼看他，他的眼底是浓重得化不开的惦念。 “朋友。”他说。 ——是朋友，而不是仆人。 这个词，重重地敲进了她的心里。 她想，她也许理解了他对人造人这种非同寻常的情感。 男孩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脸上绷着严肃的表情。他很清楚，这里没有时间给他逗留。 他抓起房间里装饰用的短剑，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幸好楼层不高，男孩安全着地。然而他的敌人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束红光射来，刺穿了他的左肩。 男孩恨恨地看了一眼，咬紧牙关转身就跑。 后花园里侵入的人造人比他想像中的要多许多，他凭借自己较小的身型，利用灌木作掩护，绕开了那些人造人一路向停泊场跑去。 粗糙的树木在他的手臂和腿上划出了许多道血痕，左肩的伤口血流不止。 然而早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更痛。 猛然间，眼前强光一闪，他刹住了脚步，立刻就地卧倒，向旁边滚去—— 就在他刚刚站的地方，石砖已被击穿。 洛尔鼻间又酸又涨，视线变得模糊，让她不能再看，更让她不忍心再看。 而长大后的克拉伦斯看到这里，理智已经让他恢复了平静。 这时，他听到了怀中女孩的啜泣声，感受到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对他的遭遇有如此巨大的反应，他心里阵阵发暖，情不自禁地扬起微笑。 真是个笨蛋——他想。 不想看她哭得太伤心，他轻轻拍抚这她的后背，安慰着说：“这些都过去了，我没事——他会没事的。” 洛尔一愣。 听完克拉伦斯的安抚，她突然回过味来——这些只是记忆，他还好好的…… 洛尔微哽，她偷偷睨了克拉伦斯一眼，发现他正在温柔地看着她笑。 她脸上烧了起来，她想自己现在一定看起来蠢透了！ 但是、但是—— 看到那样的小克拉伦斯，她就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嘛！ 女孩害羞的反应成功地取悦了克拉伦斯，他勾唇笑，悄悄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男孩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探测光如影随形，最终他被逼到了角落里。 “报告，发现目标D。”一个男性人造人站在他的身前，举着激光枪。 光脑里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男人低沉而无情的声音：“杀了。” “收到。”人造人略一瞄准，扣下了扳机。 红光破开了沉凝的空气，凶猛地刺来，而就在触碰到男孩的前一秒，它被一堵无形的墙狠狠地折断了。 男孩瞳仁收窄，体温激增。他在那一刻，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自然分裂而来的哨兵人格爆发出了惊人的精神力，洛尔甚至可以勉强辨认出他精神力凝成的实体。力量像密密麻麻的箭矢一般，以男孩的身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急速射出，精准无比地扎穿了所有在场的人造人的大脑。 洛尔瞪大了眼睛。 当人造人全都栽倒在地之后，花园里只剩下了死的寂静。 “克蕾雅救了我。”克拉伦斯说，顿了顿再开口，“她救了我们。” 男孩灵魂出窍了一般，金色的眼睛毫无神采。他就呆呆地杵在那里，失去了对周围的所有感知。 “克雷！”远处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男孩听到声音，动了动手指，茫然的目光投了过去。 洛尔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留着黑色波浪长发的女人，带着一队人马，正着急地向这里赶来。当她走近了，洛尔看清了她的样貌，并且猜出了她的身份——她与王后长得极像，并且有着和克拉伦斯一样的美丽的金色眼睛。 “女王陛下？”洛尔望向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点头，将女孩面对面揽到怀中，低声说：“抱紧我。” “啊？” 没搞清状况的洛尔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她急忙扑进了克拉伦斯的怀里，环住了他劲瘦的腰，暗暗想——身材真好。 回忆里，年轻的德博拉跑上前，用力地将男孩揽入怀中，柔声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克雷——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克雷？……” 声音和人影慢慢向远处退去，像是一幅正在快速褪色的彩画。一切事物都在越走越快，越行越远，最后消失在无穷远处的一个点里…… 天旋地转中，洛尔感觉被人带了一下，向前一扑，整个人被环在了克拉伦斯的臂弯里。 场景已经回到了那个摆满了书的房间，带血的书本安静地躺在一旁。 克拉伦斯坐在地上，怀里是这个还没从晕眩中缓过劲儿来的女孩。 她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他的身前，轻缓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锁骨上。 他顿住了，欲望渐起，手心发烫。 没有诱人犯罪的费洛蒙，没有最佳契合的精神力，没有基因决定的长相，更甚者她不是一个自然人—— 但只要一想到，在他怀里的，是这样的一个灵魂。 就足以让他欲念大生。 · 好不容易找回了神智的洛尔睁开眼，刚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非常羞耻的姿势压在了亲王殿下的身上…… 洛尔：“……” 诶诶诶？！ 她的视线对上了克拉伦斯漂亮的金眸，他定定地望着她，扩张的瞳孔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更加深邃，也更加勾人—— 大脑瞬间爆炸。 “我、我……”舌头打结，洛尔紧张到无法说话，耳朵红得能渗出血来。 克拉伦斯忍不住笑了，他凑近她，夸赞道：“洛尔小姐，你做得很好——” 洛尔呆滞。 他说着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带茧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角，酥麻感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他将嗓音压得极低，性感至极。 他说：“你可以从我身上，索要报酬。” 第35章 Chapter 35 　　精壮的身体散发着诱人的热度, 薄薄衬衫下肌肉紧实，微烫的吐息喷洒在她的唇面。他揽在她腰上的左臂慢慢收紧, 右手抚过她的唇角、侧脸、耳后，和脖间。 从未被开垦过的皮肤过分敏感, 阵阵酥麻感从面部而起, 流通到全身乱窜。 天！这是什么Play？！ 索要报酬……从他身上？！ 她的脸红透了，大脑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女孩的在他意料之中的害羞反应，让他倍感有趣。 克拉伦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从她明显的表情上他可以轻易地读出，她也许是该受不了了。但同样的，他也许有一点儿受不了了。 由于刚才精神力的消耗, 书房里的油灯黯淡了不少, 昏暗中生出些模糊不清的情|色与暧昧。女孩满脸酡红，眸光迷离，没有防备地趴在他的身前，精神力的流逝让她在这个意识云里变得毫无抵抗力。 大脑, 才是最重要的性|器官。 而当有这么一个他想要占为己有的人, 正存在于他的意识里。 只要他想, 那么…… 该死！想想就令人亢奋——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 好看的金色眸自一黯, 克拉伦斯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紧紧地锁着她——这是他第一次, 想不经过对方允许的, 吻下去。 片刻后，他动了。他用手指穿过她的马尾辫, 少许发丝牵动着发根，在她的头上带起一阵电流。他停下手，放开了自己对她的精神力侵袭，把女孩的理智还了回去，好奇她对自己的这番行为会作出怎样的回应。 智商回颅后的洛尔好不容易将自己从欲望的深渊里拔|出来，心脏正在用力地鼓动着。她注意到了两个人现在的体位，感受到了手心贴触到的热度…… 天！就是好想要……捂脸。 可是她、她当然说不出口啊！他大概又是在逗她玩吧？ 前科累累的克拉伦斯亲王殿下失去了洛尔的信任…… 她果然看到了克拉伦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失望又有点释然。她佯装愤怒地说：“您果然是在跟我开玩笑么殿下？！” 克拉伦斯听完挑了挑眉，笑了——这还真是一个防御力极强的答案。 克拉伦斯将她的身体扶起来，微笑地说：“不，我想我没有开玩笑。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譬如金钱、房屋、身份，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吗？洛尔小姐。” 洛尔：“……” 这不就是在开玩笑吗？！怒！ “感谢您的好意，不必了。”洛尔气呼呼地说完自己爬了起来。她脸上还是有些发烫，觉得自己意识过剩，所以她背过身，看了一眼书橱，准备继续工作。 克拉伦斯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心里涌出一些不明的情绪。 她是艾伯特的实验品，而且极有可能和弗朗西斯家族的野心有着非常大的干系。 总有一天，她会消失，这是她既定的命运。 他发现他变得无法接受这一点，哪怕她只是一个人造人，哪怕她从一开始只是他的一味药而已。 　　 　　然而，一切都变了。 克拉伦斯目光沉了沉。在借用亚尔维斯的星网最高权限确认了一遍对话的安全性后，他再度开口，带有几分严肃：“你想离开科研院吗？洛尔小姐。” 洛尔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他。 他这是在说什么？ 克拉伦斯一敛眸，淡淡地说：“像实验品一样受人摆布，生命权不在自己的手上，这样的生活，你愿意继续过下去吗？洛尔小姐。”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洛尔哽住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忧虑，会被眼前的这个人轻易地挖了出来…… 克拉伦斯知道，这个女孩其实要比她看上去的聪明许多，他应该点到为止，于是没有继续说话。 他原本就想对她说这样的话，因为她存在的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武器——他迫切地需要她。而现在，他发现，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情感上，一切都并不冲突。 很简单——他需要她。 他必须要她！ 他弯腰捡起了那本书，走到书桌旁，取出了裁剪工具，挑挑捡捡将里面的几页纸裁了出来。长指摩挲过纸面，发出了细微的刮擦声，那是一种对久远记忆的缅怀。 “我……”洛尔张了张口，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克拉伦斯表情变了一下，突然有点紧张，竖起了耳朵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洛尔垂下眼——这个男人，把话戳在了她的心坎上。 艾伯特竭力将她和她另一个身份区分开，那么“洛尔”这个人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而另一个她却是“弗朗西斯”，没有人会对一个并不重要的“弗朗西斯”的消失提出什么疑议，因为真正的弗朗西斯可以随意给出交代，并且一定会得到世人的认可。 她一直都想改变自己这样的处境。 一直。 周围陌生的一切都在挤压着她的身体，推着她拼命向前，告诉她要逆来顺受。她太弱小，无力反抗，只能挂在悬崖峭壁上，拼命攥紧那唯一的绳索——脆弱，而且锈迹斑驳。 她害怕它断掉。 害怕得要发疯。 而现在，这个正在将纸页重新整理装订成册的男人却告诉她，她有一个别的选择。 她就像坐在了一列可能会向断崖行驶的火车上，这时候，有人告诉她：跳下去。 也许她会让死亡来得更快些，也许她能活得更长久…… 她看着昏黄油灯映照下的男人，脑海里闪过艾伯特和秋思的脸。 混乱的思绪没有办法让她冷静地去权衡利弊，更无法刻意地去选择哪一边。 她只是凭着直觉，张开了口—— “请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克拉伦斯眼角弧度一柔，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他慢慢走上前去，看清了女孩晶亮的黑眼睛中的恐惧与希冀。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是不安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 他心口一疼，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眼睛里扑闪着亮光。 女孩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颤抖着，惹人怜惜。 她现在暴风圈的中心，却也慢慢走到了他的心里。 他莫名有了一种责任感——她既然给出了她的信任，他要保证她的安全。 洛尔愣住了。暖意将她包裹，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有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她蓦然觉得安心。 可靠，令人信服——这是他在她心底里留下的最深的感受。 蓦地，她眼眶一湿。 · 突然，门被打开了。 正被抱着的洛尔吓了一跳，她脑袋一热，连忙推开了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望了过去，看见来人，他愣了一下说：“克蕾雅？” 门边站着那个肌肤雪白的少女，屋内太暗，她逆着光，金色蓬松的长发散发着光芒。她的虹膜变成了水晶一般纯净的蓝，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天使。 洛尔有点惊讶，毕竟她只见过躁乱时候的克蕾雅。 克拉伦斯走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下她，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克蕾雅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望向了洛尔，澄澈的目光似是能看穿别人的灵魂。 洛尔心里咯噔一跳，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隐隐有种伪装暴露了的错觉。 “克雷。”克蕾雅只是叫了克拉伦斯一声，抬起头与他对望。 克拉伦斯在心底里听到了她的疑问，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克蕾雅的嘴角微微一垮，不再说话。 就在下一秒，她表情一凝，闭了眼睛晕了过去。克拉伦斯急忙将她扶在怀里。 “克蕾雅小姐怎么了？”洛尔有些担心。 “她没事，她的精神力不太稳定，现在需要多休息。”说着，克拉伦斯将她打横抱起，向外走去。走了两步，他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洛尔说：“你也跟过来吧。” 他有点担心把她一个人放这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走到克蕾雅的房间，克拉伦斯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床上。洛尔看清了这间房间的陈设，屋里以淡蓝色为主，给人一种冷静的感觉。她转眼再看，看到了克蕾雅床头上的一只棕色的布偶小熊。 洛尔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克蕾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无情。 克拉伦斯稍微看了她一会儿，想起了她刚才悄悄与他说的话，他蹙起了眉头。 那个向导来过？ 第36章 Chapter 36 　　安置好克蕾雅, 克拉伦斯计算了一下女孩剩余的精神力，提出了结束治疗。当洛尔摘下潜行仪的时候,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顶着“洛尔”的身份吧…… 殿下并不知道她作为“弗朗西斯”在社会里已经占据了一个位置——尽管这个位置，可以很轻易地被人抹掉。 那么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他会为了为了“洛尔”做些什么吗？如果会的话, 他又为什么要帮她？ …… 不知道！ Emmmmm……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是傻了。 她想起一句话, 爱情使人愚笨——她脸红。 才没有呢！她只是耽于男神而已！ 现在是晚上十点，洛尔发现原本应该在实验室的艾伯特和秋思不见了。她也许差不多该回学院了。出于礼貌，她想她应该去和艾伯特道个别。 走到艾伯特的办公室门前，她稍微等了几秒，门就自动滑开了。 她看到艾伯特正躺在躺椅上，他没有穿白大褂, 穿着靛青色的衬衣, 白色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右边的衣袖被卷到手肘处，肘窝上扎着一根输液管一样的东西，细管连接到一旁的方形机器上。 他正睁着好看的蓝眼睛, 笑着看向她。他脸上充满了疲倦, 惨白的面色莫名给人一种他的生命力正在流失的错觉。 洛尔有点晃神, 感觉眼前的人她有些陌生。她忍不住问：“请问您是……亚撒先生吗？” “你好，洛尔小姐。”亚撒笑了, 柔和的嗓音异常好听, “很高兴见到你。” “您好。”洛尔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会突然见到艾伯特的向导人格。 “过来坐吧，洛尔小姐。”亚撒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一张悬浮椅飘了过来。 “啊，好的。” 亚撒静静地看了看洛尔，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与你见面，洛尔小姐。不过在我和艾伯特的意识云中，存了很多关于你的记忆，我觉得你已经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了。我很抱歉，由于身体原因，没能及早与你见面。” 听到亚撒这样说，受人重视的感觉让洛尔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她腼腆地说：“感谢您关心我的事，还请您千万不要道歉，亚撒先生。” 亚撒温柔地笑了笑，笼罩着洛尔的目光慈蔼得像来自一个长辈。 “你找艾伯特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啊，是这样的。线上治疗结束了，我想向艾伯特先生汇报一下，再道个别。” “啊。”亚撒轻轻地应了一声，略带一些歉意，“由于一些事情，艾伯特现在正在意识云里沉睡，他很疲倦，急需休息，我想体贴的你一定不会乐意去惊扰他。” “当然当然。”洛尔急忙回答，蓦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到了对方，“我……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好孩子。”亚撒笑了。 眼前的女孩乖巧而有礼貌，正想他和艾伯特所期待的那样。他是看着她成型、看着她长大的，尽管当初他和艾伯特一起培制的实验体还有几台，但他也许最喜爱的，恰恰是眼前的这个女孩…… “亚撒先生，您身体还好吗？”洛尔手心里微微渗了点儿汗，她对这位“慈祥”——这个形容词有些违和，但却再贴切不过——的年轻爷爷有了几分敬重感。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洛尔听完，保持着微笑。她很清楚“我没事”这句话背后的疏离。 看亚撒一副也很疲惫的样子，洛尔知道她不能再多打扰对方。她看了他一会儿，看着这张属于艾伯特的脸，她突然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他。 　　 　　“……亚撒先生，我很抱歉，可以再占用您一点儿时间吗？” “当然，怎么了？洛尔小姐。” “我想，您对于我的来历一定再清楚不过。”洛尔斟酌着措辞。 亚撒脸色微变。 “您知道，我是一个来自地球——盖亚历二十一世纪的人，对于这种人人都有多重人格的世界多多少少有点接受不了……” 亚撒稍微舒坦了眉头。 “我想请问您，我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我的副人格？我想知道他对我的看法，我和他的关系……我知道我不该排斥他，可是我控制不住。”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感。在诱导出副人格之前，看到周围的人都有副人格，她隐约有些期待。但诱导出之后，她常常想欺骗自己，她的身体里并没有多那么一个人。而自从上了向导方面的课程之后，她发现她没有办法再回避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害怕。 半夜会做梦，梦到那个人控制着她的身体，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觉得恐慌。 她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亚撒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他曾经与艾伯特讨论过关于是否要彻底还原“洛尔”这个人的所有三观和记忆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果是：需要。 原因很简单——原始精神力的属性与主人格的性格特质相关。简单地说，后天不一样的培养，可以让无数个基因完全相同的个体变得独一无二。 他们发现，和克拉伦斯殿下最契合的，恰恰就是那样的一个“洛尔”。然而由于人际情感关系的复杂性，在短短的两年里，技术上他们无法实现新的突破，所以，他们只好让步，使得这个实验体“丧失”了关于家人朋友的记忆。 他们诚然也考虑过实验体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问题——所以，他们让这个实验体更加的“顺从”和“妥协”，更能接受新的思想观念。 是他们，制造了她。 亚撒温柔地说：“他就是你，孩子。” 洛尔愣了一下，她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你们共用着同一个大脑，分享着共同的记忆，只是有一小部分的记忆，你忘记了，他还记得——例如你这周三上午十点整，在什么地方、正说着什么话或者在做什么事。你想不起来，对吗？” 洛尔点头。 “我知道你对于多重人格的恐惧，毕竟在你的社会里，这是一种病，主副人格没有办法得到很好地调和。但是在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你的副人格是健康的，爱惜你和他自己的，如果你们能够合作，使得思想能够很好地融合，那么他就是你，是你的一部分，他和你之间不应该有隔阂，就像你对于你自己的一种不用思考地彻底信任。” 洛尔有点懵：“那情感呢？您和艾伯特先生是怎样看待对方的？我应该爱他吗？怎么爱？他又会爱谁？” 亚撒突然笑了：“这个问题很有趣！我从来没有思考过我和艾伯特之间的关系，但是我想，我和他就是这么自然地待在一起——你想过你的手和自己的关系吗？” “可是我的手不会自己动。” “它会的。就像它在帮你刷牙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亚撒看到洛尔有点蔫，他忍不住放出精神力，在她的头顶上拍了两下，“洛绎是你意识外的一部分，他是你，我的孩子。” 洛尔突然意识到，在这些未来人的眼中，主副人格融洽相处就是天经地义的。 “当然，在历史上，我们也有过主副人格在情感上有分歧的例子。例如他们爱上了不同人——在伦理上，这不行。所以我们也相对应地改变了诱导的方法。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洛尔小姐？” 洛尔发现她给不出答案。 “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可以让我们开始一段爱情，内啡肽可以使这段爱情变得持久，后叶加压素可以让我们把爱情带入坟墓。”他淡淡地说，“当我们控制了它们，我们就控制了情感。你的副人格们，不会随意爱上他们不该爱的人，你自己也是。” “所以……”洛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其实活在一个情感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吗？” 她突然感到非常害怕——难道她一直以来经历的全部情感，都是假的吗？ “你当然还有一定的自主权——这是一个从盖亚历开始，哲学家和科学家们一直争吵不休的伦理问题。”亚撒垂下眼睛，目光变得有些淡漠，“虽然，我个人觉得，人类并不需要再拥有感情。” 洛尔觉得她的三观被从里到外再刷了一遍…… 她有些慌，心跳得极快，她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感情控制和没有感情的世界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亚撒清浅地笑了，面容如死一般安祥：“你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也没关系，毕竟这个世界并不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洛尔错愕，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亚撒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眼睛。 像魔鬼一般蚕食着他的生命力的机器在一旁放出“嘀嘀”的响声，那像是一种未能满足口腹之欲的催促与抱怨。 “亚……亚撒先生？” 洛尔突然惊慌——这不会死了吧？！ 幸好，在洛尔被吓死之前，他又睁开了眼睛，但很明显，这次是艾伯特。 “喔我的尔尔——你在这。”艾伯特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但这并不阻碍他释放他骚帅骚帅的气息。他拔下了针管，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很抱歉，我睡了一觉，我可爱的尔尔。我好像错过了什么很哲学的讨论——喔！嘤嘤嘤，这真是太遗憾了……” 他说着，掏出了手帕。 洛尔：“……” “今天很晚了。”艾伯特突然正经，他抬手揉乱了洛尔的头发，笑着说：“让秋思送你回学院休息吧，洛尔小姐。” 她点点头，内心疲惫到不想再多说。 在回学院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情。 她觉得她一开始的直觉并没有错。艾伯特和亚撒把她看作实验品的感觉太过明显，她不想承认，但是却又无法继续自欺。 “尔尔·弗朗西斯”这个身份太过简单，完全附庸于弗朗西斯家族，没有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部分…… 克拉伦斯刚才对她说的话，再一次激起了她的危机意识。 她发现她需要变得强大起来，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是，她需要去努力一把。 她在心里问：“洛绎，你在吗？” 洛绎一如既往的在那里，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在。” “以后……可以陪我一起听课吗？” 他笑了：“我的荣幸。” 第37章 Chapter 37 　　“该死！弗朗西斯一定是疯了！” 皇宫里, 宽敞气派的办公室中突然响起了德博拉女王陛下的暴喝声，她狠狠地砸了茶杯, 横眉怒目，清扫机器人们嗡嗡地忙成了一团。 克拉伦斯刚从门外进来, 就听到这样的咒骂声。他猜到大概又是弗朗西斯家族的人提出了什么荒谬的请求——而且还是德博拉无力回驳的那种。 “喔克雷, 你来了。”德博拉看到了他，稍微泄了一口气，瘫靠在了办公椅上，抬手揉着眉心。 “发生什么了么？陛下。” 德博拉划了一下光幕，克拉伦斯的面前就弹出了一份来自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的文件。他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皱了眉头。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德博拉抱怨道, “增加人造人产量？加大人造人出口？喔天！不久前发生的事件我还没找他问责呢！他竟敢提出这样的请求？！哈！这也真是太荒唐了！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没有办法回驳吗？陛下”他问。 德博拉叹了一口气, 摇摇头没有再回答。 克拉伦斯沉了脸色。 “找我有什么事吗？克雷。”德博拉抬眼看他。 “是的，陛下。”克拉伦斯放缓了脸色。他唤醒了意识云里的克蕾雅，光脑通过精神力感应器，将克蕾雅的模样用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了这个房间里。 金发碧眸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表情淡淡的, 她拉了拉裙摆, 对着德博拉说：“许久不见，陛下。” 德博拉有些惊喜地站起身来, 她紧走两步到克拉伦斯面前, 眉梢上扬：“克蕾雅醒了？” “是的。”克拉伦斯笑了。尽管才接受了一次精神疏导, 只摄入了大约三瓶精神力剂，但克蕾雅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他不得不承认, 艾伯特比他想像中的要有用得多。 ——艾伯特听了想打人。 “很好。”德博拉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克蕾雅的表情多了几分温柔，“我和雅典娜一直在担心你们。” 克蕾雅微微弯了眼角，点头说：“谢谢您。” “陛下，我和克蕾雅想向您报告关于两年前虫族女王自爆的事件。”克拉伦斯看了一眼克蕾雅，克蕾雅向他点了点头。 “喔？”德博拉眯了眯眼。 “您也知道，由于受了重伤，我和克蕾雅迟迟没能对那次战斗做一个全面的分析。昨天晚上，我们尝试着回溯了一下记忆，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德博拉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重新模拟了一遍战斗情况，虫族女王自爆的时候，我和队员刚刚进入母巢不久，当时巢穴中还有许多即将孵化的虫卵，而且女王的性命暂时没有遇到太大的威胁。考虑到虫族的秉性，那并不是一个能让女王选择自爆的危急场面。” 德博拉脸色一变，沉声说：“你是说有人做了手脚。” “是的，我们怀疑，是有人触发了女王的自爆——目标应该是我。”克拉伦斯平静地分析说，“如果克蕾雅是人工诱导出的哨兵的话，那么无疑，我和她一定会死在那场战争中。” 德博拉目光发寒，她背过身去，面对着硕大落地窗，不再说话。 她恨二十七年前的那场政变，却又庆幸，它造就了自然觉醒的哨兵克蕾雅，在两年前救了克雷一命。自然觉醒的哨兵，拥有着旁人遥不可及的能力——在两年前，这还是一个秘密。 那年，二十五岁的她，拼了命从弗朗兹·弗朗西斯手中抢回了皇权，带着年仅十岁的弟弟，顽强地支撑着这个内外受敌的帝国。 她撑了二十七年，没有什么能改变她一定要守住帝国，并且要击溃弗朗西斯家族的信念。 这个帝国是属于图里努斯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克雷，你打算做些什么？”她问。 克拉伦斯垂了眼，没有回答。 弗朗西斯公爵的野心再明显不过，然而他掌握着帝国的商业命脉，轻易动不得。近些年来，弗朗西斯家族的触手开始向军部延伸，由于布朗家族的抵抗，他们未能很顺利地得逞，但仍然是小觑不得。 而现在，他意外地得到了一张王牌。 但他，却不想打出去。 德博拉对于他的沉默感到有些意外，她刚想转身去看他的表情，却突然感觉到浑身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脑袋一阵阵刺疼。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克拉伦斯嗅到了空气中激增的德博拉的费洛蒙的气味，他愣了一下，看到德博拉咬牙隐忍的表情。 “德博拉！是精神力暴走了吗？！”他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德博拉。 德博拉大口喘着气，汗水一颗一颗冒了出来，虚弱地说：“把药拿来……” 她无法与她的哨兵人格雅典娜做到共存，所以她没有办法将精神力外化，只能由着精神力在她的意识云里乱撞。她和雅典娜成年很久，却迟迟没有与向导结合。 每日浏览着帝国庞大的信息库，她的感知常年处于过载状态，由于没有向导疏导，所以她和雅典娜时不时会遇到这样精神力暴走的窘境。 她必须用药，尽管她知道，这对她有害。 人造人女仆将药剂送了过来，是一瓶精神力剂和一片向导素替代剂，德博拉捻过药片，就着精神力剂仰头灌了下去。 克拉伦斯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他看着那空下来的药剂瓶，又看了看德博拉，眉头紧紧锁起——他很清楚这些药的来历。 德博拉吁出一口气，仰在扶椅上，闭上眼睛。 “我记得昨天药用完了。” “陛下，科研院今天凌晨送过来了这一周的药。”那个女仆回答。 “——还真是及时。”德博拉淡淡地说，听不出褒贬。她睁眼，看了看克拉伦斯，只说：“你先回去。” 克拉伦斯知道德博拉需要休息，所以没有再多说，只应了下来。 · 当洛尔开始尝试去接受和洛绎哥哥一起听课之后，她发现她也许是开了外挂…… 按照亚撒的说法，两个人格之间如果越能相互接受、相互配合，那么主人格可以和副人格做到“共生”的可能性就越高。从“共存”到“共生”不是一个简单的跳跃，而是一个复杂的渐变过程。 她和洛绎可能还做不到什么你控制手我控制脚这样奇怪的操作，但是仅仅让她的向导帮她扩大一下感知能力，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她突然意识到，这可以让她变得能够自保。 她如果要靠自己，那么她一定要有洛绎。 　　 　　开挂少女在外挂哥哥的带领下准备起飞！ 这几天，由于亚撒的那些话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巨大，所以她忍不住在星网上搜索关于人工控制情感等等的资料。资料上表明，目前帝国法律规定，情感控制只能用于对副人格和人造人的控制，不可实施在自然人身上。 洛尔看到这个答案，略微松了一口气。首先她是一个自然人，其次她的大脑是原装的——如果艾伯特没有欺骗她的话，那么她的情感就会是真实的。 她希望她的情感是真实的。如果她受控了的话，按照艾伯特的期望，她应该会更直接地扑到克拉伦斯殿下的身上吧？ 她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她还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活下来，而不是一味地为治疗克拉伦斯而疯狂，像人造人一样有一个甘愿付出为之付出一切的期望，所以她的感情应该还是真实的——她这样说服自己。 另外，她想起了在克拉伦斯意识云里看到的那个金发男人。她无法确保克拉伦斯的记忆一定真实准确，但是国家的情势告诉她——虽然维持着面上的和平，但皇室和弗朗西斯家族，必然会有一方以毁灭收场。 这让她对艾伯特的信任不可避免地动摇了起来，而那场人造人事件在她用放大镜一般的目光审视下，重新充满了疑点。 她该做些什么、要怎样做，才能摆脱她现在微妙的处境？ 殿下他……又到底要做什么？ 洛尔陷入了混乱之中——不过，她很清楚。 她要活下去！想办法活下去！ 就在她在思维的漩涡中浮沉的时候，乌瑞亚恒星系传来消息——虫族再生。 帝国边缘星球上已经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她和一干新觉醒的哨兵向导们，猝不及防地被要求开始备战，进入军队训练。 洛尔：“……” 她突然发现，她拥有了一个机会。 第38章 Chapter 38 　　星历5018年9月1日, 洛尔与她同学院的同学们一起乘坐大型飞行器到了蓬托斯恒星系贝塔星的帝国封闭式军事训练基地。 这里的太阳——蓬托斯恒星亮白的光芒霸道地笼罩着这片土地，将这里的一切烘烤得泛出了油光。 很热。 洛尔已经穿上了适应这个星球环境的特制的军事训练服, 虽然轻薄、韧性强，但是没有什么体温调节的功能。对于现在已经热得恨不能把自己丢冰箱里的洛尔来说, 这件训练服唯一的好处, 大概是很能吸汗了吧…… 新来的学生们一个个换好衣服，站在了A区的某个露天训练场里等候。他们无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全帝国进入了备战状态，他们也许现在还躺在宿舍里，在星网的课堂上打着瞌睡。 训练场很大，除了有跑道之外, 还有一些洛尔从来没有见过的障碍物。她像旁边的同学们一样, 斜着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个地方，远处时不时传来粗犷整齐的口号声。 恰逢九月一日，穿着军装，听着口号, 来到这样一个暴晒的鬼地方, 让洛尔有种回到了大学新生军训的错觉。尽管她想不起来当时和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 但总觉得一切都好贴切。 学院里高一级别的哨兵和向导们已经提早过来了，包括门罗和艾莉莎。同样也有听说克拉伦斯亲王殿下也会参与到对他们的训练中来。 这不免让洛尔有点小期待。 等了一会儿, 向导们的教官出现了。 那是有着一个东方人模样的女人, 黑色的头发被盘好禁锢在了帽子里。她穿着白色的军服, 站得笔直，腰上别了一把激光剑。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末了嘴角勾起一点笑意，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点。 “各位好，我是彩香·麦卡利，向导人格青敏，克拉伦斯亲王殿下近卫队副队长，现在暂任你们的教官。”彩香大方地作着自我介绍。 听到“亲王殿下”几个字，场下同学们的讨论声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洛尔愣了一下，抬头看了过去。 “我很清楚，你们大部分刚觉醒向导人格不久，并没有能够很好地掌握基础理论知识。不过，由于虫族再生事发突然，作为帝国未来的战士，你们需要时刻为战斗做好准备。接下来，我将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训练计划……” 洛尔在下面认真地听着，了解到他们即将接受一系列的体能训练、主副人格配合训练、精神力训练等等，还有各种实战的理论课程，几乎从早晨六点起床，直直排到了夜晚临睡。 洛尔突然就觉得……之前的早八晚八根本算不了什么。 惨绝人寰。 除此之外，基地还将收集他们的精神力资料，为他们配对精神力契合度较高的单身哨兵，进行搭配训练。如果在训练过程中，双方能够得到很好的磨合，那么他们就可以向上级提出结合的请求…… 洛尔：“……” Emmmmm……结合。 这真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语。 在这个社会里，如果一个哨兵人格和一个向导人格的精神力契合度很高，那么为了更好的战斗配合，他们可以进行精神结合。那是一种双方意识云完全交融的状态，使得哨兵的战斗能力暴增——此外据说，在平常生活中进行这样的精神结合，可以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不过精神结合只是暂时的。 此外，还有身体结合。这是一种双方主人格之间相互接纳——主要是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副人格之间能够交融的完全结合绑定的状态。可以认为是四个人格融合在一起，达到信息共享最大化，也可以认为是结成了两两成对的伴侣关系。这种结合是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 一听到要在学生之中进行配对，洛尔就感到了失落。 她很清楚，如果要从精神力契合度角度来挑选的话，那她大概是可以把亲王殿下带回家的。但是现在一想到他不在配对列表中，她就不舒坦。 她想像了一下和一个陌生人共享意识云的感觉——唔……有点糟糕。除了提供精神力补给之外，她还真有些排斥其他人的意识云。 例如：上次去门罗的意识云里扫了一下垃圾，她就已经觉得很难受了…… 比起在殿下意识云里的感觉，殿下对待她的样子……洛尔老脸一红。 对，没错！她就是那么喜欢克拉伦斯的脑子——任性脸。 “洛尔，不要担心。”洛绎知道她在纠结些什么，笑着安慰道，“排斥门罗和蕾欧娜，是因为你和他们精神力契合度不高。如果是按照契合度分配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搭档。如果结果不尽人意，我不会强迫你结合。” “唉……”洛尔叹了一口气，还是有点小难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啦——难道你就不想克蕾雅么？在上次疏导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不要以为可以瞒着我。” 虽然说她当时是不知道的，不过在后来渐渐和洛绎相处融洽之后，她发现她了解到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特别是关于洛绎储存的部分记忆——也因为知道了一些事情，洛尔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向导人格切开全黑的本质。 　　 　　好比上次实战…… 好吧，就算是她话没问到重点上的锅——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被他狠狠地坑了一波！ 好气喔！ 那段记忆，简直就是“洛尔看了想打人系列”。 “喔？”洛绎听到她这样说，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在意识云里揉乱了她的头发，“不错，你有进步。” “那当然。”洛尔梗着脖子，睨了他一眼，用精神力把他的手挡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洛绎。” “嗯……”洛绎皱了皱眉，刻意做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片刻后，他无辜地笑了，“你刚才有问我问题吗？” 洛尔：“……” 正当洛尔想反驳一下的时候，彩香已经说完了事情，开始解决同学们食宿方面的问题。 “喔！弗朗西斯，是你。”略带傲气的少女音传了过来。 洛尔循声看了过去，下意识防备起来。她拘谨地问好道：“你好，维多利亚小姐。” 艾丽卡多打量了洛尔几眼，这才说道：“你好。我离校接受治疗了，最近一段时间没能见到你的面。对于上次实战的事情，我和栗栗子需要对你说一声抱歉——栗栗子好像对你产生了什么误会。” 没有想到艾丽卡竟然是过来道歉的，洛尔感觉到一点受宠若惊，她回答说：“没关系，维多利亚小姐。那个……误会是指？” “啊，是这样的。栗栗子在精神上受到过创伤，对人造人非常厌恶。她当时可能比较疲惫，把你误认成了人造人。不过我想，你不会是，否则你进不了这个学院。”艾丽卡解释说。 洛尔目光一沉，片刻只笑了笑。 艾丽卡并不在意，拨弄了一下头发，金色的马尾辫在炽热的光芒下闪着光，她耸肩说：“你的操作不错。虽然用那种信息攻击的手段难免显得有些下贱，不太符合你‘弗朗西斯’的身份，不过我还是要认可你。” 洛尔：“……”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难受……她真是，宁可不要这位大小姐的认可。 不过艾丽卡显然没有注意到洛尔的表情变化。按照安排，她们现在需要去生活区看上一眼，因为她们是同班同学，艾丽卡就顺势走在了洛尔旁边。 洛尔并不是太喜欢艾丽卡傲慢的说话风格，一路听下来，大概都是一些自我夸耀的言论。她不走心地随便听了听，笑着应和过去。然而，也许因为洛尔伪装得略微有些真诚，艾丽卡就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越发滔滔不绝起来。 “喔，和你交流真是太有趣了。你真是一个好人，弗朗西斯小姐。”艾丽卡宝石般美丽的眼睛里发着光。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洛尔：“……” “谢谢你，维多利亚小姐。” “喔，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弗朗西斯’，平淡无奇，顺从而没有攻击性。”艾丽卡继续说，语速快得像连发子弹，“如果天底下的‘弗朗西斯’都能像你一样，那么托瑞多家族也能好过一些——喔！也许你还不知道呢！托瑞多都快破产了，怪可怜的！我想我们维多利亚家族一定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平淡无奇，顺从而没有攻击性——洛尔额角抽了抽。 她觉得艾丽卡挑拨人怒气的技巧也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 算了算了——人家也是无心的。 至于托瑞多家族，好像有点耳熟……不过到底是什么来着？ 洛尔表示自己已经彻底跟不上她的节奏了——可怕的维多利亚。 “啊对了！听说你和艾莉莎是室友？” “啊……是的。”洛尔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雾。 “噢这样……”艾丽卡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她俏丽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红，扭捏问道：“那你和、你和……喔对！艾莉莎的精神力契合度怎么样？” “好像只有20%的样子。”洛尔回想了一下。 “喔那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弗朗西斯，连精神力都和布朗不合。”艾丽卡松了一口气。 洛尔：“……” 这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眼看走到了生活区，两个人也就不再多说。由于自由行动的时间有限，洛尔只好匆匆去了一趟宿舍。 比起学院里豪华气派的小别墅，这里的住宿条件无疑可以算是简陋——但比起她上辈子的学生宿舍…… 别说了，她大概是到未来来享受生活的。 这是一个套房，两间卧室，含独立卫浴。客厅很宽敞，尽管放着一些大型的锻炼器材，也不显得狭仄。卧室里放着一张床，床边是书桌和衣柜…… 生活条件非常好，但她还是觉得崩溃—— 当她得知，她需要和与她配对的人同住的时候…… 洛尔欲哭无泪——她只求对方是个同性！而且请一定要是一个异性恋！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洛尔看了看时间，准备慢慢地往集合地点走。 然而就正当她走过一个类似于植物园的地方的时候，她猛然顿住了脚步。 她感受到了一股令她感到非常舒适的精神力。这股精神力正处于放松游离的状态，遇到她，一下子就包裹了上来，让她走不动路。 洛尔心头一跳——这股精神力是陌生的！ 她真没有想到……原来除了克拉伦斯殿下的精神力之外，还能有人的精神力可以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不禁在意识云里问道：“洛、洛绎，你……” “嗯，我感觉到了。”洛绎回答她，语气有些轻松，他也挺享受这种感觉。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探了过去，察觉到对方是一位有着强大的哨兵人格的男性。 他望向洛尔，笑着问：“要过去看看吗？” 洛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第39章 Chapter 39 　　循着精神力源, 洛尔进入了温室。半透明的棚顶笼罩在花圃之上，经过柔和处理的日光通过孔洞穿射进来, 丝丝缕缕的光路缀了满室。 她看到了那个黑发少年。他背对着她，蹲在一块花田前, 他挽着袖子露出了干瘦的小臂, 好像在给植物除草。他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短发掩盖不住的脖颈纤细得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折断。 感受到旁人的接近，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后背一僵，浑身蓄着力气，像是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他侧过脸来。 洛尔愣了一下。 她对上了他从细碎的长刘海中射出来的锐利的目光。 少年看到是她, 很明显也怔了一下, 表情稍有放松。 “啊……你好，我是尔尔·弗朗西斯。”作为一个打扰者，洛尔觉得她有必要先作个自我介绍。 少年站起身来，他比洛尔想像中的要高大, 他的影子罩住了她。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草, 泥土沾染在了他指骨分明的手上。他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再看了洛尔几眼，声音略显喑哑：“你好, 我是江云渡。”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我……那个……”洛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她找过来的理由。 她只好在脑内进行紧急场外求助：“洛绎洛绎！我该说什么？” 洛绎挑了挑眉, 笑了：“说：江同学，老师找你？” 洛尔：“……” 求不逗她…… “精、精神力是吗？”江云渡先她一步开了口, 说话有点吞吐。 “啊，对对！是的。”洛尔有些释然，腆笑着说，“刚刚经过这里，感觉到我们的精神力很契合，所以就想……” 想……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脸红，突然尴尬——好像变成了搭讪现场，而且面对这个少年，她突然变成了强势的一方……这不科学！ 江云渡点点头，没有太在意这个。他只是走上前来，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捉着洛尔看。 诶？ 洛尔被看得紧张，背后一热，手心里冒了点儿汗出来。 “谢谢你。”他突然说，垂下目光开始给手里草拍泥，“哨兵人格觉醒之后，我一直在医院，所以没有找到机会和你道谢……” 洛尔问号脸——她做了什么吗？ “你救过他。”洛绎在意识云里说，顺手给她捡出了一枚樱花色贝壳，那是洛尔的记忆载体。洛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学院时发生的事…… “诶？！你就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吗？”洛尔惊讶地叫出声来，又觉失言，急忙捂住了嘴。 江云渡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腼腆地笑了一下，承认道：“是的，是我。” 洛尔呆滞。对方游离的元精神力碰到了她的皮肤上，她可以明确辨别出对方的精神力强度，排除掉自然分裂的亲王殿下，她还没有见过比他的精神力更强大的人。 “那那个——叫什么来着，还有找你吗？” 江云渡摇头，眼神暗了暗，没有再说话。 “啊，那就好……”洛尔感叹了一下，准备思考下一个话题时，听到对方自言自语起来。 “你确定吗？”他皱眉说，“这不太好……” “是你的副人格吗？” “是的。”江云渡有点为难，“他叫涯，说想见你的向导一面，不过我觉得不太好。” “不会啊，见个面而已呀。”洛尔不明就里。 江云了低头，有些支支吾吾的。 洛尔对洛绎说：“有人想见你，可以吗？” 洛绎睨了洛尔一眼：“那我用身体？” “……”洛尔突然犯难。 就在这边还在讨论结果的时候，江云渡好像被人蛮横地抢过了身体，他的手一松，草掉了一地。他伸出粘着泥的手指在光幕上点了几下，身边就投影出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面目清朗的橙发少年，浑身上下带着痞气。他咧嘴笑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和耳钉一起闪到了洛尔的眼睛。 “噢对喔！全息。”洛尔想起了这个操作。她开始接纳洛绎的时间不长，虽然偶尔会看到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把副人格投影出来，不过她自己却没有试过。她依葫芦画瓢，把洛绎放了出来。她还暗搓搓地戳了洛绎的胳膊肘一下，发现自己的手指穿了过去。 橙发少年看到洛绎之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把手勾到了洛绎的肩上，事实证明两个被投影出来的副人格是可以碰到彼此的。 只听到涯开心地说—— “嘿！哥们儿！你搞基吗？” 洛尔：“……” 洛绎突然脑阔疼。他微笑着推开了涯的手，淡定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是直的。” “噢！真可惜。”涯挠头，斜着眼睛赤|裸裸地扫过了洛绎的下半身，顺带放出了精神力缠绕，咧嘴笑道，“不过没关系，能用就行。” 洛绎脸一黑。 洛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洛尔我们走吧。”洛绎说着一把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皮笑肉不笑地对江云渡和涯说了一句话，“集合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走了，下次见。” 他觉得他应该马上躲开这些蠢蠢欲动的危险的精神力触手。 洛尔就这样被洛绎强硬地带走了。 · 集合后，教官彩香将所有人带去了向导专用精神力训练室。 “洛尔，我不同意你和对方配对。”洛绎说。 　　 　　本来因为无法和殿下配对而感到难过的洛尔，一听到这句话，心情登时就好转了许多。她神清气爽地说：“噢！洛绎，不要担心，分配结果还没出来，我觉得你和涯的精神力还是非常契合。如果只是照着精神力契合度来看的话，我相信你可以和对方成为好伙伴的，不是吗？” 洛绎：“……” “主人格，你好像学坏了。”他微笑。 “谢谢夸奖，因为我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啊。”她报以微笑。 他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学生的……洛绎的内心充满了拒绝。 在训练室里，洛尔遵循指示坐在了模拟训练仪上，带上了头盔以便于记录数据。 按照要求，她和洛绎需要将自己的精神力尽可能地向远处放出去，然后找到能触碰到的最远的生物。此外，还有一些别的要求。 洛尔和洛绎一一照办，速度极快，当他们做到最后一个任务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还卡在前几项里。他们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主副人格之间容易产生分歧。 每当这种时候，洛尔就会觉得，她和她的向导小哥哥的默契度惊人，有关精神力使用方面的训练在他们做来简直是轻而易举，一切就像她自己左右手搭配着做事情一样顺利。 教官彩香在看到了洛尔的报告后，惊讶地瞪了瞪眼睛。她有听队长阿尔杰八卦过殿下和这位弗朗西斯小姐的关系，她原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能匹配上殿下和克蕾雅小姐的精神力的人少之又少，阿尔杰指手划脚绘声绘色说那一番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现在看到数据后，彩香终于理解了她的队长为什么会像遇到了救世主一样痛哭流涕地说：殿下有救了啊！ 洛尔看着彩香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惴惴不安：“请问……教官，我们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 “噢，没有。你们做得很好。”彩香笑了笑，她看了一眼全班同学的进度，只好对洛尔说，“那么接下来，你和副人格可以自主做一些精神力方面的练习。注意：不要随意进入他人的意识云，不要干涉到他人，明白吗？” “明白，教官。” 这次，洛尔摘下了头盔，仅仅只是坐在了软椅上。她闭上了眼睛，将精神力放了出去。 “你想去哪里？”洛绎问她。刚才在训练中，他们把自己精神力能探测到的范围内的场地都看了一遍， 洛尔抿了抿唇，有点小害羞：“可以去看一下……殿下吗？” 洛绎看了她一眼，笑了。 洛尔很快找到克拉伦斯在的地方，那大概是一个专门为亲王殿下开辟出来的训练场，周围的屏障厚实得让人绝望。洛尔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发现里面只有克拉伦斯一个人。 他正躺在躺椅上，带着潜行仪做模拟训练。头盔遮挡了他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只将微抿的薄唇和性感的下颌暴露在洛尔的感知里。脱下的外衣挂在一旁，他的衬衣领口略微敞开，诱人的喉结与锁骨看得洛尔狼血沸腾。 洛绎很识相地掉线了。他回到了意识云里，没有再看外面的情况，从刚才的精神力波动中他可以感觉到，克蕾雅可能正在接受训练——他叹了一口气，明明她才刚醒不久。 洛尔守在躺椅旁，也叹了一口气。 由于基地的训练是封闭式的，她一个月只能回科研院一趟，她实在不觉得单凭艾伯特抽走的那一点点精神力能给殿下带去太大的帮助。另外，在这个二十四小时都有安排的地方，她没有办法登陆星网用洛尔的身份去给殿下治疗…… 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竟然还跑到了这里来参与训练？！ 洛尔感到担心——他真是，有权任性…… 欣赏了一小会儿，因为记着彩香的叮嘱，她决定将精神力回撤。 刚准备走，却不料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下一瞬，她就被抱进了这个人的意识云里，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说：“怎么在这里？” 第40章 Chapter 40 　　尽管是精神力拟化的身体, 但是洛尔还是敏感地感受到了那人在她耳后呵出的热气。伴随着低哑的声音，暖意融融的水雾吹洒在她的耳垂、颈后, 诱得她触电一般一阵轻颤。 她红着脸问：“殿、殿下？” 听到女孩柔柔的声音，克拉伦斯眯了眯眼, 他将她转过身来, 下意识地伸指勾她下巴，女孩皮肤细腻的触觉让他隐隐有些兴奋。 却是在看清她样貌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他几乎是在察觉到女孩的精神力波动的一瞬间就抱了上来，而当他意识到她现在是弗朗西斯的时候，他已经顺手把她拐进了自己的意识云里，然后好像还打算对她出手来着？ 这真是……不可控的本能。 就保持这样将女孩圈在怀里的姿势, 他礼貌地笑了, 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弗朗西斯小姐。” 洛尔脸红：“……” 殿下！您确定您要用这种暧昧的体位跟她纯洁友好地打招呼吗？ 救命，她的心脏！ 不行，她要冷静一点——洛尔故作镇定, 也笑了, 直直地回望过去说：“好久不见, 殿下。” 克拉伦斯看到女孩逞强的样子勾了勾嘴角，考虑到克蕾雅还在训练中, 自己还是不要乱来比较好, 所以放开了她。 洛尔的下巴被松开了, 她心里一空，突然想问他为什么会抱上来…… 不过对方并没有给犹豫的她这个机会。 “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现在应该是训练时间。”克拉伦斯问道。 “是的，殿下。麦卡利教官正在带着我们做精神力训练……现在是自由时间。啊！是我不小心闯到这里来了，还请您原谅。”洛尔低了低脑袋，看到了木质地板。这是她所熟悉的书房，书橱上书本排布整齐，地面光洁，桌面上摊着一本写了一半的书本——大概是他最近的记忆。 克拉伦斯笑了——她到底是有多不小心？ 这里的精神屏障的厚度他心里有数，女孩这样的说辞，反倒是极大地取悦了他。 “没关系。”克拉伦斯说着，为她斟了一杯茶。在意识云里，喝茶虽然在实际上并不能摄取什么水分，但是意识云的主人却可以乘机掺点什么别的东西——比如，他的精神力。 他喜欢她的精神力里有他的气味，他喜欢她身体里有他的感觉。 就好像是，他在她的灵魂深处，留下了他的烙印。 “在这里适应得如何？弗朗西斯小姐。”他询问道，将茶递了过去。看着她可爱的发旋，他眼角弧度变得柔和。 洛尔受宠若惊地接过，回答道：“谢谢殿下，一切都挺好的。”闻到茶香，她蓦然感到有些放松。 他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很让他在意的话题。 “弗朗西斯小姐，你——”他顿了一下，紧锁着女孩的目光暗了暗，“对接下来的配对有什么想法吗？” 洛尔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他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服从分配吧……” “喔？即便对方并不是你渴望结合的对象？”他脸色沉了下来。 洛尔哽了一下，看着克拉伦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总不能说她想要他吧？！ 这也太奔放了——捂脸。 看到女孩的反应，克拉伦斯心里有点堵，察觉到了自己的烦躁。 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完全排解这种烦躁的方法。 亲王殿下的执行力是不容小觑的。他当即直接用模拟器接通了内网，给配对的负责人发去了一封简讯——我要参与精神力契合度配对。 发送之后，他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洛尔不知道在刚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着克拉伦斯神情变化，最后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倍加迷人的笑容：“没关系，是我唐突了，弗朗西斯小姐。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 被他的笑容晃了神，她只能羞涩地点了点头。 “洛尔，差不多该回去了。”洛绎悄悄地对她说。 “诶？这么快的吗？”洛尔不小心把话说了出来。 克拉伦斯听完皱眉，他想起了上次实战的时候洛尔没有切换人格的事情，于是问道：“是你的向导吗？弗朗西斯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介绍一下吗？很遗憾没能在上次实战的时候见到他。” 听到这句话，洛绎脸色变了变。不过洛尔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啊，当然。”洛尔很快就把洛绎拉了出来。 “您好，殿下，我是洛绎。”洛绎看着克拉伦斯，语气冷淡，没有平常的温度。 “你好。”克拉伦斯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不过没有太介意。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向导，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微笑着说：“感谢你对克蕾雅的帮助。” “您不用客气——”话音未落，洛绎和克拉伦斯的表情皆是突然一变。 “糟糕！”洛绎暗骂了一声，立即从房间里消失了。 “诶？！”洛尔大吃一惊，急忙问，“洛绎？” 洛绎没有回答她。她心里着急，正想着把精神力回撤，却被克拉伦斯捉住了手腕。 “弗朗西斯小姐。”他安抚着她说，“不用担心。他现在正在克蕾雅那里。” · 洛绎循着克蕾雅强烈的精神力震动找了过去，在模拟训练场里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女。他心中一紧，上前蹲身将她抱了起来。 从洛尔被克拉伦斯带进了意识云里开始，他就一直注意着意识云的另一个主人——克蕾雅的情况。从熟悉的精神力波动中，他可以感受到她正在接受着训练。 　　 　　对于这个发现，他其实是很不满的。 他虽然知道，在接受过疏导和精神力剂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好转了许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这样毫无顾及地糟蹋自己！ 洛绎看了一眼训练场的破损情况，再看了一眼因精神力再次被过度消耗而脸色惨白的克蕾雅，他胸口发闷。 他伸指撩开了她额角的湿发，指腹抹过她颊边的汗水，俯下身，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在洛尔看过克拉伦斯年幼的记忆的同时，他其实也看到了克蕾雅视角储存的回忆。她在危急中痛苦地觉醒，醒来后所遇到的，不是像旁人一样身边人给予的爱护和关照，而是一场必须面对的杀戮。 她在醒来的那一刻，双手就占满了鲜血——为了保护她的主人格。 所以他不怎么喜欢克拉伦斯，生理上加心理上的排斥。 “唔……”他的精神力送入了克蕾雅的口中，意识不清醒的她凭借着本能开始作出反应。她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向前送着自己的身体，张开嘴不停地吮吸。 洛绎的身体震了一下，目光变得极为温柔。 · 洛尔听从了克拉伦斯的建议，在书房里的软椅上坐了下来。她捧着茶杯，略有些不安。 克拉伦斯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因紧张而绷着的小脸，笑着宽慰说：“弗朗西斯小姐，放心。是克蕾雅在训练里努力过度了，你和洛绎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洛尔点头，心里一暖：“谢谢您，殿下……啊，洛绎？” 门被打开了，洛绎抱着克蕾雅走了进来，他斜了克拉伦斯一眼，轻声说：“烦请您将克蕾雅的房间打开。” 克拉伦斯没有说话，直接将他带去了克蕾雅的房间。洛绎将克蕾雅安置在床上，她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殿下。”洛绎低声说。 回到了书房，洛尔听到了洛绎略带怒意的语调——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说话。 “让自己的副人格训练至精神力枯竭，您也真是残忍。”洛绎勾起嘴角。 空气猝然凝固，洛尔听完眼皮一跳。 “喔？”克拉伦斯挑眉——这个向导对克蕾雅的关心出乎他的意料。他转念一想，看了有些战战兢兢的洛尔，笑了，“没想到你竟会如此关心克蕾雅——你的这份好意，我必须代她向你道谢。” “您不用客气。如果可以，还希望您能多对您的副人格上点儿心，而不是把她当作工具一样使用。”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克拉伦斯的怒火。 他把克蕾雅当工具使用？！ ——别开玩笑了！ “多谢你的忠告。”克拉伦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过我想，克蕾雅所做的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单身向导指手划脚。” 洛绎哽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多管闲事的资格。 “谢谢你今天过来，弗朗西斯小姐。”克拉伦斯转移了话题。 “啊……嗯！还请您不要客气……”洛尔被这个带着攻击性的陌生的洛绎给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拉住了洛绎的袖子，她察觉到了他精神力的剧烈波动，害怕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只好急忙礼貌地对克拉伦斯告别，取得对方允许后，拉着洛绎撤出了意识云。 意识回到了训练室后，洛尔睁开了眼睛。 “洛绎……刚才你怎么了？”她在意识云里问道。 洛绎没有回答。 · 这天夜里，配对结果公布。洛尔打开了宿舍的门，看到那里站着一个高挑的黑发男子。 她愣了一下，说：“江同学，你好。” ——论亲王殿下的翻车现场。 第41章 Chapter 41 　　知道配对情况这件事, 是挺让人尴尬的——洛尔听到洛绎在意识云里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好，弗朗西斯小姐。”江云渡向她点头示意, 言语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洛尔把他让进了房间里，指了一下另外一间房间说：“那边是空的, 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多谢。”江云渡拎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藤条编制的箱子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洛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对她说，“合作愉快。” 洛尔看到他伸出来的手，稍微晃了一下神。 虽然说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需要和一个可能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搭档训练, 不过她没有想到, 对方是江云渡……他是一个异性，性取向如何不知道，但胜在性格看起来还算温和。相对来说，这大概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对方的哨兵看起来很喜欢她的向导—— 洛绎扶额：“……我拒绝。” 洛尔微笑：“你拒绝也没用。” 洛尔回握了一下江云渡的手, 表示了一下欢迎。 “另外——”江云渡低头, 看了一眼手里的箱子，脸上有些发红, “我可以在这里种点东西吗？” “诶？盆栽？” “是一些药。”说着他打开了藤箱, 看见里面一半放着一些洛尔无法叫出名字的实验器材, 另一边放着一些种子和花草。 “当然。”洛尔没太在意，洛绎在一旁看了一眼, 若有所思。 和搭档的同居生活很顺利地就开始了。因为每间卧室里都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吃食完全由AI提供，对方性格比较腼腆，经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门，也许是在捣鼓药草，所以洛尔产生了一种“她好像没有室友”的错觉。 由于在刚开始的几天，新向导和新哨兵都需要接受一定的训练，所以他们并没有合作的机会。洛绎对这种不需要见到涯的日子表示满意。 然而，就在洛尔自得其乐的时候，翻车的亲王殿下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暴躁期。 他轮空了。 他轮空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个女孩竟然配对了搭档？！ 负责人给出的解释是，女王陛下特别叮嘱过，说亲王殿下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参与训练，还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克拉伦斯对此表示无话可说…… 近卫队队长兼任新一期哨兵们的教官阿尔杰现在正战战兢兢地将茶端给他的殿下。作为一个和殿下有着长时间交情的护卫，他可以负责任地给出观察报告：殿下生气了，而且气了好多天了！ 克拉伦斯坐在办公椅上，浏览着整个基地的资料，他原本是不需要来这里照看新兵的，但是由于克蕾雅的精神状态还不够稳定上不了战场，而在现在这种危险临近的时候，他自身强烈的责任感并不能够苟同他待在首都星养病自保的行为，再加上洛尔这个最大的变数……他最终决定来到这里工作。 盯着光幕，克拉伦斯眉心紧皱，浑身散发出一种“别来惹我”的沉重氛围。突然看到了新兵们的训练计划，他沉沉地唤了一声：“阿尔杰。” “是！殿下！”阿尔杰瞬间立正。 　　 　　“下午是你负责新兵的体能训练吗？”他淡淡问。 “是的，殿下。”阿尔杰迟疑地看着他的殿下——您……想干吗？ “嗯。”克拉伦斯轻轻哼了一声，干脆地说，“换班。” “诶？！” · 午后，烈日当空，干涸的土地蒸出滚滚热浪。训练了一整个上午的新兵们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吃过了中午饭，并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他们再一次挣扎着站到了训练场上。 携带着哨向基因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帝国上流社会里的贵族子弟，诚然也有像布朗家族那样，从小就将从军入伍上战场视为己任的人，但大部分还是家里娇养惯了的少爷小姐。 在熊熊火团的烘烤下，祖国的花朵全都蔫了。 　　 　　对他们来说，阿尔杰·罗就是一个魔鬼！ 别看他平常一副慌慌张张、凡事都需要询问麦卡利教官的不靠谱的样子，但一旦在战场上动起真格来，可决计是要出人命的。 班长整理队伍后，趁着阿尔杰还没有来，大家连忙抱怨起来，相互附和着，恶狠狠地咒骂魔鬼的恐怖行径，好像这样就能帮他们纾解郁气一样。江云渡站在队列里，静静地等待着教官的到来，他并没有一个可以吐苦水的对象。他太不起眼，在现在还没有开始训练精神力攻击的阶段，单单从体能和格斗技术上来说，他差别人的不仅仅是一大截。 因常年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攻击力，自从一出生开始就为了生计发愁的他自然也没有学习格斗技巧的机会。作为一个有幸拥有原始精神力波动的贫民，对于现在的生活，他其实是感到非常满足的。 他对他现在的室友表示很满意，同时也对他们的合作充满了期待。他原本以为，一位顶着“弗朗西斯”这个家族名的大小姐应该是轻蔑的、颐气指使的。然而他的室友诚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并没有对他的生活作出过分的干涉，没有欺凌，甚至可以原谅他不小心在客厅里留下泥土脚印这样过分的行为——这是他以前的室友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为此他没少遭过罪。 她真是一个好人！ 又被发了好人卡的洛尔：“……” 就在所有人都在抗拒魔鬼阿尔杰的到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从远处走来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高贵而具有威慑力的气场在一瞬间震碎了他们内心的倨傲与不满。 “亲王殿下？！” “啊啊啊！真的吗？！” 与生俱来的对强者的崇拜点亮了他们的眼睛，江云渡也不例外。 他在学院里经历了很长一段没有觉醒副人格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倍受同学的欺凌，对这种只身保护整个行星的战神充满了敬佩。 他喜欢研究药草，因为那是唯一一项即使是贫穷的他也能轻易保有的爱好，杂草身份卑贱，他自诩与它们相匹配。所以在觉醒之前，AI着重于培养他在科研方面的能力，想着即便他不能觉醒，到了25岁之后他也还能在科研院里找到活干。 然而，他觉醒了。 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有了一个哨兵人格，而不是看起来更适合他的向导。 克拉伦斯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将励志作为借口，顺便让阿尔杰体弱多病了一次。循着精神力的波动，他轻易地锁定了列队里的那个高挑瘦削的黑发少年。 少年的精神力和他有一定的相似度，这种相似让他觉得厌恶，更激起了他的斗意——尽管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保持平静。 就在所有人天真地认为他们送走了一个魔鬼的时候，他们没有预料到他们迎来了一个大魔王…… 训练开始了，克拉伦斯先让他们跑了十圈热身，接着就是做一些类似于N组俯卧撑、2N组蹲起等等各种“温柔友善”的准备活动。当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神志不清，彻底丧失了叫苦的能力之后，克拉伦斯让他们两两自由配对，云淡风轻地说：“今天只练习一对一格斗，开始吧。” 众人：“……” 江云渡低下头——又一次，在意料之中的，他没有搭档。 克拉伦斯自然关注到了这一点，他今天没有穿训练服，并不适合打斗，但他还是走了过去。从整场训练的一开始，他就保持着对这个少年的持续关注。少年的体格瘦弱，比起成为一名战士，克拉伦斯或许更看好他穿上艾伯特同款白大褂。不过，他却充满了韧性，骨子里有一种不轻易屈服的坚毅。 克拉伦斯欣赏这样的士兵，尽管对方现在拥有的那个女孩的室友兼搭档的身份招惹了他所有的不快。 江云渡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靴停在他眼前，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对上了克拉伦斯的金色眼睛。周围正有气无力地互斗着的新兵们看到这一幕，登时瞪大了眼睛。 江云渡有点方：“殿、殿下？” 克拉伦斯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说：“我陪你练。” 江云渡：“……” 第42章 Chapter 42 　　穿着黑色短袖常服的克拉伦斯亲王正在凌厉地出招, 瘦弱的少年迅速闪避，看起来并没有还手的余地。 一旁浑身是汗的年轻哨兵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训练, 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两个人看。一是被殿下干脆果断的攻击吸引住了，二自然是为了偷懒。 当洛尔随着彩香和向导班众路过训练场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洛尔一脸懵——这是发生了什么？ 彩香惊讶极了, 立即在心里责怪起阿尔杰来，越想越气，索性打开光脑开始呼叫对方。随行的向导们看到麦卡利教官停了下来，也大胆地看向了亲王殿下。 克拉伦斯很清楚现在的情况。鉴于对方的格斗水平较低，他只选择了最常见的几种攻击方式，很明显对方学习过回避的方法, 很好地将他的攻击都躲了过去, 这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然而让克拉伦斯不满的是，对方并没有回击，他不认为他目前的攻击速度会将对方逼到无法还手的境地。 克拉伦斯逐渐加快了速度，对方的反应能力也不差, 临时学习的能力也足够强, 数个回合下来, 没有一次让克拉伦斯击中要害。 然而，江云渡一味的躲闪成功地点燃了克拉伦斯的怒火。 他路数突变, 一拳击到了对方的腹部, 江云渡没有料想到这一招, 被实实地打中，跌坐在了地上。他垂着头, 身体习惯性地开始发抖。 “站起来。”克拉伦斯走到他面前，冷淡地看着瘫坐在面前的少年。颤抖着身体的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完全不是一个战士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不还击？没有人能通过回避来获取一场胜利。”克拉伦斯冷冷地说。 江云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在他十来年的人生经历里，他从来没有还手的机会和能力。 “噢靠！蠢货！”涯的声音在江云渡的意识云里冒了出来，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小子在搞什么鬼？！出手啊！” 江云渡抿了抿嘴，没有回答涯的话。 涯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撇嘴说：“啧！麻烦家伙！你这是被虐怕了么？！噢你这个胆小鬼！身体给我！” 刚说完这句话，涯就霸道地夺过了江云渡的位置，江云渡一个踉跄就摔进了意识云里，被涯关住了。涯撑着身子站起来，很快感受到了腹上的疼痛，他呲牙咧嘴道：“嘶——真他妈疼。” 克拉伦斯挑眉，黑发少年的气质变化非常明显。很显然，他切换了人格。 还不等克拉伦斯说些什么，涯扫了他一眼，斜着嘴角笑，冲他勾了勾手说：“来呀，哥们儿！干一架分攻受！” 吓得耳朵都掉了的众人：“……” 克拉伦斯被气笑了：“正合我意。” 他向来不认为他是被压的那个。 涯听完这话瞬间兴奋了起来，将全身的精神力都掏了出来，把感官和身体素质强化到了一个极点。江云渡是一个勤奋的学生，也是一个拥有无数被打经验的闪避老手。托他的福，涯可以随意运用意识云里的知识储备。 他脚下一蹬，看似随意地举拳攻了过去。克拉伦斯略一闪身，顺势一带，屈膝就要踢上去。不过涯比江云渡灵活多了，他放出了精神力干扰，在一瞬间混淆了克拉伦斯的感知，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反倒一个转身，抬手就往克拉伦斯后颈上劈。 没有使用外显精神力的克拉伦斯停滞了几毫秒的时间，但在实战中磨砺出来的能力依旧足够使他成功地避过这次攻击。 双方交战一回，并没有分出攻受——划掉。 克拉伦斯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涯并没有给他太多休息的机会，几乎就在下一刻又攻上前来，带着一种不把对方放倒就不罢休的气势。有了心理准备的克拉伦斯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破绽。 涯数次攻击未果，看到眼前这个人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难免暴躁。 他将精神力凝成箭矢，一股脑狠狠地向克拉伦斯的意识云扎去。不过，这位青涩的哨兵显然低估了对方的防御力。 相似但并不契合的两股精神力激烈地撞击在了一起，克拉伦斯的精神屏障决不是像涯这种新生哨兵可以随意突破的防线。 就在撞上的这一瞬，涯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扑起了一阵尘土。 克拉伦斯站定，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刚才的碰撞在他的精神屏障上留下了不大的裂痕，他感到一点儿轻微的头疼，胸口有些发闷，略有想呕吐的感觉。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不远处探过来的熟悉的精神力编织成网，温柔地将他的意识云包裹了起来，细致地抚过所有的伤痕。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浸入了清凉的海水中，纾解了烈日带来的干渴和狂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就好像有一双柔软的手，覆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按揉。 他寻着精神力望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女孩。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洛尔本就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想着自己小心一点，大概不会被发现。于是就大胆地伸出精神力，给克拉伦斯偷偷地疏导了一番，可是她没有料到他竟然发现了这件事…… 一不小心撞上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洛尔心头一阵狂跳，慌忙垂下了脑袋。四处流窜的血液让本就待在太阳底下的她变得更热，汗流不止，小脸涨得通红。 克拉伦斯喜欢看到她这种慌张的样子，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兽，惹人怜爱极了。他将自己的精神力覆了上去，好似突然翻掌握住了女孩的手，顺势捏了一捏。 洛尔的脸更红了。 她身旁的艾丽卡见了，惊诧道：“喔！弗朗西斯，你这是中暑了吗？！” 洛尔羞得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 在一旁观战的彩香看到这里吓了一跳，她慌忙切换了人格走上前。她的向导人格青敏将少年揽了起来，抬手摸上了他的脉搏，并且放出了精神力进行简单的安抚，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的意识云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青敏从衣袋里摸出了厚重的黑框眼镜带上，瞅了克拉伦斯一眼，用略带着说教的口吻道：“殿下，您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位同学只是一个新生哨兵，您不可以对他下手这么重，这样做违背了您的道义。您知不知道，您巴拉巴拉巴拉……” 无疑，她的话匣子被打开了，哪怕怀里还抱着一个半死的学生。 谙熟青敏的性格的克拉伦斯对这样的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如果按照平常，他也许会因为礼貌而听上一小会儿，最终因为厌烦而把阿尔杰推出来顶锅。 不过由于刚刚得到了洛尔的安抚，克拉伦斯现在的耐心是空前的充足，他微笑地点了一下头表达自己的认可，并且在青敏说话的间隙中友好地提示道：“我想现在这位同学需要接受治疗，青敏。” “噢……”青敏愣了一下，扶了一下眼镜，点头说，“您说的对。” 这时候青敏回过头去，对着她的一群向导学生们说：“你们中有谁是这位同学的搭档吗？” “报告教官！是弗朗西斯。” 克拉伦斯顿住了。 突然被点名的洛尔：“……” 等一下等一下！她的精神力还被殿下握在手里呢——捂脸。 身前的同学“刷”的一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顶着克拉伦斯意味不明的目光。 尴尬，大写的尴尬。 她上一秒还在偷偷给殿下送安抚，然而现在…… 洛尔走到青敏和江云渡面前，回收了一下精神力，发现殿下已经放开了她，她突觉有些怅然若失。她躲进了意识云里，用力把洛绎推了出来，指了指黑发少年，闷闷地说：“你的基友。” 洛绎笑了，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给涯治疗了起来。 尽管知道现在使用着女孩身体的是那个向导，但是眼前这幅女孩握着少年的手的场面，看在克拉伦斯眼里，还是异常地扎眼。 他沉了脸色，扫了一眼其他的哨兵，淡淡地说：“你们继续。” 围观新兵顿时作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模有样地对打起来。 克拉伦斯叹了一口。 他突然觉得，这种像激素分泌过旺的毛头小子才会做的、只为争一口气的蠢事，他还是不要再做为好。 · 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一周时间，期间洛尔终于得空在基地里见到了门罗和艾莉莎，艾莉莎和女登成功“共存”之后，两位布朗家族的继承人都进入了高级哨兵班接受训练。 门罗和艾丽卡成为了搭档，艾莉莎第一次配对并没有找到搭档，只好将希望寄托于不久之后的第二次配对。 和洛绎开始友好合作之后，洛尔一直觉得非常惊奇。她经常会猜想是不是艾伯特对她的基因做了什么提升，因为洛绎和她的疏导治疗能力的提高速度就像坐上了宇宙飞船。于此同时，她和江云渡的默契也在逐渐提高——如果不去在意涯对洛绎的种种骚扰的话。 洛尔为自己能力的提升感到高兴，并且期待着立功的机会。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到凭借自己的能力，确立自己的社会地位，以求自保。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嘿！弗朗西斯，你知道吗？门罗说可以带我们组团出任务了。”艾丽卡对她说。 第43章 Chapter 43 　　刚刚结束上午的联合训练, 洛尔和江云渡正在慢慢往宿舍区走。一周磨合下来，对于这个看起来拘谨腼腆的黑发少年, 洛尔有了新一层的认识——他其实比她想象中的容易相处多了。 在江云渡和涯的同意下，她和洛绎进入过他们的意识云。在那片天地里, 洛尔看到了拥挤的单元楼, 除了天空被各种高架桥遮挡得严严实实之外，其他的东西和她原来所处的二十一世纪里普通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这真的是贫民区吗？ 然而在江云渡看来，将这样的内心世界暴露在弗朗西斯小姐的眼中，无疑是一件对她非常失礼的事情。 对此，洛尔只想说——万恶的未来世界！ 看到洛尔对其曾经所处的环境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神情，反而是以平常心对待, 江云渡对她的态度不免放开了许多, 更加乐意接受她和洛绎的疏导，这对他们的合作来说是非常有益的。 “中午吃什么？”洛尔随意地问道，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还是有一些酸疼, 不过明显比前两天好多了。 “听AI说, 好像是营养餐。”江云渡回答说, 有些嫌弃地皱眉说，“虽然我不觉得那有多营养。” 洛尔笑了, 知道江云渡在这方面颇有研究, 于是她换了一个话题：“对了, 你那个缓解肌肉疼痛的药还有吗？我觉得你做出来的药非常有效。” “真的吗？”江云渡听完眼睛亮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他脸一红，略带不好意思地小声再说，“有，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再给你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洛尔听他这个语气说话，反倒有些别扭，连忙开解道：“你在草药研究上真的很有天赋，你不用感谢我，是我谢谢你才是。” 不等江云渡搭话，洛尔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侧脸一看，是艾丽卡。 她俏丽的脸蛋微微发红，看起来非常自豪，只听得她上扬着语调说：“嘿！弗朗西斯，你知道吗？门罗说可以带我们组团出任务了。” 洛尔有些吃惊。 “噢——看来门罗是先和我说的。”艾丽卡越发得意了几分。 所谓的“出任务”是指高级哨向班的士兵们的实战训练。蓬托斯恒星系边缘的几颗行星目前暂且处于未开垦的状态，根据最新消息，乌瑞亚恒星系的虫族已经开始向蓬托斯进驻，但数量不多。是以，在有教官带队的情况下，高级班的士兵们可以参与灭虫工作。 “不过，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们了。” “诶？意思是会带上我吗？维多利亚小姐。”洛尔不解，她不过只是一个才训练了一周的菜鸟新兵而已啊。 “喔当然，弗朗西斯。我们会带上你，和你的搭档。”艾丽卡睨了一旁的江云渡一眼，语气里浮出了几分施人恩惠的优越感。 江云渡对这种行径早已熟视无睹，一一计较只会让他自己变得不痛快。对于这件事，他只觉得惊讶万分，这种能够直接上战场的好差事竟然会砸到他的头上——这、这太不科学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明明……”洛尔慌张起来。她一点儿都不认为这是一件肥差。 那可是战场诶！战场！ 上次在那个废弃工厂见到的大黄蜂已经足够让她死一死的了。 在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这样直接上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她私心里希望可以立下军功，提高自己在大众面前的曝光度。 “麦卡利教官说你的能力足以出任务了——不愧是弗朗西斯，和我一样优秀。”艾丽卡骄傲地说，又看了一眼江云渡，“至于这位同学，我想也许只是讨得了你的好处吧！” 江云渡目光闪了闪，表情淡淡的，没有作什么反应。洛尔哽了一下，说不出话，虽然她不觉得艾丽卡的话回答了她的问题。 艾丽卡只觉无趣，再随意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那个……你别往心里去，维多利亚小姐可能……不太擅长处理人际交往方面的问题。”洛尔对江云渡说。 “没关系。”他笑了一下。 很快门罗就和洛尔取得了联系，交待了一下关于组团实战的问题。除了门罗和艾丽卡之外，还有艾莉莎，不过她的向导还没有敲定。洛尔问出了为什么会选择她和江云渡当队友这个问题，不过门罗最终以支支吾吾的形式糊弄了过去。出任务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届时艾莉莎将迎来第二次配对。 · 一周后，洛尔获得了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不过对于她来说，所谓探亲就是回到科研院被艾伯特抽一大罐精神力而已。 “最近身体情况还好吗？洛尔小姐。”艾伯特一边调试着精神力抽取器，一边温柔地说，“许久不见，你看起来强壮了许多，我喜欢你这种健康的肤色。” “是的。谢谢您，艾伯特先生……” 她必须承认，她黑了不只是一圈。 针头扎进了她的肘窝，她闭上眼沉入了意识云，她虽然也可以使用精神力，但为了提高供给效率，还是让洛绎控制身体会更好一些。 半个月绷紧的神经，一回到科研院就莫名地松弛了下来，就像她住校许久回到了家里一样。哪怕她觉得自己不能太过信任艾伯特和秋思，但她也解释不清楚自己的依恋。 因为洛尔能够回科研院的机会变得异常珍贵，所以艾伯特多抽了几个单位的精神力。支撑不住这样的透支，洛尔和洛绎很快都睡了过去。 当洛尔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抽取器已经被摘下来了。她还躺在原来那张舒适的躺椅上，实验室里并没有其他人。洛绎还在意识云里沉睡，损耗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多了。 从江云渡那里，洛尔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精神力制药的知识，明白这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知道，皇室和弗朗西斯家族尽管面上维持着友好关系，但实际上势如水火。然而艾伯特所为，却是在真心实意地为亲王殿下提供治疗。 职业操守？过去的情谊？ 洛尔不太理解艾伯特的想法。 她很清楚，自己在艾伯特看来，只是一味可以治疗殿下的药剂。不过让她感到不解的却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拆成洛尔和尔尔·弗朗西斯两个身份？ 洛尔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洛尔”这个身份的复杂性。 艾伯特曾经对她说过，要诱导她的向导人格，为殿下提供治疗。如果艾伯特是真心在治疗殿下的话，为什么要遮遮掩掩，而不是直接把洛绎放出去给克蕾雅疏导呢？ 而从殿下对待“洛尔”的角度来看，他好像是想保住她的性命，并且将她带出科研院，将“洛尔”这个身份公开在世人面前……这又是为什么呢？ 　　 　　而对于“尔尔·弗朗西斯”，殿下又是在用一种怎样的目光在看她？是精神力契合的可合作对象？还是顶着“弗朗西斯”家族名的敌人？ 他为什么要对她好，又为什么要逗弄她……他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吗？或者是他想利用她给弗朗西斯家族带去什么打击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对他的价值。 只是越这样用利益去分析一切，她就越发觉得伤心。 她搞不懂未来的人到底能冷静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但她自己却跟不上他们的思维……她搞不懂殿下在想什么，而她却深深陷在名为他的泥淖中无法脱身。 她除了能为他提供治疗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懂。 这样的无力感，让她感到无比的焦躁。 智商捉鸡的洛尔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她就觉得，他们都在下好大的一盘棋。 而作为棋子的她，正在妄想搞清楚他们的动机。 · 洛尔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她刚才虽然睡了一觉，精神力几近被一抽而空的疲惫感还是让她累得睁不开眼。 询问了AI之后，她决定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洗洗睡。 却在行过走廊的时候，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她看到外面飞行器停泊场里的一个人影，熟悉的行走姿势让她很快就认出了他来——是艾伯特。 他金色的头发彻底散落开来，身上的白大褂随意披着，在夜风里恣意翻飞。 他走近了一台飞行器，将门打开。 这一瞬，洛尔看到他怀中抱着一个黑发的女子，离得太远，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只是朦胧间觉得……有点像是秋思。 “洛尔小姐，请问您在看什么？” 洛尔心猛地一跳。她转过身，尴尬地笑了：“啊，秋思……是你。” 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的秋思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您该休息了，明早9：00，您需要动身返回蓬托斯恒星系。” “……好的，谢谢你。” 洛尔不自主地再看了一眼窗外，飞行器已经离开了。艾伯特还站在那里，而他怀里的人却已不见了。 停泊场的灯光昏暗，拖长了他的影子。 洛尔想了想，慢慢向房间走去。 第44章 Chapter 44 　　艾伯特双手插兜, 慢慢地一步步走在科研院大楼的走廊里。许久不曾擦拭而显得黯淡的皮鞋，在空旷的楼道里击打出“嗒、嗒”的声响, 节奏极缓，沉重得让人胸口发闷。 　　 　　他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走廊里的一切被黑夜侵蚀得几乎匿尽了痕迹, 两边的墙似是被熨斗熨过一般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他长叹了一口气。 随意停在一处拐角，他靠在了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烟状的白色金属，轻轻在上面按了一下。他用食指和中指一夹，将烟嘴向唇口喂去。 洛尔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金发散乱的瘦削男子倚靠在墙壁上, 左手插兜，右手持烟，暗蓝色的眼睛自顾幽明，从房间里漏出来的灯光, 映亮了他的半张脸, 下巴上冒着淡色的胡茬。 云雾缭绕中,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颓唐的美感。 洛尔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 差点儿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而产生了幻觉。 “噢, 是你。”艾伯特斜了她一眼, 语调略有些无精打采，不过这并不能压抑他固有的天性, “很晚了，我亲爱的尔尔，你还没睡吗——喔！是因为没有哥哥在身边而变得无法入眠吗？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洛尔：“……” “我听到走廊有声音，所以出来看看……”她找了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的借口，其实她只是脑子里装了太多事，又累但却又睡不着，就想着出来透口气——那实在是再痛苦不过的体验了。 艾伯特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只是微笑地说：“噢——是这样，抱歉打扰到你了。我只是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到处晃荡。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这认为是与孤魂野鬼的一场艳遇——这很浪漫不是吗？我亲爱的宝贝儿。” 洛尔：“……” 您确定这不是惊悚吗？！ 她看着艾伯特一小口一小口地吐着烟，花白的雾气在空中打着旋儿，缱绻片刻后消失不见。他的目光变得迷蒙，带着一种所有事情都不再重要的自暴自弃感。 “吸烟对身体不好，艾伯特先生。”她忍不住提醒道。 艾伯特略有些错愕。 他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了洛尔的身上，半晌感叹道：“啊！烟！这真是一个古老又令人沉醉的词汇！——不过没关系，我的尔尔，你不用担心。现在的烟不过只是一个缅怀物而已……” 洛尔没有听懂他混乱的说辞，只是觉得这样的艾伯特，实在是萎靡得让人感到陌生。 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停泊场看到的那个场景，只说道：“我……刚才不小心看到您将一位女士送上了飞行器。” 艾伯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蓦地大声笑了，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他奋力自嘲道：“噢所以说我最痛恨保守秘密！最痛恨创造谎言！一旦被人摸到了一点点尾巴，我就会恨不得把它全都倾倒出来——所以别问好么？别问！我亲爱的洛尔。” “……当、当然，先生。”洛尔被艾伯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虽然说她本来就不打算去了解这件事情。 他定定地看着她，视线里有一种想要倾吐却又不能的绝望：“噢，我的尔尔。你一定觉得现在的我很可笑……” 洛尔心脏快速地跳动着，有些害怕，害怕到她现在恨不得能马上钻回自己的房间里。 尽管她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艾伯特的本性，但很明显—— 今晚的他有些精神失常了。 她低头回答道：“没有这回事儿，先生。” “噢！没有这回事儿……”艾伯特笑了起来，一不小心被雾气呛到，咳嗽了好几声。他缓了好半天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呢？我的孩子——请你务必记住，我痛恨谎言，我只想听到你的实话。” 洛尔哽了一下——这是什么鬼问题？！ 他这是要她怎么说？ 这种像是在应付一个醉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洛尔在内心里开始流泪：就问她刚才为什么会脚贱地离开了房间…… “说吧，孩子！哥哥承受得来！”艾伯特将手中的金属条一关，揣进了兜里，冲洛尔笑嘻嘻地说。 洛尔：“Emmmmm……” “我觉得您……略有些放荡不羁。”洛尔非常委婉地说，末了急忙补充道，“这在古中国是一种风骨，我觉得您这样挺好的，真的！” “噢！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哈哈哈，放荡不羁……”艾伯特将这个词在齿间过了一遍，觉得有意思极了。他认真玩味了一会儿，笑着看向洛尔，“知道吗？如果一个人自我收敛，也许是因为他有了一个爱人，又或许是因为他想吸引一个爱人；如果一个人放荡不羁，是因为他……” “没有爱人？”洛尔一不小心插了嘴。 “唔……”艾伯特犹豫了一下，眯眼笑了，“半对，给你五十分喔！” 洛尔感到了一点小小的挫败感，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艾伯特，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告诉她满分答案的打算。她抿抿唇，突然想问：“艾伯特先生，在这里，人类的感情还是真的吗？” “那就要看你对真假的定义了，亲爱的。” “我不懂，先生。”她说。自然人控制了人造人的情感，让他们专精于某一项事业；自然人将控制欲延展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确保他们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 那么，自然人对他们自己呢？ 在这里，人们自诩理解的感情的本质，一切都源于脖子上这块头骨里装着一摊软肉。 艾伯特笑了，他耸了耸肩，摊手说：“很遗憾，我也不懂——我时常会认可亚撒的想法，自然人应该摒弃这种曾经为了相互扶持和繁衍而产生的、多余的感情，只要动一个很小的手术就能实现。你知道吗孩子？这个手术简单到我自己都可以清醒着给自己做——只不过，我丢不掉……多该死！这或许也是我和他唯一的分歧。” 洛尔愣住了，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艾伯特重新掏出了金属烟，直接往嘴里一塞，连开关都忘了打开。他叼着烟，双手插在白大褂两侧的口袋里，静静地看着洛尔，从牙齿里含糊地挤出了一句话来—— “孩子，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祝你好运。” 说完，他蹬着皮鞋离开了，昏暗的夜幕很快吞噬了他的背影，只剩下“嗒嗒”的响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洛尔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恍惚。 · 夜里，秋思打开了洛尔的房门。她走到洛尔的床边，淡淡地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 稍稍等了几秒钟，女孩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的深褐色眸子里没有丝毫初醒的懵懂，有的却是如潭水一般的平静。 “晚上好，洛绎先生。”秋思拉了拉裙摆。 洛绎点头微笑，没有多说。 秋思一如既往地将一罐蓝色的药剂递了过来，洛绎接过，打开喝了下去。秋思回收了瓶子之后，离开了房间。 洛绎看到门闭合之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袖珍的唾液采样器，将口中刻意剩下的液体保存了下来，仔细收好后，躺回去继续睡。 · 这天晚上，洛尔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和与她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好几个“洛尔”躺在各自的暖箱里，陈列在一间实验室中。 实验室里灯光柔和，偶尔她会感受到有一个人站在她的暖箱旁，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自言自语—— “3号成长得很好，不是么？亚撒……” “……喔，当然。她的各项数值都是最优秀的，原始精神力也是和殿下最契合的，我想她很适合被用来治疗殿下！” “天！我的宝贝儿！她的眼球动了一下！快AI！快记录下来……” “喔！我想我的贡献足以被记入史册，噢多可惜！如果不是违法的……” 洛尔觉得她很累，累得完全无法动弹，但是她却想看看这个扰她清梦的喧闹者。 就在洛尔马上就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手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将她的视线彻底挡住了。 “洛尔。”是洛绎的声音。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他说。 第45章 Chapter 45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根须密密麻麻地垂落下来，一如厚重的遮风帘, 纵然是驾驶着机甲，也需要用一双机械臂才能够勉力撑开。 这里是蓬托斯恒星系伽马星, 距离恒星有一定的距离, 温度适宜，有液态水存在。洛尔觉得这里和原来地球的热带雨林很像，不过这里可能好像更夸张一些，因为纵使在白天，有了层层叠叠的枝叶的遮挡，她的周围依旧漆黑一片, 一切行动都需要依靠机甲的夜视系统。 门罗和艾莉莎各自驾驶着机甲在前面开路, 江云渡殿后，洛尔和艾丽卡则走在中间，和她们并行的，还有一个令人尴尬的角色——裴迪·托瑞多。 正是那个欺侮江云渡的始作俑者。 洛尔从来没想过, 他竟然是一个向导！而且他现在居然还被分配成了艾莉莎的搭档？！ 她看着身侧缓慢移动的银白色机甲, 和身后跟着的黑色机甲, 她只想说—— 有毒…… 太有毒了！ 托瑞多家族已经在弗朗西斯家族狠厉的打压下破产了，名义上是弗朗西斯的她, 再背上江云渡搭档这一个身份……天！想想就让人感到尴尬。 再次见面, 裴迪给她的感觉明显怂多了：黯淡无光的银发, 低垂的眉眼，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的——特别是面对她的时候, 活像一只夹起尾巴的丧犬。 他家族已经彻底没落了，不过因为他拥有向导副人格，所以帝国会出资培养，帮助他完成学业——但毕竟只能满足基础需要而已，这对曾经风光的裴迪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相比起那个趾高气昂、说话还用花腔的少年，说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不为过。 不过最令她担心的，还是江云渡。 在抵达伽马星见到裴迪的时候，洛尔看到自己身旁这个少年瞬间僵化了。她有尝试过将精神力送入他的意识云，想着为他开解一下，然而她却遭到了他强硬的拒绝。 尽管努力向他表明她的好意，不过江云渡依旧没有接受，脸绷得紧紧的。意识云中的涯也显得非常慌张，只顾着将他们的记忆严严实实地封锁在箱子里，然后将箱子抱在怀里，大叫着不肯让洛尔靠近半分。 而且这个橙发少年还龇牙咧嘴地对她说：“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咬人了！” 洛尔：“……” 她突然很好奇，裴迪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 明明他们俩现在的处境并没有相差太多。 如果江云渡想着报仇，兴许她还有点小支持——大雾。不过，幸好，他看起来并没有这样偏激的想法。 “我们已经前进了九十公里了，没有发现虫卵。”前面的红色机甲停了下来，小队队长门罗的声音从通讯仪中传来，“距离日落还有两个小时，我们今天的任务还有十公里，休息一下吧。” “收到。” 洛尔一边作着回答，一边操控着机甲在原处待机。 　　 　　根据资料显示，目前有五十只小队在这个星球上执行任务，其中有二十只队伍进入了这片广阔而茂密的雨林。他们的任务并不复杂，但却足够危险——寻找虫卵。 现有的科学技术并没能实现对虫卵的高效定位，因为虫卵不仅对环境的适应性强，伪装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为了能够确实除掉虫卵，他们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寻找方式。 洛尔喝了一点水，吃了一粒补充能量的胶囊。她打开了卫星地图，看到他们距离基地已经有一千公里远了，这段在未来人看来也许只是一眨眼功夫的路程，他们却走了将近七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看着那个代表着基地蓝色的原点，目光略微有些黯淡。 在贝塔星的训练基地里，不管怎么说，在每天早晨的集合训话时，她总可以看到台上的那个人。纵使离太远看不清楚，她也能敏锐地从杂乱的精神力中捕捉到属于他的那一缕。 只要一点点轻微的触碰，就可以让她感到安心。 她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很在意，每走过一处，都会情不自禁地寻找他存在过的痕迹——尽管，她从来没有搞懂过他对她的想法。 但在见不到他的到这七天里，她发现她找不到任何的替代剂，就算同样是精神力和她契合的涯也做不到。除了每天专心于找虫卵之外，她只剩下了胡思乱想，而且还要注意，不能让洛绎看她乱想的内容——捂脸。 她曾经尝试用基因和精神力方面的天生契合来打消自己的念头，但慢慢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而且那样的说辞，在她接触了江云渡之后，显得更加站不住脚。 她只想要将自己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送进那个人的意识云里，只想…… 只是这么想想，洛尔的鼻尖就冒出了一点儿细汗。 “有点浪费精神力。”洛绎突然说。 “啊……啊？”洛尔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洛绎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逗乐的意味，“如果把精神力全都用在和殿下调情上，实在是有点浪费。” 洛尔听完脸上一热，气得瞪大了眼睛：“你偷看了？！” “不，我没有。”洛绎摊手以示清白，没等洛尔平复下心情，他又微笑着补充道，“都在脑子里，不用看。” 洛尔：“！” ——她听完想打人！ 于是洛绎在意识云里遭受了一波来自洛尔的海浪攻击，他整个人都被淹进了海里。然而洛尔还是很好心地没有把他关起来，毕竟他们还在做任务中——察觉到这一点的洛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十分钟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了，一队人准备再次动身，就在继续前进的时候，裴迪驾驶的银白色机甲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洛尔愣了愣。艾莉莎急急忙忙折回来，操控机甲把裴迪扶了起来，他们看起来在交流，大概是开启了一对一通讯。 “托瑞多，发生什么了？”门罗在队伍频道里问。 向来喜欢唧唧喳喳的艾莉莎难得沉默。 裴迪过了一小会儿才作出回答，语气里有种忍耐的感觉，不过并不是很明显。他说：“……我没事。” “可以继续前进吗？” “是的。”说着，裴迪自己撑起了身子，向前走了两步以示自己状态良好。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于是没有人再提。 跟在后面的江云渡垂下了眼睛，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凉的手，操纵起自己的机甲来。 · 夜幕降临之后，周围的空气明显凉了下来。本就足够昏暗的环境，现在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夜晚的丛林是极尽危险的，毕竟这还是一个半开发的星球，除了虫族之外，他们或许还有其他的敌人。 六个人通过各自的机甲建立了一个短暂的连结，使得六个机舱可以互通，方便他们聚集在一起分配食物，顺便见个面、聊个天，之后便钻回了自己的驾驶舱，好好睡上一觉。 前半夜，江云渡守夜，他的机甲被摆放在最外侧。 互道晚安之后，他回到了驾驶舱里，拿出了一套实验器材，并且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瓶子，瓶子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液体。他取了一滴，在台子上熟练操作起来。 “再解析一次。”他小声地下着命令。 机甲内装载的AI听到指令后，继续帮他分析着液体的成份，过了十多分钟，屏幕上显现出了一些分子结构模型。 江云渡认真地看了一遍，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药剂。 这很明显是一类中枢神经系统药物，成份非常复杂。他这些天来趁着晚上休息的时候，断断续续研究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他不知道为什么洛绎会把这样的一罐东西交给他，但是从洛绎的请求里，他了解到，搞清楚这个药剂的功效对洛绎来说非常重要…… 想到他的搭档对他的好意，他觉得他一定要帮助他们。 江云渡放大了模型，列出了药物清单，准备再筛查一次的时候—— “嘀嘀嘀！” 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第46章 Chapter 46 　　“嘀嘀嘀, 20号分队请求增援。” “嘀嘀嘀，49号分队请求增援。” …… 蓬托斯恒星系伽马星帝国基地的指挥控制中心里, 时不时响着这样的声音。代理指挥官阿尔杰·罗看着全息模型地图上的一个个小蓝点，挨个给出指令。 “我请求支援49号分队。” 光幕上弹出一个士官的面孔, 阿尔杰扫了一眼他的能力, 以及他与49号分队之间的距离，回答道：“批准。” 控制中心占地极大，坐落于基地的正中心，从环形落地窗望出去，可以将基地全貌尽收眼底。克拉伦斯坐在控制中心东南角的某一个位置上，金色的眼眸反射着屏幕投过来的亮光。 他正在根据卫星图解析整个星球的资源数据——这需要一个天生强大的大脑, 尽管有AI帮助, 但这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 突然间—— “嘀嘀嘀，18号分队请求增援。” 阿尔杰听到这个特别关注过的数字愣了一下，还没给出反应的时候，就看到光幕上弹出来了亲王殿下的信息：“我请求支援18号分队。” 就像他之前发出过的无数个“批准”指令一样, 阿尔杰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嘴唇, 然后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拒绝！”阿尔杰用力咬字, 差点儿没把牙齿咬断。他急急忙忙把控制系统交给身旁的彩香照看，冲到了克拉伦斯的面前, 表情略有些崩溃, “我拒绝！殿下！您在想什么？！” 克拉伦斯的可旋转座椅转了过来, 他淡淡地看了阿尔杰一眼，一脸完全不理解地质问道：“为什么拒绝我的请求？阿尔杰。” 阿尔杰差点儿呛到自己, 他惊讶地说：“喔天！我当然要拒绝您！我的殿下！” 就在他们说话间，彩香批准了另外一个军官前去支援的申请。 克拉伦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我也是一名军官，阿尔杰。如果你接下来要从我的身份开始列举理由的话，我认为我很有必要将你扔去军校回炉重造。” “啊啊啊！”阿尔杰顿时惶恐，竟然掉出了眼泪来。他恳切地说：“殿下！请您千万不要抛弃您的阿尔杰啊！我绝对绝对没有谈论您身份的意图！请您不要抛弃我……” 在场众位军官：“……” 彩香捂脸——丢人。 克拉伦斯叹了一口气，他懒得搭理阿尔杰，直接站起身来。 “殿下，您要去哪？” “去支援。” “殿下，不可以！”阿尔杰仗着自己健壮的体型堵在克拉伦斯面前。 “为什么？” “诶……”阿尔杰思考了一下，“首先，您与分队的距离较远——” “与离分队最近的军官距离相同，这一点不成立。” “其次！那位军官已经动身出发了！为避免资源浪费，您最好接其他分队的任务！” 克拉伦斯挑眉。 就在阿尔杰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警报再一次响了起来—— “指挥官！18号分队报告遇到了三只成年钢化跳蛛！” 克拉伦斯脸色一沉，抬腿就往机甲停泊场走。 “殿下！殿下！” 　　 　　克拉伦斯走得极快，阿尔杰匆匆忙忙跟上他的步伐，一边侧身半对他，一边满头是汗地劝说道：“您不可以去！——女王陛下有过指令！” “我没听过这种事。” “您——”阿尔杰哽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吐吸道，“您的身体还没有好全啊！” “弗朗西斯可以疏导我。” 阿尔杰急得团团转。 克拉伦斯不去看他，直接往机甲上坐。 这时候，克拉伦斯的意识云突然被强行闯入。对方是青敏，意识到这一点的克蕾雅并没有做过多的防备。 “说白了，您是为了那位弗朗西斯小姐是么？”精神力凝成的青敏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 克拉伦斯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诚然与您的精神力契合度很高，但她不值得您以身犯险。”青敏提醒道。 克拉伦斯下意识地回答：“她很重要。” 青敏沉默了一会，冷静地说：“既然如此，有一点希望您可以记在心上——女王陛下绝不会同意您迎娶一位家族名为‘弗朗西斯’的王妃。” 克拉伦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很快恢复过来。不顾外头阿尔杰的敲打，他拉起了操纵杆，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说完，他把青敏的精神力清理出了意识云。 可怜的阿尔杰被掀翻在地上，望着飞远了的玄黑色机甲痛哭流涕：“噢不！殿下！您别丢下我……” 克拉伦斯驾驶着机甲快速离开基地，从茂密的雨林上空飞过，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他难免考虑起青敏对他说的话来。 确实，德博拉陛下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弗朗西斯”嫁入皇室，毕竟双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终有一日，德博拉会和他一起将弗朗西斯家族彻底打垮——或者，被他们取而代之。 克拉伦斯按了按额角。 说句实在话，就算德博拉能够同意那个女孩成为皇室的一员，他自身也从未考虑过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件事的可行性…… 她不能曝光在公众面前，这太危险了！ 她会死。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他讶然。 ——遇见她之前，他不曾畏惧过死亡。 而后他才想到，她属于弗朗西斯，她是一个人造人。 而且，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帝国法律规定，人造人不能拥有副人格，更不可以开发精神力，所以他们的情感被严格控制起来。因此，人造人的基因和大脑结构都经过特殊调控，不允许任何一个不合格的产品流入市场——如果艾伯特能够将AH洛尔计划的资料藏得再隐秘一些，或者不让她出现在学院里的的话，也许他还不至于会发现这个违法的存在。 然而她出现了。 一个和自然人几乎完全没有差异，甚至优于许多的自然人的人造人，出现了。 这说明，弗朗西斯家族已经掌握了生产拥有精神力的超级人造人的技术——如果运用在军事上，这无疑会引发一场浩劫！ 这将远胜于盖亚历时期核武器的出现。 克拉伦斯灵敏的政治嗅觉告诉他，弗朗西斯家族一定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灾难，他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这个女孩，是最终的王牌。 所以，她很重要。 他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要将这张王牌纳入自己手中，保护她的安全，以期有朝一日将这张牌打出去，让弗朗西斯家族身败名裂…… 所以，他现在赶去营救，是正确的选择。 　　 　　“我认为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克拉伦斯重复了一遍，却又放缓了语气，“……你怎么看？克蕾雅。” 克蕾雅没有立刻回答。 她叹了一口气，浅淡地说：“答案很明显——是你在尝试说服你自己，克雷。”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目光沉了下来，不再说话。 · 雨林深处，漆黑的幽夜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咿呀呀呀！”艾丽卡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穿了洛尔的耳膜。 警报持续鸣叫着，驾驶舱内红色的警戒灯闪个不停。洛尔急忙挣扎起身，像队友一样快速切断与身旁机甲的连结—— 然而在另一边外侧的门罗还是慢了一步。 一只几乎是机甲三倍大小的钢化跳蛛纵身一跃向门罗撞去，黑色的身体完美地融进了夜色里，只有夜视系统能分辨它的身影。 “砰”的一声巨响，门罗的机甲被撞倒在地，恰巧被这种变异巨虫的硬度极大的躯壳砸断了左臂。 “门罗！”艾丽卡大叫了一声，立即切换了人格，提供精神力补给。蕾欧娜快速上线，用精神力攻击了那只跳蛛的意识云，在对方混乱的一瞬间，看准机会逃了出来。 与此同时，从两旁又蹦出了两只跳蛛，其中一只直直往洛尔身上撞。 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洛尔咬紧牙关，操纵控制杆迅速闪避，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然后让洛绎接手了身体。洛绎控制着机甲，向后撤离，同时将精神力放了出去。 洛尔在意识云里看到，三只跳蛛分别在她的一点钟、三点钟和八点钟方向。 蕾欧娜刚刚从巨虫口中逃生，现在和艾丽卡、艾莉莎逃向左前侧，江云渡和裴迪则挡在了洛尔的身前。 “请求支援——对——三只钢化跳蛛……天！什么？！” “怎么了？”洛绎在通讯仪里问道。 “支援最快也要四十五分钟！”蕾欧娜回答。 “向援军跑——”洛绎话还没说完，只见左后侧的跳蛛又扑了过来。 洛绎的操作还有些生疏，反应不及，差点被扑个正着。 远处艾莉莎驾驶的机甲抬枪狙击，将跳蛛打了个趔趄，然而它的意识云依旧还在，而且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边来！”蕾欧娜和门罗作出了指示。 所有人立即向左前侧突破，这个方向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一路上的地形他们的机甲做了记录，跑起来会顺畅一些。 三只跳蛛在身后穷追不舍。 很显然，它们不愿意放弃这顿上好的夜宵。 “收到——正在前进——”通讯仪里，蕾欧娜和基地指挥中心保持着联系。突然，她大叫了一声，用的还是门罗的汉子音：“什么？！殿下也过来了？！” 洛尔心里咯噔一跳。 第47章 Chapter 47 　　洛尔让洛绎打开了全息投影, 把她自己的模样投射在了洛绎控制的身体旁边。从旁人的角度看，就好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洛尔坐在了一起——这是在战斗中, 主副人格共存时常用的技术。 在一般的共存情况下，大多是副人格控制身体, 主人格投影。因为只有这样, 哨向副人格才能够从身体使用精神力，而他们的主人格则更多在战斗中担任一个辅助的角色。 不过洛尔和洛绎的合作模式却与一般的共存略有不同。 她和洛绎虽然还不能做到像教科书里描述的那样，一个人控制手，一个人控制脚，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操控精神力的话，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洛绎将一半的精神力分给了洛尔使用, 自己则一边驾驶着机甲, 一边为在场的哨兵们提供及时的精神力补给。 洛尔则将精神力丝向四面八方放了出去，在训练基地里的特训让她很快学会了对精神力的微控。可触范围内的所有生物意识都被她的精神力场捕捉到，以波的形式将信息传送回了她和洛绎的大脑。 在意识云里，她绘制出了一张含队友和地方坐标的地图。 摒弃掉其他无害生物的影响, 三只跳蛛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它们在丛林里飞快地跳跃前进, 超强的弹跳能力和坚硬的外壳可以让它们无视几乎所有的障碍, 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地跟了过来。 四处迸溅的木渣直直朝他们飞来，在机甲外壳上敲击得呯嘭作响。 洛尔紧张地估算着跳蛛的攻击范围, 向江云渡和涯提供战场信息, 以便他们快速做出决断——他们跑在最后, 离跳蛛最近，情况非常危险, 不允许一点儿走神。 　　 　　“能用火烧吗？”艾莉莎问。 “不行！”门罗斩钉截铁地回答，“在这里点火要得到上级批准——啊啊啊！蕾欧娜？！” “闭嘴！”蕾欧娜咬牙将差点栽倒的红色机甲掰过来，缺少了一只胳膊的机甲的身体平衡被打破了，操控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焦急和紧张让少年的身体涨得通红。 “高温气化器呢？” “我们只带了杀虫卵用的，功率不够。” 洛尔咬紧了下唇。 一行六台机甲飞一般地窜过丛林，身后跳蛛一口一口地向前吐着蛛丝。殿后的江云渡和涯的黑色机甲上粘上了不少银白色的丝线，看起来很是狼狈。 强撑了一段时间，按捺不住，通讯仪里的声音开始杂乱起来。 “还有多久？” “三十分钟……” 　　 　　“不行！这样撑不下去——” “托瑞多！” 混乱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洛尔看着裴迪驾驶的银色机甲栽在了地上。蛛网瞬间喷涌过来，毫不留情地将裴迪包裹了起来。 涯急忙刹车，调转回头，抬起激光枪扫射。女登和蕾欧娜同样赶回支援，跳蛛被暂时逼退了几步。 三个哨兵将裴迪护在身后，不得已开始施展精神力攻击。栗栗子手忙脚乱地给三个哨兵提供精神力补给。 洛绎上前扶起裴迪，同样开始给前方提供补给。洛尔则放出精神力探看，发现裴迪的意识云已经乱成了一团，里面火花四溅，温度急遽上涨。 “天！他这是怎么了？！”洛尔惊讶地问。 “是结合热。”洛绎回答。 “啊？”洛尔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概念。 洛绎换了一个通俗的说法：“他发情了。” 洛尔：“……” 第48章 Chapter 48 　　谁都没有想到裴迪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结合热, 这简直是个灾难！ 银白色的机甲瘫坐在地面上，通讯仪里显示裴迪已经整个人蜷成一团倒在了驾驶舱里, 满面潮红，汗流浃背, 张嘴不停地喘息着。 这就是拥有向导副人格的人在和适配的哨兵进行结合前必须经历的一个发情阶段。 洛尔醒来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结合热爆发的场景，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帝国法律规定，自然人在三十岁周岁成年，不过在二十五周岁后进行性行为是合法的。然而在拥有哨向人格的特殊人群里，这样的法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适用，因为拥有向导人格的人爆发结合热的时间是不确定的。 “快快快！艾莉莎！女登！过来建立一下精神结合！”艾丽卡催促道。 女登正在和其中一只跳蛛进行着精神力厮杀, 没有办法分神。艾莉莎听到之后犹豫了一下, 嘟嘴无辜地说：“不行呀，艾丽卡。” “天！为什么？什么不行？你不是托瑞多的搭档么？！”艾丽卡着急上火。 洛尔对此也感到疑惑，不知道向来乖巧——虽然经常犯迷糊的艾莉莎这次又出了什么问题。 只听到艾莉莎回答道：“登登和他的向导的精神力契合度只有60%呀。” 艾丽卡：“……” 只有契合度在75%以上的哨兵和向导才能够建立良好的结合。 门罗听了补充道：“对，我忘了说。因为他们是实在没队友了所以才凑在一起的。” 洛尔：“……” 他们真不愧是兄妹…… 三只跳蛛在他们的精神力控制下稍微消停了一点, 但是对食物本能的攻击还在继续。它们一口一口地向他们吐着蛛丝, 银白色的分泌物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凝成了坚韧的丝线, 直直黏了过来，让人躲闪不及。 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 涯控制的黑色机甲剧烈震动了一下, 江云渡的身体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洛尔察觉到这一点, 大概猜到是他们意识云里信息过载，必须立即进行疏导。 她将精神力扎了进去, 却再一次被他们厚厚的屏障挡了出来。 她难免焦急，叫道：“涯！开放意识云！” “不、不行！”涯咬牙回答。 不行？！ 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说你不行？ 洛尔急得要命，江云渡和涯莫名奇妙的拒绝更是让她的怒气噌的一下暴涨起来。 她再一次将精神力钻过去，涯连忙躲闪，一不小心放松了对跳蛛的控制。 那只跳蛛趁机一跃，“哐当”一声撞在了黑色机甲上，机甲被撞出了十几米远，径直打到树干上才被迫停了下来。 洛尔吓坏了，她把精神力放过去探看，发现涯和江云渡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干什么？！”门罗嚷了一嗓子。 “我……”洛尔哽了一下。 “队长，是我们不对。”江云渡把话接了过来，涯继续攻击跳蛛。 “为什么不开放意识云？我命令你们必须打开！” 江云渡哽住了，没有说话。 就在洛尔想再试一次的时候，洛绎突然插话—— “洛尔，这样撑不住。” 洛绎已经精神紧绷到浑身是汗。他和栗栗子必须分担三个哨兵的精神力补给，而且因为跳蛛的意识云对我方哨兵来说实在是太过巨大，所以需要使用大量的精神力去控制住它们…… 很明显，他们都快撑不住了。 洛尔很快理解的洛绎的意思，他在让她加入补给。 一个人格就像一个水龙头，洛绎已经将他所能产出的精神力放开到了极限，然而这无疑是不够的。他平常极少让洛尔接触精神力补给，最多只让她使用精神力进入他人意识云进行疏导，或者对环境做一些探察…… 因为他很清楚，洛尔对精神力补给的控制能力实在是……一言难尽，开阀如尿崩，稍有松懈就会在正反馈作用下一泄到底——而且她远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原始精神力的产生速度和转化效率是有多么的恐怖！ 但是，现在他们明显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洛尔听到这样的要求心里一沉，因为她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实在不敢贸然接下这个工作。 就怕还没开始补给，她就把自己的队友给弄晕过去…… 等一下！ 洛尔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对洛绎说：“把精神力全都给我。” 洛绎怔了一下，问：“你难道想——” 洛尔抿唇，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对，炸了它们。” 第49章 Chapter 49 　　洛绎只用了0.1秒的时间思考便答应了洛尔的提议。 洛尔脸上一喜。 她立即将洛绎分过来的精神力大致分成三份, 将其中一份高度凝聚在一起，瞄准其中一只跳蛛的意识云, 瞬间将精神力投射过去。 洛尔的精神力凝成了箭矢，其密度之大几乎要化成实体。 精神力箭破空刺去, 狠狠地扎入了跳蛛的意识云。灰白色的意识云遽然膨胀, 跳蛛剧烈地挣扎起来。 正在控制着这只跳蛛的蕾欧娜的精神力被强大的能量弹了出来，她发现洛绎撤回了对她的补给，登时气急攻心，大声喊道：“天！洛绎！你在干什么？！” 那只跳蛛的意识云胀大到了一个极点，然而洛尔的精神力还没有完全没入。 就在蕾欧娜话落的一瞬间，“喀嚓”一声, 跳蛛的意识云迸裂开来, 它和洛尔元精神力混杂在一起，飞溅得到处都是。 像飞洒的豆子一样，弹在所有人的意识云屏障上，噼里啪啦地响。 蕾欧娜愣了一下, 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跳蛛的长足动弹了一下, 然后它就蜷倒在地, 彻底没了气息。 艾丽卡震惊了：“噢我的天！弗朗西斯你做了什么？！” 蕾欧娜突然想起了洛尔只身灭龙的壮举，惊喜道：“卧槽！小姐姐带我飞！” 洛尔没有空闲回应她们的惊诧, 她感觉自己精神上好像有点撑不住这样庞大的开销, 只能乘着这股气势, 连忙开始着手聚合另外两只箭。 　　 　　女登和蕾欧娜都察觉到了洛尔的意图，立刻帮忙控制住另外两只跳蛛。 洛尔凝好了箭, 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眼前的一切物体开始左右摇晃，影子分分合合重叠不到一起去…… “洛尔！洛尔！”洛绎看她小脸煞白，急忙强撑住她的意识，却不能支持太久。精神力被洛尔过量使用，他自己也感受到了猛然袭来的无力感。 洛尔咬紧了后牙槽，全身发力，将两只箭同时掷了出去。 一只正中目标，跳蛛的意识云很快炸了开来；而另外一只则因为力气不够，偏离了航道，只擦过了最后一只跳蛛的意识云。 “啊啊！太可惜了！”蕾欧娜心疼不已。 射歪了的精神力箭在触地之后散成了元精神力，很快就被周围的植物吸收殆尽。 洛尔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剩下清醒的洛绎勉强控制着身体。 精神力被浪费了三分之一——然而这却不是最糟糕的事。 最糟糕的是，最后那只跳蛛的意识云在得到微量的补给后，变得更加强大了！ 跳蛛的八只眼睛爆发出亮红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扎眼。 它一发力，掀翻了来自蕾欧娜和女登的精神力压制，发了狂一般地横冲直撞起来。 “砰！” 一声巨响，它身旁的百年巨树被拦腰撞断，斜斜地压到了其他的树上。 “分开跑！”门罗急忙下令。 女登一把拉过裴迪的机甲，拽着他跑了起来。江云渡和涯刚才乘机平复了一下躁动，和蕾欧娜一起向着反方向开始奔跑，黑色的机甲跑得跌跌撞撞，仓皇得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 艾丽卡和栗栗子架起了洛尔的机甲，选了另外一个方向逃跑。 单只虫族的智力显然不足以处理这样的状况，它懵了一会儿，最终嗅着洛尔的气息跟了上去，带着一种复仇的凶猛气势。 “啊啊啊！它跟到我这边来了！”艾丽卡在通讯仪里大叫。 八条腿飞快地交替移动着，加上超强的跳跃能力，它仅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弥补了它刚才发愣的空隙。 “蕾欧娜、女登，从后面追上支援。” “收到！” 　　 　　不过，门罗毕竟还是太嫩了一点。 当他们调转回头去追的时候，只能从夜视系统里看到跳蛛飞驰而去扬起的木屑和尘土…… “栗栗子回来！把它往我们这儿引！” 门罗吼完，通讯频道却里有了数秒的空白…… “啊、啊——可是……”栗栗子软软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抖得厉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刚才也学着洛尔的样子，试图用精神力去撞击，却最终是以卵击石。 “——弗朗西斯被蛛丝裹起来了！”艾丽卡着急地大叫。 “喔！我的天！” 她们被顶翻到一旁，只能看着洛尔的机甲跳蛛掀倒在地，一圈圈蛛丝缠绕上去，把机甲团成了一个白团。 跳蛛压了上去，把口器扎进了银白色的丝团，准备将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注进去——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强光迅猛袭来，精准无误地射入跳蛛的意识云，瞬间将它炸得粉碎！ 艾丽卡看傻了。 ——这是一记射程一百公里的精神力狙击。 第50章 Chapter 50 　　当门罗等人追上去的时候, 那只跳蛛已经八足蜷缩着仰倒在了地上，艾丽卡的机甲倒在一旁。银白色的蛛丝团躺在地上, 洛绎操控着机甲正在奋力挣扎，可惜丝网黏性太强, 单凭他一个人的努力是出不来的。 通讯仪突然响了一下, 里面传来克拉伦斯清冷的声音。 “情况如何？” 看傻掉了的门罗突然回过神来，一边打手势让艾莉莎和艾丽卡上前解网，一边回答道：“啊……是、是的！殿下！跳蛛已被击毙！” 通讯仪里安静了两秒，他淡淡地问道：“弗朗西斯呢？” “被困在蛛丝里，正在施救！”门罗急忙下了机甲，向那边跑去。 门罗话落, 蛛丝团被激光刀割开了, 困在里面的机甲被拽了出来，特制金属的表面黏了一整圈的浓稠液体，接触空气之后，液体加快了腐蚀速度, 机甲表面“嗞嗞”地冒着白烟。 艾莉莎控制机甲上前, 暴力破开了被腐蚀得发脆的机甲舱门, 探头向里面看，询问道：“小姐姐？小哥哥？你们还好吗？” “我……没事。”洛绎勉力撑起身子, 在艾莉莎的帮助下爬了出来。 门罗一边架起了虚弱的洛绎, 一边对光脑说：“报告殿下, 弗朗西斯身体无碍，副人格洛绎正在控制身体。” “主人格在沉睡。”洛绎补了一句。 克拉伦斯听完没多说, 只回答：“我很快到。” 结束了对话，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艾丽卡的机甲打着照明灯，照亮了中间门罗和洛绎所处的一块区域。因为精神力急剧缺乏，洛绎并不能撑太久，见自己和洛尔大概已经处于安全的状态，于是劲儿一泄也昏睡了过去。 门罗将洛尔的身体安顿好后，向裴迪的机甲走去。银白色的机甲倒在一旁的草丛里，不难看出是艾莉莎顺手丢下的…… 他走过去，试图打开舱门未果，只好通过通讯仪向里面喊道：“托瑞多？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话。 蕾欧娜顶替了门罗的位置，用精神力场去捕捉对方的精神力波动，刚碰了一下，就被对方强烈且催情的精神力缠了一下。蕾欧娜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抽身，意识里还残留着对方向导柔软的精神力的触感。 “噢我的天！太勾人了！”她感叹道，“要不是契合度低，我可保不住你的童贞啊门罗！” 门罗脸红：“……”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没能成功打开舱门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 那边艾丽卡作为一个副队，也去询问了一下江云渡的情况。他和涯一直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像是努力蜷缩着身体，能离裴迪多远就离他多远。 　　 　　“我……还好……”江云渡咬着牙隐忍说。 “我说——栗栗子说可以帮你做一下疏导。”艾丽卡皱眉说。 “不用了……谢谢……” 艾丽卡一脸不爽地走到一旁去，撇嘴讽道：“噢！令人头疼的独断者！” 稍微等了一会儿，克拉伦斯和另一位军官都到达了。 克拉伦斯走下了机甲，目光在沉睡的洛尔身上停顿了数秒，这才扫过全局。 他胸口稍嫌急促的起伏尚未平复。 由于这个半开发的星球并没有架设高速通路，所以单纯的机甲驾驶，跨越这八百公里的距离，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刚刚赶来的一路上，他心神不宁，只能先一步将精神力延展到这里探看情况。虽然很多细节不能捕捉到，但意识云的位置很清楚，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向来能够先人一步把握战局的他，永远都是最镇静的那一个。 然而，就在那只强化的跳蛛缠上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几乎从未在战场上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从未。 克拉伦斯定了定神，向门罗走过去，通过精神力探察他大概了解的刚才发生的事情。 虽然说，为了能够构造一个和他以及克蕾雅的能力匹配的实验体，艾伯特一定是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他自身对女孩的潜力也多多少少有一些预估——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向导精神力竟然可以强大到毁灭两只跳蛛的意识云！ ——这是一个令他惊讶的女孩。 “殿下，裴迪·托瑞多突然爆发了结合热。”门罗报告道。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从银白色机甲里透出来的精神力，里面满含着过分放肆的勾引。他恍神了一瞬，莫名想到——如果那个女孩爆发结合热的话，他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心念一动，克拉伦斯不再多想，立即联系基地派出医护人员，并且安排艾丽卡先行带裴迪往回走，另外让剩下的人与前来支援的军官一起清扫现场。艾莉莎正照顾着洛尔，听到这个命令，犹豫了一下，暂且将洛尔留在了远处。 还没等所有人动起来的时候，涯乍然狂吼一声，控制着机甲向艾丽卡和裴迪扑了过去。 “啊啊啊！”艾丽卡吓得尖叫起来。 一声巨响，她被掀翻在地，黑色机甲瞬间压到了裴迪的机甲上。 “该死！”克拉伦斯迅速反应过来，他急忙放出精神力干扰，蹬身坐入驾驶舱，操纵着机甲拦了上去。 爆发结合热的向导会诱使和他契合度极高的哨兵陷入狂躁状态，哨兵会遵循本能，强迫与向导建立结合，而此时的向导将会浑身无力，一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学生出事。 狂躁中的涯攻击力有了极为明显的提高，他大吼着撞了上来，带着凌厉的精神力攻击。克拉伦斯抬臂格挡，意识云屏障被狠狠地撞出了一道裂痕。 涯的额前掠过一道黑影，表情阴鸷。被本能支配着的他，只知道一定要打到眼前这个人，抢走那个向导！ 他再一次扑上前去，争红了眼。 不过这一次，门罗和军官同时上前阻挡，很快就将涯拦了下来。有了克拉伦斯的精神力压制，涯安分了下来。那个军官强制解除了涯的机甲，窜进了驾驶舱里，取出镇定剂给涯来了一针。 “呼……”门罗松了一口气。 克拉伦斯收回了精神力，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门罗挠了挠脑袋，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克拉伦斯沉下脸来。 这个哨兵……不是和她是搭档么？ 就在克拉伦斯这么想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探洛尔的意识云，却不料扑了个空。 空隙只有在他集中注意力格挡的涯的短短十秒钟！ 他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厉声问道：“弗朗西斯呢？” 第51章 Chapter 51 　　花白的实验室里, 整齐地排列着六道茧型恒温箱，无数的细管从箱中延伸出来, 连接到了地面上。箱前的铭牌上印刻着编号，3号和6号箱子大开着, 内里空空如也。而其余四个箱子的箱面透明, 可以让人轻易将里面沉睡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四张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艾伯特站在箱前，双手松松插在白大褂两侧的兜里，金发黯淡无光。他眯着眼，安静地望着他的实验体们，神情莫辨。 机械运转声响起，门划开了。秋思走了进来, 她按了一下光脑, 在艾伯特面前展开了一道光幕。 她淡淡地说：“阁下，精神力剂已经送到了亲王殿下处。这里是最近一段时间，殿下的身体资料。” “嗯。”艾伯特轻轻地应了一声，似是不想惊扰了恒温箱里做着梦的人, 只愿她们就在这样从未创造过属于自己的记忆的情况下, 再也不要醒来——她们是不幸的, 却又何尝不是幸运的。 艾伯特扫了一眼光幕。 殿下的身体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些，正如他所预料, 增加殿下暴露在实验体的精神力场的时间, 也可以起到治疗的效果。另外, 他的实验体也较他期待的要主动多了，从殿下恢复了将近80%的精神力状况来看, 实验体一定没少在殿下身上投放注意力。 ——来得及么？ 艾伯特这么问自己。 赶在一切开始之前，他必须要让殿下尽快好起来，否则只怕皇室将不会有一点儿胜算，只怕那个人—— 艾伯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只怕，她二十七年来的所有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他痛恨自己。 痛恨夹在家族和她之间的自己！ 他痛恨他所编造的一切谎言，恨不得让一切重来，让所有事情都变得从未发生过。 过了一小会儿，他睁开了眼。 “秋思，预测结果如何？”他问道。 “是的，阁下。”秋思划出了另一道光幕，回答说，“据现有数据推测，如果殿下服用了所有精神力剂并且继续处于洛尔小姐的精神力场内的话，身体情况将会在三个月内恢复到伤前状态——” “啧，慢了。”艾伯特蹙紧眉头。 “如果洛尔小姐和洛绎先生可以持续提供补给和疏导的话，仅需要两周时间。” “如果——结合了呢？”问出这句话的艾伯特眸光暗了下来。 他本无意于让殿下和一个人造人结合。 即便那个人造人是他的得意之作，即便他几近要将它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即便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和殿下如此匹配的人。 他也不愿让殿下和一个人造人绑定终生。 人造人就是人造人，无论它有否副人格，无论它是否比自然人优秀，无论它的身体构造再怎么和自然人一样——它都永远不会是自然人。 “如果结合的话，立即可以痊愈，阁下。”秋思给出了演算后的回答。 “喔，我真不希望殿下走到这一步。”艾伯特长长叹息，抬手按上了额角，自顾自地念叨道，“我是不是该将尔尔·弗朗西斯的身份告诉殿下比较好……” “您不可以，阁下。您上交给女王陛下的项目申请书上明确写道：实验体不会拥有副人格，不会离开科研院。如果您将洛尔小姐的伪装身份告明了殿下的话，您无疑会给弗朗西斯家族带去巨大的麻烦。”秋思突然紧张起来，就像是被开启了什么开关，让她本能地维护起心中的信念。 艾伯特听完脸色一沉，眸光大黯，眼风冷冷地掠了过去。 ——给弗朗西斯家族带去巨大的麻烦？ 秋思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声音极寒，一字一顿，似能将人凝成冰块：“我不记得我这么设定过你，我的秋思。” 秋思颤了一下，心脏狂跳起来。她垂下眼，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稳定地发声：“是的，阁下，您没有记错。我是由您亲手制作的，我的期望是对您彻底的忠诚。我是想说，那样做您会给您自己带去很大的麻烦，阁下……” 艾伯特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指，擒住了秋思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仔细的打量她，打量这张除了虹膜颜色之外都和那个人别无二致的脸庞，他突然有点心软，只能盯着她淡淡地说：“你和一般的人造人略有不同，你拥有功能更为丰富的大脑，这是我给予你的，因为你要成为我的助手。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问题，秋思2号，但是——你的记忆力很好，我想你一定还记得1号做了什么错事，得到了什么惩罚。如果你的自主成长使你背叛了我，我不介意再做一个3号来陪伴我——这比起给你买衣服，要划算得多了。” “难道不是么？”艾伯特眯眼笑了，“我的秋思。” 秋思浑身的血液几近凝固，她的手指冰凉，寒得也许能透出白气来。 “是的，阁下。”她回答，脸上不敢再出现任何表情，哪怕一点，或许也会暴露她的心思。 她很清楚，艾伯特阁下最痛恨人造人的背叛，痛恨自己作品的不完美。 两年前的第一代秋思1号，被艾伯特阁下授予了强大的基因，因为天才的他需要一个聪慧又听话的助手。然而因为1号自主成长的缘故，她打破了人造人基础设定的人生期望限制，想要逃离这个研究院，自主诱导人造人产生副人格。 最终她失败了，在高温气化室里结束了她短暂而荒唐的一生，身上的一切原子，来于自然，归于自然。 亲手制造的工具，到头来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人受得了这一点，更何况是在科研方面心高气傲的阁下。 然而，她并不是背叛了阁下，只是她—— “让我自己待一会，秋思。”艾伯特松开了秋思，摆了摆手。 秋思退了出去，目光暗了暗，没有说话。 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光脑通讯响了起来，她很快接通了对话，在房间的正中央投影出了一个面容苍老，神情阴鸷的金发老人。 “弗朗西斯公爵阁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秋思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噢！你这身打扮真有够令人作呕的，总让我想起那个叛逆的丫头片子！” “非常抱歉！阁下，我立即更换。”秋思心里一慌，说着马上换下了身上的哥特裙，恭谨地站在影像前，听候吩咐。 “嗯。”弗朗兹·弗朗西斯沉沉地应了一声，他问道，“临行前，艾伯特给那个实验体注射了控制药物吗？” 秋思顿了一下，低头诚实地回答道：“并没有，阁下。” “哈！”弗朗兹冷笑，“我就知道，艾伯特那小子没安好心！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弗朗兹沉了脸色。他很了解他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小辈，分明流淌着弗朗西斯家的血液，却到头来把忠诚往皇室里扔。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上一次在首都星安放虫卵的事情是谁抖出去的——如果艾伯特不将克拉伦斯引过去，那么他的计划就可以再早一步实施了。 “哼！既然艾伯特敢将我最大的把柄堂而皇之地让到太阳底下，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是的，阁下。” 弗朗兹喘了一口大气，平复了一下再问：“那你给实验体喝了药剂吗？” “是的，阁下。”秋思回答。 “确认它喝下去了？” “是的。” “很好，哈哈哈——”弗朗兹大笑出声，也许是上了年纪，笑声显得阴恻恻的，带出了干枯的声带的嘶哑声。 他笑够了，冷哼了一声，表情势在必得：“只要亲王殿下选择了与实验体结合，那么蓬托斯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你做得很好，秋思3号，没有辜负的期望！” 秋思躬身，恭敬地说：“秋思3号竭诚为您服务，我的主人。” 她并不是背叛了艾伯特，她只是从来不曾向他献出过自己的忠诚。 · 发现洛尔突然消失，队员们全乱了起来。 “天！该死的！艾莉莎，弗朗西斯人呢？”门罗急得大叫。 艾莉莎被这一吼吓呆了，她愣了一下，鼻尖发红，低声说：“我……我不知道……” 克拉伦斯在察觉到洛尔不见了的那一瞬尖，立即向四面八方展开了精神力探察。 精神力丝迅速探了开去，他很快地捕捉到了一点女孩的精神力波动，二话不说直接驾驶着机甲追了上去。 “殿下！”门罗大喊一声，却碍于没有机甲追不上去。 随行军官第一时间向指挥中心说明了情况，通讯仪里炸出了阿尔杰的声音：“我的天！殿下一个人追上去了？！” “是的，指挥官。” “啊啊啊——彩香！耳朵耳朵！” 还没等混乱结束，通讯仪就被人抢了过去，彩香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先回来。立即追踪殿下坐标，派出支援部队。” “收到！”军官只好先行带门罗一行人返回基地。 彩香下完指令，这才松开了阿尔杰的耳朵…… 阿尔杰一脸委屈地看着彩香。 等了几秒，他们却听到了一个诡异且糟糕的消息：“报告指挥官，殿下……殿下的标识消失了！” “什么？！” “报……报告指挥官！”另一个士官接着喊道，“发现虫族母巢！” 第52章 Chapter 52 　　洛尔是被冻醒的。 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 手和脚已经冰得好像早已不在她自己的身上。她哆哆嗦嗦地爬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这里没有灯光, 墙面大概是蘸了什么荧光粉之类的东西，正幽幽地发着渗人的绿光。 绿光映照着这个幽闭的空间, 隐约中她只能看到身旁有什么带毛的东西, 一团一团的、硬梆梆的……她打了一个寒噤。 “洛……洛绎……”她在意识云里喊了一声，试图找他壮胆。 然而洛绎还处于沉睡状态，并没有办法回应她。 洛尔咬了咬牙，放出刚恢复了一点点的精神力代替自己的眼睛—— 唔！ 洛尔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脚发麻…… 她看到了满地的动物尸体, 诸如野牛、猴子、鸡……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变异兽。它们的意识云已经非常微弱, 甚至是彻底消失了，她可以看到它们的身体上覆着一层雪白的霜。 洛尔松了一口气，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活动起手脚来。 她刚才好像在战斗中失去了意识，她将两只箭射了出去, 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晕了过去。然后洛绎接替了她的身体…… 洛尔在大脑里搜了一圈, 读取了洛绎的记忆。 她灭了两只跳蛛, 却被最后那只跳蛛的蛛网捆了起来，接着它死了——精神力狙击？ ……殿下？！ 洛尔略有些惊喜。就在她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时候, 发现洛绎也晕了过去…… Emmmmm……好吧。 不过按理说, 那种情况下她应该安全了才对, 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又来了什么东西把她抓走了？ 很有可能。 洛尔检查起自己的身体和携带物来。她身上的装备并没有被卸下，所以抓走她的大概不是什么智能生物。 是虫族吧？ 可是它们不是见人就吞的凶残生物吗？又怎么会把她丢到这个像冷藏库一样的地方来？ 这么想着, 洛尔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些动物，她愣了一下——难道说，她被当成了预备粮？ 她打开了光脑，上面明显显示到这里是信号屏蔽区，她心猛地一沉。 熟悉的恐惧和绝望感漫上心头，闷得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周围冰凉的空气冻得她瑟缩起来，刚刚热了一点的身体复又转寒。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 发光的墙面她不敢乱碰，身上的防护服还起着一些作用，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找到了一个有盖的开口，正在她的头顶上，大概有三米高。 她一边活动着身体保持体温，一边将精神力从那个口子里探出去——有虫过来了！ 洛尔退到一旁，听到了“卡沙卡沙”的声音，开口的盖子被掀开了，光亮透了进来，照亮了洛尔前面的动物堆，又在下一瞬被虫子庞大的身体遮挡。那只虫子从开口里塞了什么东西进来，又是一只动物，虫子松手后动物坠了下来，撞到了尸堆上。 尚有余温的动物在僵硬的尸体上弹了一下，滚落到了一旁。 开口被掩上了，房间再一次坠入了黑暗中。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这里的虫子在囤粮。 可是……为什么要囤粮？ 从光脑的时间来看，距离她失去意识只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必然还处于那个像是热带雨林的丛林里，从她学习过的资料来看，在这里，虫子可以随时找到丰富的口粮…… 　　 　　而且，囤粮是一个相对有智能的工作，一般来说都是为了统治者准备的——天！难道说…… 　　 　　一个念头刚冒出来，洛尔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难道说这里有虫族女王？！ 不会吧？上一任才死了两年啊！ 可是看这形势…… 洛尔愣住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有道理。 ——天！这也太不走运了吧！ 血液似是被吓得凝滞，洛尔知道她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她摸了一下腰间的激光枪，开始整理起开口正下方的动物尸堆——三米，她需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才能爬上去，幸好，它们已经被冻得很硬实了。 摆好了台阶，洛尔出了一身细汗。她爬到了开口旁，准备放出精神力再看了一下上面的情况，脑袋开始抽疼起来。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精神力过度使用，无异于自残，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压抑住喉咙的呕吐感，揉了揉额角，集中注意力将精神力再放了出去。 ……这附近没有虫。 她开始用肩膀去顶那个盖子，同时强撑着精神力保持警戒。没想到她就算是用尽全力，那个盖子仍是纹丝不动。 撞了一两下，她腿上一软，额头撞到了一只不明动物的硬甲上，顿时眼冒金星。 洛尔倍觉无力，精神力的飞速流逝让她只觉得快要晕过去…… 再撑一下…… 再撑一下，她不能死！ 她摸上腰间的枪，想尝试将顶盖直接破坏掉，然而手臂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连扣动扳机的力量都没有…… 她目光涣散，手臂垂落下来，身体瘫软在尸体堆上——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彻底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昏昏沉沉的脑让她变得无法思考，眼皮闪动了一下，渐渐拢上…… “吱嘎”一声，盖子突然被打开了，强光刺激了洛尔的眼睛。 她睁眼看，却是愣住了。 逆光里，她看到了那藏在心底里、被她日夜描摹的轮廓。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不要是她二次死亡前的最后一场虚梦。 来人将她温柔地抱了起来，仔细地护在怀中，他偏高的体温熨上了她的皮肤。 朦胧间，她听到他低低地说—— “你是要我为你提心吊胆多少次才甘心？” 第53章 Chapter 53 　　指挥中心里, 信号声此起彼伏地鸣叫着。距离与克拉伦斯殿下失去联系，已经过了二十三分钟。 “救援还没到吗？”阿尔杰不耐烦地在指挥台上左右踱步。 “还没有, 指挥官。”彩香看着控制面板，眼睛反射着各项数值跃动而生的光芒。 “天啊……这可怎么办……我的殿下！”阿尔杰开始抓头。 “指挥官, 请您冷静一点。” 　　 　　这时候, 指挥中心的双开门快速划开，一个身材健美的男子阔步走了进来，他留着樱花色的短发，一双浓眉斜飞，看起来极为硬朗。 他走到指挥台上，阿尔杰和彩香欠身说：“布朗上将。” “辛苦了。”总指挥官卡伦·布朗上将应了一声, 灰色的眼睛掠了一眼光幕上的资料, 粗犷的声音沉沉的问道，“显示殿下失联时的坐标。” AI立即照办，一个作了标注的红点在地图上不断地闪烁着。 卡伦稍稍看了一会，阿尔杰在一旁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接着看到卡伦指向了红点前方的一大块区域, 问道：“这块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检测过？为什么没有任何资料？” “报告上将, 这里是最新发现的虫族母巢, 我们认为殿下一定是进入了巢穴中。” 虫族母巢？！ 这竟会出现在蓬托斯！ 敏锐的直觉告诉卡伦，这大概不是一件单纯自然演化而来的事情。 他脸色一黑, 立即打开通讯, 向德博拉女王陛下以及自己的父亲布朗元帅报告情况, 并提出调兵申请。 阿尔杰听到这样的部署，心中一紧。他隐约感觉到, 这或许会和两年前一样，成为一场硬仗。 卡伦汇报完毕，看向阿尔杰，定声说：“罗，你做得很好。殿下既然误进了母巢，就一定无法避免使用精神力，你们近卫队的队员最好立即赶去支援，特别是你——麦卡利小姐。这里的指挥将由我接手。” 阿尔杰和彩香明白他的意思，亲王殿下的近卫队队员与殿下的精神力契合度都是相对较高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殿下提供补给。 这两个人对视一眼，“啪哒”一声靠脚行军礼。 “收到！” · 被克拉伦斯抱起的一瞬间，洛尔鼻腔一酸，眼眶里涌出了滚烫的泪水，烧过她发寒的脸颊。 ——她从没想过她会哭。 纵使是基地的魔鬼训练，纵使是睁眼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纵使她在生与死的边缘上走了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坚强了许多，她觉得她不会再像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畏畏缩缩。 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就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她还是哭了。 她冰凉的四肢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枯竭的大脑不允她思考任何事情。 她只是觉得安心。 被他抱在怀中的她，再安心不过…… 克拉伦斯抱紧了洛尔，她的身体冰冷得发僵，黑色的长发和眉毛上覆了一层白霜，嘴唇被冻得发紫。如果不是她穿着战斗防护服、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 克拉伦斯的表情沉了下来，他将女孩揽紧在怀里，用精神力将她细心地包裹了起来。她乖巧地俯在他的怀中，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刹那间，他心底里生发出一种突如其来的气闷，一种无处宣泄的怒意——他向来不是一个嗜虐成性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了将这里全部的生命赶尽杀绝的欲望。 不过，克拉伦斯过人的自制力让他很快找回了理智。他专注于将自己的精神力往洛尔身上投放，于是他在脑海里对克蕾雅说：“观察交给你，克蕾雅。” 克蕾雅点头，用精神力强化了身体的所有感官，并且一路向外延展。 克拉伦斯就着大脑中路线图跑动了起来。 　　 　　这里是信号屏蔽，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救援部队一定在赶过来的路上，从距离来计算，大概再撑三十分钟左右—— “克雷！” 克拉伦斯立即刹住了脚步，在阴影处躲了起来，并用精神力为洛尔和自己的气息做了掩护。走廊的那端传来虫子“卡沙卡沙”的行进声，是一群巨大的变异兵蚁。 这里的虫子秩序井然，这很清楚地说明：这里有、或者即将有一位统治者。 刚才追踪着洛尔的精神力进来的时候，对这里的情况，他心里大致有了数。 捣毁过上百个巢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是一个规模极大的母巢——甚至，存在着孕育虫族女王的虫卵。 他没有想到蓬托斯恒星系内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母巢的存在，而且从建筑巢穴的材料来看，这里已经存在了至少一年以上——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 兵蚁一过，克拉伦斯继续向门口行去。 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先保证她和自己的安全。 洛尔虚弱地靠在克拉伦斯的怀里，他的行动迅速且平稳，臂膀有力，带着暖人的温度的精神力将她温柔地抱揽，她就好像是浸润在了令人舒心的温泉水中。精神力的安抚舒缓了她的疼痛，她的身体慢慢回暖。 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明白现在并不是什么发泄情感的好时机，她强忍着大哭一场的冲动，用力抱紧了克拉伦斯，将自己的意识云开放，容纳了他的精神力，主动与他的意识云接驳。她融进了他的意识云里，慢慢安慰他闷在心底里的暴躁。 克拉伦斯察觉到女孩的力道和亲近的动作，神情缓和了下来。 “克雷，等一下！”克蕾雅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来时的通路被堵塞了。”克蕾雅飞快地说，精神力在周围一大片区域中摸索着，她咬牙，“快撤回去！一群虫子过来了！” 克拉伦斯皱了一下眉头，立即掉转方向，他本想向资源储藏区跑去，却是步下一顿。从克蕾雅探察到的生物意识云分布图中，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朝另一条通路疾跑。 “殿下？”洛尔从他的意识云里读到了他紧张起来的情绪，心中一颤。 克拉伦斯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地说：“恐怕，我们等不到救援。” 第54章 Chapter 54 　　克拉伦斯这么说着, 洛尔顿时觉得紧张起来。她的大脑慢慢恢复了运转，凭借着在克拉伦斯意识云里看到的信息, 加上自己的推测，洛尔惊讶地说：“女王卵？” 克拉伦斯赞许地看了洛尔一眼, 脚下步伐并没有减缓。 　　 　　因为从克蕾雅探测到的情况看, 现在巢穴中一大半的虫子正在向中心部位集中，剩下一小半往返于储粮区和中心区，所以两个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间憩息室。在一定时间内，这里不会有虫子过来。 克拉伦斯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洛尔放下，在离开他身体的一瞬间，洛尔略微有些怅然若失, 手指在他的臂膀上稍稍勾缠了一下。克拉伦斯被她轻缓的力道这般触碰, 反倒有一秒钟的晃神，手臂上残留的触感似是在发烫。 他垂眸看她。 女孩乖巧地低下头，她靠在墙上，双腿蜷缩起来, 手收好放在腹上, 看起来极为安分。她的精神力还在他的意识云里, 他可以隐约感受到她那遮遮掩掩的眷恋。 看着她，他蓦地有些开心, 尽管他们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克拉伦斯挨着洛尔坐了下来。皮肤贴上了他的手臂, 洛尔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又低了低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许在另一种程度上不够用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空荡而安静的房间里的温度似是有在慢慢地爬高。 洛尔异常地觉得安心——明明现在是该着急的时候…… 对，现在是该着急的时候！ “殿、殿下……”洛尔开口说话，正巧碰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专注而温柔，暗含着一种被克制着的欲望。洛尔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她匆忙别开眼，问道，“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办？” 克拉伦斯收回了视线，在意识云里看向克蕾雅。 克蕾雅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知道他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了回来，这才将数据全部展示给他。 很明显，虫子聚集、囤积粮食……这些都是女王卵孵化的前兆，而且从现在中心区域的意识云密度来看，留给他们的时间恐怕所剩无几。 这里是信号屏蔽区，那么指挥中心的军官们一定察觉到了他和洛尔的失联，也必然探测到了这个硕大的虫族母巢。灭虫向来是刻不容缓的，他的士兵们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克拉伦斯无法预测他们会来多少人，又会来怎样的一只部队……但迫于形势，他并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这里恐怕即将有虫族女王孵化——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急躁！ 在哨兵精神力的安抚下，洛尔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克拉伦斯的情绪波动，明白现在他需要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她必须为他做些什么…… 　　 　　洛尔低头看到了克拉伦斯撑在她身侧的手，她伸了伸手指，又犹豫了一下，最终按捺下自己的矜持，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克拉伦斯的思路突然断掉了—— 被克蕾雅的精神力加强过的皮肤触觉变得更加敏锐，克拉伦斯感受到了女孩手掌心的微凉、柔软，带着一点细细的薄汗——每一丁点的信息全部传入了他的大脑，将她带给他的舒适感无限放大，惹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栗。 周围空间的静止，使得女孩的费洛蒙慢慢地缠绕上他的身体。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或者是从前的她，他可以保证彻底抑制住这种为信息素发狂的本能。但是现在的她，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生理上，都足以让他彻底沦陷！ 克拉伦斯猛然反手握过洛尔的手腕，欺身上前，表情紧绷，暗金色的眼眸深处跳动着火苗，越烧越烈，燃到了全身。 洛尔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起眼看他，却不料正对上了他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她脸上瞬间烧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像是出了大乱一样四处窜来窜去。 他的力道很大，手腕被他捏得微微发疼，然而她并没有余力再去关注这些事情。 他的精神力正刹停在了他与她意识云接驳的边界处，越积越大，似是在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毫不留情地霸占她意识云的每一处。 意识到这一点的洛尔莫名地感到刺激又兴奋。 没有警惕，甚至有一些期待。 然而克拉伦斯比她想像中的要犹豫多了。在他的面前，她没有屏障，可是他却是百般忍耐，迟迟未动…… 她心里一暖，在暧昧与欲望的蛊惑中，她贴了过去。 第55章 Chapter 55 　　“什么？！” 安静到只剩下电流声的指挥中心里突然间炸出了这样的爆吼声。 “乌瑞亚的虫子几乎全部都在朝蓬托斯来？！” 卡伦·布朗上将刚从通讯仪里得到这样的消息, 瞬间崩了冷静镇定的将军人设。他顿觉气急，头脑发胀, 面红耳赤。 这般近似于万虫朝贺的特殊场面，如果不是为了庆贺它们的虫族女王的新生, 又还能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将会发生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在数以百万计的虫子面前, 人类没有任何胜算。 指挥中心里的军官和研究员们各个都震住了，对死亡的恐惧漫上他们的心头，蚕食他们的理智。他们大部分人向来驻守在蓬托斯，在野外碰上一两只虫子过过招已经是走了霉运了，他们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全都慌了起来。 “镇静！”卡伦大吼一声, 灰色的眼睛化作锐利的尖刀, 生生剜了过去。被他目光刺痛的人被深深地震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蓬托斯恒星系，全面进入战斗状态！通讯员！” “是！” 　　 　　“立即联系阿尔法、贝塔星，组织民众撤离；马上召回所有正在出任务的学生, 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收到！”…… 一连串的命令快速而精准地下达着, 整个基地即刻投入到战斗中去。 一望无垠的宇宙中, 长得奇形怪状的异虫正扎堆朝蓬托斯的伽马星进发，细细密密一大团虫子挤作一堆, 乌泱泱一大片向这里飞来, 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低智的个体凑在一起, 提升了它们的群体智慧。乌云一般压过来的，不再是无脑的虫子, 而是有秩序井然的军队。 智慧，是最强大的武器——没有什么会比虫子有了智商来得更吓人了。 · 门罗一行人接到了来自指挥中心的通知，他们加快了脚步，并且在上级军官们接应下很快地回到了基地。陷入结合热中的托瑞多被送进了隔离室接受治疗——军队向来这么保护他们的士兵们，在没有得到哨兵和向导双方在清醒时候的许可下，他们必须出手干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身体上的结合。 虽然说精神力和基因上的高契合度可以慢慢帮助双方建立良好的关系，但这毕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自然人，而不是单纯的动物配种——在道德伦理的猛烈捍卫下，科学家们的结合优生论也只好暂且败下阵来。 艾丽卡和栗栗子也被送入了隔离室，栗栗子是暂未爆发过结合热的未成年向导，在托瑞多爆发的精神力和费洛蒙的刺激下，她的内分泌难免会失调。一般在这种时候，接触过爆发结合热向导的未成年向导都需要被隔离起来，观察二十四小时，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能回到人群中去。 门罗、艾莉莎和在镇定剂的帮助下冷静下来的江云渡暂且被安排进了休息室。 艾莉莎趴在玻璃窗上，看着自己的队友一个个被送去治疗，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门罗，怎么办呢？” “唉！”门罗大叹了一口气，捧着热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看起来秀气又稚嫩的少年的脸上这时候却多了与他长相不符的沉闷表情，他低声嘀咕道：“天，我哪知道该怎么办！殿下和弗朗西斯都不见了，一堆虫子往这边来……可是我的机甲却坏掉了，我又还没有上战场的资格！噢天！这实在是太委屈我的才能了——噢该死的！蕾欧娜你不准笑！” 门罗被心底里的嘲笑声刺激得气急败坏。 “Emmmmm……”艾莉莎歪了歪脑袋说，“我想问的是……小姐姐怎么办？” “弗朗西斯？她什么怎么办？”门罗不解。 艾莉莎想了想，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她应该也还没有爆发过结合热吧……” 门罗：“……” “——噢不！殿下有贞操危机？！”门罗惊恐脸。 蕾欧娜：“……” 慢慢清醒过来的江云渡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手里捧着的安神药剂翻腾上来的白色水雾，他垂下眼，留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涯正蜷缩在意识云的角落里，好不容易把刚才无法控制的污秽肮脏的念头全都收拾进箱子里，他将自己那颗橙色的脑袋埋在臂弯里，看起来懊恼极了。 江云渡很清楚他的想法，毕竟他们刚刚差点上了自己的仇敌。 啧……想想就有点儿刺激。 涯之所以一路上不愿意开放自己的意识云给弗朗西斯，就是因为一见到裴迪，感应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向导精神力，涯的欲望就在暴涨，脑子里不知道飞满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在他自己觉醒哨兵之前，他从不觉得裴迪是怎样诱人的一个生物，来自对方的恶意和蔑视，他都很清楚地记在心里——他自然有恨意。然而在涯觉醒以后，又看到这样落魄的裴迪，他突然感觉很多情绪都变了…… 江云渡喝了一口安神药，滋味莫名。 ——这真是令人无奈的一件事。 “嘀嘀。” 江云渡的光脑响了一下，他闻声愣了愣，点开后发现是自己的个人AI显示，也就是他自己绑定在机甲上的那个。 “怎么了？”他询问道。 “主人，您输入的药物资料已经解析完毕。”AI在光幕上打出了这样的一串字眼，并且在下面附了一个文件。 ……药物？ 江云渡有点晃神，片刻才想起来，是洛绎交给他的药剂样本。 他立刻打开了文件，就着成分模型认真地看了起来。 　　 　　江云渡越看，表情越加凝重。等他彻底弄明白这个药物的用途的时候，他心里一沉—— 洛绎怎么会有这种药？！ 这……分明是违禁品！ 　　 　　江云渡登时出一身冷汗。他立即拨通了洛尔的光脑，等了数秒之后，光幕上显示对方正处于信号屏蔽区。 “糟糕……” · 女孩柔软的、微微散发着凉气的唇瓣贴上来的一瞬间，克拉伦斯顿住了。 她颤动的睫毛近在眼前，鼻息轻轻地扑打到他的脸上。 充满着神经末梢的地方被女孩的嘴唇笨拙地贴触着。那一瞬间，克拉伦斯的大脑剧烈地活动了起来，血液迅猛上行，思绪和欲望在刹那间炸裂开来。 费洛蒙扑面而来，此时此刻，这无疑是最强的催情剂。克拉伦斯目光大黯，情绪翻涌。他一把揽过她，搂过她的腰身，将她用力地按到自己的面前，张嘴吮了过去。 她被他的舌尖撑开了紧闭着的嘴唇，费洛蒙与向导素如海潮一般肆意向克拉伦斯涌了过去。 他再也无法克制，精神力突破了那本就不存在的屏障，灌入了洛尔的意识云。 强烈的电流在她的大脑里四处乱窜，接连炸出了无数朵火花。酥麻感流通全身，诱得她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小腹上一阵阵发紧…… 她忍不住抬手攀上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身体向前送去，轻轻擦触，似有若无。 她无法思考，甚至差点儿忘记了呼吸…… 莫大的情|欲喷涌而出，淹没了理智。 聪明的克蕾雅在洛尔送上来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接受克拉伦斯的感知觉。 她可不想窥探克拉伦斯的隐私。 向导素和精神力的注入极大地缓解了她刚才集中使用精神力的不适感，她静静地躺在躺椅上，享受着难得的疏导与安抚。 过了一小会儿，她捕捉到了精神力的波动——有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宝蓝色的眼睛睁开，她看见了他——这个每次都趁她不清醒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的黑发向导。 洛绎望着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他在她的表情上读出了一种自持，一种伪装出来的戒备。 ——明明，她的精神力不是这么说的。 “我想，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他笑着说。 “如果是说在我清醒的情况下，我不反驳。”她淡淡地回答他，怀里却有着不可控制的悸动，隐隐有些什么期待。 洛绎笑了笑，自然地坐到了克蕾雅的身旁。他垂眸看她，精神力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慢慢缠上了她的身体，在她的手腕、小臂和发梢处讨好似的轻触。 克蕾雅轻轻颤了一下，面颊微红，她抿着唇，脸上保持着冷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洛绎轻易地读懂了她的情绪，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看到她并没有抗拒他的举动，他变得越加大胆起来，精神力慢慢爬上她身体的每一处。 “唔——”克蕾雅轻轻嘤宁一声，满面潮红。 看到洛绎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立场好像反了。 她瞪了他一眼，猛地撑起身体，凑到他的近前。无限他的脸庞，她的呼吸乱了起来，她平复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冷淡地问：“百般示好——你是妄想当我的向导么？” 克蕾雅的突然袭击让洛绎愣了一下，但她脸上的红晕早已出卖了她的想法。 ——很可爱。 洛绎笑了。 他伸手在她身侧一撑，附身逼近她，两个人的呼吸缠绵到一处。 “如果只是想想，又有何不可？” 第56章 Chapter 56 　　没有想到洛绎会这样回答, 克蕾雅顿了一下，轻轻地别开了脑袋。 洛绎勾了勾嘴角, 正想再近一步的时候，不妨被克蕾雅一把抓住了一缕探到她腰腹上的精神力。 “……既然只是想想, 那你这是干什么？”克蕾雅略有些不满道。 洛绎感受着克蕾雅乱掉的呼吸, 看着她绯红满布的脸颊，他笑了。他伸手将她颊边的长发撩到耳后，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为你提供疏导。” 克蕾雅红着脸睨他，扬了扬下巴，拒绝道：“不需要。” 然而，意识云接驳的两个人对对方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 洛绎知道, 她现在其实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刚刚护着克拉伦斯一路向母巢里突进, 并且放出了大量的精神力保持对周围环境的探察……这样的哨兵对他说不需要他的疏导，这在他看来，连一个玩笑也算不上。 顶多是一种别样的撒娇。 “是我，想给你提供疏导, 这样可以吗？”洛绎温柔地笑了, 趁着克蕾雅发呆的空隙, 扶上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放倒在躺椅上。 克蕾雅回过神来, 刚想说些什么, 却被他打断了。 　　 　　“嘘。”他放出了精神力, 伸手细细抚过她披散着的金色长发，轻声说, “趁现在休息一下，等他们俩吻完，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说完，不等克蕾雅回答，他开始了疏导，将精神力送入了克蕾雅的身体，力道轻缓温柔却又不容抗拒。 克蕾雅在他精神力的抚弄一下瘫软了身体，忍不住轻叹出声。 听到这样的声音，洛绎有些心痒。他克制了一下，继续着疏导。 片刻后，洛绎的呼吸突然变快了一点。 他愣了一下。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发烫？ · 僻静的小房间，隐约有一两声情难自已的轻喘。洛尔整个人都被克拉伦斯抱进了怀里，紧紧地贴附在他的胸前。 迷乱中，她跨坐在了他的腹上，他的手臂横在她的后腰，阻止着她的退离。 洛尔几乎要忘记了怎么呼吸，愉悦感似是掐住了她的咽喉。她呜呜闷叫了几声，轻轻挣扎了一下，克拉伦斯动作停了停，从她的口中抽离，复又吮净了她的嘴角。 洛尔只觉得被他的动作带了一下，不经意地去回应。唇角残留着他的温度，从脸颊开始，愈演愈烈，烧向全身。 耳边的嗡鸣声好不容易平息了一点，她听到了两个人彼此克制不住地喘息。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砰”的一下炸了开来，心鼓大作。她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着眼睛去瞄他，没想到自己游移不定的目光仍是被他逮了个正着。 “我……”她顿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看到女孩不知所措的样子，克拉伦斯的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一点——当然，只是心理上的平静，而不是生理上的。 洛尔突然想起来，刚刚好像是她先凑上去的……捂脸。 天！这要她怎么办？！ 在克拉伦斯的注视下，她更加慌乱起来，只能埋了埋脑袋，辩解道：“刚刚……是为殿下提供疏导……” 克拉伦斯好整以暇地笑看她，眉眼微弯。 “只、只是为殿下提供疏导而已——我……” “嗯。”克拉伦斯轻轻应了一声，安抚性地摸了摸洛尔的发顶，柔声回答，“我知道。” 洛尔心里一酥，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克拉伦斯忍了忍，不敢乱动，也不敢让女孩乱动，生怕擦出什么火来。他别开脸，做了一个深呼吸，略有些艰难地说：“你先起来吧。” 洛尔哽了一下，总算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跨坐在殿下身上的动作到底是有多暧昧！ 作为一个矜持温雅的好女孩，她可不敢低头往下看。她连忙爬起身来，抱膝坐到了一旁去，偷偷看他。 克拉伦斯站起身来，毫不顾忌地伸手，将洛尔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洛尔被他轻轻带着站起身来，蓦地有些腿软，还被对方扶了一把。 “殿下……” 克拉伦斯看着女孩没能回过神的模样，只觉得很开心。他弯腰将她再一次拦腰抱起，洛尔慌了一下，习惯性地揽上了他的脖颈。 “殿下现在是要？”洛尔不解地问。 克拉伦斯挑唇笑了，干脆道：“去泄火。” 洛尔：“！” 第57章 Chapter 57 　　泄火的方式有很多种, 克拉伦斯在一时爽的诱惑和火葬场的威胁中，选择了最和谐的那一个…… 他抱着洛尔, 向母巢的中心区前进。洛尔明白了他的想法，把怦怦乱跳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把期待和兴奋抛到了脑后。 　　 　　克拉伦斯在脑子里叫了克蕾雅一声, 接驳的意识云对洛尔完全开放，她循声看去，免不得听到了克蕾雅的回答。只听向来冷静自持的她有些出神地问：“……什么？” 问完看到克拉伦斯，她略有些脸红。克拉伦斯贴心地忽略了副人格的异样，认真地和她讨论起目前的形势来。 这时候，洛绎悄悄地撤回到了洛尔的身边, 他神清气爽地看着她, 带着一点儿不怀好意的表情。洛尔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退了一下问道：“怎、怎么了？” 洛绎耸肩，笑着回答：“不怎么——你的治疗能力又进了一步。” 洛尔在他的注视下整个人又烧了起来，她同时也偷偷把洛绎刚才的记忆看了一看, 忍不住撇嘴回敬道：“……彼此彼此。” “谢谢夸奖。”他笑。 满巢的虫子正在在中心聚集, 密密麻麻一大片, 复眼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它们收拢着自己的肢干, 向着正中心女王的寝殿深深地埋下头, 一个个虔诚得像信徒。 　　 　　克拉伦斯带着洛尔从巢穴上层的通道行过, 走到了尽头，在墙壁上用激光枪打出了一个洞口。从这里望出去, 正巧可以将整个中心区收入眼底。中心区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穹顶很高，壁面光滑，地面上挤满了虫子，翅膀颤动的声音嗡嗡作响，震得人心口发闷。 洛尔突然觉得恶心，急忙捂着嘴，差点儿吐出来。 克拉伦斯抚上洛尔的后背，轻拍了两下，继而扶上她的肩膀将她按到了怀里，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她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前胸，从衣料中嗅到了他淡淡的香气，令人感到安心。 克拉伦斯看着洞口外面的景象，皱紧了眉头。 可以想像得到，现在的蓬托斯恒星系一定被从宇宙的各个角落召集而来的虫子包围，克拉伦斯很清楚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实力——如果没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他们除了撤退，几乎没有别的选择。 但他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吸引”一批救援人员疯了一般地朝这里赶来，尽管他情愿他们随着大部队撤离，以避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失——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 克拉伦斯抱了抱怀里的女孩。 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大可无所顾及……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出手，毁掉女王卵，否则一旦虫族女王孵化，局势将会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但是克蕾雅现在并没有痊愈，如果要在一击之内毁灭这样巨大的母巢，这无疑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她…… 洛尔隐约感受到了克拉伦斯的挣扎，她抬头去看他。 从他的意识云中，不分是非的维护之意传达了过来，重重撞在她心上。 洛尔蓦地眼眶一湿。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护她到这个地步。 如果他没有跟着她进到母巢里面来，只要他能够与基地取得联系，并且做好部署的话，这样的母巢决不至于危害到他的性命…… 从她醒来到现在，第一次觉得，献出自己的生命，有可能会是一件心甘情愿的事。 她忍不住去看他，轻声叫道：“殿下……” “什么？” 洛尔哽了一下，低头闷闷地说：“殿下，希望您可以现在离开。” 克拉伦斯停住了思考，他看向她，皱眉问：“原因？” 洛尔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心跳得极快。 “您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可以很轻易地离开这里。出去后，您可以与指挥中心取得联系，作出最好的安排——我和洛绎会完成作为一名士兵的使命，尽全力干扰虫族女王的意识，为您争取时间……” 克拉伦斯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抓住女孩颤抖的手，严肃地看着她：“弗朗西斯，这里能够发号施令的人，只有我。” 洛尔愣了一下，下意识辩解道：“当然殿下——我只是向您提出一点点建……” “那么，我驳回。”克拉伦斯果断道，“我不会离开。” 她望着克拉伦斯金色的眼睛，呆呆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 克拉伦斯笑了，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有些释然，在女孩毫无防备的时候凑上前，吮了一下她的下唇。 唇上的湿意未散，洛尔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定声说：“我会将虫卵杀灭，并且带着你一起出去。” 说完，他重新捡回理智。 洛尔望着克拉伦斯认真的侧脸，脑袋空白一片。 ——天！殿下他刚才说了什么？！ 她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也思考不了任何现实的问题。 例如，她的身份，她和弗朗西斯家族的关系…… 克拉伦斯和克蕾雅营造出的紧张的备战气氛从意识云里传了过来，她冷静了一点，意识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偷偷地再沉迷了一小会儿，就放出了精神力，去探察周围的形势。下面虫族的意识云满布，在她的视界里呈现着腥红的颜色。 “洛绎，帮我注意一下旁边。”洛尔轻声说。 洛绎点头应下，保持警觉。他刚开始使用精神力，脑袋一疼，身体变得更烫了。 为了不让虫子们有所察觉，洛尔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将精神力从上竖直探下去，绕到了正中心女王寝殿之外。 洛尔看了一眼，被打点得尤为舒适的寝殿中躺着一枚虫卵，意识云薄弱，正在缓慢成型，她甚至可以捕捉到一点它的想法——碍于语言不同，她无法理解它的意思。她急忙将这个场景投射到克拉伦斯的意识云里，轻声问道：“殿下，这要怎么办？您知道虫族的语言吗？” 克拉伦斯和克蕾雅列出了数条进攻策略，正在计算它们的可行性。看到洛尔的探察结果，克拉伦斯和克蕾雅都愣了一下。 克拉伦斯将洛尔扶起来，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他。他表情略显严肃：“这是你看到的虫卵的意识云么？” “……是的，殿下。”洛尔睁了睁眼睛。 克蕾雅只觉得异常惊讶，她的精神力探察能力在哨兵中已经是拔尖的了，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普通的主人格竟然可以直接看到尚未孵化的虫卵内部的情况，甚至是它们的思想…… 克拉伦斯看着洛尔反馈过来的一串字符沉了脸色，这是一条召集令——很奇怪。 虫族女王存在的本身就可以召来一大批的朝拜者，在这种情况下，还颁布这样的召集令，可以说是多此一举…… 违和感太强！ 　　 　　然而他却没有时间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和克蕾雅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是：排开其他的虫子不管，先行狙击女王卵的意识云。 这样做的弊端在于，克蕾雅刚恢复过来的的精神力无疑会在一瞬间被用净，失去了领导的虫子们势必会大乱，在这种情况下，他带着女孩逃出去的可能性很低…… 克拉伦斯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的虫子正在朝着寝殿膜拜，它们像是被牵了线的木偶，动作整齐一致。 就在这时，藏匿在中心区某一个角落的探测仪锁定了克拉伦斯和洛尔——在这个只有虫子的巢穴里，本不该存在这样的东西。 第58章 Chapter 58 　　昏暗的丛林里, 处处闪烁着虫族复眼的幽光。 阿尔杰带领着近卫队的队员快速前进着，距离目标区域越近, 他们遇到的虫子就越密集。所有人不得已慢下脚步，与攻上前来的虫子展开战斗。 “队长！这里虫子太多了！” “报告队长！无法前进！” 通讯仪里传来队员的声音。 “啧！”阿尔杰咬紧了牙关, 眼看着他们距离母巢只有不过十公里的距离, 然而眼前的虫山虫海却是让人无法逾越。他紧张地部署着阵型，看了一眼身边的青敏，问道：“找到殿下的意识云了吗？” “还没有，再近一点。”青敏紧闭着眼睛，竭尽全力把精神力向虫族巢穴里面探去。她只看到了一整片猩红色的虫子的意识云，混杂在其中的殿下实在是太难辨别……特别是, 当殿下有在刻意躲藏的情况下。 阿尔杰叹了一口气, 下令调整了一下小队的位置，一群人集中向里突进，开出一条路来，慢慢接近, 好让青敏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 宇宙里的情况并没有比伽马星这里好上多少。 蓬托斯恒星系的公民接到警报后, 正在军方的安排下有序地撤离。帝国统辖下的几个恒星系纷纷派遣军队前来支援——然而, 远水救不了近火。 　　 　　一大群虫子浩浩荡荡地向伽马星袭来，经验丰富的卡伦·布朗上将在计算清楚敌我双方的能力之后, 甚至有了下“全体撤退”命令的冲动。 ——但是, 亲王殿下还在这里。 · 与紧张的蓬托斯恒星系型对比, 帝国首都星仍旧是安稳平和。 弗朗西斯宅，弗朗西斯公爵正端着氤氲着热气的红茶, 优雅地坐在庭院中，享受午后阳光的轻抚。他的面前呈现着一道光幕，上面正显示着遥远的蓬托斯伽马星母巢内部的情况。 在AI的几番筛查之下，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弗朗兹想要看到的人——克拉伦斯殿下。 “噢，真是不错的狼狈表情。”弗朗兹啜了一口热茶，喟叹了一声。 “阁下，现已锁定目标，请问是否攻击？” “不用着急。”他露出了笑容，不会有谁比他还了解，这种观赏政敌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模样而产生的快意。 “您的计划是：一，如果目标发动狙击，那么在第一时间将其击毙；二，如果目标与实验体结合，那么在目标受到实验体控制的时候将其击毙。请问是这样吗？阁下。”AI温柔地询问道，动听声音和它所说的残忍内容高度不一致。 弗朗兹搁下了茶杯，微笑着回答：“嗯，你说的很好，就是这样。” 　　 　　· 是否狙击？狙击之后他又该从哪里撤离？ 克拉伦斯飞快地计算着路线，却是每算到一处，他不得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他渐渐有些着急。 洛尔敏感地捕捉到了克拉伦斯的情绪。 她抿唇，知道他现在在考虑的事情，包括她的安全——她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然而想了一想，现在她除了继续监控女王卵的意识云之外，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她咬了一下嘴唇，觉得有些无力。 “结合。” 她突然听到了洛绎的声音。 “如果结合的话，克蕾雅可以彻底恢复。”洛绎解释道，越说着，身体越烫，“如果克蕾雅可以痊愈的话，狙击不会耗费她太多的精神力。” 洛尔可以感受到洛绎走到了她的身后，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掌暗暗施力，似是在迫使她作出决定。 “结……结合？”洛尔稍稍侧头，却没能看到对方的脸，她哽了一下。她原本先一步想到了身体上的结合，选了一个问道，“精神结合？” “对——”洛绎咬牙说。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脸胀得通红，原本是黑色的虹膜似是染上了血红色。 洛尔感觉到洛绎有点儿不对劲，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滚烫，她急忙去看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洛绎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他的意识变得混乱，精神力在他的人格中胡乱地冲撞着，他感觉到了一种被控制感——比洛尔下意识地将他锁起来还要强硬。 连带着的，洛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无可逆转地热了起来，心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剧烈。她的脑子烧了起来，意识云中，纵然是一片汪洋大海，也不可避免地沸腾了起来。 ——糟糕！ 洛尔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这难道是……结合热？！ 身体开始发软发烫，酥麻的感觉走遍全身，洛尔止不住颤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费洛蒙疯狂地从她的分泌腺中爆发出来。 高热传到了克拉伦斯的意识云里，犁鼻器捕捉到了致命的气息——他顿住了。 克蕾雅收到了这样的信号，虹膜转红，哨兵的本能立即趋势她动了起来。在克拉伦斯能够控制住她之前，她猛然夺过了身体的控制权，霸道地将女孩按倒在地上，深深吻了上去，发了疯一般地掠夺着向导素。 洛绎彻底失去了神智，先前灌下去的药物分子游荡在大脑内部，他的意识里闪过了一个像是提前演练一样的片段，片段里的他与克蕾雅在精神上结合之后，立刻扼住了她的脖子，精神力疯狂地缠绕上去，似是要将这个刚与他欢好的情人彻底毁灭…… 他完全不受控制。 意识云里，洛绎的目光锁定了克蕾雅，他一言不发便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失控了的克蕾雅摒弃所有思想上的桎梏，一把将洛绎扯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凭借着哨兵更强大的精神力，她直直将他撞倒在地上，附身而上。 本能的兽性让他们相互撕扯起来。一切的一切就正像洛绎意识中存留的片段发生的那样，从亲吻到抚摸，完全一致。 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结合！ 结合！ 控制她！ 洛绎大震，欢愉与痛苦一齐向他袭来。 除了照着剧本所示在欲望中沉沦之外，洛绎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克拉伦斯完全没有想到洛绎会在这个时候爆发结合热，他被克蕾雅彻底地挡在了她的房间之外——被契合度极高的向导引诱得发情了的哨兵的能力是最强的。克拉伦斯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他同样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兴奋，立即将自己锁进了书房里。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一定不能见到那个女孩…… 否则，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要了她。 第59章 Chapter 59 　　脑内、身体里, 是横冲乱撞的火苗，不断撩拨着噬咬着她的躯体, 让她心痒难耐。 洛尔睁眼时，她发现她被洛绎排挤到了意识云里。洛绎暂时隔断了他与洛尔之间的联系, 洛尔只能看到被天上的火球烧得通红的海水。 她知道这应该就是结合热…… 即使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但是这与课堂上讲述过的完全一致的、充斥了全身的情|欲，不会使她联想到别的什么东西。 洛尔知道，精神结合一旦开始，是无法阻止的——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如果这时候去掐断，未免……太不人道了。 但是！ “洛绎！你倒是把身体还给我呀！” 羞愤交加的洛尔大喊道, 可惜对方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 从意识云往外看, 女孩的身体被男人压在了地上，虽然衣服暂且完好，但肆意交缠的举动却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不行！她要把身体抢回来…… 洛尔可没想过在这种鬼地方随意把自己给交待了——要交待也好歹给张床嘛，还能留下个美好的回忆……大雾。 再说了, 那么多虫子在下面瞪着、女王卵眼看着就要孵化了, 当然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才行啊！ 洛尔努力去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在意识里高声呼喊亲王殿下，不过从对方避之不及的反应来看, 他恐怕是受到了费洛蒙的影响, 担心控制不住自己……上了她。 闻不到费洛蒙的洛尔突然觉得, 没有犁鼻器是上天给予她的最大的好意。 “咔嚓——” 在一群虫子扇动着翅膀、摩擦着根须的吵嚷声中，洛尔分辨出了女王卵的卵壳开始碎裂的轻响。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要想办法把洛绎挖出来！ 尽管精神力探到了对方的意识云里, 然而洛绎的意识本体还存在于她与他的大脑之内。 洛尔急忙搭上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强行扎入了海底。 水浪翻涌，浮力抗拒着洛尔的深潜。她瞪着眼睛，嘴里鼓着气，细小的气泡从她的嘴角溜了出来。她奋力划动着手脚，精神力互着她快速下潜，好不容易触碰到了海底的礁石与沙砾。 这一瞬间，潜意识记忆突然回溯，海潮一般叫嚣着涌入她的意识表面，吓得她匆忙把精神力收了回来。 她晃了晃脑袋，朝洛绎的意识本体游过去。 就在洛尔的精神力碰上洛绎的刹那，她的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时空凝固了—— “喔亚撒！你快说说看，这六个孩子里，你最喜爱哪一个？” 记忆的碎片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跃跃欲试，或许他的眼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是有点像他正在宠物店里挑选心仪的宠物一样。 “从数据上，也许是3号吧。”同样的声音，用着不同的语调回答道。 “噢——也许！拜托了，老朋友！可别用这样暧昧不清的单词！” “那好吧，我想就是它了。” 洛尔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尝试着去睁开眼睛给予回应，然而她失败了——除了从薄薄的眼皮透过来的橙红色的光，她什么也看不见，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铅锤。 “当然就是她了！”挑选着宠物的人大概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听到他高兴地说，“噢！我或许要成功了！这惊天动地的实验！——有着原始精神力的人造人！即将有副人格的人造人！天！光是想想，都足以叫我兴奋地全身颤抖！” “我想你一定会成功的，老伙计，你付出了很多心血，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噢！你快别提这个！亚撒！”他蓦然变得有些悲愤，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让洛尔感觉这人兴许是个疯子。他的语调沉了下来，悲伤而凝重，“能研究出这样的人造人，我当然是高兴的。然而，它们却给了我更多不高兴的理由——” “嘀嘀。”话音未落，电子声就响了起来。 “嗬！你瞧啊，亚撒。这才刚做出来多久，我们的祖父大人就等不及了！”看着光脑里的消息，他不无讽刺地说道。 “毕竟他等了那个位置那么多年。” “噢你是在替他开脱吗？这个笑话真不好笑——那个老头正在夺走我的研究成果，我必须‘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噢他还想要制出一支疯狂的军队，让刀口向着帝国！噢！那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天！我真情愿我没有接手这个任务！” “亲爱的艾伯特，你不必欺瞒我。”与他对话的男子冷静地说，“如果不是你接过这个任务，那么殿下将永远不会有被治愈的那一天——你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弟弟走向死亡，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帝国被人推翻……纵使你是弗朗西斯。”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而氛围却在慢慢紧绷、膨胀。 一切情绪像是在极力寻找着一个豁口，从那个沉默着的人的皮肤里，逼出了大量的汗水。 他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血液猛地涌上了头顶，显露的青筋折损了他英俊的容貌。 他突然笑了。 ——大笑。 裹挟着满满的自厌和自嘲。 “——噢！”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或许说的很对，亚撒。人类不需要再拥有感情。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再左右为难。” “那就动手术吧，AI可以帮你做一切，很简单的编程——” “我连键入程序的第一个字符都做不到！”他嘶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太晚了、太晚了……早就错了。” “艾伯特，你爱她。” 听者蓦地冷笑，片刻，他淡淡地回答：“……我反倒希望，那些都不曾存在过。” …… 洛尔猛地睁开了眼睛，庞大的信息疯狂地涌入她的意识。 她不留心挖出了洛绎藏起来的所有记忆——她、她是人造人？ 她是人造人？！ 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疼得她掉出了眼泪。 背叛、欺瞒——她的大脑一阵阵地胀痛。 然而一切还不等她的理智跟上趟，她又被洛绎现在的思维深深地震住了。 天！他想干什么？！ 精神结合即将结束，充盈的精神力抹平了克蕾雅的精神创伤，她很快便会从被向导煽动的狂躁中清醒过来——然而，此时的洛绎竟看起来完全没有成全她清醒过来的想法！ 他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向克蕾雅的脑袋里钻去。 这一刻，洛尔看到了他意识里那个正被人编写好的后续—— ……他要控制克蕾雅！ 他要置殿下于死地！ “不！”洛尔大叫出来，瞬间爆发出了所有剩余的精神力。 一直将自己封闭在书房里的克拉伦斯感受到了异常，他冲了出来，刚想去探女孩的意识云，却在那一刻被她割断了连结。 他愣了一下，只感觉自己刚才计算出来的数据被克蕾雅全部抽走。紧接着，她开始像发了疯一样凝聚精神力，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她这个拼尽全力的样子——第一次是在她刚出现的时候，第二次是在虫族女王自爆的时候…… 他明确地感知到，克蕾雅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个裂了缝的女王卵，而是这一整个母巢！ “克蕾雅！” 她想做什么？！ “轰——”强大的精神力从克拉伦斯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白光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天！是殿下！撤！——快快快！撤离！” 正在逼近母巢的军官们在看到的白光的刹那，全都下意识地停止的攻击，听到了阿尔杰的喊声，一个个慌不择路地朝光芒所要波及的范围之外跑去。 　　 　　——上帝保佑，他们可不想死在女战神克蕾雅的手里！ 尚且沉浸在朝拜中不可自拔的虫子们全部在白光中湮灭，找不到任何一点它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白光持续了二十秒的时间，没有人敢直视它的光芒。 等一切都散去之后，赶来救援的军官们，除了眼前一大片土地上，被挖出来的巨大的坑之外，什么都找不到了。 包括近卫队大多数队员在内，这里的军官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那所谓能够保护一整颗星球的力量。他们目瞪口呆，全身颤栗，彻底忘记了反应。 阿尔杰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他立即命令道：“快！去找殿下！” · 克拉伦斯正躺在巨坑的中心，剧烈的晕眩感让他找不回自己的感知觉。 他什么都思考不了，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克蕾雅在爆发之后沉沉睡去，连一丁点儿的精神力都没有给他留下。而给他留下的，只有一句话——他背叛了我。 克拉伦斯已经没有精力搞懂这句话的意思了，他只是记下了这一行字。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说——他背叛了我。 “殿下……” 隐约中，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想他的听觉大概是已经恢复了。 “殿下！殿下您还好吗？！青敏……快……” 　　 　　好像有人试图把精神力供到他的身体里，然而—— “队长，不行，殿下不接受。” “……噢天！殿下他难道是结合了嘛？！” 嗡嗡的说话声在他耳边吵嚷不休，他只觉得烦躁。被他排斥的精神力还在小心地试探着，他很想向对方阐明她的徒劳，说——他的哨兵有向导了…… 克拉伦斯顿住了，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啊！殿下！请您用药。”阿尔杰扶起他，正准备往他嘴里灌一些药剂。 药到嘴边，他没喝。 他的声音极浅，问道：“她呢？” 第60章 Chapter 60 　　帝国科研院的实验室中, 实验桌上的试剂正在加热灯的烤灼下沸腾，气泡滚滚翻涌, 不停地吵闹着，似是害怕实验员听不见它的喊叫。 艾伯特静静地立在桌前, 专注的目光穿过镜片, 却是落在了身前的光幕上。 那上面翻滚着关于蓬托斯恒星系的实时消息——来自军方内部的。 无疑，他再一次动用了他智慧的大脑，轻而易举地黑了进去。 他淡淡地看着光幕，无视了上面划过的诸如虫族聚集、民众撤离等等信息，将注意力集中在有关克拉伦斯亲王殿下，以及那个隐形的母巢的情报上。 作为弗朗西斯家族重要的一员, 作为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私下提出的新人造人计划的参与者, 他对自家祖父大人的部署有着一定的了解。 艾伯特从一开始便知道隐形母巢的存在，毕竟其中的几个核心程序都出自他的大脑，纵是再不情愿，他也无法违背祖父的命令。因为他知道, 一旦他丧失了“弗朗西斯”这个姓氏, 他所能做到的事情, 就会骤减为零。 两年前，乌瑞亚虫族女王自爆一事恰恰是弗朗兹促成的, 他瞄准的, 正是克拉伦斯殿下的性命、德博拉陛下的左膀右臂。然而, 克蕾雅是自然觉醒的哨兵这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没有想到克蕾雅的力量竟然强大到可以将虫族女王的自爆控制起来, 这使得他当年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他不得不将他已经延缓了二十五年的称帝计划，再推延两年。 然而，克拉伦斯殿下和克蕾雅的精神力枯竭，对野心勃勃的弗朗兹公爵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德博拉陛下为了治疗克拉伦斯殿下，不得已通过了艾伯特的治疗方案——制作一个与殿下的基因和精神力匹配的人造人。 那位祖父大人自然会借此机会钻空子，让艾伯特制作出真正能够觉醒哨向副人格的人造人。而他，则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纵使他厌恶极了他祖父的野心…… “嘭！”眼前的试管吐出了一朵白烟，打断了艾伯特的思绪。 “……唉。”他叹了一口气，撤掉了加热灯。 　　 　　他觉得，他的立场微妙无比。 在两年的实验过程中，他常常会怀疑他自己的想法—— 他到底是正违心地站在属于自己的弗朗西斯家族里？还是在为了本该敌对的皇室卖命？ 碧蓝色的眼眸黯淡下来，烦躁的情绪再一次从压不住的箱子里喷涌而出。 他抓了抓头发，重新筛查起军部的情报——没有，还是没有新消息。 艾伯特很清楚，自己被祖父大人戒备着。他不知道祖父将要对殿下做什么，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母巢里面的程序他无法篡改，他能够控制的只有洛尔实验体这个变量。 当他提出他要给实验体安排一个身份的时候，他的祖父要求他将控制克蕾雅的程序植入实验体，他应下了，却也做了改动。同样，他也没有给实验体注射任何控制神经的药物——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面对着流动着的数据，他能做的，除了祈祷，或许没有别的了—— “噢！真是讽刺！”艾伯特啐骂道，他向来自诩睿智的大脑，在此时此刻毫无用武之地。 就在他情绪紊乱之时，实验室里突然进来一个人——一个女人，留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穿着华美的哥特式裙，裙摆上缀满了赤红色的蔷薇。 这是年少时的她最喜欢的打扮，只是现在的她不会再穿。 那人温软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过一周，停在艾伯特的背影上时，她的目光变得粲然。她脸上的表情变得灵动，笑意满满。 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突然一扑，从后面抱住了艾伯特的腰，抬了抬头，将下巴搁在了他瘦削的肩膀上。 “——黛儿？”艾伯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AI没有阻止她的进入，也没有预告她的来临，毕竟她是这个帝国里，除了研究员之外，唯一有权限随意进出科研院的人——甚至是克拉伦斯也做不到。 长久的精神力透支已经削磨了艾伯特的感官的敏感度，包括他的犁鼻器。所以只有当她走到了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才闻到了他此生挚爱的芬芳，这比任何一款香水都要来得诱人。 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戒心满满的人，才会变得这样全无防备。 女人环抱着他，转到了他的怀里。她扬起脸颊，对着他绽开了一个天真无暇的笑。 她软声叫他：“艾伯特。” 她没有化妆，她的皮肤依旧细腻得像是一个少女。那淡淡的眉毛和丰盈的唇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灿烂的金色虹膜里忠诚地映着他的模样。 她在看她的唯一。 黛儿在看她的唯一。 艾伯特蓦地笑了，温柔至极，仿佛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抬起手，轻轻贴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柔软的唇瓣。她的脸颊微暖，熨着他冰凉的手指，烫进了他的心底。 她更笑，伸出舌头在他的指尖上轻舔，再唤他：“艾伯特。” 温热湿滑的触感让人颤抖，她的舌头似是吮舐上了他的灵魂。 艾伯特眯了眼睛。他爱极这个声音——每当这种时候，他才会真心地爱上这个被弗朗西斯家族赐予名字。 在他的记忆里，从他见到黛儿开始，她就只会发出这样的一个单词。 ——艾伯特。 用她那绵软撩人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听过她在这样的时候说过别的话，除了“艾伯特”这个词以外，他就也只能想起她在他身下辗转时柔媚的轻吟。 她开始在他的身体上蹭来蹭去，任性地丝毫不顾他的工作、他的情绪。 黛儿本就也是为了欢爱而来的。她的大脑里容不下|体谅他，她的日程表里从来不会有他的席位。 艾伯特很清楚，可他却永远拒绝不了她，也永远不会。 她愿打，他更愿挨。 她不满于他的停滞，她便用她最催情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撩拨他早已绷紧的神经。 “艾伯特、艾伯特……” 他无法控制地吞咽了一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她躺在被褥中沉睡，缀着蔷薇的服饰散落一地。逐渐平复下来的艾伯特随意披着衬衫，坐在床边，静静地记下她的睡颜。 他很清楚，弗朗西斯家族开始动手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再体会多少次，不知道这样的睡脸他还能再看几眼。 他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贴。 当黛儿睡着之后，在为她注射安神药物之前，他不敢再放肆地接触她的皮肤。 他叹了一口气，取过一针药剂，揭开了被褥的一角，露出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为她将药物注进了身体里。 看着她，他的眼里复又充斥起情|欲，纵是千万次的欢好，也止不住他对她的渴求。 他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臂，就在注射药剂的地方。 如果爱意和怜惜能够止住疼痛，那么睡梦中的她必然已是无比的安然。 他嗅着她皮肤里渗出来的费洛蒙，急促地喘息。他一路向上，停在了她的脖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去。 看着漆黑一片的幽夜，他痛苦地闭上眼。他大口大口的深深地呼吸，活像一个沉沦在毒瘾中难以自拔的病人…… 好半晌，艾伯特才动了起来。他取过了一套正常的服装，就像他调查到的平常时的她会穿的那样。 他坐回到床边，轻柔地替她擦拭身体，取过药物抹去她皮肤上的红痕。 他为她一件件穿衣，为她梳理长发，为她化上庄重的淡妆，为她在胸前佩戴上帝国的徽章。 他自己则随意穿好了衣服，将她拦腰抱起，在夜色的遮掩下，走到了停泊场。 他送她上了飞行器，继而站在原地，在昏黄灯光下，目送她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他才会轻声对自己说：“亚撒，我想——我们该抽精神力了。” · “撤退！撤退！” 蓬托斯恒星系伽马星球上，指挥中心不断地发出这样的指令。 “报告上将！殿下找到了！” “很好！罗，马上撤离！”卡伦·布朗上将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 “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尔尔·弗朗西斯，殿下他……”阿尔杰在通讯仪中报告着，正被他搀扶着的克拉伦斯的目光锐利得能将他的心脏射穿。 “马上撤离！”布朗再一次下令，他不能再给他们任何时间逗留，虫族已全面登陆伽马星。 “……是！”阿尔杰咬牙应下，架起他的殿下就走，竭力无视掉克拉伦斯杀人的目光——此时的他全无反抗的能力。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象征着虫族的红点正在持续增多，而我军的蓝点正处于快速减少的状态。 太糟糕了！这真是太糟糕了！ 帝国的兵力，必然会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大量折损！ 然而，他们除了撤退之外，别无选择。 · 洛尔醒了。 她睁眼时发现—— 她不知道她自己醒在了什么地方…… 第61章 Chapter 61 　　洛尔醒了, 以一种很奇怪的形态。 她的意识飘离在身体的两米之外，她睁开了眼睛, 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发女孩，穿着单调的实验服, 躺在一张看起来像是手术台的床上。 她的身体双眼紧闭, 呼吸平稳，脑袋上带着一顶头盔，上面红绿两色的灯光不停地闪烁着，数根粗细不一的管子从头盔延伸出去，末端终结在地面上。 这是哪？ 她又为什么会在身体外面？ 洛尔一脸懵地悬浮在外。她打量了一眼房间的陈设，这只是一个单调的实验室, 四面都是花白的墙壁, 没有门——或者说它隐藏在了墙壁里。 她难道……回到了科研院？ 可是感觉不太像啊…… 没有办法从环境里得到解答，她只好回到自己的意识云中去寻找答案。 意识云中的海水已经恢复了使人镇静的蓝色，她伸出手去，刚一碰到海水, 她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人造人…… 她是人造人。 随之而来的, 是关于科研院的, 那些铺天盖地的记忆。 作为六具实验体中被培育得最优秀的那一具，她在醒来之前, 元精神力已经开始本能地从身体里释放出来, 记录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是AH洛尔3号, 是该计划首席研究员艾伯特·弗朗西斯最满意的一具实验体。 她的意识云里，储存了从她整个身体成型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记忆。然而却在她醒来前的一瞬间，这些记忆全部都被她压进了潜意识里，最后成为她的副人格洛绎所保存的一部分，将她这个主人格瞒到了现在—— 洛尔只觉得有什么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纵使她现在只是以意识的形态存在着，纵使她的身体完好无缺。 她的胸口在疼。 疼得让她以为她快要死去。 ——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自然人。 一个和她平常生活里接触到的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的自然人，一个不被任何人歧视而且应该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自然人…… 然而，事实告诉她——她不是。 她只是一个人造的次品，属于一个卑劣的种族。 一个痴心妄想着成为主人的奴仆。 她本以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她本以为她是一个有着父母亲人的正常人； 她本以为她可以有一个盼头，只要她活下去，她就能找回自己的记忆； 她本以为她不受任何人的操控，她本以为她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本心…… 她本以为——一切都仅仅只是她的本以为。 而她，却是一个人造人。 洛尔的表情沉了下来，眼神空洞黯淡无光，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将死的无力感。 她想起来了。 她是被艾伯特制作出来，用于治疗帝国的亲王殿下的。无怪他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冷静和悲悯——毕竟，她也曾这么看过她手里的实验动物——噢……呵！瞧！她又忘了。 她那些所谓上辈子，全是假的。 洛尔变得茫然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现在又为什么要继续存在…… 她或许早应该死在那个虫族母巢里……谁救了她？又是谁带走了她？ 她慢慢想起—— 在培育的过程中，艾伯特一直在与亚撒抱怨他两难的处境。她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弗朗西斯公爵的野心——他要借这个机会，私下制作一支拥有着哨向副人格和强大的精神力的新人造人军队。以此，抢夺他垂涎已久的帝位…… 她是那个军队的制作原型，是治疗亲王殿下的一剂药—— ……原来，她只是一味药。 无法控制地回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善意。 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都会出现，将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让她觉得安心，给她无尽的希望…… 然而——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情况吧？ 洛尔只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傻。 像一个小丑一般，将他对自己的善意擅自扭曲成她所期待的感情。 殊不知，一切都仅仅是她的妄想，一切都仅仅是虚幻。 她是人造人，他是自然人。 她不该期待，他会爱上一个异类。 　　 　　洛尔越是想，在脑中愈演愈烈的情感便越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下意识地逃避去面对这样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她的理智还能支撑她思考多久，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只差最后一步，就会堕入崩溃的深渊。 ——对了……洛绎呢？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洛绎？”洛尔在意识里去寻找他的存在。 然而对方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发出的呼唤一如石沉大海。 洛尔愣了一下，急忙顺着意识云海里的礁石摸去，却在马上要触碰到洛绎的领域时，她的脑门硬生生地磕在了一堵墙上…… “嘶——唔！”她差点没把自己给溺死在意识云里——想想这大概会成为全未来首例奇葩惨剧。她捂住额头，抬眼去看，但是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她伸手去碰了碰，摸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洛尔突然紧张起来，连忙顺着墙壁摸了过去，发现自己手脚活动能力有限，又把精神力放了出去…… 没有尽头——她过不去！ 她浮出水面，接着爬起来，立在了海面上。海平面上也是墙，将她的意识云彻底地分割成了两块。 “……洛绎？”她心跳变得急促，“洛绎！洛绎！洛绎……” 没有人回答她，甚至连一点细微的精神力波动也没有。 她蓦然间变回了那个躯壳里只剩下自己这个灵魂的正常人——正常得让她无所适从。 洛绎与她之间的联系完全被隔断了…… · 元精神力游荡着穿到了墙外，覆在了外面正值班的两个研究员的身上。他们正坐在控制台前，透过墙面，他们可以单方面地观察到实验室里的情况。 黑发的女孩正在沉睡，光幕上的数据显示，她的状态一切正常。 元精神力将这些信息回传到了洛尔的意识里。 　　她震了一下——外面有人？ 洛尔忍不住自己想要探究的欲望，将精神力探了出去。 第62章 Chapter 62 　　洛尔的精神力毫不费力地穿过了花白的墙面, 她看到外面有两朵意识云。很明显，他们两位是还没有和副人格达成“共生”的主人格, 因为他们的周围除了游离的元精神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自己的精神力丝, 生怕碰到他们, 让他们有所警觉。 敏锐的精神力丝感受到了两位研究员说话时产生的声波，它忠实地将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回传到了洛尔的意识云里—— “……我的老天！这具实验体什么时候才会醒啊？”一个研究员不耐烦地问。 “它的生理指数正常，但是意识云还处于封闭状态——这个不好说。”空气里还传来了咔嗒的声响，洛尔觉得这个人大概是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噢！真麻烦……啧，这里太|安静了，我可受不了——我情愿去培养基地去待着, 看那些宛若智障的次等人吃自己的手指！噢！那可有意思多了……”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丝毫不在意他的同伴有否给他什么回应，只是纯粹的，如果他自己不说话的话就会被憋死一样。 洛尔感觉到他们并没有察觉她的意识，行动越加大胆起来。她将精神力丝慢慢延展开, 逐渐的, 她能够看清外面的情况——两位男性实验员并排坐在控制台前, 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黑发的那一位有着亚洲人的面孔,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 她从他们的光幕上看到现在的时间——距离她失去意识, 过去了两天。 很可惜她看不见任何地图标识，她的精神力也没有办法继续向外探出去, 她并不能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黑发的研究员没有搭理，他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地操作着。 “……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噢！你在做什么？塔伯？” “上面下来命令了，让我们探察一下这具实验体的主副人格状况。”塔伯淡淡地回答。 　　 　　“哈！来来来！终于有活儿给大爷干了！” 洛尔瑟缩了一下，她隐约能感觉得到一股外力正在刺入她的意识云。探测灯一样的强光打了进来，亮度甚至超过了她意识云里的太阳。 真的是，狗眼都要被亮瞎了…… 洛尔下意识抗拒着强光，她急忙躲开了照射范围，并且尝试着在意识云里建立屏障，水气快速地从海平面蒸腾而起，在上空聚集成乌云。 “厉害了！这个实验体——还自带防御效果的嘛！”聒噪的那个人感叹道，“啧啧啧！能破了艾伯特的作品，想想就激动……” 塔伯继续操纵着灯光，平静地说：“这里有点问题，实验体的主副人格出现了隔离。” “什么鬼东西？” “按照公爵给我们的信息，先前给实验体注入的药物的功效并不包括人格封断。我想，应该是这具实验体在母巢里受到了什么刺激，自行将自己的副人格封闭的。” 洛尔听到这里，她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是她自己把洛绎封闭起来了吗？可是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啊！ 反倒是，她现在巴不得洛绎能出现在她的身旁！ 洛尔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激愤的感觉无法扼制。 她要问他，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要一直将她是个人造人的事情隐瞒起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又是为什么会接受秋思给他的药剂——很多洛绎单方面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还是断断续续的。 如果亚撒所言属实，那么他就是她。 可是，她分明连自己的行为都搞不懂了啊…… “……啧！麻烦！这可是那支军队的原型啊！现在问题还很多，我们还没给出解决方案呢……公爵怎么不把艾伯特绑过来！给文件也行啊！现在只把原型拿过来是几个意思？还要我们把它拆了研究嘛！” “或许——”塔伯的声音突然变弱，“公爵确实无法控制他。” “……你说了什么？” “我们现在必须研究这个原型，只有从它身上提取资料，我们才能修缮那只军队。我们的时间不多，女王卵延缓孵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噢！我的天！你别提醒我……”洛尔看到那个金发猛然挠起头来。 洛尔的心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的知识没有出什么错误的话，那么女王卵一般来说至少会隔一到两年才会出现。女王卵不是才消灭不久吗？ 她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单单凭借着他们的对话是不够的。 她考虑了一下，精神力在那两朵意识云的周围徘徊。 进得去吗？ ……会被发现吗？ 对方的探测灯直直射进意识云的深海，她将自己从那里剥离出来，把微量的精神力探入了黑发研究员的脑海—— 她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喉咙发紧——尽管她已经离开了身体，但还是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觉…… 很好！没有排斥…… 洛尔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贼，闯进了别人的家里。她极力让精神力保持平稳，进入了塔伯的意识云。 这一个杂乱的房间。 桌面上摆满了实验器材，一个个东倒西歪。台面上的光脑神经错乱了一般闪着光，像极了一台破旧的电视机，屏幕上闪着雪花片，让人忍不住上前给它一记修正拳的冲动。 用来演算的纸页散落一地，羽毛笔斜插在墨水瓶里。她蹲下身去，知道这些是意识云主人的记忆载体，她一张张翻看起来，心虚和紧张让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手指止不住颤抖。 别人的记忆涌入了她的大脑。 他是弗朗西斯公爵手下的一名研究员，正在参与新人造人计划，他的工作是修缮培育基地里躺着的那一千名有着精神力和哨向副人格的人造人——因为他们的副人格普遍存在觉醒困难。 他正处于乌拉诺斯恒星系的贝塔星上，这颗星球归弗朗西斯家族所有，他们从事秘密研究…… 他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女王卵即将孵化——其实，刚刚报道上说消灭的女王卵是他们参与研发的工具，目的是召集宇宙中散落的虫子，磨损帝国军队的力量。而真正的那一颗，现在已经被转移到这里了。 这具实验体在任务完成之后必须要马上销毁…… 庞大的信息量疯狂地挤入洛尔的脑海，快得她根本无暇去思考。 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思考，她必须要先将这里的资料看完！ 她的手碰到了一张被压在最底下的纸页，边角泛黄。 信息涌入：但是，他其实—— “吱嘎！” 门被打开了。 第63章 Chapter 63 　　洛尔的心脏突然间跳到了嗓子眼！ 门一下子被打开, 她连一丁点儿躲藏的时间都没有。 光亮之下，她无处遁形。 进来的人是一个黑发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那么大，穿着花边连衣裙。她双手推着门, 臂弯里夹着一只布娃娃。她赤脚走了进来, 美丽的黑色眼睛看起来很是茫然。 洛尔僵在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完全不知道她该怎么反应！ 小女孩走近两步，小脚丫踩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表情略有些怯懦，她的目光直直穿过的洛尔的身体，视若无睹。 洛尔：“……” ……这是什么情况？ 小女孩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嘀嘀咕咕地说：“奇怪, 明明有声音啊……” 她撅了撅嘴，不死心地将精神力放了出来。 洛尔看到对方的精神力丝正径直穿来，她刚想躲，却没想到小女孩的精神力就像她的视线一眼直接通过了她, 没有发生任何触碰。 Emmmmm…… 难道她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洛尔一脸懵地看着小女孩在房间里翻找, 她突然感觉自己可以很确信地说, 如果对方现在直接向她走来，说不定会直接穿过她的身体——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洛尔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走近她, 慢慢与她重合, 再脱离出去……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不会吧？！ 这是什么灵异的操作？！ 洛尔生怕自己一动就破了这个神助一般的加持, 她硬生生地在原地僵持着，将呼吸放得极轻。 小女孩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她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噢！塔伯真是的！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怎么还把东西乱扔，下次他又要找不到啦……真讨厌！哼！” 她气鼓鼓地骂着她的主人格，但还是开始收拾，将地面上铺散着的纸页全都拾了起来，整理好放回了书桌上。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她离开了这里。 洛尔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汗水浸透了。 洛尔试图轻轻动作，她看到了小女孩留在这里的一点精神力。她的目光黯了黯，胸口再一次大力鼓动起来。 小女孩的精神力正像一条在风中飘动的丝带，在这间房间里延展开。 凭这样的元精神力密度，洛尔可以肯定地说，只要她碰到了小女孩的精神力，对方一定会察觉得到——前提是，她能碰到。 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洛尔没有办法给出任何解释，但她看到了一点希望。她说不出那种微微发暖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这是她的一个机会。 洛尔盯着那条丝带看了一会儿，她咽了一口唾沫。 下定了决心，她将手伸了过去—— 和刚才一样，丝带透过了她的手掌，又或者说她的手掌穿过了丝带，两者之间没有发生触碰。 洛尔有点惊讶，略带些喜悦。 　　 　　她再用精神力去碰，发现结果是一样的。 意识云的主人看不见她！ 洛尔匆忙从塔伯的意识云中撤了出去，看着两个正埋头敲打着光幕的研究员，她定了定神，将目光放到了那个金发的研究员身上。 她需要再试一次…… 洛尔锁定了他的意识云，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进去。同样的，对方以及他的副人格都没有对她的到来产生任何的反应。 她顿时兴奋起来，快速地冲进他们的意识云，将关于自己的信息全部都过了一遍。 繁复的信息堆进了她的大脑，她的思绪乱得不行。洛尔觉得，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洛尔回到了自己的意识云里，谨慎地在那两位研究员的身上留下了一缕精神力。在探察完实验体的意识云，发现一无所获以后，他们将探测灯关上了，再一次分析起它的身体状况，寻找着唤醒新制人造人的哨向副人格的方法。 洛尔将自己泡在海水里，她的脑袋一阵阵地抽疼——信息太多了。 她该从哪里开始思考？ 洛绎是被她主观封闭了起来吗？还是他自己将自己关了起来？为什么？ 还有……她是人造人。 ——打从一开始就是。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痛苦不堪。虽说她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对人造人有什么偏见，但她却还是万般难受…… 洛尔哽了一下，她将身体蜷缩起来，海水的浮力将她托起，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一点点踏实的感觉。 她的五脏六腑，她的四肢百骸……从里到外，她是一个完整而彻底的人造人。 她蓦然觉得滋味莫名，又愤懑于自己的不幸。 为什么是她？ 又凭什么是她？ 洛尔鼻子一酸，海水遮掩了她的情绪。 本来要她接受什么顶着一颗“古代”的大脑苏醒在未来世界的设定已经很困难了。可到头来发现，她只是一个人造人，一只从一开始就不配拥有什么社会地位的蝼蚁，一枚身不由己却妄想自由的棋子。 她回想起她想要争取军功以此取得独立的愿望，想起那个人给她带来的悸动的感觉——多么得不切实际！她想，她大概终于读懂了艾伯特目光里常有的怜悯。 那不是一种“就像在看一个傻子”的目光，而是—— 她确实就是一个傻子。 那个人，那位亲王殿下……他是怎么看她的？ 会觉得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吗？ 想起他饱含温柔的精神力，想起他微烫的身体，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 洛尔只觉得胸口疼得快被撕开。 他会怎么看待她？ 呵……又能怎么看待她呢？她只是一个人造人呀…… 可是……记忆中的他，对人造人是极为友好的——然而，那又能怎样呢？ 且不说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他是帝国的亲王。没有人会把她当一回事儿，更没有人会承认她。 ——她为什么还会这样天真呢？ 她是弗朗西斯公爵用来实现野心的工具，是艾伯特制作的药剂……而且，还是一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存在。 帝国法律规定，人造人不能开发精神力，更不能拥有副人格——这不公平，确实。然而作为一个曾经当过自然人的她，能理解这条规定的苦心。 人造人是自然人制作的，自然人可以通过改动基因序列，从而设定人造人的人生期望——其实，如果自然人没有副人格优势的话，大部分的人造人要远比他们优秀，因为人造人可以做到心无旁骛，自然人却很难。 其实就她所学到的那点儿可怜的生物化学的知识，她也足够理解，人造人其实和自然人在身体结构上没有什么差异——都是肉体凡身，都需要吃喝拉撒睡，唯一的不同也仅仅只是大脑而已。 当然，再加上后天灌输的奴性。 自然人残忍地把人造人制作了出来，给了与他们有着同样躯体的生物以不公平的待遇。 正是因为太过一致，所以自然人在渴望着利用人造人的同时，又排斥着他们的存在。自然人害怕，害怕杂种的血液混进了他们的身体。 ——那是一种盲目的自傲，一种愚昧的自尊。 人们向来将自己看作世界的宠儿。 人们曾经认为他们所处的地球就是宇宙的中心。 人们曾经认为他们自己和其他的动物截然不同。 所以，日心说、进化论的出现挫伤了他们的自尊。科学和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不是世界的宠儿，他们不是宇宙的唯一。 这使得他们奋力反抗，却最终承认并妥协…… 自然人现在在做的事情，不正和他们祖先们曾经做的事情一样么？ ——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自己的人生期望是什么，她不知道她生来应该为谁卖命——或许，她该感谢艾伯特，因为她大概本没有被设定。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毕竟，不会有活人因为真心想死而努力活了下去。 她不想死。 也不觉得，自己和那些自诩拥有着高贵血统的自然人，有什么不同——哪怕，她依旧不敢思考她在克拉伦斯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这是唯一一个，让她为自己的种族感到自卑的地方。 这是一种……自尊式的自卑，又是一种自卑式的自尊。 洛尔沉默许久，想起了临行前那个晚上，艾伯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孩子，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她垂下了眼睛。 · 帝国乌拉诺斯恒星系首都星，无数艘军舰往返于首都星与蓬托斯星系之间，湛蓝的天空中时不时会绽出军舰穿过大气层时摩擦产生的花火。 民众已尽数从蓬托斯撤离，他们被安顿到了附近较为安全的星系里，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逃过了这一劫，他们在喘口气之余，再一次规划起他们总长三百年的人生。 然而，那些肩负着灭虫的使命的士兵们却走向了生命的另外一种结局。 这一次的大型母巢出现得太过突然，女王卵现世的时机也非常的诡异。 突如其来的劫难，让帝国损失了大量的士兵。 还没有从两年前的灾难缓过劲儿来的帝国，再一次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宇宙深处的其他国家和联盟听说之后，纷纷预测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的命运。 驻扎在蓬托斯恒星系伽马星训练基地的学生们，已经撤回了首都星的军事学院。和他们同舰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一位再一次凭一己之力清扫母巢的亲王殿下。 在帝国子民的心目中，单单“战神”这个称谓，已经不足以拿来形容他。 “对，远不够！要叫‘斗战胜佛’——唉哟！” 亲卫队队长阿尔杰遭到了副队长彩香的一记重击，彩香冷冷地看着他：“请不要在值班的时候看盖亚历时期的古籍，队长。” “嘶——”阿尔杰蔫蔫地将光幕上的《某游记》关上，可怜兮兮地请求道：“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可以下手轻一点？” 彩香白了他一眼，不予回答。 他们现在正守在克拉伦斯殿下的专属病房外，里面的那个俊朗的黑发男子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头上戴着治疗用的头盔。 那天找到殿下之后，他清醒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晕了过去。遵循布朗上将的指示，他们立即将殿下带了回来。 他们又派出一只小队，试图去寻找尔尔·弗朗西斯小姐，却是无疾而终。 今日早晨，弗朗西斯家族发出一则讣告，称其家族成员尔尔·弗朗西斯已在战场上牺牲。强大的弗朗西斯家族的这则讣告足以证明这个女孩的死亡，没有人可以质疑——就算她还活着，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尔尔·弗朗西斯也已经死了。 殿下和克蕾雅小姐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五天过去了，一点儿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从医生给出的诊断可以知道，克蕾雅小姐已经与那位向导进行了精神结合——然而却在结合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悲剧…… 彩香只觉得心中凄然——结合断裂的伤痛，绝不是可以轻易了却的。 “啊！殿下动了……”阿尔杰打断了她的思绪。 彩香愣了一下，急忙跟着阿尔杰往房间里走。 只看到克拉伦斯的手指略微抽搐了一下，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彩香，叫医生。” 他的视线在那两人的脸上定了几秒，表情猛然变化。 “——殿下？！” 阿尔杰快速反应，架住了这个鲁莽的病人。他登时急出了满头汗，问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她在哪？” 彩香哽了一下，回答道：“殿下，弗朗西斯家族已经发了尔尔小姐的讣告。”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神情沉了来，片刻没有说话。 就在阿尔杰和彩香以为殿下悲伤过度却无处宣泄的时候，他们听到他定声说： “不，她还活着——我要去找她。” 第64章 Chapter 64 　　返回首都星之后不久, 门罗小队的成员们看到了弗朗西斯家族发出的讣告。一想到弗朗西斯与他们曾经在一起作战的模样，这样的噩耗实在是让人心酸。于是, 由蕾欧娜提议，为祭奠那位死去的战友, 队员们集合在了一起。 大手笔的门罗在学院生活区商业中心的某家古中国菜餐馆里包下了一间雅间。房间里投影着竹林流水, 与水墨画中呈现的景观别无二致。然而，客人们并没有欣赏它的能力与想法。 门罗圆桌上留出了一个空位，并且在那里投影出了弗朗西斯的模样。 “噢！我的天！门罗你这是在干吗？！”蕾欧娜一看到弗朗西斯的投影，惊恐地大叫出来。 这大概是一张从练习记录中抠出来的图，黑发女孩横眉瞪眼地盯着前方，表情狰狞, 看起来凶得很。她的脸上满是汗水, 身上占满了泥沙……总的来说，可以断定为是一张黑照，美感全无。 门罗挠了挠脑袋，无辜地说：“这是我在星网上查到的祭奠方式……” “不, 重点不是这个。我是想问, 为什么……没有好看一点的？” “我只有我们的战斗记录, 只能找到这个了。” 蕾欧娜无奈地看着他——这可以说是很亲队友了。 “呜哇呜哇……我的小哥哥，我的小姐姐……”艾莉莎一进到房间里, 看到弗朗西斯的“遗容”就开始大哭,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艾丽卡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她渲染的悲伤氛围也带出了一点儿眼泪来，安慰道：“好了, 艾莉莎，别哭了。” 她哭得更凶了。 江云渡和裴迪安静地站在一旁，这是他们出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不敢用正眼看对方。 “唉……”门罗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了一杯茶，“让我们先敬她一杯吧。” 听到这样的话，队员们也端起了茶杯。 门罗看了影像一眼，举起茶杯，神情沉痛地说：“为了弗朗西斯。” “为了弗朗西斯。” “为了弗朗西斯。” “为了小姐姐……”艾莉莎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的胸。” 众人：“……” 江云渡沉默地坐到一旁，心里揣着事。自弗朗西斯出事之后，他没少在网上查找资料，凭借自己的头脑，他也搜到了一点点内部消息——弗朗西斯下落不明，帝国军方内部正在继续寻找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弗朗西斯家族会这么早对外发布她死亡的消息，但单单从他对她的了解猜测，她并不太像是弗朗西斯家族培养出来的人。 再加上，洛绎让他分析的那瓶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终于将药剂彻底解析。 这种药物可以有效控制副人格的意识，催发结合热，并且会强制生命体按照植入的命令行动。此外，它会进一步侵蚀副人格结合对象的意识——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结合了的话。 这种类型的药物在数百年前就曾经出现在市场上，用于控制人造人，但是由于其引发的种种问题，最终被禁用。同时，科学家们也研究出了更加安全的控制人造人的方法。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凭洛绎给他的样本中混杂的唾液，他可以知道，这瓶药毫无疑问是给洛绎喝的。至于是谁给洛绎这样的药剂？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法回答。 但是他可以肯定地说，洛绎爆发过结合热，而且很有可能与战神克蕾雅建立过结合——毕竟，一口气炸了一整个母巢这样恐怖的事情，不是一个单身哨兵可以随意做出来的。 再从亲王殿下的身体情况和军方的动向来看……他应该把这件事情上报比较好。 江云渡低了低脑袋。 打定主意之后，江云渡立即将信息全部呈递给了阿尔杰·罗。 · 帝国科研院。 在亲王殿下回到了首都星之后，艾伯特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他黑过克拉伦斯的私人AI，从里面的身体资料可以看到，克蕾雅小姐已经从短暂的精神结合中得到了治愈。 作为一个研究员，他很清楚刚刚建立过精神结合的哨兵和向导马上分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这并不能影响克蕾雅小姐的痊愈，另外随着时间的流逝，精神结合可以被慢慢磨去。 他想，按道理，现在应该已经褪去得差不多了吧！ 　　 　　艾伯特很庆幸，他的殿下并没有与实验体发生身体关系——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他还是忍不住敬佩起殿下的自制力来。 他的治疗工作终于算是结束了——只要能将殿下治好，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本就不怎么在乎。 实验体洛尔3号消失了。艾伯特知道，她应该是被自己的祖父大人带走了——毕竟这样的把柄，那位老狐狸一般的人物绝不可能放任它落到别人手里。 对于自家祖父接下来的计划，他知道的并不多，他甚至不知道弗朗兹将新人造人基地建在了什么地方。 但纵使他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也没有办法将事情告诉德博拉陛下或者是克拉伦斯。暂且不说德博拉对弗朗西斯家族深恶痛绝，她从来不会相信他的话，就连这个治疗计划，也只是恰恰利用了她对克拉伦斯殿下的爱护而已。 从整场计划的一开始，他的举动都在祖父大人的监控之下。这个项目由弗朗西斯家族出资，他周围的研究员也都是弗朗西斯家族培养出来的人。他的资料一经完成就会被全部取走，他没有任何机会留下备份，庞大的数据量需要整个科研院的协助才能复现——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脑子是不够用的。而前几天的战争结束后，他立即接到了弗朗兹公爵的信息，销毁了剩下的四具实验体…… 现在的他，可以说是，除了脑子里的那一些回忆之外，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这大概是看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脉的份上吧！如果不是这样，只怕他的大脑会像其他被抛弃的研究员一样，变成除了一滩软肉就什么都没有了的废物。 当然，他也不是不可以直接将弗朗西斯家族的制作了新人造人这件事告诉克拉伦斯殿下，但是他没有证据，纵使揭露这件事，他强大的家族也有千万种手段圆回去。皇室不至于蠢笨到这样的事情都要他去提点。 再有，他要安分。 他不能出事。 ——他必须保持沉默，因为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做。 艾伯特不再思考这些事情，省得让自己变得暴躁。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法控制地打开了光脑，翻看起过去的照片和影像——他的私人光脑里，存满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情绪被牵动，他的目光久久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片刻，艾伯特突然起身，他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他谨慎地用光脑查看了一下科研院的环境，并且提示AI保持警惕。在确认没有别人之后，他摸到了自己房间一堵墙，找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豁口。他略微操作了一下，一扇门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艾伯特走了进去，这是一个约摸只有五平方米的小房间，四周的墙面上装满了冷藏柜。视线穿过透明的柜门，里面摆满了一小罐一小罐分装着的金色液体。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不够。” 他怕一切来不及。 艾伯特离开了房间，给秋思发了一封简讯，上面写道——准备为亚撒抽精神力。 然而，与往常不一样的却是，他没有得到即时的回复。 艾伯特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追踪着秋思光脑的信号，快步走到了秋思房间，对AI说：“告诉秋思，让她开门。” “很抱歉，艾伯特·弗朗西斯先生，AH秋思小姐不在房间里。”AI回答道。 艾伯特眯了眯眼睛，厉声道：“打开房门。” “是的，先生。” 房门应声划开，艾伯特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秋思的光脑腕表正安静的躺在桌面上的时候，他瞳仁一缩。 · 克拉伦斯亲王宅被严密地围了起来。 在女王陛下下令后，这里的警卫数量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在这个宇宙大乱的年代，他们的目的看起来一定是保护克拉伦斯亲王殿下的安全，然而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他们要做的，是防止这位殿下逃出去…… 克拉伦斯被“关押”在自己的卧室里，他坐在床边，神情阴鸷，双眼通红。 克蕾雅近来的状况非常糟糕，她像是疯了一般得被远方的力量牵引着，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掠夺身体的支配权。 虽然他以前并没有建立过结合的经历，但教科书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克蕾雅这样的行径绝不属于正常范围。 克拉伦斯知道精神结合是短暂的，在一定时间之后会慢慢消退。但是，很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他和克蕾雅一样，还是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医生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他们本来是打算联系艾伯特的，然而现在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戳破，但谁不知道皇室与弗朗西斯家族之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剑拔弩张的局面。 没有人敢去找艾伯特。 除了他自己。 “殿下。”阿尔杰出现在了门口。 克拉伦斯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被克拉伦斯的目光生生完剜了一记，阿尔杰觉得又是敬畏又是心疼——如果殿下命令他出发去寻找弗朗西斯小姐的话，他一定立即动身！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将殿下放走…… 他走上前，将光幕呈了过去，低声说：“殿下，这里有一封来自江云渡同学的信件。” 为了控制住狂躁状态的克蕾雅，克拉伦斯的意识是混乱的，他用了两秒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她的搭档。 阿尔杰继续说：“据说，信件内容有关弗朗西斯小姐……” 克拉伦斯顿了一下，他打开了资料，快速浏览。 看完之后，他的表情沉了下来，淡淡地说：“你出去吧，阿尔杰。” “……殿下，您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 克拉伦斯拒绝的意味很明显，阿尔杰只好离开。 就在他踏出了房门的那一刹那，克拉伦斯拨通了亚尔维斯的光脑，看着光幕上的虎牙小男孩，他说：“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亚尔维斯。” “为您效劳，殿下。” 第65章 Chapter 65 　　这些日子, 洛尔过着一种奇怪的生活。 她一直没有办法回到她的身体里面去，她控制不了她的肢体, 也找不到洛绎。她就这样以意识的状态飘在身体的外面，看着那两个研究员对着她的大脑研究来研究去。 如果不是接受了精神力这种设定, 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缕游魂。 她的身体接受着营养液的供养, 所以看上去还算健康。身体产生的元精神力正在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她能够直接使用的精神力，这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洛尔发现，比起她第一次离开身体时，她能走出去的范围变得更广了。在看腻了这两个人的意识云之后，她大胆地向外拓展自己的活动范围。 这是一个封闭的基地，彻底封闭型的, 就连精神力都无法穿透那厚厚的屏障外墙。 基地里的自然人很少, 能数得过来的不超过十个人，洛尔选了一两个精神力波动较弱的，钻进了他们的意识云里偷看了一些东西，然而这些人知道的信息也并没有比正在研究她的两个人多多少。 而至于人造人, 则可说是非常的多了。 因为这里, 有着一支军队。 在基地的核心区域, 有着这样的一个培养室。偌大的培养室里井然摆放着一千个恒温箱，粗细不一的输液管道从箱子的四周延伸出来, 通向地面。 液体的流动声潺潺不止, 箱中人造人的呼吸声极有默契地起伏着, 整齐划一，使得洛尔能够轻易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虽然说她早已经从研究员们的意识云里预见过这一幕, 但在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又是一种别样的震撼。 箱子里面躺着的，全是人。 他们赤身裸体，男女皆有，体格优秀，全部被设计成了最适合参与战斗的模样。他们其中有五百人将会被定向诱导出哨兵人格，而另外一半则成为他们的向导。 他们的人生期望很简单——听从指挥，战斗至死。 没有人会怜悯他们的生命，包括他们自己。 看到这些人造人的一瞬间，洛尔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释怀不了，那天在废旧工厂里，亲眼看着玛莎在她的眼前炸开这件事……她的三观既然已经被设定成了上古盖亚历时期时候的模样，那么不管她的接受能力有多强，她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洛尔再一次来到这个培养室，看着箱子里一张张熟睡的脸。 他们的模样和她的有几分相像，毕竟她是他们所有人的原型，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月里，研究员不会将他们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修改外貌上。 他们的心脏正在用力地跳动着，意识云慢慢有了形状。洛尔知道，他们不会醒来，直到他们的副人格苏醒——然而，这正是艾伯特在资料里故意遗漏的部分。 她一度在混乱中摸不清自己的想法，自暴自弃了两天之后，她最终决定不再去纠结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是听从她自己现在的想法。 她要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想活下去。 洛尔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入了沉睡着的人造人们的意识云里。他们意外地对她的到来表达了善意。洛尔越是探寻，越是能在他们的意识里找到他们与她相似、甚至是一致的地方…… 她的胸口的起伏加快，那是一种血脉联系带来的悸动。他们的元精神力融入了她的精神力丝里，力量倒流回她的身体。 待得越久，她就越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模糊中，洛尔听到他们好像在说—— 我的主人…… 在自己不断增强的精神力的支撑下，洛尔慢慢地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丝延展包裹住整个基地，而且一直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因为有了这样的感知力，所以她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基地的变化。 就在今天，她碰到了一位她认识的人——秋思。 几乎在确认来人是秋思的一瞬间，洛尔就赶到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就被她的身高萌了一下。 她换下了那一身哥特式裙，脱下了厚底靴。简练的白大褂披在她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看起来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那么高。 秋思正跟着一个引路的人造人实验员往里走，她素净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熟悉的人，洛尔蓦然眼眶一湿，心里堵得慌。 秋思在她的心里，大概是除了艾伯特之外，最让她觉得有亲切感的人——尽管对方性格冷淡，对待她的态度也是公事公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就像一个挂在悬崖边上、几度绝望的人，看到顶上出现了自己的伙伴。 然而…… 洛尔咬紧下唇，她不知道秋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获取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她下意识地抗拒着。 洛尔一路跟着秋思到了办公室，见到了基地的负责人。这是一个瘦弱矮小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油亮，缺少自然光照射的皮肤显得蜡黄。他叫唐尼，约摸有一百八十来岁。他扶了扶滑腻的金边眼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老学究的气场。 “公爵让你过来。”唐尼颔首，扶住了眼镜，锐利的目光从眼镜和脑门间的空隙里探了出来，直直扎在秋思的身上。 “是的，唐尼阁下。”秋思淡淡地回答。 “嗯。”唐尼从鼻孔里哼出气来，他扬起脑袋，轻蔑地说，“但愿你有点儿用处，次等人。” 秋思的目光暗了一点，她依旧恭敬地回答道：“是的，一切为公爵效劳。”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想到截止日期他就倍感烦躁，咒骂道，“噢！这帮子该死的无能的家伙，可把我给耽误坏了！” 秋思不再继续听下去，她行了一个屈膝礼，离开了这里。 洛尔就这么一路跟在秋思的身后，从人造人实验员和秋思的对话中得知，秋思现在就要赶去查看实验体的情况。 洛尔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从洛绎给过来的记忆里，她知道秋思是艾伯特的助手，所以她会不会…… 刚刚有点期待，洛尔立即将自己天真的想法按了下去。 弗朗兹公爵会放任这样的人进入他的核心基地吗？ 洛尔觉得有些怅惘，她定定地看着秋思的马尾辫，狠心将精神力丝扎了进去。 当洛尔将信息阅尽了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渊里。 秋思是弗朗兹公爵的人，她此行的目的是填补艾伯特的资料缺失，确保新人造人计划的进行。 秋思去到了她所在的房间，塔伯礼貌地表达了欢迎，并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实验体的现状。 “所以说，现在实验体的主人格和副人格都探测不到是吗？”秋思望向了光幕，开始分析上面的数据。 “是的，另外主副人格好像发生了断离，但是我想我们的药物并不会产生这样的副作用。”塔伯推了一下眼镜，“所以我们一直找不到触发人造人觉醒副人格的方法……艾伯特阁下的资料——有所缺失。” 秋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在光幕上飞快地操作了起来。 过了数秒时间，洛尔的脑袋突然刺疼起来—— 意识云里的海水开始翻涌起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她的意识猛地似被一只大掌死死攥住，紧裹着她，力道大得可以将她的身体碾碎。她奋力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强大的拉力直直将她往身体拖去，似是要将她直接拖入地狱。 洛尔的精神力丝被横刀截断，她双眼一黑，突然失去了意识。 · 当克拉伦斯亲王宅所在的半面首都星转入了漆黑的深夜中时，宫殿般的房屋的安全系统瘫痪了一秒钟的时间。 二十秒后，一架机甲快速向太空突入，在地面上的所有近卫队队员反应过来之前，那架机甲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嘀嘀嘀！” 警报猝然响起，撕破了夜晚的平静。近卫队队长阿尔杰火急火燎——他的殿下，不见了。 第66章 Chapter 66 　　如果人类的大脑可以像硬盘一样被格式化的话, 她是不是可以在再一次睁眼的那一刻，像她最开始醒来的时候一样无知？ 洛尔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在惊愕中醒来, 在陌生的环境里发懵。梦到她见到了阔步走进房间的艾伯特和蹬着厚底靴的秋思…… 然而这个让人怀念不已的梦并没有继续下去，就像是在拒绝着她的逃避一般, 她在接受着别人的摆弄中, 醒了过来。 洛尔在床边看到了那张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 “您醒了，洛尔小姐。”一如既往的礼貌的措辞，自始至终的平淡的表情，直让洛尔误以为她还停留在过去。 秋思站在床边，脚下踩着一块浮砖，这让她娇小的身体能够在高床旁顺利的工作。她正在给洛尔输液, 极细的针头刚刚扎进了她的血管, 血液返涌，在透明的管道里洇出了点深红。洛尔看了那管子一眼，垂了眼眸。 ——原来她身体里的血液，还是正常人类的颜色。 本以为洛尔会询问许多事情的秋思, 实在是讶于这个实验体的安分, 毕竟她该当是一无所知。不过秋思并没有多问, 毕竟她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她只需要听从弗朗西斯公爵的指令, 完成她的任务就好。 洛尔顿了片刻, 她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的生活。 她只觉得她的灵魂好像是受到了躯体的拖累一般, 变得无比沉重，她甚至没有办法抬起她的胳膊。 “秋思……”洛尔嘶哑着嗓子回应了一声, 却又突然觉得，对着这个人，她无话可说。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洛尔小姐。”秋思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轻声问道，“请问您与您的副人格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洛尔睨了她一眼，心口蓦地发凉。 ——这就是一个人造人该有的样子。 “没有。”她淡淡回道。 秋思再细细检查了一下洛尔的身体，没有再问话。很快，她从浮砖上轻盈地跃下，走到门边，对洛尔礼节性地屈膝：“请您好好休息，洛尔小姐。” 看着秋思了离开，洛尔立即检查起自己的精神力来。这对于她来说，是唯一可以依靠的能力了。 万幸的是，她现在感受到的精神力的饱满度和她在意识状态时感受到的是一样的，尽管她和洛绎之间还是隔着一堵墙。她试着将精神力外延，刚开始控制的时候信息不是很清楚，但逐渐地她看到了之前所能探察到的景象。 洛尔略一振奋，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要想办法出去！ · 秋思离开了实验室，在外面看到了仍在值班中的塔伯。 察觉到她的出现，塔伯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他的工作用光脑在他的面前闪着亮光，上面的内容除了他之外，谁也看不到。 塔伯扶了一下眼镜，微闪的目光从镜片的那边穿射过来，落在秋思的身上。 他状似平淡地问：“实验体的情况怎么样？” “身体情况良好，本体意识已恢复，副人格尚在隔离中，精神力和外显精神力皆为零，探测仪上没有检测到任何的精神力波动。”秋思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塔伯轻轻点了一下头，视线左移，在光幕上停了一秒。他重新望向秋思，指着光幕上某一处数据，定声问：“可以看一下这里吗？” 秋思表情微变，她走了过去。 就在她转身望向光幕的时候，塔伯目光一凛，抬手将一针药剂扎进了她的脖子。 第67章 Chapter 67 　　从秋思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 洛尔的精神力立即黏了上去。周围环境使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只有大量地谋取信息, 才能让她稍微感到安心…… 心悸。 她突然想起了克拉伦斯带给她的安心感。 那种受到保护的安稳的感觉深深嵌在她的心里，像毒品一般教人痴迷。 不行, 不能再想这个。 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 给他和克蕾雅做治疗而已！ 洛尔咬了咬下唇，将注意力转移到外面的两个人身上去。 就在她刚刚能看清他们的举动的时候——啪！ 她伸去秋思意识云里的精神力瞬间断了开来。 信息中断。 洛尔有些诧异——秋思失去了意识！ 她急忙将大量精神力丝转移到塔伯身上，然而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仍可以像先前游魂状态一样，自由地进出对方的意识云而不被察觉，但是对方却早已将自己的全部的脑内信息藏匿了起来！ 洛尔能看到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蒙灰的器皿、泛黄的纸页一律消失不见, 墙壁上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画框, 和烛火泼出的墨影。 这里就像遭人洗劫了一样…… 塔伯将昏迷过去的秋思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将针管收回衣袋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光幕, 闪出一道寒光。 洛尔看到他看了实验室一眼, 向门口走来。 心跳猛然跳到了嗓子眼！ 对情况的未知加剧了洛尔的恐惧。 她下意识告诉自己——很危险！这里很危险！ 一声机械声响, 门应声划开。 洛尔脊背一热，来不及多想, 将自己的精神力狠狠地扎了过去。 精神力凝成的冷光破空而去, 刺入了塔伯的意识云。 　　 　　“嘿呀！”那个黑发小女孩——塔伯的向导人格, 急忙冒了出来，快速结出一个屏障, 堪堪挡下了洛尔的全力一击。 “喀嚓”一声，如同玻璃被打破了一般，屏障被碎成了一地的齑粉，小女孩登时晕了过去。 塔伯也没有想到这个实验体竟然会出这招，随着强大的余波，他也被震得失去了意识。身体一斜，倒在了地上。 洛尔吓坏了。 她大喘着气，耳鼓咚咚直响，大力吞咽的声音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了一起。 门开着，她顾不得太多，赤脚下地，走上前去。 塔伯和秋思都处于无意识状态，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这是一个机会！ 　　 　　洛尔眼睛一亮，刚跨过了塔伯横在门前的身体，却又顿了一下。 ……她出得去吗？ 洛尔眯了眯眼，刚刚用尽的精神力竟然在眨眼之间得到了补充—— 这个是……那些新人造人供与她的精神力！ 那些研究员们绝对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将吸取那整整一千人的力量！ 她心上一喜，将精神力扩散到了整个基地，她看清了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所有生物的意识云所在，如果她想，她可以得到他们脑中的所有信息——她现有的精神力储备，完全可以支撑她做这些事情！ 洛尔狠狠磨了一下后牙槽——她绝不会有别的机会了！ 如此想着，她立即锁定了坐在中央办公室的基地负责人唐尼，精神力钻了进去。 就在对方的副人格察觉到不对的一刻，她不留余地地用庞大的精神力轰晕了对方，并且霸道地掠夺了对方的身体操控权。 “很好！”洛尔为自己打气，冷静思考起情况来。 只要控制了唐尼，并且不被其他人发现，那么在这个高度封闭基地里，她拥有最大的权限！ 但是，外面的情况绝对不是这样的……且不考虑在厚厚的屏障之下，她还能不能得到人造人们的精神力供给，就是她现在的装备，也完全不适合走出去。 她现在正穿着实验体专用的防护服，就连一般的衣服都或多或少可以装载定位系统了，更别说这一件。 此外，她手上没有光脑…… 在这个世界里，光脑是一个比手机还要黏人的存在，它可以说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没有光脑，她就好比没有户口，寸步难行。 所以，在出去之前，她必须为自己做点准备。 控制着这个基地最高权限者，洛尔一路无阻地向外面行去。 凭借着在这里游荡了好几天的经验，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位女性研究员的更衣室，那位女性研究员正在里面休息——洛尔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情况。 她像控制唐尼一样，如法炮制地控制了研究员的身体，让对方开启了她的衣橱。衣橱里的服装很单调朴素，洛尔从她的意识云里确定哪件是不会发射信号的常服，然后换下了自己的防护服。 洛尔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这大概是衣服主人为了在这个终日见不得日光的地方，锻炼身体而准备的。将长发束起在脑后，洛尔又翻出了对方的化妆耳饰。 她在学院的时候，见识过这样的东西。佩戴之后，它可以在使用者的面部留下设定好的妆容投影。 洛尔摸了摸这一颗水珠状的小圆点，光幕弹了出来，她设定了另外的一张脸，将耳饰扣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研究员腕上的光脑上…… ——不行。 这个她拿不走。 光脑都是绑定到个人的——看来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洛尔快速向基地的偏门走去，她获取了唐尼的一架私人飞行器的权限，并且在他的大脑里了解到了自己所在的星球——乌拉诺斯恒星系贝塔星。这是一个弗朗西斯家族产业下的星球，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颗星。 幸运的是，在距离这个星球不远的地方，有一颗贫民星。顾名思义，尽管它在帝国官方管辖之下，秩序也是一团乱麻……她对那样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但这却是她最好的选择。 洛尔再一次补充了自己的精神力，一路向外走，一路屏蔽了路上碰到的研究员和人造人守卫的意识。在上飞行器之前，她震晕了唐尼，她至少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踏出了基地，一眼望去，四周皆是汪洋大海。基地似是一座孤岛，落寞却又固执地守在大海中心。恒星的光芒散落在她的眼里，带着咸湿的海风扑打在她的脸上——她出来了。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明白自己还不算真正地安全。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和那一千名人造人的连结…… ——果然，被削弱了很多。 看来她要省着点用精神力，否则还有那么长的路，她撑不下去。 洛尔驾驶着飞行器一路向开放区飞去，那里是弗朗西斯家族对一般群众开放的一块居住地，它被建成了一座商业繁华的大都市。这里的宇宙飞行站有飞往目的地的飞船。 飞行站里人来人往，巨大的光幕浮动在人流的头顶上，上面跳动着航班信息。洛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耳垂，低了低头，避免对上四处行人的目光。 这里的人太多了，她的精神力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人，也不能莽撞。 她找到了一艘即将启程飞往贫民星的班机，她紧接着锁定了一个马上要登机的女乘务员，再一次控制对方的意识。 看着乘务员大姐姐失去了神采的目光，洛尔蓦地笑了一下——这种抢人身体的神操作，她也是越干越顺手了…… 凭借着乘务员的遮掩，她成功混进了这架飞船。 在戒严警报响起之前，飞船发射离港，向着茫茫宇宙飞去。 · “嘀嘀嘀！”几欲刺破耳膜的警报声大噪，塔伯被惊醒。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着脑袋，从地板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先查看了一下自家副人格的情况，幸好没出太大的事情，接着他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来——他向来没有太多的表情的面孔裂了一下…… 塔伯：“Emmmmm……” 这位实验体小姐，也是很剽悍……真不愧是为殿下量身打造的人造人。 他喝了一点精神力药剂，稍微缓解了脑震荡带来的恶心和胸闷感。他看了一眼昏在椅子上的秋思，还有光幕上的紧急通讯。他查看了一下实验体的所作所为——结果让他大为震惊。 它竟然可以和那些新制人造人互通精神力？！ 还不等他仔细思考，他急忙将数据存入了自己的光脑，在持续不断的警报声中匆忙离开。 ——他明白，他不能待着这里。 丢了重要的实验体，他必然是第一个被问责的。再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为弗朗西斯卖命的人。 塔伯一路按照原定计划撤出，因为少扛了那个实验体的缘故，他逃离这个基地的速度比他预计的要快多了。他一边行进，一边将事情和资料全部报告给了屏幕那一段的虎牙小男孩。在汇报结束后，他毁掉了光脑，扔进了大海。 当他驾驶私人飞行器抵达空间港的时候，在指定碰头地点，他看到了一架黑色的小型飞船。 他变得有少许激动。 走到门前，舱门开启，塔伯抬头看到了这位身着军装、令人敬仰的黑发男子，他手心出了点汗，眸光发亮。 塔伯诚挚地躬身道：“许久不见，克拉伦斯亲王殿下。” 第68章 Chapter 68 　　茫茫的宇宙中划过一道无声的光影, 黑色的小型飞船正朝着贫民星全速进发。 飞船的会客室里，塔伯以极其端正的姿势坐在了软椅上, 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他面前坐着的，正是他仰慕崇拜许久的对象, 他效忠的主人——克拉伦斯亲王殿下。 克拉伦斯长腿交叠, 手肘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双手相扣。毫无波澜的目光笼罩着眼前的研究员，然而他的意识云里却是如遭火燎。 “实验体自行离开了基地。”克拉伦斯再一次确认道。 “是的，殿下。”塔伯回话，略有一点惭愧，“我没有想到它会使用过量的精神力对我发动攻击……” 克拉伦斯听完狠狠地皱了眉头, 神情冷了几分, 厉声问：“难道她的精神力剩余不多？” 塔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亲王殿下竟会用“她”这个代词称呼那个实验体。他回答道：“殿下，我想并非如此。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它——她能够和其他人造人的精神力互通, 并且从它们那里获取精神力的补给。” “基地里有很多人造人？”克拉伦斯眯了眯眼——果然如此。 “是的——”塔伯推了推眼镜, 回答说, “殿下。基地里有以一千名实验体为模版制作的新人造人，他们……有着原始精神力, 可以被开发出哨向副人格……” 塔伯将基地里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三年前, 他凭借他智慧的头脑以及高超的探测防御能力, 成功通过了弗朗西斯家族的意识云检查，进入了基地工作。封闭的基地隔绝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特别是当新人造人开始以后，他几乎从不曾见过自然光。 为了保障他的身份安全，三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克拉伦斯殿下接触交流过，也从来没有朝外面输送过任何的资料信息——为的，就是这样的一天。 当熟悉又陌生的虎牙小男孩突然闯进了他光脑里的一瞬间，他惊讶万分——他没想到殿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他。但是他又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切就要开始了。 克拉伦斯冷静地将塔伯关于那一千名人造人的介绍，以及蓬托斯星系女王卵的真相听完之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心情变得更为沉重——对付完蓬托斯的假女王卵召集的虫子之后，帝国的兵力大为减损，而这个时候再…… 空气彻底沉了下来，塔伯偷偷在裤子上蹭了一下手心，看着克拉伦斯的表情，不再出声。 这时候，穿着背带裤的亚尔维斯蹬着小皮靴走到克拉伦斯面前，他稍稍鞠了鞠身子，将光幕展示到殿下的眼前。 “殿下，这是洛尔小姐的资料——洛尔小姐在被制作的过程中就被植入了一串指令，而且洛绎先生饮用了一种控制神经类的药物，在洛绎先生与某位哨兵建立的精神结合后，指令将会被触发。指令的内容是控制哨兵，并且……杀了对方。” 亚尔维斯说着，蓝灰异色的双瞳黯淡下来，显得有些难受。 克拉伦斯听完，只觉得意识云中，克蕾雅的情绪顿时乱了起来。 “而且——”亚尔维斯继续说，“在完成这个指令之前，双方的精神结合不会消失，这会驱使洛绎先生继续服从这个指令——希望您最好不要让克蕾雅小姐接近他……您也，最好不要……” 亚尔维斯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的，他悄悄地打量克拉伦斯的脸色，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 “是这样的，殿下。”塔伯接话道，他扶了扶眼镜，“不过我想，您现在接触洛尔小姐应该是安全的，因为实验体的向导人格将自己封闭了。” “这是怎么回事？”克拉伦斯张嘴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刚才的一瞬间，他被克蕾雅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具体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但在研究的过程中，我从来没有探测到向导人格的意识……” 克拉伦斯略作思考，打开了光脑，重新连接上了与首都星的通讯。 刚接上的一瞬间，数千封信件涌了进来——近卫队的人找他都快找疯了。 克拉伦斯一律无视，只给德博拉女王陛下发去了一条简讯。 　　 　　紧接着，他立即给驻扎在贫民星的帝国官方军队下达了指令：拒绝弗朗西斯家族私人军队登陆，在其给出正当理由之前拒绝他们的一切搜查。 洛尔下落不明，真女王卵即将孵化，一千名新人造人马上觉醒。 弗朗兹·弗朗西斯到底在想什么？！ 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 洛尔凭开了一路的精神力控制外挂，成功地抵达了贫民星。 刚刚混出了飞船停泊港，洛尔抬头一看，就发现了成倍的飞船。它们穿过大气层，擦出连片的火花。 好不容易离开了贝塔星，正要松一口气的洛尔，又将心脏拧了起来。 天！开什么玩笑！ 这不会就是来追她的人吧！ 洛尔不敢再在这里停留下去，又控制了一个有飞行器的无辜路人，将她送去了贫民窟。 钢筋混凝土打造拥挤的城市，单元楼簇拥在一起，色调昏暗。她分明知道她的曾经都是虚构的，可这熟悉的情景，却始终免不得勾起她对她那一切骗人的记忆的惦念。 没有时间给她矫情。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她曾经在江云渡的意识云里看到过这里的情况。 这里有很多人是没有光脑——也就是没有户口的。 而她恰好一无所有，混进这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她穿来的服装是非常朴素的，样貌经过调整后，也变得极为普通，让人嗅不到任何一丝“上等人”的气味。她并没有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下了飞行器，洛尔沿着街巷一路紧走。 恰好是恒星落山的傍晚时分，街边的小食店正开着，放着各种神奇的音乐和……香气招揽着客人。 “咕——”肚子叫嚷了一声，洛尔不可否认，她饿了。 她剩下的精神力并不多了，失去了新人造人们供与她的支持，她的外挂都已经快欠费了。特别是在无法与洛绎接触的情况下，她发现自己的原始精神力转化成她能使用的外显精神力的速度变得尤其慢——再这样下去，她吃枣药丸。 不能再随便控制别人了。 那么…… 洛尔的目光在各类店铺扫了一眼，露出了犹豫的目光——她该怎么办呢？ 她的身上现在只有一套衣服，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有了光脑交易，所以现实中的货币几乎没了踪迹。若要说以物易物，那么她最值钱的，只怕是耳朵上的耳饰了。 但是这个不能给出去，她还要靠它换脸呢！ 看来——只能看看这里有没有好心人了…… 洛尔回忆着江云渡意识云里关于他家乡的描述，在这样的贫民星里，其实有着很多无家可归的未成年人。他们的去处大多是官方设立的收容所——不过，她不能去那里。 她是一个人造人。 而且还是违背了法律，拥有副人格和精神力的人造人。 一旦这样的身份暴露，她无疑是要被销毁的。 无论是弗朗西斯家族还是帝国官方，她都要避开。 ……她要想办法活下去。 她需要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想办法给自己换一个身份——如果能就这样活在贫民星里，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她相信自己会活得很好。 洛尔在街边慢行，密密麻麻的单元楼遮蔽了天空，在黑影的笼罩之下，她反倒感到了几分安宁。她分出了一点精神力，去探看四处的人的意识云。 很快的，她找到了一位妇人。她叫费怡，年龄两百多岁，已经步入中年。她的丈夫早逝，没有孩子。她在星网上开了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小店，并且在街边有着一个小店面，以此维持着生计…… 然而这些都不是洛尔关注的点。 洛尔看到的是，她是一个善良而有同情心的人。 冲着这一点，洛尔向着这个妇人走了过去。 费怡辫成辫子的黑色头发垂在身后，她的五官立体，眼睛深邃，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柔化了她的棱角。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活计，那是一只宇宙飞船的模型，尾翼还没有装上。 看到有人走近了，费怡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欢迎光临。您要看看吗？小姐。” 洛尔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笑脸反倒有些难以启齿，心里有些堵得慌——就好像她即将要利用对方的善良一样。 但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洛尔酝酿许久的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她口齿不清地说：“太太，我请求您……收留我。” 费怡愣了一下，匆忙放下了手里的模型，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噢天！这是怎么了我的孩子？” 洛尔一边用精神力探测着对方的感情变化以及对方目前的需求，一边为自己编出了一个逃离凶残的养父养母的故事，最后恳切地对费怡说：“我恳求您太太！我会一点儿手工艺，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您能让我留下来……” 费怡被她哭得心软，忍不住说：“好的好的，我可怜的孩子。你快进来，我先把店门关了……” “非常感谢您！”洛尔激动不已，她连忙上前搭把手，认真地说，“我帮您，太太。” 费怡的包容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会尽她所能报答费怡的恩情。 · 　　 　　费怡给洛尔提供了简单的晚饭——面包和蔬菜汤，对洛尔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洛尔还没有感受到任何带着攻击性的意识云的靠近。 弗朗西斯公爵的人没有追来？ 这有点不太对劲，但这个认知还是让她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小小的起居室里，昏黄的灯光散落在桌台上，台面上放着尚且来不及收拾的餐盘和勺子。一旁的墙面上挂着一张照片，相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照片前摆着一小束鲜花。 这是一个温馨的地方。 比洛尔曾经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像家。 费怡是心软的。眼前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年龄很小，遭遇让人心酸。她非常得乖巧懂事，刚才关店门，还有做晚饭都想办法上前来帮忙…… 费怡没有孩子，丈夫去世后，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如果能有一个善良乖顺的好孩子在身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费怡不害怕对方会怎样欺骗她，因为除了爱心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被骗走了。 在了解了更多的情况之后，费怡温柔地对洛尔说：“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孩子。” 听到这句话，加上费怡心里的想法，洛尔眼眶一湿。 她将一直停留在费怡意识云里的精神力收了回来，内心又是纠结又是温暖。 她点头回答道：“谢谢您，费怡。” 费怡笑了，为她擦了擦眼泪，开口说：“好了，我的孩子，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话还没说完，洛尔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咚咚咚！” 寂静的夜里，店铺的大门被砸出了巨响。 第69章 Chapter 69 　　“被闯进来了？”克拉伦斯眯眼问道, 一身寒气瞬间散了出来。 “非……非常抱歉！殿下！”贫民星停泊港的负责人大力地鞠躬，两条腿打着颤。在克拉伦斯无意间释放出来的外显精神力的压制下, 这位可怜的负责人什么话也说不完整。 “他们……他们迫降，我们拦不住……”负责人哆哆嗦嗦地说着, 汗珠直往地上滴。 克拉伦斯目光转凉, 通过控制中心里偌大的光幕，他可以看到停泊港的情况——大气层外还徘徊着数架不被允许登陆的宇宙飞船，然而已经闯进来的还是占大多数，它们的船身上正巧悬挂着弗朗西斯家族的族徽。 “亚尔维斯，是否有接到弗朗西斯家族的搜查申请？”克拉伦斯望向那个站在一旁的乖巧的小男孩。 “没有，殿下。”亚尔维斯看了一眼光脑, 皱紧了眉头。 “很好。”克拉伦斯冷笑一声, 金眸凌厉，“看来公爵大人是要撕破脸皮了。” 克拉伦斯扫了一眼自己的光脑，德博拉陛下已经给出了回应——所有士兵已被派出，全力搜查真实的女王卵的所在。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已从首都星撤出, 下落不明。 此外, 嘱咐他和克蕾雅注意身体, 禁止胡来。 据塔伯所说，蓬托斯星系里的那枚女王卵是人造的伪卵, 它的用途只有一个, 发出信号, 召集散落在宇宙中的虫族成员。弗朗西斯公爵此举的目的，其一大概是为了消磨帝国军队的力量——他诚然成功了。 其二, 是为了杀了他和克蕾雅。 克拉伦斯越想，心中的怒火就烧得越加旺盛。 在女王卵成熟之前，没有虫族的聚集，那么他们将很难找到女王卵的位置。他不知道那一千名新人造人将会被用在什么地方，但绝对不是为了和平而生——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事情！ “给我联系这颗星的负责人，出兵！把弗朗西斯家的私人军队全都控制起来。”说完，克拉伦斯不再搭理控制室中的人，阔步向外走去。 “——殿下！”亚尔维斯见状一急，小跑着赶上去，“殿下！请问您要去哪里？” 克拉伦斯没有回答他。 “殿下！阿尔杰队长马上就到，所以还请您——” “那就让他到吧。” 克拉伦斯说完，蹬上机甲飞速离开。 · 敲门声震响，外面的人用的力气好像抡着锤子要砸开这道门一样。费怡好奇地望过去，皱眉自言自语说：“噢……都这个时间了，会是谁呢？” 她说着起身，看了一眼僵坐在原处了洛尔，温柔地笑笑说：“我去看看。” 洛尔一脸煞白，冷汗直流。 她不用看也能够用精神力探察清楚来人的身份。外面站着的是两位身着军服的士兵，他们的意识云里，寻找实验体的想法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洛尔不用深究，就知道他们一定是弗朗西斯家族的人。 她很想阻止费怡的行动，她和费怡完全没有说明真实情况，如果费怡说出了她的存在怎么班？如果对方硬要进来查人又该怎么办？ 身体里的精神力近乎枯竭，否则她也不至于陷到窘迫的局面。 首先，必须让费怡瞒住他们！ 这么想着，洛尔将精神力注入了费怡的意识云。费怡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人，意识云里有着另外一位善于绘画创作的女性副人格。她们两个人的性格都比较温和，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抵抗精神力入侵思维的训练，所以洛尔很轻易地潜入了费怡的意识云，略一诱导，就控制了她的神智。 费怡一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边走进大门。用早已过时的指纹锁和虹膜锁确认了身份之后，门打开了。她看到，外面站着两个神色阴鸷的男人。 “夫人，您好，我们是帝国军部的人。”为首的那个人说着用光脑展示了他的名牌，洛尔通过费怡的眼睛扫了一眼——可惜了，这仿制得惟妙惟肖的名牌用来欺骗费怡这样的小老百姓再适合不过，然而…… “喔，您好您好……”费怡紧张地点点头。 “很抱歉打扰到您，冒昧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遇到一个……”那人开始描述实验体的情况。 洛尔一眯眼，控制着费怡，让费怡作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她问道：“喔！我的天。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人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简单地给出官方的说辞，注意力却放在他的搭档身上。他身旁的那个人则顺着敞开的屋门，放出了精神力。 洛尔浑身僵硬了一下——那竟然是一个向导！ 一如既往的，他的精神力穿过了洛尔伸在外面的精神力丝，然而糟糕的是，洛尔的实体身体却完全逃不过对方的追查。 那个向导探到洛尔之后，骤然沉下脸，低声说：“有人。” 为首男子皱了皱眉，盯着费怡说：“据资料，您应该是独居，夫人——请让开！” 话落，那二人就直接推开了费怡。 “唉哟！”费怡惊叫。 “糟糕！”洛尔拔腿就向后门冲去。 “抓住它！” 吼声从她的身后追赶上来，刺激得她心脏狂跳。 她一把推开后门，冲进了后院里，抓过围栏翻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与此同时，她在半径十米的范围内放出了精神力，她现在只能支撑这么多了。 密集的单元楼夹逼出了曲折的小巷，她一边看着路，一边飞快逃去。 “发现实验体，坐标——” “嘀！收到！” 洛尔听到身后人联络的声音，心慌起来。 刚转过一个弯，十米远处就出现了另一对人。 ——该死！该死！ 洛尔急转弯，狠狠地在心里咒骂。 她不能被抓回去！ 绝对不可以！ 然而，这样的呼喊声是近乎绝望的。 没有完全复原的身体并不能支持洛尔过于长久的剧烈运动，她很快被逼进了绝路。 七八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手里端着极光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她，散发着森寒噬血的气息。 “报告，目标锁定……” “收到，执行安乐死……” “咚咚、咚咚——”心脏大力的鼓动声遮盖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洛尔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面。 她已经无路可退。 四肢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绪却是喧嚣不止。 她该怎么办？ 一个士兵举着枪走到她的面前，神情带着戒备，似是早就知道了她控制人意识的能力。 可惜的是，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经过刚才的消耗，洛尔的精神力早已被用尽，意识云变得像一片干涸的河床，土壤龟裂。 她该怎么办…… 绝望感涌上心头。 她沿着墙面慢慢滑落下来。 洛绎完全失去了联系，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洛尔再也没有别的指望，知道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未来社会，她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她早该知道这一点。 蚍蜉撼树，就算她不是什么所谓的远古人，她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弱肉强食——这条铁律，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它在时间线的任何一个节点，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私的自然人…… 洛尔闭了闭眼，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她明白过来，原来当一个人的面前不存在任何选择的时候，会是这样的一种安定…… 她的眼前，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 见实验体没有什么反抗的行为，两三个士兵走上前来，一人掏出了药剂——是安乐死药。 就在那个人要将针扎入她的身体的时候—— “唔……啊！啊——”连片的痛苦的呻|吟声响了起来。 士兵们全都捂着脑袋倒了下去，就在这一瞬，洛尔捕捉到了强大的精神力流，迅猛而凌冽，满是滔天的怒气。 洛尔震了一下，就在那如刀刃一般锐利的精神力即将刺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顿时软化，变成了一条条柔软的丝线，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缠绵又缱绻。 她的眼泪立即落了下来。 刚才在绝望面消亡殆尽的情感再一次如海潮般扑卷上来…… “殿下……”她的声音细微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而那个男人立在她的身前，回过头来，金色的眸光对上她的眼。 她的视界模糊一片，小巷里悬挂的微明的街灯，在她的眼里，融成了柔美的水光。 他为什么会来…… 他为什么会来？！ 克拉伦斯看到小脸煞白的洛尔，只觉得心疼不已。他走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抬手抚上她被夜晚冻得冰凉的脸。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皮肤，熨上了她的心脏。 洛尔脑袋一空，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克拉伦斯看着她，停留在她意识云里的精神力传回了她的信息——她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一声低叹，哑声唤她：“洛尔……” 天知道，他是有多怕。 ——幸好，他找到她了。 她还活着。 洛尔颤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的大脑瞬间变得混乱。 她是人造人……他知道她是人造人…… 她不该存在——他是在利用她…… 不行！ 洛尔在慌乱中站起身来，她的精神力在克拉伦斯的安抚下恢复了不少。 看着克拉伦斯的脸，洛尔愣了一下。她咬咬牙，用精神力一把推开了克拉伦斯，然后—— 抬腿就跑。 第70章 Chapter 70 　　夜, 极静。 细微得近乎不存在的呼吸声，在陈列单调的空旷的办公室里层层荡开, 显得那么清晰。 躺在躺椅上的那个金发男子，枕着自己的左手, 将右膝屈起, 双眼紧闭。金丝眼镜被他甩在一旁的悬浮台上，失去了它的遮掩，他眉心的深褶更加清明。 弗朗兹·弗朗西斯公爵早已销声匿迹，秋思也不见了踪影——不必任何人告诉他，他曾以为忠实的仆人去了哪里。 他只知道，也只需要知道——他早已是弗朗西斯家族的弃子。 祖父大人称霸帝国的愿景中, 没有他的位置。而他, 却也再不可能成为皇室的人。 在女王卵完全孵化，新人造人苏醒之前，弗朗西斯家族仍和皇室维持着比蝉翼还脆弱的面皮。作为研究院的重要人物，他不该离开这里, 没必要离开这里, 更不可能离开这里。 研究院外面早已设置了激光屏障, 将他这个仅差一纸定罪状的罪人关在了这里，给予他明面上的自由——当然, 他本也几乎不会踏出这里一步。所以, 那道建在外面的屏障, 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 然而建在他心里的屏障, 却早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还有什么未来，他只在乎那个人—— 是否还会来。 · “陛、陛下！” “啪嗒”一声整齐划一的靠脚声，加上那一句对她职位的问安，将德博拉从意识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德博拉驾驶着私人飞行器，显示屏上赫然是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茧形建筑。 外面负责看守的士兵用光脑辨识出了这架飞行器的主人，万分吃惊：“陛下……您是要进研究院吗？” 德博拉愣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执政数十年，她从未有过这样神志不清的时候。 漆黑的夜让透明的窗户留住了她的模样。 那是一个陌生的自己——穿着怪异的哥特式服装，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德博拉狠狠地震住了。 “……陛下？”外头的士兵不解地询问，一度以为自己并没能与飞行器中的人建立通讯。 “开门。”通讯器传出女王陛下冰冷的声音。 “是！” 随着屏障的开启，飞行器无声地滑入了科研院里。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场景——就像她的身体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德博拉下了飞行器，一路畅通无阻地朝办公室走去。 靴子在空旷的走廊上踏出了清脆又落寞的声响。 每走一步，她都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意识云中，她与她的哨兵人格雅典娜二十七年来从未能踏足的一隅土地开始露出它的真容。 那个人格，叫黛儿——这本也是只有他会叫的，她的昵称。 黛儿是那年政变后，从二十五岁的德博拉身体里分裂出去的第三人格。随着他分离出去的，还有如山一般沉重的回忆，如海一般令人窒息的……情意。 　　 　　“艾伯特——”黛儿用她的身体，最后叫出了这个名字，最终带着她曾极力掩藏的所有，回归了她的母体。 德博拉一路走，随着记忆的回溯，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紧咬的牙关克制着她喉中的哽咽。在声音的最深处，是引人颤栗的悲戚。 她停在了那扇门前，脑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抚过她的脸，他吮咬她的唇，他与她的无数个深夜。 一切，最终定格在他与她的十五岁那年—— 他笑了，低头吻上她的眼。 · 门划开了。 就好像是恒星，将艾伯特的黑夜撕出了一道光明。 “黛儿！” 艾伯特的眼睛一亮，他的血液加快了流动。如果不是她的到来，他的肢干或许就要被彻底冻结。 艾伯特紧走两步上前，却在距离门口那个女人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般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她。她依旧穿着缀满血红蔷薇的服饰，脸上没有任何标榜威严的浓妆。她一如既往地扬起脸，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温软催情的声音道：“艾伯特。” 他震住了，心脏开始狂跳——近乎疯狂的不顾性命地跳动！ 全身一阵阵刺疼，血管飞快肿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迫使他发狂！ 艾伯特的蓝眼睛染上了赤红。 天！他太了解她了……他太了解她！ 天知道，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将她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是德博拉……是她！ 熟悉的费洛蒙在这个主人格的存在下，比往日激烈千万倍。 艾伯特克制不住地伸出手，手指因过度兴奋而剧烈地颤抖，却又在触碰到她身体前的那一刹那，蜷曲起来，攥成了铁石一般的拳头。 “艾伯特……”她又唤他，金灿灿的眸子里流转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叫他，艾伯特。 他几乎没有办法运转的大脑，却在这时候蓦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艾伯特的瞳仁漆黑一片，他的身体再也不听从他任何理智。 他将她悍然压入怀里，深深地吻了上去。 唇口相接的那一瞬，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了下去。 这之后，便是极尽疯狂的欢爱。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比先前的任何一次交欢，要来得更为沉沦。 她也无法阻止，哪怕是说出了与命令无异的语句——艾伯特……停下。他也会一次又一次触碰她的身体，低声回应——不，还不够。 不够。 都不够。 他不敢停下——因为他知道，一旦结束了。 他与她之间，便是真正地结束了。 　　 第71章 Chapter 71 　　乌拉诺斯星刺破了夜的黑暗。 德博拉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而他却执拗地睁着眼睛，眼底满是彻夜未眠残余下的腥红血丝。 艾伯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知道黛儿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德博拉睡着了。无论他怎么触碰她的身体, 他都不必再担心会惊醒她。 ——结束了。 从他的喉咙里传出一声低叹。 碧蓝色的眼睛转向落地窗外的朝阳, 他望着这个世界的目光近乎漠然。 艾伯特沉默着，再一次低头看向他怀中的人，抬手轻触她温热的脸颊。越是想，身体越发颤抖起来。 他早知道是她。 呼吸的频率，眉心的傲气，肢体的动作——她身上的一切, 他无一处不了如指掌。 她分明融合了黛儿, 可她又为什么要来？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分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清楚，可他却畏惧于这个答案带给他的希望，与那之后如坠万丈深渊的绝望。 他想，她知道他定然察觉了她的存在。 可是她没有点破, 而他更是心甘情愿地被瞒在鼓里, 陪她去演对手戏…… 艾伯特低了低头, 将发凉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印在她的额头上，唇齿间溢出了一声喟叹, 绝望般的剖白—— “我爱您。” 怀里人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细微的变化让精神脆弱的他完全捕捉不到。 　　 　　他下移, 吻上她的唇—— “我爱你，德博拉。” 随后便是衣料的轻响, 艾伯特离开了房间。在房门在他身后闭合的一刹那，他便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大步朝实验室走去。 他挽起袖口，将连接着采集精神力器的针管扎入自己的手臂。 他躺倒在椅子上，闭上眼，声音疯狂：“亚撒，让我抽完吧！请让我把精神力都抽完吧！亚撒——”他遽然大吸一口气。 声色凄然—— “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房间里，随着房门的关合，床上的女人睁开眼，她的眼前被水光晕得模糊一片。她看着天花板许久，复又将眼睛深深地闭上，呜咽出声。 “嘀嘀嘀！”光脑急促地叫了起来，一道光幕在她的面前弹开。 她抬眼，在看清上面的信息的时候，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 洛尔出人意料的举动成功地让克拉伦斯懵了几秒钟。她慌不择路地向外跑着，连放出精神力探探路都慌张得忘记了。 就在她一不小心被什么横在路中间的杂物绊倒的时候，克拉伦斯追到了她的身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趁机将重心不稳的女孩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双臂一环，将她紧抱在怀里。 令人留恋的气味和温热让洛尔晃了神。 　　 　　克拉伦斯只是拥着她，抚上她的后脑，轻轻地理顺她的长发。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温柔得让洛尔产生了一种他也是那样重视她的错觉。 ——不对，她只是用来治疗他的药。 现在治疗已经完成了，克蕾雅不再需要洛绎，所以……他也不再需要她。 “殿下，请放开我……” 女孩的挣扎使她蹭上了他的身体，诱人的费洛蒙萦绕上他的鼻尖。 克拉伦斯垂了垂眼，低声问：“为什么要跑？” 胸腔的震动传到了她的身上，她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分明她该知道，她垂死挣扎的逃跑在这样强大的人的眼里，是该显得有多么可笑。 克拉伦斯得不到她的答案，也读不出她的情绪，他只觉得挫败，却又舍不得对怀里的人说一句重话。他低头看她，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栗，这一刻，他心里变得更加柔软。 洛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精神力浸入了他的意识云，突然察觉到他追到贫民星的举动是多么的莽撞—— 没有女王陛下的许可，没有近卫队的保护，克蕾雅也并没有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她的心脏被什么攥了一下，有些疼。又好像有什么点燃了她的怒火，闷在她的怀里发泄不了。 她抬起头，弯了弯眼睛，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 “殿下。”她的气息变得紊乱，“治疗您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您没有必要留下我，所以——您才是，为什么要追上来呢？” 为什么要追过来呢？ 明明他也只是一个人。 第72章 Chapter 72 　　女孩问他, 为什么要来。 听到这个问题的克拉伦斯勾了勾唇角。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显然、那么的简单。可是他却偏偏说不出口, 也许是预料到了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下场。譬如，一旦向她吐露了什么心声, 他的身体就会不可避免地燃烧起来……之类的。 他凑近前, 伸手轻轻擦过她嘴角的弯度。洛尔瑟缩了一下，他带着薄茧的指尖传来了触电的感觉。她脸上僵硬的笑容慢慢变得和缓，心脏却更加大力地跳动起来。 “我为什么会来——”他的手指划到她的下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应该知道。” 说着，克拉伦斯握过洛尔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洛尔惊了一下, 挣脱不及。她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覆盖着，手心感受到了他胸口有力的跳动，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是的，她知道。因为他的意识云, 对她毫不设防。 他在乎她——哪怕她是一个人造人。 她的鼻间胀了胀, 有点发酸。她哑了声音：“您知道……我是人造人……” “是, 我知道——所以？”他低声说，凑近前去, 沙哑的声音惹得她微微颤抖。 “所以、所以……”洛尔挣扎着, 精神力在他的意识云里慌乱地四处探看——她想找出他藏匿真意的痕迹, 然而她怎么也找不到。他只是纵容着，纵容着手忙脚乱的她轻易地抵达他意识云的任何一个角落…… “您来找我, 是因为您要利用我……不是么？”她的嘴唇嗡动，一心期待着“利用”这样的关键词能够打乱他近乎完美的伪装——最终，她失败了。 克拉伦斯只是笑着，静静地望她，目光霸道又专注，让人无法抗拒。他温柔的精神力缠绕上了她的身体的，洛尔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他勾缠着，双腿脱了力，半倚靠在他的身体上。 越来越令人感到安稳的气息裹上了她的灵魂，让她几乎要忘记所有的事情。却听到他说—— “是。”洛尔心里一慌，抬头去看他，晶亮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他看着她，突然笑出声来——她说的没错，他确实要利用她。她是扳倒弗朗西斯家族的王牌，只要将她的存在公诸于世，那么违法研制出这样的人造人的弗朗西斯家族将会彻底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她对他，无疑是有用的。 他要让她安全地走到阳光下来，连带着和她有着共同命运的那些生命。 与自然人毫无差别的人造人，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他要改变这个帝国格局，只有她，能帮助他。 但他来找她，绝不仅仅是如此…… “我是要利用你。”克拉伦斯抚摸她的头发，将她耳边的碎发向后轻撂。听到他的回应，她的心沉了下去，尚且滞留在他的意识云里的精神力停顿下来，色泽黯淡下去。克拉伦斯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忍不住将她抱紧——看来他把她吓坏了。 就在她蓄力要推人的前一刻，他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弯了眉眼，目光里含着些笑意。他似笑非笑地说：“洛尔，做我的王妃。” 洛尔反应不及：“……诶？” ……他在说什么？ 等到洛尔回过味来的时候，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她呆滞的表情，他只觉得心情变得舒畅了许多，笑着说：“做我的王妃，这样我就可以更充分地利用你了。” 　　 　　意识云中，他的精神力狠狠地缠上了她的丝线，将毫无遮掩的情感灌了过去。 洛尔震住了。 在这个瞬间，她感受不到任何他言语上或许表达出来的利益关系。 　　 　　所有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纯粹的爱意。 她只觉得胸口被暖意充满，意识云里的海浪翻涌起来。在某一个刹那，她捕捉到了洛绎细微的反应，但她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更无法探明他的所在。 “嘀嘀嘀！” 就在洛尔能缓过神、给出什么回应之前，两人的面前弹出了一道光幕。光幕上扎眼的红光闪耀着——这是一则急报。 克拉伦斯愣了一下，他伸出右手在光幕上操作，左手下意识地揽紧洛尔的腰，生怕一个转身又弄丢了她。 洛尔看不到光幕上的内容。直觉告诉她，这样的急报一定汇报的不是什么好事。她安静地观察着克拉伦斯的反应，只见他的表情慢慢沉下来，眉心拧起。 “……殿下？” 克拉伦斯看了她一眼，将她揽得更紧，略一屈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走，我们回去。” 洛尔稍有点慌张地搂上他的脖子，只听到他沉声说：“女王卵孵化了——”他垂眸看了看她，眯眼再道，“在首都星。” 洛尔震惊。 克拉伦斯抱着她一路朝自己停泊在附近的飞行器跑去。 尽管他已经让她将脸埋到他脖间，但凌厉的夜风依旧刮得她的皮肤生疼——竟然在首都星？ 弗朗西斯家族竟然把女王卵放到了首都星？！ 洛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心脏抽疼起来：“……嘶——” “……洛尔？” 洛尔疼得四肢打颤，冷汗直冒。 她看到了克拉伦斯紧张的表情，就在她能开口说话之前，她意识云里的精神力骤然剧烈翻涌起来，强大的冲击力让她晕了过去。 第73章 Chapter 73 　　卫星传回的图像令人窒息。 硕大的光幕上, 乌泱泱成片的虫子正朝着首都星压来，单单是它们的重量, 似乎足够压垮这颗行星。远处恒星的光芒被遮掩殆尽，满屏密密麻麻的虫子舞动着它们的须足羽翅, 真空的宇宙断绝了一切声音, 但它们“嗡嗡”的声响却好像就正在耳边，让人毛骨悚然。 “报、报告！D区已被虫族占领，我军全灭。” “——收到。” “报告！虫族女王位置锁定，该区民众来不及撤离……” “收到。”…… 帝国首都星军部控制中心，指令声与报告声混杂成片，急促得让人心惊。 德博拉快步走在去往会议室的路上, 高跟鞋用力地踏在地面。推门而入, 屋中的帝国高层官员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屏住了呼吸。 “陛、陛下……首都星快要沦陷了……” 德博拉走到主座前坐下，冷冷地说：“接通通讯。” 话落，光幕上弹出了一个面容阴冷的老人, 头发是极浅的金色, 几乎与白发无异。随着通讯的接通, 他的目光落了过来，嘴角勾起阴恻恻的笑。 “许久不见, 德博拉——陛下。”说完他笑了两声, 自顾自地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再向您行个礼比较好。” 弗朗兹作势起了起身子，话中挑衅的意味极浓, 德博拉愤怒地眯起了眼睛，挑唇冷道：“您不必假惺惺。” 弗朗兹听罢，将身子靠回到椅背上，单手撑着下颚，神情悠闲地欣赏着德博拉的表情，笑道：“您看起来很愤怒，陛下——喔对了！首都星已经快要沦陷了——噢！瞧我这记性，难怪您会如此愤怒。” 会议室里的人听完他的话，各个都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位头发雪白而体型健硕的老人听了更是拍桌而起，横眉破口大骂道：“别在这里摆架子你这杂种！老子不屑跟你这智障说话，脑子不好就滚凉快地方呆着！”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接着从不同地方传出来一点儿窃窃偷笑，德博拉表情略微转缓。弗朗兹听完却是脸色一僵，表情活像吞了苍蝇。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他不介意多给这些即将一败涂地的渣滓们多一点蹦跶的时间。 弗朗兹坐正了身体，看着那个健壮的老人，冷笑道：“哟，这不是布朗元帅嘛，真是没想到您还健在。不过，我可听说，您麾下的兵可是几乎被虫族全灭了——啧啧，这说来真是可惜……” 布朗听完猛一瞪眼，火冒三丈，颇有种一撸袖子就要干架的姿态。 德博拉出声道：“布朗元帅。” 布朗回头看了德博拉一眼，这才坐下来。 “您想做什么？弗朗西兹公爵。”德博拉凉声问道。 弗朗兹笑了，笑声像是被撕碎了一样难听。他身体微微前倾，细小的眼睛里射出饱含欲望的光来。他继续说道：“陛下，您看。现在虫族女王在首都星孵化，虫子大肆来袭，帝国民众们原本认为帝国在您的统治下是非常安全的——噢，啧！可是现在呢？您看啊，您连女王卵出现在了首都星都不知道。难道您能否认——这是您的失职吗？” 德博拉听着面不改色，藏在袖里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别开玩笑了！帝国的战力尚未从两年前的清剿行动中恢复过来，而半月前的伪卵更是磨损了不少兵力，虫族女王再生的时间更不可能只有短短两年。现在闹成这副局面，这私底下弗朗西斯到底做了多少手脚，她怎么可能还看不明白！ 现在首都星几近沦陷，剩下的士兵本就不多。再者，克雷还没有回来，但就算他回来了，凭他和克蕾雅的身体情况，她说什么也要阻止他们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放出——面对全帝国数量如此巨大的虫子，他能否在一击之下彻底杀灭也难说，但他必定要赔上他的性命！ 玉石俱焚。这不是她想要的最优解！ 德博拉看向弗朗兹，他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极为扎眼。她心里很清楚，弗朗西斯竟然敢将女王卵放到首都星来，那么他必然有他的解决办法。他的目的是她身下的帝位，自然不会作出将帝国的土地拱手让给虫族的事情…… ——那一千个新人造人！ “噢，还希望您不要生气呀。”弗朗兹看着德博拉越加铁青的脸色，面上褶皱更加明显，“很抱歉眼下的局面将您逼入了绝路，我的陛下——不过，您要相信您是幸运的，因为您拥有着一批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 弗朗兹说着，摄着冷光的视线在会议室里的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德博拉的身上。他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道：“包括我，我的陛下。我，弗朗兹·弗朗西斯，您忠实的臣子，愿在帝国危难之际，为您献上一条妙计。” 德博拉眯起了眼睛。 等不及德博拉的反应，弗朗兹目光一闪，道：“陛下，您听听看：弗朗西兹公爵不废一兵一卒治退入侵帝国的虫族，德博拉女王陛下因治国乏术引咎退位——让位于我！” 这话正说着，听众们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终，一切得以归于和平，帝国繁荣昌盛——噢！我的天！这是多好的一条路啊，我的陛下！”弗朗兹越说着，越加激动，他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会议室里的人的表情全沉了下去。 ——这是一场政变！ 而他们的女王陛下手里，竟没有一个可以与其博弈的棋子！ 德博拉扣紧了扶手，指甲几近嵌了进去。 她扬起下巴，冷冷地说：“你打算怎么做？” 弗朗兹大笑，朗声说：“陛下您不必知道——您只需要将皇冠让给我。那么接下来，我的帝国，必将会安然无恙！” 德博拉咬紧牙关。 ——她没有退路。 · 克拉伦斯带着失去意识的洛尔，疾速朝首都星赶去。 “殿下！首都星已经几乎被虫族包围了！”驾驶员急切道。 克拉伦斯看了一眼光幕，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点。他一步上前，切出控制面板，飞快地操作着，冷静地说：“分析虫族的动向，寻找虫子分布最密集的地方。选择一个着陆点。联系阿尔杰。” 　　 　　“是！” 克拉伦斯对着通讯仪给出了一连串指令，越是看到光幕上的信息反馈，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战斗力紧缺！ 伽马星上的伪女王卵发出了强大的召唤，将分散在宇宙各个角落的虫族聚集起来。他虽然毁掉了中心程序，但是过度密集的虫子消耗了帝国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的战力。 而现在，也不知道弗朗西斯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找到了真的女王卵，并且使它提前孵化。最可怕的是，伽马星余下的虫族还没有走远，现在听到召唤，更是一窝蜂地全往首都星来了…… 克拉伦斯脊背上如有针刺。他在意识云里问：“克蕾雅，你还好吗？” 克蕾雅没有回答他。她双眼紧闭，咬住了下唇，精神力探去了洛尔的意识云中。 她能明确地感受到她和洛绎之间的连结，但每当她想要沿着连结探下去的时候，她总是被洛绎挡在了外面。塔伯说的没错，洛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但是，她要见他。 哪怕他被设定了攻击她的指令，哪怕他想要杀了她，她也不在乎！ ——她一定见到他！ 克拉伦斯感受到了克蕾雅的专注，于是不再打扰。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光幕。 且不说克蕾雅目前的精神状态，这个数量的虫子远不是他和她能解决的——失去了洛绎的辅助，克蕾雅的精神力会再一次透支，加上支援力量不足…… “唔……”躺在一旁正处于昏迷中的洛尔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她的身体蜷缩起来，开始打颤。克拉伦斯快步走到昏迷的洛尔身边，用精神力裹上她的身体，但收效甚微。 从她刚才失去意识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她和洛绎的意识云封闭着，不仅拒绝了克蕾雅，还拒绝了他。 是否研发新人造人是许多年来一直在被讨论着的问题，但每每探讨，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禁止。而现在，野心极大的弗朗西斯想必是要用那一千个新人造人当筹码，逼德博拉退位。然后在这种群虫围攻首都星的危机时刻，用新人造人力挽狂澜，为自己登基和新人造人的面试创造最合理的机会。 母体洛尔在他的手里，若不是真女王卵孵化，他原本可以以弗朗西斯家族私下研制新人造人的罪名将他们扳倒，再以他与洛尔已经建立了身体结合的事实推动人造人取得平等地位的进程，同时保护洛尔的性命…… 但他没想到，女王卵被提前孵化了。 该死！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 洛尔的眼前一片混乱。 无数道光影交叠闪过，细碎的人声愈演愈烈。 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脑子里好像被许多的东西钻了进来，疼得不行。 “咚咚、咚咚……” 她听到了整齐划一的心跳声，这样的声音很厚重，震得她胸口发麻。这声音一定来自很多个个体。 熟悉的精神力涌入她的身体，她知道，这是克蕾雅。就在洛尔要伸手去碰的时候，却让对方的精神力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没等洛尔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她急忙叫他：“洛绎！” 洛绎像是没听到一样，转身隐匿在浓雾中，身形若隐若现。 洛尔跑起来，想要去抓住他。然而脚下的路像是会不断延伸一样，她怎么都不能靠近。 “洛绎。”她叫他。 洛绎略略侧身，显露出半张脸。他漆黑的眸子缓缓转来，目光在洛尔的脸上和克蕾雅四散的精神力上停顿了一下。 “——洛尔。”他开口，嘴角带上一点笑意，“我想，对于你来说，没有副人格是一件好事。” “……你说什么？” “久久没有出现，是因为药物一直在控制着我的神志……一旦和你接触，我会忍不住控制身体，攻击克蕾雅。”他的声音有些模糊，“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了，我能自我毁灭的时间也不多了……” “洛绎？不，我不明白。” 洛绎走近洛尔两步，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我想，没有副人格，你也会好好的。” “等……洛绎！”洛尔心里一阵慌乱。 他要做什么？自我毁灭？！ “洛尔，去听心跳声。记住——”洛绎的目光开始泛红，他咬牙再说，“记住！他们是你！他们都是你！” 话音刚落，洛绎的模样开始褪色，他化成了水的状态，堪堪维持着他人型的轮廓。 巨大的心跳声淹没了洛尔的知觉。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喊叫声。 “洛绎！” 洛尔怔了一下，这是克蕾雅的声音。 原本一直游离在她和洛绎意识之外的精神力突然凝聚在一起，冲向了洛绎，将他包裹起来。 克蕾雅出现在洛尔的面前，她紧紧地从背后抱住洛绎…… 狂风大作。 洛尔的意识瞬间被弹了出去。 再睁眼，她的灵魂浮在了宇宙中。 她看到，首都星的表面，覆满了虫。 第74章 Chapter 74 　　昔日蔚蓝的首都星, 现在已经被密集的虫子裹上了好几层。密密麻麻的场面看得洛尔心惊肉跳。 巨大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在洛尔的耳朵里，震得她整个灵魂都在打颤。她咬牙循着声源探去。 在脱离了身体的桎梏的意识状态下, 洛尔的行进速度极快。在宇宙无限的空间中，她瞬间飘出了好远。 她找到了心跳声的来源——贝塔星！ 那个关着那一千名新人造人的地方！ 就在她准确定位后的下一刻, 她似乎感受到了全身所有的感觉器官, 在一瞬间全部活跃起来的刺激感。眼前的宇宙色调反转，原先肉眼不可辨识的精神力涌出湛蓝的色彩。 那一千名新人造人的精神力凝成了一股，直直注入了她的意识云里。 “……我的主人。” 洛尔隐约听到这样的呼唤声。 “我的主人。” 　　 　　“我的主人。” …… 呼唤声阵阵传来，整齐一致，极尽忠诚。 她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每一条血管不断膨胀, 里面的血液近乎沸腾。 洛尔猛地睁眼, 一千个人的意识传入了她的大脑，一千双诚挚的眼睛在她的眼前闪过——他们一个个仿佛是忠诚的骑士，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我……”洛尔的嘴唇动了一下，她的嗓子干极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我需要你们。” 她听见自己说。 就在话落的那一刻, 建立在贝塔星上铜墙铁壁的基地, 被从里到外，炸了开来…… · 首都星会议室里, 弗朗兹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大概是带着比极地还冷冽的寒风, 它将整个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冻住了。 身处会议室里的帝国高层听完这句话, 震惊许久，这才机械地转动着他们的眼球, 将目光投向坐在主座上的德博拉陛下身上。 她没有退路。 德博拉看着投影中压不住得意的表情的弗朗兹，她眯起了眼睛。 她的帝国，难道终将走向灭亡吗？！ 短短的数秒，在此时漫长得就像她的一生。 却又或许，过完这数秒之后，她也确实将会结束她的一生。 ——愤怒，恨意，屈辱，不甘…… 没有什么词语能够准确描述出她的情绪，她的精神力暴涨，几欲渗出皮肤外面，突破她的意识所能承受的量。 弗朗兹勾起嘴角：“您怎么不说话了？——陛下，您的子民还在等着您呢！” “子民”一词被咬得极重，狠狠地锤在德博拉的心上。 她蓦地松开了紧攥着的手，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就在她将要作出反应的前一秒，警报突然响起——来自屏幕那端。 弗朗兹脸色突变，他一手切了投影，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公爵大人……新人造人……”汇报者舌头打了结，他即将说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新人造人暴|乱了！” “什么？！” 就在这时候，会议室里的人们也接到了来自外围军官的通讯——大量哨兵向导的精神力从贝塔星涌来，大范围杀灭了首都星外层的虫族！ 卫星图像传回，庞大的光幕上投射出了惊人的一幕。 被具象化的精神力像暴雨一样倾泄到首都星上，精准无误地扎入了虫子们的意识云中。一道道光从虫子的大脑中炸了出来，虫族自傲的长足和翅膀被精神力彻底碾碎，消散在宇宙深处…… 就在这时，德博拉的面前弹出了一道光幕，上面映出了克拉伦斯冷静而坚毅的脸庞。他的金眸灼灼，极具进攻性。他的身后则是火光漫天的战场，激光四射，尘土弥散。 轰炸声和虫族濒死之时发出的尖锐的嘶吼声从频道中传出来，听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投过去的目光似是看到了救世主驾临。 “荒唐荒唐荒唐！”弗朗兹在屏幕那段大声叫了起来，眼睛气得通红。他狠狠地锤着扶手，气急败坏地扑上前来，“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军队！这是我的军队！是我的军队啊！” 克拉伦斯略作操作，将战略图投影出来，定定地望向德博拉。 “报告陛下，已锁定虫族母巢，确认虫族女王位置——请指示。” 说完，他看着德博拉，面容略转缓和。 德博拉心头一震，赤红了眼睛。 帝国的女王陛下站起身来，无视了弗朗兹一切叫嚷。 她将目光定在那一处红点上，冷冷地说：“歼灭。” “收到！” 克拉伦斯的投影一关，德博拉望向弗朗兹。这时，光幕弹出另一个将士的脸。 “报告陛下，已锁定弗朗西兹位置，请指示！” 德博拉扬首，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即刻逮捕弗朗兹·弗朗西斯。” “收到！” · 洛尔在自己的意识云中醒来。她躺在浮动着的海面上，柔和的光落进她的眼睛里。 记忆回溯，她的眼前仿佛还留着宇宙中四射的光芒的残影。 一切都结束了。 她做到了吗？ 人造人们呼吸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那是一种非常温柔的声音，让她平静下来。 她是一个人造人，他们都是人造人。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他们拯救了首都星，他们不该是工具。 她想坐起身来，被一旁的人扶了一把。 “谢谢——”洛尔抬眼看，顿了一下，“洛绎？” 洛绎站在她的身旁，浅笑着点了一下头，这是洛尔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克蕾雅。接触到了洛绎，他的记忆开始传入洛尔的意识。 　　 　　她隐约能感受得到，洛绎的期望以及他们体内的药物给洛绎带去的冲动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洛绎已经将它控制住了——或者说，他和克蕾雅一起将这个人生期望压制住了。 自接触了人造人之后，洛尔觉得她看到了她真正想看到的东西。 人造人是活生生的血肉，而不是像机器人那种只会执行自然人给予的命令的工具。 他们诚然被植入了人生期望，但对一个人来说，一切改变皆有可能。 “回去以后，我想只要接受一个简单的手术，这个期望是可以被改变的——”洛绎看出了洛尔的想法，沉了声音，“如果我们不会被销毁的话。” 克蕾雅握住了洛绎的手。 这时，洛尔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他的声音沉着有力。 “不会的。” 克拉伦斯扶上洛尔的肩膀，视线恰好与她回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你不会被销毁的。” “……殿下？”洛尔怔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笑了。 “嫁给我。”他说。 第75章 The End 　　弗朗西斯家族违法研制新人造人的事情被公告于全世界, 经帝国最高法院审理，最终决定将弗朗西斯家族一切财产充公, 剥夺以弗朗兹·弗朗西斯为首的核心成员爵位，并处以死刑。 而对于那一千名——或许应该说是一千零一名新人造人, 议院经过审慎商榷, 决议立定新法，将人造人视为人类新种族而予以接纳——在这个可被视为人类发展的里程碑的事件中，克拉伦斯亲王殿下以及他的未婚妻，新人造人洛尔，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乌拉诺斯星时间星历5018年12月22日，南半球承受恒星投放的夏日的热度, 而冬雪则覆盖了首都星北端的数块大陆。 首都星的一半沐浴在乌拉诺斯星的光芒下, 另一半则隐匿在黑夜之中。 帝国皇宫当地时间19：00，德博拉女王陛下站上了发言台。 她穿着庄重而繁复的礼服，化着凸显威仪的妆容，头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冠。她立于台前, 耀眼的金色平稳而深邃。她的形象通过卫星转入了千家万户, 几乎全帝国的子民都守在影像前, 静静注目着她。 弗朗西斯家族的叛乱，虫族的大肆进攻, 新人造人的诞生——一切的一切曾一度将本早已摇摇欲坠的帝国再一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 皇室再一次站起了身来。 德博拉·图里努斯, 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傲然盘于帝国之上, 带着她的子民走向远方。 影像里的她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力度：“于弗朗西斯家族叛乱一案，判决如下：弗朗兹·弗朗西斯等十一人，判处死刑——” 宣判结束，全帝国爆发出阵阵掌声与叫好声，此消彼长，不能决断。 所有的人都知道，熟练的人格转换只需要0.1秒；所有的人都看到，全息影像中的那个女王陛下在严肃地下完指令之后脸上挂起的骄傲。 但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微笑。 · 帝国第一监狱，铺天盖地的电子屏障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嘀，验证成功。” “啪嗒”一声靠脚声落，看守监狱的士兵行了一个礼，让路道：“洛尔小姐，请。” 洛尔点点头，表情略微有些紧张。她跟着看守员向里面走去，墙面是雪一样的白色，亮得眨眼。似乎以为，在这样的颜色面前，一切罪恶都将会无所遁形，一切善良都可被大白天下。 又通过了好几个验证，洛尔进到了监狱的最深处。这里关押着罪大恶极的犯人，纵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民愤的那种。 在这里，她终于见到了艾伯特。 这个瘦弱的金发男子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关”这个字可能不太适合他，因为他看起来比平时的他还要整洁和放松。 艾伯特靠在躺椅上，眼镜已被卸去——直到最近洛尔才知道，他的眼镜不过只是一件装饰品，又或者说，是他的一副面具。 毕竟在这个未来，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有视力问题，特别是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 他穿着一件得体简单的白色衣服，看起来并不像囚服，但它的单调却足以剥夺穿者的个性。他的蓝眼睛望着天花板，让人觉得他非常地专注，尽管他的灵魂早已飘远，未必在看那个地方。 看守员在光幕上点了几下，房间里的艾伯特听到声音一怔，继而望了过来。被他的视线撞到的瞬间，洛尔突然忘了自己该怎么反应。 这是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第一次见他。 面对这个亲手将她制作出来的男人，她只觉得五味杂陈。 艾伯特看到了她，然后他笑了，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眼底是死一般的安详。 “洛尔。”艾伯特叫她，停在那里，等着她走近。 洛尔走上前去，伸手触上了透明的屏障。对着他的笑脸，她想了想，才说：“我是来感谢您的……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听完笑开道：“喔！我竟然能得到自己的实验品的感谢——这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你说是吗？洛尔。” 他或许是想逗笑她又或许是想讥讽她，但她出了悲伤以外，没有了任何的情感反应。 “……您不该死。”洛尔看着他，略显得急切，“我都知道。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如果——” “没有如果。”他打断了她的话，收敛了笑意。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我的孩子。”他温柔地重复道。 他的表情平静，似乎明天对于他来说，又只是一个要做实验分析数据的、平凡却安稳的日子。 洛尔低了低头。从洛绎保存下来的记忆里，她深知，艾伯特的所作的一切都是站在了帝国的角度。他固然听从其祖父的命令，触犯法律研制了新人造人。但是现在新人造人的存在和旧人造人的地位已经得到了一定的认可的现在……如果能将这个案子拖得再久一些，再找些证据……他不该死，陛下和殿下想必都不愿让他死。 “艾伯特先生，您不该死。”洛尔只是如此重复道。 “但我不必活。”艾伯特只笑，金色的头发似是拢上了一层光辉。 两人沉默了一阵，艾伯特突然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恰好，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你说——虽然再过不久，你也会想起来才对。” 洛尔不解，抬头看他。 “我想请你去研究院里找一个房间——门就在我的寝室里。”艾伯特说着，似是回想起什么般，表情变得更加温柔，“洛绎的记忆里有开门的方法，你可以去问问他，进去以后，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意识云里的洛绎听到这里，立即摸索了一周，并对洛尔点了点头。 “您该离开了，洛尔小姐。”看守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将洛尔往外面请。 洛尔只得转身，却又忍不住回头。 “永别了，我的孩子。”艾伯特只用他好看的蓝眼睛望着她，最后添了一句话，“记得让她按时用药。” “她……” 屏障一关，洛尔被请出了房间。 艾伯特看着关合的屏障，蓦地笑了。 他闭了闭眼，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嘶哑的声音笑道：“可惜还不够啊，如果那个老太婆能早点绝经该多好……” · 星历5018年12月31日，在旧年的最后一天，许是想阻止黑暗玷污新的一年，弗朗西斯家数人的死刑被选定在这一日执行。在民众们的叫好声中，那些该死的和不该死的都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他们的遗体被送入了高温气化室里，以分子原子的形态回到了自然中。 德博拉走进了科研院中艾伯特生前使用的卧室。 房内的陈设一如她记忆里的样子。 她的目光落在床铺上，她面无表情。 片刻，她走到了墙边，找到了那个隐蔽的豁口，将门打开了。 当德博拉看清了房间里四壁上陈列满的金色液体的时候，她僵住了。 没有人会比她再熟悉这个药剂的功用，而此时此刻，也不需要再有谁来为她讲解，这些药剂来自哪里。 没有任何标签，没有任何留言。 却是不需要任何话语，她便知道——这是他，为她留下的一辈子的情书。 德博拉许久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 终于，她问：“这里的药能用到什么时候？” “可以坚持到您一百七十岁左右，陛下。”她的AI忠实地回答道。 “是吗……”德博拉的声音极轻。 “药用完那天，为我实施卵巢摘除手术——把这个写进我的日程里。” “好的，陛下。” AI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甜美。 · 星历5019年1月5日，帝国克拉伦斯亲王殿下与新人造人洛尔的婚礼举行。 这是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婚礼，在法律上，它成功地将人造人推到了与自然人同等的地位上。然而，人们的心里，人造人与自然人如果要取得彻底的平等关系，他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但是没关系。 因为在这条路上，他们并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完结了，大概没有番外。 我很遗憾没有把它写得更好，但却又好像没有精力让它变好了…… 由于一些原因，我需要休息。下一本书会不会开、什么时候开，都是未知数…… 很感谢陪我到最后的你，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坚持到这里。真的，非常感谢！ 希望宝宝们早睡早起，爱惜自己。 愿你们身体健康，事事顺利！ 我们有缘再见。 谢谢每一位看文的你。 本书由 yuqianshenjiuye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