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向学神告白了   作者:雨森森林   简介:   姜鉴不喜欢新来的转校生,听说对方转来之前还是学神兼校霸,于是他决定下一封战书。   他请了文笔忒好的代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的战书,然后堵住转校生,二话不说塞他手里,还拽拽地让他“好好看,认真看”。   结果下课后他一摸口袋,发现战书还在。和朋友聊天的小纸条没了,自己放在裤兜的一百块钱也没了。   第二天谣言传满了整个校园,说姜鉴对新来的转校生告白,约人放学后小树林见,还给了人一百块钱,啧啧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姜鉴:“……”   告白的事儿先缓一缓,先把钱要回来要紧。   一百块呢!!   姜鉴找到骆书新,扭捏道,“那个什么,一百块还我。”   骆书新:“要还的吗,我以为这是给我的聘礼呢。”   姜鉴:????   ——   *淡漠但深情的学霸攻x伪校霸实乖仔的校草受   *主角组没有校霸没有校霸没有校霸无任何霸.凌情节   *目标是日常系甜饼   *1v1,校园,he   *慢热,细水流长 第1章   今天是江水一中高一开学的日子,正门处熙熙攘攘的吵闹,北门这里倒是因为外面是一大片山坡而没什么人走动,显得而格外清净。   香樟树的枝叶切割了午后的阳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了一地,随着夏日的风轻轻摇晃。   姜鉴就坐在北门外香樟树下的麦冬丛里,腿上放着江水一中的流浪猫一哥,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在猫下巴上轻轻挠着,皮肤白到有点晃眼,手腕的黑绳玉质貔貅手链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腕骨。   姜鉴一边伺.候着这位猫中霸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电话那头的声音聊天。   一哥估计是受不了他消极怠工的伺.候态度,从他怀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毫不客气地在他右脚的石膏上磨爪子,勾得“刺啦刺啦”响。   “你那边什么动静,刺啦刺啦的?”   “女朋友撒娇。”姜鉴把自己的“伤腿”往旁边挪了挪,一哥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像逮老鼠似的,抱着石膏腿又抓又咬。   姜鉴看自家女朋友撒欢,“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咱们班今天来了个新同学,比你还帅,不是我说,你这校草怕是要退位让贤咯~”   “多帅?”   “贼帅,别说我们班女生了,我踏马都想跟他谈恋爱!有了这脸,还看什么取向不取向的,颜值即正义!!”   “那是挺帅的。”   “……你是不是一边跟我打电话一边玩游戏呢?说话能不能走点心?”   姜鉴:“说了跟女朋友玩儿呢。”   “一哥?你到学校了啊,那还不赶紧进来?我给你讲,太子妃自从知道你今儿返校就在蹲你了。友情提醒,她蹲得越久,火气越旺。”   太子妃真名戴子霏,是姜鉴的班主任,教高二一班语文。   个子不算特别高,一张娃娃脸,乍一看是人间甜妹,可气场一米八,训人的时候可凶可凶,没有学生敢招惹她。   听到班主任的名头,姜鉴逗猫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蹲我做什么?”   “这不得问你?上学期最后的分班考试你卡着全校第50名进的咱一班,结果这学期开始的第一场摸底考,你给她考了个全校170,相隔十几天,下降了整整120名啊大佬,你说她蹲你干什么?”   虽然今天是九月一号开学,但真正开学的只有高一,高二高三已经“自愿”补了一个月的课了。   姜鉴暑假的时候也来上了一段时间的学的,可中途出了点意外,脚打石膏了不方便就回家休养了,今天才跟着高一重新返校。   至于对方说的名次变动,也是真的。   姜鉴有两场考试睡着了。就放了十几天的暑假,新班级的摸底考,一班的考出了三班的水平,成绩直接大跳水差点没把太子妃气死。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接着叨叨,   “我听说这一个月里各科下发的试卷,太子妃都让人带给你了。你最好是已经做完了,要不……啧啧,咱们学校西边正好翻修,说不定那地方就是你的埋尸地。”   姜鉴:“……”   怎么说呢,卷子是一个字都没写。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进来没?别和一哥玩儿了,一哥救不了你!”   姜鉴:“我本来是久不见一哥,想着和它亲近亲近,顺便等人。但现在看来,这人我一定得等,能不能救我命,就看这位护草使者给不给力了。”   “谁?”   姜鉴:“我爸。”   也是巧,姜鉴刚说完“我爸”,手机就收到了提示音。   是微信,他爸给了一条不能来了的道歉声明外加转账提醒。   转的不是钱,是道歉的诚意。   姜鉴:“……”   姜鉴:“好,护草使者没了。”   姜鉴挂了朋友的电话,然后把他爹拉黑,先拉黑通讯录,再拉黑微信。   一通操作之后,才从麦冬草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伸懒腰的时候金鸡独.立,打石膏的脚整个悬浮。   一哥瞅准这个空挡,直接一个猛冲加飞扑,撞在姜鉴悬空的脚上。   “!!!”   姜鉴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石膏腿落地踩实互相平衡才没出大问题。   得亏这脚是假伤,要不这还得了?   一哥大概也自觉气氛不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和姜鉴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溜烟地跑到树林子里去了。   姜鉴:“……”   什么野蛮女友?   姜鉴摇了摇头,从香樟树旁边拿起拐杖,拄着拐杖装出一瘸一拐,顺着林荫小道拐进北门。   这条小道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姜鉴一拐一拐的走了好几分钟。   随着北门将近,他隐约听到了些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高高低低的起伏呻.吟——根据姜鉴打架的经.验,这声音像是疼出来的。   北门僻静,这块儿只有一个摄像头。而且好了又坏坏了又好,所以有很大一片地方常年处于监控盲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常有坏学生打架——值得一提,姜鉴也被人约在这里过。   姜鉴看了看自己的“瘸腿”。   虽然这是假的,但这腿按道理还得养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最好谁都不知道这腿的真相。   姜鉴在继续往前走,和退回来等他们消停了再走之间犹豫了一下。   然后他听到一道清润的少年嗓音,质感微凉,细听的话,语气中好像还有几分无奈,   他说,“都说了她是我妈,你们搭讪不挑年纪的?”   姜鉴:“?”   姜鉴疑惑的时候,就看见一高一低的一男一女从北门中走出来。   偏低的女人带着太阳帽和口罩,大概是为了防晒,看不出脸。   高个的男生乍看和姜鉴差不多高,穿了一身常服,对方简单的短袖牛仔裤,腿极长,但腰很细。   虽然姜鉴没看见正脸,但也在心里给这人打了个八十分。这身段,就算没有姿色,高低也算个氛围帅哥了。   估计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发小是个颜狗,以至于姜鉴都不自觉染上了坏习惯。   约摸是察觉到了姜鉴的注视,那位氛围帅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男生的皮肤极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看了姜鉴一眼。   然后姜鉴就愣在那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骆书新也没想到转到新学校第一天就动手了。   可这事儿真不怨他。   他妈妈说是陪着他在新学校熟悉熟悉环境,走到北门附近的时候,骆女士离开他两分钟接了个电话,结果两分钟就遇上小流氓拦路,流里流气地非要骆女士给个联系方式。   他妈本来就年轻长得漂亮,接电话时避免说话瓮声瓮气把口罩摘下来了。再加上今天高一开学,新学生、学生家长、来回送学生和家长的司机,校内人员混杂,这才给了这些小混混进门的机会。   本来骆书新没打算动手,就打算解释一下然后带妈妈走。   可那群小混混年龄比骆书新大,个子比骆书新矮。本来仰头看人就不爽,这会儿笃定了骆书新是来英雄救美下他们面子的,所以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   他打完了架就和妈妈一起出了北门,撞上了个长得还挺好看的男生。   男生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骆书新猜男生听到动静了,但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对着男生略一点头,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骆书新和妈妈往外走,姜鉴往校内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骆书新突然鬼使神差的停下,转头问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   姜鉴:“……啊?”   姜鉴顺着男生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打着石膏的蹄子,和自己拄着的拐杖。   姜鉴没要对方帮忙。   他这蹄子很健康,简直不能再健康了!除了有点影响他校草大人走路的美感之外,没有任何毛病!!   姜鉴甚至莫名有点生气,感觉像是比美失败之后又收到了对手的同情分。   本来他没那么在意长相的,可对方看过来时,他很清楚自己当时傻了吧唧地愣了一下。   如果对方是个女生,他估计就是一见钟情了——突然有些明白“美貌杀人事件”是个什么流程了。   姜鉴气呼呼地一瘸一拐进了北门,接着就看到了两个熟面孔,一个擦着鼻血,还有一个揉着明显挨了拳头的腮帮子。   巧了,熟人。   离江水一中不远有几所职中,在姜鉴进入江水一中之前,常有职中的街溜子学生敲诈一中同学。   后来姜鉴入学,也被这群不长眼的给拦了——拦路的当然没什么好下场,不过他一人单打独斗也挂了点彩。   此事之后,吃了亏的姜鉴干脆发了个疯,以自己和自己发小为核心,拉了一堆狐朋狗友,成立了个“学生保护会”的民间组织。哪里有敲诈勒索,他去哪里给人撑腰。   打架打了个爽,当然,处分也背了不少。总体而言,这是一个造福广大学生群体的好事,所以他老人家在江水一中风评不算太差,至少不像一般学校的校霸一样让人听到就不屑撇嘴。   不过学校的态度是,有事找老师找家长找警察,高中生还是一群孩子,打什么架?不是出发点是好的,你的行为就是对的。   所以姜鉴在教师群体中的印象很微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是得严加管教,打架就是不对!   眼前这俩小混混就被姜鉴揍过,不止一次。   这冤家路窄的,一边是刚刚被人揍过窝了一肚子火,另一边是虎落平阳拄着拐杖摇摇晃晃。   双方一个对视,擦鼻血的小混混下意识就要过来报仇雪恨,于是姜鉴一秒站直,顺带把手上的拐杖举起一个高度。   对方敢过来他就敢揍。   小混混:“……”   见过不讲武德的没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上一秒还瘸呢,下一秒就活蹦乱跳了。   俩小混混秒怂地跑了。   可姜鉴很郁闷,坏事扎堆啊这是。   他把拐杖放下来,撑着拐杖站没站相地给自家发小发消息,   [姜炒土豆丝:救命……]   [姜炒土豆丝:我在北门被人打了,快来救我……]   姜鉴发完之后,端着一张木头脸连续发了一排哭唧唧表情包,表情包里的Q版人物哭天抹泪满地打滚。   [鲁迅故居:?]   [鲁迅故居:草,就这么会儿功夫?谁动的手?]   [鲁迅故居:你不跟一哥玩儿,直接进来,保准没这事儿!]   [鲁迅故居:等着,老子这就来给你撑腰!!]   邵星,也就是姜鉴的发小,完全没考虑到一个被打的人在被打进行时是无法发微信的,毫不犹豫的站起来打报告说自己肚子疼——虽然高一开学,整个校园热闹非凡,但高二高三正常上课不受影响。   邵星出了教室就直奔北门。   然后就看到他家大少爷毫发无损地坐在阴凉下面舒展着长腿遥遥跟他挥手打招呼。   邵星:“?”   邵星:“你踏马不是被人打了吗?”   姜鉴:“打在心头,心理暴击,我刚刚看到好大一个大帅比。”   邵星瞬间想起转到他们班的那张好看到惨绝人寰的脸,当即过来在姜鉴旁边坐下,一拍大腿道,   “我估计你就是看见咱班转校生了,我给你讲,咱班班花刚刚还在群里偷偷发消息呢,说他长成这样,简直不给其他人留活路!……不是,等会儿。”   邵星逼逼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你心理暴击我又帮不上忙,叫我来干嘛?”   姜鉴抬起自己打了石膏的脚蹄子,“喏,带着这玩意儿走路忒难看了,诓你来背我回教室的。”   邵星:“?”   邵星:“???”   邵星和姜鉴从小就认识,两家关系也一直很好,从小互损互助。   姜鉴看邵星不愿意,当即用石膏脚踹了他一脚,“你初中崴脚,我天天背你去厕所,上楼下楼的,背了几个月呢!”   邵星翻了个白眼才在姜鉴面前蹲下,不耐烦地招手道,   “来来来,背就背,翻什么人情账啊!”   姜鉴舒舒服服地趴邵星背上,由邵星背着晃晃悠悠地回教学楼了。   姜鉴挑剔道:“你走路稳点,我要吐了,你怎么背人背出了晕车效果?”   邵星:“信不信本大爷现在撂挑子?”   .   一班正在上物理课,物理老师叫做黎昭,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太子爷”,因为他是太子妃的老公,去年领的证。   太子爷相貌堂堂,笑看着肚子疼出去上厕所结果带回姜鉴的邵星,调侃道,   “这是上厕所的同时还寻了个宝?”   姜鉴从邵星背后蹦跶下来,故意趔趄了一下。   黎昭:“……”   这谁还好意思多说?   黎昭用手上的试卷隔空点了这两人一下,无奈道,“行了,赶紧进去坐着吧。”   姜鉴偷偷对着邵星比了个“耶”,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座位了。   姜鉴个子高,向来在教室后几排转悠。   太子妃高一就看不惯姜鉴坐哪儿跟哪儿聊,排座位直接将他发配边疆,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独占一桌。   不过今天他的桌子旁边又多了个新桌子。   姜鉴瞟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书面封皮,上面用飘逸好看的字体写着“骆书新”。   ……新同桌?   姜鉴一边疑惑一边从书包里掏着物理书本试卷,正好这时看见书包里的手机屏幕亮了。   微信群有新消息,而且看频率刷新极快。   姜鉴抬头看了看太子爷讲的内容。   很好,是试卷,他没做。   既然做都没做,那摸会儿鱼问题也不大。   太子爷黎昭在上面讲课,姜鉴悄摸摸在桌肚里打开了手机。   正在疯狂跳消息的是一个叫做[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   就是姜鉴为了保卫江水一中和平(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建的群,群里大概有十来个人,从一班到九班都有。   里面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转校生。   骆书新虽然刚刚出现在江水一中,但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开始仅仅是因为好看,在学校一露脸就被拍下来挂表白墙了。   这群“和平保卫者”里面有几个是女孩子,因为和大家都熟,这时把大群当闺蜜群聊,从疯狂舔颜到开始八卦。   [我不是嘤嘤怪:重大新闻!那哥们儿转学之前是个学神加校霸!!]   [少年和蝉:啊?校霸?真的假的,也不像啊,这多好学生的一张脸!]   [我不是嘤嘤怪:他不是从隔壁市来的吗,我刚刚戳了隔壁市的初中同学,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问出门道了!校霸,很会打架,据说就是因为打架太狠还休学了一年,他们那边的教导主任不敢要了才转到我们这边来的!]   [少年和蝉:靠谱吗?咱们学校又不是垃圾桶,真这么问题学生,咱们学校不会收的。]   [我不是嘤嘤怪:说不定他有人脉呢?]   [少年和蝉:我还是不信,就他那样?说是书呆子我信,说他打架……]   姜鉴窥屏了半天,这会儿出来仗义执言。   [姜炒土豆丝:能打,很猛,我看见了。]   姜鉴没发言的时候群里就俩妹子你来我往,他一出来群里瞬间热闹起来了。   话题一通乱扯,有人说“咱们地球的和平保卫者终于要重出江湖了吗?”   也有人说“你们在说谁,我没看懂,怎么鉴哥也开腔了,讨论帅哥不是女孩子的话题吗?”   邵星插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聊帅哥就是女孩子的话题了?”   聊着聊天群里走了个岔。   有人提议,既然是问题学生,要不咱们先把他约出来打一顿,打服了再说。别让他先欺负了同学,那时候再约他就是马后炮了。   [鲁迅故居:@少年和蝉,语文课代表?在吗?你来写战书,给他写个几千字,先从气势上震住他!]   姜鉴正准备插话,结果一只指尖带着粉笔灰的手伸过来,强行接手了他的手机。   这事儿姜鉴格外有经验,哪怕太子爷的手已经捏住手机了,他愣是在千钧一发的一刻按熄了屏幕,把屏幕锁上了。   黎昭抽出手机对着姜鉴摇摇头,“姜同学,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姜鉴仰头,模样挺乖巧地笑了一下,托他那张脸的福,颇具欺骗性。   恰在此时,下课铃响了。   “下课吧,”黎昭用手上的试卷拍了拍姜鉴的桌面,“至于你,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戴老师等你半天了。手机我先没收,下次物理和语文成绩考出正常水平了我再考虑还给你。”   姜鉴也没想到,他这一去,就被太子妃训了快一小时,连下节课都没赶上。   而在此期间,他们地球和平的保卫者正式定下了约谈骆书新的步骤。 第3章   姜鉴在办公室被太子妃骂了个狗血淋头,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为之侧目倾听,试图学会太子妃的怼学生技巧。   对老师姜鉴向来是认错三连。   我错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太子妃自己个儿顺着气,“你说说你,你上次摸底考考的什么样子?我听监考老师说你在考英语和语文的时候睡大觉!   “考试不专心就算了,回家试卷还不写!就干玩儿一个月啊?玩儿的心慌吗?”   “……”   一通训完,太子妃摆了试卷出来,这都是托学生送给姜鉴之后留下的备份,他让姜鉴留在这里做,不做完不准走!   一个月的试卷有厚厚一摞,姜鉴还真老实坐下一张张做了。   这个月学校在赶新课,训练卷的重点各有偏移,但姜鉴做起来却几乎没什么阻碍。   他这人比较奇,偷懒没做试卷,但是新课进度有在跟,找了家教网络授课,再加上他本身聪明,应付这些试卷也还凑合。   姜鉴安静下来就像一只卷毛小狗,拿着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又沉静又乖。   太子妃备课间隙看了姜鉴几眼,看多了莫名有点心软。   她之前做过家访,知道姜鉴家的情况。   很多问题学生都有家庭原因,姜鉴也不例外,不过他的问题没其他学生那么常见。   他是从坏变好。   太子妃做家访的时候没遇到姜鉴的父亲,姜知远是个大忙人,一年能有三百天在各地飞来飞去,戴子霏那次只碰到了姜鉴家的阿姨。   她从阿姨口中得知姜鉴以前比现在混得多,初中的时候就打架抽烟了,逃课更是常事。姜鉴家有钱,不缺钱的前提下这种小毛孩子更是哪儿都能混,不正规的网咖、酒吧、ktv,带上一帮狐朋狗友,无法无天。   可是初三的时候出了一件事,他的母亲出车祸离开了。   在那之后姜鉴开始改好了,大概是为了天上的母亲安心,一改流氓做派好好生活努力学习起来了。   现在的打校园周边小混混、拉帮结派,不做作业,乃至于翘课,和以前的他比起来都是小意思,像是正在努力向好却又还没完全摆脱旧时影响。   毕竟没了妈妈,爸爸又没时间管。   一节课过去太子妃就心软了,把姜鉴叫过来色厉内荏地又批评了几句,然后让他回教室上课,以后好好学习,别再让她听到使她长白头发的事情了,什么抽烟逃课打架斗殴,通通不允许。   姜鉴态度很好,还了问太子妃借的笔,“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戴子霏:“……”   戴子霏:“站住!”   姜鉴站住,疑惑回头。   戴子霏站起来踮脚rua了一把姜鉴的头发,“你这头发是不是折腾过造型了?回头咱班又得扣文明分,你们高中生能不能一天顾及点正事!等你到了大学,你把头发折腾成螺旋楼梯都没人管你!”   姜鉴一脸无奈,“老师我天然卷。”   他天生发色浅,在太阳底下看有点接近栗色。而且天然卷,但卷得不是特别明显,没到漫天炸毛的程度。   果不其然,戴子霏道,“当我没见过天然卷?能卷这么好看,出鬼了?”   姜鉴:“就天生这么好看,我妈就……我妈就是这样,遗传。”   戴子霏:“……”   戴子霏是真没想到抓个校风校纪都能踩雷,她不是故意戳学生心里痛点的。   气氛有点尴尬,她还不能道歉,没头没尾的,一道歉反倒是像强调了什么,只会更尴尬。   姜鉴倒是在笑,“真的,初中的时候我妈还亲身上阵去给我澄清呢,我这有初中班主任微信,要不您加了确认一下?”   “……”戴子霏挥了挥手,把姜鉴赶走了,没再纠结他的头发问题。   虽然她还是觉得这头发卷得太好看了,就算是天然卷,估摸着这些臭屁小孩也偷摸捯饬过。   姜鉴回班的时候,他新同桌已经落座了。   骆书新在学校溜达了一圈打了个时间差,再回教学楼的时候正好被黎昭拦住,黎昭代替班主任帮他找了一套校服。   高一的今天刚刚开学,穿常服就算了。高二穿衣服不统一回头被教导主任逮住,不仅要扣分,他老婆十有八.九还得挨训。   所以这时候的骆书新已经换了一套和大家一样的校服,但个子高脸长得好看,在教室一眼扫过去,依旧靓得鹤立鸡群。   骆书新正在做上节课发的物理试卷,他有无意识转笔的习惯,思考的时候中性笔会在他的右手拇指背打个圈。   一圈转过去,他就好像有想法了,“唰唰”的往下写。   他自己可能没注意,教室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在偷偷回头看他。   邵星看到姜鉴出现在门口,主动过来扶了他一把,顺带没头没尾的瞎感慨,   “本该是前任校草和现任校草的颜值巅峰对决,奈何前任校草的根被人给撅断了,呜呼哀哉……”   ……什么就根被人撅断了,你说话能不能检点点儿?   邵星扶着姜鉴的路上给姜鉴递了两张纸条,告诉姜鉴一张给他的,一张给新同桌。   姜鉴随手揣兜儿了。   一直到姜鉴落座骆书新都没看他,倒是姜鉴被校草比美的说法影响到了,偷看了对方两眼。   有一说一,确实好看。   侧脸线条干净,连睫毛都长到恰到好处,而且姜鉴意外发现这人脖子侧面有颗痣,当骆书新脖子活动的时候,那颗痣就随着脖子下的凸起线条动来动去的。   这人看起来有点独,非常明显,不爱说话不爱社交,同桌坐下他也不打招呼,连个眼神都欠奉。   但姜鉴又没头没尾地想到在北门外,这人莫名其妙停下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这时候太子妃已经踩着上课的铃声进来了。   这节是语文课,但是太子妃没有直接开始讲课的意思,而是花了一点点时间引入新同学。   骆书新来的突然,还没有正式介绍过。   太子妃非常程序化的引入流程,   “今天,我们高二一班就迎来了一位新同学,骆同学是从隔壁湖山市转来的,之前休学了一年。我相信很多同学都有疑问,既然是转校生,还休过学,为什么有资格进入我们一班,是不是有什么人脉走了什么后门。”   说到这里,几个同学神情有些不自在。   姜鉴和邵星这类的人只看脸不在意成绩,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   在此之前,确实有学生扎堆聊过这个事情,怀疑转校生是靠走后门加塞儿。   “骆同学在正式进入我们江水一中之前有经过入学检测,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他可能比在座的各位都优秀,”说到这里,太子妃特意点了个同学,“高亿航,你要有危机感!”   高亿航一愣。   不论是分班考试,还是摸底考试,他都是第一,既是全班第一也是全校第一。   他要有危机感,那岂不是全班都要有危机感。   戴子霏:“我希望高二一班是个团结的大家庭,不要有太多猜疑和闲言碎语,大家都把功夫放在正事上——当然,如果有哪位怀疑骆同学进一班的公正性,也可以去办公室找我,我桌子里有他入学检测的试卷,随时欢迎大家监督。”   说完了这个,太子妃的目光落在了骆书新身上,   “骆同学,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骆书新应声走向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板书格外漂亮。   这人站在视线焦点的时候,美貌都好像被放大了,只是语气依旧像是不爱搭理人,惜字如金道,   “骆书新,很高兴认识大家。”   太子妃:“……这就结束了?不说说兴趣爱好?”   骆书新想了想:“打游戏。”   下面不少学生都笑了起来,没什么恶意,单纯觉得这回答直白得有点逗。   太子妃:“……”   不如不说。   太子妃摇了摇头,点了姜鉴的名字,   “那个姜鉴,你既是班长,又是骆同学的同桌,正好你脚也受伤了,多和骆同学互帮互助,知道吗?”   姜鉴一愣:“我是班长?”   “你不知道?哦对,选班委那天你不在,”太子妃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模样,“咱们班民主投票制,你票数第一——正好我觉得给你个职位也好,站在这个位置上多多自我监督,以后如有犯错罪加一等,不要让大家失望。”   姜鉴:“????”   这个职位唯一的意义是不是只有倒数第二句话?   姜鉴光顾着和“班长”两个字较劲了,完全没意识到太子妃叫自己“姜鉴”的时候,骆书新多看了他一眼。   某人也算是威名远播了。   骆书新从讲台上下来,重新在姜鉴旁边落座,那边的太子妃已经在让大家翻书到多少多少页。   在大家窸窸窣窣翻书的时候,姜鉴从裤兜里把纸条掏出来,随手塞给了骆书新。   骆书新:“?”   姜鉴:“下课看,慢慢看。”   一千多字呢。 第4章   姜鉴下课就趴下睡了,完全忘了让骆书新下课看纸条的事情。   他整个下午都过得极其无聊,没了手机,也不想听课,趴桌子上睡了一小会儿还睡过头,被英语老师薅起来骂了一顿。   英语老师是个年纪有点大的男老师,地中海发型,叫谭松康,爱板着脸但是教学水平极好,对学生也负责,私底下学生们都爱没大没小地管他叫“康康”。   本来谭松康还想走个流程,把他叫起来之后板着一张脸问他刚刚讲到哪题了。   姜鉴抓了抓自己的卷毛小狗头发,迷蒙着眼睛四下扫了一眼。   附近几个关系好的都在给他疯狂暗示,可他刚刚睡觉把隐性摘了,这会儿看不见远处。   谭松康火冒三丈,“回答不出来是吧?回答不出来你今晚单独多加三张卷子,正好听戴老师说过去一个月的卷子你都没写。”   姜鉴:“……”   太狠了这也。   也不管熟不熟,姜鉴用带着石膏的腿不轻不重地在桌子底下朝着骆书新踢了一下。   远处看不清,同桌还是可以的。   骆书新转笔的动作微顿,姜鉴好像感受到对方内心挣扎了两秒。   然后转笔彻底停了,骆书新的笔在卷子上圈了某个题号。   姜鉴把题号念了出来。   谭松康:“……”   谭松康:“当我眼瞎?——站起来!!”   谭松康一拍姜鉴新同桌的桌子。   新同桌应声拔地而起——真“拔地”,康康不算特别高,姜鉴比他高差不多一个头,而骆书新又比姜鉴高半个头。   身高碾压,真“俯视”。   谭松康:“……”   谭松康:“别以为是转校生就有什么优待?你以为你在帮他吗,你在害他!今天你可以帮他提点题号,来日你可以帮他高考吗?!”   骆书新:“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谭松康:“?”   谭松康:“真熟了你还能帮他考啊?熟了你就要为他违法乱纪?!”   “噗嗤——”前面有个女生没憋住,捂着嘴笑得全身都在抖,也不知道戳了她哪个笑点。   “今天我的课你都站着听!”谭松康骂了骆书新一顿狠的,转过头来看姜鉴也是气得心肝儿疼,可姜鉴翘着石膏蹄子金鸡独立,他也不能虐待学生,“你今天先坐下,这笔账你记着,下次再让我听说你考英语睡大觉,数罪并罚!”   姜鉴坐下,谭松康还没骂完,指着骆书新对姜鉴道,“好好记着,他今天这顿罚是为了你!”   “鹅鹅鹅——”前面女生实在是憋不住了,声音跟打鸣似的。   然后那节课她也是站着上的。   谭松康本意是打算让姜鉴愧疚愧疚,肉.体上罚不了,多少也让他心理上难受一点,长个记性。   可姜鉴毫无愧疚感,还没过去二十分钟,骆书新就看到卷毛小狗右手支起来撑头,开始假寐。   骆书新:“……”   突然就有点后悔。   英语课后,好几个同学凑过来对姜鉴表示慰问——慰问只有第一句,后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海聊。   这事儿真正惨的是骆书新,慰问姜鉴只是意思意思。   邵星倒是莫名对骆书新好感度提升了一点。   他作为一只颜狗,本来就对骆书新印象不错,这时候又觉得对方好像还挺讲义气,好感度猛猛涨。   邵星压低声音和姜鉴咬耳朵,问警告骆书新的事儿,说要不口头问问警告一下就算了。   可骆书新就在隔壁,他嗓子压得跟蚊子叫似的,姜鉴根本听不清。   姜鉴:“你大点声,猫把你舌头叼走了?”   邵星:“你等会儿,我微信给你发文字!”   姜鉴:“发给太子爷看?”   邵星:“……”   自己这发小仿佛是个傻的。   姜鉴以自己腿脚不便为由,旧恩未答为挟,愣是让邵星在十分钟的课间跑出去给他买了一堆小零食和可乐。   邵星回来的时候距离上课铃只有不到一分钟,喘的像条濒死的狗,把小零食和可乐都扔给姜鉴的同时竖了个中指聊表敬意。   邵星爬回自己的座位,姜鉴一边和转过头的前桌继续闲聊,一边偷偷看了一眼骆书新。   骆书新像是在热闹街市里单独开辟出了一个孤岛,姜鉴再怎么和别人聊天也没见他有一丝被打扰的意思。   之前那份物理卷子已经写完了,这会儿他在写数学习题册,中性笔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响,草稿纸上的笔记工工整整,12345这种阿拉伯数字在他笔下都有种奇怪的美感。   姜鉴想了想自己的草稿纸——永远跟鬼画符似的,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懂。   下节课的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前桌把身体转了回去,正襟危坐。   姜鉴从邵星用命买回来的零食里掏出一瓶可乐,放在两人的课桌之间,然后用两根指头抵过三八线,一路推到骆书新的领域。   老师进来说开场白骆书新的笔停都没停,可乐轻轻推过来的时候,他倒是停笔看了姜鉴一眼。   中性笔在他手里转了个圈,似乎在等姜鉴开口。   迎着骆书新的视线,姜鉴莫名有点心虚。   “谢礼。”   姜鉴字正腔圆,甚至无意识挺了挺胸膛,试图理直气壮。   姜鉴自认是个恩怨分明的好孩子,骆书新刚刚替他罚站了。   骆书新看向他时还好好的,这两个字不知道哪里惹得他不满意,脸一下就冷回去了。   他用笔把可乐推了回来,语气冷淡,“用不着。”   然后垂头继续打完最后两行草稿,写上答案收了习题册,开始听老师讲课。   姜鉴:“……”   用不着就用不着,凶什么?   我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姜鉴气不过,把可乐罐拿起来就一指头拉开——   他忘了刚刚邵星是一路狂奔回来的,可乐罐“砰”的一声,不仅撒了他的桌子,连带着骆书新的桌子和前桌同学的后背都未曾幸免。   姜鉴:“……”   老师:“…………”   姜鉴这脚瘸得真好,这种时候哪个老师都不好意思让他去走廊罚站。   .   直到晚饭的时候姜鉴还在郁闷,根据邵星的说法,当时全班都扭头看他拉开易拉罐一脸懵逼的样子了。   十六七的孩子,你让他丢人,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这时候大家都去吃晚餐了,教室里就剩下他和他同桌,以及零散几个拿着饼干就习题的学生。   同桌还在唰唰写题,姜鉴倒在桌子上,校服蒙头,看似补觉实则装死。   九月的太阳依旧很烈,好死不死的他座位就杵在窗边,再加上校服蒙头,已经快要被闷到窒息了。   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同桌站起身,然后朝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奇怪,他蒙着头看不见,只能感觉,对方像是站起身后在对着自己的方向弯腰。   姜鉴下意识想到对方弯着腰贴在自己的头旁边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的模样——而且脸已经要贴到自己头发了,头发能清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一下。   “你干什么?!”   私人领域入侵,姜鉴掀开校服准备炸毛,然后就看到骆书新整个上半身越过他准备拉上窗帘。   姜鉴:“……”   骆书新从容中透着理所当然:“很晒。”   姜鉴:“……”   太阳能晒到姜鉴,自然也可以晒到骆书新。   对视间姜鉴迷之尴尬,手背下意识碰了碰脸。   他头发被校服弄的有点乱,脸上一片潮红还往下滚着汗珠子。   再看骆书新,嘴上说晒,但只是额头有些薄汗,皮肤依旧冷白,看不出有太大影响。   ……真是可惜了,这个王八蛋没赶上江水一中军训,姜鉴突然很想知道这人的皮肤晒成酱油色还能不能好看的这么嚣张。   骆书新坐回去,中性笔划过英语选择题题干,然后扫了一眼选项就圈出了答案。   做了两题之后,他突然拉过挂在书桌侧面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包纸巾放在姜鉴的桌子上。   姜鉴:“……”   姜鉴:“什么意思?”   骆书新像没听见,继续刷题。   姜鉴也想给他推回去,然后特高冷来一句“用不着!”   可他现在真的很用得着,汗水都顺着脖子往下淌了,贼难受。   纸巾包装上有只草莓熊。   姜鉴恨屋及乌,连带着那只熊都变得可恨起来。   他一把将纸巾抓过来,抽出一张囫囵擦了擦,然后拿上了自己拐杖,准备出教室。   严格来说,江水一中“放学后”的概念是指下晚自习后,但是今天情况特殊,高一刚刚开学,高二沾光,今天的晚自习属于自愿上课,很多走读生下课了蹭个晚饭就回家了。   所以今天的放学后就是指的晚饭这段时间。   原本姜鉴这金鸡独立的也不想出门,影响他校草的英明形象,可邵星在出门抢晚饭之前给他留了句话,让他记住待会儿去小树林。   姜鉴拄着拐杖起身,坐久了脚麻,差点摔倒,好在及时稳住,这架势惹得骆书新看了他一眼。   姜鉴:“看什么看?”   骆书新:“你去哪儿?”   姜鉴:“管你什么事?”   骆书新:“小树林?”   姜鉴:“?”   骆书新掏出纸和一百块,“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姜鉴:“?” 第5章   姜鉴差点没宰了邵星。   他一瘸一拐地杀进小树林,隔着老远就把拐杖扔过去,砸的就是他发小。   小树林也叫“情人坡”,一边是一片人造湖,另一边是大片草坪小坡和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片林子。   这地方大,监控死角多,又该死的有那么几分浪漫氛围,不少高中小情侣来这边坐在草坪上一起看湖水,或者躲在林子里踩着落叶并肩晃一晃。   姜鉴他们约的小树林特指小树林内部,这会儿人到的齐全,地球的和平保卫者全都在。   殷英拉着夏一鸣,非要给人做美甲,一边涂指甲油一边嚼着口香糖吐泡泡。   其它几个男生也是姿态各异,有二班的拿着英语讲义复习语法,也有吊车尾的几个人在一起蹲在一块石头旁边打扑克。   在姜鉴来之前,邵星正准备加入扑克大军。   拐杖气势汹汹砸过来吓了邵星一大跳,邵星躲了一下。   姜鉴也不是真砸,故意偏了一点,看着吓人其实很有分寸。   邵星一脸懵,“咋了鉴鉴?”   “你再叫那两个字?”姜鉴恨不得把邵星皮扒了,“最近胆儿很肥啊?以我名义给转校生递情书?!”   一句话,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殷英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你班转校生不是个男的吗?那个大帅比。”   夏一鸣两眼放光,第一个热烈鼓掌:“星哥牛逼,真正的勇士,我辈楷模!!我爱你!!!”   康康的课上“鹅鹅鹅”的就是她。   邵星摇头如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姜鉴摩拳擦掌,“当事人亲口拒绝的我,铁证如山,你跟我说误会?”   夏一鸣一脸遗憾:“他拒绝你了啊?”   姜鉴:“?”   这是重点?   邵星:“我跟他之间你当然该信我啊!他跟你说什么了?!——不管说什么了,那都是胡说八道!”   要不是姜鉴腿脚的事儿不方便暴露,估计这会儿已经撵得邵星满小树林乱蹿了。   双方折腾了十来分钟才停下来冷静分析,最后看着姜鉴裤袋里的战书齐齐沉默。   给骆书新的那张纸和字迹来源于夏一鸣。   夏一鸣是个女孩子,本班语文课代表,一手字娟秀清丽。而且是给帅哥写东西,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放弃了用笔记本纸的想法,挑了张漂亮有暗纹的粉色纸,两张都是。   骆书新误会这是封约定告白的情书也算情理之中。   粉色纸张写情书,红色笔写绝交信。   一些毫无来由但很多学生相信并坚守的人间真理。   就算姜鉴是个男孩子,骆书新也没膈应,只是在回应的时候,采取了(自我感觉的)更委婉的方式。   而姜鉴不知道个种关节,被骆书新旁敲侧击地暗示性拒绝,回过味儿来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当即也不管一瘸一拐地走路丢不丢人了,拄着拐杖就要去把涮他的人杀了灭口。   邵星:“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涮你呢?信还是夏姐写的呢!”   姜鉴:“信是你给我的,而且你干的出这种缺德事。”   邵星:“……”   邵星竖了个大拇指,表示无话可说。   有人发问:“那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警不警告转校生了?”   “警告谁啊?人家来都没来!”   “夏姐,你这事儿闹的,你不知道粉色纸不能乱用吗,这让我们说什么好?”   “我也没跟人表白过哦……确实欠缺一些相关常识,对不住,这次是我的锅。”   “鉴哥,他摆出一百块的时候你就没认出那是你自己的钱吗?”   “……”   姜鉴想了想对方非要把一百块塞给自己的模样,“我以为他想拿钱侮辱我。”   “……”   .   本来晚上还有自愿的自习,但姜鉴实在是没脸回去待了。   现在他还记得自己脸发烧的感觉。   虽然这事儿不是骆书新的错,但姜鉴毫不客气地把这笔账记在了骆书新头上。   有朝一日,这笔账一定得还回来……至于今天,他得先回去养养胃或者牙什么的。   想到对方特冷淡地用明显修饰过但修饰的不咋滴的句子婉拒自己的爱意,姜鉴就牙疼胃疼哪儿都疼。   姜鉴给家里的司机王叔打了个电话。   从校门到回家路上姜鉴都一言不发,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头靠在车窗上怀疑人生。   司机王叔从后视镜多看了姜鉴两眼,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是回哪里。   姜鉴有气无力地看了王叔一眼,哀怨无意识地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一看就是还没从伤害中回过神来。   老王:“……”   老王:“明白了。”   回去路上姜鉴顺便买了只新手机,补了电话卡。   老王的车最后停在江水市的一个老街区。   下了车,周围来往都是街里街坊的熟人,路边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各种小吃摊子。   姜鉴下车刚刚跛了两步就遇上一个相熟的小叔想帮忙,姜鉴不让,对方二话不说就把他扛起来了,扛大包似的给送到家门口了。   一路还有婶婶婆婆们的打招呼,   “小鉴回来了呀?脚好点没?”   “诶,我家今天炖了鸡汤,待会儿来我家吃饭呀。”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爸他……哎哟,你拐我干嘛,我就问问!”   “……”   到了家门口被放下来的姜鉴捂着脸,只觉得没脸见人,“裴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脚……”   被叫裴叔的那位rua了一把姜鉴的卷毛,“行了进去吧,越大越别扭了!”   姜鉴在这条街生活了很多年。   他爸事业还没成功的时候,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后来他爸事业有成,全国乱飞跑商务,买了地段更好的房子,可他跟他妈住不惯,于是又跑回这里。   后来他妈妈去世了,他跟着他爸住了一段时间,住着住着还是觉得这里好。   姜鉴住的房子是个二层带小院子的,打开院门就是一条石板小路。这房子的院子很大,他妈妈专门设计过,靠右有一小片地方有桌凳,可以用来小坐,稍高的小型葡萄架用来遮阳,剩下的地方全部布置成了花园和阳光房。   各种花分门别类专门规划过摆放,金贵的在阳光房里细心养着,草根的就露天种着,各种花高低错落有致,颜色搭配和谐,一年四季花香不断,这会儿推进门就是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花香。   以前姜鉴有点嫌弃,花草多了蚊子也多,年年夏天苦不堪言。   但后来就习惯了,尤其是他妈妈走了之后,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花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生怕这些妈妈留下来的东西这里枯了那里蔫儿了,哪里还敢嫌弃。   姜鉴关上门腿脚就正常了,也不用装给谁看,这会儿随手放下拐杖活动了一下腿脚。   落地才刚两步,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石桌上摆着一杯奶茶,已经喝干净了,就剩下杯底的珍珠。   姜鉴刚拿起奶茶杯看了一眼,就听见女人尖利的声音,   “你的脚果然没有骨折!!”   姜鉴回过头,这才在花圃里找到一个缩在隐蔽角落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打扮的很漂亮,手上拿着手机录像,镶钻的粉色美甲落在白色的手机壳上分外显眼。   发现姜鉴看见她,女孩子也不装了,站起身从花圃深处走出来,手机仍旧没有放下,   “我就说你是装的!”   姜鉴皱眉:“我家钥匙怎么还在你手上?”   女人:“我现在就要去告诉知远,你的脚是你装出来的,你骗他!!”   姜鉴:“……”   姜鉴调整了一下姿态,正对着女人所在方向,神情轻松地靠上石桌,   “好啊,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姜知远身边有女人,莺莺燕燕的人还不少,这也是姜鉴在姜知远那儿住不惯的原因。   女人“哼”了一声,“不用你打,我自己联系他!!”   女人说完就把刚刚拍下的视频发给了姜知远,然后微信电话打过去了。   姜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没想到这女人还能联系到姜知远,他还以为之前那件事后,姜知远会把这个女人彻底踢出他莺莺燕燕的暧昧对象范围圈呢。   这事儿要追溯到暑假刚补课的时候。   那天姜鉴感冒了,请了一天假在家睡大觉,结果这女人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他家钥匙,趁姜鉴睡觉偷偷跑进来给姜鉴打扫卫生,煮粥,还剪了花圃里的花插花瓶装饰客厅和卫生间。   女人估计是觉得自己没能转正是因为姜知远的儿子不同意,单方面认为打通了这个关卡,她就能顺利做姜太太了。   姜鉴发烧了一整天,在二楼房间被人敲门敲醒,打开门见到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试图堆出和蔼笑容。   再看到客厅里插着的花,和厨房里被嚯嚯的乱七八糟的厨具——那都是他妈妈精挑细选选买回来的。   姜鉴当时就对女人没有好脸色,让她滚。   但对方吃准了姜鉴不会对女人动手,死缠烂打,反复强调自己的粥煮的很好吃,而姜鉴发烧需要人照顾,她就是来关心一下,而且以后会待姜鉴像亲儿子一样。   姜鉴只想把人赶走,他本就发烧,拉拉扯扯间,不知道是他头晕还是女人没轻重,总之他就从楼梯上栽下去了。   女人没敢跑,背着磕的一头血的姜鉴出门,准备打车去急诊,结果在门口被热心街坊截了下来,一起送到了不远处裴叔的小诊所里。   姜知远赶过来的时候,姜鉴头上包着纱布,一口咬死自己是被这女人推的。   周围街里街坊的,也看不惯姜知远老婆刚死就莺莺燕燕还不管儿子的做派,顺水推舟帮忙作证。   最绝的是裴叔,平时看着挺热情一个人,愣是在当天不苟言笑地板着脸,咬定姜鉴骨折了,一边说一边帮姜鉴打石膏。   女人百口莫辩,哭着要拉姜鉴去正规医院拍片,可那种时候哪里有她说话的余地。   姜知远冷着脸,顾及颜面没说太难听的话,但话说得很绝,把女人赶走了,让她这辈子都不许在他们父子俩面前晃悠了。   当天的绝情话姜鉴还记得个大概,结果现在女人给姜知远打微信电话一打就通,这就很有意思了。 第6章   电话开了免提,接通之后女人一直在问姜知远看了视频没有,然后开始诉说自己的委屈,说自己当初没有推姜鉴,姜鉴的脚也分明是装的,自己那天去看姜鉴纯属好心……   姜鉴就靠在桌边听她一句一句接一句。   “说够了没有?”是电话那头的姜知远先忍不了了,声音莫名发冷。   女人一愣。   姜鉴则嗤笑了一声,心说也不知道这严厉的语气到底是给那女的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   姜知远向来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到这时候明显维持不了斯文败类的皮,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去找小鉴?”   女人急切地道,“我就是想证明他根本没有……”   “行了,”姜知远,“不听话就没必要再说了,好自为之吧。”   姜知远根本没给女人说话的机会,电话立刻被挂断,女人再打就打不通了。   啧,一脉相承的拉黑手速。   这时候姜鉴的电话响了,他刚刚买的手机补办的电话卡。   女人停了想要回拨的动作,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姜鉴的手机。   明明没哭,表情却比哭了还要可怜。   姜鉴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真的。   他跟着裴叔他们一起撒谎说脚骨折没意思,这女人死缠烂打想要挽回姜知远也挺没意思的。   都挺二逼的。   姜鉴拒接了姜知远的电话,顺带把姜知远拉黑,把桌子上的奶茶空杯拿过去递给了女人。   女人愣了一下,接过来,表情很迷茫。   姜鉴:“丢掉,不要留在这里,出门不远有垃圾桶。”   后两句不知道说人还是说奶茶杯。   姜鉴不再理人,自己单独进门了。   里面的门一关上,女人突然开始在外面嚎啕大哭,她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姜知远,也是真的愿意给姜鉴做后妈,那天过来也没有要欺负姜鉴的意思,她不是图他们姜家的钱。   她好委屈好委屈,她爸妈不同意她和二婚中年男搞对象,她天天和爸妈吵架,巴巴往上送。她以为自己是真心,对方也会是,没想到会是这个下场。   姜鉴被她嚎得脑仁儿疼,随手从抽屉里翻出降噪耳机带上了。   最后外面那个女人是被姜鉴家的做饭阿姨劝走的。   阿姨姓周,不在家里常住,只定时定点过来给姜鉴做饭和打扫卫生,所以到的晚。   这阿姨是姜鉴妈妈还在的时候就在这里帮忙了,东西怎么收拾怎么摆都很有数,从不改变屋子里的格局,也是这样姜鉴才一直请她。   周姨做完了饭,照例上去敲门叫人吃饭,结果敲了两下没反应,推开门瞄了一眼,发现姜鉴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耳机都没摘。   周姨叹了口气,把门拉上了。下楼把饭菜都温好,留了张纸条,先写让姜鉴别伤心,后来觉得不好,又改成了让姜鉴记得吃饭和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   .   姜鉴一觉睡到晚上八九点,窗户没关,夜风正对着他趴在书桌上的脑袋吹。   他迷迷糊糊地感知到有人推了他两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姜知远站在书桌旁边,屋里开着灯,估计是姜知远回来之后才开的。   姜鉴刚睡醒有点迷糊,头也疼,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姜知远怎么在这儿。   姜鉴:“你今天不是忙吗?”   姜知远四十多岁的人了,但身材保持的很好,三五不时还会去健身房溜达,打扮的儒雅风.流,再加上这张脸年轻时就是嚯嚯姜鉴妈妈的本钱,上了年纪也没差多少。   总体而言,有钱长得帅的大叔,小姑娘们趋之若鹜似乎也可以理解。   姜知远摸了姜鉴的头,确定没发烧才心下安定一点。   姜鉴偏过头,让姜知远的手从他手上移开,   “我没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不是真的没事,也不是姜鉴接受良好,更不是看姜知远和女人断了关系他就消气了。   他只是麻木了。   从第一次知道姜知远身边莺莺燕燕开始,能折腾的他都折腾了,同样的招数玩儿第二遍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姜鉴也觉得折腾的怪无聊的,他妈妈都走了,难不成还真指望这位长得跟花儿似的有钱大叔替他亲妈守一辈子身啊……   想到这里姜鉴膈应了一下。   姜鉴妈妈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可当年她为了姜知远和家里彻底闹翻,本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命,愣是陪着姜知远吃糠咽菜好多年,给人生儿育女。   姜鉴心道,如果有人在我最难的时候宁愿和家里闹翻了也要站在我这边,跟着我吃尽苦头,那我这辈子一定不要其他人,不管他还在不在我身边。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化为外在表现就是姜鉴不想搭理姜知远,   “行了行了快滚吧,我真没事。”   “怎么跟爸爸说话呢?”姜知远rua了一下姜鉴的头毛。   姜鉴仰头看他,整个人在炸毛边缘,“那你想我怎么说话?”   姜知远:“……”   姜知远很擅长拿捏他儿子,姜鉴实际很心软,他这人对越是在乎的人越是没辙,他还愿意搭理你,冲你发脾气,你就还有救。   姜知远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姜鉴面前坐下,平视拉近了距离。   他兀自沉默了两秒,然后用一种掏心掏肺的语气对着姜鉴认错。   他的认错和姜鉴不一样。   姜鉴的认错三连一直是“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姜知远的认错会把你心目中觉得他错的地方掰开了揉碎了放在你面前,刚刚好自我反思的每个点都完美切中你的心意,会让你觉得这人真的知道错了,而且反思得很深刻。   到了最后,他总结的时候才会说,“爸爸以后不会这样了,爸爸发誓。”   不过这父子俩有个共性,认错但不改。   这也不是姜知远第一次跟姜鉴说“爸爸以后不会了”。   姜鉴耐着性子,“说完了?”   姜知远:“爸爸这次明知故犯,该罚,翻倍好不好?”   姜鉴:“三倍。”   姜知远:“好。”   姜鉴不在意三倍还是五倍,他只想用某种方式让姜知远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姜知远以为这事儿翻篇了,开始叨叨看到楼下温着的饭菜和字条,教育姜鉴该好好吃饭。   姜鉴不走心的应了,又被叨叨了三五分钟,姜知远接了个电话。   他看到来电显示神色未动,但电话是出去接的。   避嫌意味明显,估摸着又是哪个红颜知己,就算不是白天那个,也还有其他人。   包括姜鉴妈妈在内的这些女孩子真是挑了一个烂人。   接完电话姜知远并没有在这里多留,又嘱咐了几句记得下楼吃饭就先走了。   姜鉴摇摇晃晃地起来把自己摔进被窝,听到外面姜知远的车离开的声音。   姜鉴翻了个身,抱住被子。   以前的姜知远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虽然忙,但是回来的时候家里有妈妈,一家人都很快乐。   姜鉴心想,妈妈走了之后自己是从坏变好,那姜知远大概是从好变坏了?   他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头疼没停,也睡不踏实,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应该爬起来喝包感冒灵再睡,一会儿又觉得想吃妈妈煮的粥,肚子好饿……   第二天早上周姨做好早餐叫姜鉴起床,结果吓了一跳。   姜鉴眼睛都烧红了,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出门的时候还要装一瘸一拐,简直雪上加霜。   反正姜知远也知道这件事了,姜鉴某一个瞬间想撂挑子不装了。   可转念又想到谎已经撒出去了,现在撂挑子太子妃肯定以为骨折是他想逃暑假的补课而编造出的谎言,一准儿抓起来往死里罚。   周姨一边给姜鉴找药一边忧心忡忡,   “真的还要去上课?要不今天请假,我帮你给你们老师打电话?……哦哟都烧成这样了上课能听进去什么呀,这多遭罪呀!”   姜鉴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请假,可他打开手机登微信看了一眼,结果差点气抽过去。   别的日子就算了,今天这学是非上不可。   他的微信列表满满当当都是未读信息,其中有邵星夏一鸣他们的友情问候,也有别的班不明真相的人来问他“告白被拒”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要怪殷英。   殷英也是地球和平保卫者的一员,昨天听了全程来龙去脉的,她回去上自习的时候正好遇上自家闺蜜告白失败正在哭。   殷英在安慰闺蜜的时候,顺口来了一句“鉴哥这种人告白都被拒了,咱们被拒有什么可怕的?”   殷英的初衷是借比惨宽慰闺蜜受伤的心灵,校草都被拒,说明被拒是正常的。   没想到这没头没尾的断章取义式安慰被传出去了,这会儿全校都知道姜鉴昨天给神秘妹子告白然后被拒了。   消息列表一大半都在八卦,辗转知道内情的在哈哈哈,不知道的则在问那个不懂男色可贵的妹子是谁。   本来姜鉴今天可以请假。   可出了这事儿,姜鉴再请假,估计流言就要变成一中校草兼校霸为情所伤,深陷自闭,不好意思见人了。   姜鉴咬碎了牙,想把他们[地球和平保卫者]里的人都拎出来挨个暴打,怎么没一个靠谱的?   姜鉴喝了周姨递过来的药,意外发现微信有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蜡笔小新。   对方的好友申请理由写的“我是骆书新”。   姜鉴:“?”   这人从哪儿来的他的微信号? 第7章   姜鉴没搭理。   想到自己生病还要强撑着去学校有这位一份功劳,姜鉴实在难以对这位新同桌保持平常心。   姜鉴上车的时候又被司机老王关心了一下,到了学校他又被邵星在内的朋友慰问。   如果这些慰问中没有夹杂对他表白对象是谁的八卦就更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早读铃声响,没人没完没了的关心,姜鉴才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   早上的药并没有多大作用,现在他喘气都是滚烫的,脑子里也是晕乎乎的一片,周围此起彼伏的背课文声音像是无数和尚在给他念往生经。   姜鉴趴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旁边没声音。   不对啊,这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位新同桌努力学习的人设。   姜鉴撑开眼皮看了骆书新一眼,结果正好逮到骆书新也在看他——姜鉴又开始尴尬了。   不过……   他看了看骆书新,又看了一眼骆书新手底下的卷子——大早上刷什么题啊?   骆书新神色淡淡,既没有八卦也不像关心,似乎也没把昨天的事情放心上,好像就是随意一瞥。   不过两人视线对上之时,骆书新下意识转了下笔,然后才出声建议,   “你应该去医务室。”   “不去!”姜鉴换了个方向趴头。   看到这位的脸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不过旁边没有念书的声音稍微好那么一丢丢,姜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读早餐都睡过去了。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物理,昨天发的卷子姜鉴又没写,厚着脸皮说没带,反正他一个病秧子加跛子,太子爷也拿他没办法。   黎昭无语了半晌,最后还是让骆书新和姜鉴分享同一张试卷。   于是试卷摆在了两人正中央,姜鉴跟只病恹恹的猫一样趴在桌子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眼睛无法聚焦地看着放在正中间的试卷——不是他非要这么坐没坐相,实在是没力气。   他一开始还勉强留意了一下骆书新的正确率。   昨天太子妃让年纪第一要有危机感,姜鉴也有点好奇骆书新到底多厉害。   可留意着留意着就不行了,眼皮直打架。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到有只微凉的手贴到了他的额头。   这种时候能贴他的没别人,姜鉴想炸毛说“把你爪子拿开!”   但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任由那手在他额头停了几十秒。   一开始是抗拒的,不过冰冰凉凉还挺舒服,对方把手拿走的时候,姜鉴个难伺候的居然皱眉了。   做什么?不让你贴你非要贴,贴上来又拿走?涮我呐?   姜鉴嘴巴嘟囔了两句,但骆书新没听清。   他也是服了,没见过烧成这样还要在教室死撑的。   骆书新放下笔举手示意,说自己同桌要烧迷糊了,自己带他去趟医务室。   现在这情况是不能指望姜鉴自己走了,骆书新背过去的,打着石膏的蹄子无意中一晃一晃。   不怪昨天邵星走不稳,姜鉴自己就不是个老实被背的。   骆书新无奈:“你能不能不要动弹?”   姜鉴估计是没听清,但是脑子好像清明了一点,意识到有人在背自己,然后自认为特别乖顺配合地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骆书新:“……”   姜鉴隐约中嗅到骆书新身上的味道,可能是沐浴乳,也有可能是洗衣液,香味很淡,闻着很舒服。   于是卷毛小狗的脑袋在骆书新背上蹭了蹭,自顾自寻摸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但乖巧只是一时的,把卷毛小狗一背进校医务室他就开始乱动弹。   之前狗蹄子晃悠晃悠还是无意识的,这时候的动作幅度已经称得上是在挣扎。   骆书新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   校医反应及时,过来帮忙扶了一把,要不姜鉴就得靠自己的挣扎把自己摔地上。   校医一碰姜鉴皮肤就是一声惊呼,“哎哟,怎么烧成这样了?”   骆书新惜字如金,想来校医也不是在找他寻求答案,所以没做声,依旧冷冷淡淡。   校医简单量了个体温,决定挂水,退烧快。   期间姜鉴不怎么老实,一直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还抓着骆书新的校服不撒手。   说得文艺点,就跟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一样。   姜鉴做噩梦了。   也是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药水味,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都是人,他知道自己妈妈在急救,于是拼命地朝急救室跑,可走廊无穷无尽,不论怎么跑都到不了那个地方。   梦中他一直跑一直跑,急得满头大汗,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满头是汗,除了急出来的还有烧出来的。   他左手在挂水,右手死死拽着一件校服外套,因为手心出汗,抓住的那块已经濡得有些湿润。   姜鉴拿起校服外套打量了一下:“?”   虽然是九月,但教室和医务室都开空调,所以室内校服外套也不会脱,而姜鉴自己的好好穿在身上。   “醒啦?”校医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边,戴着眼镜不知道在写什么,听见动静才看过来。   “哦,这个啊,”校医看姜鉴对校服一脸懵逼的模样,“这是你同学的,就送你过来那个男孩,高高瘦瘦的,长得还挺好看。”   姜鉴:“?”   他把校服留给我干嘛?   校医:“你当时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他还要回去上课,就把衣服脱下来留给你了。”   姜鉴:“?”   姜鉴:“???”   谁?   我???   我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校医被他神情逗乐了,打趣道:“别这么看着我啊,同学,这也不是我逼你不撒手的不是?”   姜鉴:“……”   姜鉴看了一眼挂的药水袋,里面药水已经快要结束了。   姜鉴头都大了。   好嘛,昨天让这人误会自己要找他告白,今天自己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这是什么矢志不渝可歌可泣的狗血单恋爱情故事?   “哦,对了。”校医从桌子上抓起几颗什么,随手抛给姜鉴。   姜鉴手比脑子快,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但是右手已经把东西接住了。   张开手心一看——金丝猴奶糖,而且还是两颗。   校医接着低头回去写东西,“你那同学留给你的。”   姜鉴无意识吧唧了一下嘴。   嘴里发苦,挂水了就会这样,药物代谢导致的。   姜鉴在有骨气地不受嗟来之食和先把嘴里苦味中和掉之间犹豫了一下,没出息地选择了后者。   他剥开包装,塞进嘴里。   化了一会儿觉得不够甜,就把奶糖嚼着吃了。   吃完糖姜鉴躺床上仰望天花板,整个人像是放空,但是神情莫名有点悲伤。   他想了一会儿骆书新,加上康康课上那次和纸巾那次,这算是欠人三回了。虽然不是什么难以报答的大恩大德,但姜鉴也得重新审视和骆书新的关系。   人家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自己还天天去人家脸上炸刺儿,那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有的没的转移了一下注意力,最后还是无法控制的想到了自己亲妈。   车祸过去快三年了。   ……真不喜欢医务室这味儿。   姜鉴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这一躺差点药水打完了没及时抽针,给校医吓了个够呛,得亏是他有先见之明地定了个闹钟。   姜鉴回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座位周边围了好几个人,这次围的那个是他新同桌,期间夹杂着各种赞叹,什么“新哥牛逼!”“骆大佬我以后跟你混了,大腿上请一定给我预留一个位置”“大佬我能加你微信吗,我保证平时不骚扰你,我就偶尔问个题”。   邵星赫然在吹大佬之列,而且吹得最起劲。   姜鉴拽邵星问了才知道,刚刚那张他没写的物理卷,有一题忒难,全班没一个人做出来,就骆书新做出来了。   当时黎昭先给了答案,给出答案之后还问了一句“有没有谁做对的,对的举个手”。   当时教室鸦雀无声,黎昭也是痛心疾首,说知道这道题有点难度,但没想到咱身为一班都会全军覆没。   说完在教室晃悠了一圈,尖子中拔尖子地挑了几个物理底子好的看了看试卷,看看大家做错的具体是错哪儿了。   晃悠到骆书新面前,黎昭扫了一眼就笑了出来,“这不是做出来了吗,新同学怎么还刻意低调呢?”   全一班的一个独苗,黎昭没忍住多夸了几句,夸完还没来得及讲最后一题的具体解答方法,下课铃就响了。   黎昭不习惯拖堂,这题解法就留到下节课再讲了。   可班上有些耐不住的,放着正确解法在骆书新卷子上,怎么可能忍住不看。   所以这会儿骆书新周围围了好几个,而且个个不吝溢美之词,恨不得把人往天上夸。   姜鉴理解不了这群热爱学习的人的脑回路,一拐一拐过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手上还别别扭扭地拿着骆书新的校服外套。   反正教室没老师,这群人已经把手机掏出来加骆书新好友了。   骆书新一个个加了,修改备注。   上课铃响,其它同学回去了,于是他们这个角落又只剩下了姜鉴和骆书新两个人。   姜鉴拿着校服外套,琢磨着是现在就开口把校服外套还给人家,顺便道声谢,还是装死把校服直接给人怼过去就完了。   姜鉴还没琢磨完,骆书新改完最后一个备注,突然侧头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   姜鉴迷之紧张,甚至想把某人的校服外套往自己身后藏,他还没琢磨出道谢措辞呢。   骆书新:“?”   骆书新也觉得姜鉴紧张得莫名其妙,他这位同桌甚至无意识把腰挺直了。   姜鉴:“……有事?”   骆书新:“有,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我昨天就申请了,但你好像没通过。” 第8章   姜鉴:“你加我微信做什么?”   姜鉴大概是烧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   大家都是同学,而且自己前前后后欠了人家好几次人情,管他加自己微信干什么呢,人家申请了自己加一下又不会死。   骆书新道:“了解一下新学校情况,戴老师说的,互帮互助。”   姜鉴:“?”   这时老师已经走进来了。   骆书新也把手机收了起来,开始专心准备听课,好像刚刚让姜鉴加好友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姜鉴偷摸从桌肚里把手机掏出来,找出早上看到的那个好友申请,点击了通过按钮。   通过之后,他又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发个表情包打招呼,毕竟这是正常流程。   可他在自己的表情包库挑来挑去也没挑到合适的,最后不了了之。   在他琢磨表情包的时候,骆书新的校服外套就放在他腿上,跟个小抱枕一样。   他一直垂着头,琢磨得太专心,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曲起食指,用食指第二个指节摩挲下唇。   骆书新鬼使神差地看了姜鉴一眼,视线从对方的手指和唇,落到他手上的手机。   姜鉴和骆书新视线对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下垫的校服,眼疾手快地把自己当抱枕抱着的校服扒拉到一旁了。   骆书新微微扬眉。   姜鉴手动的比脑子快,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激了。   姜鉴硬着头皮:“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   挂完水之后姜鉴好了不少,撑着上了几节课。   现在为止课程还在赶进度,到了讲课的时候姜鉴倒是没怎么划水,怎么也是凭本事考进一班的,该认真的时候还是知道认真。   今天没了开学日的福利,晚自习也排了课表,一直要上到晚上九点多。   九点之后还有一节自习课,不过那节课只对住读生做强制要求,走读生可以自愿选择留下做作业,也可以选择回家。   姜鉴这种人当然是准备开溜的,结果拎起书包就被突然冒头的太子妃给扣下了。   太子妃卡着倒数第二节自习课的下课铃进来,手里拿了一把小纸条,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就点了姜鉴的名,   “某些同学,腿脚不方便下课还跑这么快,那脚也不怕年纪大的时候阴雨天疼啊?也不知道老师我这辈子能不能看见他在搞学习和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这么积极,你说是吧姜鉴?”   说完姜鉴还没停,“当然,我这也不是特指姜鉴同学一个人,是吗邵星夏一鸣?”   被点三人:“……”   放学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太子妃点完了人才开始说正事,   “高一刚开学不好准备,高三时间紧任务重,非特殊情况就不让他们浪费时间了。所以这学期的国旗下讲话从高二开始,下周一正好是咱们一班,有没有人自愿表现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部分人垂着头,就怕抬头一个对视太子妃就说,“就是你了,我看你很想为班级做贡献的样子!”   大部分人都不爱凑这个热闹,杵在国旗下声情并茂地歌颂理想歌颂未来,叛逆期的孩子多少有点觉得这种调调让人牙酸。   能进一班的也是人中龙凤,初中和高一的国旗下讲话够他们出风头出到吐了,不缺这个在全校面前“丢人”的表现机会。   太子妃:“就猜到这种情况,这样,我提前写好了小纸条,咱班在几个写作和朗诵都不错的同学中抽一个,谁抽中的话就周末牺牲点时间准备一下,大家没意见吧?”   班上异口同声地拉长了调子,“没意见——”   “那好,点到的同学上来抽小纸条,抽到画圈的就是中奖了,夏一鸣,高亿航……”   点到骆书新的时候姜鉴还愣了一下。   看来骆书新同学的入学检测成绩是非常不错,以至于这种时候都捎带上他一份了。   骆书新是最后一个抽纸条的,打开一看,赫然有个红笔随意勾出的圆圈。   骆书新:“……”   太子妃看骆书新用一张木头脸表演了什么叫做十万个不愿意。   她特想沉痛地拍拍骆书新的肩膀说“节哀顺变”,但老师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干,于是她把这话换成了“加油,骆同学,你可以的。”   骆书新喜提国旗下讲话任务一份。   姜鉴以为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刚准备开溜,结果太子妃刚出教室,康康前后脚地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沓试卷。   这下班上一个都别想跑,姜鉴只能悄悄在桌肚里给司机王叔发消息,说自己临时多了一节课,让他去忙别的,不用在校门口等。   谭松康简单开头说了两句,表示自己要征用最后一节晚自习,然后下发了一批英语专训试卷。   给姜鉴发的是一张阅读专训。   撇开上次姜鉴英语考试睡大觉的事儿,就姜鉴真实水平来说,他的英语在阅读这块儿确实容易丢分,这也算针对性训练。   姜鉴接过试卷时欲哭无泪。   越不擅长什么越怕什么,这要是一张选择题专训,他能唰唰一会儿就写完,阅读专训不知道得做到何年何月。   谭松康看着姜鉴的表情,本来就虎着的脸又黑了几个度,抬手不轻不重敲了姜鉴的脑袋,   “不琢不成器,不修不成材,你这种孩子就是其它老师太纵容了!再做鬼脸我看看?”   姜鉴:“……”   天大的冤枉,他刚刚是真情流露。   谭松康舍得为学生下时间,直接按学生薄弱项分了好几个模块,然后分门别类地进行针对性训练,除了阅读还有其它模块。   这会儿除开某几个英语成绩一直逆天稳定的学生,剩下的都收到了“来自康康的关怀”。   就连被太子妃疯狂暗示成绩可能在高亿航之上的骆书新都收到了,而且和姜鉴是同一套,阅读专训。   本来姜鉴还为这个事觉得心里安慰了两分,有人陪自己一起倒霉,坏心情能够减半。   可做起题来就不是那回事了,骆书新这个牲口,姜鉴还在不情不愿地磨第一篇阅读,他已经翻页了。   姜鉴出于震惊看了骆书新一眼,骆书新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笔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以为自己影响到姜鉴了,之后就没再转过。   平时做理科题,骆书新只在大拇指指背转笔,现在做阅读,用笔的空闲时间长,那笔刚刚简直转出花儿了,好好的中性笔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让人眼花缭乱,又快又稳。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点糊,姜鉴显得有点呆,整个脑子放空了,哪怕对方停了他也盯着,好像啥也没想。   骆书新绷了几分钟,没绷住,侧头看向姜鉴,淡漠的表情下像是藏着一点无奈,疑惑中又透着点探寻。   姜鉴:“……”   姜鉴的内心在悲鸣——我是个坏学生!!我想抄作业!!!   好想抄作业啊……   我不想写……   上帝真神观音菩萨啊……我是病人……嘤……   我鼻塞,头疼,神经痛……   虽然心里的偷懒小人在沸反盈天地哀嚎,但姜鉴愣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事。”   抄也不好抄这位。   姜鉴咬牙糊着脑袋把这张卷子填满了,他大概是全班最晚去教室办公室交试卷的。   康康随看随改,然后抽出打印好的解析一起交给姜鉴,让人回家了。   因为全班用的题不统一,所以这套试卷并不会集中讲解。能考到一班的,哪怕是姜鉴这种人,骨子里都是有点自觉性和上进心的,看不懂他们自己会问。   姜鉴拖着疲惫的身体联系司机王叔叔,结果祸不单行,他家王叔叔出去溜达一圈遇到堵车了,姜鉴得在校门口等一会儿。   姜鉴也不怕被人查,离校门口不远就敢拿着手机淡定地打游戏,落地成盒好几把。   游戏也玩儿不下去了,把手机揣回兜儿里,抬眼就在街对面看到个熟面孔。   骆书新背着黑色的单肩包,脖子上戴着耳机,那是回家路上用来听听力的,另一只手单手搂着一只黑猫。   不巧,黑猫正是姜鉴的女朋友,一哥。   这只在姜鉴面前作威作福的猫到了骆书新手中格外乖巧,骆书新单手托着它,它居然知道主动抱住骆书新的手臂。   姜鉴多看了两眼一哥,然后才在影影绰绰的街灯下,察觉出街对面的气氛似乎并不友好。   在骆书新对面的是个女孩子,大概有170,发尾烫卷,披散在肩头,隔着一条街都能看到对方的唇蜜厚到反光。   女孩子用拇指和无名指拿着个粉色信封,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烟。看样子是要把信往骆书新手里揣——也不怕烟头烫着这位新学霸?   在这位大姐大一样的女孩子旁边,还有个脸红红的只敢偷偷看骆书新的素颜马尾女孩,从始至终她都抓着大姐大的手,跟只小鹌鹑似的。   骆书新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淡,在静待那位大姐大说完之后,骆书新似乎开口吐了两个字,距离太远,姜鉴没能听清。   唯一确定的是骆书新说完之后,对面那位大姐大明显要炸了。   姜鉴都怀疑对方会立刻拽起骆书新的脖领子,抽他一个大耳巴子。   “二妞!!”   姜鉴隔了一条马路,突然拔高的声音让半条街的人都朝他这里看了一眼。   大姐大条件反射的气焰消下去一半,停下来四周看。   目光锁定到姜鉴身上的时候大姐大突然炸毛,“姓姜的你要死啊!瞎叫唤什么!!”   这大姐大姜鉴认识,他们地球和平的保卫者中的一员。   叫做殷英,二妞是她家里人对她的昵称,姜鉴意外知道的。殷英嫌弃这个称呼嫌弃的要死,一听就炸。   不过在刚刚的情景下,她以为是她哥逮到她谈恋爱了,吓得差点当场立正。   姜鉴老神在在的:“干嘛呢?强抢民男,你哥知道吗?”   被强抢的骆书新同学不动声色的看了姜鉴一眼。   殷英:“你少管闲事,强抢也比你下战书变成写情书的强!”   姜鉴明显感觉到骆书新的目光又落到他身上了。   姜鉴被骆书新盯着就浑身不自在,甚至这时候下意识想要挺胸,像虚张声势的青蛙一样。   殷英嘴上凶巴巴,但也隐约会意了姜鉴的潜台词,这时候没有继续为难骆书新,带着自家小鹌鹑往姜鉴这边走。   走得近了殷英才压低了声音,   “你干嘛?不是昨天还说要揍他吗,今天就帮人撑腰啦?特意驳我面子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姜鉴:“你昨天也准备揍他,还一起去小树林了,也没见耽误你今天告白啊?”   殷英立刻把身边的鹌鹑往前面拖了拖,“可不是我,是她,我来帮她壮胆的,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去我哥面前胡说八道的瞎告状!”   小鹌鹑:“……”   姜鉴心道谁稀得去告状,要不是欠了人人情,他才不想多管这闲事呢。   殷英看姜鉴的表情,确认对方没有告状的意思才放下心来,转了话题道,   “你后天晚上有安排吗?”   姜鉴:“?”   姜鉴:“后天不是你跟你哥过生日,约在新时光?”   新时光附近一家挺有名的ktv。   殷英有个孪生哥哥叫殷栩,体育生,本身不是特别爱找事儿的人,顶多脾气有点爆。   因为有个太妹妹妹所以也加入了姜鉴的保卫者行列,为妹妹出头的时候打架贼狠,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学生,不怎么动手。   大家天天在一个群,殷英又是个好热闹的,过个生日恨不得把认识的人都拉上。   “哦,你记得啊?”殷英讪讪,“我以为你忘了,所以再提醒一遍。”   姜鉴嫌弃道,“提醒了也没用,不去,我这蹄子这样,去那种灯光黯淡的地方,你们喝了酒群魔乱舞,谁再给我踩一脚。”   殷英瞪他,“你不去试试看?!”   “……”   好不容易送走殷英这尊擅长无理闹三分的活佛,姜鉴抬头发现他新同桌居然还没走,依旧站在街对面,一手捞着猫。   姜鉴看过去的时候,骆书新也正好在看他。   姜鉴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放学了就该回家了,他抓着一哥不松手是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准备,把自己女朋友,带去他家吧……   在姜鉴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骆书新抱着猫转身进了一家小超市,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除了一盒笔芯一沓活页纸之外,还有两罐可乐。   可乐?   姜鉴看着骆书新朝着他的位置走过来。   姜鉴:“?”   骆书新在他面前停下,掏出可乐递给他,“谢礼。”   “……”   什么叫天道好轮回??!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姜鉴头也不疼了鼻也不塞了,连站没站相的腰杆都更直了一点,他义正辞严地推开可乐,字正腔圆道,“用不着!”   “哦。”骆书新扬眉,然后点头,自己把那罐可乐拉开喝掉了。   姜鉴:“……”   姜鉴:“…………”   这王八蛋绝对是故意的!   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姜鉴也不撑面子了,伸手去骆书新袋子里扒拉另一罐儿,白送的可乐,不喝白不喝!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这王八蛋如意,谁允许他这么嘚瑟的?   虽然骆书新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面瘫脸,但姜鉴就是感受到了对方灵魂里的恶趣味。   虽然,这可能是个误会。   姜鉴扒拉可乐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姜鉴旁边响起。   那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声音温柔但活泼,她说,   “小新,这是你朋友吗?”   姜鉴扒拉可乐的动作一顿,觉得这个语气好像不太像同学之间的,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骆书新叫了一声“妈”。 第9章   “不是说还有会儿才到吗?”骆书新语气如常。   “我问了个路,抄了条很多人不知道的近道。”女人一边答话,一边打量着这位在自己儿子的便利袋里乱翻的同学。   姜鉴慢半拍地把头抬起来,居然有点做贼心虚的尴尬。   女人很年轻,不仅仅是皮肤状态,更多的是眉眼之间的神态,很灵动,跟小姑娘一样。   如果没化妆再换上校服,估摸着混进学校里扮成高中生都不会有人怀疑。   在姜鉴开口之前,女人先一步出声,“你先别自我介绍,我猜一猜——小鉴是吗?”   姜鉴:“……”   女人笑道,“我猜对了。”   姜鉴:“……昂。”   姜鉴:“您知道我?”   女人笑道:“小新昨晚回家跟我提到你了。”   姜鉴:“……”   提到我跟他表白约小树林吗?   女人伸出手来,好像压根不在意年龄差,平辈一样的自我介绍,   “我叫骆月,很高兴认识你,小鉴。”   姜鉴觉得这手好像不应该握,对面这个他好像应该叫阿姨,按辈分来说。   姜鉴偷偷瞟了一眼骆书新,骆书新一脸麻木,应该是司空见惯。   姜鉴还是把手递上去,礼节性握住女人指尖。   在这种姜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了。   姜鉴猜到是司机王叔过来了,他几乎是怀着感恩的心情表示要接个电话,然后他得到消息——王叔那边堵死了,彻底过不来了,对方满怀歉意的让他打车回去,还特意提醒他绕道。   姜鉴倒没有太多情绪,还安慰了王叔叔两句。   打车就打车呗,也不是不行。   就是……   姜鉴又看了一眼骆书新捞在手上的猫。   姜鉴:“你是要收养它吗?”   骆书新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人,“我问过,这猫是校园里的流浪猫。”   姜鉴小声嘟囔,可它也是我女朋友。   从高一就开始喂养和讨好,虽然没有把猫带回家,但在姜鉴眼里,这已经是他的猫了。   可能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变化之前,你会误以为它永远都在那里,不会改变。   比如姜鉴妈妈的离开,比如骆书新就来了一天就要带走这只在校园里混吃混喝好几年的猫。   姜鉴伸手摸了摸猫头,一哥完全不给他面子,居然还朝他哈气。   忒没良心。   骆书新:“你也想养?”   姜鉴表情像是有点苦涩,“算了吧,我养自己都费劲,有人养着也挺好,你对它好点。”   姜鉴依依不舍的,和骆月打了个招呼准备先走。   骆月四下看了看,好像没见到接姜鉴的家长,主动询问姜鉴是不是没人接,得知司机堵车过不来,她表示可以送姜鉴一程。   姜鉴拒绝了半天,可架不住骆月实在热情,姜鉴感觉自己像是被骆月绑上车的。   骆书新?   骆书新单手托猫在旁边干看着。   一开始姜鉴还对骆书新抱有幻想,实在没辙的时候试图用眼神暗示对方帮忙劝劝自己妈妈。   结果骆书新装没看见。   姜鉴那个气啊,坐上车之后灵魂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因为自己犟不过某位比自己矮还比自己瘦的女士生无可恋——这位女士也忒热情了,什么社交.恐.怖.分.子。   另一半则在对名为“骆书新”的小人疯狂抽打!这人哪怕出个声都好啊!!出个声自己都不至于在校门口被“绑架”。   骆月仍旧热情洋溢,一边调试导航一边问姜鉴家的地址,姜鉴欲哭无泪。   “那个……”姜鉴想叫阿姨,但是对着这么张脸有点叫不出来,想叫“姐”,又给人叫岔了辈份。   最后没办法,只能把称呼给吞了,改叫“您”。   “骆同学转校之前,您对他朋友也这么热情吗?”   骆月笑出声,“哪儿啊,你是独一份,我倒是想多热情热情,可你看看他那张死人脸,他像是有朋友的吗?——诶,我说,小鉴你现在跟他应该算朋友吧?你多带带他,这孩子可太独了,本来就没人跟他玩儿,转了校谁也不认识,更没人跟他玩儿了。”   ……您儿子好像上的是高二,不是幼儿园大班。   虽然这么想,可姜鉴还是下意识开始商业吹捧,“骆同学这么优秀,您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和大家混熟的。”   “我哪儿能不担心呀?”骆月一本正经地叹气,“他现在这样是不是看着挺靠谱的?你猜我今天晚上为什么来接他?”   姜鉴:“啊,为什么?”   骆月:“他昨天在我们小区转了三圈没找到回家的门,三过家门而不入,最后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去接的!!”   姜鉴一脸震惊地侧头看骆书新。   骆书新没动静,任由亲妈挤兑,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鉴:“您老,路痴啊?”   骆书新这才抬眸,不凉不热地看了姜鉴一眼。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鉴没绷住,心里笑得打跌。   骆月在前面长吁短叹,“那小区我们搬来快一周了,他愣是没记住路,你说这种儿子,我敢放他一个人到处跑?”   骆书新淡淡道,“没那么夸张。”   骆月跟人对呛,“那你昨天倒是自己找到门啊!”   姜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骆月说起话来好像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很快姜鉴就听了骆书新一箩筐的童年黑料。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姜鉴下车,本来骆月还要步行送一段,姜鉴恨不得蹦跶两下证明自己腿脚没事儿能自己走。   骆月临走前踮着脚尖rua了一下姜鉴的卷毛,“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回家空调不要开那么低,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知道仗着身体好胡作非为……”   直到骆月的车离开,姜鉴还站在原地目送。   在太温暖快乐的气氛里待久了,突然被拔出来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冷和空。   姜鉴脸上的表情渐淡,直到唇角从微微翘起最后变成完全平直。   好像天底下的妈妈都有那么几分共性,   爱抖孩子黑料,孩子去了新环境就担心些有的没的,担心又不肯直说……   心底无意识出现的暖热慢慢凉透,化成了一场空。   就好像饿急了的乞丐突然看见正在吃肉包的路人,那味儿不小心就飘进自己鼻子里了。   闻着就香,可馋可馋,可他吃不着,他没有。   .   他下车后骆书新就和妈妈踏上了自己的归途。   骆月女士依旧叨叨个没完,有点像职业病。   骆月女士年轻漂亮但没学历没专业技术,她现在是做游戏主播的,技术非常流弊,但不算什么大主播,也用的是虚拟人物不怎么露脸。   主播嘛,就见不得空气冷下来,得空就自个儿叨叨活跃气氛。   骆书新捏着猫爪爪,听骆月女士前脚夸姜鉴长得好看,后脚夸姜鉴性格乖巧可爱。   骆月兴致勃勃:“他就是昨天给你送情书那个男孩是不是?”   骆书新捏猫爪的动作一顿,“都说了,那应该是个误会。”   昨天骆书新回家,骆月帮他拾掇换下来的校服,结果从校服外套里翻出来一封情书,粉色封皮,还撒了香水。   骆月不是封建大家长,看到儿子收情书这种事情,她是要第一个带头起哄的。   当时就把情书背在身后去对儿子旁敲侧击。   可当时的骆书新根本不知道自己校服外套里有这么个东西,骆月问起来,他也就随口一答,   说情书是有一封,不过是他自己弄错了,信是个男生送的,看男生的反应,应该是被人坑了。   骆月一套套中俩,本来只有手上一封,结果还有来自男生的一封,当即坐在儿子书桌前,兴致勃勃地要儿子给自己讲八卦,不讲她就不走。   骆书新这才浅浅提了一下姜鉴。   骆月留意着路况转着方向盘,语气轻松中带着不正经,   “咱恋爱可以谈,但不该干的可不要乱干哈。”   ……恋爱可以谈,这是当妈的该说的话吗?   骆月笑出声,“干嘛这幅表情,那我怎么说,你妈我初三毕业就谈恋爱有了你了,你让我不准你谈恋爱,我也没资格啊!”   骆书新深陷在一哥皮毛里的手顿了一下。   骆月十五六岁就怀了孩子,然后几乎就这样被耽误了一生,至少在骆书新看来是这样。   虽然在这件事上骆书新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他永远深感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骆月应该能站得更高,去到更自由的地方。   从后视镜暼见姜鉴表情变化,骆月也想到了故人,脸上的笑容褪色了一些,身上的轻松感也开始逐渐的变得僵硬。   骆月突然轻嗤了一下,   “恋爱这种事,只要人对了就不分早晚。我还是不反对你校园谈恋爱,校园恋爱多可贵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你能永远十八住校园吗?不谈恋爱白瞎妈妈遗传给你的美貌基因了,谈一个多好,美好回忆~男女不是重点,记得别找人渣就行。”   骆月女士主玩的游戏同人圈格外庞大,平时或多或少都有接触过二次元亚文学,她年纪没到思想古板的地步,对新事物接受快,天天微博转圈内同人转的比谁都起劲。   本来就对性别没有隔阂,再加上她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吃过大亏,所以活到现在那是豁达通透,没谁比她看得更开。   别说刚刚找男找女只是一句玩笑话,就是儿子真给她找了个男朋友,她也顶多惦记再买个大点的电饭锅——俩大小伙子,可能比较能吃。 第10章   姜鉴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回家,为了转移注意力就玩儿了盘游戏,结果一局还没打完就接到了视频电话。   来电备注不是任何外号,而是规规矩矩地写着“表哥”。   姜鉴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选择了坑队友,退出游戏接了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还挺温雅的年轻男人,对方见到姜鉴的脸就下意识笑开,   “又天天做夜猫子颠倒作息了,脸怎么这个颜色?”   重感冒一整天,脸色怎么想都不会好看。   姜鉴搓了搓脸皮,没提感冒的事儿,单刀直入问,“打电话干嘛?”   “你三土姐姐昨天给你发微信你没回,以为自己惹到你了,托我来问问。”   “三土姐姐”说的是因姜鉴因脚伤待在家里期间请的家教,同时也是这位表哥的女朋友,叫做米垚。   表哥叫做虞清泽,人在国外,和女朋友异地恋。   两人是高中谈的,感情一直很好,现在一个国外读研,一个因为家庭负担原因参加工作了,是教师。   昨天问姜鉴表白八卦的人太多,米垚的消息被淹了,姜鉴压根没看到。   姜鉴道,“没有的事,米姐还教得挺好的,不过以后应该不用了,我重新回去上课了。米姐走得进度比老师还快点儿,这两天上课都是重复内容,我都没怎么听。”   虞清泽笑,“该不会上课在睡觉吧?小小年纪做学婊,白天睡觉,晚上找家教努力?”   姜鉴:“……”   看卷毛小狗的表情,明显对这口黑锅很有意见。   “好了,不逗你了,”虞清泽见好就收,“你米姐整理了几套很适合你的试卷,我回头发给你。”   姜鉴:“帮我谢谢米姐。”   跳过了家教话题,姜鉴和虞清泽又聊了点别的。   姜鉴的妈妈为了姜知远和家里闹翻之后一直没有和好。姜家一水儿的嘴硬心软,尤其是姜鉴妈妈的哥哥,在姜知远还没有发达的时候背地里接济过不少次。   虽然两家没有和解,但姜鉴和那个舅舅,以及舅舅的儿子,也就是虞清泽,私底下关系不错。   只是双方本就不是一个年纪,也不在一个地方,共同话题少,不知不觉就又将话题转回到姜鉴的妈妈和外公身上。   姜鉴妈妈没和家里和解,很大原因是因为姜鉴的外公脾气臭,哪怕姜鉴妈妈都和姜知远生了姜鉴,姜鉴外公依旧不肯妥协。   原本大家都以为姜鉴外公身子硬朗,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没问题,这问题总会被时间解决,可谁知道姜鉴妈妈走在了前面。   虞清泽提到外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老人家来了这边本就不大适应,上个月又进了次医院,这些日子明显看着颓了不少,说起来昨天他准备叫我,结果脑子里走岔叫成了你妈妈的名字……”   虞清泽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明明是他自己叫错的,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老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念着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谁又能无动于衷。   虞清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为难你,但你要是愿意,可以给你外公打个电话,他看着唬人,心里还是想你的——不过当然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我也不是强迫你什么,别有心理压力。”   姜鉴张了张嘴,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记得妈妈葬礼那天,那个出席葬礼都不想见姜知远的老人。   脸上皱纹很深,凶巴巴的,和“慈祥”这种形容老人的词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当时见了姜鉴,摸了摸姜鉴的脸,眼眶就红了。   老人要强,第一时间就背过身去,再转过头来就是一张冷脸,说话也不大好听,但他眼眶一直是红的。   姜鉴:“……”   姜鉴:“再看吧,高中也挺忙的。”   .   打完了电话姜鉴莫名有点脱力,今天像是什么受难日,在骆月那儿受了刺激,转头又被虞清泽提起。   他趴桌子上刷朋友圈想换个心情,结果打开就是骆书新的动态。   骆书新在给捡回家的一哥洗澡。   一哥一脸懵地飘在浴缸里,皮毛都黏在身上,跟海豹皮似的,一双眼睛瞪得贼大,任由骆书新的爪子揉搓,背景音是骆月的笑声。   姜鉴莫名怀疑这个动态就是骆月用骆书新的手机发的。   他点开视频看了十来遍。   一哥本来有可能成为他的猫的——虽说这么想,他对骆书新领养也没什么怨言,是他自己推出去的。   姜鉴是真的觉得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姜鉴妈妈死后他就一直有种不安定感,尤其是知道姜知远身边莺莺燕燕之后,那种不安定感被放大到了极致。   天大地大无处是家的感觉。   不是总有人说家指的不是房子吗,说的大概就是姜鉴这种情况。   刷了十来遍之后,姜鉴已经连骆书新的每个指节会怎么动都清晰印在脑子里了。   这会儿评论也多了起来,他俩共同好友都是一班的人,有人惊呼“这不是一哥吗?有家啦?”也有人表示“就没见过这校霸猫这么乖过,洗澡它都不挠人的吗,这是个假猫吧?”“我的天啊,一哥夹子音了,这不是我认识的一哥!”   姜鉴觉得自己好像也应该说点什么,可实在想不起有什么能说的,犹豫了一下,点了赞作罢。   他去洗了个澡,顺便把带回来的属于骆书新的校服扔进洗衣机转了转。   鉴于前两天一直在太子爷的雷区反复试探,在等衣服的时候,他顺手把今天发的物理试卷写了,写完觉得无聊,又把其他科目的试卷做了做。   做完一看十二点多,于是取衣服晾起来,睡觉。   第二天姜鉴起的贼早,睡了一觉之后,不开心的全扔了,带上骆书新的校服去了却昨天的账,结果进教室就听到骆书新在咳嗽。   今天早读骆书新不刷题了,就是读书的声音中隔会儿夹着两声“咳咳”。   声音刻意压得低,但姜鉴就坐人旁边,想无视也无视不了。   一整个早读姜鉴都别别扭扭的。   他自己感冒倒是好了,至于这位……该不会是被自己传染的吧?   其实倒不是传染,但也和姜鉴有点关系,骆书新是空调吹的。   教室人多,温度定的低,立式空调就摆在教室右后角,也就是姜鉴和骆书新的背后,他俩这位置是全教室冷气最足的地方。   昨天下午和晚自习骆书新都没外套,生生冻感冒了。   骆书新咳一下姜鉴看他一眼,咳一下看他一眼。   姜鉴也不想的,他这不是老觉得骆书新被自己传染了,心虚么。   一个早读姜鉴看了他百十来回,后来渐渐发现骆书新不怎么咳了,大概是自己盯得多了,他以为自己对他咳嗽有意见,所以变成了忍。   右手半握拳地抵在唇边,虽然不是完全没动静,但看得出已经在把影响降低到最小了。   姜鉴:“?”   好的,愧疚翻倍。   你忍什么呢??我让你不咳了吗???   一个早读过去,骆书新难不难熬不知道,姜鉴可难熬死了,他比骆书新本人还难受,好几次准备说“你要想咳嗽你就咳出来”。   可对上骆书新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吃早餐的时候邵星在他耳边逼逼了半天,问他给殷栩殷英两兄妹买了什么生日礼物,姜鉴一个字都没听见,全程走神。   回教室走到半道,姜鉴支走了邵星,自己绕了一趟校医务室,买了感冒药回来。   回到教室的时候,骆书新没刷题,趴桌子上睡了。   姜鉴轻手轻脚地把装着药的塑料袋子放他桌子上,期间前桌同学和他说话,他还特意比了个手势,让人小点声。   骆书新一觉睡到上课铃响,眼睛还没睁开,刚一动就听到塑料袋“刺啦刺啦”响,迷蒙着眼睛看了一眼才发现桌子上的药品。   骆书新下意识侧头看姜鉴。   “看我做什么?”姜鉴理直气壮,“我吃完早饭回来就见这袋子在你桌子上。”   骆书新点头,把袋子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心,开始拿课本。   姜鉴心里有只乱抓乱挠的钩子似的,忍了好几次没忍住,   “你不吃药?没水?”   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捏上自己的热水杯,就差对方一个回话他就能把备好的热水给人递上去。   骆书新摆出书本,声音有点哑,听在耳朵里像是有毛茸茸的尾巴在摩挲,   “早上吃过了,现在吃同类型的会导致用药过量。”   姜鉴:“……”   那你不早说?!   骆书新病恹恹了一个上午,断断续续的咳嗽。   于是成功收获了姜鉴一上午的愧疚,旁边一咳他就心虚,一咳他就心虚。   午饭的时候姜鉴实在受不了,一把薅起骆书新的爪子就往外拽。   当时骆书新正在给邵星讲题,刚讲到一半,一只手里还拿着邵星的习题册。   邵星一脸懵,慢了半拍追喊道,“鉴鉴?”   “别管!也别过来!我和他的私事!”姜鉴隔着老远凶他,“还有,再提那两个字我扒你的皮!”   邵星:“?”   姜鉴拽着骆书新的手把他送进校医务室,完事儿把人往病床上一推,指着他跟校医道,   “给他挂水!往死里挂,挂到他不咳了为止!” 第11章   校医乐了,调侃道,“好霸道总裁哦这位同学。”   惹得姜鉴瞪了他一眼。   校医乐呵呵走过来,一边摸骆书新的头看体温一边随口问道,“你早上拿的药没效?”   姜鉴:“???”   姜鉴和骆书新的脸都算出挑,只要不是脸盲,看过基本都会留两分印象。   更何况这两天来校医务室挂水拿药的,加起来也没超过三个同学。   早上姜鉴来买止咳药,校医就顺带问了一嘴,当时姜鉴随口搪塞给同学买的。   这时候拽着骆书新进来,开口就是“挂到他不咳了为止”,早上药给谁买的显而易见。   突然被捅破,姜鉴下意识悄悄看了骆书新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他这才撑住了没让脸镀上一层绯色。   校医用手查了一□□温,又问了问症状,最后对着姜鉴得出结论,“小感冒,没你昨天严重,你昨天来的时候那烧的,啧啧啧——这位身体好,没大事儿,吃完药估计明天就好了。”   姜鉴:“?”   什么叫做这位身体好?   姜鉴暗自比了一下,骆书新也就是比他高点,看起来瘦瘦的,再加上对方那个热爱学习的劲儿,指不定天天晚上学到一两点,他俩谁比谁身体好还不一定呢。   校医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写材料,“药就按你早上拿的那些吃就行,我就不额外坑你们的零花钱了。”   骆书新看向姜鉴。   姜鉴脸皮一厚,“早上那药我给自己买的,他吃了我吃什么,你重新开!”   校医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姜鉴,又看了一眼骆书新——怎么个意思?好兄弟闹矛盾,关心但抹不开面儿,跑我这涮我呐?   骆书新适时递了个台阶,“我有药,不用开。”   校医:“哦,又有药啦?”   骆书新脸不红心不跳:“早上有不留姓名的活雷锋送了一包。”   姜鉴:“?”   假装听不出你挤兑我的样子。   两人来校医务室晃了一圈又回去了,只是才刚刚走到教学楼底下,姜鉴突然听见骆书新的手机“嗡嗡”响。   骆书新神色微变,掏出手机来就接了。   姜鉴:“?!”   怎么比我还不避讳被抓,他下意识帮人四周看了看有没有老师。   骆书新只“喂?喂?”了两声,电话那头似乎没回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骆书新周围的气压下沉,肉眼可见的皱了眉头。   姜鉴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怎么了”,骆书新却将手上的习题册塞到了姜鉴身上,“帮我还给邵星同学,我有事去趟教师办公室。”   骆书新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还是后来夏一鸣传来的消息,说骆书新请假回家了,当时她在太子妃那儿帮忙拿作业,正好听见骆书新去请假。   夏一鸣道,“听声音挺着急的,我拿了作业就走了,没听见出了什么事儿,好像跟他妈妈有关系。”   邵星哀嚎,“怎么这样,这题他刚给我讲了一半啊……另一半要留着明天讲吗?”   夏一鸣:“去问太子爷呗,实在不行你问高大神。”   高大神说的高亿航,年纪第一。   邵星摇头,“太子爷讲一半就要说这题他讲过同类型的,就写在黑板哪哪哪,进而批评我上课状态,高大神讲题喜欢跳步骤——我不管,我要等我们骆哥……”   姜鉴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没主动插嘴问,但心里却跟着冒了泡泡。   大概是因为自己妈妈的事情在前,再听到骆书新好像因为妈妈出事儿火急火燎地请假,他心里毛炸炸的。   一边觉得不可能,哪有那么多人间惨剧,一边又担心真有人要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下午第二节课,邵星说骆哥回家了也不忘他这小可怜,凭记忆把解题过程写出来拍照发给他了。   邵星夸张地在教室嚷嚷“从今天起他就是骆哥校服裤下走狗一只”,人长得好看,还心系他的物理作业,这是什么神仙!   姜鉴跟着放下心来,既然还能想起来邵星的作业,就说明事情不大。   骆书新没再回来,晚上太子妃让同小区的同学给他带了作业。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放假一天——这是高二福利,到了高三周末就只有半天。   但是周日一天假有十几张卷子的作业,很难说这个周末放的到底有没有意义。   姜鉴回家洗了个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先是认认真真写了几张,后来写累了,就开始在网上找答案,找到一半发现他们聊天群在答案共享。   你写了英语我写了化学,来,咱们俩交换抄作业。   优等生也有爱玩儿的,统共就一天假,十几张卷子,总得给自己留点放松的时间不是?   白天的时间这么一晃就过去了,晚上在新时光ktv给殷栩殷英过生日。姜鉴嘴上说不去,实际上还是去了。   本打算送了礼坐一会儿就走,结果进门就被夏一鸣他们给按住了,包间里群魔乱舞,三分醉意的邵星大着舌头在跟人讲美女帅哥们的骨相,正在唱歌的殷英跑调跑出二里地,姜鉴被扒住被迫参加无聊的聚会小游戏。   鉴于姜鉴每次朋友生日会的偷溜史,现如今都被大家重点盯梢,去个卫生间都有人陪那种。   一群人嗨到快十一点,本来一群学生没点高度酒,就啤酒还有果汁类,但时间长再加上气氛热喝的多,不少人酒量差,愣是有几个被啤酒灌趴了。   大家从新时光出来的时候,姜鉴也有点醉,但脑子是清醒的,还能帮忙打车,记女孩子坐的车的车牌号,遇上邵星这种双方家长知根知底的,他还能提前给人家长打个电话,让人接一下。   一番折腾完,就剩他一个了。   他也被殷英和邵星架着起哄灌了不少,但他对酒精反应慢,这会儿脑子里迷之清醒。   酒意隐约有些上头,头开始有点晕了,也有点热。   他不想那么快回家,就顺着街边走了一段。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自己的蹄子需要伪装了,一开始走得那叫一个稳健。   顺着街边溜达了半小时,酒意越来越浓,渐渐有些看不清路了,走路也踩不实,深一脚浅一脚。   但他依旧自认为脑子还是清醒的,找了个马路牙子坐下了,拿出手机开始翻司机王叔的电话。   打开手机通讯录,最上面的是“A虞女士”。   姜鉴脑子里顿了一下,突然忘记自己刚刚打开手机是要干嘛的了,鬼使神差地按了“A虞女士”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嘟——嘟——”地响,在等人接听。   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电话那头被接起了,“喂,哪位?”   是个男声。   电话号码注销后会被运营商回收,九十天后就可以被再次销售。   姜鉴心底突然泛起一片酸,情绪仿佛滔天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电话也忘了挂,就抱着膝盖坐在街边,将头埋在膝盖上,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喂”了两声发现没声音,然后将电话切断。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像只被抛弃的卷毛小狗,蜷成小小一只,一动不动。   也没有多久,可能电话被挂断只有两分钟,他就听到有人朝自己靠近,最后脚步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姜鉴等了一会儿,可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试探着抬起头,先看到的是一双白球鞋,顺着球鞋往上,是条牛仔裤,腿很长,再往上是一身宽松的黑色连帽t恤。   骆书新一手拿着手机没放下,另一手提着一袋炸鸡和一盒炒河粉,打扮的休闲轻松,应该是大半夜的饿了出来觅食的。   他垂眸看着姜鉴,语气有些惊讶,“真是你?”   姜鉴眼圈有点红,脑子很糊,看着骆书新的脸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花了好长时间他也就想起一个事——这是自己新同桌。   他看了看骆书新的短袖,突然开始在自己身边和裤袋里找东西。   骆书新:“你找什么?”   姜鉴:“你校服外套,就在这儿的,怎么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翻自己的裤袋,把里面的纸巾钥匙全掏出来了还在翻。   骆书新:“我不冷。”   骆书新:“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人?”   姜鉴摇头,“我跟我妈一起,她刚刚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等她别乱跑。”   骆书新觉得这话不太对,和亲妈在一起不太会醉成这样。   而且儿子醉成这样了,当妈的怎么可能把他放在路边自己去买东西。   骆书新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电话突然响了,是他妈打过来的,于是他只能先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骆月女士就开启了无情嘲讽,“又迷路是吧?说你不认识回来的路你还非不信!”   骆书新依旧淡定,对迷路的话题避而不谈,转而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个同学。   骆月:“?”   骆月:“是小鉴吗?”   骆月就认识姜鉴,不过也是巧,五十分之一的概率愣是让她猜对了。   骆书新和骆女士说话的时候,姜鉴就直勾勾盯着骆书新的手机。   于是骆书新把免提打开了。   骆月:“是小鉴吗,你让我跟他说句话……小鉴?”   姜鉴没做声,反而抬头看了一眼骆书新,像是在问自己能不能回答。 第12章   骆月:“怎么没人答话?”   骆书新看姜鉴的状态:“醉了吧。”   骆月:“周围有家长吗?”   骆书新:“他说他妈妈在附近。”   “没有,”姜鉴自顾自接话,摇头道,“我妈妈她去很远的地方了,不在附近了。”   这话倒是没什么悲伤,更像是一句陈述。   电话那头的骆月女士却静了一下。   骆月:“你把他带回来吧,这水灵灵的大小伙子也不能扔路边,碰到捡尸的怎么办?”   骆书新:“?”   骆月突然又想起来一茬儿,“不对,你认路吗?你现在在哪儿?”   骆书新抬头,淡定地四周看了看。   很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好在姜鉴及时出声救了他,吐字含混地报了个地名。   姜鉴说完,抬头懵懵地看着骆书新,“你要去哪儿?”   骆书新犹豫了一下,对着酒鬼报了个小区。   姜鉴伸出胳膊,指着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走,过红绿灯,然后有个公交车站,你上车,两站下……”   姜鉴告诉了完整的路线。   骆月女士在那边安静了半天,然后默默鼓起了掌,“很好儿子,你捡了个人.肉导航仪。”   其实骆月女士更想惊叹自己儿子迷路迷出去两站路,而且还没有一个醉鬼认路,但是难得地顾及儿子的面子,嘴下留情。   挂了电话,骆书新在姜鉴面前蹲下来。   姜鉴:“做什么?”   骆书新:“背醉鬼。”   姜鉴:“我没醉。”   骆书新:“嗯,醉的是我,上来吧。”   姜鉴磨蹭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过去趴在了骆书新肩膀上。   骆书新站起来轻轻颠了一下,把人背好。   姜鉴上了别人的背,小腿又开始无意识地晃荡晃荡。   骆书新:“腿。”   姜鉴“哦”了一声,胳膊收紧,勒住了骆书新的脖子。   骆书新:“……”   姜鉴并不是很重,就算故意晃荡小腿,骆书新走得也还算稳。   简直和邵星形成鲜明对比,邵星背姜鉴可以把姜鉴背出晕车感。   姜鉴趴人背上,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用的什么洗衣液呀?闻着好香。”   骆书新不搭理他也不生气,脑袋在骆书新背上拱发拱发,挑了个舒服的位置放脑袋。   一路上姜鉴指路,骆书新背人。   有人指路的前提下骆书新还走错过三次,但喝醉酒的姜鉴小朋友格外好说话,一次重话都没说。   把人带回家已经半个小时后。十一点多公交停了,骆书新把人背着步行运回去的。   好在这次骆书新进了小区没认错门,找到正确的门牌号了。   他背着人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屋里有动静。   骆月明显还在直播,刚巧挑着游戏空档时间风风火火地来帮忙开门的。   姜鉴脑子里知道这是骆书新的妈妈,但对方开门的一瞬间,他的嘴和脑子分头行动。   脑子:叫骆姐还是叫骆姨?   嘴:“妈——”   骆月一边帮儿子接人一边笑,“哦哟太快了太快了,仪式都还没来得及办呢!”   骆月那头赶着直播,接人了也不能待太久,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帮忙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厨房有蜂蜜,小新你去给人冲点蜂蜜水。”   骆书新把凉了的鸡排递给骆月,骆月给儿子插了一块喂嘴里,又给姜鉴插了一块。   姜鉴迷迷糊糊叼过来吃了。   骆月:“我先过去直播了哈,有事叫我。”   骆书新去给姜鉴冲蜂蜜水。   姜鉴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会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就跑新同桌家里来了?   脑子里浆糊一样,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看到一只油光水亮的大黑猫一颠一颠地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一哥。   姜鉴弯腰把一哥捞进自己怀里,半强制性按住摸毛。一哥反抗了两下无果,干脆躺姜鉴怀里享受了。   蜂蜜水冲好了拿过来,姜鉴没接,仰头看骆书新,问这是什么。   骆书新:“毒.药。”   姜鉴就着骆书新手里的杯子,小猫一样伸舌头舔了舔蜂蜜水。   姜鉴:“甜的。”   骆书新:“毒.药都是甜的。”   姜鉴:“我不喜欢甜的。”   骆书新:“……”   骆书新有种想扶额的无力感,越逗越觉得他新同桌现在的心理年龄可能确实只有三岁。   骆书新看了眼一哥,“喝不喝,不喝猫就不给你摸了。”   姜鉴:“……”   姜鉴抱紧猫,腾出一只手把蜂蜜水接过来,“骗你的,我最喜欢甜的了。”   骆书新看着他“咕嘟咕嘟”一口气把蜂蜜水喝干净。   喝完骆书新去洗杯子,姜鉴在沙发上抱着猫发呆。   呆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对,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一本正经地发问,   “你怎么来我家了?”   骆书新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那头的骆月女士直播到一半抽空给班主任发了个消息,说他儿子在路上捡到同学了。让班主任告诉姜鉴的家长一声,姜家家长放心的话今晚姜鉴可以在她家住,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接。   消息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班主任的回复。   姜鉴妈妈去世了,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刚刚有联系姜鉴爸爸,但是还没收到回应。   骆月看着消息,突然就想起之前姜鉴说的“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不在附近了”。   骆月女士叹了口气,做主让姜鉴今晚住在家里,托班主任转达姜爸爸一声。   骆月女士直播完,姜鉴还在她家沙发上抱着猫发呆。   他儿子拿着一本化学错题集,单腿支起坐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手中中性笔上下翻飞,时不时停下来去摆在茶几的草稿纸上写两笔。   骆月:“还不睡,明天不上课啦?”   骆书新抬头,“他爸妈什么时候来?”   虽然母子俩没有沟通过,但有些东西是有共性的。   这无关嫌不嫌弃或者愿不愿意,正常家长都不会放心孩子在不相熟的同学家里过夜,骆月和骆书新一开始都认为他们只是短暂收留姜鉴几个小时。   骆月斟酌了一下,当着姜鉴的面没提他妈妈,只说姜鉴爸爸在外地,姜同学今天就住他们家了。   骆书新默契地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骆月:“行了,都别拖拖拉拉的,你俩谁先去洗?洗完早点睡,明天周一还上课呢。”   “我先。”姜鉴举手,而且举的高高的。   骆月指尖隔空点了姜鉴一下又迅速收回,有点小俏皮,   “行,那就姜鉴小同学先洗!我去帮你找新毛巾新牙刷!”   姜鉴跟着起身,也是这时候,骆书新突然发现——姜鉴脚好像没问题,走路走得挺稳当的。   姜鉴突然回头,警觉道,“你看什么?”   骆书新收回目光,“没事。”   姜鉴再走就又是一瘸一拐了,心里嘟嘟囔囔地把带头撒谎害他圆谎的裴叔埋怨了一通,完全没发现自己瘸错腿了。   骆月女士没发现什么不对,耐心地给姜鉴调试好了水温,准备好了新毛巾新牙刷新内裤,还有干净的本来属于骆书新的睡衣,完事儿还告诉姜鉴,如果不方便需要帮忙,就叫骆书新。   姜鉴乖巧点头。   然后他一个澡洗了半小时,好不容易听动静像是快弄完了,就听到“哐当”一声,带着沐浴乳之类的瓶子翻一地的声音。   浴室门没锁,骆书新一拧就开了。   姜鉴穿着一件深蓝色星星睡衣,湿着头发一脸懵地坐在地上。   看到骆书新推门进来,他还恶人先告状地问,“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然后自己爬了两下没爬起来,脚下好像打滑,顺带一提,裹蹄子的石膏布已经湿透了,被他拆下来扔了。   骆书新实在看不下去这人跟个岸上的泥鳅一样满地打滚,过去一把将人捞起来抱出了卫生间。   姜鉴自我觉得很配合地绕上骆书新的脖子,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但是他想不到哪里不对。   在姜鉴洗澡的时候,骆月和骆书新都在主卧带的浴室里洗完了,骆月女士已经睡下了。   骆书新把姜鉴扛回自己的房间,扔在自己床上,拽过自己的被子兜头给人一盖——   之前骆书新没嫌弃,现在是真嫌弃了。   姜鉴:“?”   姜鉴从被子底下冒出头来,“你干嘛?”   骆书新:“送你睡觉。”   姜鉴:“我衣服湿了。”   刚刚在浴室摔倒的时候弄湿的。   骆书新:“……”   骆书新认命地在衣柜里给姜鉴找新的睡衣,姜鉴顺便把在骆书新卧室里打转的一哥抱起来又放在怀里了。   骆书新翻衣服的时候有掂着脚尖去拿衣柜顶上的一个盒子,那盒子里面有新内裤,看姜鉴当初那个屁股蹲,估计湿得不止睡衣。   骆书新穿的一件圆领的浅色睡衣,伸手拿东西的时候,衣服下摆绷起,隐约露出腰上一片皮肤。   姜鉴无意识盯了一会儿,那片肌肤柔白,所以衬得疤痕更加明显。   骆书新后腰上有道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只是窥见一点点便觉得足够骇人。   姜鉴还没完全消化那条疤痕,骆书新就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了。   他把新睡衣和新内裤一起交给姜鉴,自己则去书桌旁接着拿起了笔。   姜鉴看了看内裤,又看了看只剩个背影的骆书新,然后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把内裤和衣服都拖进被窝里,窸窸窣窣地蒙着被子换起了衣服。 第13章   姜鉴换好衣服,从被子里冒出一颗头,傻愣愣看着骆书新的背影。   骆书新的笔还在纸上勾勾画画。   姜鉴抱着猫等了一会儿,看骆书新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于是主动出声提醒,“我换好了。”   骆书新应了一声,“嗯,你先睡。”   姜鉴:“那你呢?”   骆书新:“我做完这个题。”   姜鉴:“?”   不论是醉酒的姜鉴还是清醒的姜鉴都无法理解。   姜鉴也不是绝对地对功课不上心,他心里有杆秤,什么时候该上心什么时候可以摸鱼,算的贼啦清楚。   而且他本身也不是胜负欲特别强的人,凑合凑合算的上优秀就行,最重要还是生活要自在。   所以他这人只在大考试前用功,平时都是得过且过,维持在一个不被人甩开太远的水平就可以了。   姜鉴抱着猫在床上玩儿了一会儿,没忍住从床上摸下去,轻手轻脚地站在骆书新背后,跟个背后灵一样。   还是一哥叫了一声,骆书新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冷不丁地身后多个人,神仙也禁不住这么吓。   骆书新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维持住了平静。   姜鉴对自己行径的缺德程度浑然不觉,抱着猫一本正经,“你不是已经很优秀了吗,怎么还这么努力?”   骆书新:“……”   骆书新:“没有很优秀。”   骆书新自认不是很有天赋。这世界有很多人,比如姜鉴这种的,付出五六分努力,就能拿到七八分回报,每天得过且过,该玩儿的都玩儿了,到最后结果也能大差不差。   但骆书新自认不是这种人,他一停下来就会心慌,一天不努力自己知道,一个月不努力所有人都知道。   姜鉴左右看了看,搬了把椅子在骆书新旁边坐下,抱着猫看骆书新刷题。   骆书新在题干上划了两个重点,莫名觉得被姜鉴这么盯着毛毛的。   他是真没脾气了,侧头看姜鉴,眼神带着询问。   姜鉴:“你写你的,我就看看。”   骆书新:“……”   骆书新自认心脏没有那么强大。   姜鉴自己可能没发现,他这人自我意识迟钝之后特别黏人。   比如校医务室抓着骆书新的衣服不撒手;之前在客厅,骆书新坐在他脚边的小地毯上看错题集,也是因为姜鉴眼巴巴看着他;现在他还非要挤他书桌旁边待着。   骆书新突然觉得,得亏这人是被自己从路边带回来了,要不就这谁伸手跟谁走的性子,指不定明天醒来他就在深山老林给老鳏夫当儿子了。   骆书新抽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颗金丝猴奶糖递给他,哄小孩儿一样。   姜鉴却表示拒绝,理由是他刷牙了。   骆书新正打算收回,他又伸手接,说,虽然刷牙了但我可以存起来明天吃。   骆书新看他跟个仓鼠一样试图找个地方把奶糖囤起来,可惜睡衣没兜儿。   最后他试图藏进一哥的毛毛里,藏完还相当满意地拍了拍一哥。   骆书新由衷地觉得——睡吧,睡完这位新同桌就正常了。   现在的新同桌看着总有点诡异。   果不其然,骆书新一约,姜鉴就同意去睡觉了。   两人一猫一起滚进被窝,因为担心姜鉴个醉鬼从床上掉下来,骆书新特意让姜鉴睡的内侧。   结果可好,姜鉴倒是没滚下来,但他满床打滚差点把骆书新拱到地上去。   骆书新中途醒了好几次,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带上枕头被子去睡的沙发。可人刚从床上坐下来,就发现姜鉴一手抱猫一手拽着他的睡衣角。   和之前抓校服的手法如出一辙,抓得死紧。   骆书新按了按眉心,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个祖宗回家。   .   第二天一早,姜鉴醒的最早,甚至闹钟都还没响,先于睁眼,他先感受到的是头疼,和鼻端隐隐约约的香味。   香味还怪熟的,可能是某种沐浴乳?   姜鉴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然后突然感受到什么东西把自己抱得紧了紧。   他脑子反应迟钝了两秒,然后眼睛突然睁开!   窗帘拉着,哪怕已经天亮屋子里也影影绰绰的。   姜鉴感觉到自己怀里有只毛茸茸,从触感来看,不是猫就是狗,暖热的,而且它在动。   自己抱着猫狗,有人抱着自己。   刚刚鼻端闻到的隐隐约约的香味,就是从对方微微敞开的领口中散发出来的。   对方明显还在睡着,胸膛起伏缓慢悠长,鼻息会随着胸膛起伏一点点撒在自己的头顶。   他的双手整个绕过自己,将自己抱在怀里。   姜鉴:“……”   反应过来自己处于什么境地之后,他猛地往后撤了些距离,反应和动作幅度都不小,一下就把抱着他的骆书新弄醒了。   姜鉴这时候已经整个脱离骆书新的怀抱,抱着猫贴在墙上,看着骆书新微微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   ……这人绝对有起床气!!   骆书新睁开眼睛之后反应很慢。   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确实不大高兴,不过视线落在姜鉴脸上之后,脸还是礼节性地从满脸不爽逐渐变成了面无表情,   “早。”   姜鉴的语言系统彻底混乱,凌乱在“你怎么在我床上”“这是哪儿”“咱们俩怎么滚在一起”之前择不出个重点。   那头骆书新已经转过身去床头柜上拿手机看时间了。   嗯,距离定好的闹钟只有不到三分钟。   回笼觉告吹了。   骆书新坐起来,扒拉了两下头发,神情自若地起床去洗漱了。   姜鉴抱着猫:“……”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震惊?   骆书新洗脸刷牙了回来,姜鉴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并且叠好了被子,拉平了床单,在床边正襟危坐,不论是被子还是坐姿,都标准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参加完军训。   骆书新慢半拍地回过神来,“想起昨晚的事儿了?”   姜鉴:“……”   姜鉴内心有个飚眼泪的小人儿在狂奔,但面上仍旧维持了四平八稳,声音颇有几分沉重,   “嗯,想起来了。”   昨晚怎么碰到骆书新的,怎么被带回家的,以及怎么一起滚上这张床的。   骆书新看姜鉴沉痛的有点好玩儿,故意问,“不应该道声谢?”   姜鉴“歘”一下站起来,差点吓到骆书新。   骆书新:“……”   姜鉴九十度鞠躬,“阿里嘎多裹咂伊玛斯。”   然后踢着正步去卫生间洗漱了,差点没踢成同手同脚。   骆书新愣在原地,姜鉴又从卫生间冒出个头来,试图脸皮厚,但耳根明显红红的,他轻咳了一下,   “那个,一次性牙刷还有吗?”   .   骆月起的比俩孩子晚,到客厅的时候骆书新在煎蛋做早餐,姜鉴抱着猫坐在沙发上装隐形人。   骆月自然而然地打招呼,“早啊小鉴。”   姜鉴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回道,“早,骆姨。”   “怎么一晚上过去变拘谨了,”骆月调侃,“昨天一见我还管我叫丈母娘呢。”   姜鉴:“?”   没有吧?有吗?   我喝醉酒了记性不好您不要骗我!   骆书新把煎蛋摆上桌,顺带解了个围,让他们来吃饭。   骆月收了调侃人的话头,一本正经纠正姜鉴以后可以叫“骆姐”,“骆姨”听着太老了。   姜鉴:“好的,骆姐。”   骆月:“昨晚睡得好吗?”   姜鉴:“还行。”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确实睡得还行,他满床打滚折腾了大半晚,骆书新想出来睡沙发还得先脱衣裸奔,最后骆书新破罐子破摔拿四肢做枷锁,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姜鉴老实了一点,他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不过姜鉴明显对自己昨晚的恶劣行径无所知觉,还在为“发酒疯”的事儿羞耻,这会儿食不下咽,直到他发现骆月和骆书新两人都很快就解决了早餐。   姜鉴:“……”   姜鉴找补:“吃太快,对,胃不好。”   骆书新:“吃太慢对我不好。”   姜鉴:“?”   骆书新:“你的书包校服都还在家里对吧?”   姜鉴:“……”   骆月:“所以我们得先去你家,然后再去学校,时间紧迫。”   姜鉴立刻开始吃战斗餐,囫囵塞了两口还记得宽慰骆书新,今天周一,有升旗仪式,早读延迟。至于升旗仪式,一般不点名,少两个人也没人知道。   骆书新:“如果少了国旗下讲话的发言人呢?”   姜鉴:“……”   啊,把这茬儿忘了。   姜鉴囫囵吃完早餐跟着骆书新母子下楼,中途提议让骆月先送骆书新去学校,他自己可以打车。   骆月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早高峰的去哪儿打车?   骆月:“不用担心,咱们今天出门比较早,而且要对你骆姐的车技有信心。”   骆月一路风驰电掣地把姜鉴送回他家,姜鉴回家套上校服校裤,卷上书包就往外跑。   一路还能遇见叔叔婶婶的让他慢点。   骆月车技确实靠谱,本来按照计划误差不大,可惜在离江水一中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起小车祸,骆月过不去,只能放俩孩子下车撒丫子跑。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两分钟,教导主任就站在门口蹲迟到的,眼见着已经抓了一排,一起站在校门口,堪称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姜鉴大老远就见着了,慌忙一把拽住身边的骆书新。   骆书新:“?”   姜鉴:“正门不能走了,这边有人守估计其它几个校门也差不多,你会翻.墙吗?”   骆书新:“??” 第14章   翻墙爬树这种事姜鉴轻车熟路,他小时候就是个皮猴子,这两年改了一些,但基础没丢。   姜鉴熟练地找到一片适合他们溜进校园的墙头,先把书包扔过去,然后才转过头来看骆书新。   骆书新还在审视看围墙的高度。   姜鉴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一点带坏三好学生的恶趣味之感,打趣道,“乖乖学生没见过这个架势吧?”   一点点逗弄,加一点点可算找回场子的优越,跟个花孔雀似的,尾巴一抖一抖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唰——”——看我,比你好看吧?   姜鉴去拿骆书新的书包,顺带用前辈的身份叨叨,   “没事,不要紧张,谁都有头一遭,你学个技能也没坏处是不是。就算你弹跳力不行,这不是还有我吗,我肩膀给你用,绝不会让你国旗下讲话迟到的!”   姜鉴热心肠地帮他把书包扔过围墙,又给他示范了一下怎么助跑,怎么攀墙借力。   骆书新看着某人胡乱蹦跶的脚,   “你的脚是本来就没问题,还是已经好了?”   姜鉴:“……”   多嘴!   姜鉴瞪人一眼,“学会了吗,学会了来试试,第一次过不去也不要紧,万一过不去我肩膀给你用!”   骆书新还在看他的脚。   姜鉴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呢,赶紧的,你要迟到了。”   骆书新收回目光,后退几步,助跑,跃起,借力,眨个眼的功夫人就上了墙头了。   干净潇洒。   姜鉴:“……”   骆书新蹲在墙头俯视姜鉴,并且对姜鉴伸出手,“要帮忙吗,我手借你。”   姜鉴莫名觉得骆书新在嘲讽他,气呼呼冲人竖了个中指。   骆书新好像笑了一下,很淡,他也不太确定。   骆书新:“不用的话我就先下去了,你跟上。”   姜鉴:“滚吧,别耽误我发挥!!”   骆书新那头刚刚跳下去,姜鉴助跑,正准备发挥弹跳力攀上墙头,结果突然听得远处一声爆喝:   “姜鉴!!!果然是你!!”   那嗓门仿佛自带扩音效果,愣是给姜鉴吓得心脏停跳了一拍,他刚好在这一秒起跳,起跳那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可惜没有任何挽回办法。   果不其然,手指尖只碰到了墙顶,借不住力重新滑了下来。   这还不算,脚落地的时候踩了个不小的石块,整只脚往旁边偏折了一下,他清晰听到脚腕“卡巴”一声。   姜鉴:“……”   姜鉴忍着疼,心道,得,撒谎的报应,这回是真要瘸了。   姜鉴扶着墙嘶嘶抽凉气的时候,教导主任已经杀过来了。   教导主任叫费智国,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费老。不过他本人有点胖,平时又凶巴巴不讲情面,所以也有缺德的学生管他叫“肥佬”。   其实姜鉴一直怀疑“费老”的称呼是从“肥佬”演化来的,因为当面叫他“费老”他会很生气。   费智国早年地中海,故意留长左边的,往右边梳,把裸露出来的部分盖住,后来好像是被嘴上不积德的学生当面嘲讽,于是自暴自弃剃了个光头。   一路小跑过来的费智国已经气喘吁吁了,这时候指着姜鉴的鼻子就骂,   “大老远我就看见你拽着个人跑的飞快?迟到还想翻墙,真是本事了你!还有个人呢,那是谁?男的女的?”   他看着姜鉴拽着人跑的,他下意识就想到了早恋之类的事。   姜鉴脚疼得说不出话,满头冒汗地朝着费老笑了一下,乍看挺惨,又有点乖。   费智国这才发现不对,扶了姜鉴一把,语气虽然还是凶巴巴,但内容变了,问他这脚怎么了,问到一半又道,   “我想起来了,你脚骨折了。前几天见你走路还一瘸一拐,我就说这段时间学校很是安宁了一阵!”   姜鉴笑:“现在看来还能安宁一阵。”   “少嬉皮笑脸的!!”费智国没什么好脸色,但人却转过去了,准备背人。   姜鉴忙道:“不用不用,戴罪之身哪儿敢啊,您扶我一把,我蹦跶着就行。”   费智国:“……”   费智国在扶他离开之前打了个电话,说刚刚有个学生从东边围墙翻进去了,很有可能是个女孩子,个儿还挺高,让他们注意一下,务必把人扣下来一起写检查。   姜鉴:“……”   骆书新能不能苟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打完了电话费智国借了一只手,一边跟姜鉴慢悠悠的,一边嘴上还在可劲儿叨叨,   “别以为脚有问题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迟到是按迟到算,你翻墙罪加一等——但是呢,你如果愿意告诉我那小女生是谁,戴罪立功,我可以考虑从宽处理!”   姜鉴煞有介事,“您这不是培养汉奸呢么,出卖同袍的事做不得啊!”   费智国:“……”   费智国想把人扔这儿不管了。   “闭嘴吧你!”费智国没好气,“一天天油嘴滑舌,也不看看你进入一中之后的累累恶行!我给你讲,副校长早就跟我说看不惯你打架斗殴的做派,你身上背的处分不少,小心他小本本给你记满了就踢你出一中!!”   姜鉴跟着费智国蹦进校内的时候,正好听到骆书新在做国旗下讲话。   他声音干净清润,哪怕被音质不怎么样的音响设备放出来也依旧如此。   声音一贯的没什么起伏,但姜鉴却莫名觉得听着很舒服,像是盛夏拂过的凉风。   “少年如风,伴着鲜花与彩霞。少年如诗,沉醉着春风与温柔。少年正当年少,此时启程,风光正好。”   .   然后风光正好的少年在国旗下讲话之后,主动去找了费老承认错误,说之前和姜鉴一起翻围墙的人是他。   费老知道骆书新,这孩子入学检测的成绩让高二的老师们讨论了快一星期了。   这时他看着骆书新格外头疼,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在说——怎么你这种浓眉大眼的也一起背叛校规校纪呢?   姜鉴在旁想笑,而且压根没有要低调的意思。   他这边刚忍不住眼角和嘴角联动,那头费老的指头就戳过来了,   “是不是他早上在路上为难你了?还是说他昨天晚上组织夜生活强制要你参加耽误你早起了?你要是什么委屈,你说,学校会为你做主的!”   姜鉴:“?”   不带这么双标的,同样迟到翻墙,怎么我就是恶行累累,他就是被我带坏的?   骆书新认错态度积极,但依旧话少,这时候言简意赅表示自己早上只是起晚了,碰到姜鉴纯属巧合。   姜鉴:“我是好心才带他一起跑的!”   “你闭嘴!”费老横了姜鉴一眼,然后上下打量骆书新,“你真没参加姜鉴同学组织的夜生活?”   这话一出来,姜鉴突然觉得费老之前对骆书新的好言相劝像是在诈他。   姜鉴默默举手,“费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费老“啧”了一声,“怎么就你话多?说!”   姜鉴:“夜生活是什么?”   这话说得姜鉴像是在组织什么需要进局子的活动。   费老冷哼了一声,打开微信朋友圈,往下扒拉扒拉,找到九班班主任的一个转发。   九班班主任转发的是一个群魔乱舞的ktv视频,并表示:“明天上学自觉来我办公室”   打开视频就能听到邵星拿着话筒发酒疯,高声喊,“殷姐,我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来,给我们殷姐走一个!!!”   姜鉴表情扭曲,特想说自己不认识这群人。   可是不巧,他当时就在视频角落里坐着呢,手里还拿把牌,不知道当时是输了还是怎么的,绷出了一脸不苟言笑。   昏暗的灯光下,姜鉴白得有点耀眼,一眼就能把他从这群人中挑出来,气质格外与众不同。   费老单方面下决断,“你看看你们,你看看你!这还不叫组织夜生活!!”   姜鉴:“……同学过生日。”   费老:“非得去这种地方过?!”   这天聊不下去。   姜鉴又多瞟了一眼费老的手机,认了一下初始发这个视频还不屏蔽班主任的人是谁。   【我不是嘤嘤怪】   成,殷英这妹子在掉链子这块儿一向可以的。   费老关了手机,“这视频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你们戴老师估计也在等你去谢罪呢。”   姜鉴:……   草民惶恐。   本来早上迟到的抓了一排排,可有了姜鉴和骆书新之后,其他人只要干杵着就行了,费智国全部时间都用来训这俩一班的了。   训了十来分钟,还嫌不解气,又让这群人一起去操场站着丢人现眼,站了一整个早读。   离操场最近那幢教学楼,靠窗户边的女孩今天瞟窗外的频率明显高了不少。   姜鉴崴了脚有优待,他是坐在那儿丢人现眼的,别人是鹤立鸡群,他是鸡坐鹤群。   一开始这群罚站的还小声聊天,说今天太背了什么的,费老突击抓了几次就没人敢说了,就剩姜鉴胆子肥。   九月的天,哪怕是早上,站在太阳底下也能晒一脑门汗,姜鉴偷偷摸摸用手背去撞骆书新的腿,“你带纸巾了吗?”   骆书新:“……”   骆书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丢给姜鉴。   一如既往的草莓熊纸巾,但今天看起来就顺眼了很多。   虽然在晒太阳,但姜鉴的心情却挺轻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骆书新说话,   “你干嘛回来自投罗网?” 第15章   虽然姜鉴觉得骆书新这样挺傻的,但他毕竟是受自己拖累,所以就算骆书新没说话也不耽误他接着往下说,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吃饭?你们还想吃饭呀?”   费老的声音突然从姜鉴身后传过来,悠悠的,跟背后灵一样渗人。   姜鉴被吓的一个激灵。   其实费老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姜鉴光顾着热了,完全没意识到站着的那几个连站姿都规矩了不少。   刚刚早读结束,无数学生奔向食堂,他们站在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已经受过无数同学的注目礼了。   脸皮稍微薄一点的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谁像姜鉴似的。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烈,费老也没有真把他们放在这里晒坏了的打算,这时是来把人领回室内的。   不过事儿还没完,费老把人领回办公室之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沓作文格纸,每页标注800字线那种。   事儿也是个很简单的事儿,写检讨。   谁先写完谁先走。   只是每人写的字数不大一样,在校门口就被逮住的那些学生每人八百字。骆书新作为迟到还翻.墙的一员,两千字。   姜鉴最惨,迟到、翻.墙、组织夜/生活,罚站的时候还说小话,所以他要写五千字。   字数一出来差点给姜鉴的下巴惊的掉下来。   “五千字?”   费老坐在皮质沙发上吹着保温杯里的茶沫子,“对,五千字,别想着从网上抄,就在这里写,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走?”   ……姜鉴有一瞬间觉得今天的课可能是不用上了。   费老喝了一口茶,发现这群小崽子们听完任务,居然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自己拿纸拿笔写啊,怎么,还要我亲自来请?”   话音一落大家纷纷动了起来,别人都只拿了一张两张,就姜鉴个可怜见的,拿了五张之后仍不放心,又多拿了两张。   因为姜鉴的脚崴了,所以他获得特许,可以坐在椅子里垫在桌子上写。   其他人通通没有这个待遇,要么垫在墙上,要么垫在自己腿上,还有些不怎么讲究细节的,干脆趴在地上写。   费老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确认大家都在写开头了便出了门,临行之前还特意多提了一句,说自己随时会回来抽查,不要想着在这里搞什么小动作。   可事实上他走了不到三分钟,其他人就都围到桌子边去写了。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文学功底的重要性了,同样是写检讨,有人抓耳挠腮半天写不出两个字。也有人奋笔疾书,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写了大半页,比如骆书新。   有自来熟看到骆书新的速度惊呼出声,   “不至于吧,你们一班的在这种事上都要卷,能不能给兄弟们留条活路?”   姜鉴也算写得快的,毕竟这事儿他有经验,可一抬头看到骆书新的速度也有些被吓到。   姜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伸出手按住了骆书新的笔,   “大佬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趁费老还没回来,咱俩交换,你帮我写我帮你写。”   “?”   “??”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转头看着姜鉴。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   姜鉴也被盯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念头怎么冒出来的。   就两天前,感冒发烧的时候他还能咬着牙,绝不抄骆书新作业,但过了昨天晚上,有些事情好像突然就近起来,姜鉴也就跟着没皮没脸起来了。   也是,昨天自己发酒疯的样子骆书新都见过了,此时好像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五千字呢……   能选择要手,谁选择要脸啊?   他露出个挺乖巧讨好的笑来,顺带双手合十,以头抢桌——   求你了。   姜鉴头趴在桌子上,一头蓬松柔软的接近栗色的卷毛特别显眼,看着就让人想上手rua一把。   手中的中性笔无意识在大拇指指背转了一圈,然后骆书新无情拒绝,继续奋笔疾书去了。   姜鉴:“……”   果不其然,骆书新是最先写完这份检讨的,虽然他比大部分人的字数多了接近三倍。   姜鉴的速度也比其他人快一些,可惜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时费老还没回来,骆书新出于考试做题的习惯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然后才主动询问姜鉴要不要帮忙。   姜鉴正在刷刷写的中性笔停下了。   骆书新已经写完,是站着的,自然要比坐着的姜鉴高。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姜鉴的表情,但他却迷之感受到了姜鉴来自灵魂的挣扎。   似乎自从遇上骆书新,姜鉴就经常碰到这种是受嗟来之食还是要骨气的选择题。   姜鉴内心挣扎了两秒,抬头,“要!”   骆书新从姜鉴手上拿了张纸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写。   姜鉴愣住了,心说咱俩写的是同一篇检讨,不用统一一下笔迹吗,哪怕你看一眼我的笔迹?   骆书新的字显然是练过的,俊秀飘逸,客观来讲拿出去做书法练习模板也不是不行。   姜鉴的字虽然不丑,但跟骆书新的字不是一个路子。   姜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对方好像不是在帮自己写内容。   骆书新帮姜鉴写了个检讨提纲。   八百字的检讨可以临时现编;两千字的检讨,只要自己逻辑组织的能力够,词汇量储备厚,临时动手勉强也能凑合凑合;但五千字的检讨,没有框架结构引路写到后期会生不如死。   骆书新将提纲放到姜鉴面前,姜鉴的整个灵魂都在说谢谢和比中指之间徘徊挣扎。   帮忙了吗?帮了。   真的帮忙了吗?好像也没有。   在姜鉴有实际行动之前,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咔哒——”   费老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来。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人纷纷往桌子下或者是旁边的墙壁上趴,掩耳盗铃地扮演刚刚根本没有偷懒的模样,除了骆书新依旧站的笔直。   姜鉴出于上课传纸条的条件反射,一把按住了骆书新写给他的检讨提纲,并且低调的将其藏在了自己的检讨书后面。   这时骆书新已经上去找费老交检讨了,转移了费老的注意力,姜鉴一系列行为虽然反常但没被发现。   姜鉴顺着之前的内容又往下写了几个字,突然反应过来——我心虚什么?   费老看过骆书新的检讨之后赞不绝口,声称这份检讨触及灵魂十分深刻。   看他那意思,如果不是检讨这种东西会造成不.良影响,他怕是恨不得将它裱起来挂在外面,供大家瞻仰。   “啧啧啧,看看你这行文,这文笔,用来写检讨多浪费,长个记性!别整天跟些坏学生鬼混。”   坏学生姜鉴:……   虽然这个鬼混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想到了今天早上自己是在骆书新的怀里醒来的。   接受了费老的批评教育之后,骆书新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费老也瞬间收了笑容,虎着脸扫了还在写检讨的众人一眼。   “姜鉴!”   姜鉴还在为早上的事情尴尬,脸色有些微红,突然被点名,抬起头来脸上一片茫然。   费老将塑料袋放在姜鉴面前,药抹了再写。   姜鉴:“?”   打开袋子一看,是一瓶红花油。   .   虽然骆书新刚给提纲的时候,姜鉴有些生气。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提纲还是很有作用的,尤其是在姜鉴觉得词儿快编完了,想不出接下来要怎么往下编的时候。   他跟九班一个学生是最后交检讨的。   他是因为字数过长,九班那个学生则比较倒霉,本来就写的慢,快写完的时候还不小心弄翻了费老的茶杯,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检讨全泡糊了,只能重新写一份。   但好歹大家都在第一节课正式开始前把问题解决了,姜鉴踩着铃声跛进教室。   结果就消停了两节课,一中上午有四节课,两节课跟两节课之间有个大课间。   大课间的时候,姜鉴和骆书新又被拎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去了。   太子妃板着一张脸,就迟到翻.墙的事情把姜鉴和骆书新狠狠训了一顿,尤其是骆书新,他还是今天国旗下讲话的发言人。   太子妃很生气,气氛很压抑。   只是太子妃越说姜鉴越觉得这些话听着耳熟,好像大部分他都在费老那里听过。   太子妃训了十来分钟之后,姜鉴挑着空荡小小声的插了句嘴,   “您是不是刚从费老那挨骂回来?”   太子妃喝茶的动作一顿,“就你聪明!”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学生们在上课,太子妃在费老那儿挨骂。   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从三字经一路扯到了现在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完事儿又从中国式教育到西方欧美式教育的横向对比,当真是说出花来了。   鉴于姜鉴以前的“恶行累累”,本来太子妃觉得迟到跟翻.墙不是什么大事儿,在KTV给同学庆祝生日虽然不对,但也不算罪大恶极。   但她被费老训了两节课之后,就完全不这么想了——不能我一个人这么凄惨。   所以姜鉴和骆书新就在她跟前站着了。   太子妃喝了口茶水润喉,   “知道我会跟着挨骂,你们就稍微让我省心点,尤其是骆书新,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省心的孩子来着,怎么跟着姜鉴坐了两天还传染了呢?”   姜鉴:?   太子妃:“要不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个传播途径,你们最近怎么接触的?” 第16章   姜鉴满心无辜,“有没有可能他不是我传染的,他本来就不是好鸟。”   见识过骆书新翻.墙英姿之后,姜鉴很难相信骆书新是他表现出来的那副乖乖学生模样。   太子妃也不生气,“他是不是好鸟我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好鸟。”   姜鉴抬手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   他这种信用破产的学生就不该接话。   太子妃抓着俩学生训了一顿,这会儿心情真好了不少,也就不再小题大做地引经据典了,   “咱们凭良心讲,你们这个事儿做的确实不对,违反校规校纪,影响集体荣誉。但是呢,这些事如果跳出校园这个维度,其实也称不上什么大事。虽然我给你俩当班主任没多久,但我自认看人还是挺准的,你们俩都是好孩子……”   之前太子妃一句接着一句训他们的时候,姜鉴心内一片轻松,左耳进右耳出。   这会儿她开始调转话头夸他们了,姜鉴突然开始心慌了。   虽然太子妃给他俩当班主任没多久,但姜鉴高一的语文也是她教的,从经验来说,开始夸你,就是要开始给你下套了。   那头的太子妃还在一句一个理解,一句一个尊重,姜鉴忍不住主动道,   “要不您直接说后半部分内容吧,不带这么慢刀子割肉的……”   太子妃微微扬眉,没想到训了半天收到的效果居然没有夸两句有用,瞧这孩子怂的,   “那我也就不绕弯子直接说了,你们两个的情况可轻可重可大可小,本来费老是强烈建议我找你们家长谈话的,但是咱们这才刚刚开学,一开学就找家长谈话兆头不好,不如我给你俩一个机会。”   姜鉴放下心。   姜知远常年不在家,就算太子妃想找也不一定能找得见人,退一步讲就算找到了,姜知远照样拿姜鉴没辙。   有句古语说的好,姜鉴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这头才刚刚放松下来,但突然又想到——   自己是不怕找家长,可骆书新呢?   虽然骆书新的家庭关系并不紧张,但自己害骆书新迟到,再拖累骆月来学校听老师训话……   原本比起天下的老爹,姜鉴更心疼天底下的妈妈。   更何况骆月人还挺好的。   姜鉴漫天走神的时候,太子妃已经说出了自己给的机会。   机会就是接下来的月考。   如果骆书新能考进全年级前五,姜鉴能考进全年级前三十,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姜鉴:“……多少?”   戴子霏:“破音了亲,别这么惊讶——年级前三十,你可以的。”   姜鉴:“……您还记得我上次考了多少吗?”   戴子霏笑眯眯:“记得呀,但是一次的失败没有关系,不要将它放在心上,失败是成功之母,你要相信自己。”   不论哪个行业都是如此,越到高处越难以继续精进。   学习也不例外,也许倒数第一名多努努力,校名次就能上升不少。可一中全校前排的分数一直咬的很紧,每一个学生都很卷,属于愿意努力且称得上聪明的。   上次挤进一班姜鉴就自认非常努力了,这种情况下让姜鉴挤进年级前三十?   姜鉴一脸视死如归,“戴老师这样,我和骆书新同学分开处理好不好?他靠成绩,我这边您直接给我爸打电话吧——这次他肯定来,他不来我去外地逮他!”   太子妃:“你要不提我说不定还考虑一下分开处理,既然你提了,看来是兄弟情深啊,骆妈妈好像给我说过,你昨晚在他家睡的是吗?那就打包吧——一个不达标,两个都叫家长。”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沉痛地避开骆书新视线。   他不是故意送的,他也不想的。   主要是年级前三十惊着他了,让他一时忘了敌人的狡猾。   太子妃欣赏够了姜鉴的表情,身心舒畅,这时候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冲着两人挥挥手,“好了,也快上课了。回去接着学习吧,加油!”   姜鉴试图垂死挣扎,“我不行,老师……要不咱商量一下,我重回年级五十行吗?”   太子妃拍了拍姜鉴的肩膀,“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考场神棍嘛,大不了考试之前多算两卦。”   姜鉴:?   他这称呼的传播范围这么广吗?   骆书新作为转校生显然没听过这个,“考场神棍?”   太子妃笑道,“你要是也想投机取巧,考前可以多请你这位新同桌吃吃饭,他靠欧气压大题考点是一绝。”   堪称能掐会算一样的玄学,被称为考场神棍。   .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骆书新倒是没什么明显反应,姜鉴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从分班考试之后就一直处于咸鱼状态,更何况中途还因为脚伤心安理得的躺了一个多月,就算有请家教补课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在大考之前的补习不至于太过难熬。   就算他有上进心奋发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往年纪前三十考,他就爱当守门员。   高中的年纪大学的心态,考60能活的绝不考61.   这会儿姜鉴脑子里各个声音叨叨个不停,有让他就地躺平的,反正他自己又不怕被叫家长;也有让他奋力拼搏,去找表哥把家教再叫回来的;还有建议他把骆书新抓起来打一顿的。   虽然总结不出打骆书新的合理理由,但姜鉴就是莫名怨念。   同样是被下了任务,自己就是末世降临,某人则是云淡风轻。   姜鉴脑子里还在走神,骆书新突然递给他一只手。   姜鉴:?   骆书新:“借你扶。”   姜鉴没出息的扶住骆书新的手,两人一起往教室走,刚到教室就遇上邵星拿着习题册颠儿颠儿的来找骆书新问题。   骆书新像扶老佛爷一样扶姜鉴回到位置坐下才去看邵星手上的习题册,简单扫了一眼题目便开始帮邵星说思路。   姜鉴听骆书新先是点了邵星一下,但邵星明显没反应过来。   骆书新这才拿笔开始给邵星详讲。   姜鉴趴桌子上侧头看骆书新。   视线好像落在骆书新身上,又好像没有。   今天是一只快要抑郁的卷毛小狗。   邵星莫名觉得姜鉴视线有点渗人,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怎么了鉴哥?”   姜鉴:“见不得有些人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受影响。   邵星:?   骆书新假装不知道姜鉴说的是自己,继续按自己的节奏给邵星讲题。   姜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紧张?”   骆书新:“尽人事,听天命。”   姜鉴蛮不讲理:“毛!你这分明是有实力的底气——我为你得了这个下场,你是不是应该负责?”   邵星就站在两人的旁边,却明显感受到自己被这二人隔离在外,   “什么什么,紧张什么,什么尽人事听天命,什么下场什么负责?”   说到这姜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KTV你跟一鸣妹子也在,太子妃没找你们?”   邵星:“等得了现在?早读的时候就找了,骂了一顿狠的,定了月考目标。”   同是天涯沦落人,姜鉴热泪盈眶,试图和老乡握手。   邵星继续道,“说我们考不出分班考试的水平就准备被活埋吧。”   姜鉴冷脸把手收了回来。   送走了邵星,姜鉴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整个人恹恹的趴桌子上不爱动。   骆书新已经摆出新的习题册准备刷题了。   姜鉴在桌子底下踢了骆书新一脚。   踢这一脚也并不是想说什么,单纯就是有点欠的慌,可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脚已经今非昔比了。早上才刚刚崴过,这时候踢过去,伤敌一千,自损八万八。   姜鉴疼的嘶嘶抽凉气。   骆书新突然道,“可以负责。”   姜鉴早忘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话,忍着疼,“什么负责?”   骆书新:“你这个下场我可以负责,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姜鉴:……   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事儿真要算起来,哪儿轮得到骆书新负责。本来就是姜鉴自己参加生日会喝趴了,骆书新好心捡他回去导致的迟到。   姜鉴差点闹个大红脸,想要反驳一下,可嘴边没词儿,只能讪讪作罢。   姜鉴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前排的同学突然一起转了过来。   姜鉴:?   “前后两排四人一组,小组互相检查作业。”   前排一边掏作业一边跟人闲侃,“鉴哥你们周末一起出去玩儿了?我怎么觉得你俩关系突然就变好了。”   姜鉴:“……有吗?”   “有,刚刚你俩一直在说小话,说什么呢?”   姜鉴回头想想,倒是没想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他和骆书新的关系好像确实亲近了一些。 第17章   骆书新说负责就真负责了,上课帮姜鉴抓效率,下课监督姜鉴做题。   姜鉴很是哭嚎了一阵,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本来就是能考上一班的底子,该有的自觉性都有,骆书新帮他纠正了一个星期他就恢复了上进状态。   骆书新手把手的带,给他分析各科的强弱项,自己刷题的时候遇到适合姜鉴的会帮他留个档,可谓是尽职尽责。   一开始两人都会在学校把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完,这个过程中姜鉴主要是刷题,遇到不懂的骆书新就负责讲解。   后来渐渐觉得不太方便,到底是班级自习课,哪怕声音压到再低都会有影响。两人一合计,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自习室。时间还是不变,依然按学校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来。   不过这家咖啡自习室千好万好,却有一个坏处。   大概是因为环境太清雅,聚集的小情侣实在太多了,这群人打着学习的名义,干的却不是学习的事情。   姜鉴经常写着写着题就听到不远处的小情侣“咯咯咯”的笑,可能中途还夹杂女孩子娇嗔“你说什么呢”,说的时候一定会配合打男孩子肩膀的动作。   姜鉴容易心浮气躁,周围声音多了就会打断解题思路。   今天又是离的不远的一对情侣咯咯咯,声音不小,笑得他们那张自习桌子都在颤。   不少专心自习的学生都报以谴责的目光,可惜两人浑然不绝。   咖啡自习室虽然是老板私人开的,但开在学校附近,打着自习室的名义,赚的就是自习学生的钱,“保持安静”的牌子就贴在墙上。   姜鉴停下笔给骆书新发微信,   [姜炒土豆丝:我现在有一个非常恶毒的想法]   [姜炒土豆丝:我要是把他们的照片拍下来发给费老,你说费老会不会算我将功补过,替我向太子妃说说情]   [姜炒土豆丝:这样咱们俩就可以分开行动,你凭成绩,我凭出卖同袍]   [姜炒土豆丝:我俩都有光明的未来]   姜鉴那手速,论写题不一定写得过骆书新。   但要是论打字速度可比骆书新快了一倍不止。   骆书新依旧在嘈杂的环境中自我开辟孤岛,既没有被情侣影响,也没有被姜鉴发消息的动作影响。   姜鉴抬手抽了骆书新手底下的卷子。   骆书新:?   看姜鉴扬起手机,他才拿起自己手机扫了一眼,然后开始打字,   [蜡笔小新:康康上午刚夸过你,要是他夸完第一天你的英语试卷就没写完的话,你猜他明天有什么反应?]   姜鉴:“……”   姜鉴看了看自己刚写一半的英语作业。   他认命地去书包里掏降噪耳塞,刚掏到一半,小情侣那边传来了异动。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子走到情侣那桌,小声问他们声音可不可以稍微小一点。   她的动静不算大,问题出在那对小情侣的回应。   那男孩子直接跟人炸刺儿,   “什么声音小一点?我们声音很大吗,打扰到你们高贵的优等生学习了是吧?”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高马尾女孩明显有点讨好型人格,被对方一质问,她条件反射地就开始顺着对方想要的回答来。   小情侣的女生脸皮薄,拽了她男朋友两下,“你别凶她,本来就是咱们不对——不好意思哈,我们会小点声的。”   可男的不依不饶,“怎么就我们小声一点?凭什么?离了学校还得照顾这些狗屁优等生的情绪,没天理了?我们打扰到她了吗,你问问她——来你说,我打扰到你了吗?!”   “……”   “打扰到我了。”姜鉴回答的格外大声。   男生一愣,没想到真有搭茬的,可是视线扫过去就愣住了。   姜鉴:“我说打扰到我了,没听见?”   男生的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明显想再说两句,但姜鉴在江水一中的声名有些微妙,一时有点不敢在姜鉴面前挑事儿。   姜鉴和他的小团体说是说只打校霸和勒索同学的混混,但能打架的在普通学生眼里多少都有点混,惹人忌惮。   高马尾的女孩子一看就是个软柿子,凶她两句她也不敢怎么样,但姜鉴是真有可能动手的。   一旦他动手了,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团体,说不定也会跟着凑热闹。   小情侣中的女孩子脸上也挂不住,站起来跟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匆匆收拾书包,灰溜溜的走了。   姜鉴刚刚还黑着一张脸,一副要混□□的模样,转过头发现骆书新正盯着他,他伸出两根指头放脸旁边跟人“耶”了一下,秒变傻笑卷毛小狗。   姜鉴喜滋滋的,这下安宁了!   托姜鉴的福,这个咖啡自习室很长时间不会有小情侣过来“咯咯咯”了。   姜鉴在骆书新的带领下一连刷了好几个星期的题,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现在看到题库什么的都想吐。   邵星在姜鉴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想要新哥帮我这么细致的辅导,人家都不一定愿意……你们现在这算什么?帅哥之间的互相吸引?”   姜鉴臭不要脸,“说不定真有可能。”   邵星煞有介事的一拍大.腿,“我早就说了,我这张脸迟早会阻碍我的人生发展,没想到才到高中就已经初现端倪了。”   这天晚自习后,姜鉴被班主任叫走聊了聊最近学习上的进步,所以他去咖啡自习室的时间稍晚了一些。   到地方只看到他和骆书新的常驻位置上放着骆书新的包,桌子上还摆着一杯冰激凌,放在姜鉴常坐的那边。   姜鉴没多想,以为骆书新买的。咖啡自习室兼卖咖啡奶茶果茶冰激凌小蛋糕,学习是件耗脑子的事情,姜鉴经常学到一半点甜点吃,吃的时候也会给骆书新买一份。   骆书新本来不太爱甜食,但在姜鉴这里被迫蹭多了之后,也会点些小甜点做回礼,一来二去的姜鉴已经习惯了。   他拿着那盒冰激凌吭哧吭哧吃了个大半杯骆书新才出现在座位旁边。   骆书新手上拿着手机,应该是刚打电话回来。   看姜鉴吃冰激凌吃的凶恶,随口问了他一句,“怎么点了这个口味,你不是说不爱抹茶吗?”   姜鉴动作一顿,“不是你买的吗?”   姜鉴以为骆书新买的,赏个面子也得尝两口。   骆书新垂眸看着姜鉴,一脸无奈。   这个表情姜鉴可太眼熟了。   每次他碰到骆书新迷路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对方的——宠溺,慈爱,关怀傻子的眼神。   和骆书新抬杠一样,姜鉴故意张大嘴巴把最后一大口冰激凌全喂进嘴里。   吃了吃了,怎么着吧?   嚣张归嚣张,嚣张完还是善后去了,找服务员小姐姐问了一嘴自己桌上的冰淇淋是谁买了放那里的。   本来姜鉴以为是谁买了放错了位置。   结果一问之下,发现居然是女孩买了特意让服务员小姐姐放在他们位置上的。   姜鉴:“哪个女孩?还在这里吗?”   服务员小姐姐以为要成就一段恋爱佳话,便低调的指给姜鉴看。   靠窗边坐着一个挺文静的女孩子,选的单人桌,面前摆着习题册,但没有写,而是捧着手机打字,似乎在和人聊天。   姜鉴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把人挖了出来。   这不是那天跟在殷英身边的小鹌鹑吗?   姜鉴:……   自己吃的不仅是别人的冰淇淋,还是别人的表白冰淇淋。   从上次的表白情况来看,那杯冰淇淋应该是送给骆书新的。   姜鉴兀自尴尬了一会儿,不过想了想骆书新只爱学习的做派,就释然了一些。   他点了同系列不同款的冰淇淋,让服务员小姐姐给女孩子送过去。   服务员一脸见证爱情的促狭喜悦:“送过去要怎么说?”   姜鉴:“就说你是个好人。”   服务员:……   姜鉴回自习桌的时候帮骆书新带了一杯奶茶,孔雀开屏一样的跟他得瑟,说自己刚刚帮他斩桃花绝尘缘了。   骆书新投来疑惑的眼神,姜鉴却又不愿意细说了,故意吊人胃口似的。   .   姜鉴和骆书新关系转好没有刻意瞒着谁,但也没有特意通知谁,所以总有那么几位消息跟不上的。   譬如殷英。   殷英意外得知自己闺蜜二次示好被拒,而且两次被拒居然都是因为姜鉴在中间横插了一杆子。   殷英实在忍不住在群里瞎感慨,   [我不是嘤嘤怪:鉴哥该不会是看上那转校生了吧?怎么还有人拦着女孩子,不让女孩子给兄弟表白的?]   [少年与蝉:什么什么什么,竖起耳朵.jpg]   [鲁迅故居:……有没有种可能,是骆哥自己不好意思拒绝,从而让我们家鉴鉴出手]   [我不是嘤嘤怪:我闺蜜质朴天然无价之宝,姓骆的凭什么瞧不上!我倒要去看看是姓姜的做恶人,还是这姓骆的不长眼]   [少年与蝉:可以去吗?会不会不太好?]   [鲁迅故居:去哪儿,校门口那家自习室?我也想去,我想去感受学霸光环的普照!!]   [少年与蝉:那我也去!]   …… 第18章   群里消息刷得极快,可姜鉴这两天沉迷学习,顾不上微信,群里大张旗鼓地“造谣”,组团观光,他居然也没发现。   当天晚上,姜鉴他们桌子附近就多了人,夏一鸣、邵星、殷英、还有殷英家的小鹌鹑。   姜鉴:“?”   姜鉴略有惊讶但觉得是小场面,不慌,继续和骆书新该怎么刷题怎么刷题。   期间夹杂着邵星过来问题,夏一鸣看一眼他俩就要飞快地屏幕打会儿字,殷英撺掇小鹌鹑过来问题。   姜鉴忍了,比起当初那些小情侣的动静,他的朋友们还是相当收敛的。   忍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又多了五六个人,一问来干嘛的,有人是听了邵星的宣传来蹭学霸免费讲题的,有女孩子是听说两根草不排斥被围观,过来看热闹的。   姜鉴:“……”   第三天,眼见着队伍越发庞大,俨然有包下半个咖啡厅的架势。   其中[地球和平保卫者]大部分人都来了,理由是夏姐殷姐星哥鉴哥全猫那儿了,我想去看看。   姜鉴本来半只脚都踏进咖啡厅了,看到自己和骆书新常坐的位置附近人满为患,这时愣是抓着骆书新退了回来。   骆书新走在姜鉴后面,被姜鉴拽了一把才后知后觉咖啡自习室全是守株待兔的。   不论是姜鉴还是骆书新,都无法理解这些人上赶着凑热闹。   现在这情况有点像有一个流鼻血的仰头,剩下路过的全跟着仰头看天上有什么可看的。   出了咖啡厅,姜鉴低调地拽人溜走,那群人中没一个发现。   不过之后姜鉴就犯了难,躲过他们了,然后呢,没地方去了呀。   这段时间的姜鉴学习快学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去哪儿找个自习的地儿,从重返校园教室,到自己的家or骆书新的家,备用选项溜了一圈,也没挑到特别合适的。   骆书新看他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突然提议,   “要不今天休息一天?”   姜鉴:“?”   姜鉴的表情从迷茫,到恍然,再到热烈支持。   他们和王叔骆月提前定好了接人时间,这会儿也没改。   姜鉴一合计,拽着骆书新钻进了离一中不远的一条夜市,正好他肚子饿,过来打牙祭——终于不用在咖啡厅啃饼干和各种甜点了。   甜点再好吃都是会腻的!   姜鉴轻车就熟地找到一家烧烤摊,骆书新坐下,姜鉴过去和老板打招呼,一看就是熟人。   烧烤摊上烟熏火燎的,姜鉴在中间窜来窜去,和老板打了声招呼,顺手帮老板给其他客人拿了啤酒,回头往骆书新这边来的时候,老远发现骆书新在看他,他还挺得意冲人一扬眉毛。   嘚瑟中带点小可爱。   骆书新和姜鉴距离略远,某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穿行在森林里的小鹿,人间精灵一样。   想完之后这位新学霸觉得自己滤镜能有八百米厚,这到处都是烤肉香的腻乎乎烧烤摊子实在和森林没什么关系。   姜鉴那头已经重新溜达回来,坐回桌边一边扫码点单一边问骆书新有没有忌口,听完回答又咕哝了一句,   “你怎么什么都不挑?”   一起复习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关系渐好,姜鉴对骆书新的了解也与日俱增,越了解他越觉得骆书新属实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吃东西的时候你问他意见,他都是没有意见。   不挑葱姜蒜,甚至不挑香菜。   姜鉴:“你不会择耳根也能吃吧?”   骆书新:“能吃,但谈不上喜欢。”   姜鉴:“……”   姜鉴抽空给骆书新比了个大拇指。   骆书新:“很多饮食习惯都是小时候形成的,父母纵着,孩子挑食自然明显,多打两顿就什么都能吃了。”   这话有点不好听也不是特别客观,过度理解一下,像在暗指姜鉴小时候娇生惯养。   可姜鉴完全没往心上放,还承认道,“我小时候我妈确实护着,有次出门吃饭老板顺手撒了把葱花姜末调味,我妈也不和老板扯皮,默默在桌边帮我挑了半天……”   说着说着姜鉴觉得不太对,“骆姐看着也不像是会强逼小孩儿吃葱姜蒜的呀。”   她自己都挑食,姜鉴见过。   话音刚落,那头老板忙完一波过来和姜鉴说话,这话茬就被岔开了。   原本姜鉴就是随口一提,想哪儿说哪儿,和老板聊完,再回头来就换了个话题,问骆书新是喝可乐还是喝果汁,老板送。   老板在旁边打趣道,“啤酒咱家也有,就看你们能不能喝了。”   骆书新:“可乐。”   姜鉴也跟着挑可乐。   老板笑道,“不行了呀鉴哥,我还以为你会挑冰啤呢。”   老板四十出头,管姜鉴喊哥纯粹是听邵星他们叫多了,跟着瞎打趣。   姜鉴还没开口,骆书新先出声,“他喝不了。”   老板逗姜鉴:“这你能忍?不是我说,这要是我我可忍不了?”   姜鉴脸不改色心不跳:“我能忍。”   老板乐了,本来想呼噜一把姜鉴的头毛,但手上有油,转而改在姜鉴额头上戳了一下,“几天不见气量变大了嘛。”   姜鉴:“本来气量就不小。”   气量什么的不打紧,主要是自己喝醉了的德行对面那位见过。   姜鉴不想再丢人一次了,要努力杜绝所有再丢人的可能性。   两人侃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很快那头帮忙的小伙子就把各种串端上来了,老板这才退下。   骆书新:“你们好像很熟。”   姜鉴:“街坊,他就是摊儿在这边,实际上住我家那片。”   骆书新心说怪不得。   姜鉴估计是真饿了,这会儿点的有点多,再加上老板送了不少,眼看着串儿越上越多,骆书新本来还有点担心吃不完。   可事实证明完全是他多想了,姜鉴吃起东西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饕餮转世一样。   吃完了串,姜鉴还去不远的小商店里挑了两个脆皮的雪糕。   骆书新:“你确定现在需要买的是雪糕而不是健胃消食片?”   姜鉴把雪糕塞给骆书新,顺带挤兑:“瞧咱们大学霸没见识的样子,再来刚刚那么一顿,我也能全给它吃干净了!”   反正吹牛皮不用上税。   两人吃着雪糕压马路,正好也消消食。   姜鉴刚刚确实吃的有点撑,还要装若无其事,这会儿走路就没带脑子,跟点了自动跟随一样。   骆书新是典型的不认路,转到一中这么久,也就勉强把校内的路记一记,出了校门五十米就左右不分了。   两人溜达着溜达着,姜鉴突然见骆书新拿起手机。   姜鉴:“?”   姜鉴瞟了一眼,看他熟练地点开了“高O地图。”   姜鉴再抬头一看,四周一片荒凉。   这附近都是居民楼,看样子睡得都挺早,就零星几点光亮。   这大晚上的,什么地标都没有,姜鉴对本地熟也没熟到这个地步,这时凑过去跟着骆书新看地图。   卷毛小狗的头探过来,遮挡了小部分手机,“咱们现在在哪儿?”   骆书新:“江水市吧。”   姜鉴:“……你怎么不说咱大概在中国呢。”   姜鉴借骆书新拿着的手机对地图放大再缩小,确认了附近几条街名就锁定了大概位置。   姜鉴:“来,跟我走。”   姜鉴自信满满地做了个“let\'s go”的手势,带着骆书新一路直行加几个转弯,就又回到了之前吃烧烤的那条街。   姜鉴:“你养猫是挑错宠物了,不如这样,你把猫给我,我养猫,你养我,随时随地都可以精准定位带你回家,而且吃得少长得帅,每个月给我两万就行。”   骆书新:“吃的少?”   姜鉴:“……”   骆书新:“养狗是不是也有这效果?”   姜鉴:“…………”   姜鉴转过身去掐骆书新脖子,俩一米八大小伙子穿着一中校服在街上瞎闹,谁路过都得感叹一声青春的美好。   青春啊,大街上干啥都不觉得丢人。   两人闹着闹着骆书新的电话率先响起来,骆月来接了,但是在咖啡自习室没找到人,这才打电话过来。   骆书新刚接电话,还没挂断呢,王叔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两人都选择了发定位,而不是自己往校门口晃荡,发完定位就一起找了条长椅坐下了。   姜鉴舒展着身体,一双长腿伸出去老远,绷直,舒展身体伸懒腰,手也跟着举得直直的,   “啊~~,感觉好久没这么玩儿了,天天学习学的我颈椎病都要犯了——这次月考结束我一定要请假睡他个几天几夜。”   骆书新:“脚。”   姜鉴:“没事,好了个七七八八了,这都过去多久了?”   骆书新侧头看他,“真准备月考完就收手?”   姜鉴:“考完就收手,优等生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姜鉴有一搭没一搭的学,勉强也过得去。   可抵达一定高度之后,哪怕再想前进一个名次,都需要比你前面那个卷王更卷。   很明显,这在姜鉴眼里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不过……   姜鉴回头来拍了拍骆书新的肩膀,“不过你要是觉得没人作伴,我也可以继续陪你泡咖啡自习室的,到时候你学习,我睡觉打游戏。”   骆书新:“……”   倒也没有这么缺伴。   姜鉴突然道,“对了,你一般打什么游戏?”   骆书新:“?”   姜鉴:“开学那天,自我介绍,你不是说喜欢打游戏吗?”   当时差点给太子妃整无语了。   骆书新:“我玩儿的你应该不会。”   姜鉴:“那必定不可能,就没有我不会的游戏,你说。”   骆书新正准备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鸣笛声。   两人看过去,对面停了一辆黑车,车牌俨然就是王叔常开的那辆。   王叔放下车玻璃,冲着姜鉴招手,“小鉴快点,这边不让停车。”   姜鉴拿起书包,突然又想到骆书新还没给答案,转头看他,“什么游戏?”   骆书新:“下次给你说。”   姜鉴:“??”   你家游戏是《达拉崩吧》那个取名方式吗,几个字的事儿还下次说?   姜鉴:“是不是朋友,还明天说?”   骆书新居然停下想了想。   姜鉴:“?”   姜鉴佯装踹他,笑:“你迟疑什么!是朋友吧?”   骆书新:“可能比朋友还高一点点。”   姜鉴:“那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边的王叔急得不行,“小鉴?”   什么话非得现在说,上车手机说不也一样吗?   “来了!” 第19章   姜鉴到家之后给骆书新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到家了,发完才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骆书新已经回复了,一贯的惜字如金风格。   [姜炒土豆丝:我到了]   [姜炒土豆丝:兔斯基单手叉腰大背头抹发.jpg]   [蜡笔小新:我也到了]   姜鉴一开始有点嫌弃对方这说话风格,不过习惯之后就无所谓了,他一个人就能铺满整片聊天屏幕。   [姜炒土豆丝:我洗澡洗完了]   [姜炒土豆丝:你今天的数学作业写完没?写完给我看一眼倒数第二题]   [姜炒土豆丝:家里热水器忽冷忽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姜炒土豆丝:明天得告诉周姨]   [姜炒土豆丝:你还在吗]   [姜炒土豆丝:数学作业!!]   [姜炒土豆丝:新哥?]   [姜炒土豆丝:新神?]   [姜炒土豆丝:骆书新!!!!]   [蜡笔小新:刚在洗澡]   [蜡笔小新:照片.jpg]   那边静了一会儿,又多加了一句,   [蜡笔小新:过程有省略,看不懂问我]   姜鉴:“……”   姜鉴正准备输入,电话突然响起来。   是表哥虞清泽。   接通之后,虞清泽看姜鉴手上拿着一支中性笔,面前还摊了一张数学试卷,   “最近这么爱学习?五回打电话,五回你都在刷题。”   姜鉴无奈,“这不是太子妃恐吓我,说月考到不了她的标准就请家长吗?”   虞清泽:“你怕请家长?”   姜鉴:“我不怕啊,可这次拖人下水了,我要是不达标,我朋友也得跟着被请家长。”   虞清泽笑:“这么讲义气?”   姜鉴假意谦虚:“一般一般。”   姜鉴:“主要是那朋友的妈妈人还挺好的。”   说完姜鉴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那朋友人也挺好的。”   .   就这么紧锣密鼓地复习了接近四个星期,可算是把月考盼来了。   姜鉴真快复习吐了,甚至自我认为将来面临高考的时候,自己也就这种复习强度了,谁也别想让他再多出一分力气。   江水一中的月考按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排考场,一班的同学大部分都在自己班考试,当然,也有上次考试失误的,比如邵星,滚去二班了。   姜鉴本来以为自己上次考了170名,去四班考试,已经是最离谱的那个了,结果发现居然有好兄弟给他兜底。   骆书新,因为他是新转来的,班级可以按照入学检测的成绩塞进一班,但考场塞不进去,所以他在九班考,坐九班最后一个位置。   第一场考语文,考完吃午饭。   姜鉴他们班老师发卷失误,不小心早了五分钟,为了挽回提前五分钟收卷。   这是件好事,可以提前五分钟吃午饭,食堂的菜任你挑。   姜鉴犹豫是先去食堂打好菜等骆书新和邵星,还是干脆等他们出来了再一起走。   正纠结呢,没想到出考场就看到骆书新在他考场外等他。   姜鉴:?   姜鉴:“你们老师也掐错时间了?”   骆书新没什么表情,平铺直叙,“考场有人打呼。”   姜鉴:?   骆书新在最后一个考场,那里面全是全校倒数。   这里并不是要对差生有什么偏见,只是从概率上讲,这个考场可能确实是所有考场中最不像考场的。   老师发卷后没到二十分钟就睡倒一大片,也有人趁老师不注意,交头接耳扔小纸条,还有直接开睡的。   学生糟糕,老师也摆烂,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拿着手机看网络小说,看得一脸迷之微笑,只要台下不太出格,他就不怎么管。   骆书新是那个考场第一个交卷的,他交卷之后陆陆续续带动了一大片。   姜鉴深表同情,表示为了安慰骆书新,午饭他请了。   本来以为骆书新是最惨的,没想到最惨的那个是邵星。   姜鉴和骆书新打好了菜,顺带帮邵星带了一份,给邵星发消息让他直接来食堂吃就行。   邵星过来的时候那张脸叫一个惨不忍睹,一问才知道,他最后涂的答题卡,结果时间安排不合理,最后来不及了。   “三十分的选择题,我就涂了四个,要死了……太子妃肯定会杀了我的,她之前反复强调不要最后涂答题卡……”   姜鉴和骆书新一人分了个鸡腿放在邵星的盘子上,希望能稍稍抚慰他死去的心灵。   之后的考试,几乎每场骆书新都会提前交卷。   据说他们那个考场最离谱的是考数学的时候,老师抓到一个学生在用手机,本来以为他在作弊,结果解开锁机密码一看,界面停在开心消消乐。   属实是佛到连作弊都不想作了。   一连考了两天,最后一门课是英语,考完姜鉴有种自己高考结束了的错觉。   可算是把这次渡劫一般的月考给渡过去了。   姜鉴从教室里出来,照例在附近寻找提前交卷的骆书新的身影,结果这次没找到人。   这次英语出卷中规中矩,没有加大难度,不像会耽误骆书新这种人提前交卷的样子。   姜鉴找了一圈没找到,只能去九班门口蹲。   结果没见到骆书新,倒是听见一群说闲话的。   “怪不得每门课都唰唰的交那么快……听说一来就进了一班,我还当真的很厉害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比我还是强点,我这种抄都不知道怎么抄。”   “话说回来,抄袭被抓要怎么处理来着?记过?”   “……”   姜鉴拦住了人问了问,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骆书新考英语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提前交卷,交完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考场的时候,塑胶垫板一拿起来,从底下飘出来一张小抄,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姜鉴:“小抄?”   对方语气也不太确定,毕竟那张纸条的正文只有监考老师看到,他模棱两可地猜测,   “可能是作文的万能模板吧?写作文的时候按题目要求往里套就行了。”   姜鉴:“……”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姜鉴很清楚,以骆书新的实力,自己写比万能模板的得分高多了。   姜鉴相信骆书新,但没用。这个事儿麻烦就麻烦在骆书新是被监考老师抓了现行,而九班的监控坏了。   高一末分班考试的时候九班考场就有学生作弊,本来被老师抓住现行了,可叫来的家长不见棺材不落泪,誓死站在孩子那边,最后逼得没办法查监控拿证据,这才知道监控坏了。   这事儿被那家长闹的全校都知道。   江水一中的财政预算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有些方面死抠死抠的,明明重新买一个就能解决的事儿,也不贵,一直不买。   上次开学考九班又大面积作弊,老师想查监控无从查起,给当时的九班班主任气坏了,直接实行连坐法,全班写检查互相检举揭发,不检举的学生站着上了一个月的课。   站着上课没法儿睡觉也没法儿玩手机,就这么折腾下来,这次九班的作弊风才稍微好点。   姜鉴跟傻了似的,不走脑子地多问了一句,“那被抓的那个人呢?”   “被教导主任带走了呗,当时监考老师就打了电话,费老不到三分钟就到了,黑着脸连人带证据一起带走的。”   姜鉴想了想,转身去找费智国。   中途遇上邵星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帮忙买了饭。   姜鉴言简意赅:“不吃了,我有点事。”   邵星:“什么事儿,要我帮……”   忙吗?   邵星没能说完,因为姜鉴直接把电话挂了。   姜鉴直奔费老办公室,可能有点着急,门都没敲,推门就说骆书新是无辜的。   姜鉴:“他的水平不用作弊,虽然他在江水一中还没有正式参加过大家一起排名的大型考试,但平时作业也能看得出功底,您可以问问康……谭老师。”   费老端着一缸子茶,明显没反应过来这孩子火急火燎地跑来干嘛的。   姜鉴:“我知道九班的监控坏了,这事儿不好证明,咱们可以让他考B卷,不是说补考的B卷比较难吗?让他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需要作弊的水平了。”   费老回过神,慢悠悠喝了口茶,呸了茶叶子才道,   “姜鉴同学,你是不是觉得老师都闲得慌啊?一个小月考,还准备B卷,你看看我长得像不像B卷?”   姜鉴:“可以现出,有多难出多难。”   “现在知道着急啦?出事了知道后悔啦?没有用啦!”费老放下茶缸子,“我说的不止骆书新同学,主要是你,虽然这次不是你犯错,但你要多体会体会自己现在这种急切的心情,以后想违反校规校纪的时候,你就想想现在,这种追悔莫及,却又无计可施……”   “我们现在说的是……”姜鉴有点急。   费老瞪了他一眼,“现在是不是你求我?是不是你想让我给骆同学,给你好兄弟,一个重新来过的补考机会?”   姜鉴:“是……”   费老:“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鉴:“……”   姜鉴莫名其妙地在费老办公室挨了十几分钟的思想品德教育,还不能顶嘴,必要时刻还得负责捧哏点头称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办公室的门被二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太子妃和骆书新。   两人神色如常,没有作弊被抓学生和作弊被抓学生的班主任该有的神态。   姜鉴:?   在姜鉴说话之前,骆书新先一步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第20章   姜鉴:?   姜鉴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骆书新。   费老站起来,老神在在地道,“怎么样戴老师,查出来了吗?”   “是九班的一个同学,就坐在骆同学前排,”戴子霏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翻录好的视频,“开考前故意碰掉了骆同学的笔,趁骆同学低头捡笔的时候把纸条塞进骆同学的黑色垫板下面了。”   戴子霏给费智国看视频,姜鉴探着脑袋,凑了个热闹。   视频拍的监控录像,虽然画质略差,但证明骆书新的清白是足够了。   姜鉴目瞪口呆,“九班不是监控坏了吗?”   费老冷笑一声,“上次开学考九班作弊成风,还不修?等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上教学楼顶揭瓦吗?”   九班监控是在放周末的时候换的,工人师傅贴心,换完了还帮忙打扫卫生带走了墙灰碎屑,以至于换完这么久愣是没人知道。   姜鉴心道,您知道他们查监控去了,刚还搁哪儿装模作样训我半天?   他没说出来,但都写在脸上了。   费老神清气爽。   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姜鉴打交道了,姜鉴高一的时候比现在混得多,虽然现在明显转好,消停了不少,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还是看了就让人心梗。   上次姜鉴迟到翻墙的事儿历历在目。   真的,费智国都想感谢骆书新给了他一个训斥姜鉴姜鉴还不敢还口的机会。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费智国和骆书新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不少,他问骆书新知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栽赃嫁祸他,是不是跟人有什么恩怨。   骆书新实话实说,在今天前他都没有留意过前座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太子妃手机上的视频放完之后,停在一个随机卡出来的镜头上,那镜头有栽赃骆书新的人的正脸。   姜鉴多看了两眼,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诶,这是不是就是咖啡自习室的那个,就他和他女朋友卿卿我我,然后被我凶了两句的那个。”   姜鉴越看越像,开口的时候还在找骆书新认同,这时候已经是笃定了,   “就是他,我想起来了,他那头发不服帖,后脑勺老是翘一块,特别打眼!”   估计是当时骆书新和姜鉴坐一起,被一起记仇了。再加上骆书新在九班考场,场场提前交卷,戳到他的自尊心也说不定。   姜鉴是盯着视频说的话,说完抬头发现费老正盯着他,猫盯老鼠似的。   姜鉴:?   姜鉴立刻反思了一下,刚刚那话是不是自曝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费智国:“他和他女朋友?”   “……”   还行,虽然爆了,但没爆自己头上。   但姜鉴还是帮人妹子遮掩了一下,那天气头上都没拍照举报,这时候何必对女生落井下石,   “您听错了吧?我刚刚说的他和他朋友。”   费老:“他和他朋友卿卿我我?”   姜鉴张口就来:“啊对,俩大男生,特别腻歪!”   费老:……   有点想抽这倒霉催的孩子!   姜鉴没把女孩子爆出来,但后来那男生经不起费老诱哄,自己把女朋友供出来了,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聊完了骆书新,戴子霏才把重点移到姜鉴身上,“你怎么待这儿了?”   这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太子妃已经觉得味儿不对了,目光明显带上审视,就差直接问——你又干什么缺德事让费老师抓住了?   费智国接话的时机恰到好处,说姜鉴来求补考的b卷的。   戴子霏:“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一次月考还想要B卷?你是自认考崩了还是睡大觉了?”   费智国隔着老远点了骆书新一下,“给这位求的。”   突然被点,骆书新明显有点懵,但好在他天生木头脸不怎么明显。   姜鉴却立刻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了,“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我就不在这耽误老师们时间了,老师们再见!”   说完就溜,溜的同时顺手把骆书新也给夹带上了,拽上就跑。   骆书新跟人出了门才问,“你是来帮我求情的?”   姜鉴:“……”   姜鉴恨不得抽自己爪子一下,也忒手快了,明明在办公室觉得脸上挂不住就是因为当着骆书新的面被人说是去给骆书新求情的,他这会儿还反手把人带出来了。   姜鉴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咱俩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寄了我也没有好下场,我这是为自己着想。”   骆书新:“你怕被找家长?”   虽然骆书新并不是特别明确地知道姜鉴家的情况,但这段时间他一直隐隐觉得姜鉴应该并不在乎他爸姜知远会不会被叫来。   姜鉴压下嘴角,跟个怨念的鬼魂似的盯着骆书新。   骆书新看着他。   姜鉴:“……”   姜鉴:“你这人一点都不可爱。”   问那么透彻干嘛?   骆书新:“所以?”   姜鉴:“是,为你求情去的!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训还不敢回嘴过,费老那嘴碎的,引经据典的,我既是只能自刎的江东项羽,又是得诸葛不会善用的阿斗,挨的着吗都?我还全程只能点头!你知道那有多惨吗,你不知道!”   骆书新这回是真笑了,唇角笑意明显,仗着身高rua了一把姜鉴的卷毛头发。   “别动我!”姜鉴炸毛。   他老人家吃不得亏,这会儿可委屈死了,尤其是他被训了大半天纯粹是白挨的,骆书新压根没事。   骆书新为了安慰姜鉴受伤的灵魂,给他买了一罐可乐,买可乐的同时,姜鉴意外看到了金丝猴奶糖,于是又多敲了一包金丝猴奶糖。   .   月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骆书新全校第一。   老师们的反应都挺正常,他们大部分都观摩过骆书新入学检测的试卷,对这位学生的水平心中有数。   真正被震慑到的是一班的人民群众。   虽然刚转进来的时候太子妃就点高亿航,让他要有危机感,但能进一班的实力都不差,多少有点自傲,而且听说骆书新在转进一中前还休学了一年,所以大部分人上心了但没完全上心,只以为骆书新成绩还算可以,但没到逆天的程度。   可这次骆书新数理化都是满分,英语没拿满分,但是全班,也是全校,第一。   语文作文出了一点争议,有老师觉得他切入角度很新颖,别具一格,值得高分。也有老师觉得他偏题了。最后中和了一下两边老师的意见,给了个不高不低的分数,把语文总分拉下来了,   语文全校第五,总分全校第一。   成绩是上午发的,下午骆书新学□□头就传遍了全校。   其中八班九班不知道深浅的是会提到作弊风波,但有点水平的都知道这个成绩不是作弊可以作出来的。   邵星在骆书新书桌边用糖衣炸弹狂轰乱炸,酸了吧唧的说,“新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您在哪儿我的心就向哪儿,求您一定帮我救救我的物理,不求像对鉴哥那么上心,您偶尔看我一眼就行!——我能拥有您用完的笔芯吗,我想沾一沾您的仙气!”   姜鉴听得牙根泛酸,撇开脸不忍直视。   相比之下,骆书新就显得很从容,对方吹得天花乱坠,他好像压根没往心上放。   好不容易送走了邵星在内的其他观光人员,骆书新才抽空问了姜鉴一句,“你英语怎么回事?”   姜鉴无奈,“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这次姜鉴不少科目的成绩也是突飞猛进了,好几门单科排名创下历史新高。   可他的英语滑铁卢了,42分。   就这么说吧,姜鉴在鞋底涂满2b铅笔粉,把英语答题卡放地上踩一脚,机器读出来的分数可能都不止42。   姜鉴笃定:“康康肯定想杀了我。”   话音刚落,从教室办公室拿试卷回来的英语课代表在门口喊了一声,让姜鉴去康康那儿走一趟。   声音不算特别大,可班上一半的同学都扭过来对姜鉴报以同情的目光。   全班英语最低分,低到可以和全校倒数媲美。   姜鉴走得悲壮,邵星在教室起哄,“鉴鉴你大胆地往前走啊!——明年清明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滚!”姜鉴临走前从衣兜里摸出来一颗金丝猴奶糖,拿来砸邵星了。   跟小粉笔头似的,砸得贼准,正中邵星脑门。   姜鉴去了办公室才知道自己这成绩怎么回事。   他英语选择题,全部,涂串行了。   选择题115分,几乎全军覆没,串行之后凭运气还能对的选项屈指可数。   康康恨铁不成钢,劈头盖脸给人一顿训。   在叫姜鉴来之前,他还费心费力地拿着答题卡比对,算如果没串行姜鉴能考多少分,成绩出来还不错,也算是有进步了,尤其是这次英语阅读他一个都没错。   “这还只是一次小小的月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高考,你串成这样失去的是什么?你想复读吗,你看看复读班那些学生,你觉得他们日子过得舒坦吗,好些学生眼见着要被压力压崩了!”   姜鉴难得没有顶嘴。   他倒是不担心复读,而是意识到谭松康真的生气了,这会儿气都喘不顺了。   姜鉴小心地给康康递了茶杯。   谭松康横了人一眼,觉得姜鉴这副模样可气,又觉得有些可怜,   “听说你给戴老师立了军令状,考不进年级前三十就请家长?”   姜鉴:“……”   谭松康:“你自己说说,英语不失误,这次是不是就不用被叫家长了?”   正问着呢,那头戴子霏敲了敲英语组办公室的门,   “谭老师,正在训的那个学生能借我用用吗?”   姜鉴:……   嘤。 第21章   戴子霏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批评教育的话,可看姜鉴诡异地保持沉默,她莫名有点开不了口。   谭松康是老教师,比大部分年轻老师责任心更重,也更严肃。   年轻老师和你谈话,还知道适时调节气氛,不会把学生弄得压力太大,可老教师不太在意这些,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的陪着你着急上火。   姜鉴平时不听话确实让老师头疼,可戴子霏也知道这孩子心软,你是讨厌他才训他骂他,还是为他着急才训他骂他,他是能分出来的。   “行了,蔫头耷脑的给谁看?”戴子霏拿着手上的成绩表拍了姜鉴一下。   姜鉴满脸愁苦,“康康不会被我气病吧?”   戴子霏:“……”   戴子霏:“没大没小,叫谭老师!”   戴子霏:“看你这么可怜,谭老师说过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长个记性。至于这次找家长……”   姜鉴:“真不能分开算?骆同学考了全校第一啊,这么争光的事情,要不放过他,我一个人的罪孽让我一个人来担!”   “没了骆同学我们班缺第一了是怎么着?容我提醒你一下姜鉴同学,年级第二高亿航,也是咱们班的,”戴子霏说到这儿还真想起来件事,“你待会儿回教室叫高亿航过来一趟。”   姜鉴:?   戴子霏:“看什么?高同学稳定发挥,跟你不一样,他这是遇上转校生太过强悍,所以才折戟沉沙。”   心理辅导是吧?懂了。   戴子霏:“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姜同学,要么我明天就叫你跟骆同学的家长来聊聊你们翻墙走院的事情,要么——”   姜鉴:“要么?”   戴子霏:“要么期中考你考进前二十五。”   姜鉴一张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给驴眼睛前面挂胡萝卜呢?   刚刚过去几个星期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再来一次谁受得了?   太子妃那边没停,语气之中尚有几分欣慰,   “听谭老师说,你这次英语要是不失误,总分刚刚好和年级三十并列——啧啧啧,要不别叫考场神棍了,叫你阿拉丁神灯吧,只要许愿就行哈?说五十名就刚好五十名,说三十名就刚好三十名?要不下次让你考第一名试试?”   姜鉴:!!!   太子妃笑开,“慌什么,我就那么一说——行了,说叭,选方案一还是选方案二?”   .   姜鉴耷拉着脑袋回教室的,顺便敲了敲高亿航的桌子,“太子妃找。”   高亿航愣了一下,然后推了一下眼镜,“好。”   十六七的孩子还不怎么会隐藏情绪,其实能看出高亿航从年级第一掉下来的失落,从成绩下来就闷着,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也有亲近的同学安慰,可惜安慰不到他心坎儿上。   姜鉴和高亿航没什么交情,自然也没在意对方的情绪,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发现骆书新又在刷题了。   姜鉴真心实意,“你人生的乐趣不会是学习吧?”   骆书新头都没抬,“正常人类都不会把快乐建立在这个上面。”   他只是上进心比较强。   姜鉴坐下之后在桌肚里发现了一包新的金丝猴奶糖,惨淡的心情可算是迎来了一点点回暖。   撕开包装剥了一个放嘴里,姜鉴突然用胳膊肘拐了骆书新一下,   “对了,你上次是不是没告诉我你玩儿什么游戏?”   就是拒绝学习出去吃烧烤那天。   本来是说第二天告诉姜鉴的,可是第二天又开始紧锣密鼓地学习了,就把这茬儿忘了个干净。   骆书新正在理解题思路,没搭理他,他就又拐了骆书新一下,“诶?”   “诶??”   “诶诶诶?!?”   骆书新侧头看他。   姜鉴:“游戏。”   骆书新:“不如想想你的英语。”   姜鉴脸一垮:“再扎我一刀试试,我哭给你看。”   骆书新伸手,“手机给我。”   姜鉴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骆书新,骆书新没接,“密码。”   “我生日,”姜鉴突然觉得这话不对,骆书新也不知道他生日什么时候啊,“1003。”   骆书新多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   手机被骆书新接过去,输入密码,找到应用商店,输入“象棋”,然后还给了姜鉴。   姜鉴看着页面一排的“天天象棋”,“象棋高手”,“快乐象棋”……   姜鉴终于知道骆书新当初为什么会说他玩儿的游戏姜鉴不会玩儿了。   这个确实不会,这个“会”,既表能力,也表意愿。   姜鉴表情一言难尽,“什么老干部爱好啊你这是?”   骆书新语气很认真,“一些保留尊严的爱好。”   当前的游戏,不论是手机的还是电脑的,只要涉及竞技,骆月女士都能展现非人的天赋,而骆书新则会展示自己非人的游戏黑洞能力。   但凡常见一点的游戏,他都能被亲妈虐的怀疑人生。   象棋就很好,既能锻炼思维能力,骆月女士看不上也不愿意下功夫研究规则。   除此之外,骆书新还玩儿数独,唯二两个骆书新不黑洞,骆月女士也没下手的净土。   当然这些骆书新没和姜鉴细说,姜鉴单方面认为骆书新作为一个书呆子,不明白电子竞技的快乐,下定决心要把骆书新拉入坑。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还有两分钟就上课,这会儿拉人入坑,只会让教师办公室抽屉里锁着的手机+2。   .   一天的课程漫长无聊,虽然答应了太子妃期中要进前二十五,但月考结束姜鉴心态已经垮了,决定玩儿几天再开始努力。   除了康康的课姜鉴正襟危坐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半摸鱼状态。   九点多下了晚自习,骆书新和姜鉴照例先撤。   因为骆书新考的好,骆月决定带俩孩子搓一顿。   按理说人家家庭吃饭,没姜鉴什么事儿,可骆书新考年级第一的事儿是姜鉴戳出去的。   下午上课摸鱼的时候看到骆月女士朋友圈晒战绩,姜鉴上去吹捧了两句,又从朋友圈切到私聊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得知骆月女士还不知道骆书新的成绩,姜鉴就多嘴了。   骆月表示儿子年级第一这种事儿她已经习惯了,但该庆祝还得庆祝。   当时就和姜鉴骆书新拉了个小群,在群里宣布今晚出去吃火锅!   姜鉴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和骆月女士混得熟,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外人。   可骆月女士明显没有这种意识,天生的自来熟,她把姜鉴当小一辈的朋友处。   还提醒姜鉴给王叔打电话,说今晚不用接,姜鉴和骆书新他们吃完饭,由骆月送他回家。   下了晚自习,姜鉴骆书新两人并肩出的校门。   姜鉴正剥糖呢,突然从路边蹿出来两个人,两人抓着骆书新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往地上跪。   姜鉴注意力在糖上,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骆书新在两人蹿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自己往他身后扒拉了一下。   两人初始架势像绑架的歹徒,可这跪的也忒快了,骆书新也有点愣。   跪下的两人都是女的,四十多了,衣着打扮都很素,但也称得上干净体面,就是面容憔悴得不行,尤其是年纪稍大的那个,眼睛里都是血色,一看就是哭狠了。   姜鉴拽着骆书新想往旁边让,这么大礼,受了不得折寿?   可那两人死死扒住骆书新的胳膊不撒手,满目的荒凉可怜,   “你是骆同学是吗?我是王峰同学的妈妈,我知道我没资格来这儿求你,是我没教好儿子,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王峰就是在考场栽了骆书新作弊的那个学生。   “我家世代都是种田的打工的,就供出这么一个考上高中的学生,全家都指望他能考上大学,他要是被开除了,我家真的……真的没法儿活啊……你能不能出个谅解书还是什么的,再帮我们求求校长……”   姜鉴可算是听明白了,火“蹭”就起来了,过来拽骆书新,生拉硬拽。   要不是顾及那边是两个女性,他估计直接对她们上手了。   一拉一扯,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这时候放学,人来来往往的不少,很多人都在朝这儿看。   姜鉴以前就数小流氓的,这两年才刚转性,看对方来浑的,他也跟着破罐破摔,   “您家儿子诬陷我朋友,您来一哭就成了您儿子可怜了?我朋友还可怜呢!不过他脸皮薄,大概哭不出来,要不我给您们二位哭一个,咱们看看谁哭的惨?”   姜鉴话说得不好听,刚刚还在哭着的女人一下就噎住了。   姜鉴趁机拽了骆书新一把,这才把骆书新救出来。   女人表情有些尴尬,可她没办法。   能要脸的话谁选不要脸呢,脸和儿子的前程比起来,脸值几个钱?   王峰被退学了。现在是高二,自己没人脉,他儿子成绩又烂,转校难以找到愿意收的学校。   就算能找到,他们家经济也就那个条件,离开离家最近的江水一中只会增大供养开支。   最好就是能让王峰继续在江水一中,哪怕只把高中文凭混到手也好。   王峰站在远处。   他也来了,可满脸写着不情不愿,站在远处看着母亲下跪求情,自己装隐形人。   姜鉴也看见了,于是气得更厉害。 第22章   姜鉴指着远处的王峰,“要不这样,您让您儿子自己过来给我朋友道歉,真心实意地道歉,他要道歉我们就说没关系。”   那妇人听他这么说,当即起身去抓儿子了,可惜拉了好几遍拉不动,最后变成了站在一边哭一边打自己儿子。   姜鉴脸色阴郁,骆书新直觉他心情坏透了。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当妈的甩开了尊严不要,儿子在旁边干看着准备坐享其成。要他付出的时候,来折脸面说句对不起都不肯。   姜鉴察觉到骆书新关切的视线,摇头道,“走吧,看来是不要你出具谅解书了。”   姜鉴走出几步,远处传来一声爆喝,“说了我不去!!”   姜鉴回头,那个女人已经被儿子推倒在地。   姜鉴越看心里越翻腾,   “我要是天降正义,去替他妈打他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骆书新:“我倒是不会怎么样,但你会被费老抓住记过,他妈也不会感激你。”   骆书新猜姜鉴可能是想到自己妈妈了,过分共情,所以才会想去打那个男生一顿。   骆书新从姜鉴校服口袋里掏了颗糖,剥了递给姜鉴。   姜鉴:“……”   姜鉴:“你有毛病,拿我口袋里的糖哄我?”   骆书新:“嗯,我买的。”   姜鉴接过来吃掉,心情被奶糖缓解,但莫名好像被骆书新劝住了。   被骆书新拉着一起走了。   走了几步骆书新才随口问道,“诬陷别人作弊在江水一中严重到要被退学?”   姜鉴:“他的问题不是诬陷你,他是扑满满了。”   骆书新:“扑满?”   姜鉴:“江水一中的副校长,你见过吗,姓赵,他有个扑满执教法——你知道什么叫扑满吧?就是存钱罐。他会对坏学生记账,你做坏事,就是在给扑满里塞硬币,坏事可大可小,等到扑满满了,就该摔了,换句话说,你就该从江水一中滚蛋了。”   其中的坏事不一定大到需要记过,小事也有可能被记下来。   姜鉴说到这儿,用舌头把奶糖拨到另一边,“说起来我的扑满好像一直是高危来着。”   姜鉴和骆书新从咖啡自习室门前经过,他们完全没发现,在自己快要走到咖啡自习室门口的时候就有个女生在盯着他们了。   她手里拿本书,脸蛋红扑扑的,就等着这俩走进来了。   可两人压根没往这边拐,径直走过去了。   女孩眼中闪烁的光亮慢慢变淡,最后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等明天,明天他们应该会进来的。   .   骆月特意挑了一家学校附近的火锅店,人提前在店里等了。   自从有了姜鉴这个人肉导航仪,她就再也不担心自家儿子迷路了。   骆月和骆书新都吃辣,但考虑到姜鉴,骆月点了个鸳鸯锅。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正确的,姜鉴全程没碰过辣锅那边,中途骆月孩子心性,趁姜鉴微信回消息偷偷给姜鉴小碗里夹了一块辣锅捞出来的肥牛卷。   结果这东西入口姜鉴脸色就变了,还不好吐出来,要脸。   强撑着吃下去,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额头开始冒汗。   骆书新立刻给姜鉴递了西瓜汁,顺带看了骆月一眼。   骆月也开始过意不去,给姜鉴递纸巾,   “没事儿吧?我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辣,准备逗逗你来着,要不要紧?”   姜鉴灌了一大口西瓜汁,“没事……咳……”   骆书新帮人拍了拍背。   骆月赶紧起身,“我去帮你买点酸奶回来,我看隔壁就有鲜奶吧,你等我会儿。”   “不用,真没……咳咳咳……”姜鉴的嗓子不争气,一句话没说话就咳起来了,咳得泪眼娑婆的。   骆书新警觉道,“辣椒素过敏?”   “没……咳……我,还好……你们这锅,比较离谱……咳咳咳……”   辣锅上飘的辣椒和辣椒油触目惊心,以至于姜鉴觉得自己的清汤锅都有点变成微辣锅的意思了。   相较之下,骆月和骆书新脸不改色的吃辣能力比较让姜鉴震惊。   咳和辣双重刺激,眼泪都把姜鉴睫毛打湿了,眼睛也是水雾朦朦的,不经意间看了骆书新一眼,只有骆书新知道自己愣了一下。   姜鉴浑然不觉,缓了大半天没缓过来,突然推己及人,一边抹泪一边道,“太难了宝,你跟着骆姐这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叭……”   骆书新:“……”   姜鉴没想到能被骆月那个年纪的长辈捉弄成这样,太惨了。   姜鉴有时候觉得骆月比骆书新更像高中生。   更有活力,相比之下,骆书新的沉稳简直是在向小老头看齐。   说话间骆月已经回来了,帮姜鉴把吸管插好递给他,“快喝快喝,这个解辣!”   姜鉴吸了一大口,冰镇过的酸奶才微微缓和了一些辣椒的刺激。   骆月抽纸巾给姜鉴,“看你这哭得,多惹人心疼啊,梨花带雨的。”   姜鉴接过来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常舒一口气,“活过来了。”   骆书新抬手过来,用纸巾在他唇边抹了一下。   姜鉴:“?”   骆书新:“酸奶。”   姜鉴:“……哦。”   骆月又摆了几盒酸奶在姜鉴桌子上,刚刚姜鉴辣成那样把她吓到了,所以买的有点多。   之后骆月挺正经地道歉,反而把姜鉴弄得挺不好意思。   一顿火锅吃完时间也不早了,骆月送姜鉴回家。   这次到了之后,骆月又下车步行,一直把姜鉴送到家门口,姜鉴越发不好意思,在门口问两人要不要进来坐坐。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挺假的,明天还要上课,这个点当然是早点回家睡觉了,坐什么坐?   骆月和骆书新往回走的路上,骆月突然没头没尾地叹了口气,   “小鉴家连灯都没有。”   骆书新:“?”   骆月:“家里一看就没人,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   这么大点孩子,天天回家一个人,想想也怪可怜的。   骆月突然道,“你说,你弟弟要是活下来了,是不是就跟小鉴差不多?从他出生咱们就离那烂人远远的,说不定他就能长成小鉴这个样子,阳光开朗的。”   “不一定是弟弟还是妹妹呢,”骆书新说完又觉得不对,“过去的事儿别想了,都过去了。”   “也是,”骆月笑了一下,突然开心起来,一把揽住骆书新的脖子,把骆书新揽得半弯腰,“咱们熬出来了!天宽地阔!!去他妈的王八蛋,再也左右不了咱们的人生了!!”   .   姜鉴回家之后自己开了灯。   灯光之下,屋子里的家具陈设整齐得冒着些冷意。   楼上楼下没有一个人,也不用告知谁自己回来了,就算说,也不会有回应。   姜鉴摇头,把这莫名冒出来的丧气念头丢出去,准备上楼洗澡。   结果脚才刚刚动,手机就震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发现是骆书新的消息。   [蜡笔小新:你书包忘车上了]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你们还在原地吗?]   [蜡笔小新:已经开出去一段了]   [姜炒土豆丝:那算了,放你那儿吧,明天帮我带学校去]   [姜炒土豆丝:比哈特.jpg]   骆书新看着那个顶着巨大爱心的青蛙表情包,“不用掉头了,他让我明天带给他。”   骆月惊讶,“那作业呢?你们今天没作业?”   骆书新:“看他今天的状态,送过去他也不会写。”   姜大少爷说了,为了准备月考没了半条命,他要休养一周。   第二天一早就有课代表突击收作业,姜鉴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一鸣抱着作业往外走。   姜鉴不以为意,大不了到时候站两节课。   结果没想到语文课他不仅没站,还被太子妃夸了两句,说他很有自觉。   作业发下来他才发现居然全写了。   姜鉴转头看骆书新,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骆书新在做太子妃刚刚下发的改病句专训,察觉到姜鉴看他,他停下转笔的手,头也没回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罐可乐,谢礼。”   姜鉴激动地抓住骆书新的手,“你往后余生的可乐我包了,以后也帮我写作业好不好?”   骆书新回头不冷不热地看了姜鉴一眼。   这回是他发善心,还真顺杆儿爬把他当廉价劳动力了?   某人最近爱吃金丝猴不是没有理由的。   语文课上站了好几个,不是语文没写完,就是粗心大意地错了不该错的题的,姜鉴在写作业这种事上逃过一劫也是少见。   他打量着自己作业上的笔迹,骆书新特意把自己的笔迹改了改,姜鉴自己能看出区别,但外人不一定,一些具有明显特点的笔锋走向都模拟到位了。   姜鉴看着看着莫名觉得有点高兴,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儿。   帮忙写作业可能没多稀奇的,反正骆书新自己也写,顺便把答案再抄一遍的事儿。   但字迹这事儿就不一样了,说明这人走心得不止一点点。   .   中午大家组团吃食堂,骆书新这段时间帮姜鉴补习,和姜鉴走得近,成功融入了姜鉴的小团体。   吃食堂的时候除了他们俩,还有邵星,夏一鸣,以及夏一鸣的同桌,也是个女孩子,齐锁骨短发,文文静静的。   姜鉴走的时候找了一会儿饭卡,他东西一向丢三落四的,最后邵星他们先走,帮姜鉴和骆书新打菜,骆书新和姜鉴一起后来到的。   骆书新看姜鉴的盘子里有道新菜有辣椒,就和姜鉴做了个交换。   邵星:“没事儿,这辣椒是装饰,不辣,我昨天吃过才给鉴哥打的。”   姜鉴不想做试新菜辣不辣的小白鼠,和骆书新换了盘子。   交换之后又把自己餐盘里的香干回锅肉给骆书新盘子拨了一半,他记得骆书新挺爱食堂这个菜的,虽然没明说,但只要还有他每次必点。   夏一鸣和旁边妹子默默看着,看完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笑容,啥也没说。   邵星在旁边没眼力见儿地伸筷子,“我也要一个!”   姜鉴打他筷子,“要不会自己打?”   邵星:?   你俩的饭菜都是我打的!这不是好菜品要上供给大佬,方便以后大佬给我讲题嘛!   邵星:“至于吗,不就几口肉,小气!”   姜鉴迎着邵星怨念的眼神,又给骆书新夹了一筷子。 第23章   姜鉴说是月考完休养一周就真休养了一周,什么上进努力通通不想,隔三差五被老师点起来问“我刚刚讲的哪一题”。   运气好骆书新打掩护成功,俩人都坐着,运气不好老师会把给提示的骆书新拎起来两人一起站着上课。   骆书新,可谓是姜鉴同甘共苦第一人。   邵星都看不下去,试图让自己兄弟消停点,别连累他家男神天天上课罚站。   姜鉴有恃无恐,“他乐意。”   旁边刷题的骆书新笔顿了一下,看了姜鉴一眼,意有谴责。   姜鉴:“有意见?”   骆书新收回目光,语调很慢,表情淡然,“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但姜鉴迷之感受到了对方语调之下的反叛精神。   姜鉴抬杠:“你要有意见你下次别帮忙!”   骆书新格外好说话,“好。”   姜鉴:“?”   第二节课姜鉴再被点起来,桌子底下踢骆书新给提醒,骆书新腿在桌子底下居然躲了一下。   姜鉴:“……”   姜鉴站了一节课,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走出教室,他的爪子就奔着骆书新的脖子去了,一副要把人活活掐死的德行。   姜鉴闹了一会儿还有意外收获,骆书新好像浑身上下痒痒肉,虽然他绷着一张木头脸没有明显表示,但姜鉴就是察觉到了。   像猫一样,脖子那块儿特别敏感。   姜鉴抓住人的弱点闹了一溜够,直到骆书新实在受不了折腾了,把他两手都扣上了。   姜鉴:?   姜鉴被骆书新的力气惊了一下,自己竟然挣不开。   正闹着呢,门口有人喊姜鉴,“鉴哥,有美女找你!!”   骆书新和姜鉴一起看出去。   门口站着殷英,在一中是出了名的漂亮,也是出了名的太妹。   今天扎了个高马尾,发尾微卷,两边还留了一点碎发修饰脸型,涂了浅色唇膏,嘴唇水润水润的。   姜鉴看出去,殷英笑着挥了挥手。   姜鉴:“……”   装淑女给谁看呢,谁不知道她太妹本性一样!   骆书新松了姜鉴的手,姜鉴装模作样露牙凶了骆书新一下,跟只猫一样,然后才出门见殷英。   殷英开门见山:“明天周日你有活动吗?”   姜鉴:“你跟你哥生日不是过完了,谁又过生日?”   殷英偷偷瞟了一眼姜鉴的教室,先看了一个男生的背影,然后才去看骆书新的,目光收回了才道,   “谁说要过生日了,不是听说你这次考试进步了吗,大家都说帮你庆祝。”   姜鉴:“?”   哪里就成绩进步了,英语滑铁卢成那样,和他睡大觉的开学考做比较的吗?   殷英又往姜鉴教室瞟了两眼。   姜鉴警觉:“不是帮我庆祝的吧?实话说,干嘛来了?”   殷英:“……”   殷英凑到姜鉴旁边,姜鉴个子比她高,殷英手掌摆了摆,示意他把腰弯下来。   姜鉴:“你大点声,什么见不得人的……嗷!”   殷英直接上手把姜鉴耳朵揪下来和人咬耳朵。   俊男靓女的,本来站门口说话就扎眼,一互动教室里好几个悄悄看热闹的惊呼了一下。   因着这声异口同声的“哇哦”,骆书新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殷英揪着姜鉴耳朵,凑在他耳朵旁边说话,姜鉴皱着眉头,不大耐烦但是没直接挣开。   骆书新转笔的手无意识停了一下。   殷英松了姜鉴的耳朵,“听明白了没?”   姜鉴:“要约你自己约,关我什么事?”   说完就要进教室,又被殷英一爪子薅了回来,“我的那位暂且不提,单说我家闺蜜,两次表白示好都是你搅黄的是不是?你那好兄弟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愿意,上赶着给人断桃花,你以为你是好心,说不定是作孽!”   姜鉴自认非常负责任地发言:“这位大佬要是谈恋爱了,对象一定是考场的卷子。”   殷英挑衅:“赌一把,我觉得他能喜欢我闺蜜!”   姜鉴不上这个当,“我看起来傻?”   姜鉴进教室了,留下殷英在门口跺脚。   刚刚坐下前座的男生就转过来八卦,“惹女朋友生气啦?”   姜鉴:“我女朋友前不久刚被骆同学绑架,不是这位。”   前座男生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阳光正好,姜鉴伸了个懒腰,趴桌上睡了,睡到一半他感觉骆书新帮他拉了一下窗帘。   姜鉴莫名心里有点高兴,虽然仍旧闭着眼睛,但唇角弯了一下。   本来以为拉红线这劫过去了,可姜鉴远远低估了殷英同学折腾的能力。   她在姜鉴这儿没走通,转头就把主意打到邵星那儿去了。   邵星明显没有姜鉴那么了解骆书新,一听有妹子追人,想要个机会,而且只是聊一聊认识一下的机会,邵星也没多想,   “我可以帮你编个理由约出来,但成不成还得看我家男神自己怎么想。”   殷英一拍邵星肩膀,“我就说你比姓姜的靠谱!他老母鸡似的护着新学神,不知道的转校生是他崽呢!”   .   第二天周末放假一天,姜鉴继续躺平,也不想做作业,擎等着晚上在各个群找答案直接抄,本来计划睡到十一点,结果生物钟作祟,五点多就醒了。   他愣是不服气地在床上躺到了十点左右。   十点多饿了才爬起来觅食了。   结果洗漱完懒懒散散穿着睡衣下楼,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他在微信扒拉了一下才找到周姨昨晚发的微信,说她老家有人生病了,这周不能给姜鉴做饭,让他记得点外卖。   虽说让人自己点外卖,周姨还督促了一下,说点外卖也要清淡为主,少点一些重糖重盐重油的,还转发了两篇揭露地沟油的营销号文章。   姜鉴:……   好饿……   现在点外卖不是得十一二点才能吃上?   脑子里盘算了一下附近几家苍蝇馆子,但好像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姜鉴瘫在椅子上,腿伸直,脖子卡在椅背,恨不得整个头都倒吊过去。   瘫了几秒,爬起来发了个朋友圈,言简意赅,就一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饿。”   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接到了骆月的微信消息,骆月一连发了三条没收到回应,直接微信电话打过来了。   当时的姜鉴正在翻冰箱,一手拿牛奶一手拿面包:?   过去看到来电的人更纳闷了,接通之后先叫了一声“骆姐”。   视频电话那头不是骆月,而是一桌菜,并不多,也就三菜一汤,清淡小炒,没加滤镜但是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骆月的画外音传来,“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可以等你。”   姜鉴想了想自己到骆月家的距离,“不用不用,我约了朋友吃饭,马上就出门了。”   骆月:“下次说瞎话把面包和牛奶藏一藏。”   姜鉴:“……”   姜鉴后知后觉地把面包牛奶往画面外推了推。   骆月:“过来呗,不碍事,我儿子刚好迷路到你家附近,你顺路帮我把儿子带回来。”   “……啊?”姜鉴有点懵。   骆月语调透着一点淡淡的惆怅,“早上懒得动,让他出门帮忙买点牛奶。”   姜鉴:“……”   姜鉴挂了骆月电话,给骆书新打了一个,问他在哪儿。   骆书新默然片刻,报了一个附近的奶茶店的名字。   姜鉴松下一口气,他好怕骆书新说自己站在一片云下面。   姜鉴:“你站那儿别动,我来找你。”   骆书新:“我来找你,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顺导航过来。”   姜鉴斟酌了一下:“你确定你可以?”   骆书新的回答是把电话挂了。   姜鉴:“……”   自己路痴还不让人说啦?   姜鉴给骆书新发了微信实时位置共享,决定自己也出门去寻找,就算骆书新迷路了自己还能给他兜着。   微信很快显示骆书新加入了位置共享。   姜鉴看了看骆书新的位置,意外发现他根本没在附近的奶茶店,他在他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这人压根没出门。   姜鉴:?   姜鉴正准备按着语音说话,那头骆书新已经退出位置共享了。   姜鉴不是第一次拯救迷路的骆书新,估计是条件反射导致的手比脑子快,看姜鉴共享位置他就点进去了,点进去才发现露馅了。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你让我说什么好]   [蜡笔小新:等我,一会儿就到]   他倒是淡定,不尴尬的吗?   姜鉴盯着手机界面看了两秒。   [姜炒土豆丝:别来了,你再在路上走丢了]   [姜炒土豆丝:我自己过来]   [姜炒土豆丝:我先上楼换件衣服,半小时内到]   [姜炒土豆丝:你听到没,说话!]   微信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姜鉴收到了一条语音微信,骆书新声音懒懒的,依旧偏冷,好像有点无奈,他说,“话。”   姜鉴:“……”   姜鉴发了个两猫互锤表情包,然后火速上楼换了套衣服,顺带把头发重新扒拉了一下,之前洗漱重点全放在洗脸刷牙了。   本来就自然卷,睡了一觉头发有点没法儿看。   出门姜鉴打了辆车,车停在骆月他们小区门口,骆书新就站在小区门口等他,一手拿着手机,顺带拎着个轻巧的便利袋,视线落在手机上,另一手拿着一杯酸奶,吸管靠近唇边。   九月的阳光洒满街道,浓荫下的少年像是自带清凉,一眼望过去便觉得有清泉浸透心肺,整个身心都静下来了。   姜鉴不自觉笑了一下,跑过去,“骆书新——” 第24章   骆月家的厨房是轮流值日,今天骆书新做饭,明天骆月做,交替着来。   今天这顿是骆月做的,骆月自我感觉发挥不好,非要让姜鉴以后多来,来试试她的手艺,下次她准备充分,味道肯定不会这么潦草。   根据骆月的口风透露,骆书新比骆月做的还好吃点。   不过姜鉴不大信,他老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下意识也觉得同龄男生下厨都跟他一个水平。   姜鉴那嘴说刁也刁,说不刁也不刁,骆家的饭菜虽然称不上绝顶可口,但人好氛围在,心情好饭菜也变得好吃。   更何况骆书新出门前提醒过姜鉴的口味,葱姜蒜不沾,这个不吃那个不尝,所以在姜鉴到来之前,骆月特意为姜鉴加了两个菜。   吃饱喝足,姜鉴装乖地帮忙收拾碗筷,刚起个头就被骆月赶到一边去了。骆家洗碗也是轮流制,骆月做骆月洗,骆书新做骆书新洗。   姜鉴在厨房探头探脑,愣是没找到下手帮忙的机会,只能在门口杵着陪骆月干聊天。   姜鉴抱着一哥听骆月讲骆书新最近的迷路情况,乐得太开心,伺候一哥不周,差点被一哥挠了一爪子。   一哥发完疯就跑,径直奔向客厅的骆书新。   骆书新顺势把猫抱起来,挠了挠猫下巴。   姜鉴笑得没心没肺,“要不你真养狗给你带路叭,以后说起来你也是猫狗双全的人了。”   骆月洗完碗,边甩手上的水边挤兑,“他养狗?他能给狗带迷路了。”   姜鉴和骆月在客厅窝下来,骆书新在卧室写作业。   姜鉴好奇问道,“今天不用直播吗?”   骆月:“自由职业也是需要假期的,我固定一周休一天——你呢,你作业写完了?”   姜鉴:“我准备晚上直接抄现成的。”   骆月大为惊讶,然后伸手要和姜鉴击掌,表示姜鉴很有她小时候的风范!   骆月:“你玩儿游戏吗?”   姜鉴当即表示,“玩儿呀。”   骆月和姜鉴两人臭味相投,当即就在沙发上玩儿起了游戏。   骆月专门吃这碗饭的,技术水平自然不用说,姜鉴直接被带飞。带飞期间遇到个神经病玩家单方面认为姜鉴是专门傍大佬的妹子,借着职业优势追着姜鉴打,然后不出所望地被骆月打到不敢出泉水。   彩笔打又打不过,干脆挂机骂人,说姜鉴游戏婊,全靠男人带。   姜鉴:“……”   姜鉴扣字:   [姜炒土豆丝:怎么办呢,我有哥哥替我出气你没有呢~你又打不过我哥哥,可怜哦~]   [月落江湖:@姜炒土豆丝,别怕,我保护你!]   两人互动又把对面气了个够呛,姜鉴和骆月颇有默契击了个掌。   骆书新开门出来见到的就是两人狼狈为奸的瞬间。   骆书新:?   姜鉴抬头,脸上兴奋未褪:“作业写完了?”   骆书新早就写完了,刚刚是在复习。   姜鉴:“来来来,一起一起,一起感受电子竞技的魅力!”   这应该是姜鉴今天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可能是老天爷看骆月带他飞的太顺,所以让他们带上骆书新。   自从骆书新加入战局,他们的前路就变得未知起来。   姜鉴被坑的欲哭无泪,一局终了扔了手机,想掐骆书新的脖子又碍着人家亲妈就在旁边。   他直勾勾地瞪着骆书新,“我要是得罪过你,你可以直接报复我,不要报复我的段位!”   骆书新淡定地跟着收手机,“我说我尽力了,你信吗?”   姜鉴“嗷”的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我错了,我不该约你打游戏,这肯定是我意图带坏好学生的报应!”   骆书新:“……”   骆书新:“节哀顺变。”   不说还好,一说姜鉴就忍不了了,骆月帮他带飞的段位全掉下来了,也管不了亲妈就在旁边,这时转头去掐骆书新。   两人闹的不可开交,骆月在旁边给姜鉴当拉拉队。   闹了没一会儿,骆书新的手机响起来。   骆书新和姜鉴手机是同一个牌子,默认铃声也是一样,俩手机这会儿都掉地毯上,姜鉴压在骆书新身上更有优势,一伸手就把正在响的手机抓起来了,看了一眼备注是邵星,接起来就问,   “干嘛?”   “鉴哥?”邵星明显愣了一下,他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拨错号,“新哥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姜鉴:?   姜鉴再次确认了一下手机,干咳了一下,把手机还给骆书新了。   骆书新:“喂,是我。”   姜鉴不尴不尬地从骆书新身上下来,后知后觉,刚刚闹的属实有点疯。   电子竞技使人失去礼貌。   邵星是接到了殷英的电话,问骆书新怎么没到。   邵星这才打给骆书新来问。   骆月和姜鉴听完了全程,等骆书新挂了电话骆月才出声,   “你要出门?”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嗯”了一声。   姜鉴:?   看我做什么?   邵星约人的时候没说清楚,骆书新误以为今天出去玩儿的是姜鉴的小团体,姜鉴也在其中,所以他才答应下来的。   可看姜鉴这模样,今天好像没他的事儿。   骆书新没提前因后果,就提了同学约他。   骆月瞬间兴奋,“男的女的?”   骆书新:“都有吧,没具体问。”   骆月:“也挺好也挺好!”   她一直觉得骆书新太独了,能出去跟同学玩儿再好不过了。   骆月看了一眼姜鉴,“你也去吗?”   姜鉴:“……”   去哪儿,跟谁去,都有谁?   他整个人身处状况外。   骆书新也看了姜鉴一眼,“你去吗?”   姜鉴:“……”   骆书新:“约我的是你朋友,应该。”   姜鉴突然想到了殷英。   姜鉴神色古怪了一瞬。   姜鉴:“我先问个问题。”   骆书新:“嗯?”   姜鉴:“你高中有打算谈恋爱吗?”   你要有我就不去了,好好的周末去做什么电灯泡。   骆月替儿子抢答,“有!”   骆书新看了骆月一眼。   姜鉴:“那我……”   不去了。   “有人要向我表白?”骆书新打断姜鉴的话,揣测道。   姜鉴那句问话导向性太明显了。   姜鉴:“……”   你非要聪明得这么明白吗,猜出来了悄悄放心里不就得了。   看姜鉴神色变化,骆书新单方面下决断,“你和我一起去。”   这语气既不是商量,也不是问询。   姜鉴真心道:“……不太好吧?”   骆月:“有什么不好,你也跟着去,帮忙把把关,人品不好的咱们家不要哈。”   姜鉴:“啊?”   骆月逗他的,不过也是给儿子帮腔。   她看出来了,不论儿子一开始是为什么答应的,总之这会儿应该是后悔了。   姜鉴稀里糊涂跟着骆书新出了门,打了车坐进去了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骆书新一起走了。   关键是他们相亲约会自己去干嘛呀,又没他可以掺和的事儿。 第25章   姜鉴本来就尴尬,到了地方更尴尬。   他们约在一家奶茶店,两女一男,女孩子是殷英和那只小鹌鹑,男孩子是姜鉴同班同学,叫杜立安,就是殷英上次去教室门口瞟了好几眼的那个。   本来加上骆书新正好四人约会局,现在多了姜鉴这颗探照灯一样明亮刺眼的电灯泡。   姜鉴落座殷英就用视线剐他,姜鉴装没看见。   女孩都是“盛装出席”,殷英专门搭配过,穿了件白T搭牛仔裙,戴了流苏耳环化了妆,简单随意但处处是细节。   她闺蜜一身碎花裙,脸上也有淡妆,但不怎么敢看人眼睛,腼腆安静。   骆书新落座之后小鹌鹑明显脸红了不少,一直抱着奶茶杯低着头,只敢偶尔偷偷瞟一眼。   殷英简单寒暄,笑着说给骆书新姜鉴正式介绍闺蜜,可闺蜜紧张到不敢接茬,殷英看不下去,用胳膊肘拐她。   女孩这才深吸一口气了抬头,对着骆书新自我介绍,吐字有点磕巴,听起来像背稿子。   好不容易背完,又从自己随身的兔兔书包里掏出一包手工饼干递给骆书新,说是她自己做的。   骆书新还没说话,殷英和杜立安都开始助攻,说这东西每个人都有,殷英和杜立安刚刚也收到了——姜鉴不在此列,他是意外出现的所以没准备。   女孩的饼干已经递到骆书新面前了,不收好像不太好。   姜鉴觉得骆书新好像瞟了他一眼。   可能是指望他做护草使者,可姜鉴坐在旁边装死人。   他要是自愿来护草就算了,关键他还是没弄懂自己为什么跟着过来了。   骆书新自己开口,简单道谢,然后婉拒,理由是他小麦粉过敏。   骆书新说谎眼皮都不眨的,脸不红气不喘。   姜鉴偷偷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结果还真有小麦粉过敏这种东西。   离谱但合理。   这脑子,要什么护草使者,自己上不就完了。   骆书新过去点奶茶,顺路问了姜鉴要什么,姜鉴想了想,“随意,你看着点。”   骆书新点头离开,并没有要问问对面姑娘的意思,不过她们来得早,早就人手一杯了。   骆书新前脚一走,殷英后脚就想朝姜鉴开火,质问的话都到嘴边了,碍于男神在眼前,转而切了手机,微信质问姜鉴来干嘛。   姜鉴的手指头也在手机屏幕上忙碌,在微信质问骆书新,问他干嘛非要拖自己过来。   在姜鉴发消息的时候,微信还在不断弹窗殷英的信息轰炸,姜鉴有样学样,也对着骆书新轰炸表情包。   一会儿的功夫表情包就刷了满屏,各种猫猫狗狗熊猫人撒泼打滚。   骆书新在吧台点完单付完款才回复姜鉴,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蜡笔小新:有难同当。]   姜鉴:?   哪有犯桃花劫的时候跟兄弟说有难同当的?当的着吗我?   姜鉴发了个背后捅人的小企鹅,配字“西内——”   发完切出去回了殷英。   [姜炒土豆丝:不论你信不信,我自己也不想来的。]   [我不是嘤嘤怪:……]   [我不是嘤嘤怪:那好,我不追究,只要你赶紧走]   [我不是嘤嘤怪:我们待会儿四人约会还有活动呢?你掺和进来算什么事儿?]   姜鉴愣了一下,真四人约会局啊?   这茬儿骆书新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姜鉴又切出去聊骆书新,   [姜炒土豆丝:今天这局是约会活动你知道吗?]   [蜡笔小新:现在知道了]   [姜炒土豆丝:不是,邵星那厮怎么诓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出来了?]   [姜炒土豆丝:你不对劲.jpg]   姜鉴看手机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但始终没消息过来,便抬头看了一眼吧台的骆书新。   现在点单的人不少,但骆书新个子高,人也长得好看,一眼看过去格外突出。   姜鉴甚至看到两个女孩子一边偷偷看骆书新一边挤在一起说悄悄话,说着说着一个娇嗔地去打另一个人的肩膀。   闹完之后,打人那个朝骆书新方向移动了两步,拍了骆书新肩膀,虽然听不到对话,但姜鉴迷之确信对面是在要骆书新微信。   天生的桃花命。   姜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给骆书新发了两只“西内”小企鹅。   从骆书新的聊天界面切出来,打开殷英的。   殷妹子一边声讨姜鉴一边给姜鉴制定了撤退计划。   [我不是嘤嘤怪:我跟你打配合,待会儿我偷偷给你打个电话,你接起来随便回答两句,然后说你有事情要先行离开]   [我不是嘤嘤怪:听到没!?挤两对情侣中间你不尴尬啊?]   姜鉴无视殷英,看了一眼骆书新。   骆书新已经拒绝了妹子,此时低头单手打字敲了几下屏幕。   [蜡笔小新:他说你的小团体有个活动想邀请我,问我参不参加。]   ……邵星这个孽子!!   这不就是打着他姜鉴的名义坑蒙拐骗?   姜鉴打开邵星的微信界面,噼里啪啦给人一顿表情包轰炸,顺带中二少年式警告,“明天脖子洗好等我!”   骆书新回来的时候,小鹌鹑在和杜立安尬聊,苦苦维持气氛,姜鉴和殷英各捧一个手机,疯狂打字。   骆书新把奶茶递给姜鉴。   姜鉴从轰炸和恐吓中抬头看了一眼,“抹茶奶绿?”   骆书新:“不喜欢?”   姜鉴摇头,“凑合。”   感觉怪怪的,他和骆书新在咖啡自习室待了好几个星期,骆书新知道他不怎么喜欢抹茶的,那怎么还买这个。   骆书新看姜鉴的表情,一心软,把自己的奶茶和姜鉴的交换了。   骆书新是传统的珍珠奶茶,只有珍珠。   姜鉴:?   干嘛呢,买回来就为了给我看一眼这新鲜的绿色?   姜鉴狐疑地打量了骆书新两眼,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姜鉴一看——殷英。   姜鉴看向殷英,殷英正一脸甜笑的和杜立安说话,手和手机都放在桌子底下。   姜鉴装模作样把电话接起来,殷英那边立刻挂断。   接下来就到了表演时刻,姜鉴如果要溜,那就看此刻的表演功底了。   姜鉴:“……”   可不知道怎么的,姜鉴拿着手机,看对面的殷英和相谈甚欢的杜立安,再看看羞答答压根不敢说话的小鹌鹑。   姜鉴突然觉得把骆书新一个人丢在这有点可怜。   他家同桌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把人丢这估计得陪这些人闷一下午。   姜鉴看了看眼前的珍珠奶茶,心一横,又把手机放下来了。   殷英眉毛一挑:?   姜鉴面不改色心不跳:“诈骗电话。”   殷英当即就在桌子底下踢了姜鉴一脚,结果没发挥好,踢到姜鉴旁边的骆书新了。   殷英:“……不好意思,腿有点酸想伸一伸。”   杜立安当即接话,“坐久了是会这样的,要不咱们出去走一走?”   几人拿着奶茶出门,姜鉴和骆书新缀在最后。   姜鉴戳开奶茶喝了一口,心说我为了同桌的清白和精神健康可付出太多太多。   几人上了大街,前面的殷英在宣布待会儿的计划,姜鉴在走神。   骆书新突然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姜鉴整个撞骆书新怀里。   姜鉴正纳闷呢,一辆小电驴“嗖”一下从他旁边飚过去了。   飚出去老远还听车主回头骂,问他们会不会走路。   姜鉴:?   姜鉴这暴脾气,但凡追得上刚刚就教那小电驴车主做人了。   姜鉴这边有骆书新幸免于难,前面的殷英走在最边上,小电驴几乎是擦着殷英飞过去的,殷英当时就现原形爆粗口了。   骂完了才后知后觉,不尴不尬地默了片刻,掖了一下头发。   杜立安也有点语塞,但仍旧给女孩子搬台阶,“没事,是他不对,骂吧。”   殷英找补:“我平时不这样,不信你问我朋友,我平时可文静了。”   姜鉴:?   姜鉴绷不住,可殷英闺蜜,那只小鹌鹑居然煞有介事地点头作证,“殷英平时很乖的,上次看到一个男同学欺负小猫,殷英气坏了,我当时都气到骂人了她都没骂人。”   姜鉴心说她直接动手了是吗?   杜立安也是一中的,听过殷英的威名,他今天过来就是也心中有意,自然不在意爆粗口的细节问题,可这时候听到瞎话也有点绷不住。   姜鉴摇头感慨,侧头去看骆书新,正好骆书新正在垂头看他。   姜鉴用口型道——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友谊吗?   怪伟大的,真的,反正姜鉴夸殷英文静是夸不出口。   说完才发现不对——你看我干嘛?   骆书新在姜鉴额头抹了一下,“脏东西。”   姜鉴:“……哦”   几人溜溜达达往前逛,一群高中生,放假不好好学习在这儿压马路。   姜鉴都觉得罪恶,他宁愿回去打游戏,   姜鉴几次想找机会带骆书新溜,可惜一直没得逞。   溜达了半个小时,这天气热,几人都有点受不了。   俩女孩子坐在路边阴凉下的长椅上歇脚,男生去帮女孩买雪糕。   中途姜鉴和杜立安交流了几句,才知道杜立安和殷英算是双向奔赴,他本来就对殷英有意思。   姜鉴真心道,“那你可得小心点。”   杜立安笑,“我知道她名声不好,也很会打架,不过没事儿,我不怕将来被家暴。”   姜鉴摇头,“你那是不知道她哥,那才是最难过的一关——诶,你帮那小鹌鹑拿一个,钱我出,我们就不经手了。”   杜立安看出点意思,暼了一眼骆书新,凑近姜鉴身边悄悄道,“学神没看上那小姑娘?”   姜鉴:“……”   什么看上没看上的,搞得选妃挑人似的。   姜鉴:“你看这俩闷葫芦,他们凑一起合适吗,凑一起演寂静之地?”   杜立安会意,跟着笑起来,顺手帮小鹌鹑挑了个脆皮。   最后殷英的雪糕是杜立安买的,小鹌鹑的是杜立安帮带姜鉴付的钱,姜鉴自己吃的那个是骆书新买的。   都是同学,明明可以一起付钱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就分出了好几个阵营。   殷英一边咬雪糕一边拿着手机对众人道,“咱们去玩儿主题密室吧?这大热的天实在不适合在路边闲逛,找个玩儿的地方凉快凉快,然后去吃个晚饭?”   姜鉴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道,“再然后就地解散?”   殷英的目光像是想吃人。   他们是来相对象约会的,约会的事,说什么散不散的!!   姜鉴不理会殷英的目光,“那赶紧的吧,我快热死了。”   要不是嫌不雅观,十几分钟前他就得往骆书新身上挂了,又热又累,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殷英手机上已经看好了一个,几个四肢不勤的高中生一合计,决定打车。   五个人,打了两辆车,小鹌鹑虽然很想和骆书新一起,可惜社恐人士,她的社交能力不允许她接受学神三尺霜寒的神光普照,所以她挨着殷英,去做殷英的电灯泡了。   姜鉴和骆书新一辆车,上车姜鉴就在空调下常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   舒展身体之后不忘看了一眼骆书新。   骆书新也出了不少的汗,但他皮肤依旧很白,冷白冷白的,哪怕出汗也不会觉得这人有多热。   姜鉴就不行,他热起来会轻微上脸,脸上略微透着点粉,连脖子上都是。   姜鉴羡慕地多看了人两眼,惹得骆书新疑惑地暼了他一眼。   姜鉴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骆书新下意识后撤了一点,但躲得不是特别认真,自然也没躲掉。   姜鉴:“行,热乎的,我还以为你这皮也是冰冰凉的呢。”   骆书新略微无语了一下,“我又不是死人。”   “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热了,太平间多凉快。”姜鉴煞有介事,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雷锋转世,这么大热的天陪骆书新在这儿渡桃花劫。   托殷英的福,好几次想带着骆书新跑路都没能跑掉。   姜鉴:“实在不行咱们待会儿玩完密室就撤吧?”   骆书新想了想,“饭吃了再走。”   “嗯?”姜鉴疑惑道,“你不用回家刷题啦?说起来——”   姜鉴拉长了调子,像是在斟酌用词,“你好像,没有我那么想走?”   之前几次折腾都是姜鉴折腾的,然后被殷英阻止,骆书新倒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模样。   骆书新:“不是你说的月考完要好好放松一下?”   姜鉴惊诧:“就这么放松?”   “确实还有别的原因,”骆书新收回目光,“我在等那小姑娘告白。”   姜鉴:“啊?”   姜鉴:“啊???”   他喜欢她啊?   双向奔赴??   不是,那他带自己来帮他折腾什么呢,之前买雪糕的时候姜鉴还上赶着帮骆书新避嫌。   姜鉴没等来回应,车里突然就沉默下来了。   寂静之下,姜鉴心里情绪开始慢慢变味儿。   一开始他只是惊讶,原来骆书新的想法和他不一样。   惊讶之后就是疑惑——   两情相悦双向奔赴,那他扯自己出来干什么?   给他们当电灯泡?   还是……拉自己来见证爱情?   姜鉴感觉自己心里有杯被扔了曼妥思的可乐,颜色脏脏的褐色气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之前热的要死要活,他还心境平稳,这会儿车上有空调,他却莫名有点燥。   他在等告白。   姜鉴本就自认不是什么特别好脾气的人,心里不舒服就直接挂脸上。   他这边甩脸色,下车后殷英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殷英中途把小鹌鹑寄养在杜立安那儿,摸过来和姜鉴讲小话,问姜鉴怎么回事。   姜鉴摆脸色有点吓到她闺蜜了,小鹌鹑刚刚还在悄悄问殷英,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惹到他了。而且殷英也是姜鉴朋友,不可能看着朋友不开心不管。   姜鉴准备撤,这次是他一个人撤。   但被殷英薅住了,“我在车上都网上预约了,五人起玩,你现在跑了我们怎么办?”   殷英:“你怎么了到底?”   姜鉴一脸无慈悲地看着殷英,实话实说,“我被人涮了。”   殷英:“就这?谁啊,你说,我明儿就带人去揍他。”   姜鉴:“骆书新。”   殷英:“……”   殷英:“那不能了,他是我闺蜜的准男友,你换一个——也不对啊,你俩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怎么涮你了?”   姜鉴:“……”   问得好,怎么涮我了。   我来棒打鸳鸯,结果他准备让我见证爱情!   但话不能这么说,姜鉴张口结舌了一会儿,不知道这句子该怎么组。   其实认真反思,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他不喜欢小鹌鹑是自己揣测的,带自己过来参加四人约会,撇开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约会之外,按照骆书新那沉默寡言的劲儿,想带个朋友活跃气氛,好像,可能,大概,也不奇怪吧?   小鹌鹑不就每次告白都拉着殷英吗?   全程好像都是自己在剃头挑子一头热。   自己揣测了他的想法,然后在帮他斩桃花。   所以不是他涮自己,是自己过度解读?   姜鉴陷入沉思,沉思了一会儿,杜立安那头已经解决了各种事宜,这时候要一起进密室了,正在叫他们。   五人密室,姜鉴只能暂时放弃思考,也放弃了中途开溜的打算,往那边走。   殷英慢半拍一把薅住姜鉴,“你干嘛去?你不能在这儿打,到时候我是帮我闺蜜准男友,还是帮我朋友你?”   姜鉴没好气:“不打,我打他干嘛,松!”   殷英不太放心的松手。   姜鉴殷英重返队伍,姜鉴偷偷多看了骆书新几眼,发现骆书新一切如常。   他是真没察觉到我生气了,还是压根不想管?——这念头冒出来,姜鉴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说自己瞎琢磨什么呢?   几人蒙上眼睛,跟着工作人员走了一段。   等到停下来摘下眼罩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五人被分开了,姜鉴和骆书新一块儿,剩下三人不知道是有落单的还是在一块儿。   姜鉴因为自己刚刚单方面莫名其妙的耍脾气,这会儿心里还有点怪怪的,不过偷看了骆书新几眼,发现对方一切如常,也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和骆书新一起研究起了线索。   姜鉴和骆书新的脑子都属于常年在线状态,解密进程还挺快,一路走得很顺,血迹、假人机关、恐怖音乐都没被姜鉴放在心上。   姜鉴还能一边收集线索一边琢磨自己要不要问问骆书新对小鹌鹑是怎么个想法。   要是确信是双向暗恋,自己保不齐还得给小鹌鹑道个歉,几次都是自己搅和的。   他一心几用,难免注意力跟不上,所以当靠外面停尸台上的假人尸体仰卧起坐一次以后,他就放松了警惕,以为这茬儿已经过了。   谁知道等研究谜题,里侧停尸台上有个店员扮演的npc偷偷爬了起来,鬼气森森地站在姜鉴背后,静悄悄地,也不出声。   姜鉴头脑风暴后一转身,心脏差点吓停。   恐怖笑声的bgm再次袭来,npc发挥自己的职业道德,当时一边狂笑一边张牙舞爪就要抓住姜鉴。   姜鉴当即一把推开NPC,转头拽着骆书新一路狂奔。   两人顺着通道跑回一个小屋,反手关上门姜鉴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   正紧张呢,姜鉴突然听到旁边一声轻笑。   转头就看见骆书新偏过脸半握拳挡住唇角,可眼底眉梢都是笑,根本挡不住。   姜鉴脸上有点挂不住,“我平时胆子还挺大的。”   骆书新笑着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声。   姜鉴:“……”   姜鉴踢了他一脚,“合着不是站在你背后,有什么好笑的,有那么好笑吗?”   骆书新笑意未收,看样子还想继续点头敷衍姜鉴。   这姜鉴能忍?他也不管之前的心结了,直接扑上去掐他脖子,   “还笑?还笑?再笑一个爷看看,反了天了,我是为谁?啊?我是为谁才会出现在这儿被吓的??!”   两人闹了一会儿,看似借着掐脖子找回了场子,可姜鉴心里清楚,刚刚丢的面子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悲伤有那——么大!!   两人休整休整,打算重新出发。   出门之前骆书新还给姜鉴递了一只手,看似好心好意,“借你。”   姜鉴:?   “啪——!!”   姜鉴一巴掌拍骆书新的手上,“滚!”   姜鉴下定决心要把丢的脸捡回来,一路都在花式表现,越是看起来会有npc吓人的地方他越要去证明一下自己。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和其他人汇合。   小鹌鹑不用说,看着就不是个胆子大的。殷英倒是胆子大,可要装文静,一路果真在“嘤嘤”。杜立安胆子也不行,但为了女神强装镇定,实际上这种镇定一吓就崩盘。   有了三个对照组,姜鉴一下就平衡了,可算是把“有恐怖要去证明,没有恐怖创造恐怖也要去证明”的心给熄了。   几人手上的线索集中了一下,三个男生脑子都不错,小鹌鹑也小小声给了建设性意见,通关算得顺利,几乎没走什么弯路。   从主题密室出来,明显感觉到殷英和杜立安的关系亲近了,两人手都牵上了。   情侣们偏爱恐怖主题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小鹌鹑格外识时务地和殷英拉开距离,开始跟着骆书新移动。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都在盯着脚尖走路。   姜鉴得了骆书新之前那句话,这会儿自觉和骆书新小鹌鹑拉开了距离。   本来刚刚从主题密室出来他心情好了不少,这会儿小情绪又有点往外冒的意思。   姜鉴总结了一下,觉得可能是一开始自己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所以不觉得尴尬。现在有了这个自觉了,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适应。   要不,这饭自己就不陪他们吃了?   姜鉴偷偷摸摸给自己定了个闹钟。   等闹钟响,他就接起来装模作样说几句,再对他们说家里有事要先回家。   完美!   姜鉴定好闹钟,把手机放进口袋,开始跟他们漫无目的的闲逛,就等着闹钟响起来。   殷英在甜蜜蜜地和杜立安研究晚上吃什么。   大概三分钟后,姜鉴的手机响。   骆书新看了他一眼。   姜鉴泰然自若地掏出手机,滑屏关闹钟,再放在耳边,说了句“喂?”   正准备接着说“啊,这么着急?好的,那我现在回来”,可话还没出口,和殷英牵手的杜立安就出声,   “刚刚响的铃声不是闹铃吗?”   姜鉴:?   姜鉴:???   男生:“我手机和你一个牌子,这是我起床铃,听着就紧张,条件反射了都。”   姜鉴清楚看到骆书新在旁边无声笑了一下。   “……”   笑笑笑!!   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笑!!   姜鉴也不知道是气杜立安还是气骆书新,反正气鼓鼓的,跟个河豚一样。   他放下手机,不尴不尬道,“不小心听错了。”   姜鉴神情恹恹地跟着一行人去吃饭,进了店,点菜的时候他也没上心,下场就是上来一道菜他脸白一层,再上一道再白一层。   姜鉴:“……咱们是不是进了一家川菜馆?”   几乎所有菜都是一片红,辣椒不要钱似的往里放。   这菜馆是杜立安推荐的,他没和姜鉴吃过饭,也不知道他不能吃辣,这会儿有点尴尬,   “不是川菜,不过他家确实挺辣的,鉴哥你能吃吗?”   菜都点完了能怎么说?   姜鉴:“没事,能吃。”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   众人开始下筷子,一边吃一边聊刚刚的主题密室,殷英夹子音说“好可怕,我刚刚实在吓坏了,不过你好聪明哦,一路过来全靠你。”   男生谦虚,“没有没有,鉴哥和新哥才厉害呢。”   姜鉴拿着筷子举筷不定,哪个都不是他能下手的菜。   骆书新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之后坐下了也没拿筷子,而是摆弄起了手机。   这时姜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姜鉴瞟了一眼,骆书新发的。   姜鉴:?   骆书新就坐在他旁边。   姜鉴看了一眼垂头吃饭的的小鹌鹑和你侬我侬的准情侣,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蜡笔小新:给我打个电话]   反正没人在意,姜鉴侧过头对着骆书新做口型——你要现在走?   骆书新示意姜鉴看这一桌子红色的菜。   骆书新能吃辣,但姜鉴肯定吃不了。   姜鉴心说,那你等的表白呢,不要了?   但他转念一想,他等表白关我什么事?我今天还被嚯嚯得不够惨?   折腾了一下午谁要吃激.辣拌饭啊?!!   姜鉴心一横,给骆书新拨了个电话,拨完就把手机揣兜儿了,装若无其事。   其他人注意力都没在他俩身上,也没人发现。   很快骆书新的电话响起来,骆书新接电话,发挥影帝一般的演技自编自导了一出,放下电话就对姜鉴道,   “宠物医院那边让我们过去一趟。”   姜鉴心说,啊?   殷英无意识帮姜鉴接话,“什么宠物医院?”   骆书新言简意赅:“一哥。”   简单两个字就够殷英脑补完全部。   一哥曾经是姜鉴“女朋友”,后来听说被一班新学神,也就是骆书新收养了,这猫要是生病,俩人一起关心确实正常。   殷英自己也是爱猫主义,关心道,“一哥怎么了,严重吗?”   骆书新:“小毛病,我和姜鉴过去一趟。”   “好。”   殷英点完头才发现不对,正事儿还没办呢!   殷英侧头看小鹌鹑,小鹌鹑也是一脸懵,懵之外还有点无措。   殷英赶紧戳了小鹌鹑两下,眼神疯狂暗示。   那边的姜鉴和骆书新已经出门了。   出门之后的骆书新让姜鉴走慢点。   姜鉴正疑惑呢,就看见小鹌鹑在殷英的鼓动之下追出来了。   “那个,骆同学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姜鉴默默走开了一些,心说难怪让他走慢点。   姜鉴站在一个确定听不到那两人对话的距离,拿出手机假装玩手机。   实际上什么都没玩,就把屏幕划来划去。   心里莫名毛毛的。   他抬头看了骆书新和小鹌鹑一眼。   小鹌鹑个子不是特别高,但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性格太内向,不太敢正眼看人,以至于大部分人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说般配的话,可能,也许,大概,也能算得上般……   ……好吧,姜鉴就是觉得不般配,不是说小鹌鹑不好,而是他觉得这两个人都太闷了。   可这事儿不看般不般配,看骆书新喜不喜欢。   姜鉴又被勾出了自己被拉出来跟着逛一个下午的怨念。   人家四人情侣约会,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   在姜鉴还在漫天走神的时候,骆书新已经走过来了,“可以走了。”   姜鉴“哦”了一声,偷偷回头看了小鹌鹑一眼,结果发现小鹌鹑好像没有一点告白成功的喜悦,反而有点落寞。   “你,拒绝她了?”姜鉴试探着问道。   骆书新“嗯”了一声,“不是你说的吗,我和她不合适,我们都太闷了。”   买雪糕的时候说的。   姜鉴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却跟猫叼走了舌头一样,张口好几次没能组织好词儿。   骆书新这话怎么说得好像是姜鉴棒打鸳鸯一样。   姜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开口的,“我说顶什么用,不是看你喜不喜欢吗?”   骆书新:“今天之前,我都不认识她,喜欢什么?”   姜鉴:“……”   好像有点道理。   “还是不对,”姜鉴又从脑子里挖出来一个事儿,“那你之前煞有介事说在等她向你告白?”   骆书新:“她两次告白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所以两次都没有死心。不等她先说出来,我要怎么拒绝她。”   “不不不,”姜鉴道,“不是这个重点,你那时候说话的语气,你误导我!”   姜鉴确信!   骆书新沉默了一下。   姜鉴侧头看他,发现骆书新眼底似乎又有笑意。   他要对骆书新的笑ptsd了!!!   有什么好笑的,来,你说了我听听!!   骆书新:“当时看你反应挺好玩儿的。”   姜鉴:“……啊?”   姜鉴:“就这样,没有了?”   骆书新:“没有了。”   “我杀了你!”姜鉴跳起来去掐骆书新的脖子,“我辛辛苦苦帮你忙前忙后,你觉得我好玩儿?好玩儿?!”   .   小鹌鹑那边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饭钱已经被结过了,骆书新借口去卫生间的时候买的单。   殷英今天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和男神挑破窗户纸确立关系了,本该高兴。   可闺蜜失恋,她又有点高兴不起来。   殷英拍拍闺蜜的背,安慰道,“没事儿,拒绝一次算什么,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   小鹌鹑看了她一眼,“三顾茅庐用在这里合适吗……”   “不重要!”殷英手一挥,“重要的是咱们要有恒心和毅力,一次拒绝不要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次没用错吧?反正就这个意思,只要努力,他总会看到你的好的!我永远在你身后,也永远支持你!!”   小鹌鹑摇头,“不了,我觉得,再喜欢他就不礼貌了,以后我要好好学习,再也不想喜欢谁了。”   殷英警觉:“怎么了,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他要是说了你告诉我,看我打不死他丫的!”   “不是,”小鹌鹑回想了骆书新拒绝她的时候的神情,表情很淡,却有温柔从眼底流出来,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很优秀。”   作者有话说:   周日和周一今天会一起更新掉,下次更新是周二。 第26章   刚刚才撒谎总要稍微顾及一下,说是去宠物医院,自然不能在附近吃饭。要是有个万一,和殷英他们再次相遇就尴尬了。   所以哪怕姜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还是先打了个车,远离这片地方再说。   骆书新和姜鉴一起坐进后排座位,司机问去哪儿,姜鉴不走脑子地给了自家地址。   当时骆书新拿着手机在给骆月回消息,也没留意到这点细节。   自家誓死做宅男的儿子出去溜达了一下午,骆月激动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述,再加上今天她本来就自我放假,时间更是一抓一大把,这会儿微信里独属骆月的消息有99+,其中姜鉴也受到了波及,骆月也给他发了几十条来着。   两人上车了就一边和对方聊天一边和骆月聊天,车停下来骆书新才发现目的地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姜鉴会找个吃饭的地方,吃完两人再各自回家。   可姜鉴直接到家了。   姜鉴率先下车,看到车里骆书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我,是不是报错地址了?”   饿糊涂了。   报骆书新家的地址都比报姜鉴家的地址好,至少姜鉴可以保证吃完饭的自己能顺利找到家门,骆书新就不一定了。   姜鉴看了看骆书新,又看了看司机,“要不咱们改个地方,再走一段?”   “哎哟对不住,”司机师傅面露难色,“你们刚刚也听见了,我这着急有事儿呢,车上接了好几个电话了,要不你们另找辆车成吗?”   “没事。”骆书新收了手机从车上下来。   看着司机师傅一脚油门离开,只剩下个车屁.股,姜鉴突然道,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家有意见,看我地址报错了,刚坐车上屁.股都不抬。”   其实不是骆书新不愿意来姜鉴家,而是他无意中听邵星说过,姜鉴不喜欢同学随便去他家。   高一的时候有同学听说姜家一个人住一幢房子,提出要来姜鉴家开生日趴彻夜狂欢,那时姜鉴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姜鉴妈妈死后,这房间的一草一木都跟宝一样,姜鉴不喜欢任何外人进入乃至触碰它们。   但骆书新不一样。   姜鉴把骆书新当朋友,而且他相信骆书新不是那种乱碰别人家东西的人。   骆书新没具体解释,两人站那儿打车,等了半天也没遇上接单的。   姜鉴干脆放弃转移吃饭阵地的想法,带着骆书新往家走。   进了小巷就能见到各种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子,沿路都是熟人,这个和姜鉴搭句话,那个问姜鉴最近好不好。   骆书新跟姜鉴并排走,他比姜鉴高点,人也长得好看,一路上也受到不少语言关照。   “小鉴,这你同学啊?”   “哎哟,怎么小帅哥的同学也是帅哥啊?”   “得亏我家丫头不在家,这要是看见了,又得在家里嚷嚷些没羞没臊的……”   “……”   骆书新端着几分淡定,任婶婶阿姨们怎么开玩笑都不见他脸红的。   姜鉴觉得挺好玩儿,一般这么走过去都是他一个人接受关怀,这次带了个新人,自己压力瞬间小了一半。   一直到姜鉴的家门口,骆书新才开口,“你们这边的人都这么,热情熟络吗?”   姜鉴掏钥匙开门,“不都这样?你家,我是说,你老家那边,不是这样吗?”   骆书新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有些情绪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很小就离开老家了,对那里的事没什么印象。”   姜鉴:“没有固定在哪里待过吗?时间待长了街里街坊就熟了吧?”   骆书新:“没有。”   因为要躲人。   骆书新就说了两个字,姜鉴却想的有点多。   听骆书新这意思,这几年一直在漂泊,可能是跟着骆月到处走走转转,反正骆月是自由职业,没有地域限制。   可一个一直在漂泊的人身上却不会有姜鉴那种不安定感,说养猫就养了,一点都不担心将来出现变化。   倒是姜鉴自己,明明这么多年一直在江水市,老爸事业有为,资产姜鉴不清楚具体,但估摸着也不少,眼前这幢带花园的二层小楼是姜鉴妈妈的,算来现在是姜鉴自己的财产。   可他却始终难有安定感,午夜突然惊醒,会突然担心自己有天无处可去。   可能是初中前的生活太稳定幸福了,一旦打破,就很难再找到平衡。   姜知远没有能力给姜鉴带来安全感。   虽然想的多,但化成念头却不过是推开门的一瞬。   下一瞬间姜鉴就把这些都扔出脑海了。   姜鉴率先踏入院子,“进来吧,花有点多,闻不惯的话可能有点呛,你习惯习惯,一会儿鼻子就适应了。”   骆书新在门口微顿了一下才往里走,“你喜欢养花?”   姜鉴:“我妈喜欢,这都是她生前留下来的,有些可难侍弄了,幸好不是我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有个懂园艺的叔叔帮忙。”   实际上是专门请的园艺师照顾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但姜鉴莫名觉得这么说有点故意炫耀的意思,普通人家应该不会花这种钱。   骆书新客观评价道,“很漂亮。”   姜鉴乐了,“我妈要是还在肯定喜欢你,谁进门要是第一句是夸她的小花园,她能乐开花。”   “夸一句不是很正常?”   “不是。很多人会说浪费,不如种点韭菜小葱什么的;也有人觉得不划算,投入成本太大,除了有个看头也没别的;还有人觉得她小资情调,搞这个就是爱秀爱现……”   姜鉴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去开进客厅的门,“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那么多意见,明明没用他们的地也没花他们钱。”   说这些言论的也没多大恶意,只是单纯的思想观念不合罢了,甚至有些建议种小葱韭菜还是好心,所以姜鉴妈妈听到也不会生气,只是在遇到夸漂亮的人的时候格外欢喜。   姜鉴开了门,发现骆书新仍旧站在院子里,“你站那儿干嘛,进来啊。”   骆书新:“能拍张照吗,花。”   姜鉴做了个“请”的动作。   骆书新拍照片发给了骆月女士。   骆月女士看到消息稍晚,但不吝溢美之词,当时就花式把这花园的细节精妙之处给夸了个遍。   在表达情感这块儿,骆书新确实没有骆月擅长,他能说个“很漂亮”就已经是非常外化的表达喜欢了。   所以这会儿他做了个搬运工,等骆月夸完,骆书新拿着手机给姜鉴看对方是怎么夸的。   两人进门之后,姜鉴根据自己几乎没有过的待客之道给人摆了水果和茶。   一来这家里平时也没有外人来,二来就算有人来基本也有周姨顶着。   骆书新落座之后明显觉得这房子有点冷清。   本来房子就大,又只有姜鉴一个人住,没什么活人气,再加上平日里周姨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虽然不是坏事,但越干净整齐的地方越让人觉得冷,不像个家。   “不会害怕吗?”骆书新像是随口一问。   姜鉴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他说的是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害怕吗。   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儿提到害怕姜鉴就想到主题密室里自己丢的脸,   “我平时胆子真不小,今天就是个意外!”   姜鉴恨不得说,家里真要有脏东西,他能把它们拽出来一起打麻将。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骆书新显然也想起来某人的丢脸时刻了。   虽然脸上神情没有明显变化,但姜鉴就是迷之觉得某人的恶趣味之魂又升起来了,他轻轻“嗯”了一声,敷衍得极其讨打。姜鉴恨不得抓着他现场看个鬼片以拯救自己的声名。   “打人犯法。”骆书新看着姜鉴的爪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说完又想起来姜鉴的脾性,又补了一句,“掐人脖子也犯法。”   姜鉴:“……”   毛!没掐死就不算!!!   姜鉴放弃继续和骆书新讨论“怕不怕”的问题,自己也在骆书新旁边落座,打开外卖软件挑晚饭,一边挑一边问骆书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骆书新对这类问题的回答一直都是,“都行。”   多么好对付的答案啊,可架不住姜鉴自己是个挑的,对着外卖软件划拉了十来分钟还没挑出个所以然。   瞬间好似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早上起床自己坐在小客厅时候的情况了。   满屏幕都是吃的,可没有一个是他想吃的。   姜鉴溜了一下午,这会儿属实饿了,挑着挑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响。   声儿还挺大。   姜鉴:“……”   骆书新看他。   姜鉴试图理直气壮:“逛了一下午了,饿了是人之常情,你看什么?”   骆书新本来在和骆月说话,这时看了一眼大少爷划了半天的外卖软件,   “你到底想吃什么?”   姜鉴要知道自己想吃什么就不会愁了。   他就是典型的别人问他吃什么,他会说都行,你进一步具体问吃这个行不行,“都行”就变成了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   姜鉴颇为沮丧:“我要是报你家地址,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吃上饭了?”   他在这儿住了十几年,附近几家外卖都吃腻了。   周姨倒是记得经常给他换口味,可周姨不在。   骆书新:“想去我家吃饭?”   姜鉴:“……想蹭现成的饭,不用选择困难症的那种。”   骆书新想了想,收了手机站起身,“你家冰箱有食材吗?”   姜鉴先是狗狗眼抬头,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啊?”   随后脑子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你会做饭?”   骆书新:“能吃且没毒的水平。”   那也挺好了,姜鉴自己下厨是有毒的水平。   姜鉴慢腾腾磨蹭,“你第一次来我家,让你做饭是不是不太好?”   骆书新:“吃不吃吧?”   吃!   干嘛不吃!?   姜鉴从沙发上坐起来,把人往冰箱的方向领,蹬鼻子上脸地道,“你要做的不好吃我是会吐槽的,我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嘴下留情。”   冰箱打开,食材确实有,周姨是临时出事回老家的,所以备用食材都在冰箱里,没有清理。   骆书新在冰箱翻了翻,根据现有食材简单配了个菜,再把东西一个一个往外拿。   拿出来就往姜鉴怀里搁,姜鉴像个人形置物架。   骆书新一边拿一边吩咐,“这个洗掉,这个削皮,这个切……算了,切菜我来,煮饭你会吗?”   姜鉴抱着一摞食材:“?”   骆书新关上冰箱,看姜鉴一脸懵逼,顺手用根黄瓜敲了姜鉴的脑袋,“帮忙打下手,你真好意思擎等着吃啊。”   干嘛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擎等着吃的啊。   腹诽归腹诽,姜鉴还是老老实实把食材抱去厨房了。   进了厨房姜鉴才想起来,想转过头嘱咐骆书新用东西小心点,这都是他亲妈精挑细选挑回来的。   可转念一想,不需要提醒骆书新这些,有些人天生就有分寸,不用别人跟在后面叭叭。   俩一米八大小伙子挤在厨房里,得亏是一开始这厨房就建的宽敞,要不真塞不下他俩。   姜鉴洗菜叶子一片一片洗,削皮一点一点削,有个无关紧要的浅色斑点他都得停下来问问骆书新,这菜是不是坏了。   说是打下手,其实大部分事情还是骆书新干的,包括煮饭。   姜鉴就在厨房里转圈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反正各处都浅浅掺和了一下,掺和完还觉得——哎呀,真是累死我了。   平时骆书新自己做几个家常小炒,抛开肉类解冻之类的工序,二十分钟妥妥的。   今天姜鉴帮忙做饭,饭都煮熟半天了菜才开始往桌子上端。   姜鉴对着眼前的三菜一汤有种首长大阅兵的自豪感,趁着骆书新还在厨房洗手,他拿出手机偷偷摸摸拍了个照留作纪念。   拍完一张觉得没拍好,于是又拍了一张。   这一耽搁就被洗完手出来的骆书新逮了个正着。   姜鉴:“……”   姜鉴收起手机,“我怕被你毒死了,提前留下证据。”   这顿饭姜鉴吃了三碗,撑得不能再撑。   自上次吃烤串之后,骆书新对姜鉴的饭量又有了新认知。   姜鉴吃完饭就想瘫着,结果被骆书新拎去厨房洗碗。   姜鉴心说这是我的家,我家的碗,你怎么比我还霸道??   骆书新站在厨房门口,背靠着门框,右腿抬起,直接大长腿封门,手上拿着背单词软件背单词,不洗完某人就别想出来。   勤奋自律的人是这样的,见不得别人懒懒散散。   可能看外人懒懒散散能忍,可看自己人懒散他是一定忍不住伸手的,要不忍不住伸手自己做,要不忍不住伸手抓人来做——骆书新属于后者。   姜鉴打商量,“我家阿姨过两天就回来了。”   骆书新眼都没抬,“这两天你就放它们在水槽长毛?”   姜鉴:“……”   姜鉴脑补了一下那个景象,也有点不能忍了。   等碗洗完就天色不早了,骆书新已经给骆月发了消息让人来接,不过骆月过来的路上堵车了。   洗完碗,姜鉴上楼把周末作业拖下来在客厅做。   两人角色好像调转了,现在是骆书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背单词,而姜鉴坐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试卷放在矮茶几上奋笔疾书。   说是做作业,其实是抄。   姜鉴奋笔疾书,本来还算不错的一手字愣是快成狂草体了。   都成这样了,骆书新不经意瞟了一眼,还给他指了一道抄错的选择题。   姜鉴停下来看了题干,果然骆书新说的是对的,他抄的那位是错的。   姜鉴一边改答案一边腹诽骆书新不是人,瞟一眼都能看出问题来。   骆书新手上点着单词,状似无意地问,“你说下周开始重新努力的话是真的吗?”   姜鉴月考完说是休息一周再努力,这个周日结束,这周就没了。   姜鉴想了想,“是吧。”   骆书新看姜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   姜鉴想说,其实跟骆书新凑一块学习也挺有意思的——虽然前几个星期他刷题快要刷吐了。   但他本来就没什么事儿,也没什么人陪,放学后没努力也是在打游戏和瞎玩儿。   邵星虽然和姜鉴是发小,但他是学习积极分子,虽然平日里也一起鬼混,但混的很有分寸。   至于殷英那种,其实大家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平时不太玩儿得到一块儿去。   能和骆书新组团学习也挺好的。   他对学习没多大兴趣,但和骆书新待着挺舒服。   你有需要的时候他伸手,你沉默的时候他绝不多问。   哪怕直到现在,骆书新都没有问过姜鉴为什么不跟爸爸住,要一个人独居,也没有过问他.妈妈去世的事情。   姜鉴想是这么想,但他这种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跟骆书新这么说。   总不能说,我乐意跟你待一块,所以我决定再努力学习一段时间。   姜鉴:“那就是。反正太子妃决定用胡萝卜吊我了,怎么也得把期中熬过去再说吧,再说了,我也不想骆姐被……和我爸被找家长。”   骆书新点了下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姜鉴莫名觉得骆书新心情好像更好了一点。   姜鉴想了想,怀疑自己是出现骆书新微笑ptsd了,所以过度敏.感。   他摇了摇头,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然后继续刷题。   骆书新多看了那个水杯一眼。   那是个马克杯,不过造型有点少见,有点像次品,不是特别圆,但是马克杯的杯身很漂亮,浓重的蓝紫渐变色上点缀着浩渺星河,仿佛是什么大师油画的局部。   不过真正让骆书新多看两眼的原因是这个马克杯明显被摔坏过,整个裂成两半,后期再用焗补工艺修复的。   马克杯这种东西,大部分人都是用坏了就扔,能去找老师傅修补,说明这杯子或多或少都有点特殊意义。   姜鉴对骆书新的视线毫无所觉,还在奋笔疾书地抄作业,手底下的字都快化作蚯蚓开始扭动了。   骆书新的视线从马克杯,移到某人的卷子,再移到某人身上。   姜鉴的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灯光下的颜色微微偏栗。   骆书新微微走神。   这时骆书新的手机响了起来。   骆月女士迟到了小半个小时,终于到了。   骆书新接起来,简单“嗯”了两声,“不用过来,我就出来了。”   骆书新挂了电话,姜鉴也跟着起身,起身之后还伸了个懒腰。   骆书新:“?”   姜鉴:“送你。”   骆书新垂眸看了看姜鉴还没写完的卷子厚度。   姜鉴:“干嘛这个眼神,我写的完!”   骆书新:“你是不是忘了语文还有两篇文言文要背,明天默写。”   姜鉴:“……”   别的作业能抄,背书抄不了。   姜鉴木着一张脸,看样子想打骆书新一顿。   他还真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如果给高中各科受重视程度排名,语文一定倒数第一,连带着语文作业不怎么受重视。   骆书新带着学神已经写完所有作业的从容,“珍惜时间,同学。”   送他这种事,就不必了。   姜鉴最后只把骆书新送到门口,不知道真担心还是出于挤兑心理,问道,   “这点距离你不会迷路吧?”   骆书新:“开了导航了。”   姜鉴:“……”   真的假的?   姜鉴看着骆书新走远,返回路上不太放心,给人发消息,说上车了给我发个消息。   三分钟之后他就收到了消息。   姜鉴松下一口气,接着去奋笔疾书。   骆月开车在小巷子之中穿行,车里放着音乐,是土嗨土嗨的小情歌。   骆书新在后排看手机,这个角度骆月从后视镜也看不真切,隐约瞟到像是在聊天。   骆月:“跟谁聊天?小鉴,还是今天认识的女同学?”   骆书新:“在看相册。”   骆月:?   相册有什么好看的?   骆月想不出个所以然,但也没有要在这深究的意思,很快把方向转到了自己擅长的八卦领域,   “听说今天有女孩子跟你表白了?”   骆书新划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他跟你说的?”   骆月自豪道,“那是,我跟小鉴说不定比你跟他熟多了,压根没有秘密。”   骆书新想了想,瞬间了然,“你用段位诱.惑他了?”   骆月扬眉。   还真是这样,一开始姜鉴不松口,还帮骆书新遮掩了一下,后来骆月说带他上段位带他飞,他立刻就叛变了。   不过叛变之后良心发作,告知了告白事件的后续是骆书新拒绝了那个可爱妹子。   虽然骆月一直都很开明的模样,但孩子心里对父母这个群体有很深的刻板印象,姜鉴对骆月的评估还是略偏保守。   骆月在自己儿子谈恋爱这块儿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用骆月女士自己的话说,在骆书新的对象本人人品没问题的前提下,如果骆书新恋爱再失恋,在房间痛哭流涕的时候,她是一定要去当着儿子的面放礼花的。   就是这么缺德的亲妈。   骆月:“为什么拒绝啊,试试多好,那女孩不好看吗?”   骆书新隔着后视镜和骆月对视。   骆月:“儿啊,你这样我很愁啊,你都高二了,过了高三就进大学了,听说大学的恋爱可没有高中刻骨铭心,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骆月在前面琢磨了一下,“诶,你觉得小鉴怎么样?”   骆书新一顿。   骆月:“小鉴长得也挺俊俏的,性格也比你讨人喜欢,他桃花应该不比你少才对。”   姜鉴在学校的名声和骆月的认知有些偏差,性格的“讨人喜欢”四个字也值得商榷,至少老师那边是快头疼死了。   “他,”骆书新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微微顿了一下,“目前为止没看到什么桃花。”   骆月感觉又失去了一个八卦的快乐,“那他也得抓紧呐!”   骆书新大概是没想到,他今天才说姜鉴没什么桃花,第二天桃花就劈头盖脸的撞上来了。   .   骆书新到家之后给姜鉴发了个消息,告知自己到家了。   姜鉴半小时后才回,在此之前都在奋笔疾书。   [姜炒土豆丝:你的文言文背了吗?你要背了默写的时候借我瞟一眼]   [姜炒土豆丝:再背下去我脑子要浆糊了]   [姜炒土豆丝:看在我陪你压了一下午马路的份儿上……]   [蜡笔小新:没背]   [姜炒土豆丝:我不信!!你肯定背了!]   [蜡笔小新:我下午和你在一起,昨晚和上午写数理化和英语的试卷,哪里来的时间背?]   姜鉴发了个“天要亡我”的表情包,一道惊雷劈下来,把一只漫画猫猫劈裂开了。   骆书新看着表情包唇角勾了一下。   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姜鉴从哪儿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姜鉴最后还是没背完,半夜十一点多彻底放弃决定躺平,反正下周才开始努力,今天是周日,下周的事下周再说。   他毫不犹豫地躺下睡大觉了,准备明天早读的时候抢救一波。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太子妃直接霸占早读,验收周末作业。   包括姜鉴在内的,差不多一半的同学都打的早读抢救的主意,直接被连锅端了,默了几段就不知道怎么往下写了,只能干发愁。   太子妃都不用检查对错,看谁停笔就揪谁去走廊站着。   姜鉴旁边坐着学神,而且学神故意放水,他偷瞄了几眼,可惜还是难逃太子妃火眼金睛,连带着放水的骆书新一起被踢出去了。   最后一班教室只剩下了二十来个人,外面走廊站了一排排,足以看出大家对语文的忽视程度。   站了一早读还不算,太子妃还让他们把这俩文言文抄二十遍,今天下最后一节晚自习之前交。   太子妃慢条斯理地,“我知道语文课是理化生心中的蚊子血和米饭粒,有些同学喜欢在语文课上写别课作业,咱们今天也来换一换,你们要是写不完,也可以去数理化的课上写,我不管你们怎么挤时间,晚自习你们要是交不上来,啧啧啧,到时候可不要怪老师心狠手辣~”   太子妃本来就随口一挤兑,宣泄对语文不重视的不满,谁知道真有人去数理化课上写了,专门挑的物理课,被太子爷抓了个正着。   黎昭两根手指拎着他的抄写本子,摇头感叹,“物理课抄语文,同学,你是怎么想的呢?”   对方也是个脸皮厚的,说,“黎老师,实不相瞒,您老婆让我这么干的,不信您问!”   黎昭:“?”   黎昭疑惑看其他同学,一群小兔崽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点头帮腔。   黎昭:“……那行,你们抄吧。”   黎昭还真不是赌气,听说自己老婆安排的,愣是真分出半节课给他们抄文言文了。   本来小兔崽子起哄架秧子,结果换来的是冷冷的狗粮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拍。   下课的时候姜鉴和骆书新去了趟太子妃的办公室,他们俩坐同桌,抄文言文的时候基本都是一起,写完时间也差不多,这时候一起去交二十遍文言文。   去的时候姜鉴走在前面,见语文组的办公室关着,他也没多想,推门就叫“戴老师”。   然后就看他们太子妃正跟太子爷腻乎着呢,估摸着是刚刚起哄架秧子的结果,太子爷来“兴师问罪”,愣是用两只手把太子妃困在自己和办公桌之间。   推开门的时候,办公室就他俩,两人正在接吻。   姜鉴踏入半步的脚顿住了。   骆书新比姜鉴反应快,握着姜鉴的手把打开的门给带上了。   姜鉴回头看骆书新。   骆书新面无表情,“还不赶紧跑。”   姜鉴:“!!!”   有道理!   姜鉴拽上骆书新就跑。   其实这事也没多出格,人家合法夫妻,而且办公室除了他俩没别人,估计也就是太子爷“兴师问罪”,问着问着就跟着气氛皮了一下。   可十六七的孩子多单纯呀,尤其是姜鉴这种小崽子,看着打架斗殴翻.墙逃课什么都干过,可偏偏在某些事情上是个纯情崽。   这会儿跟后面有鬼撵他一样,跑的比在主题密室还快。   等两人停下来,姜鉴脸上已经浮出一层粉,耳朵都在发烧,烧得红通通的。   他装出淡定混进人群,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好像他不说,就没人看出他现在心底沸反盈天的。   心里有两派小人在吵架,一边说,你就该剁了你那不敲门的爪子!提前敲个门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   另一边说,没事,太子妃他们肯定也尴尬,不会追上来问的,万一要是问,咱就咬死那是他们的错觉,自己根本没上过楼!   骆书新多看了失魂落魄的姜鉴两眼,有点被自己同桌的纯情程度震到了。   某人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他皮肤本来就白,红起来自然也更明显。   骆书新忍不住道,“你看电视剧没见过别人接……”   “吻”字没出来,姜鉴已经过来捂他的嘴了。   附近几个同学都看见了姜鉴突然对学神发疯,不过大家都是存的看热闹的心,还有人起哄,“校草争霸赛终于要开始了吗?”   “软实力拼不出高低,终于轮到拼武力值了?”   “……”   姜鉴心说电视剧和亲眼看到自己班主任在办公室和老公接吻那能一样吗?   可惜围观的人太多,不好说出口。   姜鉴和骆书新对视,试图用脑电波交流,不过明显交流失败。   ……倒是意外发现自己这同桌确实秀色可餐姿色过人。   虽然见骆书新第一眼他就知道骆书新长得好看,但这些日子混的近,近了之后美丑就模糊了。   这会儿冷不丁地一细看,某人再次被逼人的美貌伤到。   姜鉴松开爪子,移开视线,移开两秒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了,于是转头冲着骆书新龇牙,做炸毛小猫。   骆书新没忍住,被逗得笑了一下,极浅极淡。   可他那眉眼一笑起来更为生动,像是活过来的水墨画。   姜鉴没脾气了,郁闷地趴下。   第二节还是物理课,黎昭心理素质明显比姜鉴小同学好多了,一切如常,看姜鉴走神还点姜鉴回答问题。   每到这种时候就是学神同桌救他狗命的时候。   黎昭看俩人互动,摇摇头,心说这俩关系是真好,怪不得去哪儿都成双成对的。   最后文言文的抄写姜鉴没敢再去交了,连带着骆书新的一起交给了夏一鸣。   夏一鸣是语文课代表,而且女孩子,懂礼貌,让她跑教师办公室再好不过。   姜鉴本来怀疑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对教师办公室有心理阴影,结果心理阴影先出现的不是教师办公室,而是那个吻本身。   当天中午睡午觉姜鉴就做了个梦,梦里他先是远远看到有人接吻,雾里看花似的。   他心里又慌又臊,想赶紧离开,结果梦里不知怎么转换,下一瞬间他就成了接吻的主角之一。   对方的唇和他的唇相碰,互相摩挲,一开始还极为纯情,后来是口的开合,对方含.住了他的唇吮吸,轻轻啃咬。   姜鉴呼吸急促,想把那人推开,可不知是不是梦中的关系,手软脚软的也没什么力气,一味的推拒反而让对方的动作更加过分。   此时他隐约嗅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浅浅淡淡的。   香味越闻越熟,在唇舌被掠夺的同时,他艰难地从脑海深处挖出了这股香味的来源。   骆书新? 第27章   姜鉴心神震荡,刚好在这时候,他听到骆书新叫他,   “姜鉴?……”   骆书新今天中午有点睡不着,就干脆放弃了午睡选择了刷题,刷到一半发现自己同桌好像在做噩梦,呼吸频率不太对。   他摇了两下没摇醒,教室其他人都在午睡,他只能凑近了压低声音叫,配合摇晃他的肩膀。   姜鉴醒过来,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骆书新的脸。   梦境与现实交错,姜鉴下意识想往后撤,可他忘了自己是在教室,趴在桌子上睡的。猛地往后一退,身下的椅子受力不均,整个翻倒。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翻倒的时候手无意识想抓住什么稳住平衡,那一瞬间他抓住的是骆书新。   骆书新直接被他从椅子上拖下来了,两人摔在一起。   动静不小,班上大部分人都被吵醒了。   姜鉴疼得表情都扭曲了,再看旁边被自己嚯嚯下来的骆书新。   姜鉴:“……”   骆书新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姜鉴:“……对不住,做噩梦了。”   骆书新:“……”   骆书新:“猜到了,刚梦到什么了?”   骆书新随口一问,在姜鉴即将醒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姜鉴有叫他的名字。   姜鉴想到梦里的景象就五官扭曲,头向一边撇,另一边摆出个掌心向外推的戏曲动作,悲痛道,“莫要问。”   让自己手贱不敲门!   都是报应!!   姜鉴从地上爬起来,顺带把地上的骆书新拉起来,又给班上被吵醒的各位道了个歉。   教室里小声嘈杂了一会儿,大家看了看教室背后的钟,发现还能睡十几分钟,于是大部分人又争分夺秒的睡了。   也是这时候,姜鉴发现地上有几滴红色。   再细一看,发现是翻倒的时候,自己的椅子腿挂到了骆书新的腿,校服裤子都被划破了,小腿出现了个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骆书新看起来反应不大,在自己抽纸巾抹腿上的血,可血迹抹完又有新血冒出来,他看着伤口微不可见地一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洁癖。   皱完眉头一抬眼,姜鉴直勾勾盯着他,脸色不大好看。   骆书新:“你晕血?”   姜鉴:“……”   姜鉴心说我晕什么血啊,这么大口子你怎么这么淡定?!   一边是给人腿上添伤的愧疚,一边是对骆书新反应的惊讶。   他看起来太平淡了,那血顺着小腿往下滚,他跟没事儿人一样。   也不是说非得大喊大叫地哀嚎“我的腿啊——”才叫正常,但正常人反应肯定不是骆书新这样的!   他身上有种麻木感,就好像眼前的景象司空见惯。   姜鉴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念头,然后一提裤腿蹲下来,从骆书新手里抢过纸巾,欻欻抽了好几张按在伤口上。   完事儿又把骆书新自己的手拽过来,让他自己按着。   骆书新:“……”   姜鉴:“你等我会儿,我去校医务室给你拿止血绷带和消炎药。”   骆书新刚准备说不用,那人就已经蹿出去了。   姜鉴跑着去的,一来一去还挺快,路上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些以前没怎么思考过的问题。   譬如,骆书新后腰那块疤。   姜鉴回来的时候跑得直喘,浑身上下热气腾腾的,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   伤口已经把纸巾都浸成红色了,姜鉴小心翼翼把纸巾揭下来,用过氧化氢清洗伤口,碘伏消毒,再缠绷带,缠完绷带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问这伤口要不要出去缝针。   骆书新:“……”   姜鉴喃喃完抬头就对上骆书新的眼神。   那眼神翻译一下大概就是: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要是平时姜鉴对上这个眼神就该炸毛了,可这会儿他心里却想:到底是我小题大做,还是你习以为常?   两人视线相对。   姜鉴的眼神没怎么遮掩,他反应过来之后率先移开目光,“破伤风还是得打的,校医务室就有,待会儿咱们过去一趟。”   骆书新:“不用。”   说完他把地上的血渍擦了擦,又抽了张草稿纸把带血的纸巾都包起来,然后才扔的垃圾桶。   他自己去垃圾桶边扔的,看起来行走如常,但姜鉴不信他一点都不疼。   一些揣测在姜鉴的脑海里萦绕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想问问骆书新。   这种情绪毫无来由,他没有任何根据,只是凭借自己天生的敏.感和想象力的加工。   可最后姜鉴什么都没问。   骆书新从来不问他家的事,他好像也不应该越界窥探。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初衷是关心,某些过界的冒犯行为就能被谅解和原谅。   午睡后的第一节课结束后,姜鉴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送骆书新去打了针破伤风,完事儿回来路上有样学样给骆书新买了包金丝猴奶糖。   好巧不巧,当天下午有节体育课,而且没被任何老师抢占。   学生们直到上课铃响还在教室坐着,过了两分钟还没老师进来,夏一鸣突然小小声问,“咱们这节课是不是成功存活下来了?”   教室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撒了欢似的往操场跑。   隔壁班老师讲课讲到一半吓了一跳。那动静,地板都在震,男生全都一步三个台阶的下楼往操场冲。   姜鉴和骆书新落在最后,和女孩子们一起,夏一鸣挽着闺蜜,突然叫了骆书新一声,问他裤腿怎么了。   伤口和止血绷带不是特别明显,但豁开的裤管走动起来碎步一飘一飘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姜鉴主动承认错误,“我干的。”   夏一鸣闺蜜没反应过来,“你撕的?”   夏一鸣:“?”   夏一鸣:“你撕他裤子干嘛?”   姜鉴:“……”   夏一鸣和闺蜜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有歧义,搁那儿一边道歉一边笑。   操场上除了一班,还有八班的也在上体育课,大家跑了两圈热了个身,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女生爱运动的少,大部分都找个阴凉的地方猫着聊八卦看小说。男生这边两个班级自发组织了篮球赛。   八班有好几个体育生,人高马大的,相比之下,一班这些天天题海沉浮的学霸们在打篮球这块儿就稍显弱势了。   邵星那边算来算去,总觉得能用的人不够,想把姜鉴和骆书新也抓过去,别的不说,这俩个儿高,在篮球这块儿天然有优势。   骆书新给邵星看了一眼腿,姜鉴则蹲在骆书新旁边拿片刚从树上揪下来的玉兰叶子扇风,一口回绝说不去,理由是热。   邵星激他,“你是怕当着这么多妹子丢人吧?”!   姜鉴:“可不么,我那体力值还有人不知道吗,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邵星:?   这回答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邵星强行把姜鉴拽起来,“来吧哥求你了,你看看咱们班这些白斩鸡,个个都是四眼,没你咱们可怎么活啊!”   邵星为了拉姜鉴把其他人得罪了一溜够,好几个在旁边抗议,   “说谁白斩鸡呢?”   “别人不说,鉴哥比我白多了吧?”   “小星子你是不是不想在一班混了?嘿我这暴脾气!我刀呢!”   “……”   好说歹说把姜鉴拉上去,然后又凑了几个,一班这边才勉强算凑够人。   八班那边早就挑好人严阵以待了。   本来女孩子大部分都在歇阴凉,这会儿班级打篮球赛,出于某些神奇的集体荣誉感,大部分都凑过来给自己班加油。   骆书新本来没跟女孩子扎堆,和一班没上场的男生站在一起。   可不知怎么的,没一会儿他们这块女孩子就越聚越多,甚至有八班的女孩子凑过来了。   期间还有女孩子试图和骆书新搭讪,说她不太懂篮球规则,看不懂,问骆书新能不能给她讲讲。   骆书新还没开口,旁边一个男生怼了一句,“看不懂你在这看什么?”   女孩子脸“唰”就红了,有点下不来台。   还是骆书新淡然地帮她递了个台阶,骆书新说他也看不懂,又没法律规定不能看热闹。   骆书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班女孩子欢呼。   本来以为一班和八班比体育不占优势,对面场上三个体育生要压着一班打。   可真比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姜鉴邵星两个是发小,打配合没的说。一班这上场的还有杜立安,杜立安个子不高还戴眼镜,但是个篮球爱好者,很擅长看对面的漏洞然后组织大家搞战术。   真打起来居然有来有往的。   上半场结束,姜鉴累得一身汗,校服t恤后背都湿透了,从场上下来的时候绕着一班聚集的地方扫了一眼,一眼就看见骆书新了。   姜鉴径直往骆书新这边走,一来就问人要纸巾,他喘得不行,想坐下歇会儿又嫌地上脏,现在恨不得往骆书新身上挂。   之前姜鉴真不是谦虚,他体力真的不行,上半场还凑合,下半场会很吃力。   对面体育生天天练的就是体力,一班这边普遍喘成狗了,他们那边也就额头冒点汗。   生活委员在刚刚组织了几个人过去买水了,这会儿给篮球场上的挨个分发。   骆书新:“下半场还接着上?”   姜鉴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喝完长出了一口气,“不上怎么办,你替我?”   语气居然有点小怨念。   骆书新还没回答,他又自己接话,“我胡说的,你这腿可别折腾。”   骆书新:“……”   骆书新:“那得怪谁?”   姜鉴:“怪我,嘤。”   他“嘤”的时候居然假模假样抽了下鼻子,多悲伤似的。   有女生在旁边小声说“可爱”,姜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   姜鉴问骆书新:“你朋友?”   女孩子主动答,“不是,我们是八班的。”   女孩子的闺蜜跟着道,“虽然是八班的但是我们只给帅哥加油,加油!”   第二个加油是对姜鉴说的。   姜鉴看了看女孩子又看了看骆书新。   放着八班聚集地不待,凑在这儿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加油。   招蜂引蝶啊某人。   骆书新似乎从姜鉴眼中读出了情绪,不过没多大反应。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知道是谁招蜂引蝶。   加油两个字可不是对着骆书新说的。   一节课也就四十五分钟,中场休息不了太长时间,所以很快大家就又上场了。   原本上半场就没太大的比分差,下半场八班不知道怎么的,连着好几个失误,比分愣是被一班追平了。   快结束的时候,骆书新摸了摸校服口袋,发现带的纸巾用光了。   看姜鉴那满头的汗,他估摸着待会儿又会老大不客气地下场就朝他伸手,跟他是哆啦A梦一样。   操场离校园超市不远,骆书新看了眼时间,决定先过去买包纸巾回来。   这时候离下课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场上明显能感觉到八班的焦躁,不仅场上的人更拼了,场下加油的女生声音也更大了,而且喊得很整齐。   说只给帅哥加油的女生也归属了班级荣誉感,替自己班级着急。   八班有好几个体育生,比成绩比不过一班就算了,打篮球要再打不过一班,那可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时间越来越迫近下课铃。   就在临近下课前一分钟的时候,八班最高的那个体育生进了一个球,拿到了胜利——如果他没有带球撞人的话。   当时邵星已经提前占位防守,可八班那个体育生直接撞上他,把邵星整个撞倒再上去投篮的。   当时八班的都急得发燥,场上本就一片混乱,邵星摔倒之后,又被八班一个球员无意中踩了胳膊。   踩胳膊那个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倒了。   球虽然进了,但是场上没有欢呼,大家各自关心自己班的同学,杜立安离邵星最近,第一个过去扶人。   邵星膝盖有明显擦伤,不过这会儿疼得最厉害的是胳膊。   姜鉴一把拽住撞人的那个,问他怎么打球的。   “你问我怎么打球的?我还问你们怎么打球的呢?会打球吗你们?!只会学习的球场菜逼就不配往篮球框下站!”   “我问你是怎么打球的?!你撞人了!!”   “老子撞的就是他!!”   姜鉴那暴脾气,当时就一拳头打体育生脸上了,打完不算,还打算接着上手,   离得近的纷纷上去拉架,有一班老实孩子想阻止冲突,抱住姜鉴的腰往后拖,结果这个空档就有人给姜鉴脸上来了一拳。   一班拦自己人,八班的倒是抱团得寸进尺,于是场面彻底失控,本来理智的也不理智了。   顿时操场乱成一团,打架的,拉架的,嚷嚷着别打了的。   二十分钟后,费老办公室里站了一排又一排。   费老来回扫视了一下,突然看到还有女孩子。   夏一鸣作为没有参加打篮球,但是参加打架了的女孩子在一群男生当中格外显眼。   这妹子能混进姜鉴那个[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是有点根据的。   费老头疼,点了最眼熟的那个,“姜鉴。”   姜鉴:“……昂。”   “……”费老无语片刻,“你还好意思昂?腿脚好了是吧,又能麻利的闯祸了是吧?上次写五千字检讨便宜你了是吧?!”   夏一鸣:“报告!!”   费智国:“说!”   夏一鸣:“我觉得费老师你应该弄清楚前因后果再问罪!”   费智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前因,什么后果?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是八班先撞的你们的人,然后拒不道歉?——然后呢,拒不道歉就可以率先发起冲锋的号角,开始打群架了?!”   夏一鸣:“……”   费智国:“我就知道是你们班姜鉴先动的手!!——姜鉴你说,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姜鉴字正腔圆:“是!”   费智国:“……”   你还挺骄傲??!   费智国看着这群学生,其中大部分居然都是一班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群优等生这么有血性,平时小看他们了。   “找家长,”费智国把手机摆出来,“家长电话号码记得吧?来,一个一个打电话,我来问问他们,他们的孩子在学校干这种事,他们想怎么处理?”   电话打完费智国就把他们轰出去了,嫌他们在这碍眼。   出了门,八班的和一班的也没站一起,一个班站左边,一个班站右边。   姜鉴的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这是常事,姜知远会议多,手机经常开会议模式。   姜鉴一脸无奈:“这不能怪我。”   费智国气结:“滚出去!”   姜鉴滚出去就在外面看到个熟人,骆书新。   骆书新没参与打架,他回来的时候体育老师已经控制局面了。   姜鉴:?   姜鉴:“你怎么在这儿?”   骆书新给人看了一眼手上的碘伏和棉签。   姜鉴嘴角老大一片乌青,轻微开裂,最开始的时候,他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那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八班的阴的。   姜鉴扫了扫一班的人,有淤青有伤的,基本都接受到了来自学神的关怀。   姜鉴罚站,骆书新给人涂完药就连棉签带瓶子一起留给姜鉴了,说后面再有一班的出来,如果有伤,就让姜鉴给别人涂一下,说完他就先下楼了。   夏一鸣跟旁边的人说小话,声音压得极低,   “我就说新哥是为了我们家鉴鉴上来的,你们还不信。来来来,一杯奶茶,刚刚下注的都有谁,不许赖账!”   姜鉴:“?”   姜鉴:“你们这么无聊?”   还下注?   夏一鸣得意,“这叫商机,看在我赚钱有你助力的份儿上,奶茶分你一杯。”   姜鉴:“两杯!学神也助力了,他不值得一杯吗?”   夏一鸣:“……你个富二代跟我一个贫民女孩敲诈奶茶?”   两人正说话呢,门突然被打开,费老气道,   “再大点声,让对面楼也听见,让大家好好看看我们高二一班,传说中的尖子班,到底脸皮多厚!打完架还讲小话是吧,再讲一个我听听?!”   一时屋外噤若寒蝉。   费老“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   好多一班的家长都是头一次接到老师的电话,自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接到电话跟天塌了一样。   一时费智国的办公室哭声不断,有的是家长哭孩子木着,有的是家长哭着哭着把孩子也带哭了。   这事儿处罚还没出来,费智国就已经用自己的方法让很多一班的学生格外深刻地认识到了错误。   面对老师他们还能嘴硬,说自己没错,可家长一哭他们一点辙都没有。   陆陆续续的,办公室外的学生全被领走,就剩下姜鉴一个人站在外面。   费智国期间进出好几趟,说完全没心软也是假的。   费智国自己也有孩子,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儿子在学校闯祸,一起的学生都被接走了,就剩下自己儿子晾在那儿没人管——真是想都不能想,一想心就针扎似的疼。   可每次刚想要心软放姜鉴一马让他回教室待着等处理结果,就会想到姜鉴以前的累累恶行。   这孩子完全不长记性,他就嘴上乖巧,也会装可怜,实际上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也不往心里去!   费智国愣是硬着心肠让姜鉴在他办公室门口站到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姜鉴心大,临走时还问费智国明天要不要接着站,费智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费智国跟人掏心掏肺,   “我知道你家情况特殊,你爸忙,你妈……你妈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的,你一个人在门口站一下午,你妈要是天上看到她不心疼吗?!你让你妈安心行不行?”   姜鉴:“……”   姜鉴突然想,费智国是不是就是这种说话戳人痛点的毛病才让他被学生讨厌到叫肥佬的?   很多时候,人理智上能知道对方是好心,但这种拿刀子直入肺腑刀刀见血的好心,一般人很难用平常心消受。   费智国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明天也不用来了,好好上课。”   找家长只是一个过程,这次打群架真正的处分还没有下来,学校领导组还得讨论了才能下决断。   姜鉴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空缺了大半。   走读生最后一节自习课不做强行要求,很多人上完倒数第二节课就回家了。   不过姜鉴的同桌倒是还在,一如既往的刷题狂魔。   姜鉴走进教室,收拾书包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桌肚里多了几颗金丝猴。   姜鉴就不收拾书包了,停下来吃糖,顺带等骆书新把手上那题写完。   两人什么交流都没有,但却很有默契。   骆书新写完那题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一起出门。   直到走出教学楼,姜鉴才主动出声,   “你是不是生气了?”   骆书新没看他,也没接话。   姜鉴原地停下来,骆书新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之后骆书新率先妥协,停下来转头看姜鉴。   姜鉴:“生气了?”   骆书新:“哪里看出来我生气了。”   说不好,直觉。   骆书新:“不是气你,你当时没错。”   邵星是姜鉴发小,虽然之后手臂骨头检查没什么大问题,但骆书新听人转述当时的情况,完全能理解姜鉴为什么动手。   姜鉴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点开心,开心得莫名其妙,“那是气谁?”   一边说一边往骆书新身边走,   “气自己当时没在那儿,没能帮我忙?”   骆书新暼他一眼。   姜鉴理直气壮,坦然道,“我一直这么自恋的。”   两人并肩往校外走,姜鉴好像突然就打开了开关,开始逼逼叨叨个没完。   说当时那个挑衅的体育生有多可气,说阴自己那小子有多怂。   两人出了校门,和往常一样去了咖啡自习室。   实际上两人都觉得对方怪怪的。   姜鉴觉得骆书新好像在生气。骆书新觉得姜鉴好像在掩饰什么,他话多到不正常,哪怕在咖啡自习室里也在频繁给骆书新发微信,讲些有的没的。   两人各有心思,却摸不到对方的真实情绪。   只能藏好自己的,再悄悄试探对方。   姜鉴一个人逼逼叨,很快就刷满了整个聊天界面。   骆书新依旧惜字如金,只偶尔看一眼手机,挑着回,但他刷题也刷的不太上心,速度明显比不上平时。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服务员小姐姐过来,把一个造型精致的小蛋糕放在了姜鉴面前。   姜鉴:?   服务员小姐姐神情微妙,“小姑娘送的。”   服务员小姐姐还记得“就说你是一个好人”的事情,这时候再帮小姑娘送蛋糕,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同情。   蛋糕摆在姜鉴面前,但有前车之鉴,姜鉴下意识觉得这蛋糕是给骆书新的。   抬头去看骆书新,发现骆书新神情微妙的看着自己。   姜鉴:???   姜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招来的桃花。”   服务员小姐姐对姜鉴道:“给你的。   姜鉴:“啊?”   服务员小姐姐沉痛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   姜鉴:“……”   姜鉴惊讶了一小下,但是很快平静,如法炮制,同系列不同口味小蛋糕再点一个,附赠一张好人卡。   正准备给回礼买单,好巧不巧手机没电。   骆书新:“我来吧。”   骆书新买的单。   姜鉴感慨,这可能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礼尚往来。   上次骆书新的桃花就是姜鉴买的单——虽然主要原因是他不小心吃了人家妹子送给骆书新的冰淇淋。   已经回过礼,眼前这小蛋糕四舍五入和自己买的一样,姜鉴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发现这次送礼物的妹子明显比上次那个有眼光,这个小蛋糕居然还挺好吃。   姜鉴轻轻敲骆书新那边的桌子,引起骆书新的注意。   姜鉴小声道:“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骆书新:?   这蛋糕不算特别甜,但是口感绵密,应该是骆书新会喜欢的款。   但这话解释起来太长了,姜鉴觉得费劲,于是直接点了个同款。   骆书新的目光姜鉴尝过一口的蛋糕上停留了片刻。   蛋糕上来,姜鉴看着骆书新吃的,吃完就关心,“怎么样?”   骆书新语调没什么起伏:“一般。”   嘴上说着一般,姜鉴却莫名觉得骆书新是嫌弃这个蛋糕的。   这很不骆书新。   姜鉴:?   他果然生气了。   可在气什么呢?   姜鉴一边想一边把骆书新尝过一口的那个拉过来,“不吃我吃。”   正嘎嘎狂炫小蛋糕,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多出了一小片阴影,抬眼就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自己身侧。   姜鉴:“?”   女孩子粉信封交给姜鉴。   可姜鉴没接。   他刚刚也没问服务员是哪个女孩子点的蛋糕,但姜鉴确信,自己桃花不至于旺到五分钟不到出现两个不同的表白的人。   女孩子压低声音,“你可能不记得了,我是上次想劝那对小情侣小声一点,结果被凶了的女孩子。”   姜鉴:……   姜鉴确实不记得了,他那时候压根没看那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女孩子:“上次你帮了我……”   姜鉴打断:“我不是帮你,我当时也被打扰了。”   女孩子:“我知道,但客观来说,你确实帮了我,我那次之后就一直在注意你……”   女孩子明显做过准备,语句流畅地说了不少,不过考虑到这里是自习室,声音压得很低。   “我本来觉得不用告白,每天晚上能在这里看到你也挺好的。可是你上周一周都没过来,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和你的联系是那么微薄,心里一下就慌了。朋友也劝我,我觉得,初恋作为一份人生回忆,我至少应该大胆说出来……”   女孩:“所以姜同学,你能给我个机会吗,哪怕只是看看这封信?”   姜鉴:“不能。”   姜鉴太过直白,以至于女孩子有点愣,像是没想到姜鉴那么决绝,信都不愿意看。   女孩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姜鉴:“你知道我今天刚刚打完架吗?”   女孩看了一眼姜鉴嘴角的乌青,“我知道。”   姜鉴:“我这种人将来很有可能打女朋友家暴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察觉到了,突然有点心虚。   可女孩对两人的互动无所知觉,兀自笃定,“你不会的。”   女孩:“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姜鉴本来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有些单恋告白的人很奇怪,你直接拒绝说“不行”,他们好像听不懂,很多人会固执地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觉得自己仍有机会。   但你要是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很多人就死心了。   “没”字都吐出半个音节了,姜鉴愣是把词儿改成了“没错”。   刚刚女孩拿着信封的手刚刚还执意不肯放下,这时候却一下就颓了下来。   女孩:“我能知道是谁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告密,我就是,问问。”   姜鉴心说,问了有什么用?   比一比谁更优秀吗?   可这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怂,万一要是怂了,让这女孩子向小鹌鹑学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可怎么办?   姜鉴真心觉得,既然自己无意,帮人家一次断干净念头才是善举——这也是刚刚到现在,他语气一直不好的原因。   姜鉴一寻思,指着对面的骆书新,   “他,我男朋友。”   骆书新突然被点,手上的转笔动作一顿。   女孩子则彻底愣住了。   姜鉴:“你没发现我只和他来咖啡自习室吗,我们是过来约会的。”   女孩:“……”   女孩反应慢了半拍,看看姜鉴又看看骆书新,既觉得好像是骗人的,又觉得似乎不无可能。   以前姜鉴从不来什么自习室。   而且两人看起来,似乎也担得上一句般配。   姜鉴:“能帮我们保密吧?”   女孩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现在社会已经开放很多了,我不歧视……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祝你们幸福!”   女孩冲着两人鞠了个躬,转身同手同脚的走了。   比起失恋,校草和学神是一对这事儿好像更具冲击力!   姜鉴继续炫蛋糕。   骆书新在桌子底下踢了姜鉴一脚。   姜鉴:“?”   这算被我传染的毛病吗?   骆书新:“不打算解释点什么?”   姜鉴叉了一块蛋糕给骆书新送过去,“亲爱的,来,啊——”   骆书新:“……”   骆书新伸手过来,姜鉴以为骆书新想抽他,特怂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结果骆书新只是把他面前的两盘子蛋糕拿回来一份。   姜鉴:“你不是说一般吗?”   骆书新:“一般难道不是还行的意思?”   两人相对而坐吃蛋糕,咖啡自习室的窗户上方点缀着小彩灯,忽闪忽闪的。 第28章   蛋糕吃完,今天这自习也就上得差不多了。   骆书新率先接到了骆月的短信。   今天骆月到的比王叔略早一点。   骆书新回完消息,转头就发现姜鉴神情有些微妙,他手上的蛋糕就剩了一点点,也不吃,拿着小叉子在那儿戳戳戳。   本来蛋糕和表白的事情一打岔,骆书新能感觉到姜鉴的情绪好了不少。   但这时姜鉴的情绪明显被重置了,又回到刚从教学楼里出来的状态。   骆书新突然有了猜测——他是不是不想回家?   两人收拾东西,一前一后的出门。   出门就能看到骆月的车停在不远处,王叔暂时还没到。   两人口头告别,姜鉴站在自习室门口目送骆书新先走。   骆书新走到一半,中途停下来,拿起手机给姜鉴发了条消息。   少年身形高挑,微光扑在他的脸上。   姜鉴本来还在疑惑骆书新为什么突然低头摆弄手机,心说骆月的车就停在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应该不用导航吧。   正想着他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姜鉴低头一看——   [蜡笔小新:今晚要不要去我家住?]   姜鉴:??!   姜鉴看看手机,又看看骆书新。   骆书新转过身来看着他。   夜色浓稠,可周围的商店灯光,路灯,乃至于车灯都让此处的一切轮廓清晰。   可某一个瞬间,姜鉴似乎觉得周围的景物和声音都在远去,他只能看着骆书新,也只听得见骆书新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右手扶在单肩包的包带上,隔着半条街看他。   淡漠安静,像是在等他走过去,又像是在等他给回复。   姜鉴:“……”   姜鉴在办公室外被晾了一下午,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从费智国说要找家长的时候,姜鉴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只有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学校找家长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人。   姜知远从最开始的开始,就是这个德行。   因为知道,所以没有失望。   因为习惯了,所以不觉得自己可怜。   可费智国给他讲,他.妈在天上看着他被晾了一下午。   对死去亲人有眷恋的人是没办法成为完全的唯物主义者的。   姜鉴不得不承认,他被费智国扎中了,刀拔.出来会滴血的那种。   姜鉴和办公室那些一班的同学一样,自己怎么被骂都觉得无所谓,因为觉得自己没错。   但父母为了自己泣不成声,自己就什么都扛不住了。   无所谓对错,孩子都是单纯的,只要父母爱你,你伤害他们就会有罪恶感,就这么简单。哪怕自己是对的,你也会为自己无意中伤了他们而愧疚。   姜鉴一直在掩饰,从一开始出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到后来的抗拒回家。   家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和他.妈妈有关。   也就意味着,大概每件东西都能勾起费智国说过的诛心话。   姜鉴想口头回答看着他的骆书新。   但张口又觉得大声喊有点怪怪的。   他低头微信打字。   [姜炒土豆丝:不太好吧,我今天可没喝醉]   骆书新看了一眼手机,抬起头来,“你想去吗?”   姜鉴:“……”   .   姜鉴坐上了骆月的车,借了骆书新的手机在车里给王叔发信息道歉。   骆书新就坐在姜鉴旁边。   姜鉴偷偷看了骆书新一眼,骆书新若有所感,侧过脸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姜鉴飞速地把视线移回来,开始假装给王叔打字。   骆月在前面说话,“那你家得尽早换锁,这东西不能大意。”   姜鉴跟被下了蛊一样稀里糊涂跟着骆书新上了车。   可能因为他不想回家接受愧疚感的拷问,也有可能是当时的骆书新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他就轻轻问了一句。   上车之后骆月随口问了句原因,姜鉴卡壳,不想回家的原因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也不能直接说因为骆书新邀请我——这话就把锅扔骆书新头上了。   他卡壳的时候骆书新帮他编了个瞎话,说他把家里钥匙丢了,家里就他一个人,今天回家进不去门。   骆月:“对了小鉴你嘴角怎么回事?”   姜鉴:“……下楼摔倒,磕的。”   骆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如说是女朋友咬的。”   骆书新不给人留面子,“打架被人阴的。”   骆月轻轻“啊”了一声,从后视镜多看了姜鉴一眼,“严不严重?打人那个是不是嫉妒你人长得好看,怎么挑脸下手?”   姜鉴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骆月:“最后打赢了没?”   姜鉴:“没,老师来得及时,一锅端了,谁也没赢。”   骆月“诶?”了一声,“小新脸上怎么没挂彩,他没帮你?”   姜鉴:……   越聊越离谱,这是一个亲妈该说的话吗?这么盼着儿子脸上挂彩?   骆书新:“我当时不在。”   姜鉴:“幸亏不在,要不他今天也得被找家长。”   骆月:“找呗,没被找过家长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骆月:“小鉴你记得我电话号码吗?”   姜鉴:“通讯录有,怎么了?”   骆月:“要是被找家长不方便给自己家里人说,你就报我号码,我给你找演员。”   姜鉴:“……”   姜鉴:“可能有点迟,我家情况学校老师都知道,不过还是谢谢骆姐仗义!”   骆月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姜鉴母亲过世的事情还是他们班主任告诉她的。   她刚刚嘴快,把这茬儿给忘了。   骆月无意踩雷,这时吞了这个话头,换了个话题开始聊。   她专业做主播的,车里就没冷场的时候,越聊气氛越好。   骆书新收回手机背单词,看屏幕之外看了姜鉴一眼,姜鉴跟着骆月漫天瞎聊,注意力被转移,脸上又开始神采飞扬起来。   幸好那时候问他要不要来自己家。   骆月光顾着关心别人家儿子了,回到家,屋子里亮堂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儿子裤腿豁开,腿上也缠了止血绷带。   绷带一圈一圈的还挺吓人,解开才发现伤口只是有点长,还好不算特别深,不用缝针。   骆月松下一口气,姜鉴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准备就这伤口是他造成的坦白道歉,但被骆书新一个眼神阻止了。   骆书新谎称这伤口是他自己不小心。   骆月的心疼溢于言表,连一路上的欢快活泼都散了,空气中沉淀出一点不寻常的悲伤。   姜鉴想到中午骆书新面对伤口和鲜血司空见惯的模样,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某些隐秘的一角。   本来骆月还是安排姜鉴和骆书新一个屋睡,但骆书新不知道哪根神经被挑战了,居然不乐意。   姜鉴上次满床打滚差点把骆书新拱到床底下去的事情历历在目,按骆书新的意思,他似乎是不大想再吃这个亏了。   姜鉴有点尴尬,“我那次是发酒疯,平时睡觉不那样。”   骆书新觉得姜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上了床可就跑不了了,姜鉴他还会拽人衣角,中途跑路得脱了衣服裸奔。   骆月没让骆书新或者姜鉴睡沙发,给骆书新的卧室多支了一张行军床让骆书新睡。   骆月:“你俩睡一屋可别没完没了聊天,要是明天起不来,又得翻.墙进校园。”   姜鉴脸红了一瞬。   上次迟到翻.墙也是他连累的骆书新。   姜鉴心道,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扫把星体质,怎么骆书新碰上自己就没好事。   他默默心虚了两秒,然后莫名其妙给自己讲之后要对骆书新好点。   两人到家就已经十一点左右,来回一折腾洗了澡就十一点半了,但谁都没有要睡的意思。   姜鉴换了骆书新的睡衣,装模作样捧着英语讲义盘腿坐在骆书新的床上,实际上一直在和窝在他腿上的一哥玩儿。   骆书新坐在书桌前刷题,他好像永远有刷不完的题库,只留给姜鉴一个背影。   台灯摆在书桌上,姜鉴视力好,能清晰看见光线切割出来的骆书新背影细节,细致到每根翘起来的发丝都清晰可见。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哥喉咙里呼噜噜的表达愉悦的声音。   姜鉴挠着猫下巴,目光落在骆书新背上,满脑子瞎跑火车。   “咳嗯。”姜鉴清了清喉咙做开场,一副要开始演讲的模样。   只是刚刚“咳嗯”完,门就被敲响了。   姜鉴:“……”   骆书新:“进。”   骆月推开门,端着果盘,里面摆着切好的苹果块儿,“吃水果——小鉴怎么坐这儿,小新你书桌分人一半……”   “没事没事,”姜鉴立刻接口,“我用不上,”他扬了扬手上的讲义,“我这眼睛看就行,用不上书桌,坐哪儿都一样。”   骆月把苹果往姜鉴面前送了送,姜鉴扎了一块儿,“谢谢骆姐。”   骆月又去给骆书新送,被骆书新拒绝之后,回来随手拖了个椅子过来,把水果搁在上面,靠床近,方便姜鉴吃。   有客人先紧着客人,没什么不对。   骆月出去了之后,姜鉴犹豫了一下,下床抱着苹果盘往骆书新旁边凑。   骆书新在做一本老师推荐过的习题册,并不是全班统一买的那种,老师推荐过但不做强行要求。   他也没有全部都写,只挑了某些特定的题型。不同的练习册有不同的优缺点,一些选题一般的板块就没必要写,纯属浪费时间。   姜鉴吃着苹果块,顺带扎了一个往骆书新唇边送,“你天天晚上都这么练?”   骆书新侧头咬了:“不一定。”   姜鉴:“怎么个不一定法,偶尔比今天练得还晚?”   骆书新刚刚好做完一个题,这时停笔看了姜鉴一眼,   “有事?”   姜鉴嚼苹果的动作一顿,停了大概两秒才重新开始嚼。   姜鉴:“好奇问一问你几点睡,你这儿灯不关,我睡不着。”   骆书新:“除此之外呢?”   姜鉴:“……”   骆书新不知道姜鉴磨蹭过来干嘛的,但他能感觉到,应该不是催他睡觉的。   更何况在骆月推门前,某人还有个欲盖弥彰的“咳嗯”,咳嗯完应该有话说才对。   姜鉴嚼完一块苹果,咽下了,看了骆书新一会儿。   然后他又叉了一块苹果。   ……   骆书新好整以暇,开始无意识转笔。   姜鉴:“没事了。”   姜鉴端着苹果盘回床边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你吃不吃?”   骆书新:“……”   骆书新低头写习题去了。   姜鉴吃完了苹果,二次刷了牙,甚至认真看起了英语讲义。   讲义看完,骆书新还在刷题,姜鉴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快一点了。   太狠了。   怪不得人家能成学神呢,有天赋还努力,他不成神谁成神?   姜鉴是扛不住了,讲义扔枕头旁边,自己抱着猫躺下,小被子盖好,“我先睡了。”   骆书新“嗯”了一声。   姜鉴闭上眼睛,看英语讲义的时候困到眼皮打架,本来以为躺下就能见周公,结果真躺下居然睡不着,脑子里有种既疲惫又清醒的矛盾感。   床是骆书新的床,被子是骆书新的被子,睡衣是骆书新的睡衣。   姜鉴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想,哦对,猫也是骆书新的猫。   自己被骆书新的味道包围了。   这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姜鉴心头猛跳了一下。   他“唰”地睁开眼睛,有种刚刚见了鬼的惊悚感。   有点怪异,但说不太上来。   姜鉴放弃挣扎,连人带猫缩进被窝里偷偷玩手机。   先在微信溜达了一圈,之前问邵星胳膊的话已经收到了回应,这会儿姜鉴再回复过去。   然后又在各种app上溜达了一圈,直到把常用的app刷到没有更新可刷。   至此,姜鉴才听到骆书新收拾书本的声音。   他慌忙按熄屏幕装睡。   隔着被子听到骆书新关台灯,推椅子起身,再关卧室灯,然后到旁边的行军床上坐下。   行军床承受重压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有些明显。   这声响动之后,姜鉴明显感觉到骆书新动作幅度放的更轻。   姜鉴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小声说,“其实我还没睡着。”   你不用这么小心。   骆书新:“……”   骆书新:“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姜鉴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可能是被氛围影响的。他清了清嗓子,用正常音量回答道,“没什么。”   这时一哥从他的被窝钻出来,跳到骆书新的行军床上盘下了,一副要在骆书新床上就寝的模样。   姜鉴:“……”   骆书新:“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行军床离姜鉴的床很近,姜鉴能在朦胧的夜色中看到骆书新的五官轮廓。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不熟的时候姜鉴只觉得这张脸淡漠,但可能是认识久了,不自觉带上滤镜,哪怕骆书新的五官没有任何变化,木着一张脸杵在那儿,姜鉴也能从那张脸上读出类似温柔的情绪来。   “那个……”姜鉴试探着出声,可能是夜色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小心地酝酿着用词,“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谢谢?”   姜鉴:“我今晚确实不想回家,谢谢你跟骆姐收留我。”   骆书新:“……说这话不嫌酸?”   姜鉴:……   姜鉴想扑到骆书新的床上去掐死他。   自己真心道谢,他不是应该说“不用谢”之类的吗?   姜鉴蠢蠢欲动,但可惜,他不能。   那张行军床应该禁不起他俩折腾。   姜鉴从扭捏感恩一键切换成气鼓鼓的河豚,这会儿缩被子里去了,“我要睡了,晚安。”   他听到了骆书新回了他一句“晚安”。   姜鉴拽被角,心说谁要你回我晚安?   安个球球!今晚做噩梦吧你!!   姜鉴抱着奇怪的想要痛扁骆书新一顿的怨念睡着了,出乎意料的,一晚上睡得格外踏实,并没有因为被费老扎心窝就梦见自己妈妈,也算种幸运。   第二天骆书新醒的比姜鉴早,甚至比闹钟都还要略早一些。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那张床上的姜鉴。   姜鉴的卷毛明显睡乱了,头陷在柔.软的枕头上,被子盖的好好的,乍一看睡相还挺乖的。   骆书新突然觉得姜鉴之前的话有些可信度了,他平时睡觉挺老实的那句。   骆书新放轻了动作起床,但没什么明显效果。   因为刚刚下床闹钟就醒了,卷毛小狗受惊似的震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然后闭着眼睛伸手,到处乱摸地找手机。   摸着摸着发现这床和自己的床布局不一样,自己一手摸出去居然没碰到床头柜。   刚好这时闹钟停了,准确来说,是有人帮他按停了。   姜鉴眯着眼睛看了骆书新一眼。   骆书新:“早。”   姜鉴:“……”   姜鉴脑子处于完全宕机状态,看着骆书新却一副不认识骆书新是谁的模样。   骆书新先去洗漱了。   姜鉴闭着眼睛,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头,开始痛苦挣扎。   不想起床,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于是很快,洗漱的骆书新听到姜鉴的第二个闹钟——姜鉴对自己的起床自制力很有逼数,闹钟都是一个接一个的。   姜鉴又伸.出手摸了半天,实在摸不到才爬出来,够着身子把手机薅回来关了闹钟——刚刚骆书新帮人把闹钟关了,就随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距离姜鉴挺远。   姜鉴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毛怀疑人生。   这个学就非上不可吗?   人的一生才多长?为什么这一生不能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说,睡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下一秒就彗星撞地球,地球就毁灭了,人类自此灭绝?   骆书新回来的时候卷毛小狗还在在床上发呆。   但骆书新进门之后,他非常自觉地拖着行尸走肉的躯体下了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回来,床已经被骆书新收拾好了,拉平床单叠被子,一切都很完美。   今天是骆月做早餐,所以她起的最早,骆书新和姜鉴出门只需要负责吃就行。   吃完早餐,骆月送俩孩子上学,姜鉴坐在车上,后知后觉地琢磨自己应该给骆月买个礼物什么的,下次找个合适的节日或者干脆拜访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都已经在人家家里住了两个晚上了。   这次两人非常顺利地进入学校,并未迟到。   上了半天的课,突然有同学在教室外招呼姜鉴,说费老找他。   姜鉴下意识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费老掏心掏肺地捅他心窝子——谈不上抗拒,但有点胃疼。   疼归疼,该去还得去。   姜鉴以为是处罚结果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在费老办公室看到了姜知远。   姜知远没有回拨未知来电的习惯,之所以此时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费老负责,昨天一次又一次地联系,这才把姜知远请过来。   姜知远和姜鉴一站一坐,两人一起听费老叨叨这次打架的性质恶劣。   和昨天办公室里哭声一片相比,今天费老的教育成果堪称惨烈,姜知远负责说场面话,配合费老情绪,姜鉴偶尔出声捧哏认错。   说实话,比起出现在这一套一套打官腔伪作认真听说教的“好家长”姜知远,姜鉴觉得昨天掏心掏肺捅刀子的费智国可能更像是在真的关心自己。   姜鉴也不太确定姜知远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没有藏着私生子的话。   姜知远看似在努力地在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生活费从不苛待,适当的言语关心,以及偶尔可能还有行动证明。   但姜鉴看不清姜知远,姜知远太会撒谎了。   就如同每次他对着姜鉴认错,看起来是那么真诚深刻,但没有一次是真心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之后,就会让人怀疑姜知远在其它时候表现出来的真诚,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做戏。   比起深谙姜知远为人的姜鉴,费智国明显被欺骗了,以为姜知远当真对自己疏于管教心怀愧疚,还安慰了姜知远两句。   费智国为了达到恐吓效果,还让姜知远今天把姜鉴带回去好好教育,这周就不用上课了。   他以为姜知远会和一般家长一样,担心自己孩子被开除,以后好好对孩子教育上心,殊不知出了门姜知远就问姜鉴想不想换个学校或者干脆直接出国留学,他这边可以着手安排。   姜鉴有一瞬间有点想笑——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姜知远没有他在办公室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   姜鉴跟着姜知远上车。   课是上不了,他在微信通知了骆书新和邵星,免得他俩为自己的“一去不复回”担心。   发完消息一抬头,发现他爸没在驾驶座,驾驶座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妹子。   妹子发现姜鉴的视线,莫名尴尬了一下,但仍旧主动出声,“你好,我是姜总的秘书。”   姜鉴:“……”   姜鉴没接对面的“你好”,连个笑容都欠奉,跟个叛逆少年一样。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有一瞬间姜鉴想问问姜知远,你二话不说直接让我转校,到底是真觉得转校比较好,还是觉得转校于你而言比较方便?   但深知姜知远为人的姜鉴没问,但凡他问,姜知远一定会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说自己平时疏于对他的关心,哄小孩儿一样认错哄他。   问也白搭,问不出真心来。   说来也怪,要说哄小孩儿,骆书新也是这个路子,他还给姜鉴买糖呢,可姜鉴对骆书新就没意见。   姜知远段位比骆书新不知高了多少,姜鉴偏偏吃不下这一套了。   姜知远送姜鉴回家,他赶着那些分分钟几百万的生意,没有在家里待的意思,只短暂坐了坐,和姜鉴演了两分钟父子情深。   姜鉴自己上了楼,在楼顶天台目送姜知远出门上车。   姜鉴视力好,清晰看到在远处的巷子口,姜知远亲了等他的“秘书”一口才上车的。   .   姜鉴给骆书新发了消息之后就一整天没了音讯。   这有点反常,平时姜鉴都是话痨,一个人能刷满整个聊天屏幕。   骆书新有意无意地频繁看手机,像什么网瘾少年,刷几道题就得瞄一眼手机。   一开始他只是留意聊天界面,后来还会顺带看一眼某人朋友圈的更新。   可什么都没有。   某人一整天安静如鸡,像是人间蒸发。   晚上的时候骆书新意外从夏一鸣那儿知道消息,说是昨天推邵星的和和阴姜鉴的两个人差点被揍了。   夏一鸣给邵星转播的时候,骆书新意外听到的。   他们“地球和平保卫者”的人听说姜鉴和邵星的事儿都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八班的人不讲道理先撞人,凭什么到了老师那里就各打五十大板。   这事儿一开始还只是在微信群里发酵,大家一起逼逼,一会儿骂八班的不是东西,一会儿骂费老黑白不分。   姜鉴今天没上微信,夏一鸣和邵星在群里帮大家降火,收效甚微。   最后的着火点在于,殷英听说杜立安也在打篮球的行列,而且昨天也参与打架被叫了家长,并且杜立安小腿肚子上还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有淤青。   殷英本来就是太妹做派,兄弟被欺负就已经很火大了,男神跟着被揍哪里能忍?   当场私下组织了一下,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就把八班那个体育生和阴姜鉴那个一起堵男卫生间了。   夏一鸣本来就是语文课代表,这时候跟在教室说书似的,   “殷妹子嘴里叼烟,左手拎着那王八蛋的脖领子,右手正要抽他丫的,说时迟那时快,男卫生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邵星适当捧哏,“刀下留人!!”   夏一鸣微微扬眉,“你怎么抢我词儿呢?”   “你这词儿也太俗套了,哪怕换成手下留人呢?”邵星一边嫌弃一边追问,“谁拦的?她哥?”   夏一鸣从邵星前桌的凳子上起来,步行两步,拍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的肩膀,   “是这位,人民的英雄,为民除害的勇士,杜立安杜官人。”   杜立安推了一下眼镜,把夏一鸣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下去,就差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杜立安也是和殷英聊天的时候发现不对,果断出去找人,这才阻止了惨案的发生。   得亏去的及时,要不今天费老办公室又得站满。   夏一鸣拍了拍杜立安的肩膀,其实她特想问问杜立安找了个会打架的愿意为他出气上战场的野蛮女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刚刚的“为民除害”一语双关,也有杜立安收了殷英这个祸害的意思。   但两人恋爱关系未完全公开,夏一鸣也不好公开瞎问,这时转了话题,   “话说过段时间就要运动会了,咱们班和八班梁子结这么深,回头咱们不会在运动会上丢人吧?”   本来殷英说书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一提这事儿倒是不少人都抬头了。   她不提,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   一班的主战场是在学习上,要说比学习,这班尖子生还真没怵过谁。   但到了运动会就不一样了,一来这个班级确实很多人不擅长搞运动,二来也有很多人对运动会不上心,运动会搞得好高考又不加分。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虽然没有人明说,可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个想法,那就是这次运动会输谁都行,但输八班不行。   所以这次的运动会参赛表格发下来之后,班上同学积极性空前高涨,不论是个体项目还是集体项目,报名人数都是爆满。   太子妃回收报名表格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差点怀疑这次运动会是不是有什么附加福利她作为班主任没收到通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骆书新拿着手机等某人来找他说废话,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人,某人朋友圈也没有更新。   姜鉴的头像三天两头换,从猫猫狗狗换到一拳超人,再从一拳超人改成漫威英雄。   今天早上姜鉴的头像还是派大星,这时候变成了一片黑色。   除了头像之外,骆书新收不到任何和姜鉴有关的信息。   姜鉴之前发给他的消息模棱两可,骆书新不清楚具体,一天下来无数次想问问他怎么样,可每次打了两个字又觉得自己越界了。   他就这么一直纠结到放学,放学路上骆月和他聊天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回家洗了澡,照例坐在书桌前刷题。   他的卧室门没关紧,一哥溜溜达达地挤开门缝钻进来,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一哥作为曾经的校园猫中一霸,很少喵喵叫,但它有一套自己的撒娇方法。   蹭了几下骆书新也只是低头摸了摸它,一哥不满,直接蹦上书桌,玉.体横陈地在骆书新试卷上躺下了。   巨大的猫脸上写着傲慢嚣张,整只猫就是一行大写的“你奈我何?”。   骆书新和一哥对视了两秒。   骆书新突然面无表情地翻开一哥的肚皮,掰开毛毛,对着一哥肚皮上的小疙瘩拍了个照。   一哥:?   拍完照骆书新从相机切到微信,给姜鉴发照片,然后表现得非常二缺地问姜鉴这是什么。   [蜡笔小新:刚刚在一哥身上发现的,应该不是寄生虫]   [蜡笔小新:有可能是生病吗?]   发完消息之后骆书新就开始等待姜鉴回复。   果不其然,很快聊天界面顶端就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一输就输了半天,骆书新始终没收到消息。   几十秒过后,正在输入也没了。   骆书新:?   下一秒,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姜鉴拨来了视频电话。   嗡嗡的震动声也引起了一哥的注意,耳朵毛一抖一抖的。   接通之后屏幕上就是姜鉴放大的帅脸,只是表情一言难尽,像是无语了。   姜鉴出声就问,“猫呢?”   骆书新看了一眼猫,“在这儿。”   姜鉴:“你没揪扯它吧?”   骆书新:“?”   姜鉴:“你都检查是不是寄生虫了,你肯定揪扯它了!——那是猫妈妈喂奶的地方,学神大人,你怎么回事?!”   骆书新当然知道,但此时还是尽职尽责地装作自己没反应过来,跟姜鉴“抬杠”,   “它是公猫。”   姜鉴:“你还是男人呢,你没有吗?”   骆书新:“……”   姜鉴:“猫呢,给我看一眼。”   骆书新切了前后摄像头,让姜鉴看在他卷子上摊成一张饼的黑猫。   猫:?   姜鉴隔着手机看猫,骆书新拿着手机看姜鉴。   姜鉴:“呜呜呜,都肿了。”   骆书新:“?”   姜鉴:“我说脸,你给它吃什么了,怎么肥了这么多,明明昨天在你家还不觉得,现在对着手机一看,这脸圆的,大盘子似的。”   骆书新:“它那是毛乎乎。”   姜鉴:“证明给我看。”   骆书新:“?”   姜鉴:“摸摸它!”   骆书新认命地伸手摸猫,姜鉴在那头指挥,又要挠下巴又要揉脑袋的。   骆书新觉得自己像个遥控设备。   手机那头的姜鉴趴在书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没吹,湿漉漉的,脸上有种刚刚被水汽浸润过的柔软干净。   他专心盯着一哥,目光专注。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骆书新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心中一动,撤回遥控撸猫的手,截了一张图。   截图中的姜鉴慵懒随意,唇角带着一点点淡淡的浅笑,温和的像是一缕风。 第29章   姜鉴在家待了一周就正常去上学了,上次打架的处理结果还是记过,姜鉴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学校记过。   倒是费老一见他就愁眉苦脸的,碰见五回得有三回停下来拽着他叨叨。   姜鉴和骆书新泡在一起的时间多,久了骆书新也能知道一二。   姜鉴在副校长的心里,“扑满”已经满了,再有一次,无论是迟到还是课上讲小话,估计只要副校长抓到就会开除他。   费老说的口水都干了,可惜姜鉴都是表面乖巧,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转个身就好像压根不记得这事儿。   这天骆书新和姜鉴走在从食堂返回教室的路上,老远看见费老姜鉴就准备撤。   费老扯着嗓子喊他名字,他都装没听见。   等费老赶过来,就剩下骆书新了。费老这体格也不适合大动,手撑着膝盖气喘如牛,偏开盯着姜鉴背影的视线看了骆书新一眼。   眼中对姜鉴的愤怒余威仍在,骆书新这等好学生愣是被挂带到了。   骆书新:“……”   骆书新:“您说,我一定帮忙把话带到。”   费老:“……”   费老用指头戳了骆书新两下,深感这个学生也跟着姜鉴学坏了。   骆书新回教室的时候,姜鉴正在给他的课桌上供可乐。   可乐旁边还摆了几盒小面包,摞成三角阶梯,再来三炷香就完美了。   路过的同学顺嘴玩笑,问姜鉴天天掐学神的脖子,是不是终于失手把人送上极乐了。   姜鉴心说,要真要是这样,那肯定是骆书新罪有应得,他才不上供呢。   正打算开腔,发现罪有应得的那个站在门口,麻溜地把话吞回去了。   骆书新进来姜鉴就殷勤地给人捏肩捶腿,一副谄媚样儿,平日里他溜了都是留下骆书新的耳朵替他受罪。   骆书新:“费老这次什么都没说。”   姜鉴:“?”   姜鉴:“这是终于发现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骆书新:“……”   怎么听着还挺欣慰的?   姜鉴迎着骆书新审视的视线:“他能发现朽木不可雕是件好事,我耳朵终于不用遭罪了,不该欣慰吗?”   姜鉴知道费智国是好心,但是对方说话的软刀子太厉害,听一耳朵姜鉴能三天睡不着觉。   而且姜鉴这个人很自我,是对是错自己心里有尺,几乎不会因为任何外因改变自己的标准。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听了费老的叨叨,心被戳烂了,他也很难真的按照费老的期待去做。   听也白听,他的是非尺和费老的不一样。   少年意气,自然和年近半百的思想合不来。前者永远不习惯后者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遇上心中不平事,当时把气给出了才叫少年。   凡事走三步看五步,那都是蹉跎半生吃过亏的人的才能学会的。   骆书新对姜鉴的行事作风没什么意见,姜鉴也不是什么上赶着找事儿的人,就讲究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在姜鉴以后要多注意这事儿上,骆书新是和费老站在一条船上的,人在屋檐下,背了一身处分还瞎蹦跶迟早栽大跟头。   原本骆书新想开口,不过看姜鉴这个态度也就没提了,横竖他跟姜鉴天天泡一块儿,他多帮忙看着就行。   姜鉴本来就缺了一周的课,之后又被费老追了一段时间,感觉日子过得飞快,“嗖”一下就到运动会了。   一班这次牟足了劲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和八班叫板,从开幕式的走方阵准备就可见一斑,口号就辩论了好几天,主席台前的表演出了六套不同的方案以供挑选。   江水一中运动会的班级得分由三部分构成,第一部 分是开幕式的方阵表演,会有校领导就走方阵的整齐程度、口号的响亮程度以及主席台前的表演打分;   第二部 分在运动会本身,从团体赛和班级个人得奖情况计算得分,除此之外还参考运动会期间班级投演讲稿的积极程度实行加分。   第三部 分在于运动会的纪律,譬如有没有在本班聚集地乱扔垃圾,检录的时候有没有人违规干扰运动场地。   这三部分按比例综合,会得出每个班级在运动会中的总分,并且根据得分高低颁发荣誉奖状。   姜鉴个子高,又是名义上的班长,走方阵的时候他负责在最前面举牌子。   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学生想起来,姜鉴常年在教导主任那里进出,老师对他印象不好,说不定主席台老师看着他就习惯性想扣分。   姜鉴顺坡下驴要求退位让贤,可惜没能退出去。班委商量了又商量,决定牌子还是让姜鉴举,但是得穿件皮卡丘的玩.偶服。   开幕式持续了整整一上午,姜鉴套着皮卡丘快要热疯,开幕式结束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头套扒了。   热气腾腾刚刚出锅的卷毛小狗,额头脖子全是汗,不住地往下淌。   姜鉴热到没力气,靠在骆书新身上喘气。   骆书新扶着他,有点担心这人会不会就此中暑。   邵星一边拧水瓶递给姜鉴一边痛骂那个出馊主意的王八蛋,骂着骂着出馊主意的王八蛋自己凑上前来了。   对方也不是故意,纯粹考虑不周,这会儿也挺过意不去,“我帮你把凳子带回教室吧,你赶紧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别中暑了。”   姜鉴指了指骆书新:“帮忙把他的凳子也带走,他得背我去趟医务室。”   那人不疑有他,帮骆书新带走了凳子。   姜鉴则挂在骆书新身上去阴凉的地方歇了歇了事,骆书新要带他去医务室他死活不去。   期间被黎昭看到,过来问了问,这才帮骆书新搭把手,把这半死不活的小狗给送到校医那儿去了。   黎昭今天穿了件黑白色的运动套装,和戴子霏的是情侣套,只不过戴子霏穿着的是运动短裙。   黎昭送完人给戴子霏发了消息,很快戴子霏也就跟着过来了。   戴子霏以为姜鉴中暑了,赶过来先是一顿关心,得知姜鉴没事儿,又给人一顿挖苦。   别的班级也有穿玩.偶服的,还是女孩子,人家就没中暑,姜鉴可好,把自己送进医务室了。   姜鉴:“……”   天地良心,他就是想偷个懒,让缺德出主意的帮忙把凳子带走,自己在阴凉地方歇歇。哪儿知道黎昭正巧路过,和骆书新一拍即合,两人强行给他按这儿了。   戴子霏买了几盒藿香正气水,交给姜鉴,让姜鉴待会儿带回班级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戴子霏买完了正气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找了个座位坐下,似乎在用手机软件修短视频,能听到她切换配乐和背景音。   黎昭站在她身后给她出主意。   俩老师坐镇,姜鉴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地把手机拖出来玩儿,只能一起在这儿干坐着。   校医去给他和戴子霏拿药了,结果进去没多久就接了个电话,这会儿还没打完,所以药还没拿出来。   姜鉴百无聊赖,又把爪子伸向了骆书新的口袋,搁他口袋里掏掏掏。   骆书新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只叮当猫。   骆书新:“找纸巾?”   姜鉴摇头,从骆书新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分了一个给骆书新,还嘟嘟囔囔问骆书新怎么换牌子了,还是金丝猴好吃。   骆书新:“……”   骆书新小时候有低血糖的毛病,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他.妈妈习惯性给他备糖,姜鉴不知道这茬儿,就知道想吃糖的时候骆书新的口袋or桌肚里一摸一个准。   奶糖入口,姜鉴的右脸颊就鼓起一个包,仓鼠一样。   这时他听到太子妃手机里传来人声,有点像他的,在喊救命。   “老师你在剪什么?”姜鉴把嘴里的糖抵到另一边,有点好奇。   太子妃瞟了姜鉴一眼,翻转手机给姜鉴看内容。   那是她今天上午拍的各种小视频,有一班一起走方阵表演的,有他们准备的时候互相给身上挂号码牌的,也有偷拍的一起嬉笑打闹的。   太子妃给姜鉴放的那段是在教室,姜鉴穿着皮卡丘的衣服,笨重缓慢,被邵星给压墙上了,有邵星带头,班上的男人个个人来疯,一起参与。   姜鉴快被挤成一张饼,从人缝中朝着淡定旁观的骆书新伸手求救。   姜鉴:“……”   姜鉴:“您什么时候拍的?”   戴子霏收回手,“刚好路过。”   骆书新:“老师能发我一份吗?”   姜鉴:?   你要这玩意儿干嘛?   戴子霏:“成啊,你要我加了配乐的还是要原版。”   骆书新:“原版。”   戴子霏微信发给骆书新,紧跟着骆书新衣兜儿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姜鉴:“……”   骆书新淡定把手机掏出来接收文件。   黎昭在旁边笑,“就知道你们这群学生没一个老实的!”   太子妃跟着摇了摇头,盯着姜鉴就训人,“早知道就不该把骆同学放你旁边,好学生全让你给嚯嚯完了!”   姜鉴:“?”   姜鉴:“带手机的不是我吧?”   太子妃:“hey siri!”   姜鉴和骆书新的手机同时响起了回复音。   姜鉴:“……”   江水一中不让学生带手机进校园,但今天是运动会,戴子霏也没跟这两人上纲上线,只警告了一下上平时上课别带。   校医终于打完了电话,药也拿回来了。   骆书新和姜鉴出了校医务室,两人都还没吃午餐,本来想着去校园超市买点吃的对付一下,结果还在半路就碰到了生活委员。   一班的生活委员叫做陈岩,他是专门来找姜鉴的。   “下午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有项目,后勤工作得保证上,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   陈岩张口就是责问,问完不经意间扫过骆书新,发现骆书新脸色不怎么好看。   而且那不好看明显是冲他来的。   陈岩:“……”   陈岩避开骆书新的视线,心里咕哝,姜鉴身为班长,要他帮忙的时候找不见人,他们还有理了不成?   姜鉴这次运动会没参加多少项目,他自己是很热心的,可报名表格交到太子妃那里,太子妃给他全划了。   理由是他的脚先骨折然后又崴了一次,虽然是运动会,但还是让姜鉴养着,能不上场就不上场,就怕又来一出崴脚,回头给孩子折腾成习惯性崴脚就坏事了。   就算姜鉴不情愿,他也被太子妃强制划入了后勤组,方便他养伤,同时姜鉴也是班长,正好发挥一下作用。   姜鉴以为陈岩火急火燎满世界找他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到了地方才发现,后勤组买了几箱水,要从超市搬去操场。   姜鉴:“……有你找我这功夫,你找几个同学早就全搬过去了!”   陈岩:“你是班长我是班长?你身为班长自己不干活,指望我使唤同学?”   姜鉴:“……”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   本来姜鉴和陈岩就不是特别熟,平日里接触仅限于同班同学的打招呼,这时候更觉得和这人没话说。   骆书新帮忙,三人走了一趟就把水全搬去操场了。   之后骆书新和姜鉴又回超市一趟买了点面包饼干什么的垫垫胃。   姜鉴跟骆书新吐槽,也不知道陈岩是真不懂变通还是单纯对他有意见。   骆书新淡淡道,“可能是对我有意见,挂带到你了。”   姜鉴小狗懵逼,“啊?你们有梁子?”   “没有,”骆书新道,“能感觉得到。”   讨厌和喜欢一样,都是藏不住的情绪。   不需要你开口,那种情绪自己就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姜鉴拍了拍骆书新,他老人家一向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自己,心说陈岩不喜欢骆书新,他还看不惯陈岩呢。   大家彼此彼此。   自己兄弟这么好,谁看不上谁没眼光。   骆书新本身比姜鉴还淡,别说陈岩看不惯他,全一班看不惯他也不耽误他该干嘛干嘛。   骆书新一边咬面包一边拿着手机和人聊天。   姜鉴:“跟谁聊天呢?邵星?”   骆书新把手机侧过来,让姜鉴看了一眼。   是骆月。   骆月说她到操场了,问骆书新他们在哪儿。   姜鉴:“咱学校运动会家长能进来?”   骆书新:“能,但他们应该待在观众席,进不了操场。”   “那这……”姜鉴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骆书新,有点语无伦次。   骆书新收了手机,顺带撕开一个新面包,面无表情塞姜鉴嘴里,“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鉴去操场才知道骆月怎么进来的。   骆月穿着骆书新的校服外套,像个学生一样站在操场上,这时一边喝酸奶一边和邵星他们聊天。   社会人士和学生总会有些区别,不是脸或者皮肤,而在于一举手一投足的气质。   就算骆月穿上校服,其实还是一眼就能把她从学生堆里拽出来。   骆月也没隐藏自己的身份,直言是骆书新的妈妈,过来给孩子加油助威的。   在场的以邵星为首的一班孩子都没见过骆月这款长辈,围成一个小圈圈,好奇的好奇提问的提问,像在开小型座谈会。   骆书新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姜鉴怀疑他此时根本不想认这个亲妈。   骆月老远就看见了姜鉴和骆书新,举手跟人打招呼,和一群围着她的孩子匆匆告别,人就奔着骆书新这边来了。   姜鉴刚刚叫了声“骆姐”,骆月的手就在他右脸上抹了一道。   姜鉴:?   骆月:“防晒,自己抹开,挺帅的小伙子,别几天运动会一过给晒成黑猴子了!”   姜鉴心说我刚出汗,汗液加上这玩意儿抹脸上,怎么想怎么埋汰。   他正想着呢,骆书新已经挡着他.妈荼害姜鉴左脸的手了,   “他刚出汗。”   骆月:“没事儿,刚刚那群皮猴子也是这么抹的。”   姜鉴琢磨了一下,觉得说的应该是邵星他们。   怪热心的,这是带了多少防晒,快空瓶了吧?   骆月和骆书新两人各不相让,对视片刻,还是骆月先败下阵来,把整个防晒霜交给骆书新,“那你俩洗完再抹。”   姜鉴抽了纸巾,把右脸那一道擦干净,   “骆姐你怎么来了?”   骆月笑道,“来观礼啊!”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这个观礼的临时决定是穿着儿子的衣服打入学生内部,其它有闲心来观礼的家长都老老实实在看台坐着。   骆月笑,“放心,我就下来给你们送点防晒,马上就回去了!不会扣你们班级纪律分耽误你们赢八班的!”   姜鉴:“?”   姜鉴看了看骆月,又看了看邵星他们。   很明显骆月又发挥自己的社交恐.怖.分子属性,和这群人打成一片了。   骆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临走还从包里掏出来两个手持小风扇,骆书新和姜鉴一人一个。   姜鉴看骆月满头汗,没接,但骆月强行给他塞手里了。   姜鉴:“骆姐不热吗?”   姜鉴要是没看错,骆月校服底下的不是t恤,而是一件衬衫——甚至不是薄的那种防晒衣,而是实打实的衬衫。   内搭加衬衫加校服外套,这天气,专门捂痱子吗?   说起来,姜鉴第一次见骆月,骆月也是这幅防晒打扮。   想着想着,姜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骆月穿短袖。   她不热吗?   骆书新神色微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骆月回到观众席就把校服外套脱了,穿着白衬衫和旁边的家长寒暄。   午休一晃而过,下午就开始正式比赛了。   姜鉴负责后勤,满世界跑,不是帮忙送水,就是在帮老师找自己班需要检录但不见影踪的同学。   骆书新下午有两场比赛,姜鉴本来说好去给人加油,结果愣是没忙过来,还是从夏一鸣那儿收到转播,说是骆书新两场比赛分别拿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不过从夏一鸣的转播来看,名次倒还是其次,骆书新比赛场地的秩序比较要命。不少妹子凑过来看传说中长相可以和校草一较高下的学神,差点给场地围的水泄不通。   [少年与蝉:学神下场还问起你了]   [少年与蝉:你在哪儿呢]   姜鉴:“……”   姜鉴实在脱不开身,马上就要跳远了,他们班参加跳远的同学还不知道猫在哪儿,打电话也没人接,只能他亲自去找。   姜鉴连发了好几个微信给骆书新,表情包一个接一个,狂吹骆书新拿第一第二的牛逼。   发完感觉自己像个电子氛围组。   等姜鉴把跳远学生抓回来,骆书新已经在他们后勤组扎根了,说是接下来也没他的项目,干脆过来帮帮忙。   姜鉴连轴转了俩小时,这会儿有人分担明明心里很高兴,而且知道骆书新不是天生爱做活雷锋,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儿他才来帮忙的,所以心里更高兴了。   高兴归高兴,嘴上还要客气,“这多不好意思。”   骆书新:“那我先走”   “不行!”姜鉴一爪子薅人手腕上,把人拉回来,“你哪儿都别想去!堂堂学神怎么还食言而肥呢!”   姜鉴刚刚从太阳底下回来,体温比骆书新高太多,被他握住的地方潮热潮热的。   可能是碰巧捏住了手腕的脉搏,骆书新能感知到自己血管里跳动的声音。   姜鉴把人拉回来推凳子上,“你刚刚参加完项目,先歇一会儿,歇完陪我送水找人!”   骆书新:“现在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姜鉴:“咱们俩什么关系啊!”   杜立安也在后勤组,在清查接下来的项目名单,热得脑子宕机,前因后果也没听清楚,就听见了姜鉴最后一句,慢半拍地追问了一句,“啊?你俩不是朋友关系吗?”   姜鉴:“……”   姜鉴:“谁说的,这我男朋友!男朋友给我当牛做马不是应该的吗?”   杜立安:“?”   杜立安:“你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杜立安下意识去找骆书新确认,但骆书新老神在在的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杜立安一头雾水,摇摇头把这个问题抛开了。   这时候陈岩一头扎进来,进来就问,“姜鉴,你能帮忙跑下接力吗?”   姜鉴:“?”   陈岩:“男子4x400接力,本来是高大神上的,但他刚刚中暑了,现在还在卫生间吐!”   接力算半个团体赛,以班级为单位参加。   姜鉴下意识就想接好,但还没开口就被骆书新抢话了。   骆书新说姜鉴脚伤刚好,这个替补他可以来。   陈岩:“你刚不是……”   话说到一半,看到骆书新那张不冷不热的脸,陈岩莫名觉得心里又开始不舒服。   他一直看骆书新不顺眼,这时候干脆就把话咽回去了,反正是骆书新主动要求的。   陈岩:“那行,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啊。”   陈岩突然扎进来,又突然出去了。   姜鉴没太往心里放,还是杜立安在那边火速翻了翻手上的A4纸,确认不是自己记错才敢出声,   “新哥,你刚刚参加完3000米吧。”   姜鉴:“……啊?”   姜鉴看向杜立安,杜立安扬起自己手上的册子。   姜鉴立刻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骆书新确实刚刚参加完三千米,第二名。   之前夏一鸣给姜鉴报喜,重头放在骆书新名次牛逼,和围观女孩子多,至于是什么第一什么第二,夏一鸣顺嘴一提,姜鉴一扫而过。   姜鉴转头就要去找陈岩,可出了简易小棚一看,哪里还有陈岩的影子。   他改打电话,打第三遍陈岩才接,并且带回消息,刚刚已经把名字报给老师了,改不了了。   姜鉴回来,盯着骆书新的腿出神。   骆书新:“……”   骆书新:“看什么呢?”   姜鉴:“我看这腿是什么钢做的,刚跑三千米,就有胆子去掺和接力。”   姜鉴:“你号码牌给我,待会儿老师肯定看号码牌不看人,我去跑。”   骆书新没给。   理由是姜鉴那脚比他的腿还不靠谱,一个崴过的脚瞎折腾什么。   姜鉴到底是没扭过骆书新,想抢号码牌无果,反而双手被骆书新扣得死死的。   真是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目睹了抢号码牌全程的杜立安:“……”   这俩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本来觉得姜鉴在胡说八道,现在看着真有点小情侣打闹的意思了。   很快就到了4x400米男子接力赛检录,姜鉴抱着矿泉水过去给人做后勤。   这头正安慰骆书新,让他悠着点就行,名次都是浮云。   安慰完就看见不远处站着八班的,就是打篮球带头起冲突的那个体育生。   他也参加了这个比赛,而且和骆书新一样,都是最后一棒。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八班那个还给了姜鉴一个挑衅的眼神。   姜鉴呕到想吐血,当场就又想按住骆书新扒他的号码牌。   “姜鉴。”   骆书新叫了姜鉴一声姜鉴才回神。   姜鉴视线在骆书新脸上停留片刻,“没事,你慢慢跑,不要意气用事,刚跑完三千米,腿跟肺又不是铁打的,放轻松。”   骆书新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其实你……”骆书新起了个头,然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姜鉴:“我什么?”   骆书新摇头,“水给我一瓶。”   骆书新喝水,其实他刚刚想说,姜鉴可以再对他有信心一点。   但又觉得这话说得挺多余。   第一棒开跑之后,第二棒就已经站在自己的位置做好准备了。   骆书新神色淡淡,似乎没怎么在意跑道上的输赢。   实际上这场围观的人很多,尤其是一班和八班的,旧怨未消,这时候都铆足劲给自己班加油。   一时间操场上其它班级的加油声都被盖过去了,就剩下一班和八班的互相叫板。   八班接力赛有两个体育生参加,还有个体育生刚刚参加了三千,这会儿在休息。   第一棒八班就是体育生,遥遥领先。一班男生拼着一股血性愣是死死咬住没松口,位居第二,只是冲劲太过,交接棒的时候失误耽误了一下,直接从第二变成了第四。   第二棒第三棒追平了一点,从第四到第三。   这时候八班还是第一。   此时骆书新和八班那个体育生已经在跑道上等着了。   体育生知道骆书新,高二学神嘛,上次月考数理化满分一战成名。   而且和姜鉴玩儿的很好,平时两人形影不离的。   体育生突然“诶”了骆书新一声,骆书新侧眸看他。   体育生:“你们班姜鉴怎么不来跑,害怕了?”   骆书新收回视线没搭理他。   体育生:“我听说他上次主动挑事打架,记的大过,他是不是记过的机会快满了,要被踢出一中了?”   体育生洋洋得意,正说呢,身后一道风扑过来,要把棒子塞他手里。   他就顾着挑衅了,一时有点不及防,那人撞过来他却还没有要提步跑的意思,不知在怎么弄,愣是踉跄了两步,和交接棒那个一起摔地上了。   两人横在地上挡了好几条跑道。   此时五班男生抓住这个机会,跟跨栏一样从他们俩身上一跃而过,超过八班成了第一。   下一秒一班交接的人也到了,棒子一到骆书新手上,骆书新就立刻出去。   八班在内圈,交接棒的位置比一班靠前,骆书新从摔倒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体育生那一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就伸腿绊了骆书新一下。   围观的一班学生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骂成了一片。   八班的也不眼瞎,看到自家伸黑腿,有些脸皮薄的跟着脸红不自在,也有人梗着脖子当睁眼瞎,让一班的嘴里放干净点儿。   大战一触即发,在旁边观战看热闹的老师觉得不对劲,各打五十大板地把两边都训斥了一顿,这才让双方都安静了一些。   姜鉴心里也替骆书新揪了一下,可骆书新却好像早就料到有这一出,顺利地躲过。   “操!!”八班体育生没得逞,下意识骂了一句,这时候第四名也从他身边过去了,从结果看,刚刚伸腿纯粹浪费时间。   他爬起来就追,刚刚好和过来的第五并列。   但第五很快就被他甩开,紧接着超过上一棒的第四。   只看背影也分不清谁不谁,大家都不熟。   体育生本以为现在的第二名是骆书新,这时候拼命追了小半个操场,可超过了才发现那是五班男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班那个学神已经遥遥跑到了第一。   体育生用尽全力追居然追不上,只能眼看着自己和那个爱冷着脸的优等生距离越拉越大。   骆书新第一个突破终点线,因为冲刺速度太快,还往前跑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头隐隐有点铁锈味。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腿跟灌了铅似的,累得不行。   三千米接四百接力,再加上刚刚故意提速,这会儿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   他本来就觉得腿软,突然从旁边蹿出来一个人,直接扑过来撞他身上一把将他抱住。   好险没两人一起栽在跑道上。   姜鉴第一个狂奔过来的,抱住骆书新就不撒手,“靠,你赢了!!你赢了!!!第一!!!”   姜鉴比自己得第一还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抓着骆书新狂摇,“你怎么这么牛逼!?啊啊啊啊你赢了啊,我爱你!!”   骆书新擦汗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   “撒开,如果你不想我吐你一脸。”   姜鉴狗腿道,“你吐,我给你接着!!”   骆书新:“……”   姜鉴恨不得抱着骆书新狂亲几口。   他这还是打头阵的,很快一班其他人也都赶过来了,有样学样一起抱着骆书新不撒手。   但凡八班那个王八羔子不伸腿,他们也不至于一个个都高兴成这样!   什么叫打脸?这就叫打脸!!   不是体育生么,不是牛吗?   打球打不过,跑步也跑不过,背地里下黑手还是跑不过!!   骆书新本来就又热又累,差点没被这群人给摇散架。   但摇着摇着,骆书新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跟着唇边多出了几分笑意。   姜鉴就在他身边,和他贴得最近。   有种他们两人一起被同学簇拥着的错觉。   骆书新突然问姜鉴,“开心吗?”   姜鉴人来疯,“你说呢?!”   姜鉴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就着热烈到近乎醉酒的兴奋,居然仰头在骆书新下巴上夸张地亲了一口,   “爱死你了,骆书新同学,你怎么这么可人疼呢!?” 第30章   抱在一起的都是一群男生,就算有女生想掺和,但也脸皮薄。不好意思和男生们抱成一团。   青春期的男生本来就是一群看直似弯的生物,见姜鉴起头,其他人也纷纷嚷着要亲,说着还真有人往上靠的。   这时骆书新再累也不敢装死狗了,好不容易才从众人当中挤出一条路来,艰难地保下了自己的清白。   这份开心还只是个开头。   成绩出来,一班第一,五班第二。   八班因为两个原因取消了成绩,一个是准备伸黑腿绊同学,还有一个是他们的第二棒在过弯道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蹿进了内圈同学的跑道。   姜鉴开心得跟过年一样,为了庆祝运动会第一天阶段性打败八班,当场宣布放学后要请大家去吃烧烤,邵星紧随其后,表示这顿应该他请。   有人开玩笑让他俩谁也别抢,一人请一顿,大家吃两顿。   姜鉴和邵星两人一合计,觉得“对啊!”,于是两顿烧烤就这么定了下来。   有烧烤转移注意力,骆书新苟下清白。   姜鉴主动提出背骆书新这个功臣去休息。   他老人家难得纡尊降贵,可骆书新还没做好准备丢人,姜鉴愣是从某人麻木的脸上看出了“宁死不从”四个大字。   姜鉴退而求其次地扶着人走。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噗嗤笑出来,骆书新疑惑看他一眼,姜鉴欠抽道,“像不像少先队员扶老奶奶过马路?”   骆书新:“……”   姜鉴明显感受到某人的自制力在土崩瓦解,随时可能揍自己,于是一步蹿出去,站在远处看着骆书新咯咯笑个没完。   老奶奶骆书新:“……”   早该知道某人没良心,见面第一天,他帮他糊弄康康,结果骆书新站了一节课,姜鉴坐在座位上撑着头睡大觉。   姜鉴笑完了才回来接着扶人。   当天下午的晚饭都是姜鉴打了给骆书新送的。   倒不是骆书新跑个三千加接力跑瘸了,纯粹姜鉴自己上赶着,正所谓有钱难买他乐意。   运动会的晚上没有项目,但仍旧有自习课。   没老师过来的自习课约等于自由活动课,大家嘈嘈杂杂地讨论今天的男子接力赛,聊明天还有哪些项目有希望拿分,笑八班体育生伸腿绊人的时候好多八班的脸都青了,自己都看不过去。   晚自习一过,大家就呼朋引伴直奔烧烤摊。   晚上是姜鉴请客,他记得有住读的兄弟姐妹们出不来,还特意给他们点了外卖,让他们记得去西墙那边拿。   今天去的仍旧是上次和骆书新一起吃的那家,老板是熟人,又送饮料又送串儿,并且在有些男生的强烈要求下,还上了冰啤。   姜鉴的手本来都碰到冰啤了,可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骆书新,愣是又把爪子撤回来了。   丢脸的事故有一次就够了。   一群学生说说闹闹,好像连烧烤摊的烟火气息都染上了青春的味道。   这时不知道是哪个起哄,带头在杜立安那儿撬话,说意外在校外看到好几次杜立安和殷英走在一起。   殷英这种女孩子,虽然学习不好,但是长得漂亮,又有个太妹的名头,在学生时代总是惹人注目的,尤其是惹男生注目。   出了八卦消息桌上的热闹更是上升了好几个度,个个想方设法要撬杜立安的嘴。   杜立安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但全程跟人打太极装傻,实在装不下去就装死,死活不正面提恋爱情况。   为了第一手的新鲜八卦,有人起头趁人多玩儿真心话大冒险,为了听八卦大部分人都举手同意,强行少数同意多数把所有人都绑上了桌——没有自愿退出选择,但凡自愿杜立安就撤了。   本来开局是针对杜立安的,可谁也没想到,他们这桌子上坐着个游戏黑洞——骆书新骆同学。   除了象棋和数独,剩下的大部分游戏都和他无缘,五局下来他输了三局半。   之所以有个半局,那是因为最新一局是他旁边的姜鉴中招,姜鉴在喝酒or游戏中挑了游戏,大冒险。   他老人家胆子肥,必要时刻也可以脸皮厚,自觉没什么大冒险拦得住他。   全程起哄的男生用自己下载的真心话大冒险小程序帮姜鉴摇了一个——亲吻右边的人五秒。   不巧,右边坐着的那个是骆书新。   场上的全在笑骆书新的游戏运,开场这么一会儿,中招三四次也是不容易。   姜鉴一开始以为是摇游戏那个同学涮他,还要了人手机看了一眼,结果还真是这个。   姜鉴看骆书新。   骆书新真心实意:“现在改喝酒还来得及。”   姜鉴:“……”   本来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骆书新这么一提,他再照办就显得自己很怂了。   桌子上已经有好热闹的同学一边笑一边举起手机准备录下这历史性的黑历史一刻了。   有人起哄,问鉴哥是不是不敢?   姜鉴:“……”   姜鉴的视线从骆书新的唇移到骆书新的额头,再移动到骆书新的脸。   一边挣扎一边打量到底哪儿比较好下嘴。   打量着打量着就接触到了骆书新的眼睛。   骆书新的眸色偏淡,并不是纯正的黑,反而比较偏近棕色。   大约是因为本身就比较独,所以这人看人的时候很容易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姜鉴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旁边还有人拱火起哄,姜鉴心一横,心说选都选了,要玩儿就玩儿个大的。   姜鉴凑过去扶住骆书新的头,让他的头偏开两分,然后一口咬在了骆书新的脖子上。   “……”   “哦哦哦!!!鉴哥牛逼!!!!”   “啊啊啊我的圣母玛利亚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能看的吗??!”   “录了没录了没,谁录下来了,我忘记切换模式,用的拍照,特喵的!谁录了的发我一份!!”   “……”   周围一片嘈杂。   姜鉴叼着骆书新脖子上的皮肤,本来是打算恶狠狠咬下去的,但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瞬,就变成用牙齿叼着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骆书新的僵硬。   骆书新咽了口水,喉结在上下滚动。   呼吸节奏也乱了。   不知道怎么,觉察到骆书新的紧张和纯情姜鉴就开心起来。   一边弯起唇角,一边叼着人家皮肤恶意用牙齿磨了磨。   好事的同学在帮忙计时,   “……三……二……一!!”   姜鉴松开骆书新的皮肤,撤回来,冲着骆书新没心没肺的笑。   跟个撒欢的小狗似的。   骆书新:“……”   姜鉴抽了纸巾帮骆书新擦脖子上的口水,恶人先告状,口口声声不能怨我,这分明是你的非气对我造成了影响。   姜鉴可是一个能靠欧气压大题考点的人,这种坑爹的游戏运必定和他本人无关。   周围的同学全在交换看其他人拍的照片视频,看样子都想把这段校草学神黑历史珍藏起来。   骆书新拿起面前的可乐喝了一口,就此作罢。   这个无聊的游戏还在往下持续,杜立安作为罪魁祸首,就中了一次,那一次还被他喝酒扛过去了。   骆书新作为最大受害人,没有一次接受真心话or大冒险,全选择了喝酒代替。   一开始姜鉴还为兄弟出头,帮人代喝了两次,代喝直接x3。   姜鉴后来撑不住,担心又是自己醉酒,只能任由兄弟自生自灭,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缺德地发现——如果骆书新也喝醉了,自己也见过他喝醉的糗样,那大家不就扯平了。   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吃完收工,众人也没见骆书新有醉意。   一众人对骆书新的敬佩除了学习和运动,又多加了一个酒量。   不过没人知道,骆书新早就醉了。   他喝酒不上脸,而且本来就话少,所以醉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还是大家都散伙了,各回各家,姜鉴才发现骆书新好像有点奇怪。   姜鉴想喝口水,骆书新不让他喝。   姜鉴问为什么,骆书新不说话。   但姜鉴要是喝,他就抢走姜鉴的水瓶。   简单干脆且执着。   姜鉴后知后觉,伸出两根手指头在骆书新眼前晃,“这是几?”   骆书新皱眉,然后笃定,“二!”   姜鉴:“……”   平时骆书新绝对没这么二。   “醉了。”姜鉴笃定。   姜鉴啧啧摇头,什么叫天道好轮回啊?   姜鉴回想了一下自己醉酒那天在骆书新面前都丢过什么脸,开始琢磨自己有没有可能在今天把这个脸找回来。   琢磨着琢磨着,骆书新的手机就响了。   是骆月。   骆月问骆书新能不能自己回家,她今天可能接不了他了。   夜里安静,姜鉴站的离骆书新近,这时候哪怕没开免提姜鉴也听了个大概。   姜鉴接过骆书新的手机问怎么了,这才知道骆月这时候在医院里。   姜鉴吓了一大跳,以为骆月出事了,细问才知道是骆月半个小时前出发,准备来接骆书新,结果在电梯里遇到个突然晕倒的女孩。   那女孩她见过几次,就在她家楼上。   骆月也不能放着人不管,开车把人给送医院了,进了急救室才知道是脑出血,事情不小,可始终联系不到女孩的家里人,骆月好人做到底,还得在医院待一会儿。   骆月听到姜鉴接电话,也没有跟人多客气,反正大家已经这么熟了,问姜鉴能不能让司机王叔绕路多走一趟。   骆书新的路痴属性属实让骆月放不下心。   姜鉴看了看正垂眸看着他的骆书新。   骆书新神色淡淡,细看才能发现他看着姜鉴的目光中隐隐藏着些温柔。   只要骆书新自己不说,估计谁也发现不了他喝醉了。   姜鉴:“您要是不介意,让骆书新同学今晚去我家住怎么样?正好明天早上王叔可以一起送我们上学。”   骆月:“……”   骆月:“会不会不太好?”   姜鉴:“不会,那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他去还给我做伴儿了呢。”   骆月当然知道这是姜鉴的客气话,但她确实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急救室那个女孩子是出来工作租房子的,独居,今晚她父母能不能赶来属实难说。   骆月和那女孩在电梯见面聊过几次,半熟不熟的,觉得对方也挺好的,这时也确实做不到装没事人一样撂挑子就走。   骆月:“谢谢你啊,小鉴。”   姜鉴:“说什么呢,我往骆姐你家跑过多少趟了?”   姜鉴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骆书新的衣兜,   “今晚你归我了,知道吗?”   骆书新微微扬了一下眉。   姜鉴笑起来,突然想抬手rua骆书新的头发——就像了骆书新经常对自己干的那样。   不过身高不占优势,垫脚rua头好像有点丢面子。   王叔遇上堵车,来的略迟。   姜鉴把骆书新带上车王叔也没什么意见,他天天接送姜鉴,对骆书新眼熟的不得了,连骆月他都跟着认识了,不算陌生人。   姜鉴把骆书新带回家,让骆书新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去给骆书新冲蜂蜜水。   他家全靠周姨打理,自己其实是半个生活废,冲个蜂蜜水,仅仅是找蜂蜜就找了半天。   最后还是骆书新过来,问他在做什么,得知找蜂蜜之后,他熟练地打开了姜鉴家的冰箱——上次给姜鉴做饭的时候看到过。   骆书新蜂蜜拿出来,熟练地取蜂蜜,冲热水,搅拌。   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自然地无可挑剔。   姜鉴:“……”   姜鉴:“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骆书新:“……”   骆书新把蜂蜜水递给姜鉴,“你要听实话吗?”   “你给我干什么,自己喝,”姜鉴把蜂蜜水推开,“实话是什么?”   骆书新:“醉了。”   姜鉴:“……”   不,我觉得你没有。   哪个喝醉的会说自己醉了的?   骆书新:“刚刚开了车窗,风一吹清醒一点了,但应该是醉了,我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大舌头。”   姜鉴:“有吗?”   骆书新:“自我感觉有。”   骆书新靠在料理台上喝蜂蜜水,冷静分析,看姜鉴这反应,大舌头应该不明显。   姜鉴看得有点口渴。   之前在烧烤摊就买了水,某人发酒疯不让他喝。   姜鉴转身取杯子装水,厨房的水一直都温着,能直接入口,   “你之前干嘛不让我喝水?”   骆书新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比现在醉,其实当时的行为逻辑已经被模糊掉了,骆书新只能凭借记忆揣测,   “可能误以为你拿着一瓶白酒。”   姜鉴:?   骆书新给了姜鉴一个“你应该能明白”的眼神。   姜鉴后知后觉,真心话大冒险后期他确实也输了一局,当时骆书新还帮他挡了一局罚酒来着。   当时姜鉴没多想,乐见骆书新喝醉好来个天道好轮回。   现在后知后觉,合着骆书新是见识过他上次发酒疯,所以这次刻意防着他?   姜鉴:“我酒品也没那么差吧,都让你有心理阴影了?”   骆书新说,不是酒品,他担心的是姜鉴喝醉酒就谁伸手跟谁走的毛病。   姜鉴面露无语,“你就比我好吗?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在哪儿?”   姜鉴拉骆书新上车的时候,骆书新可是没有一丁点抗拒,还不是谁拉你你就跟谁走。   五十步好意思笑一百步的?   姜鉴喝完一杯水,“你现在有多醉?如果从0到10打分的话,你觉得自己醉了几分?”   骆书新衡量了一下,“6?或者7。”   这么高?   恕姜鉴直言,他完全看不出来。   姜鉴突然做恶心起,强行把骆书新靠在料理台边的身子给拉正了,指着厨房到客厅的路说,   “来,走个直线我看看。”   骆书新表现得太正常,说实话姜鉴没准备骆书新搭理他。   谁知道骆书新当真放下杯子,顺着一条线走了出去。   走得特别直,他瞄准了一条地砖线,踩着过去的,能不直吗?   姜鉴在身后鼓掌,他信了骆书新真的醉了。   骆书新听见掌声回头看他,问的一本正经,“怎么了?”   姜鉴摇头,竖大拇指,“很直,特别直!!”   姜鉴想了想自己那天都在骆书新家丢过什么人,这会儿主动问骆书新要不要洗澡?   骆书新思考了一下,“好。”   姜鉴麻溜地给人准备好毛巾牙刷睡衣睡裤,顺带耐心指导骆书新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   指导完就开始在浴室门外搓手转圈圈,焦急得像是等待新生儿的产房外的爸爸。   如果骆书新在里面摔倒,自己也要不顾他的尊严,强行闯入,然后把他抱起来。   也要公主抱!   抱完扔床上,盖被子,一个流程都不能少。   他在门外等了大概三分钟,浴室门突然被打开。   骆书新衣服穿的好好的,还是之前的衣服。   姜鉴:“?”   骆书新:“做什么一直在门口转圈?”   姜鉴:“……”   姜鉴面无表情地从浴室门口离开。   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没写完的英语作业,看了一行题目,然后突然趴桌子上捂住了脸。   自己蹲在人家浴室门口的行为好像一个变态!   还被人家抓住了!!   明明是骆书新喝醉了,为什么从行为来看,反倒是骆书新看起来比较正常,自己的行为反倒是像被酒精拉低了智商。   姜鉴趴桌子上捂了一会儿脸,由衷地希望骆书新能有醉酒断片的毛病,最好把自己蹲他浴室门口的事情都忘掉。   他兀自尴尬了一会儿,写作业也写不进去,干脆拿出手机来搜“喝酒断片前兆”之类的词条,试图找些自我安慰。   搜了一会儿,听得浴室门那边“咔哒”一声轻响,心说骆书新洗澡还挺快。   可下一秒姜鉴就拉长一张脸——这人没在浴室摔倒!   真是太可惜了!   姜鉴一边抱憾,一边起身去接并不像酒鬼的酒鬼。   人才刚到门口,就听得隔壁又是“咔哒”一声响。   姜鉴心中一动,立刻开门出去抓人。   骆书新就站在隔壁的门口,门被打开了,屋内的灯也被打开了。   但是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   走廊的灯没开,只有主卧的灯光扑在他的脸上。   他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顺着发尖往下滴水,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给原本就皮肤冷白的他刷了一层光洁的釉。   眉目低垂间,好看的不像是真的,反而像是什么上等瓷器化妖。   姜鉴:“……”   隔壁是主卧,是他.妈妈以前睡的地方。   他.妈妈走了之后,那个房间几乎没有动过,只有周姨偶尔进去收拾,打扫一下表面的浮尘。   姜鉴忘了自己上次打开那扇门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可能是两年前?   他对那个房间有种隐秘的抗拒,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在他.妈妈刚走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推开门看到妈妈在卧室里,然后又无数次希望落空。   姜鉴站在门口,骆书新的视线从主卧中收回来,关灯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神色如常。   可姜鉴莫名觉得,以骆书新的细腻,哪怕他醉酒了,他也能猜到那个房间曾经住着谁。   姜鉴:“……没事。”   姜鉴给骆书新引路去客卧,“这房间周姨有经常打扫,被子前几天也新晒过,你今晚就在这儿睡。”   客卧虽然一向没人住,但也干净整洁,而且看得出来有勤通风,屋子里并没有沉闷的味道。   骆书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陈设,突然问姜鉴,“你呢?你睡哪儿?”   姜鉴:“……”   我当然睡我的卧室啊……   姜鉴觉得这个道理骆书新能反应过来,所以他没有主动说,只是静静等骆书新自己明白。   姜鉴沉默之后,骆书新也没有追问。   两人一起跟着诡异的沉默。   姜鉴被沉默弄得心里毛毛的,这会儿嘴上说着“我去给你拿吹风机”,说完转身就走。   可刚刚转身就被骆书新拽住了手腕。   姜鉴:“?”   可骆书新没说话,两人一起沉默。   姜鉴心中动了一下,像是细细的嫩芽即将破土,又像是手指落在纸做的窗户上——总之,似乎只要意念一动,就能破开一个新的世界。   骆书新静了半晌,突然问了一句,“你家有习题册吗?”   姜鉴:“……”   ……行,不愧是卷王,你牛逼!   姜鉴去自己房间拿了干毛巾,吹风机,还有骆书新骆大人钦点的习题册——他故意拿了自己还没写完的英语。   送到隔壁房间了姜鉴就自己洗澡去了。   姜鉴莫名有点气鼓鼓的,像个河豚。   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认真反思之后,他觉得骆书新抓住自己并且沉默的时候,自己对他要说的话是有期待的。   但是很明显,骆书新给的内容不符合自己的期待,所以自己生气。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当时潜意识是在期待对方说什么呢?   姜鉴一边揉着头发上的泡沫一边认真思考。   想不出来。   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那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现在情绪结束了,靠逻辑反推怎么可能推出自己没意识到的事。   姜鉴愁眉苦脸的。   等他洗完澡刷完牙,回到自己的卧室刷了一会儿手机,刷来刷去心里也不安定,于是穿上拖鞋往骆书新在的客卧里面摸。   姜鉴把门悄悄推开一道小缝,就看到骆书新坐在客卧的桌子前刷题。   看看,什么叫做差距。   有人喝醉酒撸猫,有人喝醉酒刷题。   姜鉴偷偷摸摸地潜进去,从骆书新的背后看了一眼。   骆书新做题做的专注,几乎扫一眼题干就就在下面圈答案了。   姜鉴:“……”   这才叫考场神棍吧?我选择题掷骰子都没他快!   骆书新写着写着突然停笔,转过头来看姜鉴。就像所有上课的时候被姜鉴偷偷用胳膊拐了一下一样,目光淡然中透着一点探寻。   姜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这会儿没话找话,“你打算刷到哪一页?”   骆书新:“看时间吧。”   姜鉴心说,刷到一点是吗?   骆书新想了想,“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鉴:“说。”   骆书新:“杯子,为什么是裂开的?”   骆书新问的没头没尾,姜鉴自然也反应不过来对方说的什么杯子。   骆书新给姜鉴比划了一下,不太圆,蓝紫渐变,浩渺星河。   姜鉴在骆书新比划的时候终于有了点这个人喝醉酒的实感。   虽然动作并不夸张,但是有种很不骆书新的可爱。   骆书新看姜鉴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就停了下来,“?”   姜鉴:“那个杯子是我妈的,她一个爱好陶艺的同学送给她的,独一无二只此一个。她出事之后我回家,那个杯子就在地上,摔成两半了,我那时候脑子里缺根弦,总觉得杯子裂开了和我妈走了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我就很固执地找人把杯子修好了。”   就好像修好了,那个人就会像杯子一样回来。   此时姜鉴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一点也不悲伤。   事实上,在这一刻,他确实不悲伤。   可能是刚刚骆书新的可爱奠定了不错的情绪基础,姜鉴格外的平和地就说出来了。   他还没和人说起过杯子的事。   知道杯子的人不多,可能只有周姨,但她凭借天生母性的悲悯,对此保持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至于姜知远,原本他才是最该和姜鉴一起共享悲伤的人,但姜知远,不说也罢。   骆书新垂眸望着姜鉴,原本沉静的目光中像是撒进了一片溶溶月光。   姜鉴想到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可能偶尔会有鱼儿从水底跃出,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些稀碎声响。   姜鉴突然觉得骆书新在共享他曾经的悲伤。   不同于周姨戴子霏那种局外人的怜悯,他以一个自己暂时还没找准的亲近定位,和自己站在一起,注视着自己,安静地陪伴。   可能,也许,有些接近原本姜知远该胜任的位置——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姜鉴:“你之前推开的那个房间就是我妈的,看着打扫的很干净,其实除了周姨,已经很久没人进去了。在刚刚出事那年,一些带有浓烈印记的可能刺激到我的属于我妈的东西,都被放进那个房间了……”   姜鉴说着说着突然笑出来,“你最好是有醉酒断片的毛病!”   骆书新:“我没有这种毛病。”   姜鉴故意目光灼灼地盯着骆书新的脖子,像在打量从哪里下手灭口比较方便快捷。   骆书新脖子上有颗小痣,这是姜鉴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此时的他盯着那颗小痣却有一瞬间的走神——不知道之前在烧烤摊的时候,自己朝他脖子咬的那口是不是留在这颗痣上。   想着想着,姜鉴莫名觉得牙根有点痒。   好像有点想再咬一口。   这个变态一样的想法冒出来,先是吓了姜鉴一大跳,然后又被姜鉴挥散,并且开始由衷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在骆书新身边坐了一会儿,就被他身上的酒气传染了,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   “我能抱抱你吗?”骆书新突然问。   “啊?”姜鉴视线重回骆书新的脸。   骆书新的脸依旧沉静从容,嘴上说着“我能抱抱你吗”,但姜鉴总觉得骆书新说的是“需要我抱抱你吗?”   “去你的,”姜鉴手一挥,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早过了那个时候了,你来晚啦!”   要是早来两年,说不定姜鉴这会儿就扑进骆书新怀里一边嘤嘤嘤一边给骆书新讲妈妈过去的故事了。   姜鉴起身欲走,“你写习题给我悠着点,别写太多,我没那么积极,回头再被康康逮到你帮我做题,我俩都得完蛋!”   骆书新“嗯”了一声,但伸手拽住了姜鉴的衣角。   姜鉴:“?”   姜鉴看看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从容镇静的骆书新。   姜鉴:“还有事?”   骆书新没说话,但也没撒手。   姜鉴琢磨了一下,“害怕?”   骆书新想了想,苦大仇深且不情不愿地“嗯”了一下。   骆书新想把人留下来,但是没想到合理的理由。   姜鉴倒是被他“嗯”的心花怒放。   看看看看,某人也不过如此!   害怕嘎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姜鉴已经熄了看醉酒骆书新热闹的心,骆书新醉酒本来就稳,更何况刚刚还扯到了杯子什么的。   可没想到峰回路转的,这人又把脸给自己送回来了。   姜鉴坐回来,一脸乐不可支,“真害怕?”   骆书新在继续说“嗯”和转变方向怼人之间折中了一下,选择了沉默。   姜鉴打开录像,对准骆书新,“来来来,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就留下。”   骆书新迎着镜头:“我提醒一下,我醉酒不断片。”   姜鉴这么毫无遮拦地给人造黑历史,真不怕骆书新记仇是怎么的?   姜鉴:“再说一次,就一次!”   镜头里的骆书新一脸嫌弃中带着点小无奈。   姜鉴拍的不亦乐乎,骆书新却不跟人玩儿了,接着刷题去了。   姜鉴之后也没走,窝在书桌旁边的椅子里开了局游戏。   骆书新刷完题,姜鉴刚刚好一局结束,此时时间不早,两人一起滚上了床铺——因为骆书新害怕,所以姜鉴没走。   姜鉴让骆书新个酒鬼睡的里侧。   骆书新睡相很好,哪怕醉酒了也是如此。   倒是姜鉴在床上烙煎饼似的翻来翻去,怎么翻都睡不着,最后没办法,打开手机打发时间,各大app转悠了一圈,最后打开微信,看了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回复的消息。   姜鉴在和平保卫者的群里看到几个女孩子刷表情包斗图,他横竖也是无聊,顺着往上刷,准备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群里聊了些什么。   结果往上刷了五六分钟,姜鉴后知后觉,这可能不是在斗图,这可能是在掩盖她们发了什么不该发的东西。   姜鉴好奇心起,越发起劲地往上扒拉,扒拉到最上面,是夏一鸣和一个女孩子的聊天记录,期间还有殷英出没,三个人聊天气聊奶茶聊杜立安。   姜鉴又往上翻,这才找到罪魁祸首。   是一个链接,夏一鸣发的。   发完大概五分钟夏一鸣就在群里嚎,说自己发错人了。   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撤不回来。然后另外一个女孩子冒头,和夏一鸣打了几个暗号,她们开始掩饰性聊天刷表情包。   姜鉴点进链接看了看,也没什么特殊的,就一个以“我”为第一人称叙述的小说。   姜鉴简单看了几行,那个句子风格一看就是夏一鸣的手笔。   学生时代常有爱看小说的女孩子闲写几笔,这种东西以后都是黑历史。   横竖也是睡不着,姜鉴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往下看。   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过了前三个小节,到第四小节的时候,那个被姜鉴认为是主角练级路上绊脚石的空降师弟终于有了姓名,姓骆,名字也和骆书新差不多,同音不同字。   姜鉴心说夏一鸣讨厌骆书新?所以要把人放在自己写的小说里做反派?   平时也看不出来啊。   姜鉴抱着疑惑往下看,愣是在这本修真升级打怪的文学中找到了些奇怪的共鸣。   那个空降的和“我”争风头的师弟好像有点呆萌。   他和主角在上丹药课的时候是同桌,两人化敌为友,一起逃课一起逛街市……   这剧情怎么眼熟呢?   不对,这是不是收后宫的套路?   姜鉴越看越不对,猛拉了一下进度条,往后翻了翻,结果不翻不知道,一翻差点抽过去。   他在后半部分找到了“我”的姓名,姓姜,叫姜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翻到的那块儿刚刚好是“我”和那个师弟背着师尊在丹药房的角落接吻。   姜鉴:“?!?”   啊??   啊?????   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男的吗?师弟不是也是男的吗?   还有,这两个一个谐音骆书新,一个谐音姜鉴是要闹哪样??   整个小说是短篇,不到十万字。   姜鉴大略扫了扫,眼睁睁看着主角俩接吻了,婚礼了,上.床……哦,这个没有,拉灯了。   感谢互联网审核制度!   要不姜鉴今晚得被刺激得睡不着觉。   正想着呢,一转头就看见睡在他旁边的骆书新。   姜鉴:…… 第31章   姜鉴可算是知道这群人为什么在群里刷表情包了。   手里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旁边睡着骆书新这件事也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合着小说里洞房花烛夜拉灯了,现实里他跟骆书新滚一张床了……还滚了好几次。   姜鉴面无表情,觉得这事儿不能细想。   受那剧情影响,越细想心里越毛。   姜鉴就着手上的页面,截图了洞房花烛的文字,本打算发给夏一鸣质问一下。   发送之前无意识看了一眼图片,被里面的细腻文笔刺激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麻溜地把这张图删了,转而去截了一张互动比较正常,但看得出名字是他和骆书新谐音的。   图片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夏一鸣同学带着“你终究还是来了”的悲壮与释然,疯狂给姜鉴发了一排土下座表情包,还是个动图,跪地磕头具在。   一排表情包磕头磕的此起彼伏。   姜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夏一鸣一把辛酸泪。   她承认小说是她写的,也承认小说的初始灵感来源是姜鉴和骆书新,因为上次在咖啡自习室看他俩互动觉得挺有爱的。   [少年与蝉:但是你相信我,我没有搞rps!!我就是取名废,想了半天的名字没想到合适的,就把你们俩名字谐音拿来顶了。]   [少年与蝉:猫猫痛哭.gif]   [少年与蝉:那是个在线文件,还没发表。我打算发给姐妹,让她帮我挑挑错别字的,结果发错群了……现在说可能有点没可信度,但等我真发表的时候,肯定会改名字的……]   [少年与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要不你明天直接来学校揍我叭……]   [少年与蝉:我认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果咩!!]   ……   姜鉴:“……”   夏一鸣自从发现自己失手发错了群就在忐忑之中,歉意也是真的。   bl题材是种圈地自萌的东西,哪怕她只是以姜鉴和骆书新为灵感进行二创,但对正常男生来说,仍是冒犯之举——更何况她最开始取名废的时候还脑子一抽用了谐音。   夏一鸣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但也知道不能逃避。   新消息唰唰唰的往外蹦,非常真诚地表达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只要姜鉴原谅她的冒犯。   姜鉴看着看着有点于心不忍。   他也不是开不起玩笑,刚刚看到小说从接吻走向洞房花烛,他的第一感受也是震惊,而不是愤怒。   姜鉴再次确认,如果这玩意儿有一天会发表,一定会改名?   夏一鸣拿着自己的高考成绩对天起誓——如果发,一定改;如果姜鉴觉得膈应,这篇文她现在就彻底销毁,绝不存档。   姜鉴心说那倒不至于,高二还有心写这么多字,估摸着也没少下心血。   这文十万字左右,和姜鉴骆书新真正相关的,除了姓名,也就是同桌和一起压过马路(逛街市)这种剧情。   确认过夏一鸣会改姓名,姜鉴也就没多追究了。   夏一鸣松下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才说自己刚刚特别担心姜鉴恐同,觉得被冒犯到。   姜鉴陪着人小姑娘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当给夏一鸣缓解情绪了。   聊着聊着话题就有点跑偏,从恐同聊到bl文学,然后夏一鸣愉快地给姜鉴卖起了安利,告知姜鉴大部分耽美文学都出自一个叫做晋江文学城的网站。这网站收费便宜千字三分,好多小说就一杯奶茶钱,而且购买了就是永久阅读的权利,不是网传的限时。   姜鉴:“?”   姜鉴感觉再聊下去,对方就要具体到安利文章了,赶紧借口要睡觉,溜了。   关了手机,姜鉴从被窝里爬出来,不期然看到了骆书新的脸。   骆书新五官线条干净舒朗,头发略微有点点长,发尾就贴在白色的枕头上。发的黑和皮肤的白对比鲜明,睫毛和眉毛的线条仿佛国画画师描上去的。   明明是挺冷淡的一张脸,却像幅水墨画,有种工笔水彩难以媲美的韵味。   姜鉴:“……”   姜鉴鬼使神差的将手机掏出来,对着睡着的骆书新拍了一张,拍照之前还特别仔细地检查了强光灯和拍照声。   拍好了照片,姜鉴看了一会儿。   突然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gaygay的,可能是被夏一鸣的文影响到了。   姜鉴别扭了一会儿,把照片删掉了。   眼不见心不烦。   删了就把手机放一边准备睡,可睡也睡不踏实。他闭上眼睛五分钟,又突然把手机抓回来,打开相册回收站恢复了照片。   删也是他删的,恢复也是他恢复的。   姜鉴却像被谁逼的似的,拉长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临睡前愣是去骆书新脸上掐了一把。   ……皮肤还挺好。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姜鉴又是在骆书新怀里醒来的。   这次两人都不是自然醒,他俩是被周姨的惊呼吓醒的。   周姨从老家回来了,一如往常的大清早来给姜鉴准备早餐,做好了早餐发现姜鉴还没下楼,担心孩子迟到便上楼叫人。   她在姜鉴卧室转了一圈没寻见人,转到客卧却发现被子底下睡着两个。姜鉴差不多整个头都埋在骆书新的怀里。   周姨惊鸿一瞥,也没看见谁是谁,以为姜鉴带女孩子回家过夜了,受惊不小,下意识叫了一句“天哪!”。   周姨在姜鉴家工作了十几年,比起家中做饭阿姨,她更像是一位长辈。   那一瞬间周姨连“自己对不起姜鉴的妈妈,没能照顾好她的孩子让他走上了歪路”之类的念头都冒出来了。   周姨的天刚塌了一半,看见被子下的两颗脑袋动了动,姜鉴从骆书新怀里钻出来,迷迷朦朦的循着声音来源四处乱看——于是塌了一半的天卡住了。   后知后觉,床上睡着两个男孩子。   骆书新被吵醒,微微皱着眉头,抱着姜鉴的手还没松,一脸霜冻三尺的寒气。   看样子是酒醉的头痛和起床气一起发作了。   但他清醒得比姜鉴快,姜鉴脑袋瓜里还是一团浆糊的时候,骆书新的目光就已经锁定了门口一脸尴尬的周姨,并且迅速分析出了此时的状况。   满脸寒气礼节性后撤,骆书新恢复到一贯的面无表情,对着周姨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对着第一次见的姜家阿姨打招呼。   顺带被子底下的手拍了拍怀里的姜鉴,示意姜鉴往门口看。   周姨迅速调整好表情,督促两只懒虫起床,好像自己刚刚压根没有惊呼一样。   她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门,留下姜鉴在房间里怀疑人生。   姜鉴满脑子都是那套“这学非上不可吗”的理论,这样的流程每天早上都要走一遍。   骆书新已经伸手去拿手机,毫不意外的,他跟姜鉴的手机都没电了,所以闹钟没响。   昨天晚上两人都没充电。   骆书新已经起身下床,姜鉴则缩回被子里,拿被子盖头,试图逃避人生。   本来骆书新都要去洗漱了,可看姜鉴这副模样,再联想到两人即将迟到的境况——骆书新搭了把手,试图将姜鉴从被子里挖出来。   姜鉴不肯配合,拼命往被子深处缩。   “不要扒拉我,我已经死了,让我长眠吧,我下辈子要做只猫……”   光明正大在太阳底下睡到饱。   骆书新放弃挖人,直接掀开整个空调被,面无表情的告知姜鉴一个噩耗——运动会期间早读和晚自习不变,而今天的早读是英语。   上次月考之后,姜鉴见到康康就怂,此时听到早读英语,瞬间清醒了大半。   姜鉴跟只猫一样蜷在床上,但是眼睛已经清明了,看着床边面无表情的骆书新,   “大清早的这么伤害我,你真的很开心吗?”   骆书新不想搭理这个无理取闹的人。   要是迟到之后先遇费老再遇康康,他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伤害。   两人火速梳洗了一下,在此期间姜鉴搜罗出来个充电宝。   充上电,手机一开机,时间吓了姜鉴一跳。   姜鉴和骆书新也顾不上吃早餐了,背上书包就准备出门。   周姨做完饭还没走,就在客厅里,这时哪里见得少年人这么糟蹋自己身体,愣是拿了两个食品袋,装上还热着的豆沙包和牛奶追着给两人送上去了。   两个少年匆匆对着周姨道谢,然后一溜烟就跑了,急得周姨站在门口对着两人大声喊,让他们慢点儿,别摔着。   两人跑到一半,遇上走进巷子来寻他们的王叔。   王叔张口就抱怨,说时间不早,刚刚打了半天电话也没人接。   姜鉴对着王叔告饶,三人匆匆上了车,车辆风驰电掣的朝着学校而去,全程都是压着限速的上限跑。   坐上车姜鉴的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豆沙包是吃不下了,只戳开了手上的牛奶。   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去摆弄手机,几乎算得现代人的通病,姜鉴也不例外。   他慢悠悠的啜着牛奶,手机后连着个长尾巴,缀着充电宝。   他习惯性先去微信翻了翻,发现周姨刚刚给他发了消息,提醒他跑热了不要急着脱衣服。   姜鉴想回个乖巧点的表情包,在已存表情包库中没寻到合适的,点开了相册准备深度寻找。   结果相册点开第一张就是骆书新的睡颜照。   也是巧了,此时骆书新准备问姜鉴借充电宝,一个充电宝有两个插口,他数据线都寻摸出来了。   转过头来还没开口,见姜鉴盯着手机神色古怪,跟着瞟了姜鉴的手机一眼。   骆书新:…… 第32章   在骆书新瞟向手机屏幕的时候,姜鉴也察觉到了骆书新的视线,掩耳盗铃一般按熄了手机屏幕。   姜鉴:“……”   空气好像静了一瞬,在这一瞬间姜鉴已经想好了如果骆书新问他照片他要怎么倒打一耙了。   可骆书新什么都没问,把话题转回了借充电宝的事情上。   手机充上电,开机,某人戴上蓝牙耳机,开始借着车上的时间听TED Talks.   也不知道他是没看见,还是体贴的没多问。   但不论是哪一个,都阻碍不了姜鉴尬到脚底下抠城堡。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应该彻底删除,不该把这张图片拖回来!!   看骆书新听听力听的专心,姜鉴悄悄摸摸重新打开手机,背着骆书新准备删除那张最大恶极的睡颜照。   可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有点舍不得。   他也说不清具体舍不得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删了挺可惜的。   时不再来,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就算有,拍出来的也和这张不同。   姜鉴放下手机,整个人瘫在后座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咸鱼。   咸鱼了一会儿,开始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暴打骆书新一顿——万恶之源,都是他引起的!   某个漂亮的万恶之源对此毫无自觉,听演讲听的专心。   .   江水一中的运动会只有三天,闭幕式落下时会根据各班在运动会中的表现进行嘉奖。   今年的高二一班打破了尖子生班只爱搞学习的刻板印象,在运动会中大包大揽的拿下了不少名次。   总分位居整个高二年级的第二,压了八班一分。   颁奖的时候就数一班鼓掌声音最大,个个欢天喜地的,比拿了第一名的班级还能起哄。   闭幕式结束一班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邵星带头,一大帮男生在教室后面贴奖状,远处的女生负责指挥,说着“高了高了……往右一点……”   姜鉴没直接参与,坐在自己位置上挺开心的看热闹。   看完热闹一侧头,发现自己的学神同桌已经先于其他人恢复到了学习状态——这时正在刷一份物理试卷。   运动会期间没有太多作业,姜鉴瞟了一眼试卷,感觉很陌生,下意识以为自己上课走神,落下试卷没写,第一反应就是问骆书新借试卷抄答案。   骆书新,姜鉴永远的后盾。   没有姜鉴,骆书新上课受的罚估计得少一半,十次罚站有九次都是跟着姜鉴连坐的。   姜鉴凑过去打商量,问了才知道这试卷他不用写。   骆书新:“物理竞赛训练卷。”   一班一共就没几份,除了骆书新,还有前年级第一高亿航和零星几个物理成绩很出挑的。   姜鉴的成绩虽然凑合凑合能在一班混,但也没拔尖到能在全校只挑几个人的时候被挑出来。   再加上他上课日常不爱听讲,不知道这茬儿实属正常。   骆书新:“好几个星期前就通知过了,你不知道?”   骆书新刷题都刷了好几个星期了。   骆书新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甚至连笔都没有停,俊秀飘逸的字体在他手下落成一行公式。   他的坐姿一向标准,背部介于放松与挺直之间,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草稿纸上,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睫毛格外的长。   姜鉴有一瞬间的恍神。   几天前看过的句子从脑海中倾泻而出——就是夏一鸣的小说里的句子,形容师弟形貌昳丽以致见者倾心。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姜鉴顿时想打人。   大约是察觉到姜鉴情绪变化,骆书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姜鉴:……   姜鉴:“坐姿,挺标准的哈。”   学神大人的写作业的姿势简直和姜鉴形成鲜明对比,姜鉴写作业的时候恨不得整个上半身都趴桌子上,不把作业本歪出四十五度他就没法写字一样。   在姜鉴心情复杂地找幌子的同时,夏一鸣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一大包零食。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拙作玷污了姜鉴的眼睛,对姜鉴的灵魂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这段时间的夏一鸣一直在积极补救。   代表歉意的零食大礼包一天一包,几乎不重样。   夏一鸣献殷勤的太明显,不少人都猜她在追姜鉴。   面对此类谣言的调侃,夏一鸣和姜鉴心中想的都是“狗屁!”——可惜事件的真实起因过于隐秘,两人都不方便细说。   姜鉴心安理得的受了大礼包,撕开一袋梅子干,还不忘和自己的好同桌分享。   此类精神赔偿理应有骆书新一份。   骆书新,果真是姜鉴同甘共苦第一人。   梅子干递过去的时候,姜鉴发现骆书新看过他和夏一鸣的互动后神色有些微妙。   姜鉴:……   姜鉴强行将指尖的梅子干塞进骆书新嘴里,指腹碰到了对方柔软的唇。   姜鉴一脸的贫贱不能移的义正词严,   “不是,没有,和你想的不一样,具体原因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你也不想看我们洞房花烛的拉灯夜吧!   骆书新咬着梅子干,果真没再多问,只是指尖的笔转过一圈,切了话题道,   “你周三晚上有时间吗?”   姜鉴:“?”   骆月女士让骆书新邀请姜鉴周三晚上去他家吃饭。   骆书新:“虽然她说不用告诉你具体原因,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那天她过生日。”   骆月担心姜鉴一个学生乱花钱买礼物,她真心只想邀请姜鉴过去聚一聚,人到了比什么都好——当然,如果因为客观原因,人到不了也没关系。   但骆书新觉得,姜鉴要真空手过去了,在餐桌上后知后觉见到骆月的生日蛋糕只会尴尬,让他带个小礼物他反而会更开心一点。   个种缘由不用细说,姜鉴略一想就能想明白,当即对骆书新的告知感恩戴德,拍着骆书新肩膀。   感谢的情绪只差一点点便顶到顶峰了,姜鉴语气间挤出几分梁山好汉的豪爽,“大恩不言谢,好兄弟!”   骆书新:“……”   姜鉴觉得骆书新有点嫌弃他,而且表现得很明显。   于是姜鉴得寸进尺地多拍了他两下。   之前姜鉴便觉得应该给骆月买点小礼物了,骆月人很好,和他关系也不错,而且自己去他们家叨扰了好几次了。   是该给人家送点什么,生日正好是个不错的契机。   可契机有了,具体该送什么姜鉴又有些犯难。   送礼是门学问,但姜鉴对此没什么研究,他老人家送礼一直秉持着基本朴实的原则,那就是投其所好——人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自己就送什么,这么送一定出不了差错。   好的,那么问题来了,他家骆姐喜欢什么呢?   姜鉴再次将视线落在了骆书新身上。   卷毛小狗的视线落过来,骆书新的笔又是一顿,莫名有种耗子被猫盯上了的感觉。   骆书新:?   姜鉴放下手上的梅子干,擦了擦手,殷勤地站起身,又是帮骆书新捏肩又是帮骆书新捶腿。   这时奖状贴完了,邵星刚好从他们两人旁边经过,看姜鉴殷勤的模样,先是惊诧,而后是冷笑——姜鉴整天嘲笑邵星为了几道物理题对着学神狗腿,今天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姜鉴卖乖撒娇的时候放得下身段,可骆书新作为被坑惯了的人,可不敢享用这福气,当即拽住姜鉴捏肩捶腿的手,并投以探寻的目光。   姜鉴:“你给骆姐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没用上的备选选项?”   骆书新放松,左手依旧拽着姜鉴的手腕,但右手拿着的中性笔在拇指指背上转过一圈,目光悠然中带着意味深长。   姜鉴迎着骆书新的目光主动伏低做小,一脸乖顺,   “求你了。”   “有。”骆书新先给了个肯定的答案,但之后就收了声。   姜鉴会意,“那么,学神大人,请问,为了得到您的备选选项,我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骆书新:“物理竞赛在八中。”   骆书新,一款离开江水一中一百米就左右不分的迷路星人。   虽然参加物理竞赛的还有班上的其他同学和老师带队,但于骆书新而言,他们都不是最优选。   姜鉴当即拍板,“我陪你去!”   听他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刀山火海。   话说到这里,坐在前排一直没动静的同学突然转过身来,   “物理竞赛在八中?”   姜鉴:“怎么,你也要去?”   “怎么可能,”前桌摇头,“就我那物理成绩?但八中那边我最近倒是想去来着,距离八中不远有个娘娘庙,求姻缘特别灵,你们听说过吗?”   姜鉴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你有女朋友,还求?”   再求就是烂桃花了。   “哪儿啊?!”前桌一脸你不懂的神情,“当然是求姻缘长长久久——诶,鉴哥你俩既然要去,能不能帮我个忙,去那边帮我和我女朋友挂个同心锁。你们先帮我挂一个稳上,等放寒假了我再和我家宝宝亲自去一趟。”   前桌诚心诚意,甚至愿意为此包揽姜鉴一周的英语作业。   姜鉴心说有那么灵吗,封建迷信。   前桌:“我堂哥以前就是八中的,就挂过这个,他和我堂嫂从校服到婚纱,就前段时间的婚礼——说多了你们也不懂,你们写一个就知道了。”   姜鉴:……   还写一个就知道了,俩光棍写谁啊? 第33章   前桌软磨硬泡,姜鉴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倒是骆书新率先妥协,说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反正距离近。   至于骆月生日礼物的备选方案,骆书新直接给了姜鉴一个现成的。   骆月是国外某大厂游戏的骨灰粉,骆书新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帮骆月收了一个该游戏的周年限量周边,东西已经到手了,现在就藏在床底下——骆书新表示可以直接转让给姜鉴。   姜鉴感动的不行,恨不得抓着骆书新狂亲,被骆书新嫌弃地推开了。   感觉自从认识了骆书新,姜鉴在很多事情上开启了简易模式,不仅作业答案可以抄现成的,连送礼物都可以抄现成的。   当天晚上放学后,姜鉴和骆书新一如往常,准备去咖啡自习室坐一节课的时间。   只是刚下课姜鉴接到了电话,是虞清泽。   姜鉴也是接到电话才知道虞清泽昨天回了国内。   虞清泽回国是去母校有点事情处理,决定的匆忙,回来也不会待太久。昨天到的,后天就得走,等不到姜鉴放周末了,所以大晚上的约姜鉴出来吃火锅,见一见。   虞清泽似乎心情很好,语调带着笑,“我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老人家给你带了点东西,也需要你来拿回去。”   姜鉴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目光却落在骆书新的脸上。   骆书新:“?”   姜鉴莫名有种放了骆书新鸽子的心虚感。本来晚上一起自习的,自己却要出去吃火锅。   歉意归歉意,去还是得去。   姜鉴和骆书新告别,同时给司机王叔打了个电话,自己打车去了火锅店。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为什么虞清泽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心情那么好——米垚也在。   米垚是虞清泽的女朋友,同时也给姜鉴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补课,大家都是熟人。   米垚并不是江水市的人,和虞清泽两人从异地恋到异国恋。   虞清泽这次回来就三天的时间,她匆匆从异地赶过来的,一想就能理解虞清泽为什么那么开心了。   三人去了上次骆月请客的那家火锅店,一样的鸳鸯锅,姜鉴和米垚吃清汤。   虽然对面两位是小情侣久别重逢,但也没光顾着撒狗粮,聊天时会时不时cue姜鉴一下,不至于让姜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他们细心体贴,姜鉴却不大想当电灯泡,宁愿他们聊自己的。   大概是小情侣之间的趣味,米垚在虞清泽的建议下,尝了一下虞清泽汤底里捞出来的藕片,当即被辣的飚眼泪。   虞清泽慌忙给米垚递果汁抽纸巾。   姜鉴莫名想到自己上次被辣到的时候,当时骆书新和虞清泽的反应相似。   姜鉴拿着手机给骆书新发消息,说在同一家火锅店,自己准表嫂有了和自己的相似的遭遇,这家火锅店的老板肯定是四川人。   姜鉴以为要过很久才能收到骆书新的回应,没想到他还没放下手机便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   这倒是奇事。   正常来讲,此时学神同学应该在咖啡自习室专注刷题,绝不会看手机一眼。   姜鉴还没想完,骆书新给他回了一个“?”   姜鉴看了看眼角飙泪的准表嫂和自家手足无措的表哥,自觉将这件事跳了过去,换了个话题问骆书新在做什么。   骆书新回了姜鉴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骆月手拿扫把全副武装神情警惕。   [姜炒土豆丝:?]   [蜡笔小新:一哥学会报恩了]   简单的字句,悲惨的事实。   姜鉴离开之后,骆书新没再去咖啡自习室,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回家也是刷题写作业,本来待在自己的卧室,却突然听到客厅一声惨叫。   出去一看,骆月被吓到花容失色,一哥嘴里叼着一只老鼠,歪着脑袋看骆书新。   它几步跑到骆书新面前,送礼一样将老鼠放在骆书新的脚边。   老鼠是活的,放下来就跑,现在骆书新家里正在抓老鼠。   姜鉴得知来龙去脉,顿时乐不可支。   在微信里落井下石,让骆书新发挥自己的特长,利用气场让老鼠迷路,主动送上门来。   骆书新回给姜鉴一串……   隔着屏幕姜鉴都能感知到骆书新的神情变化细节,唇角弧度顿时弯得更深了一点。   姜鉴专注发微信,笑得春风满面,完全不知道米垚和虞清泽已经停下来看他半天了。   这对小情侣交换过眼神,得出统一结论——这是有情况。   米垚还有几分分寸,只是眼神促狭示意,虞清泽则仗着表哥的身份直接抽姜鉴的手机,意在打姜鉴一个猝不及防。   手机被突然抽走,姜鉴微微一愣,但多年被老师抓手机的习惯让他在最后一刻按熄了手机屏幕。   虞清泽对着锁屏的屏幕丝毫不慌,从容的将手机往自己面前一搁,笑着打趣道,   “锁了也没用,密码我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跟谁聊天呢?”   姜鉴被虞清泽这架势弄得有点懵,   “同桌?”   本来就是他同桌,愣是被虞清泽这架势弄得有点不自信了。   米垚跟着凑热闹,“女孩子?”   姜鉴可算是回过味儿来了,顿时啼笑皆非,   “男孩子!”   米垚虞清泽明显的不信,姜鉴干脆破罐破摔,   “不信你们解锁了自己看。”   虞清泽不确定姜鉴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术,还是当真光明磊落不怕被查,试探着拿起手机,   “那我可真解锁了?”   姜鉴:“解,密码我生日。”   虞清泽试探着输入密码,确认姜鉴没有要炸毛的意思,才真的去看内容。   骆书新的头像是蜡笔小新,看不出男女。   至于两人的聊天内容,自然更看不出来男女了。米垚和虞清泽也没翻太多,只往上稍微划了划,瞟了个大概。   可就仅仅是这个大概,就足以窥见姜鉴的殷勤程度,聊天记录基本是姜鉴霸屏的状态。   这还不叫有情况,什么叫做有情况?   虞清泽可没见姜鉴对别人这么殷勤过。   虞清泽愈发肯定的打趣,姜鉴没了辙,将手机拿回来打开了相册,准备给虞清泽看自己同桌的照片。   可真把骆书新的照片调出来,姜鉴突然愣了一下。   照片里的骆书新睡得安稳。光线暗淡,骆书新略长的发丝落在枕头上,皮肤光洁,眉眼线条干净,高挺的鼻梁切割着光影……   姜鉴原本已经忘记自己拍这张照片时候的心情,但此时看着这张照片,心中却微微悸动了一下。   相机好似一双眼睛,帮姜鉴记录了那时所见的美好,以及自己心底潜藏的情绪。   虞清泽见姜鉴对着手机愣神,“怎么了?不是说要给我看你同桌的照片吗?”   姜鉴:“没找到,可能之前清理相册的时候不小心删除了。”   谎话说的自然流畅,说完就准备收起手机。   可恰在此时,过道旁有个背着小包的女生经过,包包斜挎,刚好在胯骨附近突出来。   姜鉴和虞清泽相对而坐,都坐在过道旁边。   女生的包包撞到姜鉴搁在桌边的的胳膊肘,手机一个没拿稳,直接飞到桌面上,随着惯性滑行了一点距离,从桌边落下。   坐在对面的虞清泽眼疾手快,伸手从桌侧接住了手机。   撞到姜鉴的女生回过头来道歉,那头拿到手机的虞清泽已经无意中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虞清泽看到照片之后便愣怔了一下。   比起照片里的人的外貌,虞清泽更在意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和时间。   很明显那是一张睡颜照,在晚上。   而且这个角度,拍照的人应该也在床上。   虞清泽表情微变,米垚下意识也跟着瞟了一眼。   姜鉴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心里突突的打鼓,像做贼被人抓了个正着。   虞清泽很快调整了情绪,不到一秒脸上的神色便已恢复如常,把手机还给姜鉴,顺带笑着道,   “这是什么,明星出.轨热搜图?我们小鉴也吃明星八卦瓜啊?”   姜鉴:“……”   姜鉴当然可以说这就是他的新同桌,上次喝醉酒了睡在他家客房。   可姜鉴只是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他心虚。   虽然他自认与骆书新没什么,但也许是受夏一鸣的小说影响,再加上米垚虞清泽脸上表情的微变化,以及这张图的拍摄角度确实引人遐想……   综上种种,给了他一种不要详细说比较好的感觉。   火锅的后半段姜鉴吃的心不在焉。   甚至连虞清泽将姜鉴外公的礼物递给他的时候,他都有些走神。   姜鉴外公嘴硬心软,对死去的姜鉴妈妈抱有此生难以补偿的歉意。   虽然外公和姜鉴相见不多,但姜鉴作为自己女儿的唯一孩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份歉意的投射之一。   姜鉴外公也不知道姜鉴喜欢什么东西,只隐约记得,以前听说过姜鉴小时候喜欢踢足球,所以花了大价钱买到一颗球星签名的足球,让虞清泽带给姜鉴。   礼物很贵重,心意可见一斑。   可惜姜鉴已经很多年没踢过足球了,连足球赛事都不怎么关注,拿着签名认了半天都没认出来是哪个球星——他认识的足球球星本来就不多。   姜鉴简单道了谢,表示自己会好好保存。   虞清泽结完账,姜鉴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虞清泽跟米垚在聊天。   虞清泽当然知道那张照片不是任何一个明星。   他问米垚,有没有可能自己的表弟性取向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第34章   其实米垚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想法跟虞清泽一样。   但面对虞清泽担忧的询问,米垚本能的选择了维护,也许是因为女孩子的共情力更强,也有可能她单纯不想自己的男友太过担心。   “你才认识几个明星?再说了,不是吃明星瓜,就不能是吃朋友的瓜吗?再退一步,就算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又能代表什么?——那么好看的男孩子,我看见我也拍。”   最后那话带点打趣的意思,故意在拱虞清泽的醋味。   台阶都摆好了,偏偏虞清泽不愿意从台阶上下来。   虞清泽:“你见到好看的男孩子想拍正常,因为你是女孩子,可你见过哪个男孩子想拍其他男孩子的,还是那个角度?”   米垚:“你没见过就代表没有?一张照片有一万种可能性,你非要往最坏的那个想。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胡乱揣测,小鉴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虞清泽:“……”   虞清泽叹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我这个表弟,十六七的年纪,正叛逆期,姑妈走的早,姑父又不是个省心的……”   虞清泽是担心姜鉴误入歧途。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什么都新鲜的时候。   虞清泽:“希望是我胡思乱想吧。”   米垚:“我以为你这种人不歧视……”   虞清泽:“谁说我是歧视,我是希望他少吃苦,能走康庄大道的时候不要往荆棘遍地的小路里钻。”   “……”   姜鉴心情微妙。   结完了账的米垚和虞清泽站在门口等他,都面向朝外,所以没发现他的到来。   此时姜鉴明明应该上去解释。甚至更严重一些,他们背后讨论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生气也是正常的。   但姜鉴没有这种想法,反而觉得之前的心虚更浓了。   在米垚的刻意引导之下,虞清泽很快就转了话题,然后姜鉴才从门内走出来。   虞清泽先送姜鉴回家,然后和米垚一起回酒店。   路上的氛围一直很好,谁也没主动提起照片的事情。   姜鉴到家之后难得没有给骆书新发消息刷屏,他和骆书新的聊天记录仍旧停留在他让骆书新发挥超能力使老鼠迷路。   但临近十一点多,姜鉴接到了骆书新的微信电话。   姜鉴本来就心虚,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骆书新”三个字,心里跟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似的。   这种时候打电话干嘛?   通知老鼠已经抓到了?询问自己的作业完成情况?确认自己有没有安全回家?   他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在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将电话接了起来。   可接通之后,姜鉴并没有看到骆书新,屏幕那头只有一团黑乎乎的的皮毛。   姜鉴艰难的辨认了一下,怀疑那是一哥的肚子,手机那头还有猫咪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   “一哥?”   估计是听到身下传来的动静,一哥调整了一□□位,一张大饼脸凑在手机镜头前,低头用鼻子嗅了嗅手机,又微微拉开距离疑惑的看着手机里的姜鉴。   姜鉴失笑。   估计是一哥在骆书新的桌面上乱踩,不小心将电话拨过来了。   姜鉴对着手机那头喵喵喵,尽可能多的吸引一哥的注意。   一人一猫,猫一声不出,人在那边喵喵喵个不停。   姜鉴莫名觉得被猫咪给治愈了,刚刚的焦虑紧张不翼而飞。   “听说你今天给铲屎官送礼物了呀~礼物后来抓回来没?”   一哥高傲地一爪子按在摄像孔上,画面直接变成一片漆黑。   紧跟着听到那边传来骆书新的声音,问一哥在做什么。   姜鉴:“……”   骆书新将一哥抱起来,手机屏幕重现光明,然后镜头晃了一下,下一秒出现的就是骆书新的脸。   骆书新脸上有明显的疑惑。   姜鉴忍不住笑,确实值得疑惑——自家的猫和自家同桌正在通话。   姜鉴笑:“一哥打过来的。”   骆书新点头,“可能我刚刚忘了锁屏,它不小心踩到了——你到家了?”   姜鉴:“刚刚到,你家老鼠抓住了没?”   骆书新:“……”   懂了,还没有。   姜鉴幸灾乐祸,笑得没心没肺,“第一次觉得得亏当初不是我收养它。”   把老鼠放进屋子之后一哥就重新恢复了大爷样儿,骆月多次向它这个罪魁祸首求助,可它无动于衷。   单靠骆月和骆书新两个人类,对付老鼠实在难度大了些。   就在刚刚,骆月女士已经下单了捕鼠笼,希望能有用。   姜鉴难得见骆书新如此吃瘪,心情好了好几个度,笑话归笑话,还是一边聊天,一边去网上查了查捕鼠的偏方。   一边查一边聊,不知不觉就聊了小半个小时,最后听到屋外的骆月女士一声惨叫,估摸着老鼠又出来活动了,这才挂了电话,骆书新匆匆出去救场。   本来有一哥缓解情绪,两人又聊了天,姜鉴已经将被虞清泽影响的心情搁下了。   可当天晚上他又做了个梦,春.梦,梦的主角正是骆书新和自己。   是一个和照片相似的夜晚,光线暗淡,但自己能清晰地看到骆书新的五官轮廓。   梦中的缠.绵都带着夜色的朦胧,姜鉴一如既往的没有反抗之力,手软脚软的化作一滩春水,对方的唇舌描摹过自己的喉结、锁骨、胸膛,手指在腰腹附近徘徊。   姜鉴并没有推开骆书新,他只是觉得热,热的发燥。   即使对方将脸埋在自己的脖颈之间,他也能凭借对方身上的味道感知到对方就是骆书新。   梦中的夜色像是融进了暖热的花香,仿佛销魂蚀骨的毒.药,连骨头都会被融掉。   .   姜鉴醒来之时身上燥热未退,黑着一张脸,活似哪个王八蛋欠他八百万。   身体反应明显,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闷出了一被子的潮意。   梦中的细节仍清晰的印在脑海里,骆书新那张脸好看得纤毫毕现,喘.息之声仍在耳侧。   “……”   这事儿就经不起细想,越细想越觉得没法活了。   姜鉴在脑子里挑挑拣拣,想要找个背锅人,背锅对象一路从写小说的夏一鸣,到昨晚突然抽风非要怀疑一些有的没的的虞清泽。   可兜兜转转,背锅的还是骆书新。   谁让他在梦里是主犯呢?   姜鉴一脸风雨欲来,就算找好了背锅对象,这时候也不能拿对方怎样。   最后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头,狠狠地蹬了被子几下。   为了解决生理反应,他大清早爬起来洗了个冷水澡,一点热水都没兑,也不知道是跟谁过不去。   洗冷水澡的下场就是某人早读的时候一直瓮声瓮气的,明显的鼻塞。   风寒感冒正在对着他挥手say hi~   骆书新作为直接受害人,能明显感受到姜鉴对自己的情绪变化。   从早上进教室开始,姜鉴没跟骆书新说过一句话,都不带正眼瞅的。   骆书新再是心思细腻敏捷,也不能钻进姜鉴的梦里去探个究竟。   这锅背的莫名其妙,可该哄的还是得哄。   正想着,太子妃就到教室来转了一圈。   今天早读是英语,不归太子妃负责。   太子妃也不是奔着早读纪律来的,目标明确,一来就奔了姜鉴的课桌。   指甲修剪圆润的手指在姜鉴的课桌上敲了敲,   “出来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子妃的声音有点冷。   姜鉴:“?”   他老人家正疑惑,转过头来对上骆书新探寻的视线——骆书新也听出了太子妃的语气不对。   姜鉴对着骆书新的脸就胃疼。   要怪只怪昨天那个梦实在是让他记忆深刻。   姜鉴脸一垮,避开骆书新视线,目不斜视地出教室了。   已经快到十月,运动会刚刚结束就下了雨,更何况这还是大清早,气温明显下降,出了教室就能感受到一股凉意扑面。   太子妃就站在护栏前,她本身个子不高,遇上姜鉴这种个头的学生自然更加明显。   但姜鉴对上太子妃的眼神,心中愣怔了一下。   对方很严肃,甚至可以说,这时很生气。   个子不高也是老师,个子再高也是学生。   姜鉴:“……怎么了?”   戴子霏:“咱们班杜立安同学进医院了,你知道吗?”   姜鉴:“?”   姜鉴和杜立安的关系一般,算不上熟悉。如果没有殷英那层关系,他俩在班上说不上几句话。   戴子霏紧接着道,“我昨天晚上接到杜同学家长的请假电话,他在回家路上被人打了,断了肋骨,这学期还能不能回学校都成问题。”   姜鉴神色微动,“您觉得是我打的?”   戴子霏:“……”   戴子霏后知后觉,自己的表情可能过于严肃了,此时脸上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两分,   “要觉得是你,我昨天晚上就打电话给你了,还等现在?——你和咱们学校的很多同学都熟,校外人员你或多或少也打过交道,我是想问问,这件事你知不知道什么?”   戴子霏这话说的很收敛,其实她是想说姜鉴和校内的很多问题学生都熟,校外的混混他或多或少也揍过,就算没揍过也认识。 第35章   戴子霏:“杜立安同学被打的地方是监控盲区,而且他一口咬定不知道自己招惹过谁,现在他父母打算报警。”   但学校方面的意思是,如果能校内私下解决最好,尽量不要惊动警方——这个立场和戴子霏的个人立场无关,但戴子霏作为杜立安的班主任,自然也关心谁动了自己的学生。   无论是校内解决还是通过警方解决,都需要尽快知道犯罪的是谁。   在戴子霏说杜立安被打了的时候,姜鉴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姓名。   但面对戴子霏的询问,姜鉴什么都没说,他只保留道,“我帮您问问。”   姜鉴回到教室表情沉重了不少,和之前的耍脾气的表情完全不同。   他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   风平浪静。   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停留在讨论哪家的烧烤比较好吃,私聊方面也没有忽略过什么重要消息。   姜鉴放下手机,一抬头,发现自己笔袋里多了几颗奶糖。   姜鉴:“?”   姜鉴侧头看骆书新,骆书新神色淡淡地转笔,专注于眼前的语法讲义,好像笔袋里的奶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姜鉴拿出奶糖剥了一颗喂进嘴里。   看在某人这么上道的份上,这场由他单方面开始的冷战,也单方面的由他结束了。   余光看到姜鉴接受了自己的上供,骆书新才与姜鉴搭话,   “戴老师叫你去做什么?”   姜鉴:“……”   刚刚借着奶糖把这茬儿忘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又想起来了。   姜鉴一脸的一言难尽,“杜立安被打了。”   骆书新转笔的手略顿,“殷英的哥哥?”   姜鉴微愣。   他以为骆书新会猜杜立安是被殷英本人打的。   杜立安和殷英最近来往频繁,而殷英背着个太妹的名号。   说不定这小妮子胡乱吃醋就把人给揍了,这也不是没可能。   骆书新解释:“上次你说过,他们俩要是想在一起,他哥才是最难过的那关。”   姜鉴:“我说过吗?”   估摸着说过也是随口一提,姜鉴自己都忘了,没想到骆书新对自己说过的话记的这么清楚。   “也没什么证据,不能说绝对是他哥,但十之八.九吧。”说到这里姜鉴顿了一下,眉头拧起来,看着挺烦的,“这件事估计轻易善了不了,得出大事。”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谁都怕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   杜立安是姜鉴的同班同学,可那头殷英殷栩两兄妹和姜鉴关系也算不错。   事情与姜鉴无关,但姜鉴愁的真心实意。   姜鉴:“查实了再说吧,查实了做的孽谁担责。”   早读结束,大部分同学都急匆匆的往食堂跑,姜鉴却在门口就被殷英给堵了。   殷英脸色很不好看,没了平日里的精致。   眼圈红红的,明显哭过,脸上也没了那些唇膏眼线粉底液的痕迹,就连头发都只是粗粗绑了个马尾,没有用卷发棒折腾发尾的卷卷。   脸是憔悴的,人是愤怒的。   姜鉴见到殷英这表情就头疼,“你也觉得我参与打你男朋友了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英单方面打断。   殷英逼问姜鉴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有谁参与。   行,听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认姜鉴没有参与。   姜鉴的烦躁感稍稍降下来两分。   姜鉴:“其他人不知道,但有个人估计参与了。”   你哥,而且应该是主谋。   殷英直勾勾的盯着姜鉴的眼睛,眼里的红血丝明显。   姜鉴突然想到某些奇怪的形容——这时的殷英愤怒的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动物。   姜鉴犹豫又犹豫,还是开口,   “……你不会在这哭出来吧?”   话刚说完,殷英眼中的泪水就滚出来了。   姜鉴:“……”   殷英当然知道他哥参与了,并且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去质问了他哥。   可他哥不承认,殷英这才来满世界找证人。   姜鉴是直男的底子,但也不至于对女孩子在大庭广众的地方情绪失控视若无睹。   他抓着殷英胳膊上的衣服,把人抓去了顶楼的楼梯间。   殷英拦姜鉴的地方就在一班的教室后门口,骆书新没打算参与大家抢食堂早餐,准备看完最后一张英语讲义,然后去医务室拿点感冒药,再去超市买点面包什么的垫一下。   这一耽搁就把姜鉴和殷英的互动尽收眼底。   包括姜鉴将哭着的殷英拽走。   骆书新神色微动,但是什么都没说。   .   殷英自觉丢人,努力止住了哭,手在口袋里摸烟盒。   脸上仍旧一片湿漉漉的,那头打火机已经将香烟点燃了,吸了一口。   正准备吸第二口就被姜鉴拿走,随手按熄。   殷英看他。   姜鉴可不是关心,他老人家娇贵,闻不得烟味。   虽然初中的时候他自己也抽,不过后来戒了。   在殷英平复情绪和点烟的时候,姜鉴总算从她口中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殷英前天和家里吵架,晚上来了出离家出走加夜不归宿。   她和家里关系一般,她爸妈不仅自己没找,还骗她哥说殷英去闺蜜家歇着了。   吵架之后的殷英找了杜立安,两人大晚上压马路。   好巧不巧,压马路的时候碰到了同校同学,那同学多管闲事,拍了张照片八卦,发校友群了。   殷英:“那张照片背景里有张小旅馆的彩灯牌。”   群里有人借着那张灯牌开了几句黄腔。   殷英:“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跟他真的只是经过,最后我们在网吧过的夜。”   但殷英的哥哥被黄腔影响,再加上对妹妹的情感偏袒,似乎单方面认为自己妹妹被人骗了,欺负了,然后就有了昨天晚上的惨案。   手头没了香烟的殷英越发焦躁,“那群开黄腔的王八蛋,最好别让我知道他们是谁!”   殷英发疯,“我要他们偿命!造谣的打人的,谁都别想跑!!”   姜鉴:……   很好,很中二很热血,热血高校没你一席之地是作者不识时务。   姜鉴干咳了一声:“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殷英失控咆哮,“他是被冤枉的!他什么都没对我做!!他是被我叫出来陪我的,他还劝我回家,可他腿被打到骨折了!一辈子的事,恢复的好以后下雨天也会疼!!”   疯完之后殷英突然又开始哭,“他得多疼啊……”   姜鉴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纸巾。   但自从认识骆书新之后,他身上从来不备这玩意儿。   骆书新,一款独属姜鉴的哆啦a梦。   以前姜鉴就经常觉得自己和殷英他们是两类人,会有玩不到一块去的感觉,到了此时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他能理解殷栩刚刚听说自己妹妹被人骗进旅馆之后的愤怒,也能理解殷英这时候的情绪失控,但他理解不了他们愤怒之后的行为。   他以前也打架,但是手底下一直有分寸。   这种把人送进医院留一辈子后遗症,以及张口就要别人偿命的事情,多少有点极端。   姜鉴:“我记得你的扑满也快满了是吧?”   殷英:“我不在乎!”   姜鉴:“你要是被开除,就和杜立安同学就天各一方了,想清楚再说。”   殷英:“……”   刚好这个时候小鹌鹑找上来了。   作为殷英的闺蜜,她很乐意此时站在殷英身边,作为精神后盾。   姜鉴将殷英交给小鹌鹑,顺带口头安抚了一下,让殷英老实一点。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有谁参与,他会去帮忙查。   前后已经有两个人到他这儿来找答案,他也不能装瞎。   送走了殷英,姜鉴下楼,结果在转角就碰到了骆书新。   姜鉴微愣,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直觉性的就蹦出来一句,“在等我?”   骆书新:“在找你。”   姜鉴:“?”   一问才知道,刚刚费老也来找过姜鉴,不过被骆书新搪塞过去,说姜鉴吃早餐去了。   姜鉴犹豫了一下,“费老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骆书新:“看样子不像。”   姜鉴:“……”   都相信不是自己干的,但是非要来问自己一次。   以前有人说姜鉴是江水一中问题学生大哥大,姜鉴还没什么实感。   现在他有了。   “你还没吃早餐吧?”姜鉴抛下脑子里的一头乱麻,问了骆书新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骆书新:“正准备去吃。”   姜鉴:“一起。”   两人一起去了趟超市,回来的路上又被骆书新带着去了一趟医务室,买了一点治感冒的药。   鼻塞那点小症状压根没被姜鉴放在心上,等骆书新把药塞进自己怀里,他才反应过来这药是买给自己的。   被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轮番追问了一早上,再遇上骆书新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姜鉴没出息的被感动到了。   他甚至觉得,怨不得昨天晚上做春.梦的对象是骆书新。   这么好的同桌,换谁谁不迷糊啊?   念头冒出来之后姜鉴愣了一下,这个想法好像不是一般的危险。   “怎么了?”骆书新发现姜鉴走神。   姜鉴摇头,“没事。”   两人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费老,姜鉴被逮到费老的办公室浅坐了一下。   比起太子妃和殷英的完全信任,费老则有两分试探,但整体而言还是相信姜鉴的。   姜鉴被盘问了一天,但一天都只是正常上课,并没有去掺和其他。   只是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他在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里发了个消息,约大家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去校门口不远的奶茶店坐一坐。   约了这群人自然就不能和骆书新一起去咖啡自习室了。   姜鉴和骆书新解释了一下原因,没想到骆书新当即表示他要陪姜鉴一起过去。   姜鉴:?   你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打架的。 第36章   姜鉴没有一口答应。   也能看出骆书新不是完全遵纪守法的好学生,翻围墙手脚麻利,帮姜鉴作弊打掩护毫无心理障碍,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很懂变通的人。   大概是源于大众对优等生的刻板印象,大部分人仍旧觉得骆书新很乖,只是沉默寡言。   甚至连姜鉴都有点觉得,带骆书新去那群人里有点带坏好学生。   姜鉴:“你作业都写完了?针对物理竞赛的加餐也弄完了?”   骆书新给了姜鉴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行,来自学神的蔑视。   本来还说这人要是没写完,就让他一个人去咖啡自习室呆着,老老实实刷题——可他写完了。   姜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作业完成情况,“化学试卷借我抄!”   骆书新率先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再说。”   最后姜鉴跟骆书新并肩走进的那家约好的奶茶店。   邵星夏一鸣紧随其后。   他们几个在一班,算是守规矩的,老老实实等到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了才出来。   其他班的,有很多没上晚自习,老早就溜了,甚至有人是从网吧赶回来的。   算来算去,姜鉴这几个优等生到的最晚,但好在不算迟到。   骆书新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外人”,还是和姜鉴一起进来,自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在场的女孩子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有两个五班的女孩子当时就开始交头接耳,一边聊两校草并肩走进来的养眼,一边聊骆书新是不是要作为新人加入他们了。   一群人零零散散坐了好几桌,骆书新去帮姜鉴买奶茶,夏一鸣和邵星举手也要了一杯。   骆书新简单点头,转身去吧台了。   就算在座的大多都穿着校服,骆书新和姜鉴依旧好看的有些突出。   腰细腿长长得俏,往那一站就能编织出少女情丝的梦了。   不过这俩梦,一个从进门开始全程神情淡漠,基本只和姜鉴有交流。   不止其他人没看懂骆书新过来干嘛的,连姜鉴都没看懂。   剩下一个坐下之后寒暄没超过三句就直奔了正题——昨天晚上有谁和殷栩一起掺和打同学了?   本来还算热闹的场子一下寂静了不少,过了一会儿,有人率先自证清白,表示自己没有。   也有人支支吾吾眼神闪躲,说不出个所以然。   杜立安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哪怕邵星和夏一鸣,也是到了此时才知道。   邵星试探着道,“是不是殷栩哥?”   姜鉴:“我知道,我是问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从太子妃和费老那边得来的消息看,昨晚动手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都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出去了,剩下目光闪躲的一抓一个准。   姜鉴点了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单眼皮男生,“你参与了?”   “不是,我没有!”男生第一时间否认,否认之后,看了看姜鉴又看了看剩下的其他人,突然变得畏缩起来,“我真没有,反正我本人没有参加。”   “什么意思啊?那就是你知道有谁参加呗?”旁边有人追问。   “知道你就说!”   “就是就是!鉴哥是不是早就说过咱们闹归闹,但是不能闹校内的学生?”   “装什么哑巴呀,做声啊……”   “……”   单眼皮男生看了众人一眼,“殷栩哥没找校内的大家,他找的……外面的人……”   “当时殷栩哥看到消息气炸了,觉得一班那王八犊子把他妹妹弄了,当时就说要把对方给废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搞不好要进局子,所以就……没找大家。”   单眼皮男生心里有几分愧疚。   殷栩看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但当时他以为殷栩就是去揍杜立安一顿,出出气警告一下,哪想到真把人送进医院了。   要早知道这样,他当时一定会拦着对方的。   姜鉴:“……”   姜鉴心说,原来殷栩还知道这么闹容易进局子啊。   在场的都是问题学生,但大部分都没有浑到殷栩两兄妹那个程度。   那头的骆书新已经拿着奶茶过来了,正好他们这边话题也算告一段落。   姜鉴:“你知道他找的谁吗?”   单眼皮男生:“我知道他跟谁走的近,应该就是那几个。”   说完单眼皮男生报了几个外号。   事情到这里,姜鉴能做的事情也就结束了。   大家简单聊了几句就地解散,该回家赶作业的赶作业,不想赶作业的接着去上网打游戏,奶茶店很快就只剩下了姜鉴跟骆书新。   姜鉴拿着手机给太子妃发消息。   牵扯到社会人员,无论学校这方面愿不愿意,这都不是校内能解决的事情了。   骆书新帮姜鉴将奶茶戳开,递到他面前。   发完消息姜鉴搁下手机,跟骆书新闲话,   “当时都想到会进局子了怎么还去干?怎么那么大气性?”   “原因可能有很多,”骆书新回答要客观一些,“一种原因是短视,只想到了坐牢,但没想到坐牢出来以后的生活。”   进局子不仅仅是被抓进去关一段时间而已,它所产生的连带影响是足以影响一生的,你以后找工作、结婚、孩子以后入学……   但青春期的孩子不一定能想到那么多,说的不好听一点,这个年纪的孩子稍微浑一点的死都不怕,他敢跟你叫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他们想不了太深,只能看到最表面的东西。   姜鉴:“其它有可能的原因呢?”   骆书新:“他觉得值得——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妹妹被人骗了欺负了,他也知道自己去为她讨公道会进局子影响一生,但是他自己觉得值得。”   姜鉴:“非要用这种方法讨公道?”   骆书新:“觉得极端?”   姜鉴:“……昂。”   骆书新:“人的思维方式是受自己成长环境影响的,面对同样的事情想法也不一样。人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的时候,是会觉得某人可恨的,不让他断手断脚,自己心头恨意难消。司法太公正了,给的惩罚于公义而言可能刚刚好,但对自己而言远远不够,所以不如自己动手,恨意消的比较干净,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骆书新说的轻描淡写,姜鉴喝奶茶的动作一顿。   骆书新:“?”   姜鉴把嘴里的奶茶咽下去,“你一定要轻描淡写的说这种可怕的话吗?”   骆书新:“可怕吗?”   也不是说可怕。   姜鉴认真想了想,骆书新说这话的感觉很奇怪,他不像在说殷栩。   这话也跟他本人给姜鉴一直以来的印象太不一样。   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姜鉴觉得自己更像一个遵纪守法的乖乖学生,骆书新反而有点像会出格的那种。   姜鉴将手头的奶茶推开两分,有点想就刚刚的话题深聊一下,但他找不到切入点。   骆书新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动作,“不喜欢?”   姜鉴:“?”   骆书新:“奶茶。”   姜鉴:“……有点儿。”   想了解骆书新的想法是真的,这奶茶不太好喝也是真的。   骆书新那杯还没喝,这时候动作自然的交换了两人的奶茶。   骆书新万年如一日的珍珠奶茶,只加珍珠。   姜鉴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那杯奶茶他已经喝过了。   但骆书新似乎没有嫌弃他的意思。   姜鉴感觉有点怪怪的,可能是先有了夏一鸣妹子的小说事件,然后有了虞清泽的胡乱揣测,再加上昨晚那个春.梦——姜鉴看骆书新毫无芥蒂地吮上他用过的奶茶,莫名觉得脸上有点儿烧。   姜鉴切了话题,“对了,你今天非要跟着我来,是来干嘛的?”   骆书新也坦诚,“担心你们打架。”   姜鉴:“打起来你帮我?”   骆书新:“拦着你。”   扑满都已经满了还瞎折腾什么?还不老实点。   姜鉴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乐个什么劲,   “怎么,怕我被开除了,你没有学习搭子了?”   骆书新给了姜鉴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太自恋。   姜鉴才不管,觉得对方肯定是关心自己,笑着打趣,   “这么喜欢我?”   ……   话说出来,姜鉴才觉得这个问法好像不对。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只能硬撑着伪作平静。   骆书新:“我要是说是的话,你之后能老实点儿吗?”   姜鉴:“……”   姜鉴笑:“那可难说,得看你表现。”   话题就此岔开。   姜鉴表面一片平静,心里却像有锅水,已经被煮到在冒小泡,肉眼可见的接近沸腾,却被姜鉴极力压制着。   有点怪怪的,但他不太愿意去细想哪里怪。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等姜鉴调整好心理状态抬头,发现骆书新正好咬着他喝过的吸管,左手拿着奶茶杯,右手正在给人发消息。   从现在的时间来看,大概是通知骆月今晚接他的时间有变动。   姜鉴盯着吸管又开始走神,被抬头的骆书新抓了个正着。   骆书新:“看什么?”   姜鉴做贼心虚,色厉内荏,“看你咋滴?”   虽然是用普通话说的,但叫板的气势不输东北大哥。   骆书新微微扬眉,“化学作业不要了?”   出教室之前姜鉴还在找骆书新要化学作业来抄。   姜鉴卡了一下。   能抄的作业很多,但骆书新的作业无疑是最有保障的。   姜鉴只花了五秒就果断低头认怂,   “对不起我错了,您老大人有大量。”   两人在奶茶店坐了一会儿,互相通知骆月和王叔来接。   骆月来的比王叔早,姜鉴目送骆书新上车。   虽然骆月已经从骆书新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姜鉴明天会去她家吃晚饭。   但两人见面,骆月还是再邀请了一次,让姜鉴记得明天来。   依旧只是提吃饭的事情,没提生日。   姜鉴一边口头答应,一边感恩起骆书新告知自己真相。   要不明天空手过去,在饭桌上得知骆月过生日,自己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呜呜呜,哆啦新梦真好。 第37章   前一天杜立安被打的事情还捂的死死的,结果第二天就闹得人尽皆知。   杜立安的父母报警了,警方根据校方提供的线索,第二天来学校带走了殷栩。   其实本来不必这么高调,如果殷栩跟殷英一样请假待在家里,警方去的就是他家,而不是学校。   可惜没有如果。   那天上午,不论哪个年级哪个班,讨论的都是高二那个高高壮壮长得还挺好看的体育生被警方带走的事情,各种各样的谣言满天飞。   有人提到了高二一班的杜立安被打,也有人造谣说殷栩在外面杀了人。   纵使满城风雨,姜鉴那个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依旧安静如鸡。   明明平时没什么事儿都热闹的不得了,今天却默契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夏一鸣私下担忧的和邵星BB,问殷栩是不是要进局子了,这辈子毁了。   邵星卡壳了半天,“他自作自受,怪的了谁。”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物理习题册跑学神那儿问问题去了。   不怪邵星爱黏着骆书新给他讲题,骆书新讲题总是先点拨,点不通的再细讲,遇上他有时间,还会给邵星提些建议,让他去巩固某些部分的知识点。   邵星恨不得把骆书新当活菩萨供起来。   一道题讲完,邵星如醍醐灌顶,当场恨不得给骆书新磕两个,一通激动完才想起些有的没的,   “对了新哥,你们的物理竞赛就是这周末对吧?”   骆书新点头。   邵星:“我那天刚好去八中附近有事儿,需要我保驾护航吗?”   邵星对骆书新路痴的事情略有耳闻,但一直没亲眼见过。   现在提起物理竞赛也是投桃报李,他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在骆书新这边蹭了这么多学习上的便宜,也是该找个机会回报一下。   骆书新还没接话,那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姜鉴眼都没睁,随机从桌上摸了一本书砸过去。   邵星弯腰躲过,顺便伸手将书接住:“??”   邵星压低了声音,“我刚刚声音很大吗?”   打扰到姜鉴补觉了?   “不大,”姜鉴懒洋洋的接话,“这不还没把我鼓膜刺破呢吗?”   邵星:“……”   邵星:“不是我说,鉴鉴,你晚上是去哪做贼了?看你这没精神的,眼底黑眼圈浓的都快能cos国宝了。”   姜鉴怨念的睁眼。   没做贼,做梦了。   提起这茬儿,他就想将夏一鸣虞清泽还有骆书新捆一起,绑上石头把他们仨沉江。   提到这两天的噩梦,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邵星将砸他的书本还给姜鉴,“别睡了,你还是清醒清醒吧,下节课是康康的,自从月考过后他可是重点针对你,别再祸害我家男神陪你罚站了。”   姜鉴:“……”   姜鉴心道邵星到底是自己发小还是骆书新发小,一天天胳膊肘净往外拐?   邵星提醒了也是白提醒,第二节课姜鉴还是被康康点起来了,他连问题是什么都没听清,只能向骆书新求助。   然后两人又一起站了一节课。   姜鉴就这么恍恍惚惚的过了一整天,下了晚自习打着呵欠,跟着骆书新坐上了骆月的车。   一共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姜鉴愣是靠在骆书新肩膀上睡着了。   他怀里规规矩矩抱着自己的单肩包,毛茸茸的小狗脑袋压在骆书新肩头,中途遇到红绿灯,骆月踩了一脚刹车,姜鉴的脑袋随着惯性往前位移了一下,差点从肩头掉下来,好在被骆书新的手及时拦住。   姜鉴半梦半醒,在骆书新肩头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骆月借着后视镜看到骆书新和姜鉴互动,忍不住笑,“小鉴这是夜里做贼去了?”   骆书新:“好像是说做噩梦,睡不踏实。”   具体姜鉴也没细说,说的时候满脸怨念,像是骆书新欠他八百万。   骆书新将原本大开着的车窗关上了些,只留下窄窄一道,风能够灌进来,但不至于让车内的气温过低。   等车进入地下车库,完全停稳,骆书新才叫醒姜鉴。   姜鉴朦朦胧胧的醒来,发现自己靠在骆书新肩膀上,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嘴角——要是靠人身上睡觉还流口水,那可就是丢人丢大发了。   骆书新:“我帮你擦掉了。”   姜鉴:“??!”   姜鉴被雷劈过似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前座的骆月笑出声,“你逗他干什么?”   姜鉴:“?”   骆书新说帮他擦掉了的语气太认真,姜鉴根本分不清此时的骆月是在帮他挽尊还是说认真的。   三人走进电梯,姜鉴脸上还氤氲着一片诡异的红色。   走到门口,门口放着一个蛋糕礼盒。   骆书新晚上才放学,所以骆月特意让店员晚点送过来。   蛋糕礼盒瞬间就唤醒了姜鉴对骆书新的感激之情。   如果没有骆书新的温柔善良体贴,他现在大概已经在找地缝了。   骆月从容的拿起蛋糕盒,找钥匙开门,进门让姜鉴随意坐。   骆月今晚是寿星,骆书新又放学晚,两人都没有做饭的打算,直接点了外卖,应该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虽然之前姜鉴隐约猜到今晚聚会的人不多,因为骆月约在家里吃饭,但等他真的发现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姜鉴后知后觉,骆月和骆书新是真的没拿他当外人。   虽然三人关系一直挺好,姜鉴依旧有几分受宠若惊。   骆月拿着蛋糕说客套话,让姜鉴不要多想,说她单纯只是想吃蛋糕了。   姜鉴不好意思的用小指抠了抠脸,“其实您儿子已经叛变,把您生日的事告诉我了。”   骆月:“……”   姜鉴打开书包,拿出骆书新转让给他的周边粘土人,“生日快乐,骆姐。”   这东西并不大,但因为当初出的时候是限量款,溢价严重。   姜鉴也没好意思在骆书新那里原价拿过来,转账的时候给多给了百分之二十。   东西一拿出来,就能明显见到骆月的眼睛亮了几分,   “你在哪里收到这个的?!!”   姜鉴:……   问的好,从你儿子手里收到的。   好在骆月这句话只是表达惊喜,并不是真的要问出答案。   虽然对姜鉴为她生日花钱的事情表达严厉谴责,并一度表示要将钱转回给姜鉴,但毫无疑问这个礼物骆月是喜欢的。   双方拉扯了一会儿,在姜鉴坚决表示要是转钱的话他就再也不来了之后,这次拉扯才算作罢。   姜鉴送的东西直接送到骆月心坎上,反倒凸显的骆书新送的礼不太出彩了。   骆书新送了一条项链,国内某个小众珠宝设计工作室的作品,设计很独特,很符合骆月的审美与穿搭习惯。   但珠玉在前,有了前面那个限量粘土人,送项链就相形见绌了。   虽然骆月对两个礼物都表达了欢喜,看不出区别对待。但在门铃响起,骆月去拿外卖的时候,姜鉴还是悄悄凑到骆书新旁边询问,问骆书新是不是把最佳方案让给他了。   姜鉴当初求个备选方案,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礼物别太离谱。   可现在怎么有种自己的礼物比人家亲儿子的礼物还合正主心意的感觉。   骆书新淡淡看了姜鉴一眼,“想的挺美。”   姜鉴:“……”   骆书新太理直气壮,姜鉴将揣测压下。   心道说不定因为自己是客人,其实骆月心里还是更喜欢儿子的礼物的。   他朝着这个方向劝了自己两句,没能劝住。   骆书新分明就是舍弃了精挑细选的最佳方案,把那个方案让给自己了。   姜鉴心里怪怪的,觉得对方这么做不太恰当,可是心底又软软满满的,不知来由的小欣喜滋滋往外冒。   姜鉴和骆书新并排坐在沙发上,此时他用胳膊肘撞了骆书新一下。   骆书新:“?”   姜鉴:“谢谢。”   姜鉴的性格带着两分别扭,两次对骆书新说“谢谢”都扭捏的不行。   骆书新微顿,正待开口,姜鉴突然截住他的话头,“你要再问我说这种话嫌不嫌酸,我就揍你。”   骆书新笑:“所以你自己觉得酸吗?”   姜鉴扑过去就要掐骆书新的脖子,骆月那头招呼他们别闹了,让骆书新过来帮忙。   虽然菜都是点的外卖,但骆月执意要将它们都摆进盘子——为了方便待会儿拍照发朋友圈。   按骆月的话来说,人生需要一些仪式感。   本来姜鉴也在旁边浅浅掺和了一下,可他那双手天生就不是做家务的料,摆盘摆的一言难尽,十分影响待会儿拍照的美观度。   试了两盘之后,姜鉴自觉收手,到旁边撸猫去了。   姜鉴rua着一哥的毛毛,感到这猫真是越来越胖了。   想骆书新刚刚收养一哥的时候,姜鉴还满心惆怅,觉得这猫从此与自己有缘无份了。   结果猫被骆书新收养了,自己还是照撸。   能认识骆书新真的挺好的。   他老人家满脑子跑火车,手上rua猫猫rua个不停。   一哥作为一只骄矜的猫,曾经的校园猫中一霸,自然不堪受辱,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了了,开始奋起反抗。   姜鉴强行镇压猫咪起义,不仅镇压了,还将脸埋进一哥肚皮的软乎乎里得寸进尺。   他正跟一哥玩的欢,突然听见旁边咔嚓一声响。   拍照声?   姜鉴侧头,看见骆书新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镜头正对着他跟怀里的猫。   姜鉴:“……” 第38章   姜鉴脸部肌肉全部坏死,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刚刚,拍什么了?”   骆书新从容的收了手机,单手插兜,“过来吃饭。”   什么过来吃饭?   我问你刚刚拍到什么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姜鉴站起身要去掏骆书新的手机,反正他不是第一次掏骆书新的口袋。   骆书新的衣服口袋,姜鉴比骆书新自己都熟。   只可惜这次哆啦a梦不愿意轻易束手就擒,两人直接闹开了。   一个抓住姜鉴伸过来的爪子不给,一个非要去摸。   骆月拿着碗筷看两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跟三岁小孩子一样闹,一时啼笑皆非,   “别闹了,过来把吃饭。”   骆书新和姜鉴一个对视,两人勉强达成休战,都收手了往饭桌旁边走。   姜鉴仍旧不放心,“你刚刚到底拍到什么了?”   骆书新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表现的很真诚:“什么都没拍到。”   姜鉴:“……”   信你就有鬼了。   在正式坐下吃饭之前,骆月先给一桌子菜、蛋糕以及自己和两个孩子来了一张大合照。   为了这张照片她特意将好多年没用的自拍杆都拖出来了。   取景框不大,既要拍到他们身后桌子上的菜和蛋糕,又要容纳下三个人。   骆月把俩孩子搁在自己前面,理由是站在前面的人显脸大,自己站在姜鉴和骆书新身后,一边撺掇姜鉴和骆书新站得更近一点,一边数一二三让他俩喊茄子。   “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我要拍了哈,我数到三就按键——”   “一、二、……”   姜鉴的爪子蠢蠢欲动,在骆月数到“三”的那一刻,他自己背过脸回避镜头,突然伸手去挠骆书新的脖子。   偷偷拍自己丑照是吧?   那大家同归于尽!   随着一声“三”落下,手机相机将三人的动作彻底定格住。   前面俩小子使坏,骆月条件反射的往旁边让了一下,看着俩孩子的眼中有明显的惊诧,但整体而言仍旧是好看的。   姜鉴故意转过身,没拍到正脸,跟个夜叉一样双手掐着骆书新的脖子。   骆书新条件反射欲躲,整张脸都变成了残影。   刚刚好在这一刻,一哥跳上了身后摆着饭菜的桌子,也是一道黑色残影。   骆月看着照片成品哭笑不得,“多大年纪了还使这种坏?”   姜鉴老神在在的,反正必要时刻他的脸皮一向很厚,   “马上满十七。”   骆月笑,心说还挺诚实。   姜鉴的生日是十月三日,正好国庆假期间。   现在月考也考了,运动会也开了,下周就是十一国庆,他说马上满十七真不是说假话。   这话出来倒是骆书新微微惊讶了一下,   “你比我大?”   姜鉴:“??”   真的假的?   姜鉴听说过骆书新在转来江水一中之前休学过一年,也就是说,如果没休学,他现在应该在读高三。   所以姜鉴一直以为骆书新比他大。   两人细细一合计,还真是姜鉴比较大。   姜鉴深受打击,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骆书新比姜鉴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以前姜鉴还能宽慰自己,那是因为骆书新年纪比较大,自己再长一年也能和他一样高,谁知道自己已经比他多长一年了。   骆月在旁边笑,解释骆书新上小学的地方比较偏远落后,入学时间卡的没有那么严。   骆书新本来就上学比同龄人早,小学的时候还跳过级。   姜鉴:……   行吧,学神的人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从小开始跳级。   鉴于刚刚拍的那张骆月的表情没有崩,所以骆月没删,但额外新拍了一张发朋友圈。   吃饭的时候姜鉴和骆书新全程在桌子底下小动作不断。   姜鉴还在对骆书新到底拍到了什么耿耿于怀,揪到个机会就想去摸骆书新的手机。   俩半大小子在桌子底下你来我往,骆月只当自己没看见。   可骆月想无视,架不住某位没分寸,不知道两人在桌子底下怎么闹,姜鉴突然炸毛了,直接摆台面上发飙,“你故意的?”   骆书新装傻,“什么?”   姜鉴气炸,当场就想用自己的爪子索命。   他正磨爪霍霍呢,还没来得及伸手,突然觉得脚边毛茸茸的。   桌边摆了四个位置,姜鉴和骆书新坐一边,骆月和一哥坐在对面——对,一哥也有一个位置,在座椅上团成一块黑饼,呼呼大睡。   那么问题来了,一哥在对面,自己脚边的毛茸茸是什么?   姜鉴一低头——拳头大的灰色耗子贴着他的脚边爬动,小鼻子可灵活了,一边嗅一边爬,似乎在找吃的。   “……”   以前姜鉴都觉得自己不怕老鼠,可他属实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他穿着室内凉拖,耗子毛茸茸的短绒擦着自己脚侧的皮肤。   这时它好像闻到了什么,两个爪子直接往姜鉴脚背上趴,似乎想从姜鉴脚背上爬过去。   姜鉴当场失控,整个人都跳起来了,险些惨叫。   在姜鉴看向脚边的时候,骆书新跟骆月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这就是上次一哥报恩的产物。   姜鉴反应太大,以至于骆书新骆月没被耗子吓着,倒是差点被姜鉴吓着了。   姜鉴拉开凳子后撤了好几步,脚边仍旧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越想越觉得发毛。   那边骆月已经火速拉开架势去寻扫帚,准备对这只在他们家里消失了几天的神秘生物赶尽杀绝。   姜鉴惊魂未定,抬眼对上骆书新的目光——   出乎意料的,姜鉴刚刚反应那么大,他还以为骆书新要笑话他。   知道骆书新被一哥报恩了的时候,姜鉴可是上赶着落井下石的。   但此时的骆书新眼中居然是担心。   好似有热风扑面,姜鉴霎时便觉得脸上烧起来了。   姜鉴:“我……那个……”   那头的骆月已经拿着作战武器回来了,并且分了骆书新一个。   一哥被这动静吵醒,抖着耳朵撑起头看了一眼。   骆书新劝姜鉴稍微站远一点。   天地良心,骆书新是纯粹好心。   刚刚姜鉴脸都吓白了。   但少年那几分死要面子的劲儿上来,姜鉴后知后觉的开始觉得丢人,不仅不按照骆书新的吩咐往旁边闪,还想要找回面子。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当初在主题密室,姜鉴也是这么干的。   姜鉴左右看了看,准备去将一哥抱起来。   这玩意儿既然是一哥抓回来的,想必一哥就有本事将它再次抓住。   可姜鉴没能顺利抵达一哥所在,那耗子突然不长眼地朝着姜鉴狂奔过来。   也不知道是被骆书新的迷路气场所影响,还是已经看出了三个人中姜鉴是最好欺负的。   刚刚还在发烧的脸霎时又白了好几度,姜鉴立刻往骆书新身后躲,   “骆书新骆书新骆书新骆书新,救救救救救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鉴往哪儿躲,耗子往哪儿冲。   姜鉴吓的丢了魂,整个人往骆书新身上挂,跟只猴子一样,攀着骆书新肩膀就上去了,   “救我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骆书新!!”   在姜鉴往骆书新身上爬的同时,骆书新挺配合的拦过他的肩和膝窝,将姜鉴整个抱起来。   姜鉴个子高,虽然看着挺瘦,但实际体重不轻,但骆书新抱的毫无障碍,轻轻松松。   姜鉴慌了神,就知道自己找到安全港湾了,完全没发现此时的姿势有什么不对,抱着骆书新就不撒手。   骆书新腿长,两步就离开了耗子飞奔的行驶路线。   骆月一扫把挥上去,却没能打中。   屋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骆书新怀疑那只耗子被姜鉴的声音吓破了胆,没了上次在屋子里逃窜的镇静从容,这时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   一哥从始至终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跑来跑去的耗子已经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的尾巴甩来甩去,视线紧盯着耗子不放。   盯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从自己的座位上跳到地上,做出准备进攻的姿态。   慌不择路的耗子马上就要跑进厨房,厨房里面杂物多,它要是钻进去就不好打了。   骆月孤掌难鸣,有心想让人帮忙把厨房门带上,可惜自己的儿子全程在“照顾”客人。   在耗子钻进厨房的同时,一哥也跟着窜进去了。   骆月紧跟着到了厨房门口观看一哥的战况。   一猫一鼠不知道在进行什么战斗,只听到它们打翻瓷碗之类的声音。   姜鉴像是被那一声碎响惊醒。   骆书新的注意力也放在厨房,完全没注意到姜鉴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他侧脸上。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姜鉴突然听见自己心底种子破土发芽的声音。   骆书新侧脸线条干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很长,耳鬓的碎发落下来,耳垂白生生的。   随着他脖子的活动,脖颈线条上的那颗小痣也在动来动去。   姜鉴听到了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响,声音大到过了头。   然后是枝叶抽条发芽的声音。   一些他从未意识到的东西在他心头凝聚成型。   枝桠疯长,不过顷刻便是一棵参天大树。   大树转瞬开花,结出果实。   饱满的红苹果藏在大树的枝桠间,绿叶随着微风扑打在它的身上。   姜鉴突然心想,虞清泽的怀疑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   也许,他只是比自己意识到的更早。 第39章   姜鉴突然挣扎了一下,引起了骆书新的注意。   骆书新回头看他:“?”   对方不过随意一瞥,姜鉴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而停跳了。   “放我下来。”姜鉴神色古怪。   骆书新并没有多想,姜鉴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格外爱面子,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   刚刚姜鉴丢的面子太大,此时回过味儿来,再怎么古怪都属正常。   姜鉴落地之后踉跄了一下,莫名有点腿软。   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在翻腾。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吊桥效应。   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很显然,刚刚姜鉴被耗子吓到,可不仅仅只是心跳加快。   据说,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   姜鉴回想起刚刚自己下意识的往骆书新身上跳,以及回过神来看到骆书新侧脸时的心悸……或者说心动更为恰当些。   姜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至少摸起来是常温,没有发烧。   姜鉴这反应与骆书新的料想有些出入,骆书新投以探寻的目光。   姜鉴避开骆书新的视线,“没事,有点被吓到了。”   这个说话逻辑就很不符合骆书新认识的姜鉴。   他应该死不承认才对。   骆书新多看了姜鉴两眼,姜鉴终于炸毛。   抬起眼睛,似怨还嗔地瞪了骆书新一眼。   骆书新:“……”   骆书新在姜鉴这里,除了是哆啦a梦和同甘共苦第一人之外,还是潜在的背锅侠。   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反正想把骆书新抓起来打一顿就对了。   在骆书新探寻姜鉴情绪变化的时候,厨房传来了骆月的声音,   “抓住了抓住了!小新!!快快快!快去把捕鼠笼拿过来!!”   都道术业有专攻,骆月和骆书新抓了好几次没抓住,一哥一出手就把老鼠给抓住了。   骆月担心一哥抓住老鼠之后又向骆书新报恩,所以在对方抓到的第一时间她就扑上去,带着塑胶手套将老鼠从一哥嘴里取下来,握在了手里。   骆月此时也濒临崩溃,握着老鼠的从容镇静全是装出来的。   等骆书新火速将捕鼠笼送来之后,骆月麻溜的将老鼠扔了进去,然后立刻脱塑胶手套扔进垃圾桶,开始洗手。   连老鼠带捕鼠笼,加上塑胶手套,全部都要扔掉!!   姜鉴不尴不尬的站在厨房门口,因为尴尬的事太多,这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尴尬起了。   吊桥效应导致的心动与恍惚。   身为男孩子明明应该帮忙,但是全程拖后腿,害得骆月一个女人单独作战抓老鼠。   不仅自己拖后腿,还裹挟了一个战力。   骆月洗了好几遍手才长舒一口气,回来心脏强大地对着捕鼠笼里的老鼠拍了好几张照片,宣告此次捕鼠战役的大胜利!   拍完照就带着垃圾袋和捕鼠笼一起下楼了。   姜鉴和骆书新都说可以帮忙带,骆月一口回绝,顺带打击他俩——不要在最后关头来偷吃胜利果实。   骆月神色轻松,压根没将刚刚单独作战的事情放在心上。   姜鉴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仅仅是对不起骆月也就罢了,现在他看骆书新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无论是不是吊桥效应,那一瞬间的心动绝对做不了假。   而且这个事经不起细琢磨,越琢磨越可怕——骆书新这个人几乎无可挑剔,尤其是在对姜鉴的事情上。   就算姜鉴想刻意找个理由打击一下刚刚的心动感,可他找来找去居然找不到。   姜鉴猫也不抱了,就干坐在旁边刷手机,自己也不知道刷了些什么,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所谓做贼心虚,不外如是。   骆月回来宣布接着奏乐接着舞,不要在意细节。   可姜鉴怎么都舞不起来了,后半段沉默寡言的异乎寻常。   吃完饭分完蛋糕,原本按照原定计划,姜鉴今晚会在骆书新家里歇下。   现在时间不早,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骆书新家里住,明天早上骆月送他们一起上学,方便又省事。   但姜鉴却临时提出他突然想起家里花房的窗户忘了关,今晚得回去关窗,要不那些娇贵花冻一个晚上非得死绝不可。   骆月:“可以让邻居帮忙吗?”   姜鉴:“不太行,他们没我家钥匙。”   骆月看姜鉴坚决,“那我送你。”   谁知姜鉴扬了扬手机,“没事,我刚刚打好车了,现在下去就好了。”   骆月:“……”   骆月看了看骆书新。   他家儿子没什么表情变化,看不出端倪,只道,“那我送你下去。”   姜鉴笑,“算了吧,你回来路上迷个路,我还得转头回来送你。”   这句话倒是有点平日里打趣的意思,看似正常,可惜骆书新不吃这套,固执的跟姜鉴一起出了门。   骆月本来也打算参与,但被自己儿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随着门被关上,骆月一脸懵的看向沙发上躺着的一哥,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   骆书新和姜鉴一起乘电梯下楼。   姜鉴迷之尴尬,几次想找个话题调节下气氛,奈何此时脑子宕机,根本没办法正常运转。   两人不尴不尬的出了小区,等待打的车出现。   临近十月,气温渐低。   姜鉴就穿了件校服短袖,风吹在身上有种刺骨的凉。   他偷摸看了骆书新一眼,骆书新跟他一样穿的短袖。   姜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滑着手机,看接单的师傅离自己还有多远。   这时骆书新的手突然伸过来,在他脸上碰了碰,姜鉴直接整个僵住。   “……”   僵硬完之后他才慢半拍的后撤开,一脸警惕,   “你干嘛?”   骆书新:“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某人昨天早上还在瓮声瓮气的鼻塞。   姜鉴:“……”   不是想看我有没有发烧,是想看我脑子有没有发病吧?   姜鉴没有直说,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骆书新居然也没否认,只偏开自己的视线,状似无意的说道,   “怕老鼠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姜鉴:“谁说我是因为怕这个!”   骆书新:“那你是怕什么?”   姜鉴一时卡壳,盯着骆书新的脸,脑子混沌了一瞬。   心里刚刚长出的大树被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   姜鉴心道,我现在怕你。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想到这个姜鉴就烦躁。   心底的大树仍在,新结出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姜鉴觉得自己像是尹甸园里的一条被苹果引诱的蛇。   某人造孽而不自知。   他一副状态外的模样,姜鉴看着更来气了。   恰好此时有车灯灯光扫过来——姜鉴打的车到了。   这车来的无比及时,再迟那么一刻,姜鉴都怕自己会向骆书新摊牌,顺便斥责他,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哪有人对朋友那么无底线包容的?想找个借口在心底诽谤他一下都找不到。   姜鉴逃跑一般的离开,完全不记得自己没跟骆书新告别。   车走出老远了,他老人家才开始担心骆书新回去的路上会不会迷路,打开微信,组织了好几次句子想问问。   但每多打一个字符,苹果树上的苹果都要颤动一下,像是下一刻就会果熟蒂落,径直掉进自己嘴里。   此时骆书新抱着一哥坐在沙发上,本来打算再次祭出一哥,但看到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骆书新暂时放过了手上这只背锅侠小猫咪。   对面输入来输入去,输入了四五分钟也没输出的结果。   骆书新莫名盯出了几分于心不忍,主动打破平静。   [蜡笔小新:我到家了]   对面又开始正在输入中。   三分钟后,   [姜炒土豆丝:哦。]   没了。   姜鉴到家之后给骆月打了一个电话,通知自己安全到家,顺带也就省了给骆书新发微信的流程。   回家后的姜鉴心里又烦又乱,什么作业都不想做,干脆洗了个澡就直接躺下了。   他躺下的时候想的是睡一觉起来明天就好了。   可一觉睡下后一直在做梦,梦里先是有只硕大无比的、长着翅膀的老鼠在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喷火,跟恶龙一样。   姜鉴跑的满头大汗,梦里身子笨重,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快。   他老人家火气上来,把他惹急了他干脆往地上一躺,心说烧烧烧,烧死我得了。   可在他躺下的同时,一个穿着骑士服装的男人站在他的身侧,拿着宝剑直指老鼠。   姜鉴看那人背影有点眼熟。   果不其然,那人转过身来,是骆书新。   到了此时,姜鉴已经隐约明白过来自己在做梦了,脸上带着麻木。   连着好几个晚上,骆书新都在他的春.梦里出没。   好不容易这次主角换成老鼠了,结果自己一个躺平,他又蹦哒出来了。   睡之前姜鉴就燥得慌,这时看到骑士打扮的骆书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不管老鼠不老鼠恶龙不恶龙了,干脆爬起来揪着骆书新的脖领子。   “你小子是不是喜欢我?!”   “天天来我梦里溜达,很有意思是吧?!”   “你不觉得自己对我好的有点没底线了吗?!”   “……”   梦里的骆书新和现实的骆书新也有些相通之处,老神在在的,神情微冷中带着一点轻慢懒散,根本不回答姜鉴的问题。   姜鉴那暴脾气当时就上来了,后退两步,提起不知何时穿上的公主裙的裙摆,然后猛的一脚将骆书新踹倒。   踹倒之后,他上去跨坐在骆书新腰上,扯起骆书新的脖领子就亲。   亲完还不算,还要解他的衣服扣。   此时的骑士骆书新又换成了校服打扮,这衣服该怎么脱姜鉴可太熟了。   今晚这个梦似乎又要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40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姜鉴面无表情,躺床上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的梦虽然和往常的梦内容相似,但在主动和被动方面有了质的不同。   昨晚是姜鉴主动下手的。   虽然他老人家一向擅长躺平和破罐破摔,但这次好像摔的有点过于稀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不过就加入?   横竖都是要被吃掉的,不如我主动跳到你嘴里?   姜鉴就这么在床上干躺到自己的第二个闹钟响起,躺着怀疑人生。   昨天他以为自己睡一觉就正常了,吊桥效应也该失效了。   可这玩意儿不仅没失效,还转化成了某种催化剂。   心底的苹果树仍旧枝叶摇曳,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在第三个闹钟响起之时,姜鉴果断的一指头把闹钟给划没了,用力的搓了搓脸,然后带着一张人均欠他八百万的表情,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之后还防患于未然的问周姨要了感冒灵,冲了两包喝下去了。   周姨看着姜鉴眼下的青黑,兀自琢磨着是不是得给这孩子煲点儿养生安神的汤。   送姜鉴去学校的司机王叔也发现姜鉴情绪不对,试探的问了问是不是在学校遇上了什么事情,可惜无果。   其实姜鉴也不是刻意想给谁摆脸色,他就是想不通,想不通所以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把情绪挂脸上了。   周姨和王叔之后,紧接着遭殃的就是骆书新。   姜鉴今天早读格外认真,字正腔圆地背了一整个早读的文言文,咬字清晰的能去竞争校广播室的播音员。   整个早读姜鉴没跟骆书新说过一句话,并且早读结束之后, 第一时间撤离了自己的座位,奔向邵星,和邵星组团去食堂抢早餐。   邵星个没眼力劲儿的,见姜鉴投奔自己,下意识就问他家男神呢,平时姜鉴不都跟他一起走吗,今天他不吃早餐?   边说还边回头看了骆书新的课桌一眼。   一眼过去正好与骆书新对视。   骆书新也正看着他们。   邵星:“……”   邵星骨子里带着直男的粗神经,不擅长解读情绪和氛围,只是直觉性的觉得骆书新看着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止骆书新奇怪,姜鉴也有点奇怪。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姜鉴给拽走了。   食堂的饭菜虽然管饱,不会让人饿着,但好吃的菜品就那么几种,去晚了就没有了。   拽出老远之后,邵星才后知后觉地回神,   “你跟我男神吵架了?”   姜鉴:……   姜鉴自己心思不正,连带着对他人也审视起来。   邵星也不是第一次管骆书新叫“男神”了,自从自己物理上的疑难杂症全部交给骆书新之后,他一直这么叫自己的恩人的。   可姜鉴听在耳朵里,想到的都是些女孩子爱慕追人时用的词儿。   邵星疑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姜鉴收回目光,同时也收起警惕。   邵星这根骨,教学楼承重墙里的钢筋弯了他都不会弯的。   邵星:“你还没说呢,你们俩吵架了?”   姜鉴现在就不爱听关于骆书新的话题,没好气道,“我们吵不吵架关你什么事?”   邵星一本正经,“你们要是吵了不正好我趁虚而入嘛——咖啡自习室那个位置我可是觊觎已久,就等着哪天新哥废了你的后位,我立刻就顶上去。”   姜鉴:“……”   以前天天和邵星混一起,姜鉴还不觉得什么。   可最近天天和骆书新待一起,习惯了耳朵旁边清静并且说话逻辑正常,突然再回来和邵星混,只觉得耳朵和心灵都在遭受非一般的折磨。   姜鉴皱着眉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非要拽些奇怪的头衔在那儿,哪里来的后位。   早餐的出逃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姜鉴都自觉与骆书新保持距离。   一开始骆书新以为是昨天的耗子后遗症,但很快就发现这架势不对。   一直百试百灵的奶糖失去了效用。   而且姜鉴也不是彻底和骆书新断交,譬如他抢到早餐之后有记得给骆书新带一份,挑的骆书新喜欢的。   但他上课不跟骆书新讲小话了。桌子底下踢腿,动不动用手肘拐人家一下,这些小动作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而且一下课姜鉴就往邵星那边窜,好像多跟骆书新说一句话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到下午的时候连前桌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自己后面坐着学神大人和一位不太.安静的校草,两人上课一向状况不断,经常上着上着课就听到后面的某位接连不断的叫骆书新名字,骆书新不理他他就持续叫,叫到骆书新理他为止。   可今天身后的校草大人乖得不像话。   前桌看着和邵星打的不亦乐乎的姜鉴,没忍住转过身来和学神大人搭话,问他们是不是在置气。   骆书新看了前面眉飞色舞的邵星姜鉴一眼,心说谁知道呢?   他也想知道姜鉴是不是在和自己置气。   这一天虽然过得别扭,但高中生的课程安排向来紧锣密鼓的,只要把重点放在学习上,一天就过得飞快。   倒数第二节自习下课之后,姜鉴和骆书新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出教学楼。   姜鉴态度自然的向骆书新叙述,今天他不去咖啡自习室了,家里有点事情。   骆书新脚步一顿。   姜鉴浑然不觉,走出几步之后才意识到骆书新没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看他。   两人下了课就收拾书包出的教室门,正好和大部队一起,穿着同样校服的人流自他们身边走过,周围人声鼎沸。   远处有女孩子追着男生打,高声喊着“你给我站住”,近处有男生在讨论之前看过的球赛,做出比划的动作,吹嘘自己喜欢的球星……   可人潮似乎与他们二人无关。   姜鉴视线与骆书新的相撞便会觉得心虚。   心里的红苹果随着微风晃啊晃,果熟蒂落近在眼前。   ——可姜鉴并不想让那个红苹果落下来!   他还没准备好。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准备好的那天。   和骆书新走的太近,只会加速苹果的成熟。   在他彻底考虑清楚自己到底是吊桥效应的幻觉,还是真的喜欢之前,他需要避免刺激。   姜鉴固执的认为自己是迷惘的,是还没分清。   “吊桥效应”四个字像是一块遮羞布。   姜鉴伪作正常,“怎么停下来了,有东西忘拿了?”   骆书新的表情仍算平静,“我能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姜鉴:“啊?”   为什么突然疏远我?   姜鉴:“……”   姜鉴:“我家真的有事,我爸今天回来。”   骆书新直视姜鉴的眼睛。   姜鉴无力的,“真的……我,我不骗你……”   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我在骗你,但是求你,不要追问。   骆书新的表情很淡,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大喜大悲的神情,此刻亦然。   他不过是一瞬的心软妥协,眉目一个低垂,姜鉴却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心底的落寞。   当然会失落了,明明在昨天,他们还那么亲近要好。   也就是骆书新脾气好,要是换姜鉴突然被冷遇,对方还连个理由都不肯给,他早就磨牙霍霍上去咬人了。   一个在用心说对不起不要问。   另一个在对方的祈求中妥协,说好的。   一切都发生在无言中。   姜鉴觉得愧疚。   他调整好情绪,主动走回骆书新身边,单手揽过骆书新的肩膀,勾着骆书新的脖子往前走,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家真有事,不是忽悠你,明天一定好吧,不就是缺一个学习搭子吗?你年级第一的名头是不是该有我一半的功劳,离了我是不能学习了还是怎么着?”   骆书新原本就比姜鉴高,姜鉴这么揽着,骆书新被迫微微弯着腰。   两人距离极近,来自某人的熟悉香味萦绕在姜鉴鼻端。   好几次梦境里,姜鉴都是凭借这个香味认出骆书新的。   很久之前姜鉴就好奇骆书新身上这个味道的来源是什么,但一直没问。   洗衣液?沐浴乳?   总不可能是体香吧?   两个看似亲近的人,一个寡言沉默,一个满脑子跑火车,试图将脑子里闪现出来的画面全部挤兑出去。   两人就这么挨挨蹭蹭地拉扯到校门口。   此时王叔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姜鉴,笑着和骆书新打招呼,然后上了车。   上车之后的姜鉴脸一下就冷了下来,王叔以为他心情不好,其实他只是累。   对姜鉴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虚与委蛇”四个字足够抽干他们所有活力了。   虚与委蛇……   姜鉴没想过这四个字有一天会横在自己和骆书新之间。   他也不想这样,但靠近骆书新总会让他下意识紧张起来,每一个脑细胞都像是要耗死自己一样活泛。   紧张,焦虑,忐忑。   明明在吊桥效应之前,他与骆书新还相处的很好。   说真的,姜鉴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结束自己单方面开始的紧张忐忑。   他并不想远离骆书新,骆书新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姜鉴本来想说朋友,可他不确定现在是什么关系。   沿途的路灯透过车窗洒在姜鉴脸上,明明灭灭,微醺的琥珀色像是错觉中的夕阳。   姜鉴把脑袋靠在车椅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   要快点恢复正常才行。   不论是姜鉴自己,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   姜鉴的逃避仿佛揠苗助长,他以为睡一觉就能好了,远离骆书新就好了。   可事实上,当天晚上他还是做梦了。   梦中醒来之后,姜鉴先是生气,恨不得这会儿打的去骆书新家里暴打他一顿.   直接揪住骆书新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天天晚上在自己梦里做色狼,然后给他一个大耳刮……   脑补到这里的时候,姜鉴突然冷静下来。   冷的有点过了,像是被凉水泼了脑袋。   他居然舍不得,哪怕是脑补。 第41章   逃避可能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但是姜鉴想不出比逃避更好的办法。   新的一天,他继续与骆书新保持距离,并且看似随意,但态度真诚的告诉骆书新,自己周末没办法给他做人.肉导航仪了,他父亲临时让他一起回趟老家。   也不是完全撂挑子,他给骆书新找了个新的导航。   在这件事儿上邵星是第一人选,这人几天前还上赶着要表现,可姜鉴找过去才知道,邵星在被拒之后有了新安排。   姜鉴想了想,觉得本身不用去的人都有可能随时撂挑子,所以找了夏一鸣的同桌。   那个头发齐锁骨的女孩子,叫做薛晗,也是参加物理竞赛的一员。   和骆书新说话时,姜鉴一开始的自然随意还是装出来的,但说着说着就自然流畅了。   他跟个老妈子一样,给骆书新推薛晗的微信,叨叨让他别乱走,就他那左右不分的根骨,加上天生的非气,没人带着,百分百要迷路。   姜鉴说了一大堆,没收到回应,用胳膊肘拐了骆书新一下,   “听到没,说话!”   “……”   “……”   接触到骆书新目光时,姜鉴突然惊醒。   对哦,自己还在单方面的和这人闹情绪。   周围都是同学的吵闹声。   最近几天下雨,正好窗户没关,姜鉴就坐在窗边的位置。带着湿气的冷风扑进来,扑得他半边身子一片寒凉。   就在姜鉴满脑子想着忽略这尴尬气氛,还是说点什么找补的时候,骆书新先开了口,   “你下周还会来上课吗?”   姜鉴:“……”   姜鉴:“啊?”   姜鉴懵的真心实意,完全不知道这话题跳到哪里去了。   不来上课要去哪里?   看他样子,骆书新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骆书新兀自点了一下头,“还来就好。”   说完便继续刷物理竞赛题去了,至于刚刚姜鉴叨叨的一堆新人.肉导航仪的事,他好似根本没往心上放。   姜鉴看着骆书新的侧脸,突然心里没滋没味儿的,像在嚼一块煲汤用的干甘蔗。   他好像接受了自己的远离?   在告知骆书新自己要放他鸽子之前,姜鉴设想过很多骆书新可能有的反应。   但在他的设想中,没有一项是如此平淡的。   毫不关心,也不在意。   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周末要去老家,也没有问薛晗好不好相处。   姜鉴还在发呆,夏一鸣突然在门口位置叫了他一声。   姜鉴回神,夏一鸣含蓄地对着姜鉴使眼色。   姜鉴:“?”   下一秒,自他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上的手机。   刚刚他在拿着手机给骆书新推名片。   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姜鉴脑子反应也慢,这次竟然没来得及锁屏。   转过身就看见太子爷,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姜鉴:“……”   太子爷没有窥探学生隐私的打算,帮姜鉴按熄了屏幕,   “姜鉴同学,我很认真的纠正你一下,参加竞赛都是由老师带队的,你是觉得我不能让你放心吗?”   姜鉴一脸无辜的扭着脖子仰头看自己身后的黎昭,答非所问,   “您怎么跟猫一样,走路没声儿的?”   黎昭挑眉:“什么意思,我的不对?”   姜鉴摇头:“不敢。”   太子爷曲起手指,不轻不重的在姜鉴脑袋上面敲了一下,   “校园内禁用手机,正常流程是让你家长来找我,不过鉴于你的以往表现,你放寒假的时候直接去戴老师办公室批发吧。”   黎昭前前后后收了姜鉴好几个手机了,每一次姜鉴都是选择买新的。   现在是大课间,太子爷过来也不是专门抓人手玩手机的,和姜鉴说了两句,便走向了讲台。   下一节课是物理课。   姜鉴跟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没精打采的,一边收拾属于上一门课的课本,一边偷偷的瞟了一眼骆书新。   但骆书新没看他。   安慰、打趣、互损,都没有。   连个眼神都欠奉。   明明这场疏远是由姜鉴开始的,可当骆书新也开始有样学样的疏远他,他却不大高兴。   所以这场冷战从单方面开始变成双方互相的了?   下一步是什么?   变成普通同桌,普通同学,再变成一个“认识的人”。   就好像陈岩之于姜鉴。   姜鉴想着想着,突然惊觉自己的矫情。   现在自己是在干什么呢?   是自己连个理由都不给,先不和人家玩儿的,难道对方还要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自己随时回头吗?   ……想得倒美。   .   在某种姜鉴自认为的心照不宣之下,周五周六过得格外快。   周六晚上,就连骆书新都自觉跳过了咖啡自习室的流程,让骆月晚自习结束就来接他。   骆月来的比王叔早,看着俩孩子告别,然后自家儿子上车。   骆月和姜鉴打了招呼,笑着打趣了他眼底的青黑,本来以为这孩子会像往常一样回几句俏皮话。   可对方的反应有些别扭,说不上具体哪里怪,总之不太像姜鉴会有的反应。   车辆离开的时候,骆月从后视镜看到姜鉴正上车,进车门的时候微微弓腰。   就在路灯底下,骆月能清晰看到少年身子的单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姜鉴看起来精神不大好,骆月觉得姜鉴好像在两三天的时间内就迅速的消瘦下去了。   骆月收回目光注意路况,   “你们吵架了?”   骆书新单耳戴着耳机,里面放着听力,手机上的是听力原文。   闻言划屏幕的手指下意识一顿。   这几天里很多人都这么问他,骆书新的回答一直都是,“没有。”   出于母亲的敏锐,骆月自后视镜看了骆书新一眼。   不仅姜鉴那孩子怪怪的,自家儿子这态度也有点怪。   骆书新:“……”   骆书新:“注意路况。”   纵使没有抬头,骆书新也能感受到骆月审视的目光。   骆月:“所以你们俩,怎么回事?”   骆书新眸光微垂。   是啊,怎么回事呢?   可能是自己被发现了吧。   骆书新:“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整理。”   骆月:“……嗯?”   在这个过程中,骆书新并不想打扰姜鉴。   其实在释怀洒脱之类的事实上,骆书新远远及不上姜鉴。   看他学习的劲头就能知道,他是个“我偏要勉强”的人——上进心强,也愿意努力,这样的人往往相信事在人为。   但骆书新的事在人为只针对自己。   他并不想去强求姜鉴去接受些什么。   骆月心大,虽然没听懂,但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他跟姜鉴一样,重点都放在骆书新明天的物理竞赛上。   虽然太子爷对自己的带队能力有信心,在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没见过骆书新的认路能力到底有多黑洞。   一百条路的岔路口,你跟他讲有九十九条正确的路,只有一条错误的。   他能经过深思熟虑推理论证,然后头也不回地挑唯一一条错误的走下去。   骆月:“明天真不用我驾车跟随——不要这么看我。不送也行,你把手机充好电,万一要是走丢了就给我打电话。”   .   每一个放假的周末,姜鉴都想一觉睡到下午两点。   可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大部分时候他醒的比平时还要早。   因为噩梦的影响,他照例在床上麻木了一会儿。   大概躺了快十分钟才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时间还早,参加竞赛不比平时上课,太子爷不会卡着早读的时间点点人头,这时的骆书新应该还在睡觉。   姜鉴想了想,在微信上戳了薛晗。   他跟这小姑娘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是特别熟——熟的是薛晗和夏一鸣玩的很好,在食堂大家常坐一块。可拎到私下来说,确实没什么私交。   到底是麻烦人家,姜鉴特俗气的给人发了个大红包。   然后才开始研究措辞,想着让她多照顾骆书新这件事要怎么表述才不突兀。   姜鉴以为薛晗还在睡,所以压根不着急,慢慢搁那儿琢磨遣词造句。   他刚打三个字,对面妹子就发了个“?”过来。   姜鉴:“……”   [姜炒土豆丝:你怎么醒这么早?]   [夏天夏天:你也醒得早呀]   [夏天夏天:我竞赛前紧张,晚上睡不着,早上醒的早]   [夏天夏天:怎么大清早发红包?]   [姜炒土豆丝:这不是那什么]   [姜炒土豆丝:本来我跟骆书新说好了我陪他过去给他做人.肉导航仪的,结果现在麻烦你]   [夏天夏天:你这是放学神鸽子,又不是放我鸽子,红包该发给学神吧]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你要不要吧?]   [夏天夏天:要,谢谢鉴哥!]   [夏天夏天:谢谢老板.jpg]   薛晗欢天喜地领了红包,并且承诺一定对学神进行自动跟随,怎么把人带过去的怎么把人带回来,绝不会丢。   薛晗妹子在做保证的时候大概没想到学神会提前交卷。   等她做完卷子出来,骆书新早就没影了。 第42章   姜鉴在床上躺到下午两点多才下楼吃早餐。   做好的饭放在桌上,深知姜鉴作息的周姨把一切准备妥妥当当,姜鉴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吃完午饭,姜鉴玩了几盘游戏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没认识骆书新之前他可不是什么刷题狂人,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的。   吃完晚饭,本来打算继续打游戏,可一连打了好几把都跪了,再玩下去只会越玩越燥。   邵星给姜鉴打电话的时候姜鉴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声音开的很大,有点吵。   视频那头的邵星眼睛睁得溜圆,满是惊讶,   “你在看什么,蜡笔小新?”   姜鉴:“……”   他打开电视挑选背景音的时候,这部低龄儿童动画就在首页呆着,当时也不知道在怎么想,脑子一抽就放了这个。   以前他都不屑看这种低龄向,现在看了一会儿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姜鉴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被邵星这么一问,顿时心虚了起来,拿起遥控器掩耳盗铃的按了静音,同时嘴上转移重点,   “打电话来做什么?先说好,我作业全都没写。”   “真抄作业我找你?我直接找新哥!!”邵星终于想起自己打电话来做什么的了,吐字变得又快又急,“我是找人的,殷姐今天有跟你联系过吗?”   殷英?   这两天姜鉴自身难保,倒是没留意殷英跟殷栩的消息了。   “没有,”姜鉴面露狐疑,“找她怎么打到我这来了?”   邵星:“还不是她哥打了老杜那件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不过想也知道闹的不大好看。我刚从殷姐的闺蜜那里得到消息,说她离家出走了,据说和闺蜜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情绪很激动,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姜鉴:“……”   他身子不自觉的坐正了一点,“直接说结论。”   手机那头的邵星脸色也不太好看,“按那只小鹌鹑的说法,她怀疑殷英可能会自.杀——已经半小时联系不上了,能发动的同学都发动起来了,群里没见你冒头,我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才来找你问问吗?”   姜鉴:“报警了吗?”   邵星:“小鹌鹑去报警了,在做登记走流程呢。”   姜鉴心道,小鹌鹑去报的警,那殷英她爸妈呢?   邵星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忙着去问其他同学,匆匆和姜鉴打了个招呼就挂了电话。   姜鉴坐在沙发上,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他犹豫了一下,给殷英打了个电话,对面电话关机。   也是,要是打得通的话,邵星也不会满世界给同学打电话。   姜鉴又看了眼微信,果不其然,群里炸翻了天,地球和平保卫者里的人基本都动起来了,大家互相交换信息。   有些人在电话联系老师同学,也有人组团去殷英的家附近和杜立安所住的医院附近扫街扫楼的找。   电视还亮着,声音没开,彩色斑块变幻不休。   姜鉴纠结了两秒,关了电视,换衣服换鞋出门。   按殷英和他哥的行事作风,真有可能一时冲动闹自.杀。   姜鉴和殷英的关系算不上特别亲近,但也不至于对这么大的事情无动于衷。   可能是出于小狗的直觉,姜鉴顺着那天四人……五人约会的路线找了过去。   半路上他问邵星要了一张殷英的照片,先后去了奶茶店、主题密室以及他们吃饭的餐馆,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一来一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一无所获。   看群里传回来的消息,报案流程已经走完了,警方那边也在帮忙查监控。   找了能找的地方,姜鉴没了法子,只能打了车往回走。   他在群里回完自己这边的找人进展,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惹的司机师傅看了他一眼。   姜鉴:“……有点闷,我能开一下车窗吗?”   师傅自然没意见,姜鉴降下车窗,顺带往外面望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就扫到人行横道边的长椅上坐着个人。   殷英随手扎了个低马尾,估计是临时扎的,颅顶头发没捋顺,毛毛糙糙的。   她穿着长衣长裤,正坐在长椅上发呆。   姜鉴:“……”   双黄线不能停车,姜鉴让司机师傅在前面停车,然后他步行走回来的。   姜鉴在殷英面前停下,殷英反应慢半拍的仰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殷英突然开口,   “你有烟吗?”   姜鉴:“我有大耳刮子,你要吗?”   殷英:“……”   姜鉴在殷英旁边坐下来,拿着手机翻出群里的聊天记录。   因为着急赶时间,很多人都是直接语音的,点开殷英就能听见。   殷英听着听着脑袋就垂下去了。   姜鉴看她心有愧疚,挺大度的收了手,连带着刚刚心里冒出来的怨气也跟着消散了一些。   姜鉴在群里回了一句,“人找到了,没死”,继而转过头来问殷英,   “你怎么回事?群里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快急疯了,你大晚上坐在人行横道边晒月亮?”   殷英:“刚刚去江水大桥那边了,在桥上吹了一会儿风,后来试着往栏杆上爬,结果遇到个多管闲事的老大爷,硬把我拽下来了。”   姜鉴:“……”   得,还真是去自杀了。   殷英:“那老大爷跟我讲了半天的道理,我嫌他烦,就假装答应他说不死了,然后找机会自己打了个车摆脱他的叨叨了。”   姜鉴:“没跟人大爷说谢谢?”   殷英看了姜鉴一眼。   那老大爷把殷英拽下来,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后为了逃离又坐了十几分钟的车,不知不觉就错过最想死的那个点了。   虽然暂时不想死了,但殷英也不想回家,所以坐在路边发呆。   这些天殷英和殷栩都没上学。   殷家和杜家一直在来回拉扯,杜家是想把殷栩送进局子的。但杜立安为了维护殷英,要求自己父母不要追究。   殷英这边,整件事因她而起,全家都觉得是她的问题。   离家出走之前,她还被父亲揍了一顿狠的,被亲妈骂水性杨花,说她年纪轻轻的就勾.引男同学开房,怎么不出去做.鸡,做.鸡还能补贴家用。   脸上看不见什么,其实她长衣长裤之下到处都是淤青。   殷家重男轻女,明明是同时出生的孪生亲兄妹,但作为男孩子的殷栩拥有比殷英更多的宽容与支持。   殷栩作为从小被偏爱的哥哥,对自己的妹妹天生怀着愧疚,父母没能给予妹妹的爱与关心,他希望自己能补上。   再加上殷英小学时候回家路上遇到过变.态.性.骚.扰,此事激起了殷栩对妹妹的过度保护。   所以之前殷栩听到些风言风语,以为自己妹妹出了事被骗了,才会那么冲动的去揍了杜立安。   认识殷英殷栩两兄妹的人,或多或少都对殷栩的过度保护欲有所感知,只是不知道内情。   这也是一开始姜鉴跟杜立安说,和殷英谈恋爱,他哥那关很难过的原因。   姜鉴也不知道这些内情。   就好像很少人知道他家的内情一样,少年的时候,面对那些自己无力抗争的并不光彩的原生家庭状况,大部分孩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永不提及自己的家庭。   殷英:“我要和杜立安分手了。”   姜鉴:“?”   姜鉴心道,不会这就是你要闹自.杀的原因吧?   殷英:“我跟我哥的扑满都满了,老赵容不下我们。”   老赵是江水一中的副校长。   “而且……”殷英顿了一下,“杜立安的妈妈也表示,如果想他家大事化小,我们家就得离开江水市。”   大事化小的权利是杜立安帮殷英争取来的。   他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要求不追究殷栩责任,反复和要为儿子讨公道的父母冲突,从辩驳到争吵再到面对父母歇斯底里的暴怒质问,最后自己和家人两败俱伤。   最后的最后,那个少年人才为自己喜欢的人换来这个结果。   用殷家离开换双方儿子得到安宁。   殷英:“我是昨天知道这个消息的,杜立安托人偷偷跟我讲,说这不是分别,这是校园恋爱变成了异地恋和地下恋……嘁,他怎么那么天真啊?”   殷英脸上的表情扭曲,似乎想要开启嘲讽模式冷笑两声,但怎么看都是要哭出来了。   “异地恋有什么好谈的?他不会以为他.妈能让他留着我的联系方式吧?!还约我考同一个城市大学,约我……”   从校服到婚纱。   “……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人?”   姜鉴:“……”   姜鉴摸了摸口袋,想给哭得不能自已的殷妹子递张纸巾,结果没摸到。   自从有了哆啦a梦.新,他口袋向来是空的。   姜鉴:“他约你了,那你怎么想?”   殷英:“老娘去了新地方当然要找新的人!我要跟他分手!!去他妈的,他还指望我在他这颗树上吊死吗?”   姜鉴:“……你最好是真的打算分手。”   殷英哭得太伤心,五官皱成一团,丑的要死。   这种情况下还要被姜鉴挤兑,她带着怒气瞪了姜鉴一眼。   两人对视,一个故作冷漠中藏着一点同情和心疼,另一个怒气掩藏之下满满都是悲凉与伤心。   对视三秒过后,殷英突然失控崩溃,回过头躬下身,将头和胳膊压在膝头痛哭。   她边哭边吼,“我好后悔招惹了杜立安!!……如果我没有招惹他,我和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殷英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女孩子的声音被哭腔撕扯,变得粗粝悲凉。   姜鉴突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如此浓烈,仿佛自己和她站在同一位置,以至于自己说不出任何或安慰或嘲讽的话来。   最近午夜梦回,他好像也在某几个时刻这么想过。   好后悔认识了骆书新,如果不跟他走这么近,没有放他走进自己的生活,没有莽莽撞撞闯进他的日常,大家都还在自己的原定轨道上走的好好的,那该多好。   没有相聚就不会有别离。   没有亲近过,就不会为疏远悲伤。   多好。   可是,这种后悔是经不起自问的,当你问到深处,问自己真后悔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就好像殷英之前也不是真的想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只是想用一个愚蠢但干脆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痛苦。   他们后悔的也不是相遇相知,他们只是恨自己没有能力解决眼前的困境,所以逃避般的说自己后悔一开始的招惹。   .   十六七的年纪说“一辈子”总让人觉得年少轻狂,但此刻的我们是如此确信地感知到,我这辈子都只会喜欢这一个人,不会改了。   他比夏日的阳光更耀眼,也比春日的微风更温和,如果有可能,我愿成为他每天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缕晨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作为日常却美好的一部分出现在他的一生里。 第43章   本来刚找到殷英妹子的时候,姜鉴心底还有两分不忿。   他觉得无论在哪个年纪,落到何种境地,轻言放弃生命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   这时和殷英坐了一会儿,被对方哭得心软,再加上迷之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姜鉴还真不好意思再接着挤兑人。   他抽空给追问他的同学回了消息,很快殷英的闺蜜小鹌鹑闻风而动赶了过来。   平时内向到不敢直视别人眼睛的小丫头赶过来之后扯着殷英又是哭又是打,比姜鉴凶多了。   最后的最后俩妹子抱头痛哭。   姜鉴帮两个妹子打了车,帮忙记了车牌号,嘱咐她们到了给自己发个消息。   不管怎么说,今晚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姜鉴也不急着回家,去路边的小超市买了只脆皮雪糕,在长椅上边吃雪糕边坐了一会儿。   看到殷英的结局,姜鉴忍不住想,自己应该对心底的苹果树更谨慎一些。   男女早恋都能崩盘崩成这样,更何况自己这情况。   姜鉴自嘲,别回头暴露了心思闹大了,被姜知远抓起来送进戒网瘾学校治同性恋的病,那可就有意思了。   雪糕吃了大半,姜鉴也想了半天有的没的。   手机突然响起来,姜鉴有些讶异,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薛晗。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薛晗急得不行的声音。   这个语气姜鉴也熟,之前邵星给他打电话也是这么急切地吐字的,后面火烧屁.股似的。   薛晗问姜鉴有没有和骆书新在一起。   姜鉴吃雪糕动作一顿:“……啊?”   薛晗声音很急,带着难掩的慌张与自责,   “学神好像……丢了。”   姜鉴:“……”   这事儿其实不怨薛晗。   去八中的路上有太子爷带队,虽然用不着薛晗多费心,但她还是尽心尽力的一直待在骆书新旁边,还给骆书新分自己带的零食和水。   到了八中,骆书新写题快提前交卷,薛晗出来的时候骆书新就没影儿了。   她出来之后立刻给骆书新打了电话,得知骆书新答应了前桌,要去某个娘娘庙帮忙求签和挂同心锁,她就脱离了太子爷的带队,去娘娘庙找骆书新,给骆书新带路去了。   薛晗尽职尽责,陪着人在那个寺庙里逛了一圈,自己也求了学业签。   一直好好的,下午三点安全把人带回了本地。   薛晗:“我跟他在一中外的公交车站分手的,想着都到这里了,都是熟地方,他应该不会迷路……”   姜鉴:“……然后?”   薛晗快哭出来了,   “刚刚黎老师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骆书新同学去哪里了,好像现在还没回家……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校门口也能迷路,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送他回家了再离开的!”   姜鉴反过来安慰了薛晗几句,人妹子确实仁至义尽了。   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亲自把骆书新送到家门口吧?   但薛晗很是自责,正准备出门寻找,被姜鉴给阻止了。   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溜达什么?   姜鉴:“没事,校门外的路他认得,我帮忙找,你别着急。”   挂断电话之后,姜鉴给骆书新打了个电话。   很好,关机。   今天一个两个的,闹失踪的手机全关机!   姜鉴给骆月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   此时的夜风透着一点点凉,姜鉴叼着雪糕棍起身打车,同时手上还在给骆书新发微信,让他手机开机之后看到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他。   说心里完全不慌也是假的,但姜鉴确实没有之前找殷英的时候慌的那么厉害。   骆书新再怎么路痴也是个男生,而且没有自.杀倾向。   这人比殷英靠谱的不止一点两点。   姜鉴更倾向于对方迷路了,而且手机没电。   但这大街上的商铺那么多,随便找个好说话的阿姨叔叔借插座充点电,人家也不会不愿意。   开机是迟早的事。   姜鉴正这么想着,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他连车都还没打上就收到了骆书新的回复。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有事?]   [姜炒土豆丝:???]   下一瞬,姜鉴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只不过打电话来的不是骆书新,而是骆月。   姜鉴愣愣的把叼着的雪糕棍儿取下来,接通了电话。   刚刚姜鉴给骆月打电话,对方显示在通话中,那她在给太子爷打电话,通知自家孩子回来了。   时间赶的挺凑巧。骆月一开始联系不上骆书新也没有特别慌张着急,和姜鉴差不多的想法,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些信心的。   所以时间拖到挺晚才去询问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又去问了同行的薛晗,薛晗打电话到姜鉴那里。   在姜鉴回拨给骆月的时候,骆书新已经回家了。   前后整个事件的时间差没超过十分钟。   骆月告诉姜鉴骆书新已经回来了,话里话外没什么好气,变着花儿的挤兑儿子,口口声声说,差点以为自家儿子因为长得太漂亮被拍花子,卖到深山给老光棍当媳妇儿了。   姜鉴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骆月:“他现在就在这儿,你要和他说话吗?”   姜鉴笑容一滞,   “不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他还要洗澡刷题,我就不耽误他时间了。”   骆月从善如流:“也是,反正明天在学校就见到了。”   双方挂了电话,骆月看向骆书新,“你们还没和好呢?”   骆书新:“……”   骆月摇摇头,表示看不懂现在的少年人了。   她一直觉得有矛盾不挑明非要赌气都是小姑娘们才会干的,现在想来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了。   不过想了想,虽然在赌气,但姜鉴大晚上还能打电话来关心,再看自家儿子这个脸色——想必两人问题也不大,骆月便没往心上放,估计三两天就又好了,转了话题问道,   “你下午做什么去了?”   三点多,骆书新给骆月发过消息,说自己回家可能会晚一些,有点事情要做。   这也是骆月一开始没太担心的原因,只不过后来骆书新手机没电,彻底联系不上了,再加上夜越来越深,骆月想出去接人都找不到地方,这才问到物理老师那里。   骆月看向桌子上的纸袋,“还有,那是什么?”   棕色纸袋上印着一个挺文艺的logo,主要构成部分是一个花瓶形状的简笔。   骆月不认识这个,应该是什么小众品牌的东西。   骆书新:“是礼物。”   骆月:“?”   .   姜鉴一晚上过得不怎么安宁,先是被殷英妹子吓了一通,紧接着又有人告诉他骆书新也不见了。   这一折腾直接让他当天晚上的噩梦也变了性质。   姜鉴梦到他在学校打架被副校长老赵逮了个正着,被退学。   姜知远很快就帮他处理好了退学事宜,并且找到了新的学校,要离开江水市。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姜鉴便带着行李到了机场,马上就要登机。   可姜鉴心焦的厉害,从打架到被处罚到被开除,再到现在要离开江水市,一切发生的极快,他还没有和骆书新见过。   骆书新还不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了。   姜知远拽着他,催促他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走。   姜鉴慌忙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给骆书新打电话。   如果要走的话,自己至少应该告诉骆书新一声。   喜欢可以不说,但离开至少应该说一声。   梦里的他着急的不行,越急越是出乱子,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骆书新的名字。   切到微信,好不容易找到骆书新,却翻来覆去找不到微信拨号图标,想打字也没办法成功调出键盘,就连语音键都不见了。   外面有人敲门,姜知远一直在催促他,说,“小鉴快一点,好了吗?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要来不及了。”   姜鉴生生把自己急醒了。   醒来的姜鉴额头冷汗未退,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着的嗡嗡声。   那种急切到焦躁的情绪像一团浓到化不开的雾气,将姜鉴整颗心脏罩在里面。   姜鉴咽了口水,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二话不说就打给了骆书新。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响。   大约响了十来秒,电话被接通,手机那头的人“喂”了一声。   大约是刚刚被吵醒,嗓音有一点点哑,清冷低哑的质感下隐藏着被吵醒的起床气。   “……”   姜鉴突然就清醒了。   自己在干什么?   他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没出声。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骆书新没收到回应,大概是看了一眼手机,确认了来电人的姓名,然后从被子里坐起来,靠在床头,并且打开了灯。   这时按着山根缓解半夜被吵醒的头疼,再开口语气有种变温和了的错觉,他问,“怎么了?”   姜鉴:“……”   姜鉴:“没事,做梦做糊涂了,你接着睡你的,我挂了。”   姜鉴说挂就挂,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于是这一晚上姜鉴跟骆书新都没睡好。   一个一晚上都在懊悔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另一个担心那位做噩梦了害怕,随时可能再打回来,他怕自己睡沉了没接到。   第二天早上,两人各顶一对黑眼圈在教室门口相遇。   作者有话说:   。 第44章   比起姜鉴这种一个多星期没睡好觉的,骆书新眼底的青黑浅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大约是因为他本身皮肤白,所以看着格外明显。   姜鉴昨晚一晚上没睡着,乱七八糟的也琢磨了挺多,可惜直到天亮也没琢磨出结果。   这些问题此时直接顺延到早读时间。   别人早读都在玩命的背文言文和古诗词,姜鉴则在专心致志的自己跟自己打架。   脑海里的小人还是分成左右两个派系。   左边的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才不到一星期,睡眠尽毁,再这么下去还活不活了,不如干脆摊牌得了。   横竖现在骆书新也在疏远自己,还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吗?再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直接摊牌,听天由命,骆书新要是乐意接受自己的不轨之心咱们就接着做朋友,他要是不乐意咱们就分道扬镳,干脆果断,潇洒自在。   右边的小人则反复举起红叉叉的小牌子表示反对。   什么叫做再坏也就不过这样了?至少现在这么苟着,大家还有表面太平,见面还能打个招呼。要是被对方知道自己的变态心思而且接受无能,以后骆书新岂不是见到自己就退离三里地?   还有,怎么就要摊牌了?你确定是喜欢,而不是吊桥效应了?过去十几年也没见你喜欢过谁,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的情感是喜欢呢?   两边小人儿唇枪舌战,到最后干脆动了手,你掐我脖子,我扯你头发。   姜鉴本人全程面无表情,觉得爱卿们讲的都有道理。   一个早读就这么过去了,吃早饭的时候姜鉴骆书新都没出门,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补觉。   区别是姜鉴满打满算准备睡到上课前,骆书新只是浅浅的睡了二十来分钟。   补觉睡太久有害无益,只会让脑子更昏沉。   随着吃早餐的同学回来,教室也逐渐恢复嘈杂。   姜鉴皱着眉头,哪怕已经被吵醒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这时班上有人说起了闲话,问大家知不知道殷英和殷栩被退学的事情。   殷栩打了他们班的杜立安,并且杜立安很有可能要因此耽误至少半个学期的课程。   受害人是自己班同学,其他人无论主动或被动,多少都有有关注。   “这两兄妹的扑满估计早就差不多了,这次是赶上了。”   “不过要我说,还是最开始拍照在群里说闲话的人不对……要不是那人胡说八道,杜立安也不会挨揍。”   “我听说殷英昨晚还闹自杀了,闹的挺大的,好多认识的同学都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见过她?”   “天,那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好像说是去跳桥的路上被鉴哥给拦下了——是吧鉴哥?”   “嘘……小点声,鉴哥补觉呢。”   “……”   姜鉴没睡着,聊到这件事的时候睁了一下眼睛,但没打算回应。   也是巧,他睁眼的时候,骆书新刚好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骆书新:“你昨天不是回老家吗?”   姜鉴:“……”   为了推掉去八中做导航这件事,姜鉴撒了个小谎,没想到在这里被戳破了。   姜鉴开口说了个“我”,似乎想要找理由辩解一下。   但还没说完,就被骆书新截断了话头,他说“抱歉”。   说完这句话,骆书新便去桌肚里拿试卷了,没有和姜鉴多说的意思。   姜鉴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卡在那儿了,没着没落的。   骆书新问他,他确实尴尬,不知道该怎解释。   骆书新及时收回提问,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姜鉴依旧觉得不高兴。   姜鉴心道,他道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变化,外面像是要下雨,气压变化导致呼吸不是特别畅快,肺里闷的厉害。   姜鉴偏过头,对着窗户。   看着外面天色沉沉,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走廊上走走说不定能放松一点。   在姜鉴离开之后,某人写题的手顿了一下。   觉得不自在的又何止姜鉴一个人?   骆书新努力将心头的异样感压下去,强迫自己继续看题。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前桌男生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嚷嚷新闻——说刚刚姜鉴在卫生间为骆书新打架了。   骆书新一愣。   前桌男生看他表情变化,微微吓到,   “我也是听旁边班男生讲的,好像是有人在卫生间说你坏话,说的还挺不好听的,被鉴哥撞见了——不是,新哥你怎么这个表情,怪吓人的。”   骆书新这个表情不是针对前桌的,更不是针对有人说他坏话。   姜鉴的扑满已经满了——上次那个诬陷他作弊的,再到现在的殷英殷栩,无一不证明“扑满满了就滚蛋”这条隐形校规是真实存在的。   骆书新:“他们人呢,还在打?”   前桌:“好像是被叫到太子妃办公室去了。”   骆书新放下笔,出门上楼直奔太子妃的办公室。   心里着急,也就忘了礼貌,到了地方直接推门就进。   动静不小,办公室里的老师学生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除了太子妃,还有二班的语文老师也在。   学生只有两个,一个是邵星,还有一个是陈岩,两人都站在太子妃面前挨训。   骆书新刚刚属于太过担心热血上头,开门没见到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一直卡住了。   他就站在门口,大约三秒过后找了个补,   “有人告诉我,您让我来拿语文作业?”   戴子霏疑惑:“谁让你来拿语文作业?”   骆书新:“……姜鉴。”   戴子霏:“……”   戴子霏:“姜鉴刚刚就搁我这站着呢,主犯之一。你再好好想想,谁让你来拿的?”   骆书新:“……”   太子妃也不是第一年当班主任了,不说能精准拿捏这群学生的心思,但或多或少能看出几分,   “听说有同学为你打架了,所以上赶着来求情的是吧?”   骆书新:“……”   骆书新进门,并且顺便把门带上,干脆承认,   “我听说姜鉴同学的扑满快要满了。”   提到这事儿太子妃就头疼,   “不是快要,是已经——幸亏今天没动手,要不赵校长追究下来这事儿没完。”   骆书新:“没动手?”   邵星在旁边举了个手,“本来打算动的,我给拦下了。”   “你还挺光荣的?!”太子妃听邵星这个语气就来气,“拦住了姜鉴同学,然后呢?”   然后邵星自己动手了。   太子妃和邵星一来一往,只有陈岩在旁边全程保持安静,并且低着头。   刚刚在卫生间说人坏话的就是陈岩。   陈岩一直不喜欢骆书新。   虽然不知道确切原因,但骆书新一直对此有所感知。   其实真细究起来,都是些说不出口的嫉妒心思。   陈岩也是卡着倒数进一班的,进班排名姜鉴倒数第一,陈岩倒数第二。   可陈岩和姜鉴不一样。姜鉴心大,考第几名都能活,而且他本身天赋底子都不错,认真学起来,上限不止全校第五十名。   可陈岩属于天赋一般学习方法还有问题的,他的努力和付出远大于他所收获的名次,天天晚上学到三点,可方法不对,往往事倍功半。   本来在成绩上有姜鉴给他垫底,他勉强也能有个自我安慰。   可这事儿坏就坏在骆书新作为转校生进了一班。   骆书新有个学神.的.名头,虽然平时看起来也算努力,但在学神光环照耀下,努力似乎显得不是特别重要了。   好像大家都默认能成学神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稍稍努力便能够轻易站在某个普通人无论如何都够不上的位置。   而且骆书新还把姜鉴给带飞了,虽然上次姜鉴英语滑铁卢,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加上英语的分数,他的名次直接跃居年级三十。   陈岩成了全班倒数第一。   陈岩对姜鉴和骆书新都是敌视的,觉得他们都是那种简简单单努努力就可以很优秀的人——只是姜鉴神经粗,没怎么在意过。   自己付出了加倍的努力却收获不到成果,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产生怨恨,一开始这种恨只会针对自己。   但天长日久,再加上身边有足够轻松又足够优秀的人,怨恨便会疯狂生长蔓延。   陈岩和骆书新住在同一个小区,有一次骆书新提前请假,陈岩还给骆书新带过作业。   他见过骆书新妈妈,也听过同小区的嘴碎大爷大妈们说骆书新妈妈的闲话。   说那个女人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白天也不上班,经常看到她下午出门扔垃圾或者散步。   带个高中的儿子,又没见过她老公,不知道哪里来的收入养家。   刚刚在卫生间里有人聊起骆书新,说起骆书新去参加物理竞赛的事情,顺便吹嘘了几句转校生的牛逼。   陈岩听不过,鹦鹉学舌的嚼了几句舌根子,结果被姜鉴和邵星撞了个正着。   姜鉴当时就准备动手,陈岩要是说他本人,他可能还没这么大反应。说骆书新跟骆书新的妈妈,那火气“噌”就上来了。   邵星眼疾手快,一把将姜鉴拦住,并且让旁边的同学帮忙压制着。   然后自己上去给了陈岩一拳头。 第45章   本来这就是个小事,陈岩自知理亏,带过去就完了。   可他们在拦姜鉴的时候拉拉扯扯,拉到外面的洗手台附近,动手的时候毫无遮蔽,直接被对面楼上的老师看了个正着。   那老师不认识陈岩和邵星,但认识姜鉴那张挺有识别性的俊俏脸蛋和卷发,一边看热闹,一边给太子妃打了个电话告状。   然后这会儿他们三个人都在办公室呆着了——本来姜鉴也在,刚刚太子妃接了个电话,太子爷找她拿家里钥匙。   太子妃这儿走不开,正好姜鉴没有直接参与,就让姜鉴跑了个腿,现在还没回来。   这时语文组办公室的门响了响。   二班语文老师叫了一声“进”,门被推开,姜鉴走了进来。   上次在这儿看见班主任两口子接吻给姜鉴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总算学会进门之前先敲门了。   姜鉴看见骆书新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好意思问他?”太子妃没好气道,“你同桌都比你清楚,知道你扑满满了不能再惹事,你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一天上心什么了?”   姜鉴:“……”   姜鉴偷偷多看了骆书新两眼。   心说,为我来的?   说不上心头什么感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头太子妃也没打算将事情闹大,主张各打五十大板。   陈岩写检讨并向骆书新道歉;邵星写检讨并向陈岩道歉;姜鉴没动手,不用写检讨,但是要向陈岩道歉。   邵星脸皮最厚,拿得起放得下,当场就给陈岩道歉了。   嘴上说句对不起又不亏,至于心里有没有觉得对不起,那要另算。   陈岩木着一张脸不接话,太子妃不满意道,   “不想接受道歉?想去费老师那里报到,给你记一笔?还是想让我叫家长,让家长来帮你赔礼道歉。”   陈岩:“……我又没动手,我为什么要道歉?!”   自己一个挨打的,凭什么挨罚?   戴子霏:“可你造谣了,不会以为只是嘴上说说就不会有后果吧?我也是女的,就你今天造的这种黄谣,但凡我不是你班主任……”   后面的话太子妃没说,那句话不适合以老师的身份来说。   事实上这整段话都有点出格,至少作为班主任而言,不该如此带有个人情绪的和学生谈话。   戴子霏:“更想请家长是吧?”   太子妃把手机拿出来放在陈岩面前,   “你放心,我绝对一视同仁,请了你的家长,其他几位家长我也会请——哦,除了骆书新同学。”   陈岩没接,转过身对着骆书新鞠躬,硬着头皮说“对不起”。   骆书新没接话,但太子妃也没多说,转而叫了姜鉴的名字。   姜鉴的想法这时诡异的和陈岩在一个路子上,觉得我又没错。   但站在姜鉴旁边的骆书新,用手背撞了一下他的大.腿。   姜鉴看了骆书新一眼。   他抿了嘴唇,不情不愿,道了句歉。   太子妃又各打五十大板的把几个人都训了一遍。   不准造谣,不准打架,都是不对的。   四人一起下了楼。   姜鉴骆书新邵星三人并排在前,邵星完全没有被罚的自觉,语调轻松愉快,以为男神出头为荣。   姜鉴诡异的保持沉默,搁那儿琢磨骆书新为什么要上来?   按照太子妃说的,骆书新是为了自己上来的。   因为担心自己的扑满满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逻辑,但姜鉴就像在做阅读理解题一样,好像非要从这件普通的事情背后解读出点什么。   此时的他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还是这件事情真不平常。   如果是邵星的扑满满了,自己会在帮不上任何忙的前提下去教师办公室吗?   姜鉴满脑子跑火车,骆书新发现他沉默的有些怪异,回到教室坐下之后才多问了一句,问姜鉴在想什么。   姜鉴:“我在想……”   姜鉴整理了一下思绪,“在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姜鉴承认自己有故意试探的成分,说完这句话后他紧紧盯着骆书新的眼睛,想看对方能给自己什么反应。   骆书新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因为它朝向姜鉴的方向,所以迎着光,光亮扑在他的眼睛里,仿佛清澈湖水倒映着春光,姜鉴能清晰看到自己映在其中的轮廓。   骆书新:“你不知道?”   姜鉴:??   我,我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此时恰好铃声响起,原本还趴在桌上补觉的学生都抬起头,在四处乱窜抄作业的同学也纷纷返回自己的座位。   骆书新收回视线,不再多言,去桌肚里拿下节课的书本。   留下姜鉴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啊?   我应该知道?   骆书新那个反问乍看没头没尾,但细思又觉得背后好似有无数种暧.昧含义。   姜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心底的苹果树迎来了一阵暖风,果子晃晃悠悠的。   他恨不得扑上去用手小心翼翼地托住果子,求它们别掉。   可凑近了闻到果味芬芳,托着托着又想踮起脚来直接咬一口。   早读时候没决出胜负的两派小人再次上阵,主张捅破窗户纸那一派个个志气高昂,纷纷怂恿诱.惑。   这难道不是明示吗?这个不是明示什么叫做明示?   你不是早就觉得他对你好的不正常吗?诶,事实证明这个事儿它确实就是不正常!你看看全班这么多人,骆书新对谁能有对你这么好?   另一边小人试图反驳,那是因为你是他同桌……   话说一半就被捅破窗户纸派拿牌牌给戳死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俩互相关心?   上次他被诬陷作弊,你也是这么冲进费老办公室的,这一次他也是这么为你的。   就算不是喜欢,总有那么几分特殊性吧?你真要看自己和他越走越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   姜鉴撕了一张便利贴,垫在课本上就开始写字。   刚要写第一个字,他突然心虚的看了骆书新一眼,然后欲盖弥彰的用手挡住自己写的内容。   [你不是想知道我最近疏远你的原……]   不对,划掉。   [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你可以选择听或者不……]   不对,划掉。   [我也不太确信,但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喜……]   姜鉴停了笔,面无表情将手上的便利贴揉成一个纸团。   揉成纸团还不够,又把它展开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然后一节课都木着一张脸在那怀疑人生。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点儿打破局面的勇气,就要这么躺平吗?   姜鉴掏出手机,偷偷摸摸的开始百度搜索。   和解信怎么写?   扫了一圈,没有想要的,换关键字。   给好兄弟的示弱通知书怎么写?   扫了一圈,接着换关键字。   ……   关键字换了十来个,姜鉴终于放弃挣扎,开始搜告白信怎么写。   姜鉴自觉已经放下身段,作出巨大牺牲,忍受心灵上的挣扎和摧残,这才打下“告白信”三个字。   可搜索出来的结果依然一言难尽,几乎没什么可以用的。   某一瞬间姜鉴简直想去向太子妃求助,问她当初跟太子爷两人到底是谁先告白的,怎么走的流程。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想一想。   姜鉴愁眉苦脸,感觉自己再拖拉一会儿,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勇气就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可他再是想加紧流程,主观上也是无计可施。   要不干脆下课了,把骆书新绑架到没人的地儿直接打直球?   姜鉴一边瞎想,一边自嘲般的想,这个想法实行性还挺高。   就是没什么退路。   留文字还能稍稍遮蔽一下对方的第一反应。   对骆书新好,对姜鉴也好,不论成与不成,最后起码有个表面上的体面。   当面表白,要是不成,剩下的可就只有尴尬了。   要是骆书新露出惊讶嫌恶的表情来……   姜鉴面无表情的想到,那我就揍他一顿。   姜鉴上课上的不专心,手一直放在桌肚里和手机打交道,这时做不出具体决策,只能先暂时将手机搁在一边。   放下手机之后,手指无意间在桌肚里划拉了一下,结果碰到了什么东西。   姜鉴:“?”   刚好此时下课铃响。   姜鉴低头去看自己的桌肚,发现自己的桌肚深处堆了一层糖果,已经垒起来了。   骆书新有投喂姜鉴糖的习惯,桌肚、笔袋,甚至于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这段时间姜鉴和骆书新闹别扭,投喂也没停,只是姜鉴不好意思吃了,只随手把奶糖往课桌深处扒拉,想着眼不见心不慌。   不过短短一星期,桌子深处的奶糖就多了这么多。   乍一看还挺壮观。   姜鉴:……   霎时间姜鉴好像释然了些什么,心中又满又软。   他从深处拿出一颗糖果,剥掉糖纸,喂进嘴里,舌尖抵着奶糖将它送到腮帮子的位置,然后撕下一张粉色的便利贴,字迹龙飞凤舞,   [放学后,小树林见]   想了想姜鉴还觉得不够,多补了一句,   [我有话跟你说]   姜鉴审视了一下,感觉挺好。   比之前搜的任何模板都好。   “诶!”   姜鉴用胳膊肘拐了骆书新一下,骆书新疑惑的回头,姜鉴便将这张粉色便利贴贴在了骆书新额头上。   骆书新:“?” 第46章   姜鉴笑的见牙不见眼,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颗挺显眼的小虎牙。   明明上课的时候骆书新还能明显感受到身旁的低气压,结果这才没几分钟,姜鉴就突然开悟了似的,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骆书新将额头上的便利贴取下来,扫了一眼字迹,抬眸看向姜鉴,   “要说什么?”   姜鉴摇头,“佛曰,不可说。”   骆书新:“?”   姜鉴老神在在的,心情好的像是晴天的气球,一松手都要飞出去了。   他避开骆书新审视的视线,抓过笔和没写完的英语作业,一边转笔一边写题。   写了三道题,骆书新还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姜鉴没转头,但手伸过来按住骆书新的侧脸,将他的头拨正,   “接着忙你的,不要看我。”   接下来一整天姜鉴都持续了这种诡异的好心情。   骆书新不止一次发现姜鉴脚踩在课桌的横杆上,翘起椅子的前脚,用两个后脚摇啊摇。   他还会突然凑过来在骆书新的口袋里掏纸巾,抢骆书新的零食,不管不顾的强行抄骆书新作业。   就好像这一周来的隔阂根本没出现过,这只卷毛小狗突然脑子抽风,又突然正常了。   上语文课的时候姜鉴被太子妃点名,姜鉴刚站起来就在桌子底下踢骆书新的腿,让他给自己提示。   结果太子妃没有问任何语文相关的问题,   “你吃什么呢?!别以为我没看见,一节课看你吃三回了!!”   姜鉴:“……”   狗窝里藏不住过夜馍馍。   姜鉴用舌尖把奶糖抵到一边,实话实说,“糖。”   “……糖?”   “奶糖,金丝猴。”   太子妃都无语了,都快十八的人了,上课搁那儿偷吃奶糖,像话吗?   戴子霏:“爱吃是吧?那么好吃是吧?成,下课了去多买几包,给班上每人都发上,大家一起尝尝好不好吃!——至于这节课,你给我站着上!!”   姜鉴神色古怪,看样子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戴子霏:“有话就说!不服气?”   姜鉴摇头如拨浪鼓,“我是想说,可能不需要下课去买。”   戴子霏:“?”   姜鉴躬身从自己课桌里抓出一大把糖,一把没抓完,他又抓了一把。   姜鉴估摸了一下颗数,又在课桌里搜罗了一下,于是又凑出一把。   戴子霏:“……”   这一把接一把的往外抱糖的架势不知道戳中班上学生的哪个笑点,班上全都笑疯了。   太子妃在讲台上脸色铁青。   姜鉴一脸真诚,“现在分吗?”   “给我出去!”太子妃指着门口,“今天我的两节课都不准进来!!”   姜鉴抱着语文书出了教室,没人注意到他临走还在课桌上薅了几颗糖放进口袋了——除了骆书新。   两节语文课上完,太子妃前脚出教室,后脚姜鉴就跟着钻进来了,班上大部分同学还在抄黑板上的板书。   姜鉴一边嚼着奶糖一边捶自己的腿,干站了两节课,腿有点酸。   今天值日生是夏一鸣,她做语文笔记有技巧,写的快,这时候已经拿着黑板擦在黑板旁边等着了。   班上此起彼伏的都是,“先别擦先别擦,我还没写完……”   这时姜鉴发现骆书新在用的本子有点眼熟。   姜鉴心里刚刚冒出来“这笔记本和我的好像啊”,下一秒骆书新就把笔记本放在姜鉴面前了。   姜鉴:“?”   骆书新:“阅读解题套路,笔记。”   骆书新也是个狠人,一人抄两份笔记,一份抄的自己的,还有一份写在笔记本上,是给姜鉴的。   姜鉴:“……”   虽然姜鉴自己上语文课都不怎么写笔记,但此时莫名其妙被这种东西感动到了是怎么回事?   姜鉴感动姜鉴的,骆书新已经去忙自己的了。   骆书新能感觉到姜鉴对他的态度有所松动。   大概所有的结局都在姜鉴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上。   就在今天晚上,那片被叫做情.人坡的小树林。   说起来开学第一天姜鉴约的也是小树林来着。   有些东西冥冥中好似真有上天早定。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好似被对调了状态,姜鉴倍儿精神,时不时去骆书新那里怒刷存在感,和之前的几天判若两人。   倒是骆书新有点心不在焉,难得出现了走神的情况。   他们两人现在一个是大彻大悟,另一个是达摩克斯之剑就在头顶。   一天时间倏然而过。   很快就到了倒数第二节晚自习,江水一中除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安排给住读生自习,其他的自习课都是排了课表的。   这时太子爷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姜鉴早就走神走出了二里地。   和骆书新约了放学后小树林见,可事实上他们俩既是同班又是同桌,这种相约纯粹是为了找一个相对安静的不被打扰的地方。   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姜鉴想到下课之后他们俩肩并肩的往小树林晃悠,一脸严肃的过去聊事——那画面莫名有点好笑。   姜鉴嘴角拉开一抹弧度,然后一枚粉笔头崩到他的桌子上,弹跳开来——姜鉴反应及时,躲了一下,不然那个粉笔头大概会崩他脸上。   姜鉴:“?”   姜鉴抬头,太子爷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黎昭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笑着道,“想什么呢姜鉴同学?想的那么开心,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开心一下。”   姜鉴站起身,还没接话,下课铃就响了。   太子爷,“其他人下课,至于姜鉴,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慢慢聊。”   姜鉴:“……”   现在不用担心大家肩并肩往小树林去尴尬了。   骆书新抬头看他,和站着的姜鉴视线撞了个正着。   姜鉴的脸瞬间从木然中笑出了一朵花,   “你先过去等我,我有话跟你说,不要先走。”   说完姜鉴便准备出教室门,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匆匆收拾了一下书本塞进自己书包,再将整个书包塞进骆书新怀里。   骆书新:“?”   姜鉴:“你先帮我带走,我一会儿来找你。”   先放个东西拖住他,免得他先跑了。   姜鉴上了保险才去太子爷办公室听训。   虽然走读生们上完倒数第二节自习课就可以离开了,但老师们显然没有这种好运。   路过各组教师办公室,基本每一处都是灯火通明,老师们做备课的做备课,改作业的改作业。   姜鉴上了楼,跟着太子爷拐了个方向。   高三的教师办公室正好位于学生教室的对面的二楼,站在走廊上就能清晰看到学生们的教室,方便老师们随时掌握学生的纪律和动态。   姜鉴一边走一边侧头看了自己的教室一眼,恰好看到骆书新从教室出来。   骆书新腿长,他那身高混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纵使一眼看过去只能见到个侧面剪影,姜鉴还是没来由的从心底涌出了一股欢喜。   他肩上背着一个单肩包,手上还提着一个,戴着单边耳机——也不怕下楼的时候被老师逮个正着。   姜鉴脸上早就挂上了不自觉的笑。   他像在观赏一个独属自己的珍宝。   谁知这时骆书新若有所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姜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   霎时姜鉴脸上的笑容更明亮了几分。   姜鉴对着骆书新挥手,做口型道,“等我。”   然后他就被太子爷用书卷成的纸筒敲了脑袋。   骆书新看着姜鉴跟着太子爷进了教师办公室。   收回目光,打开手机上的听力语音,按照姜鉴的要求出了教学楼就朝着小树林走。   耳机里的播音员用夸张的语调进行情景对话,骆书新却没怎么听进去。   运动会过后下了几天雨,就连竞赛那天也是阴沉沉的,直到今天才稍稍转晴。   小树林那边靠近情.人坡,有一大片起伏不定的草地和人工湖,人工湖上还架着一座小桥。   哪怕才刚刚下课,这处却有些热闹。   桥边、草地上、以及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零零散散的能看到一对又一对的人坐着聊天或者只是肩并肩的闲晃。   坐在草坪上的不少还用卷子和讲义做掩护,但这个地方几处路灯都集中在石板路旁,坐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幽暗地方拿着卷子讲义,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能看清几个字。   骆书新从数十对情侣的世界路过,最后Hela成功抵达小树林。   晚上不到这种地方来晃荡一圈,你都不知道原来这学校有这么多男生女生私下亲近。   他挑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等人。   耳机只带了单边,仍能听到周围说话的声音,很快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压低过的惊呼——   “诶,那是不是高二那个学神?”   “哪个?”   “就是那个,上次月考,高二那个数理化拿满分的——他怎么也在这儿,不会在等女朋友吧?”   “咱们跟他又不是一个年级,而且人家乐意等女朋友等他的,你管他呢?”男生说这话的时候隐约有些醋味了。   “哎呀你多想什么呢,我没别的意思,好几次在操场和食堂见他都是一张冰山脸,我还以为他这种优等生不会谈恋爱呢——也不知道他在等谁?”   “……”   骆书新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耳机戴上了。   不过戴上之后却没有听听力,反正半天也没听进去一个词,只拿来当耳塞用。   骆书新静了两秒,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突然划掉了正在看的听力原文页面,转而打开了相册,进入隐藏相册。   隐藏相册里只藏着两张图,一张是姜鉴将整张脸都埋进一哥的肚子吸猫,还有一张是视频电话时的截图。   姜鉴趴在书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没吹,湿漉漉的,脸上有种刚刚被水汽浸润过的柔软干净。   骆书新出神,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叫你没反应,你在看什么?” 第47章   姜鉴没在教师办公室停留太久,他忽悠太子爷说接他放学的人正在门口等他,太子爷也不好拖着他磨时间,只简单训了两句。   他出了教师办公室就一路小跑,好像自己慢了一步骆书新就会消失一样。   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即使今天转晴,夜间的空气依旧是凉的。   但这没有关系,从今天上午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开始,他的心里就一直是软软暖暖的。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一只煮熟的汤圆,内馅甜满滚烫。   有些东西一旦想通,并且成功接纳,之前的纷忧烦恼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姜鉴甚至不大想得起自己为什么会纠结那么多天,明明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事。   赶到情.人坡的时候,自然撞破了无数对小情侣。   相比起骆书新这种跟谁都不大熟的情况,姜鉴跑过去,一路上还能收获几声“鉴哥”,叫他的有男有女。   姜鉴没顾上搭理他们,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人已经窜出去好几步了。   在小树林里找骆书新花了一点点时间,好在中途碰到个熟人妹子给他指了路。   那妹子语气中有一点惊讶,“他是在等你?”   姜鉴:“怎么?”   妹子:“你们怎么约在这种地方,我还以为学神也要跟我们这些差生一样谈恋爱了。”   姜鉴:“你哪来的歧视,学神不能谈恋爱吗?”   女生:“?”   女生心说你怎么抓的重点,只是还没开口,姜鉴就已经离开了。   女生看向自己男友:“???”   男友也是一脸无辜。   .   姜鉴找到骆书新的时候,骆书新正拿着手机走神。   叫了他好几声,可惜他没听到,走近了拍了骆书新的肩膀发问,顺便瞟了一眼骆书新的手机。   骆书新放下手机的动作很快,姜鉴没看清楚,只隐约瞟见一个轮廓。   “看什么呢,看那么认真?”   骆书新取下耳机,答非所问,   “让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姜鉴眯起眼睛,头部微微后仰,审视着骆书新的表情。   这转移话题的功力也太差了。   “我去!!”姜鉴视线微微偏转,看向骆书新身后的远处,用语气词引走骆书新的注意力,   “那是费老吧,他怎么跑这来了?”   骆书新转头,顺着姜鉴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这个空档,姜鉴劈手夺了骆书新的手机。   远处自然谁也没有,只有影影绰绰的树影,偶尔能听见极远处几声低低的女孩子笑声。   姜鉴在这种时候也没讲礼貌,直接输入密码解锁。   他和骆书新混的熟,锁机密码早就知道,隐藏相册和锁机同一个密码。   打开时照片还停留在之前的界面,照片里的姜鉴下巴搁在手臂上,对着镜头笑得又乖又甜。   姜鉴:“???”   姜鉴整个愣住,“这,哪儿来的?”   没收到回应,抬头一看,发现骆书新正垂眸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   姜鉴后知后觉,自己这是抓住骆书新的尾巴了。   铁证如山!!   两人对视,姜鉴将手机往身后藏,然后微微扬起下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什么时候偷拍的?”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   骆书新沉默片刻,姜鉴像是能感知到对方的灵魂在挣扎。   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不论解释什么都多余。   骆书新的模样很奇怪,他不像是站在姜鉴面前,倒像是站在审判台前。   某人此时确信自己开启了上帝视角,对自己与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从容淡定的超然物外,他不仅要超,还超出了点儿恶趣味。   看骆书新这副模样,不觉得对方可怜,反而觉得有意思。   “不想回答是不是,不想回答我再问点别的。”   他像只恶趣味的猫,眼底揉进了一片浩渺星河,碎光点点,每一点都闪烁着兴奋与快乐。   “我们俩第一次去吃烧烤那次,当时我问你,我们俩算不算朋友,你说比朋友要高一点——高的是哪一点?”   “……”   “明明我这段时间都没理你了,为什么还要天天给我投喂糖果?我桌肚里都被你塞满了——还有……”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本来还有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姜鉴又将这个问题吞回去了。   王牌绝杀要留到最后。   两人面对面站着,姜鉴没等来答复,便抬脚在对方的脚尖上踢了一下,   “少装哑巴,说话!”   骆书新沉默片刻,“你不知道为什么?”   姜鉴装傻,“为什么?”   答案只有四个字,说出来。   骆书新:“不是从你疏远就……”   姜鉴皱眉,“别转移话题!!”   骆书新:“……”   姜鉴完全忘记了这些天来自己仓皇逃避的狼狈,今天轮到他翻身做主人,势必要将恶趣味进行到底。   周围显得很安静,小树林里的情侣不少,但大家各自为政,讲究个互不干扰。只要远远看到这里有人影,也不管认不认识,反正都自觉不往别人的地盘凑。   离得最近的活物是姜鉴左手边三步开外的一棵树下的虫子,一直在叫,可能是蝈蝈。   此时衬的这里既安静又吵闹。   姜鉴仰头,无所畏惧的注视骆书新的眼睛。   明明没有骆书新高,却撑出了一股类似于一哥躺在骆书新试卷上作威作福时的嚣张气焰。   骆书新的眸子偏近棕色,在此处不太明显,但姜鉴知道太阳底下这双眼睛尤为好看。   可惜小树林幽暗,连眼底深处的情绪都会被模糊掉。   两人诡异的对峙了两三秒,骆书新率先避开姜鉴的眼神,   “我会自觉保持距离的。”   姜鉴:“!!??”   等了半天,你就说这个?   有出息没有?   姜鉴伸手,掐着骆书新的下巴,把人视线拨回来,   “不要逃避,骆书新同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骆书新:“回答什么?”   “高的是哪一点?为什么天天给我塞糖?还有……”   话说到这里,姜鉴突然觉得没耐心了,上面这些问题的答案自己分明都已经知道了。   “算了。”姜鉴自顾自总结,“这些问题不回答也行,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姜鉴一开始直视着骆书新的眼睛,但视线却忍不住下滑,从鼻梁、鼻尖,再落到唇上,   “你鼻梁生这么高,接吻的时候会不会很碍事?”   姜鉴不大记得自己之前想问什么了,倒是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骆书新:“……??”   愣住的骆书新有点可爱,姜鉴没忍住笑,放过骆书新的下巴,改拽他的脖领子。   在骆书新被拽的被迫弯腰的时候,姜鉴微微踮脚,迎了上去。   “唔……”   两人唇齿相碰,磕的略微有点疼。   但此时谁都无法在意这点生涩导致的细微疼痛。   不止骆书新没曾料想到此时的转变,就连姜鉴自己也没有。   姜鉴看似从容,故作成熟,可实际上情不自禁导致的意外情况使得自己的心也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声音大到震到鼓膜都在疼。   他试图用上自己的理论知识,对着骆书新的嘴唇辗转吮吸。   脑子被劈成了两半用——   一半在回忆自己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中的接吻到底是怎么个流程,试图掌握主动权。   另一半在担忧自己的心脏会不会跳出毛病来,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会从喉咙口跳出来,跳进他们两人的嘴里,被分着吃掉。   声音真的好大。   骆书新也会听见吗? 第48章   体感上这次接吻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但现实世界的时光流逝却没超过二十秒。   直到姜鉴松开骆书新,骆书新还有些愣怔。   姜鉴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绯红,他强装淡定伸手在骆书新眼前晃了晃,却被骆书新一把抓住手腕。   捏得极紧,再加上姜鉴手腕上戴着貔貅手链,硌得腕骨近乎发疼。   有这么个东西硌着,想必骆书新的手心也不会太舒服。   “你……”骆书新欲言又止。   姜鉴:“我?”   骆书新:“你是不是……”   姜鉴:“我是不是?”   骆书新:“……”   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姜鉴心道。   合着我问你半天你什么都不说,这时候想诓我来主动说?   想的还挺美。   少年,年纪不大,心机挺深啊。   姜鉴用力将手拽出来,像个潇洒的渣男,从骆书新手里抢过自己的包,挎在肩上扭头就走。   渣男从不回头看被自己渣过的对象的反应。   ……姜鉴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走出十几步,依旧没听到身后有动静。   姜鉴故意放慢脚步等了他一会儿。   可骆书新还是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什么意思,提也是我提的,亲也是我主动亲的,你就什么都不打算说呗?   姜鉴:“……”   去你丫的,不等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鉴重新提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树林。   微凉的风吹到他身上,吹得他神清气爽。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脸上盈着一股燥热,从脸到耳朵,甚至连脖子都已经烧得红透了。   .   这段时间姜鉴单方面和骆书新闹别扭,所以骆月和王叔都来的早,基本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他们就已经在校门口了。   姜鉴出去的时候,骆月正在和王叔聊天。   骆月作为一个社交恐.怖.分子,和谁都能混的挺熟。   姜鉴本来以为骆书新的沉默会使自己很生气,可事实上他心情很好,就是看到骆月时心虚了一下。   骆月看姜鉴红光满面的,乍一见自己似乎有点别扭,心底还有些奇怪。   结果姜鉴走后不久,自家儿子出来,看起来更别扭。   骆月:“?”   怎么这个表情?   骆书新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外人看来还是一样的木头脸。   但骆月到底是做妈的,拔根骆书新的头发给她看,她就能知道骆书新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骆月多看了骆书新两眼,这一细看,发现骆书新唇上有个破口的血痂。   应该有一会儿了,血色变暗,沉淀出一种接近于黑色的深褐。   骆月:“你嘴唇怎么了?”   骆书新如梦初醒:“?”   骆月:“多大年纪了还咬死皮?”   “……”   骆书新自从上车就戴着耳机,但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骆月起了几次话头,可骆书新都是能敷衍就敷衍,明显没什么搭话的意思。   儿子心,海底针。   这年头当妈妈的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骆月在心头长吁短叹,却突然听得他儿子主动出声,   “我记得你之前鼓励我高中谈恋爱?”   “怎么?”   “没什么,就问问。”   骆月觉得不对,脸上的神情从发愁变成了八卦的欣喜,   “有喜欢的人了,是谁,你们同班的女孩子吗?我见过没,长得可爱吗?——啧,你就是这点不讨人喜欢,一到关键时候就作哑巴。”   骆月随口一吐槽,却刚刚好踩在骆书新痛点上。   车窗没关,今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路灯映进车窗之中,明明灭灭,照的自家儿子的脸也是明一下暗一下。   骆月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这么大的瓜,自己作为亲妈一口都没吃上,像话吗?   骆月:“那你们现在进展怎么样?她喜欢你吗?你表白了没有?”   骆书新:“……”   他就不该没话找话的和骆月聊天。   骆月:“要不要我帮忙?看你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靠你追女孩子十有八.九十成不了。你等着,我回家就帮你搜攻略。”   “……”   .   姜鉴从上王叔的车开始就拿着手机滑来滑去,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承认,可实际上他就是在等骆书新的消息。   他从学校到家里,连洗澡的时候都把手机带进浴室了,就怕错过什么。   姜鉴觉得这非常有必要,万一骆书新是个怂的,发完就撤回怎么办?   只要他告白,自己一定用平生最快的手速截图留证。   可他守着手机,从十点多等到十二点多,没等来任何消息。   怎么回事,就白亲了呗?   自己明示到这个份上,要他主动说四个字要他命了?   临睡之前的姜鉴越想越气,一个电话给骆书新打过去——铃声在自家浴室的脏衣篓里响了起来。   姜鉴顺着声音摸过去,这才在换下的校服口袋里发现骆书新的手机。   姜鉴:“……”   他在小树林里抽走骆书新的手机之后压根没有还给对方。   姜鉴看着来电显示上属于自己的姓名,觉得心里气鼓鼓的,无处发泄。   他恶狠狠挂断电话,将骆书新的手机带回了自己卧室,放在书桌上,准备明天给骆书新带回去。   可离开书桌两步之后,他又突然停了下来。   骆书新的手机在自己手里。   都说手机是一个人自.杀之前必须销毁的物件,因为那里面存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鉴突然有点好奇,骆书新相册里还有其他自己的照片吗?   之前那张他把下巴搁在胳膊上的照片,他挖空脑袋也没想出来骆书新从哪里搞来的。   除了这张,还会不会有其他的?   偷拍什么的。   姜鉴像只狗狗,主人就在门外开门,自己在门里听见动静了却不能立刻碰到,急的上蹿下跳。   他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种行为是侵.犯别人隐私,很讨人厌。   但是情感告诉他,只是偷偷看一眼,反正对方也喜欢自己,情侣交换手机互相检查不是很正常吗?   姜鉴:“……”   姜鉴掏出手机,打开骆书新的微信界面,扔了个随机骰子,在心里默念,   菩萨如来上帝圣母玛利亚保佑,如果是大我就看,如果是小我就不看。   骰子扔出来是六。   姜鉴黑着一张脸,“啪”的按熄屏幕。   什么神明,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人隐私的?   太过分了!   姜鉴回到课桌,将骆书新的手机扔进自己的书包,再将明天要带走的课本试卷习题册也放进书包里,收拾好之后下了趟楼,将书包放在客厅。   手机明天还给骆书新,为了确保自己今晚不手贱,需要将东西放远一点。   重新上楼的姜鉴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是道德感这么强的人,违反校规校纪的时候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他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微信上却收到了骆月的消息。   骆月吃瓜就吃了个开头,急得心里跟有只抓耳挠腮的猴子似的。   晚上也睡不着,干脆跑到姜鉴这里来套消息,问姜鉴知不知道骆书新最近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   姜鉴:“?”   骆月简单说了来龙去脉,顺便笃定自家儿子一定是红鸾星动了。   [月落江湖:那个语气有问题,他要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谁了我把脑袋切下来!]   姜鉴:……   倒也不必如此。   [月落江湖:你知不知道消息,知道的给姐透个底呗。]   [月落江湖:猫猫拱手撒娇“求你了”.JPG]   [姜炒土豆丝:我不想骗您,我其实知道……]   [姜炒土豆丝:但我不能说]   [姜炒土豆丝:猫猫流泪捂嘴“对不起”.jpg]   [月落江湖:猫猫流泪.jpg]   姜鉴他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始打字——   [姜炒土豆丝:如果他喜欢的人有点]   [姜炒土豆丝:怎么说……有点出格,怎么办]   [月落江湖:问题少女?你们班还有这种物种,不是尖子班吗?]   [月落江湖:问题不大,能喜欢人就好,我是真怕他这辈子打光棍啊,你不觉得他活的太独了吗?]   月落江湖撤回了一条消息。   [月落江湖:上句话你当没看见]   骆月察觉出自己有些失言。   因为某些只有她跟骆书新知道的原因,导致了骆书新性格中有些常人见不到的一面,再加上儿子长的面如娇花,可这么多年也没个早恋,骆月是真的担心这人水泥封心,决心一辈子孤独到老。   只要红鸾星动,问题就问题吧。   谁年轻不是个问题少女怎么的?   两人聊了一会,都不方便深说,没多久就互道“晚安”了。   “晚安”后骆月有没有真的睡下姜鉴不知道,反正姜鉴是睡不着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一会儿煎饼,最后干脆打开视频软件开始看蜡笔小新,看到半夜两点多才睡。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惊醒,姜鉴像个游魂,肉.体醒了,但灵魂还飘着呢。   长期睡眠不足,昨夜又睡得晚,感觉脑浆子都快被熬干了。   好在今天是上课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放十一假了。   十一国庆正常来说是七天,但高中生享受不到这种福利,江水一中的国庆节是高一放五天,高二四天,高三三天。   就这么克扣之下,还得加上调休,国庆节后的那周周日也得上课,连上十三天。   说起来有点惨,但做人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先把国庆几天舞过去了再说。   闹钟响到第三遍,姜鉴爬起来洗漱,接着行尸走肉的吃完早餐,拿上书包,坐上车去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学神大人昨天晚上受刺激了也睡不着,今天居然到的比姜鉴晚。   姜鉴想了想骆书新睡不着的模样,心里还有点小开心。   自己失眠了好几个星期,眼底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这风水可算是转到骆书新那里去了。   骆书新还没来,他一边打呵欠,一边掏出骆书新的手机放进骆书新的桌肚,然后收拾收拾课桌,自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距离早读还有十几分钟,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谁知道他这一睡就睡完了整个早读。   早上没有老师过来巡查,也没有人叫姜鉴,卷毛小狗的头靠在胳膊上,脸朝向骆书新那边,闭着眼睛呼吸悠长,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纯真的可爱。   姜鉴最后是被邵星叫醒的,邵星吃完了早餐,过来问姜鉴的国庆节计划。   包括邵星在内的几个玩的挺熟的男生组织去隔壁市玩一趟,这种事邵星自然不会抛下自己的好兄弟——而且正好给姜鉴过生日。   姜鉴的脑袋仍旧枕在胳膊上,不领情,“不去,我国庆要用来补觉,谁都不能阻止我补充睡眠的步伐。”   邵星看着姜鉴眼底的青黑,神色复杂,有心再问您晚上是不是做贼去了,到底还是没敢作声。   邵星:“真不去?”   姜鉴:“不去。”   邵星转头看向正在转笔做题的骆书新,“新哥呢?你去吧,那地方新开发了个景点,看着挺好玩的,我们已经做好攻略了,你跟我们走就行。”   姜鉴打着呵欠抢答,“他也不去。”   邵星:“?”   邵星:“你要补觉,他要干嘛?不会又有竞赛要参加吧?”   “你听说过国庆期间举行竞赛的吗?”姜鉴用“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的眼神瞟了邵星一眼,抬杠道,“他跟我一起补觉,不行么?” 第49章   邵星无语了,“行……鉴哥开口,什么不行?但你得问问新哥愿不愿意吧?”   邵星看向骆书新。   可谁知骆书新居然顺着姜鉴“嗯”了一声。   “不是,您别嗯啊,”邵星愣住了,“真陪人补觉啊?你俩国庆有计划?什么计划不能让我知道?”   “管得着吗?”姜鉴趴桌子上转了个方向,接着睡觉。   “新哥?!”邵星趴在骆书新桌子边上,一脸求知欲。   骆书新转笔的动作一顿,回了邵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邵星愣了愣,用口型道,   “你也不知道计划?”   还没得到骆书新的回答,上课铃就想响了。   坐回座位邵星还有一点忧伤,他深深的感知到自己不再是姜鉴唯一的小宝贝了。有了国庆计划,姜鉴居然找骆书新玩儿,不带自己。   邵星越想越难受,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给姜鉴发讨战檄文。   一连发了十几条诘问,遣词造句触及灵魂,然后又轰炸了几十个表情包。   他心理还没平衡呢,突然听到讲台上的老师叫了他的名字。   邵星条件反射放下手机站起来。   “手在课桌底下干什么呢?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来拿?”   “……”   .   姜鉴用早读和早餐时间补了觉,一天都是神采奕奕的。   本来他以为过去了一个晚上,骆书新会主动找他说话,把昨天没聊完的事情聊完。   可他从上午等到下午,再等到晚自习,骆书新始终没提这茬。   某人看起来神色如常,还是会给他投喂,上课看姜鉴走神还会提醒他。   时间像是倒回了姜鉴还没有疏远骆书新的时候,看似一切如常。   就是因为看似一切正常,所以姜鉴才不自在。   亲都亲了。   姜鉴还等着某人主动来告白呢!   某人怎么回事???   他几乎要开始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场梦了。   自己没有抓住骆书新喜欢自己的小尾巴,也没有和骆书新接吻过。   姜鉴咬着糖,蔓延而出的甜蜜滋味和他心中的疑惑焦躁混在一起,越品越不是滋味。   骆书新在整理错题集,没有具体的解题步骤,只有几个公式和总结反思的要点。   教室灯光明亮,每一个角落都是亮堂堂的,和昨晚小树林里的幽暗形成鲜明对比。   姜鉴盯着骆书新的脸,开始走神。   写完最后一个字,骆书新转过头来,漂亮的棕色眼珠里写着询问。纵使什么都没说,姜鉴也能读出那句“看着我做什么?”   姜鉴的视线从骆书新的眼珠,移到鼻梁,再到鼻尖,最后到骆书新的嘴唇——   视线在骆书新的嘴唇上停了两秒。   他还记得骆书新唇齿的滋味,昨晚那一下磕的他有点疼,但并不妨碍他吮到唇间的嘴唇是柔软甜蜜的。   想着想着,姜鉴脸上隐约浮出了些血色。   骆书新:“?”   姜鉴:“你……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此时下课铃响,姜鉴的最后几个字被淹没在下课的铃声中。   之后便是同学收拾书包的声音,这已经是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了,明天就是国庆。   大家放假了——!!!   四天!!   周围的嘈杂像是为了突出此时姜鉴和骆书新之间的寂静。   姜鉴又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争气的扑通扑通乱跳。   骆书新沉默片刻,选择了装傻,“说什么?”   姜鉴:“……”   很好,非常好。   渣男!!!!!   他确信的不能再确信,骆书新就是故意的。   他仿佛看到了骆书新的灵魂在恶劣的发笑,就像是为了报复自己昨晚的乐趣一样!   姜鉴突然动作起来,开始收拾书包,正眼都不给骆书新一个。   书包收拾好了,正准备离开教室,往外走了几步之后,突然气不过,他又折返回来。   “脚伸出来。”   骆书新:“?”   “伸出来。”   骆书新将信将疑的转了一个方向,将课桌下的腿脚移到课桌外,落在姜鉴面前。   姜鉴恶狠狠的踩了骆书新一脚。   骆书新:“?!!”   天生性格上的克制使得骆书新没有惨叫,但那一下被踩的不轻,姜鉴一点都没留力气。   不主动说是吧?我也不说。   咱们俩就干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倒是夏一鸣刚好挽着薛晗从骆书新身边经过,两人目睹全程,皆是一脸莫名。   .   姜鉴再次一个人先到校门口,坐王叔的车走了。   坐在车上的姜鉴还有几分气不过,打开和骆书新的微信聊天界面,在表情包库里面挑了半天的表情包。   挑来挑去,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好似这时候哪个先说话,哪个就输了一样。   最后干脆点进骆书新的主页把他的备注换了,换成“王八蛋”,王八蛋的蛋是一个鸡蛋的图标。   姜鉴盯着图标看了一会儿,又切进去换了个聊天背景图,把背景图换成了蜡笔小新。   这一换就停不下来,不仅聊天背景变成了蜡笔小新,连桌面壁纸都是。   以前姜鉴总觉得这种子供向动漫看着太无聊,这段时间刷了几集,越刷越觉得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   姜鉴回家先去厨房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冰箱里拿出周姨早就洗好切好的水果,一个人端着个大果盘,在客厅里坐着看蜡笔小新。   国庆只有四天假,但作为作业的试卷厚到能拿来做板砖。   姜鉴讲究及时行乐,这时候也不着急,一边看动漫一边等骆书新的消息。   他不信骆书新今天还不给他发消息!!!   于是他这一等又从十点多等到半夜两点。   骆书新确实没给他发消息。   姜鉴又开始气鼓鼓。   心说难不成昨天晚上在小树林里的事当真是自己在做梦?   还是说自己误会了?   从比友情高一点再到奶糖,再到偷偷存自己的照片,都只是朋友间的行为。   姜鉴皱着眉头,想了大半天,决定把这个念头抛出去。   有些事情越琢磨越容易钻牛角尖,之前他天天晚上不是做噩梦就是做春.梦,很大原因就是他琢磨的太深了。   姜鉴抛开自己的脑子,打开手机玩了两局游戏,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结果两局之后他就收到了太子妃的微信。   太子妃亲切友好地提醒他,国庆之后就是期中。   某人承诺期中考进前二十五名,不知道复习的怎么样了。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正在熬夜复习]   [姜炒土豆丝:猫猫撒娇.jpg]   太子妃发了个语音过来,“老师也很想相信你,可你黎老师这边显示你游戏在线。”   姜鉴:“……”   能看到我在线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俩大晚上也在打游戏。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姜鉴卖了个乖。   太子妃和太子爷的感情一向稳定到人人羡慕,这种看到自己老婆班上孩子大晚上打游戏,就立刻给老婆打小报告的事儿,虽然事情不大,但亲密程度可见一斑。   姜鉴正好处于迷茫期,他感觉自己好像拿捏住了骆书新的想法,又好像没拿捏住。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狗胆,问起了太子爷和太子妃在一起的过程,是谁先追的谁,用了什么方法,追了多久。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这俩也不容易。   他们俩是大学相识相恋,太子妃倒追,在一起之后感情稳定,但大四毕业因为双方职业规划不符而分过手。   分了快三年,最后太子爷还是放不下,放弃了家产继承,跑来陪太子妃当老师了。   [姜鉴:(@□@;)]   [太子妃:你真信啦?]   [姜鉴:……]   [太子妃:逗你的,哪有那么多继承家业的富二代。赶紧洗洗睡吧,也不看看几点了——记得好好复习,期中我看好你哦~]   太子妃撤了,留下姜鉴胡思乱想。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和骆书新已经高二了。   如果想要这段关系走的长远,最好将来能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同一个大学。   姜鉴默默比较了一下自己与骆书新的分数差。   ……自己现在开始求神拜佛还来得及吗?   要不从今天开始养锦鲤吧?   在全校来看,姜鉴与骆书新看似名次差的不远,但真到全国各大学录取的时候,这分数差中间够塞不少大学了。   姜鉴退出游戏,开始默默比对清北分数线,查了一会儿又开始查清北附近的大学。   又查了一会儿之后,姜鉴切出浏览器,在微信上私戳了虞清泽的女友米垚,要求续上之前的网络补课,并且支付了定金。   第二天早上姜鉴起得格外早,大早上洗漱完就开始写作业,积极的都不太像自己。   上午写作业,下午上米垚所在补习班安排的一对一网课,晚上接着写作业。   一天忙得晕头转向,差点就把骆书新给忘了。   当天晚上八点多,微信上沉默了两天的骆书新突然发消息过来,问姜鉴在做什么。   姜鉴瞟了一眼手机,没理他。   很快第二条消息就崩出来了,他说我在你家门口。 第50章   姜鉴一愣,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才站起身。   他的书桌就摆在窗边,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果不其然,自己的院子门外站着个人。   今天放假,骆书新没有穿校服,可能是因为晚上气温下降,穿着一件米色的薄外套,站在小巷子里格外显眼。   骆书新仰头看着窗户口,在姜鉴冒头之后,他挥了挥手。   和小树林里一样的光线暗淡,但骆书新站在小巷子中却像会自己发光一样,好似滚滚红尘的烟火气皆落在他身上。   既是山河远阔,也是人间烟火。   姜鉴拿起手机按了语音键,想告诉骆书新等他,他现在就下来开门。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头骆书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姜鉴一愣,但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舍得用微信了?我还以为你微信密码忘了。”   语气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话出口姜鉴才惊觉自己发泄不满的方式有点像在撒娇。   姜鉴小小的心虚了一下,但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人晾了自己两天,当然是自己有理。   既然有理,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姜鉴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只故意鼓大肚皮的青蛙。   姜鉴心虚了一轮,那头却没接话。   “大晚上跑我家门口来打电话,就是为了搁这装哑巴?”   骆书新却是答非所问,他说,“你真的想好了?”   不知是不是姜鉴的心理作用,骆书新的嗓音有种低低的哑,很奇妙的感觉,像是毛茸茸的猫尾巴擦过耳廓。   只是听这人说话,痒意就会一路蔓延到心里。   姜鉴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接过骆书新的话头,“什么?”   骆书新:“这条路不够平坦,也不够宽阔,走的人也少,会很不好走。”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姜鉴自我挣扎了一周多才下决断。   骆书新却是突然天降肉饼砸了个晕头转向,绷着一张冰山脸花了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书桌就在姜鉴旁边,本来刚刚姜鉴站的还算直溜,这时候腰胯往侧面一送,大腿靠在了书桌边沿上,   “我等了你两天的消息,你来跟我说这个?想挨揍可以直说,我赏你。”   骆书新:“你是认真的?”   姜鉴:“??”   姜鉴:“想坑我先说是吧?行,我偏不说!有本事咱们俩就耗着,耗到高三毕业。”   姜鉴听到骆书新那边短促的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   我是认真的!   很好笑吗?   姜鉴皱了眉头,心说骆书新要是再敢笑一声,他就下去揍他。   心里盘算过八百回要揍骆书新,从来没有实践过,今日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实践之期。   电话里很安静,两人都没作声,但是谁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   姜鉴突然炸毛:“你到底来干嘛的?!”   骆书新:“想见你,所以来见你。”   姜鉴:“……”   骆书新:“顺便再亲口确认一下。”   姜鉴:“确认什么?”   骆书新:“确认你和我想法一样,而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抓我做工具人。”   姜鉴:“……”   姜鉴嘟囔:“想象力还挺丰富。”   姜鉴干咳了一声,“你一个人过来的,没迷路?”   骆书新:“打车。”   姜鉴点头,“你等我,我下来给你开门。”   姜鉴一边说一边转身,只是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被骆书新制止了,骆书新说他不进来了。   姜鉴脚步一顿,“不是说想见我?”   说想见我,就是为了隔着这么大个院子看个剪影?   骆书新:“心思变了,关系变了,晚上进你家不方便。”   姜鉴:“??”   去你的!!占我便宜?   有本事进来,你还能吃了我?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姜鉴老神在在的重新靠回书桌旁边,隔着小花园的院子看着骆书新,   “真不进来?”   骆书新仰头看着二楼的姜鉴剪影。   不知道是姜鉴视力好,还是因为对骆书新过于熟悉,以至于他脑子里能自动补全骆书新脸上的全部细节——他感觉自己看到了骆书新脸上的笑。   明明也没什么好开心的,但姜鉴就是不自觉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有些念头就那样自然的出现在脑海里,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考演练。   姜鉴:“你明天有事吗?”   骆书新:“怎么?”   姜鉴:“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你的新晋男朋友想带你去个地方,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不是你男朋友就算了——所以有事吗?”   骆书新:“没有。”   姜鉴:“男朋友那条呢?”   骆书新:“你说了算。”   姜鉴:“明天上午十点,你来我家找我——白天进我家不至于不方便吧?”   于是姜鉴耳边又传来一身轻轻的笑音。   挠的耳道里酥酥.麻麻的,直痒到骨子里。   两人短暂的会面就此结束,骆书新并没有进姜鉴的院门。   虽然姜鉴依旧觉得骆书新的理由很荒谬,但人家说了不方便,自己也不好把人往院子里硬拽。   于是两人隔着院子打电话,挂断之前姜鉴提醒骆书新回去也记得打车,别大半夜的把自己弄丢了。   姜鉴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这么一折腾,一时半会儿却也静不下心了。   他想了想给骆书新发了个表情包,很快就收到了骆书新的回应。   该说的刚刚都说了,刚刚没说的也不会拿到微信上来说,两人一时无话,却谁都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由姜鉴起头,两人特别无聊的斗起了表情包,你发一个我接一个。   这个游戏一直持续到骆书新发消息说他到家了。   姜鉴脸上笑容未退,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开心什么,只发消息让骆书新早点洗了睡,明天来找他。   骆书新发了一只小鸭点头,这表情包是偷的姜鉴的。   鸭子呆头呆脑的点头,看着傻傻的,姜鉴戳了表情包一下,下巴搁在书桌上自顾自笑了起来。   窗户仍旧开着,满院的花香飘进来,悠然清浅,沁人心脾。   姜鉴自顾自开心了一会儿,干脆放下了写到一半的习题,决定去洗澡了早点睡。   毕竟明天还有安排。   .   早睡是为了早起,但姜鉴没能起来。   他本来就失眠了好几个星期,今天放假不用上课,昨晚又把心头的大石头卸下了,他这一觉直接睡到早上十点多,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   姜鉴迷迷糊糊的摸到手机接通,瓮声瓮气的喊“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还没起?”   姜鉴:“?”   姜鉴将手机拿开,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接通的根本不是语音电话,而是视频电话。   他刚刚还傻乎乎的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   手机那头是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骆书新,表情似乎有点一言难尽。   昨天是姜鉴主动约骆书新十点多来找他的。   这可不是骆书新非要来吵姜鉴睡觉的。   姜鉴脑子宕机了两秒,然后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开始往被窝外爬,“你等我一下,我来给你开门。”   姜鉴顶着一脑袋乱毛,穿着睡衣睡裤下去给骆书新开门。   开完门第一件事就是从钥匙串上取下备用钥匙塞进骆书新手里。   骆书新合理怀疑这件塞钥匙行为没有任何浪漫化意义,单纯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打扰某人睡懒觉的情况再次发生。   姜鉴打着呵欠,脚上趿拉着拖鞋,怀里还抱着一只从床上带下来的丑丑的玩.偶——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拿来做抱枕用的。   骆书新打扮的干净体面跟在他身后。   进了门,姜鉴又打了个呵欠,只觉得困得脑子发晕,   “桌上有周姨准备好的早餐,你吃一点,我上去洗漱一下,等我,马上就好。”   骆书新怀疑,“你确定是上去洗漱,而不是上去补回笼觉?”   姜鉴:“……”   姜鉴:“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   骆书新:“好啊。”   姜鉴:?   现在不用避嫌了? 第51章   骆书新随口一答,也没真跟着姜鉴上楼。   姜鉴洗漱完精神了不少,洗完站在穿衣镜前挑了一下衣服。   高中生穿校服比较多,平时买的衣服基本都用不上,这时候对着镜子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从一众满意的常服里挑出个最满意的。   姜鉴现在压根儿不是在男朋友面前要打扮的好看的心态,而是看骆书新穿常服那么好看,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了。   等他挑好了衣服下楼,骆书新已经帮他将早点重新热过一遍,两人坐在餐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烧麦喝着牛奶。   骆书新问今天要去哪里,姜鉴却卖了个关子没正面回答。   吃完最后一个烧麦,一口气将牛奶喝干净,姜鉴洗了洗手就去各个橱柜里面找专门剪枝的剪刀,留下骆书新帮他收拾桌子上的残局——其实不收也行,晚上周姨会来帮忙收拾,但骆书新见不得这乱糟糟的。   等桌子收拾干净,姜鉴也找到了剪刀,姜鉴就风风火火的把骆书新拽进了院子的花丛里。   姜鉴先就近剪了一只开得正艳的月季,登徒子一样递到骆书新面前。   骆书新微顿,但还是接了过来。   骆书新:“这里的花……”   姜鉴:“是在我心里很金贵,但你不一样。”   骆书新:“……”   很想感动一下,如果某人的语气不是故意酸了吧唧的话。   姜鉴一边说一边转着花剪,边剪边挑,不一会儿手上就有了一小把。   但月季只有骆书新手上那一朵,其他的都是挑的些素净的花色。   骆书新突然猜到姜鉴今天要带他去哪儿。   姜鉴风风火火的出来,又风风火火的进门。   在各大橱柜里扒拉出几张旧报纸,垫在花束下面简单几个折叠,再系上麻绳,装扮起来一点都不比花店买回来的花束差。   姜鉴看骆书新似乎对他的包花手法有些惊讶,   “我妈以前爱折腾这个,特意教过我,还说我将来追女孩子用的上……”   说到这里姜鉴抬眼看了骆书新手上的月季,“你这个用报纸包不太搭,家里没有其它的装饰纸张了,你凑合凑合——反正你已经被我追到手了,咱不要在乎虚的哈。”   骆书新倒是没嫌弃,只问,“要带香纸蜡烛吗?”   姜鉴惊讶的看他,“你猜到啦?”   骆书新:“猜对了?”   姜鉴笑,顺便点头,“对,带你去让我妈掌掌眼——今晚别睡太死,你拐了她的宝贝儿子,说不定我妈找你有话聊。”   两人包裹好花束就出了门,打车直奔姜妈妈所在的墓园。   大概是姜鉴妈妈前十几年的溺爱,导致了姜鉴的绝对自信。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找个男朋友自己亲妈会有什么意见,这时带着骆书新是去给自己妈妈报喜的。   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而且特别巧,那个人也喜欢自己。   多幸运的一件事。   姜鉴妈妈所在的墓园离姜鉴家较远,仅是坐车就坐了接近一个小时。   姜鉴本来就没睡够,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困意上来干脆靠在骆书新肩膀上睡了。   骆书新手上拿着给姜鉴妈妈准备的花。   脸上看着从容,实则心里十分忐忑。   大概见喜欢的人的亲人都是这样的心情,无论对方到底是在人世还是在天堂。   姜鉴微微张着嘴靠在骆书新肩头,睡得又甜又香,时不时蹭动两下,以求寻到最舒服的位置。   他笃定妈妈不会对自己男朋友有任何意见,所以毫无心理障碍。   一觉睡醒,车还没到。   国庆期间,无论是市内还是市外都堵的厉害,眼见着在这里堵了快半小时了。   姜鉴打着呵欠,头靠在骆书新肩膀上也不抬,直接伸手去骆书新口袋里摸奶糖,一摸一个准。   一如既往摸两颗,自己吃一颗,给骆书新分一颗。   姜鉴:“师傅,咱们这是堵在哪儿了?”   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名,姜鉴脑子里算了一下路线,临时决定和骆书新下车步行。   距离目的地不远,看堵车这驾驶,步行说不定还来得快点。   两人付款下车,慢悠悠的朝着那个方向晃悠。   今天阳光好,但也不怎么晒人。   已经到了十月,又下过几场秋雨,这太阳再毒辣也毒不到哪里去了。   骆书新抱着鲜花,姜鉴当甩手掌柜,边走边和骆书新聊天,聊到兴起还会面对着骆书新向后退行。   姜鉴自己可能没发现,今天的他跟求偶的孔雀一样。   他甚至特别得瑟的就着后退的动作,给骆书新表演了个后空翻。   表演完对着骆书新微微一挑眉毛,得瑟中带点小可爱,既像是挑衅又像是在寻求表扬。   姜鉴:“怎么样?”   骆书新:“什么怎么样?”   姜鉴:“刚刚那个。”   骆书新:“一般,如果最后不踉跄一下的话,说不定能体面点。”   姜鉴:“?”   就算明知道骆书新是故意不说好话,逗他炸毛,姜鉴仍旧觉得心下不平。   姜鉴:“那你来一个。”   骆书新自然表示拒绝,他脸皮比较薄,要脸。   两人好像是苟且的男男关系了,又好像不是。   姜鉴本来跟人嘚瑟,这会儿却气成了个河豚。   犹豫了又犹豫,姜鉴还是决定上爪子制裁这位表面看似淡漠,实际上透着蔫儿坏的优等生。   姜鉴照例去掐骆书新的脖子,两人在路边闹得不可开交。   骆书新手上拿着花,“小心花。”   两人这么一路闹到了墓园,进了墓园里,姜鉴才稍稍消停一些。   国庆不比清明,墓园中一片寂寥,放眼望去也见不到什么活人。   倒是周围绿化做的不错,隐约能听见远处绿化林中的鸟叫。   姜鉴轻车驾熟地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碑,过去就对着虞女士说“我带我的初代男友过来看你了!”   热情欣喜,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块冷冰冰的墓碑,而是一个真人。   说完就对着骆书新示意,让他献花。   骆书新先恭敬的上前献了花,叫了一声“阿姨”。   退回来之后才问姜鉴,“初代男友?”   姜鉴:“对啊,想不到吧?虽然你高二才碰上我,但还是占的初代的宝座。”   这倒没什么想不到的。   靠上次见姜鉴看到太子爷和太子妃接吻的纯情反应就能够猜到一二。   骆书新的意思是,还有二代?   姜鉴:“当然了,你表现不好就有二代,这还用问?”   姜鉴一副理所当然的渣男语气,但自己都憋不住笑。   姜鉴笑得见牙不见眼,骆书新被他的笑容所感染,忍不住唇边浮起一点弧度。   姜鉴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   “我带他来看看你,让你们俩互相认识认识。你也别一天天净在天上看着我,偶尔也帮我看看他。”   “虽然暂时还不确定有没有二代——关键是取决于这位一代的表现。但是就目前而言,我还是没打算要二代的。”说到这里姜鉴没忍住乐,“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当着您的面我给他许个诺,如果我以后对他不好,你降雷劈我。”   “当然,如果是他对我不好,你也得劈他。找的男朋友嘛,讲究男男平等,一视同仁。”   说到这里,姜鉴回头看了骆书新一眼,“你没意见吧?”   骆书新唇边带笑,挺幼稚的跟着摇了摇头,“没意见。”   姜鉴:“我能跟我妈说的说完了,到你了。”   说完姜鉴自觉后退半步,把主场让给骆书新。   骆书新还真上前半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墓碑前面。   墓碑上面贴着照片,应该是姜鉴妈妈年轻时候拍的,看着不超过二十岁,眉眼和姜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女人的五官线条要更柔和圆润一些。   从长相来说,姜鉴更像妈妈。   仅仅是站在这里,看着照片,骆书新似乎就能感受到墓碑下埋着的骨灰对于姜鉴的重量。   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那是一种对逝者的敬畏,也是对自己心上的少年的尊重。   骆书新声音不大,但语调虔诚,他不是特别擅长说漂亮话的人,只能道一句,   阿姨,您放心。   姜鉴打趣:“还叫阿姨呢?”   骆书新侧头看他,“撺掇我第一面就改称呼是方便我们俩扯平吗?”   姜鉴:“……”   忒小气了,不就打趣一句,怎么还带翻旧账的?   某人喝醉酒了,被骆书新捡回家,开门见骆月就叫“妈”。   正式引荐自己的妈妈和男朋友见过之后,姜鉴才开始摆带过来的贡品。   边摆边碎碎念自己最近挺好的,念完把骆书新带上,嘟囔几句有的没的。   姜鉴妈妈刚刚去世的时候,姜鉴在墓碑前一坐能坐很久。   哪怕无话可说,坐在这墓碑旁边,便能让他觉得安宁。   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寂寥的感觉渐渐远去。   碎碎念似乎成了一种习惯——离开的人已经离开,所有对亡者的祭奠都只是对自己心灵的慰藉。   念完了有的没的,姜鉴也没急着走。   反而和骆书新一起在墓碑前待了一会儿。   他讲到了过去。   姜鉴在将骆书新纳入自己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向他展示那些自己从未向其他朋友展示过的部分。 第52章   骆书新的边界感很强,很多事情哪怕好奇,他也从来不问。   但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了,姜鉴愿意主动告诉他。   当着姜妈妈的面,姜鉴没提关于姜知远的事,只简单提了提自己从来不愿说起的姜妈妈的故去。   那天是个普通的工作日,上班族需要上班,学生需要上学。   姜鉴早上出门的时候和姜妈妈吵过架——也不算吵架,就是小孩子顶嘴。他连顶嘴的起因都忘了,就记得当时叛逆,他.妈妈说到让他不开心的了,两人拌嘴两句自己就气呼呼出门了。   然后等他再次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是他.妈妈出车祸了,在出省的高速上。   按照周姨告知的内容,姜鉴妈妈是在姜鉴出门之后决定出门的,决定做得很仓促,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姜鉴一直好奇自己妈妈那天为什么会匆匆忙忙的驾车出省。   姜鉴:“其实关于这点,我爸应该是知道原因的。”   毕竟有人意外亡故,哪怕是交通事件警察也会调查,这是流程。   所以关于姜妈妈的出行原因,警察是知道的,姜知远作为伴侣应该也会知道,但他们对姜鉴隐瞒了。   姜鉴追问过,姜知远只是告知姜鉴不告知他是为了他好。   姜鉴:“我有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件事是不是跟我那天和她吵架有关系。但后来又觉得不至于,和她拌嘴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那次吵的也不凶。”   姜鉴和姜妈妈关系一直很好,姜妈妈很宠他,但为人处事的教育上没放松过。姜鉴也知道好歹,姜妈妈说重了自己也不记仇。   可两人的最后一面却是那个样子。   说到这里姜鉴看了一眼墓碑,表情反应很平淡。   这份平淡底下,他到底花了多久才释然和放下的,无人得知。   旧事重提,姜鉴有些走神。   看着墓碑脑子里放空,好似什么都没想,只是静静的将自己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像是想要放任自己在其中被溺毙。   微凉的风从墓园中吹过,墓园中绿化小树的树叶沙沙作响。   明明挺大的太阳,姜鉴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恰在此时,他手上突然一暖。   低头一看,骆书新的手正覆在他的手背上。   姜鉴瞬间回神,弯起唇角,“我没事。”   骆书新:“我知道,是我想要牵手。”   姜鉴笑,故意活跃气氛似的,“不太好吧,大庭广众的,我妈还看着呢。”   骆书新:“我好像还没说过那个。”   姜鉴:“什么?”   骆书新:“喜欢你。”   “……”   姜鉴心心念念的盼了好几天的某人主动告白,一直没盼来,没想到在这里等到了。   而且发生的这样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本来是一件格外自然的事情,姜鉴早就知道他喜欢自己了,关系都定下了。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把骆书新带到这里来?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姜鉴却有点愣,舌头被猫叼走了一样,愣是没办法张嘴回话。   自己的面颊还有耳朵都在迅速的变红,很快血色便把耳垂染的红透了。   姜鉴觉得自己没出息,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来对方只靠三个字就能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不行!!   得反击一下!!   姜鉴张了张嘴,没声音。   看着骆书新的视线也略有闪躲。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强吻对方一口算了?   上次在小树林里强吻对方,效果似乎还不错,当时骆书新都傻了。   姜鉴心中天人交战,骆书新却突然伸手碰一下他的耳垂。   姜鉴:“?”   骆书新:“红透了。”   ……你大爷!!!   对方只是陈述事实,姜鉴却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就掐骆书新的脖子。   两人当着姜鉴妈妈的面掐了一遛够,姜鉴死死压制住骆书新,不让他抬头。好似对方不抬头,就不知道自己不仅脸跟耳朵红透了,连脖子上都爬上了粉色。   整个人热的厉害。   为什么呢?   不就三个字吗?而且还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三个字。   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照片上的姜鉴妈妈还在静静的看着两个少年微笑着,一如往昔。   .   两人从墓园出来,打车回市区又堵了快一个小时。   因为骆月就着骆书新放假,想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直播室,所以骆书新下午要回家帮忙。   可打的车是先回姜鉴家里,然后再送骆书新回家。   本来姜鉴建议的顺序是颠倒过来的,但司机师傅非说先送姜鉴比较顺路。   姜鉴下了车,和骆书新道别。   告别的话都到喉头了,姜鉴突然改了口,问司机师傅能不能等一下,   “我有个东西想让他顺便带走。”   骆书新面露疑惑。   司机师傅略一衡量,“稍微快点啊。”   姜鉴比了个OK的手势就把骆书新从车上拽下来。   两人顺着小巷一路往里走,骆书新好奇,“什么东西?”   姜鉴走在前面,所以骆书新见不到姜鉴脸上的红色。   姜鉴只来了句,“拿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院门前,姜鉴开锁进门,骆书新紧随其后。   等骆书新进了院子,姜鉴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骆书新微微愣了一下,姜鉴却扯过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他一口。   一样的唇齿相碰,磕在一起微微有些疼。   然后便是辗转吮吸。   姜鉴不得其法,随心而动。   “……”   亲了人一会儿,姜鉴自我感觉威风已经立起来了,便自觉脱离骆书新,然后打开院门,一把将骆书新推了出去。   门在骆书新背后轰然关上。   骆书新:“?”   骆书新的嘴唇微疼,此时往外渗着血。   这伤口估摸着最近是不会好了。   骆书新愣神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姜鉴发了个“?”。   可惜没收到回应。   这会儿不仅是姜鉴脸上蒸腾出了一片红色,连骆书新也不例外。   最开始的讶然一过,骆书新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等骆书新回去的时候,司机师傅看他两手空空,还疑惑了一下,   “东西拿到了吗?”   骆书新上车关门点头,“拿到了。”   司机师傅狐疑但也并未深究,只口头应道,“拿到了就好。”   似乎没有人在意骆书新嘴唇上的小口子,以及过于红润的唇色。   骆书新坐在车上想了想,又给姜鉴发了一条消息,谁知这次发过去,后面居然多出了个感叹号。   骆书新被姜鉴拉黑了。   .   姜鉴回到家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边洗边告诉自己,自己和骆书新是见过家长的关系!   但这并没有什么明显作用。   在决定和骆书新谈恋爱之前,姜鉴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么纯情的人。   这脸皮跟耳朵简直不能要了,现在学习化妆技术,涂粉底做伪装还来得及吗?   姜鉴洗完脸冷静了一下,打开手机就看到骆书新挑衅般的“?”。   姜鉴木着一张脸,心说你有什么可发问号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反手就把骆书新给拉黑了,让他在小黑屋里好好反思一下。   姜鉴自顾自冷静了一会儿,回到卧室写了一会儿题目。   大概是昨天太子妃讲述的恋爱经历让姜鉴有了危机感,学习态度上明显上进不少。   他甚至有点理解殷英在听到杜立安说要异地恋时的危机感。   姜鉴专注的刷完了两张英语试卷,然后才偷偷摸摸的把小黑屋中的骆书新放出来。   这时骆书新的微信备注还是王八蛋,姜鉴本来有心改过来,但临到改名之时又突然后悔了。   想想骆书新今天的所作所为,虽然在某些地方可圈可点,但该挤兑自己的时候也没少挤兑。   算了,这个备注先留着,什么时候他表现好了再换回来。   姜鉴敲定了方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留下了隐患。   等骆书新看到这个备注,只怕他是有口难辩。   姜鉴下楼吃饭,周姨看姜鉴最近睡不好,特意帮他煲了养生的粥汤。   他心情好也就胃口好,多吃了几碗,看得周姨喜笑颜开。   周姨临走之前问姜鉴明天想要吃什么菜,姜鉴按照惯例回“都可以”。   虽然他的“都可以”,一直都是“你决定,但是我会很挑”的意思。   周姨:“明天你过生日哦。”   姜鉴微微愣了一下。   他的生日算是有标志性的,正好在国庆节第三天,说完全忘了也不可能,但他这两天晕头转向,确实也没太在意。   这时被猛然提起他才回过神,然后笑了一下,   “还是都可以,周姨您决定,我相信您的手艺和眼光,您手底下的菜就没有不好吃过。”   哪怕知道姜鉴是在故意卖乖,周姨还是被哄的开心,   “那我可就真决定了,不要明天挑食。”   姜鉴乖巧应声。   晚上姜鉴多上了一节网络补课,之后写完了英语的作业,顺便还写了一张物理。   这么一折腾就到晚上十一点多了,姜鉴放下笔,照例在微信巡视了一圈——这是这两天才多的毛病,就为了等骆书新的回复。   骆书新并没有新消息,但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已经活跃起来了,一群人大大咧咧的讨论姜鉴的生日。   群里艾特姜鉴的消息不少,他之前做试卷的时候开了会议模式,所以没注意到。   邵星的礼物提前选了同城快递,明天早上就能送到姜鉴家里。   其他的人在商量要不要明天晚上聚餐给姜鉴庆祝一下,都在问他想吃什么。   姜鉴自己忘的干净,但好在有人帮他记着。   临近十一点五十七分的时候,姜鉴的手机响起来,是一条短信,来自骆书新,上面写着“睡了吗?” 第53章   这年头短信一般都用来接收验证码,很少有人用做他途。   姜鉴切到回微信,回了骆书新一个“?”。   也不能怨骆书新,之前姜鉴把骆书新拉黑了,骆书新以为自己还没被放出来,所以才选了短信。   确认过姜鉴还没睡,骆书新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有了微信群里到前车之鉴,姜鉴若有所感,骆书新应该是为了他的生日打电话过来的。   姜鉴调好表情之后才点了接通,然后微微愣了一下。   视频电话那头的骆书新穿着深蓝色的星星睡衣,应该刚刚洗过头发,头发微湿。   姜鉴:“你在家?”   骆书新:“?”   姜鉴:“咳嗯没事,打电话做什么?”   骆书新:“你现在方便下楼吗?”   姜鉴:“?”   骆书新:“白天在你家橱柜给你留了个东西。”   姜鉴怔住,心说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姜鉴:“生日礼物?”   骆书新:“算是吧,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姜鉴微微扬起眉毛,一副难伺候的娇贵样,   “我可是很挑的。”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已经离开了书桌往楼下走,   “要是不喜欢,我会直接说的,你可不要哭鼻子。”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了厨房,姜鉴问是哪个橱柜。   骆书新瞟了一眼时间,此时正好十一点五十九分。   时间好似卡的刚刚好。   “左起第一个。”   姜鉴放下手机去翻柜子,留给骆书新的视角略微奇怪。   手机就放在柜台上,仰拍着姜鉴的下巴颏,线条干净,喉结尤为突出。   打开柜门就能看到一个个人风格很突出的纸袋,姜鉴取出来对着骆书新示意了一下,   “这个?”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姜鉴抱着纸袋和手机回到了吃饭用的长桌前,   “那,我打开了?”   他听到骆书新轻轻“嗯”了一下。   姜鉴在下楼的过程中对骆书新礼物的设想过很多可能,可能是像骆月生日相似的游戏周边,也有可能是自己学习上用得到的文具习题册,或者是设计独特的手链什么的。   他没想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只马克杯。   一只是蓝紫渐变色的浩渺星河。   还有一只是黑夜为背景的窗前黑猫和少年。   姜鉴:“……”   姜鉴彻底愣住。   他先是拿起蓝紫渐变色的那只,与自己母亲那只相差无几,乍看之下几乎毫无区别。   姜鉴妈妈的那个马克杯碎掉之后,姜鉴的第一反应是找一只一模一样的替代上。   但是不巧,那个杯子是姜鉴妈妈一个爱好陶艺的朋友送给她的,自制的手工艺品,世间只此一个。   因为找不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用焗补工艺把旧的补上。   姜鉴:“你在哪里找到的?”   姜鉴的声音很轻。   骆书新:“我最近几周的周末上了一个陶艺兴趣班。”   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礼物。   学习过程中废品无数,这个星空马克杯是上周周末他参加完竞赛之后,利用回到江水市的下午加晚上完成的。   姜鉴抿唇,别扭地问,“好学吗?”   骆书新点头,“还行。”   姜鉴又看了看那只黑猫与少年,少年只有个背影,是一头卷毛,   姜鉴:“怎么没有你?”   骆书新:“因为做这只杯子的时候还不确定你会不会希望我出现在这只杯子上。”   当时姜鉴在单方面疏远冷战。   骆书新:“抱歉,想不到更好的礼物。”   彼时的骆书新对姜鉴知之略少,只能送出这样的礼物。既想姜鉴会喜欢,又要藏下自己的小心思——也不知具体藏住了几分。   姜鉴的母亲和没能带回家的黑猫。   所有过去的岁月都已经过去,这是后来者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上的。   可骆书新仍想尽力补上姜鉴心口上的那份缺憾,哪怕只能补足一点点。   骆书新也不确定姜鉴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比起骆月这种有周边就一定会开心的人,让姜鉴开心的条件似乎要更为难以捉摸一些。   他像一道难解的文科题,没有固定答案,彼时的骆书新也觉得自己抓不住解题要点。   要避开姜鉴偷偷去上陶艺训练班,同时还要兼顾自己的学习和作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只能说尽力了,却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喜欢。   骆书新的声音很轻,“还算满意吗?”   姜鉴答非所问,“我刚刚想好了我的生日愿望。”   骆书新:“什么?”   姜鉴:“以后每年也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许给你听的生日愿望。   “会的。”骆书新仿佛在应下一个承诺。   姜鉴隔着屏幕看着那头的骆书新,对方的眸色略淡,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影响,像是蜜糖般的琥珀色。   认识骆书新,确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非常幸运。   .   姜鉴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做梦。   白天带骆书新去见了自己妈妈,晚上骆书新又送了生日礼物。   姜鉴以为晚上妈妈会来找他,和他叨叨几句。   但事实上并没有,姜鉴一.夜无梦,睡的香甜。   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只觉得神清气爽。   姜鉴醒来之后第一时间看了手机,果不其然有骆书新微信——夹杂在众多祝他生日快乐的微信消息之间。   微信的内容也简单,只发了个“早”字。   姜鉴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盘问骆书新自己亲妈昨晚有没有去找他。   这话有几分打趣的意思,但乍一听像鬼故事。   骆书新否认。   姜鉴自然的接话,“那应该就是她对我们俩在一起没什么意见的意思。”   两人又一起聊了会儿有的没的,姜鉴才爬起来穿衣洗漱吃饭。   早上周姨已经来过,帮姜鉴收了快递,这时候就堆在客厅里。   除了早餐,周姨还给姜鉴做了个冰淇淋蛋糕,就放在冰箱。   快递大部分都是邵星在内的那批去外省旅游了的货送的生日礼物,提前定好的同城快递。   姜鉴吃完了粥,开始坐在那儿研究邵星送了些什么。   按照姜鉴的经验,邵星送的东西总是不大正常,永远的剑走偏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每年都对邵星的生日礼物重点关注。   姜鉴拆包装拆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姜鉴:“?”   住在这条街上的大多都是熟人,熟人找姜鉴就直接叫姜鉴名字了。   就算是外卖和快递,小哥也会直接在门外叫“快递!”或者“外卖!”。   这种敲门的礼貌问询方式属实让姜鉴有些纳闷,放下手中拆到一半的快递,出去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乍看二十出头,穿着商务套装,脸看起来还挺眼熟。   女孩看起来有几分古怪的局促,   “我是姜总的秘书,姜总在江城,今天恐怕回不来了,托我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这么一说姜鉴就想起来了,上次他和姜知远从费老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家的路上是这个女孩开的车。   姜知远离开的时候还亲了这女孩子一口。   姜鉴刚刚的表情还是礼节性迎客,此时眉尖微蹙,明明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嫌恶之情呼之欲出。   女孩面对姜鉴的时候本来就心虚,看他不爽,顿时心虚的更加厉害,   “姜总本来准备今早赶回来的,实在是不凑巧,有点事情脱不开身……我,我只是过来送个礼物……”   姜鉴隐约觉得她的潜台词是想请姜鉴不要刁难她。   姜鉴确实没有这个打算,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和姜知远身后这群莺莺燕燕中的任何一个有所接触。   他接过礼物,“还有事吗?”   “没……”   姜鉴只听第一个音节就关上了门。   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被姜知远毁了个干净。   回到房间后也没了拆礼物的心思,姜鉴盘腿坐在沙发上,给骆书新发消息,问自己能不能过去找他玩。   答案显而易见,姜鉴甚至都没等骆书新回消息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换好衣服,把还没做完的作业往单肩包里一塞,挎上就下楼了。换鞋准备出门的时候,看到姜知远的礼物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礼物被包裹在一个不小的深蓝色礼品盒里,盒子用缎带打着花,不用打开姜鉴就能猜到会是游戏机或者乐高之类的东西——姜知远也就知道送这些了。   姜鉴回去把礼盒带上,本来是打算把这东西扔进垃圾桶的,但看看漂亮的盒子和脏污的垃圾桶,他突然改了主意。   打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做笔记的红色双头马克笔,用粗头在盒子上写上“全新,有需要自取”,然后把礼盒放在了垃圾桶旁边的干净空地上。   .   收到骆书新回复的时候,姜鉴人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骆书新说他下楼等他。   姜鉴心里一暖,给骆书新发了个两只企鹅互相亲亲的表情包。   他手比脑子快,可发完看着两只亲来亲去的小企鹅,还有红色爱心往外飘,一种微妙的心虚感突然涌上心头。   本来没什么,此时姜鉴却有种做贼心虚之感,甚至连脸颊都诡异的有些热起来了。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将企鹅表情包撤回,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怂了,于是换了一张二哈一口咬住另一只狗狗的头的表情包。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我已经看见了]   姜鉴:“……”   [姜炒土豆丝:哦]   [姜炒土豆丝:觉得企鹅不好看而已]   骆书新顺着他,   [蜡笔小新:我也觉得不好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姜鉴自顾自笑起来,收起手机,顺便打开车窗。   今天天气很好,风吹在身上也很舒服,自己正在奔向自己的男朋友,仅仅是想到这个就让姜鉴觉得高兴,有些幼稚,但掩藏不住。 第54章   姜鉴昨晚的睡眠质量不错,今天早上醒的也早,抵达骆书新小区也不过才上午八点多。   骆书新下楼接他,两人一起并肩上楼,明明两人关系已经不一样了,但相处起来却似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开门的时候骆书新放轻了动作,同时对姜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鉴:“?”   国庆大部分人都放假,直播流量好,骆月昨晚直播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这时还在睡。   姜鉴莫名有种瞒着女主人登堂入室的感觉。   他跟着骆书新轻手轻脚换了鞋,两人一起溜进骆书新的卧室。   进了卧室关上了门,说话的声调才正常起来。   骆书新的卧室一向整洁,此时唯一看起来有点乱的就是他的书桌,上面摆了卷子跟草稿纸。   大概在姜鉴到来之前,他在写假期作业。   姜鉴将单肩包挪到自己胸.前,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还热着的早点递给自家男友。   姜鉴胡说八道,“借花献佛,早上出门路过一个认识的阿姨的摊子,她强行塞给我的。”   骆书新接过来,“你呢,吃了吗?”   姜鉴:“我放假十点才起,现在不饿。”   他是真不饿,出门那会儿气都被气饱了。   姜鉴放下书包就开始在骆书新房间巡逻,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但今日自认身份不同,巡检一下自家男朋友的房间,理所应当。   好久之前他就对骆书新房间的玻璃橱柜感兴趣了。   里面摆着一些手工作品,以及奖杯、荣誉证书,甚至连奖状都被好好的整理归类过,一摞摆在里面——一看就是骆月的手笔。   这个玻璃橱柜是专门定制的,里面的手工作品是骆书新做的,有好看的也有糙的,品质随年龄变化。   骆月本来要将它放在客厅,可骆书新觉得丢人,好不容易才说通了把这个橱柜放在自己卧室。   姜鉴挨个巡视过去,感觉像在看自己错过的骆书新的人生。   “你小学不会是一年级跳四年级吧?”姜鉴记得骆月说过骆书新小学跳过级,“怎么没看到你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奖状?”   骆书新随口道,“那时候表现不好。”   姜鉴惊讶,“打基础的时候表现不好,小学还能跳级?”   骆书新:“有天赋。”   姜鉴:“??”   姜鉴转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一脸审判,“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内敛谦虚?”   骆书新抬眸,“有意见?”   啧啧啧,看这挑衅的样儿。   姜鉴不上这个当,转了话题问骆书新早餐好不好吃。   骆书新:“还行。”   其实他想说一般,烧卖有点过于腻了,不合他大清早的口味。   说话间姜鉴就已经晃到了骆书新身边,看骆书新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原本想说什么,姜鉴不大信,低头在骆书新手上咬了一口。   骆书新:“……”   小狗突然凑近低头从他手上叼东西,唇.瓣碰到了他的手指。   骆书新动作微僵,好似是为了缓解自己的不自在,嫌弃般的来了一句“也不嫌脏?”   姜鉴一脸莫名,“脏什么?”   姜鉴后知后觉,这人该不会害羞了吧?   他盯着骆书新的脸,格外认真的审视,恨不得把骆书新的脸盯出个洞来。   当初换奶茶喝的时候某人可不是这样的。   骆书新回头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姜鉴率先败下阵来,将视线移开。   一边恶狠狠嚼着烧卖,一边不服气的在心里嘟囔,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说起来是小情侣私下相会,应该会有很多活动才是,可事实上吃过早餐的姜鉴和骆书新就在书桌前坐下来,老老实实开始写作业搞复习。   国庆结束不久就是期中考试,姜鉴的达摩克斯之剑还悬在头顶上呢。   说来也怪,姜鉴自认这几天学习也算认真,在家的时候分明复习跟作业都进行的很顺利。   有了男友,连带着高考的目标学校都跟着一起调整了,倍感压力。   可往骆书新旁边一坐,压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骆书新的存在感强到难以忽视,手上写着写着就忍不住要侧头瞟骆书新一眼。   一开始是情难自禁,后来纯属抬杠,反复确认骆书新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还是说只有自己这么一惊一乍的,哪儿都不适应。   骆书新搞起学习来有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让他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写作业,他都能专注出单独开辟空间孤岛的感觉来。   但姜鉴平均不到两分钟就要看他一眼,这频率也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又是一次姜鉴侧头,骆书新干脆转过头跟人对视,眼底的询问不加遮掩。   姜鉴:“……”   在对方审视之下,姜鉴有两分心虚,脑子一抽就把作业搬过来了,指着手上正在写的一道题,   “这题我怎么算不对?”   骆书新垂眸扫了一眼题干,眉毛微扬,   “这题你不会?”   姜鉴扔了脸皮不要,一口咬死,“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姜鉴的错觉,他总觉得骆书新笑了一下。   眉眼微弯,好心情像是会从他眼中溢出来。   姜鉴撇开目光腹诽,有什么好笑的?   姜鉴说不会,骆书新就真停笔给人讲,拿了一张草稿纸放在两人中间开始列式子。   两颗头凑一块儿,距离近到姜鉴又能闻到骆书新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骆书新语调没什么起伏,但嗓音落在姜鉴耳朵里会化作毛茸茸的猫尾巴。   姜鉴心里被挠的痒痒的,每次一哥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脚下蹭来蹭去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姜鉴走神走的光明正大,视线从草稿纸逐步移到骆书新的脸上。   骆书新后知后觉,讲题的声音停下来,中性笔在拇指指背打了个转,再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新晋男朋友。   “诶,骆书新,我发现——”   姜鉴迎着骆书新的审视目光,故意将语调拉的长长的,却始终不吐后面的字。   眼底闪烁着光,骆书新想到每次明知故犯的闯祸一哥——反复确认你在看着它,然后一爪子把杯子推地上。   骆书新心中微紧,觉得姜鉴没憋什么好主意,   “什么?”   姜鉴倾身凑近,“我好像发现一件事,想要证明一下。”   为了讲题两人原本就凑的近,此时更是呼吸相闻,唇像是要落到骆书新脸上。   骆书新转笔的手已经停下来了,指节将笔捏的很紧,关节微微泛白。   虽然脸上仍绷着从容,但姜鉴却感知到骆书新的灵魂在挣扎要不要后退。   骆书新,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纯情。   之前姜鉴就对这件事若有所感,但是一直没有亲身证明过。   两人的唇已经离的极近,好像一个抿唇的动作就能碰到对方,双方的呼吸也能清晰地落到对方的脸上。   姜鉴的灵魂里住着一个恶趣味的孩子,人菜但瘾大那种。   故意将距离控制在将碰未碰。   本来是他试探骆书新,但姜鉴此时的心跳也有些加快。   此时的一秒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姜鉴微微凑近,似乎是情不自禁。   双唇相贴,柔软湿润。   明明还没有如何,两人却都像是要忘记呼吸似的。   恰在此刻,卧室门锁突然咔哒一声清响,同时把手转动。   姜鉴像是突然惊醒,猛的撤回去。   结果失去平衡,撞到椅子,连人带椅子直接翻地上。   姜鉴和骆书新都以为是骆月起床了,打开了骆书新的卧室门。   可此时开了锁的卧室门并没有被推开,只有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猫挤开一道门缝,走了进来。   进门后察觉到来自姜鉴和骆书新的视线聚集,它微微侧了一下脑袋,似乎有些疑惑这两人为什么都盯着自己。   姜鉴:“……”   骆书新:“……它会开门。”   姜鉴:“…………”   一哥很快放弃了思考,高贵如它,抖着一身毛颠颠的往前走了几步,一步跳上骆书新的床,在上面窝下来,翘着后腿舔蛋.蛋。   姜鉴坐在地上,整个人还没回过神。   这时他突然听见一声轻笑,转过头就看见骆书新眉眼俱弯,笑得春风拂面。   姜鉴不知被戳到了哪个是神经,干脆坐在地上缩起来,抱着膝盖埋着头,深感没脸见人。   本来是想测测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纯情,谁能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   买一送一。   他们俩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笑话谁。   骆书新伸手揉了揉卷毛小狗的头发,“起来吧,不是说这题不会吗?”   语调里的笑意还没褪干净。   姜鉴头也不抬的拍他的手,“我不!把你的手拿开,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   “你不活了我怎么办?”语气还挺认真。   姜鉴:“?”   这王八蛋还敢打趣自己?   姜鉴抬头瞪了骆书新一眼,临时决定不跟人一起玩了。   带上自己的试卷课本,去骆书新的床上呆着,和猫一起玩儿去了。   .   骆月一觉睡到接近十一点才起,昨晚趁着流量好直播到晚上三四点,中午起来也是跟游魂一样,深感上了年纪不适合熬夜了。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洗漱好了去问骆书新午餐想吃什么,这才发现姜鉴的存在。   姜鉴盘腿坐在骆书新的床上,抱着猫,手上拿着习题册,用一个别扭的姿态奋笔疾书。   黑猫团成一张猫饼,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受影响。   “小鉴?你怎么在……这儿” 第55章   骆月略有一点惊讶,没想到一觉睡醒家里多了个人。   姜鉴原本就姿势扭曲,看到骆月愣了一下,缓缓把身子坐正,莫名有几分不自在,   “咳……骆姐。”   骆月没绷住笑,“怎么心虚成这样,干什么缺德事了?”   姜鉴一愣。   他也没想到自己直接把心虚挂脸上了。   骆书新和姜鉴不同。   姜鉴是无牵无挂,他妈妈自小宠溺他,别说人已经去世了,就算人还活着,看他做同性恋,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于姜知远,那就更不需要姜鉴多考虑了,就姜知远现在的所作所为,姜鉴还愿意叫他一声“爸”,就算给他面子。   他和骆书新一起,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是骆月。   喜欢谁要和谁共度余生,表面上看是一件只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但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无法脱离父母亲人朋友而独立存在。   姜鉴顶着心虚,脑子疯狂运转想要表现的正常一点,只是他还没想出具体的解决方案,骆月就已经把这茬带过去了,改问姜鉴和骆书新今天想吃什么。   骆书新回了句“都行”。   姜鉴卖乖,脸上堆笑,“骆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听着忒假,”骆月笑着点姜鉴,“但胜在中听!”   说完又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什么时候你这张嘴也能向小鉴学习一下?”   骆书新面无表情:“怕是学不来,某人是天生的。”   姜鉴:“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骆月笑着跟俩小孩打趣了一下就先出去了。   姜鉴强作轻松的神经这才真的放松下来。   他摸着一哥柔软的皮毛,看着关上的房门,又转头看了骆书新一眼。   骆书新:“怎么了?”   姜鉴张了张嘴,愣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我们……”   骆书新静静看着姜鉴。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骆姐?   我们要不要告诉骆姐?   句子很简单,姜鉴也很明确自己想问什么,但是……   姜鉴看着骆书新,觉得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全线崩溃。   骆书新:“我们?”   姜鉴:“我希望我们能走的远一点。”   姜鉴都已经在考虑上大学的事情了,将来还会有工作,结婚——领不了证,但不耽误办婚礼啊,再大一点,可能会领养孩子……   姜鉴垂下视线,心道,既然计划走得很远,那骆月作为骆书新的至亲,迟早知道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逃避就能避免的问题。   姜鉴声音很轻:“你觉得她能接受吗?”   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她会跟骆书新吵架吗,还会大清早看见我出现在骆书新的房间里神色如常吗?   我在她眼里会不会变成一个男狐狸精?专门霍霍他儿子那种。   姜鉴突然用力搓了搓脸:“没事,有点习惯性杞人忧天,你当我没说。”   姜鉴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他跟骆书新才刚刚在一起,总共也不到三天,考虑的忒远了。   快乐人生的秘密一定是注重当下及时行乐,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过于忧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鉴正给自己灌鸡汤呢,卧室门轻叩了两下,然后被推开。   姜鉴侧头。   骆月站在门口,递进来一个礼物盒子,“生日快乐!”   姜鉴:“??”   骆月笑:“怎么这幅表情?”   姜鉴看骆书新。   骆书新坦白从宽,“她非要问你生日。”   姜鉴:“……”   姜鉴接过礼品盒,干巴巴说了声谢谢,明显有点儿出乎意料,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   尤其是自己刚刚干了心虚事,把人儿子拐跑了的前提下。   骆月笑着道,“可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也请装一下,我真的尽力了。”   盒子不小,姜鉴坐在床上拆了包装,发现是一款新乐高。   姜鉴很喜欢,但情绪有点压抑,只能道:“很喜欢,谢谢骆姐。”   骆月:“怎么听着那么敷衍呢?”   姜鉴仰头送了人一个挺明媚的笑。   .   午饭是骆月做的,因为没料到姜鉴会在他们家吃午饭,所以没有提前备菜,自炒的菜算不上丰盛,但骆月叫了外卖做外援,还订了蛋糕。   吃饭之前骆月还煞有介事的给姜鉴唱了生日快乐歌,自己唱不算,还死活要拉着骆书新一起唱。   骆书新活像是被人强拉出来卖笑的,一首生日快乐歌干巴巴的,被自己亲妈嘲笑了个彻底。   明明是挺开心的氛围,姜鉴也跟着挤兑和笑个没完,但心底总有一点落不到实处。   骆月越好,他越觉得自己在做亏心事。   他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舍弃骆书新,只是和骆月待在一起,尤其是看到骆月对自己好的时候,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三人吃了饭,分了蛋糕。   本来今天轮到骆月做饭和洗碗,但骆月昨晚熬夜消耗过大,再加上张罗了一桌子的菜,精力有些跟不上。   这时提出和骆书新交换,今天的碗骆书新洗,明天骆书新做饭的碗由骆月来洗。   姜鉴听到一半,抱着猫举手自告奋勇,“我来吧!”   骆书新骆月齐刷刷的看向姜鉴,然后又一起移开头。   姜鉴脸上挂不住,“干什么?洗碗我还是能洗干净的,不会打破你们家碗。”   骆月倒不是这个意思,姜鉴既是客人也是寿星,轮不到他来动手。   最后的碗还是由骆书新去洗的,姜鉴坐在沙发上和骆月聊天。   某人抢了别人的儿子本来就心里发虚,聊天的时候自然是卯足了劲儿让骆月开心,全程捧着骆月聊的。   可骆月也不傻,聊着聊着就回过味儿来了,一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姜鉴,“你不对劲。”   姜鉴:“……”   骆月合理揣测,“想让我游戏带你上分?”   “……”姜鉴回过神,“对!这不是正在研究怎么开口比较顺理成章吗?”   骆书新出来就见到姜鉴和骆月各抱着一个手机分坐在沙发两端——姜鉴打游戏都抱着一哥不撒手。   这种场合骆书新向来插不上手,只在姜鉴旁边坐下来,顺便将姜鉴腿上的黑猫捞到自己怀里。   姜鉴好不容易才借着游戏找回自己的节奏,骆书新往他旁边一坐,他立刻又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瞎紧张。   本来玩的好好的游戏也开始频繁失误,一个不留神就惨死了。   姜鉴惨叫一声,那头的骆月立刻安慰,“没事没事,姐还在,不慌。”   骆月专注于手机屏幕没有抬头。   姜鉴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想将毫无芥蒂突然坐过来的骆书新暴打一顿,可侧头看了人一眼,骆书新一脸状况外。   姜鉴:“……”   姜鉴想不明白,骆月是骆书新的妈妈,真有出柜压力,也该是骆书新有压力。   怎么骆书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张旗鼓的贴着自己坐,还从自己怀里捞猫。   不是说骆书新的行为本身越界,只是姜鉴如同惊弓之鸟,自己心思不正,自然觉得什么举动都惹人怀疑。   姜鉴靠自己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但很快,骆书新作为他的新晋好男友,自己把答案送到他眼前了。   一局结束,骆月询问姜鉴要不要再开一局的时候,骆书新插了个话头,他说有件事要和骆月说一下。   骆月眼中的疑惑带着淳朴天然,完全不知道他儿子将给她投送何等炸裂的消息。   骆书新:“我谈恋爱了。”   姜鉴一惊,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转头一脸震惊的看骆书新。   骆月则是一喜,手头游戏也不香了,满脸写着欣喜八卦的求知欲,   “真的假的?谁,我见过吗?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孩子吗?”   姜鉴又是一惊。   他脑子不够用,一时没反应过来“上次说的女孩子”是哪个,就把重点放在“女孩子”三个字了。   骆月被姜鉴的反应弄得满头问号,   “不是那个?”   骆书新拍了拍姜鉴的背,当给这一惊一乍的孩子顺毛了,   “是那个,不过性别上面有点误差,我当时没有纠正。”   骆月:“?”   骆书新:“是个男孩子。”   “……”   姜鉴的心脏都快停跳了,紧张得像只受了惊的猫。   骆月在姜鉴的反应中渐渐回过味来,她想到了姜鉴今天早上的反常,又想到了自家向来不跟同学亲近的儿子转学之后就突然与姜鉴交好。   骆月脸上的八卦与兴奋渐渐褪.去,表情停在愕然与无言之间,视线在姜鉴和骆书新之间逡巡了几周,   “不会是……”   骆月没说完,视线停在姜鉴脸上,等待答案。   骆书新嗓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语调从容,他先是“嗯”了一声,肯定了骆月的想法,然后才补充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姜鉴,我的男朋友,嗯,初代。”   姜鉴:??   这种时候了,这位居然还能想得起来记仇?   骆月的表情已经完全僵化,看起来像是信息过载CPU烧了。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骆书新用胳膊肘撞了姜鉴一下,   “不改口叫人?”   多么明显的恶趣味,可惜姜鉴太过紧张,没反应过来骆书新在报复性的逗他。   居然站了起来,一副准备挨训的模样,明显不够用的脑子转了两圈,迟疑的道,   “阿……阿姨?”   骆月:“?” 第56章   骆月有点没反应过来是真的,忍不住被姜鉴给逗笑了也是真的。   这会儿表情有点扭曲,整个人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把站起来一脸局促的姜鉴拽回到沙发上,   “接着坐你的,我又不吃人——还有,别叫阿姨,乍一听感觉我要五十了。”   骆月明显是吃惊的,但这个反应已经比姜鉴预想的好很多了。   骆月自顾自冷静了一会儿,再一抬头,突然发现俩孩子都在盯着自己看,看样子还在等自己说话。   像两个小动物,尤其是姜鉴。骆月又想哭又想笑,脑袋都疼了,   “你们这么盯着我做什么?非得这么着急,这么大个事儿不得给我点时间消化一下?”   话音刚落,眼看着姜鉴表情要变,骆月慌忙补了一句,   “我说消化一下,又没说不准!做什么,过生日可不兴掉金豆子哈。”   姜鉴:“……”   掉金豆子倒是不至于,但骆月说需要点时间的时候他确实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姜鉴:“消化一下是指需要消化多久?”   “半个小时?”骆月想了想,“给我半个小时理一理,想完我来和你们说。”   骆月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临走之前担心姜鉴有心理负担,还揉了揉姜鉴的头发。   尽管骆月表现的一切如常,但她经过沙发角的时候撞在扶手上了,撞的不轻,她第一时间回绝了过来扶他的姜鉴和骆书新,一边揉腿一边往房间走   很明显,她受到的冲击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骆月一直自诩开明,也曾说过骆书新找个同性别的她也不会有意见,但真的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懵,而且懵的厉害。   成年人经历的更多,吃过更多的苦,也遭受过更多来自社会的恶意。   骆月比姜鉴和骆书新更加清楚,当今这个时代没有开明到大众想象的那个地步,这俩孩子如果非要舍弃康庄大道往小路里钻,弄不好就要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   她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太多个人成见,只是第一时间预见了太多两个孩子还没有预见到的苦。   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人生路上走的路太过崎岖。就好像听到孩子突然说自己不高考了要去追求梦想,再开明再支持追求梦想的家长都得懵一下。   .   看着骆月关上门,姜鉴才回头看向旁边淡定的骆书新,欲言又止。   骆书新:“总要告诉她的。”   姜鉴:“……”   骆书新没说的是,今天的姜鉴反常的太明显。   这件事情不解决,姜鉴心里也有疙瘩,大概在每个想到骆月的瞬间都会心存愧疚。   骆书新不想姜鉴因为自己背负太多不必要的负罪感。   姜鉴垂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骆书新说的对。   如果他们两个人想走得足够远,那就总要告诉给骆月的。   ……虽然姜鉴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估计他骆姐也是。   昨天是骆书新见家长紧张,今天轮到姜鉴了。   两位少年都自诩了解自己的母亲,也都确信母亲会和自己站在一起。   为了缓解姜鉴的紧张,骆书新开电视陪姜鉴玩了两局游戏。   骆书新本来就是游戏黑洞,再加上姜鉴心不在焉,几局下来战绩惨不忍睹。   骆月像是一进卧室就定了闹钟一般,说半小时就是半小时,半小时之后她就推门出来了。   骆月出门后关了电视,然后站在电视前先总结陈词以定军心,   “我对你们在一起的事情没有意见。”   “但是?”姜鉴觉察到骆月还有后话。   骆月:“没有但是,只有‘只是’,只是我想分开问你们几个问题,不介意吧?”   骆月先点了骆书新,让他跟自己回房间说话,离开之前再次安抚了姜鉴情绪。   可惜没有明显效果,姜鉴心里还是毛毛的。   想来姜鉴自小都是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请家长等处罚结果之类的事情数不胜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紧张的等待一件事情的结果。   骆书新跟骆月回了房,母子俩相对而坐。   先是两人一起沉默了片刻,过后骆月才率先开口,   “是认真的?”   “嗯。”   “真喜欢?”   “真喜欢。”   “不改了?”   “这辈子没打算改。”   “……”   “我是认真的。”   骆月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程序走的没必要,可不走这个流程她不甘心。   骆月看着骆书新的脸,一时无言。   回首望去好似不过是一晃眼,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就长成了比自己还高的少年。   其实骆书新眉眼神.韵很像他的父亲,丰神俊朗,走哪儿都能招小姑娘的喜欢。   虽然,长得像他父亲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骆月:“多的我也不说了,本来想告诉你这条路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苦,但转念一想,和你小时候比,可能这也不算什么苦。”   谈恋爱这种事,只要人对了,什么都对。   人不对,性别什么的都是白搭。   骆月:“喜欢了就好好喜欢,全力以赴。哦,对了,高三毕业之前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给别人了,知道吗?”   骆月操心的说了点儿有的没的,又没忍住开始八卦,   “你是同,还是双?”   骆书新:“……”   骆书新:“不清楚,只喜欢过这一个。”   骆月:“也是……随意吧,同还是双都好,不做渣男就行。”   说完了这些骆月有些词穷。   但对骆书新,她本来就没有太多能说的。   他跟骆书新之间一向平等,骆书新今天告诉她也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告知一声。   别说骆月没意见,就算她今天有意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走完流程骆月便冲骆书新摆摆手,   “行了,你出去吧,把我儿媳叫进来。”   骆书新没立刻起身,嘱咐了一句,“你别吓他。”   骆月一脸无语,“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忘了娘了?你摸摸你的良心,今天我跟他,谁受到的惊吓比较大?”   骆书新抬手,曲起的食指关节碰了一下鼻尖,   “我过去叫他。”   骆书新出去的时候,姜鉴尚且坐在沙发上发呆,门被推开的响动吓了他一跳。   他以为骆书新和骆月要谈好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卷毛小狗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   同样是见家长,骆书新昨天只是有一点紧张,姜鉴这会儿是心在悬崖边上。   骆书新还没开口,姜鉴就先站起身,试图从容,   “到我了是吗?”   知道的他是要和男朋友的妈妈谈话,不知道的看他那个步子迈的,以为他要上断头台。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骆书新突然拉住他。   姜鉴:“?”   骆书新凑过来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姜鉴:“!??”   how big胆??!   怎么敢的啊这个人?   骆月的卧室门是关着的。   但这并不影响姜鉴的心脏都被吓得要跳出来了。   骆书新声优柔和:“不要紧张。”   姜鉴:……   你不是嚯嚯别人家儿子的男狐狸精,你当然不紧张了!!   姜鉴亏就亏在自己妈妈走的早,但凡能倒转身份,姜鉴看他紧不紧张!!   姜鉴进门的时候骆月第一时间朝着姜鉴笑了一下,虽然她自己也是震惊未过,但也不想将压力转到姜鉴身上,   “来坐,不要紧张,我真的没意见,就是随便聊聊。”   姜鉴老老实实坐下,规矩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对着姜鉴,骆月的话反而要多些。八卦他们俩什么时候喜欢的,谁先告的白,在哪儿,走的什么告白流程。   本来是为了帮姜鉴放松,结果越聊姜鉴越紧张。   姜鉴告的白,在小树林,强吻。   听听听听,是人干的事儿吗?   姜鉴也不和骆月绕弯子了,一脸沉痛,   “我是真的喜欢他,就算您不同意,我也不会放手,我顶多只能保证自己尽量不再出现在您眼前。”   骆月:“……”   骆月:“我是真的没打算阻碍你们俩,怎么,我长得像老巫婆吗?”   姜鉴:“……”   姜鉴嘟囔:“那这么正式的谈话总不是为了满足您的八卦欲吧?”   骆月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的确不是。   骆月:“我其实还想告诉你一些事,一方面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另一方面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骆月:“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过,如果将来小新交女朋友了,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对她坦诚以待——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我儿子是个坏人,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   小狗疑惑.jpg   骆月:“骆书新的父亲有家暴行径,他的爷爷也有,他的曾祖父也有——我进那个人渣的家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家遗传性家暴。”   姜鉴愣住。   正如骆月自己所说,她不是觉得自己儿子是个坏人,而是觉得姜鉴应该知道这件事,这只是一个对过去的自己的弥补的流程。   但哪怕逻辑已经清晰的摆在这里,姜鉴还是下意识的想为骆书新辩解。   暴力两个字和骆书新简直八竿子打不着,哪怕骆月是亲妈,姜鉴也近乎荒谬的有种她在污蔑骆书新的感觉。   只是姜鉴还没来得及开口,骆月就已经开始进行了下一个话题,   “还有就是,小新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极端,在性格方面。”   姜鉴试探道:“您是在为了劝退我而……”   给自己儿子泼脏水吗?   骆月摇头,“他说他喜欢你,这辈子没打算改,那你就很有可能是除了我之外,这辈子他最亲近的人。”   骆月:“我是希望你能善待他,尽可能的多照顾他一点,不要让他再走到那个境地。”   姜鉴:“?”   骆月:“你知道他去年休过学吗?”   姜鉴:“隐约听说过。”   “他用这一年把他爸送进了监狱,”说到这里骆月苦涩的笑了一下,“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没有保护好他,反而要他来保护我。” 第57章   这是一次并不明显的带有私心的恐吓。   骆月确实早就计划要将一切坦诚给予未来的儿媳妇,但计划的是自己儿子和人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自己再来告知这一切。   刚刚听说骆书新和姜鉴的事就和盘突出一切,算是她的最后一次挣扎。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点旧事不太可能吓退热恋中少年。   骆月的老家在一个极为偏远的小山村,在那里,大部分她的同龄人在读过初中之后就毕业打工挣钱结婚生子了。   骆月也不例外,初三的时候就和班上的一个男生遖峯早恋。   初三毕业,还没有举办婚礼就有了骆书新,然后匆匆忙忙过了门,才十几岁就成了人家的新媳妇。   那个年纪领不到结婚证,但偏远山村也没人在乎,多的是十几岁就结婚生子的,办了酒席就在一起过日子了,到了年龄再去把结婚证补上。   如果骆月选的是一个符合大众印象的正常人,她的人生大概就和那个偏远小山村里的大部分女孩子的平凡一生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办过酒席,骆书新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骆月就挨过打。   骆书新出生了之后,骆书新和骆月一起挨打。   骆月的公公和男人会家暴,村里人人皆知。但大部分人对此的态度是一样的,他们觉得打人不对,事后议论纷纷,但母子俩挨打的时候大家只会听墙角再低声谴责几句,没有一个人会真的站出来多管闲事。   没有领过结婚证,自然也就谈不上离婚。   骆月带着骆书新回过很多次娘家,但娘家不是很欢迎他们,只要婆家有人来接,娘家都会帮忙劝。   骆月结婚的时候才十几岁,严格来说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目光短浅,带着骆书新兜兜转转,始终转不出那几个小村子,自然也找不到出路。   大概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养大的,骆书新从小就话少,很倔,而且自从懂事之后,性格中就有些极端。   他不止一次的为保护骆月反抗过,骆月也为保护孩子也反抗过,可下场只会是母子俩被打的更惨。   大概是骆书新二年级的时候,骆月有一次被她男人打的半个月起不了床,修养期间的某天半夜,她听到门口有人说梦话,出来一看,发现是骆书新抱着一把柴刀睡在她房间门口——因为她那个人渣公公酗酒,经常半夜才回来,回来发酒疯就把骆月从床上拖起来打。   此时回忆起来,骆月还记得那种心惊胆战。   她偶然发现自己不过几岁的儿子居然已经有了拿刀杀人的念头。   她一直受小山村封闭的舆论影响,被打的再狠也从未想过逃跑。但从那时候起的,骆月人生第一次有了带着孩子逃跑的念头。   再不跑,这孩子可能会废掉。   一个几岁就敢想着杀人的孩子,长大了能做一个正常人吗?   今天是为了保护她,那以后呢?会变成这种家庭氛围的延续,变成另一个极端的暴力狂吗?   骆月不敢深想。   逃跑的念头出现之后就一直萦绕不散,可冲动过后是迟疑。   在村子里日子再不好过孩子也不会饿着也有学上,出去之后自己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技术的人,能保证孩子吃饱穿暖受教育吗?   真正让她做出决定的是不久后一次意外。   那天她男人也跟着公公学,喝了酒,醉醺醺的,不知道怎么栽进了村子的水塘里,据说人差点淹死了,还好有村民路过,这才叫了人一起合伙救上来。   救活之后,男人回家发了疯,非说他掉进水塘差点死掉全怪骆书新,是骆书新干的,把骆月和骆书新往死里打——而那时候,骆月肚子里有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   她还不知道那个孩子存在过,那个孩子就没了。   她也差点跟着没了,是骆书新拼死跑出门去找了人送她去的医院——当时她男人发完了酒疯在床上呼呼大睡,谁也叫不醒。   说到这里,骆月撸起自己的袖子给姜鉴看她胳膊上的皮肤——纵横交错的疤痕,坑坑洼洼麻麻赖赖的。   “你知道火钳吗?这是被烧红的火钳烙的,小新身上也有,在他九岁之前,我们娘俩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姜鉴:“……”   姜鉴嘴唇颤抖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这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到了很多。   譬如骆书新后腰那块疤;   从认识骆月开始,无论多热她都不会穿短袖;   还有骆书新被凳子脚划破腿之后,面对鲜血的那种麻木感;   以及当骆书新聊到殷栩为妹妹出头不怕坐牢的时候,那种冷静却又客观的分析对方心理的状态。   提到那两个人渣,骆月眼底有种冷静克制的恨意,   “那个男人当初一口咬定,他差点被淹死和小新有脱不开的干系——我当时虽然选择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但我其实心里知道,他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会!”姜鉴下意识出声,“骆书新不是那种人!”   骆月看着姜鉴的反应笑了一下,放下衣袖,再开口语气中隐约有几分欣慰,   “你这么坚定,就说明我当初下定决心带他走是对的。”   脱离了那个环境之后,骆书新长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大众印象中的好人。   如果说他做坏事,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相信他的品行,为他辩驳。   骆月带骆书新跑了三次,前两次被抓回来被打的不轻。   可越是被打骆月越是要带骆书新走,她不想自己儿子将来也变成这样,只要看到骆书新眼底对那两人流露出的恨意她就觉得害怕。   人渣确实该死,但不能死在自己儿子手上。   骆书新要干干净净的,他要做个正常人。   为了两个人渣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不值当。   “在小新九岁那年,我成功带他逃出来了,第一站去的广州。”   九岁,三年级。   姜鉴想到了自己早上看的玻璃橱柜,里面没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奖状。   骆书新轻描淡写说自己那时表现不好。   当时姜鉴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心头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像是有针在扎。   轻描淡写掠过去的人生,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暂时逃出了生天,可刚刚出去的日子也算不得好过。”   骆月没有社会阅历,没有钱,吃住都是问题,带着个阴冷孤僻的孩子,既要解决生计,又要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   生活的苦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   刚刚逃出来的骆月像是得了Ptsd,她生怕自己的儿子走上歪路,某两个噩梦一样的人仍旧在折磨着他们母子俩。   她午夜梦回被惊醒,总要提醒骆书新不要成为那样的人,说虽然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但你和他是不一样的。纵使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有暴力倾向,你也要做和他们不同的人。   骆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在教育他,在帮他成为一个正常人——其实暴力只是换了种形式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强调你身上流着对方的血,说你们这支血脉的祖祖辈辈都不是好人。   好在最后骆月醒的早,挽救的及时。   .   提起旧事,骆月有种做梦一样的恍惚。   每一步都像是从梦里走过来的。   逃离是肉.体上的自救。   挣扎是精神上的自救。   在这个过程中走过弯路,也被很多人帮助过。   骆月一步步从最低端最没有保障的小厂厂妹,到抓住风口,现在转行做游戏主播。骆书新从一个少管所预备役,到现在成为一个略有名气的高中里的优等生。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从人格来讲,骆书新几乎是完全摒弃掉九岁前的自己,后天重塑了一个新的人格。   而其中要付出多少自我否定和自我挣扎,不得而知。   他们能走到今天,得说一句幸运。   尽管他们两人主观上都非常非常努力了,依旧要说一句幸运。   .   姜鉴已经快要忘记他是因为自己和骆书新谈恋爱才会坐在这里的,此时完全想不起任何跟恋爱相关的话题。   他就只觉得心疼。   一个出生就很幸运的人,在面对这样的人生的时候,能说出口的话是很少的,自己人生中的苦难不值一提。   当你真的共情他们的苦难,语言就是贫瘠而苍白的。   姜鉴搜肠刮肚,也不过就能够干巴巴的来一句“幸好”,   “幸好你们都出来了。”   可话出口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既然骆书新九岁的时候就已经逃了出来,并且重塑自我过上了新的生活,那……   “他去年为什么要休学?”   骆月:“因为他找上来了。”   所谓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一个酒鬼加暴力狂,他讨到第一个老婆是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张皮相,再加上全村对外村的骆月的欺瞒。   这样的运气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骆月出逃之后,他就是一个鳏夫,尤其是他父亲因为酗酒得肝癌死去之后。   没老婆,没儿子,没收入,全村的笑柄,跟人吵架骂街的时候都要被骂“你将来死了都没人给你送终”。   本来人海茫茫,一直杳无音讯。   可骆月一开始做直播的时候是露脸的,那么多年过去,生活步入正轨,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她长得好看,露脸有优势,只是规规矩矩打游戏,观众老爷们也更爱看长得好看的主播打。   他们就是这么被找到的。   就在去年。   老婆成了知名小主播,儿子也长成了一米八的大高个。   男人一事无成加酗酒,身体也垮了,所以见面之后他没有用强,而是开始了卖惨。   去骆月的直播间卖惨;去骆书新的学校门口卖惨;在他们租住的小区门口,跪在地上用带骆月和骆书新照片的大字报卖惨。   轻描淡写自己犯下的过错,浓墨重彩自己的思念与悔恨。   “我只是想要一家团圆啊!!原谅我吧!”   绝不违法乱纪暴力骚扰,报了警,警察过来也只能批评教育。   以一己之力搅的骆书新和骆月不得安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骆月:“小新骗我给他办理了休学,说我们一起接着逃。可休学办理好……”   姜鉴:“办理好?”   骆月:“他留了一张纸条,宣布和我断绝关系,说要跟他父亲走,要回去认祖归宗……之后就和那个人渣一起消失了。”   消失了快一年。 第58章   骆月并不相信骆书新舍弃了自己。   这孩子有多恨那个人渣,骆月恐怕比骆书新自己还要清楚。   “我一开始是真的害怕,怕哪天突然收到法院的通传书,说我儿子杀了人……”   骆月微皱着眉头,眸光跳动,仿佛只是回忆就能将她的情绪拉回到那时的恐惧之中。   姜鉴语调放轻,“然后呢?”   “最开始我到处找他们,特意回了一趟老家,以为能在那儿找到他。可回去之后没遇见人,只能在老家留了个信,让邻居家的嫂子帮忙,说如果看到他们回来了,立刻打电话给我。”   “之后又寻了一些其他的地方,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月,一无所获——最后没了法子,实在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我就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一边忐忑的在本地寻找,一边等待。”   可事实上,骆月也不知道自己等到的会是什么。   什么都有可能,真的。   她就这么等了七个多月,骆书新才回来。   而那个人渣,因为盗窃和过失杀人进了局子,举报和提供证据的人都是骆书新。   姜鉴:“……过失杀人?”   骆月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问过,他始终没有细说。”   骆月还记得那是个傍晚,天边有晚霞,火红色的云彩镶着金边,霞光透过窗户撞进来,连屋子里的家具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橘红。   当时骆月在吃晚餐,白粥拌咸菜,不是没钱,而是没精力去做菜。   粥是早上煮的,没热,直接吃的冷粥,咸菜是超市买的。   吃到一半她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当时她还尚且没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有贼。   可等门被推开,他儿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高高瘦瘦的,挎着单肩包推门进来,就好像以往放学一样。   当时的骆月怀疑自己在做梦,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进来的骆书新倒是神色如常,语气之中颇有几分的庆幸,说,“幸好你没搬家”,然后对着桌上的菜皱起了眉头,问她怎么吃这个?   骆月曾无数次幻想再次见到儿子的时候她会作何反应。   会扑上去抱着儿子大哭,说妈妈对不起你;还是拎着儿子一顿暴揍,问他怎么敢抛下自己一个人走的。   可事实上当时骆月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她就只是愣在那儿,表情跟情绪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给冻住了。   预想中的欣喜与愤怒都像是来自水底的声音,始终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   看自己母亲发呆,骆书新才说出另一个消息——他们不用再害怕那个人渣了,他进监狱了。   骆月花了三天才回过神,前几天她老觉得自己在做梦,游魂一样,哪怕每天守着儿子盯着看,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总觉得下一瞬就要梦醒。   第三天的晚上,她做了个噩梦被吓醒,大晚上跑去自家儿子的卧室确认,发现人还在,她才稍稍有些实感。   有了实感后她就把熟睡的儿子抓起来暴打了一顿,用巴掌和拳头在儿子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哭,那次发泄之后,他们两人的生活才算真正的回到正轨。   之后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整,办理转学,离开那个城市,骆月的直播事业也申了个小号重新开始,从露脸变成不露脸。   好几个月的休整之后,才有姜鉴所见到的骆书新。   .   骆月讲完整个故事有些口干舌燥,情绪也低落的厉害。   原本她以为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可真的提及过去种种她才发现,那些事情永远过去不了。   只是口头简要讲一讲,都觉得心头被压的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坐在她对面的姜鉴也是一片沉默。   人生就是这样的,哪怕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甚至于分享同一张课桌。   但大家依旧是不同的人,身后的故事千差万别。   姜鉴聪敏,他大概能想到骆月说出这些故事的用意是什么。   是一份善意,也是一次恐吓。   同时,也是对骆书新的一种偏爱。   她希望骆书新的伴侣能够了解骆书新的人生,知道他骨子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这个前提下,姜鉴相信,她也在暗暗期待姜鉴能够被这份人生经历吓退。   家庭环境和遗传基因不好,暴力倾向。   可能在小时候就尝试过杀人,杀死自己的父亲。   就在去年,也许,有那么一种可能性,他父亲能进局子,背后有骆书新的推波助澜。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该有的经历。   骆月明明可以等骆书新和姜鉴关系稳定,二三十岁的时候,说要结婚或者要领养孩子的时候再来讲这个故事。   现在来讲,怎么想都有吓人的成分在。   在这之后,如果姜鉴没有被吓退。   那这就是偏爱,是一次卖惨,骆月希望这个没被吓退的人在知道骆书新过去所经历的苦楚后,因为怜惜,以后的人生多去包容照顾骆书新一些。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厉害。   姜鉴花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他们一起消失了一年,那,他回来之后身上有新添伤疤吗?”   骆月:“……”   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姜鉴的态度。   他没有被吓到,也不会后退。   骆月说不清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我不知道,大小伙子了,我也不能扒了他的衣服检查不是?”   姜鉴再次沉默。   他忍不住想骆书新后腰那块疤到底是小时候留下的,还是去年留下的?   个子那么高,力气也不小,他应该不会站着挨打吧?   ……   …………   想不到答案。   说到底姜鉴也不认识那个人渣,不知道对方有多高,有多壮,骆书新对上他会不会吃亏?   他幻想了一下骆书新小时候的样子。   容貌体型都比现在的骆书新小几号,瘦弱,冷漠,阴戾,倔强——那种大街上多看一眼就会觉得害怕,觉得对方会随时发疯打人,自己绝不会主动上去招惹的孩子。   可转瞬他又想到了骆书新现在的模样。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分享着同一张课桌,骆书新把草稿纸放在他们之间,中性笔在纸张上留下流畅漂亮的字迹,澄澈清润的嗓音讲着简单的解题步骤。   阳光从窗外照到骆书新的脸上,近乎琥珀色的眸子透着光,发现自己走神,他会用玩味的眼神审视自己,中性笔在他拇指指背打着圈,接吻的时候会紧张,可所有的紧张都藏在伪装出的波澜不惊的淡定之下。   完完全全的两种人,姜鉴没办法将这两种人重叠在一起。   他也想象不出,骆书新到底是花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从幼时的模样变成现在的样子。   得有多艰难呢?   我以为我们的相遇只是夏末午后的一个平常的意外,却没想到你只是以这样的姿态站在我面前就是如此不易。   .   骆月将姜鉴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明明是与他自己无关的事,可他的表情里是难以遮掩的疼惜。   骆月自己也经历的多,知道很多时候父母所谓的“为你好”没有任何意义。   孩子真认定了的事情,父母是拦不住的。你要是非要打着“为你好”“避免孩子将来吃苦”的旗号阻拦他,那他吃的第一口苦就是你给的。   骆月抬手揉了一把姜鉴的头发,姜鉴回神抬头。   “谢谢。”骆月的声音很轻。   这一声“谢谢”弄的姜鉴一愣,完全不知道话从何来。   能谢的东西有很多。   譬如姜鉴愿意为骆书新心疼,他也愿意相信骆书新是个好人,即使听了这么多,他也没有舍弃骆书新。   而且……   在刚从那个人渣那里逃出来的时候,骆月曾矫枉过正的教育过骆书新——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自己的恐惧的投射。   那段时光是有后续影响的,骆书新一直以来都很独,基本不与其他人主动来往,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过他有早恋的消息——明明长得跟朵花似的好看,成绩也好,示好的女生不断。   骆月甚至怀疑过骆书新会终其一生抗拒成家的可能性。   不过现在看来,骆书新因为姜鉴改变了这个想法,至少有开始改变的苗头。   .   姜鉴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骆书新在玩他们之前玩的那个游戏,只不过改成了单人模式。   稍稍了解他的人都能猜到,他在玩游戏说明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从容。   从听到姜鉴推门开始,骆书新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向姜鉴。   可姜鉴什么都没说,只低垂着头过来挨着骆书新坐下。   骆月没出来,还在房间自我缓解情绪。   骆书新看姜鉴,探寻的目光中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紧张。   卷毛小狗低垂着头不愿意抬,倒是伸爪子去拉骆书新的手,于是骆书新更加迷惑。   这是怎么了?   姜鉴和骆月聊天的时间比骆书新预想的长很多,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实在想不出这种情境下,他们两人有什么事情需要聊那么久?   “骆书新……”   姜鉴的声音哑哑的,低落的情绪中带着难掩的怜惜,满腹的话语在心中百折千回,到了真要吐出的时候,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哪个字才好。   他停了好一会儿,空气维持着诡异的寂静,游戏的背景音还回荡在客厅里。   骆书新愈发一头雾水,甚至连心都微微提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鉴深吸一口气,这才抬眸看向骆书新,眸子里亮闪闪的。   两人四目相对。   骆书新眼里有明显的担忧与紧张,刚刚还在情绪中难以脱离的姜鉴不知怎么的被对方的反应逗笑了。   原本已经到了唇边的语句也临时改了个说法,他拍了拍骆书新的肩膀,   “你放心,跟了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   骆书新:“……嗯?”   作者有话说:   虽然觉得没啥必要,但是还是说一下哈。小说纯属虚构,骆书新有的救是因为他是我编出来的虚拟人物,现实生活遇见这个家庭背景的对象赶紧跑!!RUN!!!!! 第59章   姜鉴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家长存在一些微妙的刻板印象,也是这种刻板印象影响了他对“出柜”两个字的难易程度的判断。   事实上他和骆书新的出柜过程格外简单,总共加起来没超过一个小时,等骆月再从房间出来,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骆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和姜鉴凑在一起打游戏,温柔包容,要是姜鉴实在坑的厉害,她也会笑着调侃两句。   整个下午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姜鉴对骆书新的态度——突然黏人的厉害。   恨不得骆书新走哪他跟到哪儿,就算自己没有身至,目光也会紧紧追随。   骆书新有心问问骆月到底跟姜鉴说什么了,只可惜试探了几次无果,骆月与姜鉴默契的守口如瓶。   晚饭依旧是在骆书新家里吃的。   晚饭之前微信群里疯狂艾特姜鉴,让他出去聚一聚——姜鉴今天过生日,狐朋狗友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妈妈去世后的生日好像都是这样生生凑出热闹的,但今年的姜鉴无动于衷,简单在群里表达了一下谢意,然后推辞掉了,理由是今年要和对象过。   他老人家一语掀起千层浪,群里一下就活泛起来了,新消息唰唰唰的往外蹦,都在八卦他哪里来的对象。   姜鉴在江水一中也算是威名赫赫,刚入校没多久就凭打架红透了,再加上脸长得好看,成绩凑合凑合也算优等生那一波,其实桃花一直不少。   高一的时候给他递情书的小姑娘排成排,后来有段时间拿一哥当过幌子,模糊不清说自己有女朋友了,这才很是安宁了一阵。   不过这个幌子也就骗骗别人,熟识的人都知道真相。   这时候姜鉴说有对象,而且发完消息就跑,任由群里议论纷纷,事情过去不到十分钟,连在隔壁市玩耍的邵星都被八卦的人打了电话问细节。   于是邵星作为发小又把八卦的电话打回到姜鉴这里。   邵星也不知猫在哪个景区的酒店,出去不过两天,已然被晒成黑鬼。   十月一日出行旅游,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邵星同志身残志坚,累了一天还不忘过来询问对象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姜鉴心头那个一起长大患难与共的小可爱了?   姜鉴:“你什么时候是过?”   邵星:“?”   邵星在那边夸张的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妈的,心被捅成饺子馅儿了,赔钱!!——或,者,告诉我你对象是谁?”   姜鉴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抱着猫的骆书新,不知在怎么想,切换了一下镜头,邵星手机里一下就从姜鉴的脸变成了骆书新的脸。   姜鉴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拍了个全景,将骆书新整个入镜。   骆书新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短袖,但因为室内空调开的低,所以外搭了一件宽松的字母衬衫,脚下踩了一双人字拖。   他一脸麻木的看着镜头——准确说是看向镜头后的姜鉴。   姜鉴:“看清楚了没?满足了没?”   邵星那边一脸兴致缺缺,   “我还当你真有女朋友了呢,怎么还是一哥?”   邵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急着去洗澡,这时也不再和姜鉴多聊。只秀一下自己挂在包上的景区特色钥匙扣——按他的说法,这是他给姜鉴带的礼物,骆书新也有一份。   然后以钥匙扣为礼挟恩图报,让姜鉴明天把学神的作业答案发他一份。   挂了电话的姜鉴又过来挨蹭着骆书新坐下,顺带上手撸猫,   “你说将来咱们向邵星同学出柜的时候,会不会吓他一跳?”   骆书新:“到时候你就可以说这事儿早就告诉过他了?”   姜鉴一脸“你懂我”的神情,“咱直接把锅扔出去。”   不是他们不及时通知兄弟,而是邵星太笨没反应过来。   姜鉴其实高兴的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拥有了骆书新的占有权,但他自己也分得清轻重。   至少在高中毕业之前,他们两人的事情不适合大肆宣扬。   某种意义上,殷英的结局可能就是前车之鉴。   早恋的风险太高,还是学生的他们抗压能力太低,好像鸟儿的生命起源于一颗脆弱的蛋,他们相伴一生的计划的开始也如蛋壳一样经不起太多阻碍和风险。   低调行事比较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时候跟邵星皮一下,既是源于姜鉴对邵星的信任;也是出柜成功,他与骆书新的恋情算过了明路,此时未免有些喜形于色,忍不住得瑟一下。   姜鉴还凑在骆书新这里撸猫,待在卧室准备开始直播的骆月突然打开房门,冒出颗头来,神色间带着一点惊觉的恍然,   “小鉴你今天是回家还是在我家住?”   姜鉴:“恩?”   骆月一本正经,“以前怪我失察,你俩还没成年,现在又在处对象,可不能再睡一窝了!”   姜鉴:“??”   骆月又补了一句,“一个房间也不行,不说小伙子火气旺,瓜田李下知不知道?”   姜鉴:“……”   明白骆月在说什么之后姜鉴脸上直接染上了一层粉——这就是肮脏的大人吗?!!   姜鉴恨不得对天起誓,他对骆书新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两人在一起之后,最出格的举止也就是亲亲抱抱拉拉手,其它的真是一丁点都没有了,连想法都没有!   ……之前的春.梦不算。   骆月怎么能这么揣测咱们五讲四美好少年?   姜鉴恨不得现在就提笔,左脸写“惨”,右脸写“冤”。   骆月单方面下决断,“小新今天睡沙发,没意见吧?”   姜鉴:“……”   骆书新倒是没意见,但姜鉴今天听了那么多故事,哪里还舍得?   想了想,决定趁这时候还早,打车回家。   骆月想了想,没有反驳,准备开车送他。   在不让两孩子在成年之前做坏事这件事上,她是认真的——支持早恋,只代表支持恋爱,不代表支持别的。   骆月是真心送,但姜鉴是真心觉得没必要。   两人拉拉扯扯,最后骆书新在中间做了个和事佬,骆月接着去准备自己的直播,毕竟直播时间昨天就定下了,至于姜鉴他来送。   嗯,送完今晚一定回来。   骆月想着这俩小孩说不定借着相送的机会还要卿卿我我一会儿,没多加阻拦了——恶人偶尔做一回就行了,不能一做再做。   骆月一边说一边回房间:“小鉴稍微等一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姜鉴一头雾水,求助似的看了骆书新一眼,可骆书新也不知道是什么。   骆月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个红包。   姜鉴:“??”   骆月:“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女孩子第一次来男朋友家,男朋友的家长是要给红包的——虽然你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女孩子,但我寻思了一下,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一下。”   “你们既然决定好要一起走了,那就好好走。只是你们还小,不要动不动就说定下一辈子,这话说着好听,但都是枷锁,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全身而退的勇气。你们只要看好当下,当下快乐就好,快乐到哪里,你们就走到哪里。   “如果走得顺过得快乐,说不定两人牵着手一辈子就这么简简单单过去了,可如果遇到颠簸没有走到最后,也不要怕散,有缘的最后还是会聚在一起,没有缘分的那就是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骆月目光温柔,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不论到什么时候,你骆姐永远还是你骆姐,不论你们好还是坏,我对你都是一样的。以前见你就觉得你性格这么好,要是我那个孩子能出生,长成和你一样的性格就好了——但现在不用这么想了,以后你跟我儿子一样,咱们算是一家人。”   姜鉴:“……”   骆月说了一大段,也不知是打了多久的腹稿。   她说的是真心话,下午想通之后便觉得骆书新如果足够幸运,现在就能碰到那个相伴一生的人,也挺好。   骆月把红包往姜鉴面前递了递,   “愣着干什么,接着呀。你还小不知道,见家长就这习俗,不兴退的。”   姜鉴接了红包,直到跟着骆书新一起出门了,人还处于宕机状态。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打了车,骆书新看他一直低着头,就主动牵了他的手。   姜鉴不仅脸是红的,连手心都体温略高。   “这都过去好几分钟了,还在感动呢?”   骆书新单手插兜,微微弯腰去看姜鉴垂着的脸,姜鉴撇过脸不让他看。   骆书新:“还没感动完?”   姜鉴小声嘟囔,哼哼唧唧,“你妈怎么这么好?”   骆书新笑,捏着姜鉴的手紧了紧,“你妈妈也很好。”   再过几年,等适应了,就也是你妈妈了。   .   姜鉴回家便把那个红包好好的放起来了,没有打开看。   实际上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密码都没来得及改。   事发突然,骆月想起这茬儿的时候已经没时间下楼去取现金了。   她临时挑了一张不太用的银.行.卡,往里面转了一万零一元,挺俗气的凑了个万里挑一,然后用便利贴把密码写在了银.行.卡的背面。   大概两人都没想到,在姜鉴无所依靠的时候,这张卡成了他最大的一根救命稻草。 第60章   姜鉴下车就看到自家巷子外停了一辆挺眼熟的奔驰,车牌号熟的他都能倒着背——那是姜知远的车。   姜知远似乎是忙完了自己该忙的,从江城回来了。   姜鉴看到车就不大高兴,此时转身就把同样准备下车的骆书新按回车里了。   骆书新:“?”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   “你在我家逗留会让骆姐多想的,”姜鉴理直气壮,“今天已经很刺激她了,要不咱们收敛点?”   骆书新:“……”   姜鉴在装乖卖巧上面一向有天赋的,只要他有心,可会讨人喜欢了。   可骆书新依旧读出了姜鉴的潜台词,隐约猜到姜鉴出于某些原因不想让自己下车。   这个原因不是太难猜,都已经到家门口了,这时候还能影响姜鉴决定的因素并不多。   骆书新不认识姜知远,但能感觉到姜鉴对自己父亲的态度。   骆书新:“我可以多留一会,只要你需要。”   姜鉴:“……”   自己的男朋友似乎聪明的有点过了头,这是猜到几分了?   姜鉴也不藏着掖着,笑:“不用,我可以自己处理。”   骆书新沉默片刻,然后点头,“那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姜鉴乖乖:“嗯嗯。”   骆书新:“没需要也可以打。”   姜鉴:“……”   姜鉴心说,你在撩我吗?   你在撩我吧??   ……我要是大庭广众在这里强吻你,然后散播出去毁坏你的名誉,可不能怨我!!   “……”   姜鉴深吸了一口气,从车里退出来。   拜托司机师傅把骆书新送到小区门口,一脸珍而重之,不知道的以为车上坐的这个是未成年的小孩。   两人告别,没有接吻。   本来在原定计划里,姜鉴会邀请骆书新进家门坐坐,然后会有离别吻这个选项的。   眼看着出租车走远,姜鉴不甘心,给骆书新发了个企鹅亲亲表情包。   骆书新回了他个二哈咬狗头,并告诉他企鹅长得不好看。   “……”   [姜炒土豆丝:是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蜡笔小新:那我也可以觉得好看一下]   [蜡笔小新:企鹅亲亲.gif]   姜鉴笑出声。   几句天聊完,出租车早就不见了踪影了。   姜鉴收了手机准备回家。   以前他看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面说恋人是一种专属良药,他还觉得这种句子矫情,可现在他深深觉得这种说法也不是空穴来风。   早上从秘书手上收到姜知远的礼物,心情不好,去找骆书新,好了。   刚刚看到姜知远的车心情又不好,和骆书新聊了几句天,又好了。   可谓药到病除。   只是这好心情也没能维持太久。   虽然他在进入院门的时候就有准备,但当他确定家里除了姜知远之外还有别人在的时候,心情还是无可避免的低沉了下去。   屋子里的另一位是个女人,姜鉴这也是第一次见,对方也是一身商务打扮,简单干练年轻漂亮。   不过和她的打扮尤为不符的是,她一边笑着和姜知远闲话,一边在帮忙收拾客厅的那堆礼物——动作娴熟,会低头看快递单上的信息,然后再根据信息分类。   姜知远就坐在在沙发上,正在审看一叠合同,头也不抬的笑着回应女人半开玩笑半擦边的打趣,从容有度,有来有回。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是两口子,刚刚下班,携手归家。   ——这就是姜鉴不想骆书新一起过来的理由。   他不想骆书新看见这个。   姜鉴自己的好心情也散了个干净,他有些生气。   早知道会有人在,却没想到对方正在动自己的东西,而且姿态自然,像是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姜鉴甚至觉得,就算进来见到的是姜知远正在和那个女的接吻,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门本来就没关,但姜鉴进来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屋子里的两人一愣。   姜鉴脸色不善,但这女人的心理素质明显比早上那个好,此时挺客套的冲着姜鉴一点头,将手中的物品放下,   “那姜总我就先回去了。”   对方和姜鉴擦肩而过,气焰隐约有些嚣张。   姜鉴心里再不爽也没有为难一个外人,压着火气没发作。   幸好让骆书新先走了。   姜知远从善如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脸上带着笑,表达了自己今早没能及时赶回来的歉意,笑说好歹赶上了晚上。   实际上晚上也不一定能赶回来的,他强行推了一个局,又把工作带回到江水市,这才挤出来这一会儿的时间。   姜知远在给儿子庆生迟到这件事上认错道歉一条龙,顺带送上了新礼物,根本不问早上那个礼物姜鉴有没有打开看,喜不喜欢,去哪儿了。   姜知远就是有这种本事,喜怒不形于色,乍一看永远是温和儒雅而真诚的。   有些事明明是他不对,可他就有本事让你觉得他虽然不对,但他尽力了——比如挤时间。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到我妈的家里来?”   姜知远一脸真诚:“临时让她送了个文件,既然你不喜欢,以后不会了。”   姜鉴冷笑:“送文件,顺带拿自己当女主人整理个房间?”   “一般帮忙整理房间不都是保姆吗?”姜知远半开玩笑半认真。   姜鉴:“……”   姜鉴被噎了一下,突然不想接话了。   如果姜知远在姜妈妈离开后只找了一个恋人,并且认真对待,好好娶了人家给姜鉴做后妈,也许姜鉴还不会这么抵触。   他这么整天莺莺燕燕的瞎勾搭,只会让姜鉴觉得自己亲妈嫁了个人渣。   察觉到姜鉴心情不好,姜知远便转移话题,   “好了,过生日不能生气的~多大了还孩子脾气~对了,今天做什么去了?我本来以为你跟小星他们出去吃饭了,结果打了电话,他说你在同学家看猫?——是想养猫吗?”   姜知远放下合同,絮絮叨叨。   送上礼物,问姜鉴最近的日常,去冰箱取他订好的蛋糕,一边拿还要一边问为什么周姨做好的蛋糕姜鉴为什么一口都没有吃,是不是不喜欢?   只要他愿意装,他就是一个大部分印象中的普通父亲,还是脾气很好的那种。   蛋糕拿到一半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就挂断了。   插蜡烛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次,再次被挂断。   叫姜鉴过来坐,手机又又又响了。   姜鉴面无表情。   姜知远没了法子,只能先接电话,嗯嗯啊啊了两声,最后用“这事儿过会儿再说”做结束语。   转过身来对着姜鉴又是无限包容。   姜鉴见不到姜知远的时候觉得这个做父亲的根本不在意他,自己像他养的一只小狗,定期打钱就像定时喂狗粮,反正饿不死,再雇个阿姨帮忙遛一遛。   至于他本人,想起来了就逗一逗狗狗,想不起来就放一边晾着。   可见到了,有时候又觉得这人也有自己的无奈,人生在世总有逼不得已,人要上学要上班,要养家糊口,又有谁能天天想和谁待在一起就待在一起呢?   姜知远的笑容温和儒雅,   “小鉴?快过来许愿吹蜡烛。”   姜鉴给面子的往长桌边移动了一下。   姜知远拿着手机播放了一首生日快乐歌做背景音乐。   姜鉴吊儿郎当的站着,   “希望新的一岁里某人能把自己的莺莺燕燕藏好,不要再来我眼前晃荡。”   说完,吹蜡烛。   姜知远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时脸上笑容居然还没崩,陪着姜鉴吹了蜡烛,说了“生日快乐”。   他到底是没待多久,那手机就没消停了。   统共加起来不到半小时,临走之前还带着满脸歉意。   蛋糕姜鉴一口没吃,上楼洗了个澡就躺下了。拿着手机,下意识点开了置顶的某个人的聊天界面。   头像和聊天背景图都是蜡笔小新。   骆书新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说他到家了。   姜鉴对着聊天界面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见过姜知远之后的情绪总是太过低落疲惫,好像只要自己张口或者打字,坏情绪就会顺着网络信号爬到骆书新那边。   他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后来一不小心睡着了,到最后也没给骆书新回复。   第二天一早,姜鉴就被楼下的说话声弄醒,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试图睡回笼觉,可越听越觉得楼下好像有骆书新声音。   脑子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个信息之后突然就清醒了。   姜鉴顶着一头乱毛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楼下的谈话声更清晰了。   聊天的是周姨和骆书新,周姨正在笑,然后她接了一句,   “还有更好玩儿的呢,小鉴七八岁的时候呀……”   姜鉴:“……”   姜鉴一脸麻木,从二楼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卷毛头,   “我听见了!周姨,你说我坏话好歹背着点我。”   周姨的笑声更爽朗了,   “今天这么早就醒了?快下来吃早饭!”   姜鉴看向正在给周姨打下手的骆书新,   “你怎么在这?”   周姨抢答,“小新担心你,一大早就过来了。”   姜鉴昨晚没回消息。   早上姜鉴还没睡醒,骆书新就在周姨带领下去他卧室门口转悠过一圈了,彼时推开一道门缝,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的。   周姨做好饭就离开了,姜鉴换好衣服下楼来一起吃了早餐,   “你大清早就过来找我,骆姐没说什么?”   骆书新:“说不可以在你这过夜。”   姜鉴:“……”   姜鉴表情讪讪,拨着粥碗里的勺子,   “骆姐也太……再说了,谁说坏事非得晚上做?”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只是就骆姐的安排漏洞提出合理质疑。”   并不是要针对漏洞做坏事的意思。   姜鉴是想说自己君子坦荡荡,真想做坏事什么时候做不了?骆姐也把他想的太小人了。   可他哪里知道,有些事跟君子小人没关系。   心随情动,这事儿还真不是自己以为能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第61章   虽然骆月说的是晚上六点之前回去,姜鉴和骆书新还有整整一天的相处时间,可事实上真正能用来腻乎的时间也不多。   客观上来讲,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可姜鉴的试卷还剩几张没有写完,而且上午还和米垚约好了补课,   主观上来讲,真要一整天都用来腻乎,两人也有点不好意思——都是脸皮薄的主。   早餐刚吃完姜鉴就接到了米垚的电话。   米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她那边的陈设,俨然是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鉴风风火火的拉着骆书新上楼,这边让米垚稍稍等他一下,那边提醒骆书新小心台阶。   米垚那边镜头晃个没完,几乎无法聚焦,也不知道是不是视线错觉,手机镜头偶然一扫,她似乎看到姜鉴和另一个人牵着手跑的。   一开始米垚还不觉得什么,青春期的男生拉拉扯扯也属正常,在米垚自己的学生时代,经常有男生坐在同性别的腿上矫揉造作的开玩笑。   直到姜鉴那边镜头稳定下来,姜鉴问介不介意今天多个学生,顺带镜头朝着骆书新那边扫了一下,示意自己身边有人。   米垚微愣,她看到骆书新的第一眼只是觉得眼熟,但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镜头那边,这个模样挺俊俏的小帅哥只是挺矜持的对米垚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   最后三人一起上的课,上课上到一半,姜鉴和骆书新交流解题思路的时候,骆书新侧头看着姜鉴。   某人侧脸线条分明,轮廓干净,赏心悦目之余,米垚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骆书新眼熟了——她在姜鉴的手机上见过。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姜鉴不小心暴露出来的那张睡颜照。   当时虞清泽很是发愁了一段时间,天天拉着米垚帮忙分析,问这位表弟手机上存男生的睡颜照到底正不正常?   但好在后来姜鉴一切如常,再加上虞清泽自己也忙,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被搁置在一旁了。   米垚心中泛起波澜。   之前看两个男生举止亲昵还不觉得有什么,想起那张睡颜照之后却是越看越觉得亲密的过了头。   尤其是骆书新看姜鉴的眼神。   姜鉴解题思路卡住了,骆书新等着他示弱,眼底情绪介于逗趣和宠溺之间。   这不像是看朋友的眼神。   两个小时的课上下来,姜鉴有骆书新作陪,连学习效率都上去了。   只有米垚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心想问一问,可又觉得自己这身份,问这些东西有些冒昧。   课时结束,双方没有立刻挂断,姜鉴在研究中午吃什么,不仅征询骆书新的意见,还问米垚要了参考。   他的手机用来上课了,这时打了声招呼拿过骆书新放在笔记本旁边的手机,输入密码就打开了外卖软件。   两个少年凑在一块研究到底是吃麻辣香锅还是吃牛肉面,骆书新挺不留面子的问姜鉴“是准备吃麻辣香锅不放辣吗?”   姜鉴嫌弃的抬起眼皮看了骆书新一眼,   “麻辣香锅的辣我还是能吃的好不好?”   米垚越看越觉得起疑,干脆打了个招呼,自己先下线了。   上课两小时,失眠一星期,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米垚都在纠结要不要和虞清泽说说这个事情,毕竟当初虞清泽那么关心。   可自己和自己博弈的结果是,她什么都没说。   米垚算不上什么圣人,她只是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朋友,对虞家和姜鉴来说都是外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揣测出头做恶人,得不偿失。   姜鉴还不知道自己暴露的如此轻易。   少年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又像是清可见底的池塘——干净纯粹,无可遮蔽。   面对喜欢的人的情绪就像是天上的每一片云每一只飞鸟,水里的每一块落石,每一条游鱼,都是清晰可见。   虽然还有作业没有写完,但学生之间的共有认知就是点完外卖之后的时间就是休息时间了,就算明天就考试,等外卖的时间也是拿来玩的。   姜鉴本来想拉骆书新一起玩局游戏,但想到骆书新的游戏黑洞水平临时改了主意,去玩骆书新擅长的象棋。   他本着一颗虚心求教的心,以及自恃聪明的傲,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宣布自己弄懂了象棋规则,开始和自己男朋友在棋场上厮杀。   下场可想而知,骆书新是一点都没给姜鉴留面子。   第一局姜鉴还能说自己不熟悉,第二局也能说自己还在练手,第三局第四局下来还在输,未免就有点崩心态了。   姜鉴脸上挂不住,扑上去就要和自家新晋男朋友同归于尽。   他早就知道骆书新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以前动手多少还收敛着两分,可今天两人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用不着顾忌留面子,姜鉴直接下死手。   骆书新被闹得笑得喘不过气,眼底带着笑,眼尾飞红,因为躲闪的动作太大,头发微微散乱,落下来遮住了部分眼睛。   很少见到骆书新这副模样,于是姜鉴越发不撒手。   闹着闹着两人就一起从书桌旁边的椅子子上滚了下去。   骆书新将姜鉴压在下面,捏住他的两只手,这才勉强自救,一脸无奈的平复自己的呼吸。   姜鉴仰视着自己的男朋友,他还没从这个角度看过骆书新,有种新奇感。   虽说已经被完全压制,但虽败犹荣,姜鉴眼中带着嚣张,唇角笑意未退。   “……”   看姜鉴这么开心,骆书新也气不起来,只觉得某人真是小孩子一般的人来疯,   “有那么好玩吗?”   “有啊,”姜鉴得瑟,“你要是给爷笑一个就更好玩了!”   骆书新微微扬眉,“你确定要在这种情势底下说这种话?”   姜鉴:“一时落于下风而已,总体来看优势在我。”   这就纯属是招人了。   姜鉴说完这句话,就感觉骆书新的眼神变了。   他也就过过嘴瘾,被人压在身下,还牢牢按住双手,能有什么优势?   “喂喂喂不带急眼的嗷,”姜鉴急了,“想什么呢?!”   骆书新:“不如猜猜看?”   姜鉴才不要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刚准备奋起反抗,骆书新的电话响了起来。   姜鉴立刻道,“外卖到了!”   快起来,去拿外卖!   果真优势在他,欧神无论在哪里都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骆书新看了他一会儿,还真起身,顺带递了一只手给姜鉴,姜鉴借力爬起来。   骆书新去拿的外卖,闹了一会儿姜鉴有点儿热的慌。欲盖弥彰的用手扇了扇,仍旧觉得不够,干脆把卧室的窗户打开了。   果然还是自然风吹的比较舒服。   没吹几分钟,楼下骆书新就在叫他。   姜鉴转身就走,也忘了关窗。   窗外院子里多是些花花草草,原本就容易养蚊子,这会儿窗没关,蚊子直接进卧室了。   一开始姜鉴还没反应过来,吃完午饭简单休息,就接着回来写作业了。   两人共享一张课桌,放了秒表计时写试卷时间,一起坐了不到半小时,两人加起来被咬了十来个蚊子包。   当一只蚊子咬到姜鉴后背的肩胛骨的时候,姜鉴实在忍不了了。   有秒表在,题都写一半了,本来想着模拟高考情景,做完这张试卷再去解决蚊子的问题。   可他们越忍,蚊子越猖狂。   咬在姜鉴后背,痒的厉害,自己还挠不到。   姜鉴果断下楼找了电蚊香和花露水,从医药箱里面翻出来风油精清凉油,零零碎碎的抱着就上楼了。   电蚊香插上,六神花露水满屋子乱洒,洒完拿着清凉油向骆书新求助——胳膊和腿上他都能自己涂,但后背他实在涂不到。   可那块实在痒的厉害。   姜鉴对着骆书新背过身,掀起自己的短袖,让自己整个背部裸露出来。   少年身材纤细,明明平时也不会觉得他过于纤瘦,可他整个背部并没有太多肉感,   蝴蝶骨和脊骨略有一些突出,勾勒出少年身形青涩的线条,包裹着肌肉骨骼的皮肤光洁紧致,柔白细腻。   察觉到骆书新的手指迟迟没有落到自己背上,姜鉴的身体微微偏转了一下,“嗯?”了一声表达疑惑。   背部的骨骼跟肌肉都随着这次偏转轻微移动,即使隔着柔腻细白的皮肤也能感受到肌肉跟骨骼的彼此协作。   人体确实是件艺术品——此时骆书新有这样的想法,很难说是因为人体本身的魅力,还是因为在他面前的人是姜鉴。   姜鉴:“不好找地方?没有包吗?”   在姜鉴的肩胛骨附近,确实有一个红肿的小包。   姜鉴伸手挠过几次,但落的位置一直不大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抓挠过的红痕,尤为明显。   姜鉴不知道骆书新在磨磨蹭蹭什么,就觉得那处痒的厉害,   “骆书新?”   骆书新的手落上去,刚刚落在那个蚊子包上,用指甲轻轻的帮忙抓挠了两下。   刚刚好搔到痒处。   只是痒的到底是那个蚊子包,还是少年的心,那可就难说了。 第62章   姜鉴后知后觉,心中悸动了一下。   有种微妙的不自在在心头蔓延开。   骆书新确实搔在痒处,轻轻的抓挠,那股痒意不仅没有熨帖下来,反而越发往骨子里钻。   姜鉴咽了一下口水,掩饰般地恨恨道,   “明天我就去批发蚊香,去院子里点上,让这些吸血虫子们断子绝孙——喝血就喝血,喝完还非要给人留个包是什么道理?”   骆书新客观提醒:“红肿发痒是你自己的免疫功能导致的。”   姜鉴扭头看骆书新,“什么意思?你是说跟蚊子无关,这得怪我自己咯?”   骆书新:“……”   很好,非常不可理喻。   骆书新手指抹了清凉油,在某人某人后背的蚊子包上厚涂,   只是涂了也没多大用,衣服一搁下来全蹭衣服上了。   姜鉴放下衣服,只能想比不涂的好。   说完接过清凉油,在自己的胳膊小腿上面涂涂抹抹,把身上的痒点尽数清理了一遍,这才转头看向骆书新,视线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骆书新比姜鉴稍微好点。   姜鉴这体质天生就招蚊子,蚊子诱捕器似的,夏天只要他往那儿一坐,身边其他人压力顿小。   他先帮骆书新把胳膊上的包涂了——那条胳膊靠近姜鉴,合理怀疑是被姜鉴连累的。   涂完胳膊又检查了一圈,姜鉴紧跟着就乐了,   “你这是差点遇上蚊子王了?”   骆书新脖子上也有一个红包,在侧面,有点儿靠近他脖子上那颗痣。   如果说姜鉴遇到的是蚊子,骆书新这遇到的说不定是吸血鬼。   骆书新的皮肤比姜鉴还要白一点,那处皮肤明显被挠过,微微泛着点红。   姜鉴踢了骆书新的椅子一下,“转过来,头抬起来。”   一边说一边手指头在清凉油盒里面挖出一个大洞。   骆书新解题解到一半,三番两次被姜鉴打断,转过身来时满脸写着不情愿。   同一道题,已经耽误了快十分钟了。   姜鉴敏锐的察觉到自家男朋友眼底的那点小情绪,   “你这是什么表情,要是不乐意我帮你,可以直说,你新男朋友很民主的。”   手指上顶着老大一坨清凉油,本来都已经往骆书新脖子上糊了,这时却又故意将手拉开,一副无理取闹的模样,等着骆书新给回应。   整张脸上大写加粗的写着——说点儿好听的,要不这事儿没完。   骆书新:“……”   两人对视了四五秒,谁都没有先让步的意思。   姜鉴看着看着脑子里有点跑偏,人生的第无数次感慨,骆书新这张脸生的真好。   像是国画大师手底下最出彩的作品,不需要太多颜色,仅仅是浓墨浅黛这足以勾勒出让人惊心的好看。   接近琥珀色的眸子琉璃一样,像是盛着阳光。   虽然这双眼睛里正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还要作什么妖,但姜鉴可耻的在美貌之下臣服了。   姜鉴率先移开视线,嘴上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手指头倒是老老实实的向骆书新的脖子靠近了。   手指还未落上就被骆书新捏住了手腕,这回轮到骆书新不依不饶了,   “不是说要民主?不听我意见了?”   “……”姜鉴一挑眉毛,“我说民主你就信,以后这个家只有我民主——松手!”   骆书新忍不住轻笑,老老实实松了手。   姜鉴得瑟又嚣张的模样一点都不讨人厌,反而有点小可爱。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骆书新忍不住想,这都觉得可爱,自己大概也是没救了。   姜鉴抱着自己的胜利成果,对着自家男朋友的脖子大涂特涂。   那只蚊子咬的刚刚好,就在那颗小痣附近。   手指细细的涂抹过,能够感受到指下小痣处的皮肤微微凸起——那是肉眼看不见的差异,非要肌肤相贴才能感受到。   不知怎么的,姜鉴突然想到不久之前的运动会。   他们班为了庆祝而晚上出去吃烧烤,自己被某人的非酋气息祸害,真心话大冒险失败,还咬过这颗小痣一口。   当时有用唇舌碰过这里吗?   也有感受到这样的凸起吗?   姜鉴有些记不清。   那时的自己好像连紧张都没有?心怀坦荡。   指腹反复摩擦过那个小点,姜鉴走神的厉害,莫名想要用唇舌再试一遍。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而且心痒的很单纯。   就是想要试一下,没有其他旖旎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姜鉴涂抹的时候靠得过近,骆书新隐约感觉到姜鉴的呼吸扑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手指也是没完没了。   骆书新被迫仰着头,无法看到姜鉴的表情。   此时被吊着的应该不只是一个人。   在姜鉴走神走的厉害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动静有些突兀,姜鉴甚至为此愣了几秒。   几秒之后,姜鉴回过神,声线平稳的叙述一个事实,   “骆书新同学,你刚刚好像咽口水了。”   骆书新轻轻“嗯”了一声。   姜鉴手上的动作停下,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嗯’是什么意思?”   原本仰着头的骆书新低头垂眸,接近琥珀色的眸光盛着平静,可开口嗓音却有些哑,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   姜鉴:“我想到的哪个意思?”   骆书新轻轻凑近,两人呼吸相闻。   原本就有些微哑的嗓音再次压低,温柔到极致,化作暧.昧,   “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骆书新的刻意凑近,姜鉴原本落在脖子上的手自然的抵住了骆书新的肩膀。   他原本还想再逗逗这人,准备将人推开再调侃几句,可一推之下不仅没有推开,某人反而得寸进尺的凑近了几分,含.住了姜鉴的唇珠。   原本推拒就不够坚定,此时越发像是欲拒还迎。   唇舌辗转,两人的接吻依旧生涩,谁也无法掌控好下一步,更不知道该怎样诱导才是好的诱导。   大家都只凭本能而动,从一开始的蜻蜓点水,慢慢到又凶又急,恨不得将对方拆吞入腹。   姜鉴喘息不止,原本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佛系,无论是在学习还是在其他地方,似乎没有太强的胜负欲。   不知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完全无法说服自己认输或者后退。   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把主动权挣回自己手里。   不知不觉间,骆书新的手已经落到了姜鉴的后背,在蝴蝶骨附近逡巡。   轻微的动作带起酥酥.麻麻的痒。   那痒像是会融进肺腑,又被接吻的动作勾出来,化作喉咙中生出的热切渴求。   分开之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像是刚刚跑完一千米。   姜鉴喘得接不上气,这样狼狈的模样惹得他自己都笑,   “学神大人,一直亲的这么乱,有没有想过提高一下自己的技术?你们这种学生不是都很好学吗?”   骆书新在他嘴唇上轻咬了一下。   本来就还没有彻底消停,这人又招他。   姜鉴被咬的“呜”了一声,也跟着皱起了眉,但又很快松开。   被咬过的唇留下奇怪的酥.麻触感。   两人依旧挨得很近,明明空调开的气温很低,身上却像是燃着火。   燥热,但潮湿,布料掩盖下的皮肤隐隐有了汗意。   其实不应该再继续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本来就火气旺,初尝恋爱滋味又这样撩拨,要出意外的。   但姜鉴却又不太甘心就这样停止,心头还惦记着某人脖子上那颗小痣。   他顺着骆书新的嘴角碎吻,一路往下。   越过下颌线,他便整张脸都埋进了骆书新的脖子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满溢而出。   骆书新试图将姜鉴推开,“不行。”   语气坚决,但鼻音浓重,嗓音哑的厉害。   姜鉴才不听,他本就不是听话的孩子。   在骆书新推他的时候,他一口叼住了骆书新的喉结,叼住之后用舌尖轻轻扫过。   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他叼不住。   感觉格外微妙,仿佛打开了一扇不应该在此时被打开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玄妙的新世界。   明知不该窥探,但姜鉴无法停止。   他的唇擦过喉结向一边移动,奔向了那颗小痣。   清凉浓重的薄荷味涌来,刺激到的不仅是鼻腔,唇与舌才是重灾区。   这种东西本该有清神醒脑的功效的。   只是在此颗效用不显。   唇碰上那颗小痣的时候,姜鉴脑子里胡乱想到,这东西吃了该不会中毒吧?   想归想,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头顶是骆书新的喘.息声,刻意的压抑过,听起来反而更加诱人。   原本就肤色冷白,此刻愣是在眼尾处添上了一抹红。   他眉头皱的格外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分明已经落在了姜鉴的肩膀处,理智也知道该将人推开,不该任由某只小狗这样撒欢,但本能无法执行这项命令。   想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想将他的衣物撕开。   想欺负他,弄哭他,让他不敢再这样大摇大摆的蹬鼻子上脸。   从悸动到冲动。   需要的东西并不多。   姜鉴吮着骆书新脖子间的那块皮肤,突然感受到骆书新的手指下滑,从他的肩膀顺着脊椎一路滑落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该昨天更新的,但执行力实在跟不上自己的计划。这章发红包给大家赔罪吧,评论区留言就行,截止到明天更新 第63章   姜鉴突然惊醒似的与骆书新拉开距离。   那是一种本能的危机感,他和他的漂亮男朋友似乎都对主导位很感兴趣。   距离拉开之后,姜鉴却来不及谴责对方打歪主意。   仅仅是一个对视,就足够让他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突然红的厉害。   某只小狗撩嘛又是要撩的。   撩完又是自己先脸皮薄的。   姜鉴率先偏开视线。   他之前都觉得骆书新的脸漂亮的像是水墨画,如今这幅画上染上水粉,居然也不会觉得突兀,反而更添艳色。   姜鉴抬手擦了擦嘴唇,体感上被清凉油辣的有点难受,但理智上根本顾及不到这点。   姜鉴咽了一下口水,“不行。”   声音很轻,没头没尾的。   骆书新凑近了一点点,“现在说不行,之前我说不行你怎么不听?”   低哑的嗓音有种颗粒感,摩擦过耳道时带出一阵阵的痒。   姜鉴破罐子破摔,抬头和人直视叫板,   “因为我专.制啊,你有意见?”   民主是姜鉴一个人的民主。   姜鉴清晰看到骆书新眼底漾出的笑意。   眼尾仍旧是浓稠的红,碎发微微落下来,有些挡住眼睛,笑中的温柔满溢而出。   姜鉴头一次见一个人能好看的这样生动。   他不是没见过骆书新笑,但骆书新性子有些偏冷,人也有点独,即使是笑也大多不怎么显,有时候还容易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戏谑感——要不是这张脸撑着,估计早被姜鉴打八百回了。   姜鉴好似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骆书新,一时有些愣怔,他花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然后欲盖弥彰的干咳了一声,   “我,去趟卫生间。”   刚刚的吻有些越界,去卫生间做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姜鉴刚刚起身,就被骆书新拽住了手。   骆书新仰头看他,眼底笑意未退,语气却颇为真诚,他说,我帮你吧。   姜鉴:“……”   .   姜鉴整个人缩在骆书新怀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抖的厉害,   到底是脸皮薄,脸埋在骆书新胸.前,甚至咬着骆书新的衣服,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骆书新只能看到他红透的耳朵,听到他压抑过细喘。   明明那声音已经压到极小,可房间安静,依旧不住地往骆书新耳朵里钻。   骆书新低头,似乎要贴着姜鉴的耳廓,“不要这样喘。”   声音温柔中带着压抑,受煎熬的明显不止一人。   热气拂过耳廓,姜鉴蜷缩的更紧了些。   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过那灵巧的手指。   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实在压不住声,干脆张口咬了骆书新一口,在骆书新胸膛留下一圈牙印。   .   姜鉴原本也想帮帮骆书新,可刚刚的事情之后,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权限击溃,视线都不敢往骆书新身上落,只能把自己缩起来,装沙漠里的鸵鸟。   骆书新去一趟卫生间,姜鉴才敢冒出头来。   他脸红的厉害,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意。   姜鉴由衷的觉得对不起骆月。   真是冤枉她了,他和骆书新确实没什么自制力。   原本还觉得骆月担心的事情过于久远,谁知道这还没过一周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越寻思越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以至于整个下午都不敢和骆书新对视。   倒是骆书新神色如常的回来刷题,晚上还有帮周姨做饭。   周姨看姜鉴不愿意和骆书新说话,还以为俩孩子闹了矛盾,在中间调停了两句。   越调停姜鉴脸上越是挂不住,一吃完饭就主动帮骆书新收拾东西,然后将人扫地出门。   当天晚上骆书新发微信,姜鉴也没回。   还相当玩儿不起的跟自己说,某人要是继续来自己面前踩雷,自己就把他拉黑。   好在骆书新对姜鉴的秉性有了初步了解,这才避开了自己被拉黑的命运。   .   为期四天的国庆节转瞬即逝,回想起来总觉得好似昨天才刚刚放假,转眼就又要早起上早读了。   姜鉴在五号这天,也就是自己生日的两天后,收到了来自外公的生日礼物。   是从国外邮寄过来的,时间差,就好像他外公本人的爱一样,来得稍许有些迟。   礼物是在早上被周姨签收的,姜鉴游魂似的背着单肩包下楼,被告知了这件事也只是打开简单看了看,就让周姨帮自己好好收起来。   他能感受到自己外公的歉意以及想要补偿的心情,对这位外公也没什么类似于恨的负面情感,他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交流。   原本应该作为纽带的姜妈妈已经逝去,血缘里的那点儿联系是不足以让两个陌生了十几年的人就那么熟络起来的。   收到礼物之后,姜鉴想着应该客气性的回复一句。   坐在上学的车上打开邮箱准备写邮件才发现,在自己生日那天外公发过生日祝福。   姜鉴:“……”   姜鉴对着回复界面构思了半天的措辞,最后也只能干巴巴道一句,礼物我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收起手机的时候姜鉴忍不住想,如果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能见到外公这么主动的示好,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可惜迟了,什么都迟了。   .   国庆节后,学生多少有些懈怠,当天就被太子妃杀鸡儆猴的敲打了一番。   每到这个时候,姜鉴就是“鸡”的典型,就连姜鉴自己都习惯了,没曾想这次让他逃过一劫。   也不是运气使然,姜鉴一整天上课都很认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倒是陈岩作为现在班上的倒数第一,上语文课的时候打瞌睡,被点起来站了两节课。   江水一中专门花了一周来帮学生调整状态。   因为国庆调休,这周没有周末,直接连上十三天的课。在原本该放假的周六周日,江水一中举行了期中考。   本该放假的日子用来考试自然惹得学生们怨声载道,走廊里晃荡一圈至少能听到五个学生咒骂安排考试时间表的老师。   骆书新上次月考是在高二最后一个考场,考了个全校第一,这次直奔一班最前面的位置。   姜鉴就稍微惨一点,上次英语滑铁卢,这次还是得往别的教室搬。   班上同学各自奔向考场之前,至少有五个学生凑过来向姜鉴打听,问他这次有没有押宝古诗词的默写,押的是哪一首。   一班的同学成绩都不差,一般也不会在古诗词默写上丢分。   但白送的外挂不用白不用么,有人来押宝,有人跟着来起哄。   姜鉴“考场神棍”的名头声名远播,他不怎么愿意经营这个声名,只说自己准备随缘。   骆书新看的新鲜,上次月考还只是有人来问姜鉴理科压轴题考点,这次连语文古诗词都有人来问了。   骆书新:“真押得这么准?”   姜鉴本来想说“都是一群无聊的人胡说八道”,但话到嘴边又突然改了,   “你也想押宝?”   骆书新看着姜鉴,等姜鉴说后文。   别人说他神棍他是真不爱搭理,尤其是不太熟的那种同学。   但被骆书新一问,他又莫名有点想得瑟。   姜鉴扬了眉毛,突然从骆书新的书桌里翻出语文书,打开目录,对着几首古诗词审视片刻,凭感觉圈了几首。   他这头刚一圈,坐在前桌的男生立刻回头抄答案,抄完答案又有别的同学过来凑热闹,这几首古诗很快就被散播了出去。   姜鉴也没管他们,只看着骆书新,   “我押这几首,咱们要不要赌点什么?”   但凡他有尾巴,这会儿尾巴尖儿就该乱晃了。   骆书新心说,这得准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对这种瞎蒙的东西都自信满满?   骆书新想了想,“赌什么?”   姜鉴沉思片刻,突然凑近,在骆书新耳边耳语了几句。   骆书新微微扬眉。   姜鉴撤回身子,伸出手挑衅,“敢不敢?”   骆书新伸手拍了一下,“好啊。”   .   语文试卷下发之后,骆书新优先看了古诗词填空,一眼扫完便忍不住勾起唇角。   事实证明,姜鉴之所以能被称为考场神棍是有理由的,那本书上他圈了三首,有两首出现在古诗词填空。   虽然此时坐在考场,但骆书新已经能想出姜鉴冲他得瑟问他要赌注奖品的模样了。   有些东西果真是玄学,天生讲个缘。   骆书新写题速度快,做完之后把试卷整体过了一遍,确认没有简单错误就交卷了。   一班考场可谓卧虎藏龙,可骆书新这交卷速度还是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包括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反复确认,“你真的不再检查检查,还有时间哦。”   骆书新点头,语调没什么波澜,只说,“我有点事。”   班上至少有一半考生在嘀咕,能有什么事比考试还重要?   不会是着急吃午饭吧?   这就是学神的自信吗?   骆书新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交了卷子就出了教室,然后直奔姜鉴的考场外,等人。   从考试刚刚开始的时候,骆书新就在想象姜鉴神采飞扬的跟他嘚瑟的模样。   尽管他能清晰的想象出来,但他依然渴望亲眼见到,而且是尽快。 第64章   骆书新最后也没见到姜鉴得瑟。   姜鉴是在考试铃结束之后跟着大部队一起出来的,跟颗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见到自家男朋友在门外等自己也没有半点兴奋。   骆书新:“?”   姜鉴蔫儿哒哒的朝着骆书新的方向走,正好遇上从一班考场出来的邵星夏一鸣他们。   邵星有些惊讶,原本以为自家男神那么早交卷,就算没有正事儿,也该先去食堂吃饭了,谁知道在这儿猫着呢。   夏一鸣和薛晗两个女孩子只是心里疑惑了一下,邵星则是张口就问,   “男神你不是说有事要做吗?”   骆书新点头,随意应道,“嗯,等人。”   邵星:“?”   这叫什么有事要做。   骆书新的重点都在姜鉴身上,“怎么了?”   姜鉴一脸欲哭无泪——他作文差点没写完。   这次语文考试的阅读量大,出题也有点偏,姜鉴在这部分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直接导致作文时间不够用。   收尾的最后几行字狂蛇乱草,勉强凑满八百字,但最后一部分是赶出来的,逻辑全崩,姜鉴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他这考试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押考点一押一个准儿,可在其他方面永远都能出新的幺蛾子,考试不小心睡着啦,答题卡不小心涂串行啦……   夏一鸣和薛晗都深表同情,安慰说至少凑满八百字了,老师看作文都不会看的太仔细,只是一目十行的提取要点,说不定根本没事。   骆书新从兜里掏出一颗金丝猴,剥了糖纸,送到姜鉴唇边。   姜鉴恹恹的低头,就着骆书新的手指将糖叼到嘴里了。   骆书新揉了揉小狗头发,权当安慰。   动作交互自然亲昵,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旁的夏一鸣和薛晗交换了个惊恐的眼神。   这年头的直男友谊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就是所谓的直到深处自然弯?   邵星浑然未觉,招呼大家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哪怕天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去晚了可就什么好菜都没有了。   几人排队点了菜,端着盘子刚坐下,突然有人杀过来问骆书新要答案。   语文议论文阅读的第二个选择题,他们兄弟间已经对出三个答案了,这会儿来找骆书新是问标准答案的意思。   骆书新不爱考后对答案,但有人问他也不避讳,报了个A。   答案出来姜鉴就愣住了,“A?你确定你选的A?”   骆书新一脸莫名,“怎么?”   姜鉴表情崩溃,“我选的c。”   骆书新:“……”   来问答案的那个自己也选的A,压力骤减,这会儿还有闲心调侃姜鉴,   “怎么回事啊鉴哥,你不是向来不在意成绩的吗,瞧这花容失色的。”   姜鉴:“我现在在意了不行吗?”   撇开他跟太子妃还有个年级前二十五的赌注,单单说他和骆书新的成绩差距就让他不得不在意成绩。   姜鉴还打算这个恋爱一路谈到大学再谈到参加工作呢。   过来挑起对答案风波的男生被姜鉴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只能匆匆而退。   有他起头,姜鉴又问了骆书新几个自己不确定的题目的答案,结果五个里面能有三个不一样的。   姜鉴:“……”   邵星见姜鉴一脸悲痛,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没事儿,男神也不一定就是全对对不对?万一他发挥失误呢?”   骆书新:“我很少失误。”   邵星:“?”   姜鉴:“???”   这是一个做男朋友的该说的话?   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就算了,是不是该说点好听的?   骆书新面容诚恳,“实话实说。”   姜鉴怒从心中起,拿着勺子在骆书新餐盘里抢肉,当泄愤了。   把骆书新爱吃的菜挖了个七七八八,骆书新不但没生气,还在他的餐盘一角多搁了两颗奶糖。   夏一鸣:“……”   薛晗:“…………”   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喵的,我好像被闪到了。   我也是,姐妹。   .   有语文的滑铁卢征兆在前,姜鉴在剩下的几场考试里谨慎了不少,居然也加入了考前抱佛脚的阵列,一有时间就读读背背,还自己给自己押考点。   这是他和骆书新在一起后的第一场考试。   也是他决定追随骆书新学习步伐的开始,这场考试怎么想都不能崩盘。   他严阵以待,俨然把和骆书新约好的赌注忘到了九霄云外,还是骆书新在晚自习的时候主动提醒。   姜鉴正在看错题集,无意识地咬着笔杆,听骆书新不顾自习纪律突然和他搭话,而且搭话的内容还是早上那场古诗词的赌注,他还微微愣了一下。   姜鉴侧过头来,意味深长,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输的人比我这个赢的人还要起劲呢?这么期待我罚你?”   骆书新:“我是不喜欢一直欠账。”   姜鉴:“真的?”   骆书新:“假的。”   姜鉴忍不住笑。   他故作正经,偏过脸继续漫不经心的看自己的错题集,假装没听见。   盯着错题集没几秒,一张粉色的便签贴过来,正好贴在姜鉴视线落着的地方。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罚我?]   姜鉴:“……”   他提笔就写——   [急什么,听我安排]   写完又给人贴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便利贴又重新贴回来,   [所以是不打算赖账的意思?]   新鲜了,我是赢家,我为什么要赖账?   姜鉴给人回了个问号,贴回去。   眼看着骆书新又要动笔在上面写回复,姜鉴转头抢了骆书新的笔,   [同学,你打扰到我复习进度了!!!]   骆书新想了想,“要不要我帮忙划重点?”   姜鉴押题走的是天赋流,能押中大题考点就算运气好了,也不能指望一张试卷全都押住。   要真能这样他就不是神棍了,他是神仙。   骆书新划重点走的是经验流,刷题刷的多了大概能和出卷老师建立某些心理感应,虽然没有姜鉴那么玄学,但辅助一下姜鉴考前突击是没什么问题的。   姜鉴想了想,试探性的把笔还给骆书新。   骆书新拿过姜鉴的错题集,大略扫了扫,顺便拿过便签纸,帮姜鉴写上备注,贴在了错题集的对应位置。   姜鉴原本还担心骆书新使坏,可看人这么认真,他又心里柔软下来。   姜鉴剥了颗糖,放到嘴里慢慢的化着。   教室里人多眼杂,姜鉴什么都不干的干盯着骆书新显得有些奇怪,他便偏过头,装作偷懒跑神的看着窗外,准确说是看着玻璃上的影子。   学校这种地方向来不吝惜电费,即使是晚上窗外的景物也被路灯照得有几分清明,故而骆书新的影子有些模糊。   但这没有关系,姜鉴能自己补上那些模糊的细节。   他的视线描摹过骆书新模糊的五官轮廓,只是看着便忍不住唇角勾起。   这是我的。   我的少年。   .   晚自习过后的姜鉴和骆书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出校门,而是一起去情.人坡溜达了一圈。   姜鉴承认,把骆书新拽过去的时候,确实心头有些坏心思想要实践一下。   比如,某个赌注。   但真到了地方,又发现这地方似乎不靠谱。   上次两人在这里接吻是情难自禁,一时也没注意太多。   今天两人是蓄意犯错,做贼心虚,只觉得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就算附近没人也能隐约听得见远处情侣说话的声音。   两人到底还是没敢犯错。   别的小情侣在情.人坡接吻,被看见了也顶多是私下被传几句闲话,大家调侃两句,就算被老师抓到,也就是叫叫家长,写写检讨。   姜鉴和骆书新这情况,要是接吻被人抓到,连锁反应可远远不止这些。   最后两人只在僻静处手拉着手转悠了两圈。   就这,还转悠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了电话。   因为前段时间姜鉴单方面冷战闹矛盾,司机王叔已经默认姜鉴倒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就直接回家,这时候已经在校门口等了。   挂断电话的姜鉴皱巴着一张脸,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还抓着骆书新的手不愿意松开,   “好想马上到大学啊。”   到了大学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没人管他谈没谈恋爱。   也没人管跟男的谈恋爱还是跟女的谈恋爱。   只要他自己不介意背后有人说闲话,就什么连带影响都没有。   哪像现在这么苦兮兮的。   骆书新:“现在就出去吗?”   “是啊,”姜鉴一脸不情愿,嘴上话题却跳得快,“这周周日要不要来我家?”   骆书新明知故问,“来你家做什么?”   姜鉴:“……爱来不来。”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姜鉴家一个安全场所,学校不行骆书新家不方便。   想到这种地下恋情的日子还要过将近两年,姜鉴就觉得生无可恋。   临走前姜鉴到底没忍住,警觉的四下探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情侣都离自己很远,这才干脆果断的抓起骆书新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   姜鉴:“惩罚的事咱们周末说,好好记着,不许赖账,知不知道?” 第65章   期中考试倏然而过。   一中老师的改卷速度比学生考试还快,这边考试还没考完,那边语文改卷已经结束,考完第三天全校排名直接出来了。   前脚夏一鸣从楼上下来,宣布在太子妃办公桌上瞟到了成绩表,后脚骆书新就被太子爷给叫走了。   时间距离太近,姜鉴恍惚了一下,   “叫你做什么,你马失前蹄物理翻车了?”   骆书新:“……”   姜鉴这是典型的推己及人,成绩一出来就被找,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骆书新不搭理自家这位脑子忘在家的男友,起身出门。   还是前桌的男生转过身来,“听说是物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姜鉴轻轻“啊”了一声。   说起来这事儿也没过去多久,但姜鉴心里有点百味杂陈。   提起物理竞赛,他就想到自己那段时间连连“噩梦”迷茫挣扎,为了避免和骆书新接触还放他鸽子,把他托付给了薛晗。   一转眼,他跟骆书新关系突飞猛进,已经猛进到差个全垒打就齐活了,自己都在规划和骆书新的未来大学了。   而且竞赛那天事儿也不少,除了骆书新还有殷英试图自杀那件事。   殷英已经退学好几个星期了,在那之后再没联系,她直接退群,似乎是彻底消失在一中的熟人圈子里了。   也就杜立安没变,仍旧在医院躺着。   前桌男生看姜鉴有点儿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鉴哥?”   姜鉴摇头,“没事。”   男生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听人说太子爷今天早上瞧着喜笑颜开的,心情不错,估计咱班在物理竞赛的表现不是一般的好。”   说是说“咱班”,其实也就特指那几个人,此刻更是尤其特指骆书新。   姜鉴敷衍性的笑了下,心说自己还真没为这事儿担心。   他家男朋友在考试上一向很稳。   骆书新这一去直接等上课铃响才回来。   这节课是语文课,太子妃的课。   她是班主任,在下发语文试卷之前先花了些时间简单点评了一下这次的期中表现。   总体而言,一班考得不错,骆书新依旧是全校第一。   理综总共只扣了两分,虽然和上次的满分有差距,但总体而言水平依旧稳定。   除了骆书新,前十名大部分都是一班的。   夸完了头部选手,太子妃也挑了成绩进步比较大的人夸了夸,   “这次考试有一位同学值得重点表扬一下,就是姜鉴同学。”   姜鉴在和骆书新说小话,突然被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太子妃在说什么,又认真衡量了一下她是不是在说反话。   他满心以为自己语文已经崩了,还以为自己会被拎出来当反面教材呢。   “我之前就说过,咱们姜鉴同学,他不是没有成为前几名的潜力,他就是不长心,你说说你上次那英语,还有上上次那考场睡觉……”   姜鉴:“……”   不是说重点表扬吗?   太子妃估计也发现自己重点有点跑偏,把话题拉了回来,   “但这一次姜鉴同学明显长心了哈,各科都发挥的很稳定,虽然在我看来仍旧有一些不该丢分的丢了分,但总体成绩和排名都涨势喜人——希望以后继续保持,不要认真个几天又撂挑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姜鉴举手,   “我能问问我这次考了多少名吗?”   “咱们姜半仙不知道?”太子妃打趣一般的,“要不自己算一卦?”   姜鉴品了品这语气,“年级,二十五?”   “当真是半仙哈,说是目标全校前二十五,就卡着全校二十五考?看来是时候给你多加加压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就能和你同桌争一争第一。”   姜鉴看了骆书新一眼,正好与骆书新视线对上。   姜鉴:“……”   骆书新似乎没意见,但姜鉴心说还是算了。   他就想卡着分数线和骆书新飞进同一所大学,要求不高,分数够用就行。   和骆书新相关的胜负心完全可以放在别的地方。   太子妃乐呵呵说完了该表扬的,又沉下面色提了提某些发挥失常和退步较大的。   顾及到学生自尊,她没有直接点名,只说某个同学的成绩稳步下滑,这次已经要掉到四班水平了。   “分班考试过去也不过小半年,这位同学,最好加把劲追上,不要让自己在尖子班里待的亏心——当然,如果考出这样的成绩,是因为受到了一些外在因素的影响,不论是家庭方面的还是学校氛围方面的,都可以私下来找我。”   虽然太子妃没有明说是谁,但同样坐在倒数几排的陈岩已经低头低的鼻尖儿要挨到桌面了。   原本就是班上的倒数第一,还在稳步往后滑,太子妃口中那个掉到四班水平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陈岩脸上跟被火烧一样,没抬头却觉得全班都在偷偷瞟着自己,看自己丢脸的模样。   实力追不上野心,剩下的注定只有狼狈不甘。   讲完了成绩情况,班上开始分发语文试卷。   陈岩抬起头来偷偷的瞟了骆书新他们一眼。   明明班上每个同学都考得比他好,他偏只觉得那两个人可恨。   一个是转学进来就轻轻松松包揽了年级第一,一个只要稍微认真成绩便能够突飞猛进。   一个是天纵奇才成绩稳定,一个是活似半仙想考第几就考第几。   自己这种人天天挑灯夜读,每天睡够五个小时都会觉得愧疚,可仍旧比不过这种人。   要怎么不嫉妒不恨呢?   好巧不巧,他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姜鉴刚好拿到试卷。   他先看了作文分数,然后又去检查了几个和骆书新答案不一样的选择题,检查完就转过头对着骆书新笑,顺带凑近说了句什么。   发卷子的时候教室里吵吵嚷嚷,谁也没注意他们,除了陈岩。   那笑跟刀子一样扎进陈岩心里。   明明分班考试的时候姜鉴还是倒数第一。   他的视线敌意过于明显,骆书新若有所感地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言匆匆回头。   姜鉴说完了语文,又趁着全班吵嚷的时候问骆书新物理竞赛考的怎么样。   骆书新只道一句“还行”,姜鉴追问,“还行是什么水平?”   骆书新:“就是还行的水平。”   姜鉴:“……”   姜鉴:“那要参加集训吗?”   要的,时间大概在十一月中旬,时间是两周。   骆书新敏锐的察觉到姜鉴情绪似乎有变化,   “怎么?”   姜鉴摇头,嘴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却想着那岂不是要有半个月见不到?   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迎来异地恋了?   骆书新想了想:“不想我去?”   姜鉴:“……”   本来没打算说,但他既然问了姜鉴也就掏了次心窝子,   “不想是不想,可有什么办法,怪我水平追不上你。”   骆书新:“我可以不去。”   姜鉴:“?”   姜鉴大惊:“完了,你要开始长脑子了。”   骆书新:“?”   姜鉴一本正经的做口型:“恋爱脑。”   姜鉴很清楚,要弥补他们俩之间的差距是需要他去追骆书新,不是让骆书新停下来来等他。   姜鉴皮了一下挺开心,开心完再看骆书新又有几分怨念,   男朋友太努力了怎么办?   但凡他能咸鱼一点,他们俩能一起躺平。   多么美好。   姜鉴:“你以后工作了不会也这么卷吧?”   骆书新:“说不定,怎么,后悔了?”   姜鉴抖了一下试卷,煞有介事,“谁说不是呢,可惜来不及改主意了,要不然我就——”   骆书新侧头看他:“你就?”   骆书新没等来姜鉴的答案,倒是被太子妃点名站了起来。   “骆书新同学,你说说这个选择题选什么?”   姜鉴:“??!!”   姜鉴受宠若惊。   以往他和骆书新说小话,被点起来的都是他,点骆书新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骆书新站起来直接卡壳了。   刚刚学神大人也没有听讲,根本不知道现在讲到哪题。   “啧啧啧,”太子妃摇头,“这就是咱们年级第一的学习态度啊,我这才刚刚夸过你俩,你俩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姜鉴听到“你俩”立马装乖开始当鹌鹑,可下一秒——   “旁边那个,别以为低着头我就不点你,来,你来说,我刚刚讲到哪一题?”   姜鉴:“……”   “回答不出来是吧?站着听!”   太子妃接着讲题去了,姜鉴拿着试卷半走神,却突然见骆书新拿了一张便利贴放在两人之间,在上面写道,   [你就什么?]   姜鉴:“……”   姜鉴无奈的看了骆书新一眼。   什么什么?还能换对象了是怎么着?   姜鉴捡了只粗头笔,直接将骆书新的笔记覆盖过去——听讲!!!   .   国庆节后连上两周,等再放假的时候,各科卷子都讲完好几天了。   周日骆书新去的姜鉴家里,骆月一如既往的嘱咐骆书新早点回家。   句子倒是简单,只是说的时候意味深长。   换做以前骆书新说不定还能反驳反驳骆月,但有了之前的蚊子包事件,所有的以自己思想单纯和自制力强为前提的设想似乎都变得苍白起来。   姜鉴周日起得格外早,骆书新到的时候,他正在拿着水管给家里的花圃洒水。   本来这些都有专人定时定点打理,用不着姜鉴操心,但姜鉴今天心情好,再加上天气不错,就捣鼓上了。   院门没关,骆书新进门叫了姜鉴一声。   姜鉴听见动静下意识拿着水管转身,反应慢半拍,按着水管出口的拇指没松,水直接滋了骆书新一身。 第66章   骆书新穿的衣服颜色浅,湿掉的地方都留下了深色水斑,上衣是重灾区,发丝和脸颊上也溅上了水珠。   救是救不回来了,上衣几乎湿透。   骆书新:“……”   姜鉴脑子一抽,干脆冲着骆书新又滋了一下。   好,这下完全湿透了。   姜鉴乐:“正好,湿身诱.惑。”   骆书新面无表情:“进阶版是在医院”   姜鉴:“?”   姜鉴:“你这话有几个解读方案?”   这医院他正经吗?   医院正不正经不知道,反正要感冒的流程是可以预见的。   姜鉴放下水管,关了水龙头,招呼骆书新进门,让他换自己的衣服。   至此骆书新才反应过来姜鉴补的那一下是怎么回事,生怕他换不了是吧?   进门周姨就惊了一下,   “哎呀衣服怎么湿成这样?是不是哪家打开窗户往下泼水泼你身上了,要感冒的,有人道歉没?”   骆书新面无表情看姜鉴。   姜鉴看天花板。   周姨火气上来,“怎么这样子,你告诉我哪家泼的,我找他们去!”   真要是被泼水,十有八.九就是在这小巷子里的事儿。   这里的人周姨大多都熟,哪能任由他们欺负客人?   姜鉴挺不好意思的碰了一把鼻尖,“周姨你接着忙,我带他上楼换衣服哈。”   姜鉴抓着骆书新进了自家卧室,把人安置在凳子上就开始打开衣柜挑挑拣拣。   时不时还要拿着衣架,遥遥对着坐着的骆书新比划一下。   幸好已经十月了,天气转凉,骆书新穿了一件外套。   真要只穿件T恤,水一湿指定得透。   衣服一件一件从衣柜里往外拿,买的时候看哪件都挺好看,要往自家男朋友身上套的时候又觉得哪件都不满意。   姜鉴合理怀疑自己的衣柜里也缺件衣服,缺适合他男朋友穿的衣服。   床上的衣服堆成小山,姜鉴还没挑出合适的。   骆书新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爱玩芭比?”   姜鉴:“?”   姜鉴听出几分挤兑的意思,转过头来跟人一本正经,“我这是爱玩暖暖。”   骆书新面无表情,“再玩下去,我真可以进医院了。”   穿着一身湿衣服,卧室空调又打的低,寒气顺着毛孔往骨子里钻。   姜鉴勉强挑出两件中意的递给骆书新,让骆书新换上。   衣服是在卫生间换的,骆书新并不觉得有太大区别,可出来之后姜鉴很给面子很捧场,愣是一个人搞出了声势浩大的赞美效果,搞的他第一次见骆书新似的。   骆书新无言:“是换了件衣服,不是换了个人。”   姜鉴一脸“你不懂”:“人是我的人,衣服是我的衣服,质疑任何一个都是在质疑我自己的审美。”   姜鉴跟个小流.氓一样跟骆书新搭讪,“美女,今天有没有空?”   被骆书新白了一眼。   姜鉴脸皮厚,故意凑近,还要得寸进尺,然后求仁得仁的被骆书新按住强吻,直吻到姜鉴气喘吁吁,再作不出妖来。   国庆后的接近半个月都在上课,学校这种地方哪哪都是人,他俩早恋性质特殊,也不好赌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被人理解。   一不留神,两人的亲密接触就停留在了十三四天之前。   分享着骆书新的呼吸,姜鉴感受到了自己这位男朋友的焦灼。   在这漫长的十几天里,在想念的不仅仅是某一个人。   两人分开之后,姜鉴第无数次感慨——真的好想早点上大学啊。   骆书新抹过姜鉴唇角的水痕,恶魔低语,“现在上大学,你跟得上我吗?”   姜鉴扬眉,“说不定,谁让我是半仙呢?”   ……到底是怎么从虚无缥缈的玄学身上得到这种非凡的自信的?   这大概是非酋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两人上了楼就没打算下去,在楼上腻腻歪歪。   本来骆书新过来之前,两人在微信上聊的还是作业和复习,这会儿毛都想不起来。   姜鉴想起若干天前的赌注,得瑟的让骆书新叫声“哥哥”来听听。   一开始知道骆书新年纪比自己小,姜鉴还不服气,怎么比自己小还比自己高了那么多?   但今非昔比,诓人管自己叫哥哥似乎也能成一种乐趣。   他眼睛里闪着光,爪子跃跃欲试,似乎很想掏出手机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骆书新是个脸皮薄要面子的,这声“哥哥”极有可能只此一次,再无下回。   骆书新:“真这么想听?”   姜鉴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不是想不想听的问题——我赢了,这就是我应得的。”   姜鉴看到骆书新嘴唇动了动,还未来的及出声,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重物翻倒的声音,伴随着瓷器破碎,这动静掩盖了周姨的惊呼。   姜鉴:?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还是匆匆打开房门下了楼。   周姨摔在开放式厨房里,最顶端的那格橱柜的门还开着,地上有口碎掉的砂锅。   “周姨?!”   姜鉴迅速下楼,没有周姨的回应,走近了才看到她的头磕在了灶台上,磕破了,正在流血,人也昏了过去。   地上还有个翻倒的凳子。   在姜鉴看对方伤口的时候,骆书新已经拨打了120。   救护车来的很快,周姨一直没醒。   姜鉴和骆书新跟着一起上了车,一语成谶,两人真去了趟医院。   好在这一趟只是看起来凶险,并没什么大事,而且通知过后,周姨的家人也很快赶过来了。   这么一折腾上午就没了,姜鉴和骆书新一直陪在病床前没走。   同样在陪床的周姨儿子忍不住有些好奇,   “发生这样的事,你不用告诉家长吗?”   正常来讲,家里出事应该是家长出面交涉的。   但从通知他,到解释出事过程,到道歉,再到提及住院费和经济补偿,都是这两个孩子在活动。   自己母亲在别人家出事,虽说是意外,但到底是血亲受伤,说毫无怨气也是假的,可此时对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我觉得你还是告知自家大人一声比较好。”   姜鉴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   以姜知远的脾气,就算真告诉他了,也没多大差别。   在姜家出事,四舍五入属于工伤。估计也是给一笔钱赔偿,然后派个专人过来帮忙解决——这个所谓的专人极有可能是他父亲的秘书之一,而且很有可能是女孩子。   周姨和周姨儿子都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姜鉴自己零用钱也存了不少,赔偿的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来。   姜知远的人过来反而影响他的心情。   午饭的时候,姜鉴和骆书新两人一起出去帮忙买饭,没成想出了电梯就碰到个熟人。   上次姜鉴过生日的时候,那个以女主人身份在他家收拾他快递的那个女人。   姜鉴和骆书新出电梯,那女人进电梯,双方擦肩而过。   女人在看手机,没注意到姜鉴,但姜鉴多看了她两眼。   姜鉴反常,惹的骆书新也看了那女人几眼。   女人一反上次的干练风,穿着宽松休闲的衣服和平底鞋,手里拿着一个半透明的塑胶文件袋,隐约能透过半透明的封皮看到里面的文件,最外面那张好像是彩超报告单。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骆书新才问,   “认识?”   姜鉴:“嗯?”   骆书新:“刚刚那个女孩子。”   姜鉴:“……”   姜鉴没想到骆书新这么敏锐,准备敷衍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外打电话的姜知远。   在姜鉴看到姜知远的同时,姜知远也看到了他。   这个向来自诩成熟儒雅的男人眼底悄然划过一抹心虚,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他匆匆挂了电话,带着笑冲着姜鉴而来。   姜鉴看到姜知远的第一眼是担心——这人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   可下一秒就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女人,于是脸色一秒由担忧切换成不耐。   姜鉴收回视线,拽着骆书新就走,脸臭得很,明显想要避开姜知远,装不认识。   姜知远却主动叫了他,   “你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吗?——这位是,你同学?”   骆书新不认识姜知远,疑惑的同时面上挺矜持的一点头,这就算打过了招呼。   姜鉴则是直接开口,“好狗不挡道。”姜知远笑:“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眼看着撬开儿子的嘴是没指望了,姜知远把重点移到了骆书新身上,   “你们有人生病了吗?”   骆书新正待接话,被姜鉴一拽胳膊,   “你搭理他试试看?”   语气有点冲。   姜鉴抓着人就走,出了门老远火气还没消下来。   他不想主动解释什么,骆书新也就不问,只问他想不想喝冰可乐。   姜鉴调整情绪,道歉道:“我刚不是故意凶你。”   .   骆书新好不容易才把姜鉴哄的好点,结果回到病房发现姜知远坐在周姨的病房里,正在跟周姨的儿子说话。   他倒是神通广大,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了。   姜鉴顿时连门都不想进,托护士将买回来的饭食交给周姨的儿子,自己带着骆书新先回了家。   上了车姜鉴还在生闷气。   骆书新不算特别擅长言辞的人,除非情之所至,否则一般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   他在纠结怎么迂回安慰,不知该如何开口,结果某个气性大的少爷突然身子一歪,头靠在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骆书新:“……”   骆书新心底像是被小猫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那是无条件的依赖与信任。   这一瞬间的亲近让骆书新放弃迂回,他与姜鉴的关系,本就可以不必那么在意界限。   于是他抬手拨了一下姜鉴的头发,轻声问道,   “需不需要倾听者?” 第67章   姜鉴妈妈还在的时候,姜知远常年出差,一年之中能在家里呆着的日子屈指可数。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是姜鉴还是姜妈妈,生病的时候是指望不上姜知远的,他做的大概就是多打几趟电话关心一下。   在这种前提下,看到姜知远陪别的女人去医院,姜鉴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他为自己母亲觉得不值。   人的情感原本就是复杂的,尤其是涉及到血肉至亲,当对方好的不彻底但也没坏到极致时,这情感的复杂程度只怕还要麻烦千万倍。   姜鉴已经觉察到了姜知远骨子里的无情,也知道自己妈妈所嫁的绝非良人。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还没完全对姜知远失望。   一个真正失望的人是不会在意对方做什么的。   这其中的心情纠葛复杂,至于仍旧对姜知远有期待的事只怕姜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然也无法说给骆书新听。   所以落到骆书新耳朵里的不过淡淡一句,“我妈生病他从来没陪过,现在陪别人倒是挺殷勤的。”   别人?   骆书新联想到之前姜鉴多看了两眼的女人,以及那女人文件袋里的轮廓模糊的文件。   他突然有了个荒谬的猜想,关于姜知远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但骆书新什么都没说,一来无凭无据,猜想不过是猜想,二来此时姜鉴的心情已经够差了,自己没必要雪上覆霜。   周姨摔倒的后续事宜以及补偿全部都由姜知远接手,但姜鉴仍旧出于和周姨的情谊去探看过很几次。   她没什么大碍,话里话外都是说那天全怪自己不小心,顺带操心自己在医院住着姜鉴吃饭没了保障。   姜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宽慰周姨不用担心,他的饭能自己解决。   周姨:“又天天吃外卖?”   姜鉴:“……也不是。”   他有骆书新。   本来平时上课,在家吃的就少,早餐这种东西能随意对付一下,上完晚自习十点多,一般也不会饿,就算饿也可以吃点零食。   他家需要做饭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周末,而现在的每个周末,骆书新都在他家。   骆书新嘴上不显,但行动上是会疼人的,做的比说的多。再加上这么多年和骆月轮流做饭,厨艺不说媲美米其林大厨,但喂饱姜鉴是够了。   周姨请假这些天,姜鉴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便,反而还从切菜洗菜中get了乐趣。   男朋友下厨的时候他总要跟着去厨房捣鼓一下,偶尔帮忙,主要添乱。   遇上作业少,还会和骆书新一起去逛超市买菜,这让姜鉴生出了些在和骆书新提前同居的错觉。   .   有了同一个大学的远大目标,十月过后的姜鉴上课积极努力,下课老实做人,放假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帮忙做家务,俨然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坚持一天两天可能没什么人发现,可一个月过去,不少人都在心里纳闷这条咸鱼怎么突然开始琢磨翻身技巧了。   譬如邵星,发现姜鉴约不出来了;譬如费老,发现最近抓违法乱纪都抓不住姜鉴了——不仅抓不住他,偶尔在上课期间各班巡查,还能发现姜鉴上课格外认真,背都挺得笔直。   就连太子妃都感慨,这人像是被谁夺了舍。   姜鉴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向来都是自己高兴就成。   就这么一晃,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中。   骆书新迎来了自己的物理集训,不得不请了两周的假。   江水一中迎来了他们的体艺节,姜鉴作为一班班长,就班级合唱和各种散乱事物统筹忙的团团转。   所谓众口难调,不论怎么协调,总有人持反对意见。   合唱曲目还能由音乐老师来统一,其他的都交给姜鉴,发挥学生自主能动性。   班级合唱服本来打算租借,但后来听说租借的衣服没有卫生保障,可能会起疹子,于是又换成了班费购买。   姜鉴下课后还得抽时间给全班选衣服,找卖家聊天砍价,在群里统计反馈意见。   文娱委员本来能分担一半的工作,可这妹子遇上了流感,天天鼻塞发烧,看着就可怜,姜鉴也不好意思这种时候叫人家干活。   他自己都是懒狗,天天下完课还要上网络补课,网络补课之后还有作业,作业之后还要挑选衣服,挑完衣服还要看群里舌战挑三拣四——   一周之后姜鉴终于忍不了了,直接爆发,大晚上给集训的骆书新发微信发疯。   [姜炒土豆丝:毁灭吧这个世界!!]   [姜炒土豆丝:我明天要去炸学校,之后要是被抓进去了,你还愿意等我吗?你不会改嫁吧?]   [姜炒土豆丝:呜呜呜,我只是个男朋友出走异地了的小可怜,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信息轰炸还不算,姜鉴又轰炸了一溜表情包。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怎么了?]   [姜炒土豆丝:图片.jpg]   [姜炒土豆丝:图片.jpg]   [姜潮土豆丝:这两套衣服哪件好看?]   [蜡笔小新:有区别?]   姜鉴发了个一边飙眼泪一边奔跑的小人。   谁说不是呢,有区别?   反正姜鉴看是没太大区别,就是其中一套胸口多了两个爱心贴花。   有同学说这俩贴花符合合唱主题,爱国爱党爱人民,主要就是突出一个爱。   也有同学说这俩贴花土气,没有贴花以后还能翻出来穿一穿,有了贴花合唱用一次就得压箱底。   姜鉴在群里发了个群投票,结果刚刚去看,发现平票了。   姜鉴身心俱疲。   发完疯之后问骆书新集训怎么样,好不好玩?   [蜡笔小新:……]   [姜炒土豆丝:……好的,你不用说,我明白了]   [姜炒土豆丝:好想见你啊]   [姜炒土豆丝:明明才不到一周,我怎么老觉得你已经出走好几年了?]   [姜炒土豆丝:想你]   骆书新:“……”   小狗的撒娇直接而热烈。   此时是深夜,骆书新睡在集训宿舍里。   和他同宿舍的男生睡眠习惯不好,晚上会打呼噜和磨牙,此时就能听到上铺传来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大好,晚上睡不着就会想很多,有时是集训相关,但大多时候想的是姜鉴。   姜鉴这段时间忙,和他发微信的时间少,骆书新也能理解。   即使深夜想起,他也不会去戳姜鉴说话,因为担心某只小狗忘记关震动,发消息会打扰他的睡眠。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惊觉,原来两人的思念是一样的。   姜鉴骨子里的性格是被姜妈妈娇养出来的,撒娇卖乖他向来拿手。   平时闯了祸再卖乖是战略,现在对着骆书新撒娇则是下意识的,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   只知道自己消息发出去半天了也没收到回应。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睡着了?]   骆书新的手指悬停在按键上,想要回复点什么,心中情绪翻覆涌动,却无法顺利的化作语言。   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太浅薄了。   一句“我也想你”无法表述心情。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真睡着了?你们集训这么累?]   [姜炒土豆丝:好吧,那你好好睡,晚安]   姜鉴发了个亲亲表情包做结,然后接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骆书新那头拿着手机舍不得放下,他看着某人前段时间换的蜡笔小新同款头像——   “晚安。”   .   半个月的分离像是一场漫长的异地恋,就算打视频电话也始终隔着一层。   分开之时两人都没想到,原来思念可以这么浓烈。   即使看得见面容,听得见声音,可依旧会渴望更多。   简单的触碰,亲密的接吻。   悸动的心似乎要待在另一个人的身旁才会安静下来。   骆书新回校那天是周六,江水一中周六不放假。   姜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脑子一热翘了大合唱的练习,去车站接自家男朋友。   他让邵星打掩护,跟老师说他肚子不舒服去医务室挂水了。   本人则直接翻墙溜出了校门。   参加集训的学生有专车接送。但姜鉴向骆书新打听过,负责这件事的老师今天临时有事,只督促所有学生上了车,并没有随车回来,所以车上除了学生就只有一个司机。   完全不担心会露馅儿。   他提前在车站埋伏好,看着骆书新他们从大巴车上下来的。   有了之前竞赛的前车之鉴,太子爷特意嘱咐过同行的同学留意一下某只路痴,所以剩下几人都对骆书新挺照顾,但凡起步走,一定会提前确认骆书新在。   几个人吵吵嚷嚷,有了半个月的相处,不管大家是不是一个班,以前认不认识,现在看起来都混的挺熟的。   唯独骆书新神色很淡,虽然也和其他人有言语交流,但总让人觉得他游离于众人之外——他不需要别人靠近,也不允许别人靠近,所有的言语交流都起于礼貌也止于礼貌。   姜鉴跟只猫一样,悄悄往骆书新背后靠。   同行的同学看到,正想打招呼,姜鉴却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同学:?   姜鉴在骆书新身后站定,想了想,使了个坏。   人往骆书新的右后侧移了一步,却探过身子,在骆书新的左耳边打了个响指。 第68章   骆书新下意识向左边看,没见到人,再回头看向另一边。   姜鉴:“呀,好巧~”   骆书新:“……”   “巧什么?”骆书新身上的疏离感不过瞬间就褪了干净,语气不大热烈,可手上却帮姜鉴翻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衣领,“翘课还是请假?”   姜鉴承认的干脆,自己就是又违反校规校纪了。   骆书新明显不大赞同,虽然姜鉴最近乖巧了不少,但他扑满已经满了的事情骆书新还没忘。   这东西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得随时注意着才行。   可就算不赞同,骆书新也凶不起来。   眼眸低垂间,接近琥珀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浅色的蜜糖。   同行的人就算与姜鉴不相熟,也隐约听说过姜鉴跟骆书新关系好,毕竟两位都是江水一中的风云人物。   大家插科打混嘻嘻哈哈,有人开玩笑说自己的兄弟就没这种敢翻.墙出来接自己的,也同班的好奇问姜鉴他们离开这半月里各科的进度。   但总体而言,大家都只简单寒暄了几句,姜鉴让同班同学帮忙向老师请假,就说骆书新家里有点事,得下午才能回学校报到。   同学答应的干脆,两拨人分道扬镳。   大部队回了江水一中,各回各班,姜鉴带着骆书新打了车,出去吃火锅。   骆书新人都跟着坐上车了,嘴上还要背一背校规校纪,声明一下姜鉴翘课出去吃火锅的严重程度。   姜鉴煞有介事的皱眉:“你不是我男朋友吧,被费老上身了你?”   这话一出来,前面的司机瞟了两人一眼。   话虽然有点怪,可他很快将其归类为男生之间的玩笑,没往心里去。   骆书新:“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打算在江水一中读高三了?”   姜鉴扬眉,跟人抬杠,“那你现在下车?”   于是司机又看了两人一眼,确认自己要不要停车。   骆书新:“我的意思是,下不为例。”   不仅某只小狗思念的紧,骆书新也不例外。   虽然理智告诉他,押着姜鉴赶紧一起回学校才是最稳妥的,可心却忍不住想要纵容姜鉴一点,再纵容一点。   过了这茬,姜鉴乐滋滋的给骆书新讲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趣事,其中大部分他都在微信上给骆书新说过。   讲完了自己,又问骆书新集训时候的情况。   因为有倾听的人,一些无聊的日常也会变得有趣起来。   一路上就没消停过,下车之后连司机都感慨两人关系是真好,还问他们是不是兄弟。   姜鉴没忍住跟人皮了一下,揽着骆书新的肩膀,   “觉得我们长得像吧?”   司机师傅多看了两眼,眉眼之间倒是不大像。但两人相性很好,从刚刚在车上的聊天内容就能看出这俩比亲兄弟还亲,所以师傅在回答上讨了个巧,   “是有点像。”   姜鉴冲人一乐,“这叫夫妻相!”   司机师傅:“??”   骆书新正在扫码付款,边输密码边道,   “人来疯,您别搭理他。”   某只小狗明显亢奋的有点不太正常。   虽然骆书新心里也是欢喜的,但他的欢喜不形于色,克制内敛。   司机师傅走出老远了,姜鉴还不依不饶的,   “什么叫做我是人来疯啊?”   骆书新:“你不是?”   姜鉴:“我是人来疯,那你呢?”   骆书新:“人来疯的男朋友。”   哪怕说这种话,骆书新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经的。   姜鉴噎住,又不服气,开始故意酸唧唧的膈应人,说合着天天说想念的只有自己,见了面开心的也只有自己?什么男朋友,有了不如没有。   骆书新:“”   骆书新去牵姜鉴的手,小狗却抬手就掐骆书新脖子,一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闹着闹着姜鉴发现骆书新脖子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怔神间骆书新掐住了姜鉴的手,表情严肃,声音压低,   “再闹可就要负责了。”   姜鉴跟人乐,“我以为你多淡定呢,不过如此嘛。”   骆书新:“……”   瞧姜鉴跟自己笑的眉眼弯弯,骆书新一瞬间有种冲动,想将姜鉴的手抬起来,在他手背上咬一口。   把人咬疼,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得瑟。   久别重逢,姜鉴原本就心情好。   看把骆书新气到骆书新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瞬间心情变得更好,表情更加嘚瑟。   骆书新突然下了个冲动的决定,拽着姜鉴拐了个方向。   姜鉴愣神,脚下在跟着走,嘴上却是疑惑,   “你往哪走?我订好位置的火锅店在那个方向。”   骆书新路痴,好在商城里四处都有指示标志,靠着这个很轻易就找到了卫生间。   进去的时候没人。   骆书新随手打开一个隔间把姜鉴塞进去了,紧跟着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姜鉴:“……”   姜鉴眨巴了两下眼睛,“根据江水一中最新修订版学生手册,学生早恋是……唔”   他寻摸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来背背校规,敲打敲打某个好学生。   可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抬了起来,某张正在作恶的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住了。   姜鉴之前明明挺有反抗精神的,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挣扎一下,可对方的唇真的贴上来,他是乖顺的。   主动仰头,承接着对方未曾宣之于口的思念。   辗转吮吸。   眷恋仿佛厚重的雨雾一般笼罩着他们两人,几乎要将他们溺毙。   少年情感炽烈,在恋人面前从未想过隐藏。   要是半年前有人告诉姜鉴,有一天他会恋爱脑到为一个男生翘课出学校,他指定觉得告诉他的那个人是疯了。   可如今他觉得是自己疯了。   以前总觉得别人谈恋爱腻腻乎乎,瞧着身上就要起鸡皮疙瘩,谁知道真到了自己来谈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如此热烈的渴求着骆书新的呼吸。   唇舌交融间,连手掌都忍不住捏在骆书新肩背处确认这并不是一个梦。   就像他自己说的,明明分开不过半月,自己愣是觉得某人已经出走几十年。   想来骆书新也没比他好多少。   分开时两人唇边勾出了银丝,姜鉴有些腿软,不知道是不是供氧不足的原因。   骆书新低垂着眸子,认真的帮他擦唇边的水痕。   蜜糖一样的琥珀色眼中乍看平静,下面的情绪却像是涌动的岩浆。   姜鉴觉得自己会融在这双眼睛里。   骆书新的手指还停在他的唇边,姜鉴没忍住,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唇角。   刚刚接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后知后觉,那处好像有点疼,似乎破皮了。   他的舌头是奔着破皮处去的,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骆书新的手指。   于是骆书新的手顿了一下。   姜鉴:“……”   姜鉴:“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刚是……唔”   骆书新再次垂首凑近。   “唔唔唔,等……你是不是想……唔唔……谋杀……”   亲夫。   骆书新热烈的姜鉴有点招架不住。   他是真腿软了。   可他的所有反抗也就停留在嘴上了。   .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两人从单间出来,姜鉴照着镜子洗手,越看越觉得自己唇色不自然。   尤其是某块破皮的地方,稍稍用舌尖抵一下都会觉得疼。   至于他的男朋友,人模狗样的站在一侧拿着手机回消息,好似刚刚那个要吃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姜鉴洗了手没吹干,转过身来将水珠子全弹骆书新脸上了。   骆书新:“?”   姜鉴:“……”   怎么好意思做出这么无辜的表情的?   姜鉴指着自己的嘴唇,“我早上还好好的,待会儿回学校别人问起来我要怎么说?”   埋怨的语气愣是说的跟撒娇一样。   骆书新:“狗咬的?”   姜鉴:“……”   姜鉴抬手掐他脖子,一手湿凉。   虽然他有做狗的觉悟,但是有没有考虑过,说狗咬的更难解释了?   在学校哪来的狗,什么狗专往这种地方咬?   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外走,姜鉴真情实感的瞎想——大学的事情我果然还是得努力。   分开半个月就像要吃人一样,不仅仅是骆书新,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要是大学异地恋了,人还要不要活了?   姜鉴一边闹一边满脑子跑火车,骆书新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姜鉴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对了,我有个事情好像还没正式和你说过。”   骆书新语气正经,姜鉴下意识跟着正经起来,凝神倾听,“什么?”   骆书新:“想你。”   没有更好的表达了。   虽然骆书新曾经觉得这几个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已经没有比这几个字更好的表达了。   姜鉴愣了一下。   又很快回过神来,欢喜的情绪仿佛从心底涌出的清泉,源源不绝,清凉生津。   “感受到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明明是想抱怨,唇角的笑意却压不住,“看你给我啃的。”   骆书新:“我们这周末再去一趟八中那边的那个娘娘庙吧。”   就是前桌男生说的求姻缘很灵的那个。   本来竞赛那天姜鉴就该陪骆书新去的,只是骆书新那时被放了鸽子。   现在补上应该也不算晚。   姜鉴没什么大意见,“下下周吧,明天放假我还得准备体艺节的事。”   别人能放假,但姜鉴这个班长跑不了。   下下周刚好。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姜鉴提前定过位置。   本来姜鉴还想着今天尝试一下微辣,毕竟是做好打算和骆书新一起走很远的。   以后要是同居,吃饭口味协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老指着骆书新来迁就自己。   想的是很好,但嘴唇成了这个德性,再点微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了。   不仅姜鉴没点,骆书新也没点——姜鉴一直叭叭是因为他大少爷娇气,受不得委屈,骆书新的嘴唇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不作声罢了。 第69章   吃完火锅两人一起回的学校,骆书新走的正门,姜鉴选的翻.墙。   姜鉴也是点儿背,落地就被费老抓了个正着。   本来姜鉴都准备好挨训了,可他这一个多月表现良好,再加上扑满已满,实在不适合在他的账本上再添一笔。   费老揣着牙疼的表情盯了姜鉴一会儿,居然用手指头戳了戳他,接着像没看见似的转身直接走了。   姜鉴:“?”   刚刚他是不是享受了某些只有好学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老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体艺节在下周,骆书新回来的迟,音乐老师和班主任也纠结过要不要临时调整,将骆书新编入合唱队列。但最后经过沟通,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全班同学的合唱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了,要是现在临时加个人,骆书新训练起来也累,班级也要临时改队列,不划算。   两个老师一合计,把摄影的任务交给骆书新了,让他在体艺节当天多拍几张本班的照片留作纪念和宣传。   戴子霏:“集训也不是个轻松事儿,折腾来折腾去的,你刚好用这几天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顺便追一追这半个月掉下的课程。”   姜鉴在旁边听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太子妃没忍住,用卷起来的谱子敲了姜鉴的头,   “有话就说,做什么鬼脸?”   姜鉴:“您又让他休息,又让他追着半个月的课程的,他忙得过来吗?”   戴子霏:“心疼啦?”   姜鉴:“……”   太子妃随口一说,姜鉴却心惊了一下。   做贼的总是心虚的,他差点怀疑自家这位班主任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   姜鉴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骆书新谈恋爱并不是什么错误。   但他也同样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一旦在高中时代暴露,就会是灭顶之灾。   戴子霏神色如常:“心疼也没见你少使唤自己这位同桌啊?”   姜鉴:“……啊?”   一班的重点放在学习上,虽说合唱的准备时间有半个月,但前半个月属实称不上用心,只集中在最后几天临时抱佛脚,天天都在合唱上死磕。   太子妃甚至把自己和自己老公的课都贡献出来了。   骆书新回来这几天,合唱没他的事儿,按理说该在教室里翻翻笔记看看课程。   再不济也该是歇着,放松放松心情。   可太子妃就见着这位优等生跟着姜鉴转了,给忙的没时间吃饭的姜鉴投喂,零食送到排练的大礼堂;给把谱子和计划表忘在教室的姜鉴送东西;帮姜鉴搬东西;   合唱班服的快递寄到学校,放在校门口的门卫室,也是骆书新去拿回来的。   太子妃私下跟太子爷感慨,但凡被使唤的那个不是骆书新,而是一个性格绵软的其他同学,她就要怀疑这是校园霸凌了。   虽然以前就能看出这两人关系不错,但这段时间,两人明显好的更上一个等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姜鉴眨巴了两下眼睛,慢拍的回过味来,按下忐忑的心绪跟自家班主任瞎贫,   “我同桌这是学做雷锋乐于助人,他自愿的。”   骆书新看了姜鉴一眼。   姜鉴拐了骆书新一下。   骆书新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到有点叛逆,“对,我自愿的。”   太子妃摇了摇头,嫌弃中带着点不忍直视。   音乐老师在旁边打趣,   “幸亏你班上这俩都是男生,要不就这黏糊劲儿,早被费老逮去写检讨叫家长了,辩白的机会都不带给的。”   姜鉴:“……”   姜鉴跟骆书新都没接话茬儿,但是他们自觉取消了晚上去情.人坡那边晃悠的打算。   晃悠这一下本也没什么必要,姜鉴家里就他一个人,骆书新那边,骆月已经知道这件事,并给予了支持。   大体上,只要离开学校就是安全区。   但姜鉴心思飞扬,得到了宝贝总藏不住。   老想跟人得瑟一下,证明一下这个哪儿看哪儿好的人已经是自己的私有物品了。   这想法就在他的潜意识里上蹿下跳,也不知他自己是否觉察到。   理智会控制他让他在学校不要跟骆书新做出太亲密的举动,但情感就像猫咪捕猎前不住晃悠的尾巴尖儿,总在跃跃欲试。   .   江水一中的体艺节定在周三晚上,但彩排从白天就开始了。   不少班级选择租借服装,穿的花花绿绿的。   一班走的质朴亲民路线,白T恤,黑裤子,主打一个勤俭节约,穿了还能穿,反正基础款属于百搭。   本来衣服还算正常,可脸上的妆容有点惨不忍睹。   邵星顶着一张刷过大白的脸,烈焰红.唇配上晒伤妆腮红,眉毛斜飞入天,滔滔不绝的跟姜鉴聊天,   “我刚刚看到二班那群了,嚯,穿的跟个鸡毛掸子似的。尤其是几个主唱的女生,那大蓬蓬裙,裙子底下能再装张桌子——话说我刚知道他们主唱里有个男生,就老赵,你认识吧?说是主唱团六个人里就一个西装,看着很突兀,愣是给他塞了一顶假发,让他也穿裙子了。刚刚去卫生间,他穿着大花裙子的背影把大家吓了一跳……”   姜鉴还没什么反应,正在给姜鉴化妆的化妆师倒是跟着“噗嗤”乐了一下,   “他们老师怎么想的?”   姜鉴一脸麻木,“这位哥,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化妆师是从校外理发店统一找的,批发价,定的舞台装。   因为一班有事耽搁了一下,所以化妆师先给别的班化了,等一班过来,合适的粉底液不够用了。   现在全一班脸上就一个颜色,那就是死人白。   配上腮红眼影眼线和口红,他们全班能直接去鬼屋应聘工作人员。   姜鉴本来皮肤底子不错,可照样刷了一层大白,这会儿正在给他的脸颊扫腮红。   化妆师笑,“你们不懂,舞台灯光吃妆,你不要觉得现在不好看,上了台就好看了。”   姜鉴面前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化妆镜,方便化妆师看效果。   这时姜鉴从化妆镜的一角看见骆书新从门外进来,下意识回头冲人打招呼。   “诶诶!小心点儿!!”化妆师的刷子差点捣他眼睛里,受惊不小,“怎么样,是不是粉进眼睛了?”   姜鉴睁不开眼睛,试着眨巴了两下,眨巴失败,下意识用手揉,可手刚抬起来就被按下了,   “别动。”   姜鉴眯着眼睛,虽然从按住自己手腕的触感就能判断出来人是骆书新,但他还是强撑着用另一只眼睛看了人一眼,   “买到了吗?”   邵星一头雾水,“什么?”   骆书新抬手,他刚从校园超市回来,手上拿着的是姜鉴的晚餐。   姜鉴的眼睛还是睁不开,飞速的眨眼,化妆师道,“别动别动,我帮忙吹一下。”   “我来吧,您接着化。”   骆书新领着人往旁边挪了两步,姜鉴仰着头,眯着眼睛,被强行撑开眼皮吹了吹。   收效甚微。   骆书新刚刚撤开,他就抬手去揉,揉了一手白印子。   骆书新:“……”   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但眼睛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姜鉴径直去骆书新手里翻吃的,饿死鬼投胎似的。   邵星在姜鉴挪过来的时候,自己也跟着过来了,愣是干站了几秒,什么忙都没帮上。   他家男神和自己发小亲密无间,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将自己和他们隔开了。   邵星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已经被他俩排除在外了,但直男的迟钝又使他想不到更多,只觉得挺失落的。   干站了一会儿,扯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姜鉴旁边接着叨叨。   说那个穿裙子的男生跟他吐槽,他们租借的衣服不干净,穿上身就起红疙瘩。   姜鉴:“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当初才决定咱们班直接买,而不是租——宝,你有给我带水吗?”   后半句话是对着骆书新说的。   骆书新跟只百变叮当猫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他。   姜鉴打开喝了一口,接着和邵星说话,“听说有一届学生租的衣服里还有跳蚤。”   邵星的视线随着可乐移动,在姜鉴的嘴唇碰到可乐边缘的时候,邵星脑子一抽,   “你嘴边那块结痂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前几天从校外回来,姜鉴准备了一堆说辞,结果压根没用上。   大家各忙各的,好像没有谁注意到他嘴上多了个伤口。   本来都把这茬忘了,没想到邵星慢半拍的注意上了。   气泡饮料划过喉咙,姜鉴长舒一口气,神色自然,   “上火,前几天咬死皮带出来的伤口。”   邵星“哦”了一声。   这时那边的化妆师突然插嘴,“那个同学你吃完没,吃完该上口红了,你那脸还没化完呢。”   姜鉴脸当时就皱起来了。   骆书新没绷住笑了一下,被姜鉴横了一眼。   骆书新不用参加合唱,在一堆死人脸里散发着活人气息,美丽的格外突出。   姜鉴垂死挣扎,“口红能不化吗?”   化妆师:“能啊,不化你待会儿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死人脸了,那舞台灯光照下来,嘴唇煞白煞白的。”   骆书新看了化妆师那边一眼,“口红在哪儿?我帮忙吧。” 第70章   正好化妆师腾不开手,随手捡了一根递给骆书新。   姜鉴眉头拧得更紧了。   骆书新转身回来,“抬头。”   姜鉴不情不愿的抬头,嘴上不依不饶的,“非得亲手拉这个仇恨是吧?我记住你了。”   姜鉴坐着,骆书新不得不微微俯身。   他用左手固定着姜鉴的下巴,红润粘稠的膏体涂抹姜鉴的唇。   姜鉴心跳的厉害,可能是因为心虚,眼睛眨动的频率明显不正常。   周围嘈杂,来来往往的同学,嬉笑打骂的声音,皆在两人之外。   他只能感受到骆书新。   骆书新的呼吸,骆书新的味道,骆书新手上的膏体在自己唇上涂抹留下的感觉。   姜鉴的手悄悄抠住了自己的衣角。   好不容易等到膏体大略涂抹过自己的唇,“好了吧?”   骆书新审视了一下,觉得不大均匀。   学神也不是什么都会的,这件事明显是他第一次尝试。   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骆书新:“抿一下。”   姜鉴:“?”   骆书新认真,姜鉴却觉得他在逗弄自己。   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出于某种恶趣味,他突然一把抓住骆书新的领口。   顺带倾身向前,直接将唇印在骆书新的领口上。   邵星:“?”   不仅邵星注意到了这动静。   骆书新给姜鉴涂口红的时候就有人嬉笑着留意这边,帅哥给帅哥涂口红,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   谁不爱看热闹呢?   姜鉴这动静虽然不大,周围却响起了一阵不小的惊呼。   姜鉴松开骆书新,审视了一下某人衣领子上的印子。   很好,很鲜艳,很完整。   骆书新尚在愣神,姜鉴却笑得得瑟,   “想好放学了要怎么向令堂解释了吗?”   自家正在上高二的儿子,回家之后衣领上留着一枚红.唇印。   依骆月那个爱八卦的性子,骆书新今天晚估计是安宁不了。   骆书新:“……”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有人起哄说着“鉴哥高啊”,有人抓着兄弟做势要有样学样。   骆书新一脸无奈,姜鉴从他手中取过口红,过去对着镜子自己抹了一下。   男孩子嘛,不计较细节,稍微涂出去一点也没关系。   .   到了合唱的时候,一班的位置只剩下骆书新一个留守儿童。   骆书新手里摆弄着相机,虽然答应太子妃的是要帮全班留合照,但他某一瞬间有些私心,总想要多留几张姜鉴。   可姜鉴个子高,原本就站在后排,再加上舞台远,舞台灯光那么一晃,所有人都涂的白扑扑的,化着烈焰红.唇眼影腮红,就连头发也都粗略用定型水抓过。   肉眼扫过去,全都是一个模样。   骆书新认命地拍了几张合照,等一班下台,他检查照片的时候挨个认,这才在倒数第二排的右边把姜鉴给揪了出来。   姜鉴扎在人堆里不好找,但骆书新坐在一班的位置上,一大片地方就他一个人,一眼就能看见。   骆书新惊讶的发现有一张他们下台时的照片,姜鉴在他按快门的时候冲着镜头的方向比了个爱心,眼神促狭,洋溢着笑意。   骆书新知道,他不是冲着镜头,而是在冲着他。   年少时的爱意藏不住。   正是张扬的年纪,有了美好的东西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骆书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等回过神的时候,一班的同学已经回来了。   小声吵嚷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人吐槽舞台灯光下热,也有人在聊刚刚后台见到的二班穿裙子的男生。   姜鉴径直往骆书新身边坐,过来一起跟人看照片,   “拍到我了吗?”   骆书新侧头看他。   骆书新收起相机交给旁边的同学,起身,   “去卫生间吗?”   旁边男生一脸莫名,心说去卫生间还要约着伴儿一起走的,女生吗?   .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礼堂,卫生间反而没什么人。   两人在狭小的隔间里接吻。   时间会冲淡一开始的羞怯,明明最初的时候那么容易脸红,现在却是稍稍离开片刻都会渴望对方的再次靠近。   有时候姜鉴觉得自己应该给骆月写个道歉书。   当初实在不该觉得骆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自己实在不是君子。   骆书新更不是。   再次回到礼堂的两人神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除了姜鉴唇上的红色消失了个干净。   .   合唱这种东西无聊的厉害,有自己班参演的时候尚且还能顾及着几分,自己班一表演完,谁也没有专心听别的班唱歌的意思。   有礼貌一点的偷偷在座位上玩手机,戴着耳机追剧看动漫刷短视频,没什么礼貌的则直接和旁边的人聊起了天。   姜鉴本来是想做个有礼貌的好学生的,可精力跟不上,干脆靠在骆书新肩头睡了一觉。   这一睡直接在骆书新的衣服上留下一片粉底印——粉底加口红,还真是在校服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放学后姜鉴在校门口见到了骆月,姜鉴没急着上自家车,擎等着骆月盘问骆书新来着。   可等了半天愣是没收到回应,终于耐不住了自己主动发问,   “骆姐你就没发现自家儿子衣服上多了点什么东西吗?”   骆月:“?”   骆月看了看自家儿子衣服上的印子,又看了看某个明显就是来挑事儿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准儿媳。   骆月冲着姜鉴勾了勾手,“来,姐给你看个东西。”   姜鉴凑过去,骆月给姜鉴调出了张照片。   那是骆书新在教室拍的,姜鉴像个清明用的纸娃娃,刷白的粉底,吃过死小孩的口红。   姜鉴:“……”   骆月:“我对我家儿子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妆谁化的?”   姜鉴:“您也觉得丑吧?”   骆月:“可惜了,小新没有参加这个合唱。”   姜鉴微微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和骆月居然在同样为没有留下骆书新的黑历史照片而感到可惜。   两人默契的击了个掌,留下骆书新站在旁边一脸我不认识这俩人的麻木。   .   体艺节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月,折腾的人心浮动,节后的三天课学生们也没什么心思上。   虽然太子妃多次旁敲侧击,说要把心收回来用在学习上,可没什么成效,上课开小差下课不写作业的人依旧很多。   大概是为了帮学生收心,这周周末作业多的有些逆天,各科试卷不要钱似的往下撒。   姜鉴跟骆书新定了周日去八中附近的娘娘庙,这作业无疑变成了他们此次计划的最大阻碍。   姜鉴周六晚上刷到凌晨三点,最后实在熬不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热爱学习的一天。   以前作业写不完,他都是直接网上找答案或者去各个同学群里淘。   现在目标远大,抄答案的想法压根没在脑海里出现过。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清醒,姜鉴趴桌子上睡得腰酸背疼。   虽然很想去床上再躺一会儿,但想到约定,只能游魂似的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等他洗漱好骆书新的微信也到了,说人已经到了巷子口。   姜鉴匆匆出门和骆书新会合,吃着骆书新带的早餐,打着呵欠去车站赶车。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天气转凉,就算出着太阳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这还是大清早的。   姜鉴自小养的娇贵,怕冷又怕热,天还没多冷,就恨不得把羽绒服掏出来穿上。   略微有点蓬蓬的潮牌夹克掩盖了他瘦削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像某种皮毛蓬松的小动物。   也正是在这种衣服的衬托下,显得他的脸尤其的小,尤其是下巴尖儿,瘦削的厉害。   明明也没见他少吃零食,可自骆书新认识他,就没见过姜鉴长胖。   姜鉴左手拿着滚烫的豆浆,一边啜饮一边问骆书新作业写完没。   骆书新把姜鉴冻的有些凉的右手拿过来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十点半才下课,回到家还刷七套卷子,你当我是神仙?”   姜鉴的手指在骆书新的口袋里与骆书新紧握,汲取着骆书新手上的暖,嘴上抱怨不停,   “太子妃一定是疯了,七套卷子里有两套是她的,两套是她老公的。”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报复前三天学生散漫怠惰。   两人在车站上了车,姜鉴晚上没睡好,干脆靠在骆书新肩头睡了。   他人有点儿恹恹的,精神不好。   骆书新早上刚见到姜鉴的时候,就想说要不今天先不去了。   毕竟他家男朋友看着像是马上就要魂归西天了,但看姜鉴兴致勃勃给他讲要去挂同心锁,于是又把这个提议吞了回去。   睡着的姜鉴像只小动物,下意识往热源靠近,恨不得钻进骆书新怀里。   骆书新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当真把人搂着了,他才稍稍消停一点。   鼻端萦绕着的是熟悉的香味,哪怕是梦中也能给姜鉴带来安宁的感觉。   车程并不是很长,但姜鉴睡得很踏实,补了觉再醒来神清气爽。   倒是骆书新差点被压到麻木,下车之后姜鉴看到骆书新活动过好几次肩膀。   姜鉴略有两分尴尬,“要不我帮你揉一揉——你这人也是,压难受了怎么不推醒我?”   骆书新一顿:“你真不知道?” 第71章   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鉴讨巧卖乖装糊涂,帮着骆书新揉了两下。   看骆书新不大满意,他又亲了人一口,大庭广众的亲昵的有点惹眼。   但姜鉴不在乎。   八中和一中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江水市这么大,如果在这地界亲一口还能被熟人看到,姜鉴也就认了,那大概是天意。   姜鉴亲完脸就想溜,结果被骆书新抓回来双唇相贴。   暂时离开他们熟悉的领地,周围都是陌生人。   即使被人看见也无所谓,不会有人在意。   当闲言碎语构不成实质威胁,它们就只是耳畔的一阵清风。   一吻结束,姜鉴皱着眉头嘟囔,   “这辈子都没这么盼着尽快满十八过。”   十八意味着很多——成年,高中毕业,自主独立生活的资格与能力。   不用再时时刻刻的被迫将自己置于别人的管理之下。   骆书新似乎是笑了一下,牵了姜鉴的手——   然后他就带着姜鉴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虽然骆书新之前来过一次娘娘庙,但这世界是不能指望一个路痴的人记得路的。   骆书新转到江水一中也有好几个月了,基本熟悉了各处道路,姜鉴已经快要忘了自家男朋友是个路痴了。   跟着人转转悠悠走了十来分钟才发现不对,打开导航一看,十分钟走的全是背离目的地的路。   姜鉴:“……”   姜鉴一脸严肃,“我劝你余生最好不要跟我吵架,要不我随便找个陌生地方把你一扔,你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知道吗?”   .   两人到娘娘庙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干脆在庙里的食堂用了斋饭。   姜鉴买了保学业的开光吊坠,给邵星带回去。   邵星最近深觉男神和发小一起背叛了自己私下联盟,明显情绪低落,姜鉴后知后觉的良心上线,觉得自己应该补偿一下。   之后两人又去求了签。   姜鉴倒是没什么特别想求的,与其说这次是来求神拜佛的,倒不如说是在体验一项旅游项目。   他漫不经心摇着签筒,摇着摇着脑子里走了个岔路,突然鬼使神差的侧头看了骆书新一眼。   签恰好在这一刻掉出来。   中吉签。   这签的签文很有意思: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姜鉴:“……”   要留清白在人间?   骆书新看姜鉴表情古怪,觉得有几分莫名,“怎么了?”   姜鉴:“这签!……”   声音起调很高,可惜起调之后就没了。   骆书新凑过来看了一眼。   骆书新:“这签应该不准。”   姜鉴:“?”   你小子话里有话是不是?   骆书新抽过姜鉴的签文,后面写着所求之事或遇波厄,心诚坚守可苦尽甘来云云。   中吉签签文都是一个模板,大多都是先灌一顿鸡汤,遇到困难要坚持坚守小心谨慎,最后来个风雨之后定见彩虹之类的。   姜鉴在旁边跟骆书新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不准?”   骆书新:“你留得住?”   姜鉴:……   没见过耍流.氓耍的这么淡定的。   以前为什么会觉得这人脸皮薄呢?   .   求完了签两人去挂了同心锁,那地界都是男女搭配的情侣,姜鉴和骆书新两个男生出现在这里其实有点突兀,但好在情侣们大多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闲心管其他人。   一个锁几十块,姜鉴盯着刻过名字的锁感慨,“情侣的钱真是好赚。”   骆书新侧头看他。   姜鉴:“我就是说我俩的钱好赚。”   姜鉴又看了两人的名字一会儿,   “你说会不会有分手的小情侣想不开,拿着钢钳过来钳锁?”   骆书新:“……”   骆书新:“你就不能想点吉利的?”   姜鉴:“比如?”   骆书新:“比如我们五六十岁了,一起回来看看这把锁。”   姜鉴想了想:“那你好好保养,我那个年纪肯定是爬不了这种山头了,到时候你背我。”   .   上次骆书新来娘娘庙,上午考试,下午还能回去上个陶艺班。   这次跟着姜鉴来,两人溜溜达达的把这地方逛了个遍,回家的时候就已经三点多了。   本来姜鉴想把骆书新忽悠到自己家里去再一起待个几小时,可惜转念就想起来,这次的卷子又多又变态——他们两人都没写完。   分手之际,姜鉴不放心再多确认了一句,“你不会迷路吧?”   骆书新:“……”   本来姜鉴已经快要将骆书新的路痴属性忘了,今天几个小时又全都巩固回来了。   骆书新:“要不你送我?”   姜鉴:“……”   确实很心动啦,但作业还没写完,而且见到骆月总有点怪怪的。   这种奇怪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姜鉴和骆月是当朋友处的。   现在他这算泡了朋友的儿子?   姜鉴有种想送骆书新一个离别吻的冲动,但回到熟悉的地界,随时都有可能遇见认识的同学——可能他们俩不认识别人,但别人认识他们,谁让他们俩都是风云人物呢?   思来想去,这份冲动也只能搁置在心里。   姜鉴抱了骆书新一下,   “我觉得以后这种旅游活动还能再多多组织一下,尤其是像寒假暑假,或者五一十一,你觉得呢?”   骆书新:“过段时间的元旦,你觉得需要组织吗?”   姜鉴没反应过来骆书新在逗他,居然真想了一下,   “元旦放几天?”   骆书新:“和周末合并,放一天。”   姜鉴:“……”   .   玩了一天的下场就是晚上赶作业赶到吐,只要打开没有老师的微信群,群里就全是各种叫爸爸求抄作业。   邵星都求到姜鉴这里来了。   原本他打算抄骆书新的,一问才发现骆书新也没写完,只能辗转求到姜鉴这里来。   姜鉴大气的给人拍了照片。   [鲁迅故居: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鲁迅故居:话说爸爸你最近学习积极性高涨啊,这勤奋程度快要直逼我班卷王行列了,怎么回事?]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拿了作业就快滚,不要打扰我学习]   邵星回了个表情包,试图撒泼打滚,可还没发几张图就被姜鉴给拉黑了。   邵星:“?”   邵星拿着拉黑的截图去大群里哭诉,引起地球和平保卫者的群友共鸣,纷纷表示姜鉴最近只爱学习,不爱群友了。   [少年与蝉:估计除了学神,最近其他人都感觉到被冷落了]   [少年与蝉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一鸣是有感而发,可发完就觉得自己这牢骚有点微妙。   她一个有前科的,还是不要踩雷比较好,想了想还是把消息给撤回来了。   邵星像是在群里留了个眼睛,就算夏一鸣撤回的快,他还是看见了。   就连邵星这种反应迟钝的人也觉得姜鉴和骆书新最近好的有些突出,说完全不失落也是假的,从小到大邵星都是姜鉴最好的朋友,如今不过一转眼,自己的好朋友就成别人的好朋友了。   邵星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完全没往歪路子上想。   如果不是后来意外看见那两人的接吻照,他怕是还能蒙在鼓里一段时间。   .   姜鉴赶作业赶到深夜,好不容易把作业写了个七七八八,晃晃悠悠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做睡觉的准备工作。   结果刚刚出门就听到旁边房间里有响动。   是姜鉴妈妈的房间。   姜妈妈去世之后,她的大部分遗物都被归置到这个房间里,平时有周姨帮忙打扫整理,姜鉴自己几乎没有进去过。   现在这个时间点,整栋房子应该都只有姜鉴一个人才对。   姜鉴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就好像为了否认他的猜想一般,下一瞬房间里又响起了动静。   动静不小,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   鬼?老鼠?小偷?   姜鉴试探着将手按上了门把手。   他已经很多年没主动打开过这个房间,上次看到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因为醉酒借宿的骆书新走错门。   姜鉴:“……”   此时房间里响起瓷器落地的声音,连带着还传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此时容不得姜鉴多想,径直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屋子里重新陷入寂静。   地上有一个翻倒的花瓶,周姨早上刚刚插进去的鲜花坠.落在地,花瓣混着瓷片和水迹。   姜鉴:“谁?” 第72章   下一瞬“啪嗒”“啪嗒”的声音又响起来。   被姜鉴的声音惊扰,停在角落里的一只鸟儿飞出来,在屋子里乱撞。   是只小麻雀,不知道从哪儿飞进来的。   它扑愣愣的没头苍蝇似的,很快就有其他东西遭殃。   镜子、玻璃、衣柜、相框……   相框从墙上坠.落,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表层的玻璃碎了个彻底。   姜鉴腿长,几步就进门到了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鸟儿飞出去。   明明已经为它指明了生路,它仍旧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才飞出去。   姜鉴赶紧关上窗,松下一口气。   到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踏进了这间好多年没进过的门。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透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陈设布局,床单被套,连化妆台上的化妆品都没变……   姜鉴将摔在地上的照片捡起来。   那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姜鉴只有五六岁,被一位美丽温柔的女性抱在怀里,姜知远站在他们身侧,所有人带笑看着镜头。   姜鉴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   可能是时光冲淡了悲伤,也有可能是骆书新的存在弥补了某些情感位置上的空白。   姜鉴妈妈去世之后,姜鉴一直没什么安全感。   明明有家人也有住的地方,衣食不缺,却始终有种无处可依之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姜知远身上有太多不确定性。   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他都是不合格的。   但认识骆书新之后,那种不安全感渐渐变淡。   原本迷茫不知去路的未来也逐渐清晰起来。   只要将骆书新纳入未来规划,明确的知道以后有人作伴,心就好像会突然安定下来了。   骆书新是个说的少做得多的人,姜鉴能确信对方心里有自己,所做出的未来规划里也会有自己。   其次骆月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并且给予了支持,骆书新直接扫去了可能会影响这段关系存续里最大未知因素。   在当下过得安宁幸福的人更容易与过去和解。   姜鉴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决定碎掉的花瓶明天再来处理,至于这张照片,他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抬脚正准备走,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灰茸茸贴着墙角溜过去了。   姜鉴:“?”   ……老鼠?   老鼠!!!!   姜鉴:“!!!”   合着刚刚闯祸的不仅仅是那只闯进来的麻雀。   姜鉴的心跳像是蓦然停了半拍,紧接着又“咚咚咚”的如同擂鼓一般跳了起来。   上次被老鼠吓出了吊桥效应,这次更好,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姜鉴三两步就出了房间,“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拿着照片逃回自己卧室。   他本来想给周姨发个消息,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灭鼠方法。   转念又想到夜已深,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给骆书新发消息,问他借一哥。   [蜡笔小新:?]   .   一哥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姜鉴家。   姜鉴对其寄予厚望,可惜这位猫大爷相当舍不得骆书新,到了新地盘也不怎么给面子,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喵都不喵一声。   说不定家里的鼠辈压根不知道这幢房子里面新住了个天敌。   周姨也在房间的各处角落安置了一些捕鼠陷阱,有土法子,也有网上买回来的捕鼠小笼。   可几天过去,无论是猫还是陷阱,都纹丝未动,连老鼠的影子都没见着。   时间一长周姨也有些疑惑,甚至找姜鉴确认了一下,那天晚上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姜鉴:\"……\"   他也这样想过,可从他妈妈房间里拿出来的全家福还摆在他的书桌上呢。   他确信家里有老鼠,哪怕是在自己家也不敢到处溜达了,必须要溜达的时候会抱着一哥。   一哥原本就是猫中一霸,重量不轻。   到了骆书新家里更是肥的像是被喂了猪饲料,抱着溜达两圈手都要酸。   这天晚上姜鉴抱着一哥和骆书新打过电话——说是打电话其实也不怎么交流。   电话两端的姜鉴和骆书新写作业的写作业,搞复习的搞复习。   手机那头回响的不是翻页的声音,就是中性笔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然后就是一哥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   写作业中场消息或者想说话的时候,两人就搭几句,其它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各忙各的。   一哥意外听到旧主子咳嗽的声音,立刻满房间溜达,开始找人,最后把目光停在姜鉴的手机上。   一张圆溜溜的猫脸怼在镜头上,给它湿乎乎的鼻头来了个特写。   骆书新抬头愣了一下,叫了姜鉴一声。   姜鉴回神,看到一哥蹭手机就开始吃醋,把一哥薅回来在它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最近都是我在喂你猫粮,你清醒一点!”   姜鉴rua了两把猫,抬头就看见骆书新在手机那头看着自己,目光澄澈柔和,仿佛覆在冬日新雪上的阳光。   姜鉴心里突然悸动了一下。   并不全然是心动,还有一瞬间的慌张,毫无来由的。   就好像在热闹的聚会上,原本正在开开心心的享受,打打闹闹的笑的喘不上气。   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毫无征兆的热情冷却,仿佛灵魂被抽离当时的环境,无理由的觉得落寞。   所谓盛极而衰,乐极生悲。   姜鉴最近就老有种自己即将要乐极生悲的奇怪预感。   可说乐吧,好像最近也没有多乐,写不完的作业刷不完的题,非要说开心,大概就是在骆书新与有猫撸的事儿上挺开心的。   骆书新:“怎么了?”   姜鉴摇头,说作业写的差不多,要去洗漱了。   他挂了电话放下猫,可刚出门就听到书桌旁边“啪”的一声。   一哥把书桌上的杯子给推地上了。   是骆书新送他的生日礼物,少年与猫的那只。   姜鉴:“……”   原本两只杯子姜鉴都好好珍藏着,还是上次骆书新提了一句,说东西放着不用就没什么意义,姜鉴才拿出来用的。   结果拿出来就没能顺利活过一个星期。   一哥顶着水汪汪的眼睛歪着头,看着姜鉴,理直气壮的装无辜。   姜鉴:“……”   .   碎片捡起来他也舍不得扔垃圾桶,对着碎片拍了个照发给骆书新,顺带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蜡笔小新:人没事吧?]   [姜炒土豆丝:?]   [姜炒土豆丝:我人有什么事,我是让你看杯子]   [姜炒土豆丝:你猫儿子干的]   [姜炒土豆丝:你上陶艺培训班的时候有学过这东西怎么修补吗?]   [蜡笔小新:我是问你杯子碎了有没有被热水烫伤]   [蜡笔小新:碎片放在地上不要捡,直接用笤帚簸箕扫了,再用透明胶带粘一遍,小心玻璃碎渣扎脚]   [蜡笔小新:我再帮你做一个新的吧]   [蜡笔小新:你已经捡了?]   骆书新后知后觉,瓷片后的背景花纹不是木质地板,而是桌子。   [姜炒土豆丝:说换新的就换新的,这么薄情我不,我就想要这个,你送我的第一份正式礼物]   [姜炒土豆丝:这东西能补吗?]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我可以试着学一学]   [姜炒土豆丝:那在修补的同时,我能再拥有一个新的吗?]   [蜡笔小新:?]   [姜炒土豆丝:再做一个上面是两个小人和猫的]   [姜炒土豆丝:猫猫撒娇求求你了.JPG]   [蜡笔小新:支付工费吗?]   姜鉴乐了,刚刚被毁坏的心情一扫而空,抱着手机换了个方向,靠在书桌上跟骆书新没个正经。   [姜炒土豆丝:可以支付,支付宝还是微信?]   [姜炒土豆丝:当然,你要是乐意,我这还有其他的支付方式可以选择]   ……   杯子碎掉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带了过去。   可它昭示的坏运气似乎才刚刚开始。   姜鉴将杯子的碎片带去了学校,然后当天上午他接到了来自虞清泽的微信。   虞家在江水市商圈的朋友传给他们的消息,说姜知远的小情人之一有孩子了,因为这个,姜知远可能会二婚,据说已经在低调筹备中了。   虞清泽发了好几条五十几秒的语音,最后的结束语是说,姜鉴的外公元旦会回国一趟,一方面是看看老宅祭祭祖,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姜知远即将有新的家庭,可能以后就顾及不上姜鉴了,所以姜鉴外公想带姜鉴出国。 第73章   姜鉴只庆幸自己打开语音的时候刚好戴着蓝牙耳机,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外放。   微信语音条中的虞清泽还在说话,姜鉴却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姜知远和那个秘书一起出现在医院的事。   有些事情早有征兆,只是当时姜鉴未曾意识到而已。   姜鉴一时说不上有什么感觉。   虞清泽告知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使用太多技巧,言语简单直白,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大概是这样的语气加上事件来的太过突然,让姜鉴有些反应不及,情绪反应有些迟钝。   好像也谈不上难受。   但也不是无所谓。   心好像被装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它在其中的所有反应都被袋子隔绝开,变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突然一只玉白且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姜鉴:“?”   侧头迎上骆书新担忧的眼神。   姜鉴的表情转为疑惑,“怎么了?”   骆书新:“这话该我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姜鉴:“?”   姜鉴迟钝的不止一点点,“我什么表情?”   骆书新:“……”   空白失神中又有一点委屈的表情,像被主人虐待过又被抛弃的小狗。   复杂的眼神里说不清是眷恋还是释然,亦或是,失落?   骆书新避而未答,瞟了一眼姜鉴的手机,“你在看什么?”   姜鉴动作自然的安熄手机去拿笔,脑子里想起今天早上在车上听的英语新闻,开始胡诌,   “热搜,英国有个很出名的演员今天凌晨去世了,你知道吗?我还挺喜欢他的。”   骆书新很少看剧,但新闻他早上也有听,这时略略放下心来。   确认骆书新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姜鉴才重新打开手机,悄悄和虞清泽聊天。   姜鉴佯装正常,顾左右而言他,问外公祭祖怎么选元旦回来,   [姜炒土豆丝:中国人都过清明的,外国人有元旦祭祖的习惯?]   [姜炒土豆丝:外公该不会被洋节浸淫糊涂了吧?]   虞清泽:“少胡说。”   虞清泽:“外公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生前的生日正好在元旦附近。”   姜鉴看到屏幕顶端显示了好几次的对方正在输入,但每次停下之后并没有新消息过来。   虞清泽可能在措辞和调整语气。   虞清泽:“姑父这件事,我们是从江水市的一个熟人那里听说的,他夫人二胎,做产检的时候碰到了那两个人,姑父也已经承认了。”   虞清泽:“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和爷爷一样,觉得他重组新的家庭之后,你还继续留在他那儿不太方便。”   姜鉴:“……”   何止是不方便,简直是多余。   还没有新人出现的时候,姜知远对姜鉴的忽视就已经初现端倪,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像是养了一只只要给钱就会自己长大的小狗。   有了新人和新人的孩子,姜鉴的位置只会更尴尬。   虞清泽斟酌着用词:“如果你妈妈在世,估计也更想你跟着外公。”   虞清泽:“而且,你外公一直很想你。”   姜鉴陷入沉默。   蓝牙耳机那头的语调很轻,那大概是虞清泽身为一个工科男所能用到的最温柔的语调。   姜鉴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虚,然后侧头看向了自己旁边正在做题的骆书新。   骆书新的侧脸线条轮廓干净,鬓边的碎发落下来,冷白的皮肤与墨黑的发对衬着,视线一直落在草稿纸上。   眼神冷淡平静。   “骆书新?”   骆书新疑惑的侧头看他,冷淡平静仿佛瞬间消失,明明只是眉眼间的微动,却好像突然就从一个冰块变成了一块入口香糯的冰皮点心。   骆书新眼底带着疑惑。   姜鉴:“笑一个。”   骆书新:“……”   他倒是没笑,眼底就写着两个字——别招。   姜鉴自己先笑了。   不过一瞬,自己的情绪便被改变了,他转过头继续给虞清泽发消息,   [姜炒土豆丝:谢谢挂念,不过我还是不跟你们走了]   [姜炒土豆丝:这里没了那个人,还有别人]   [姜炒土豆丝:我不会走的]   [姜炒土豆丝:你要有空,提前帮我做做外公的心理工作]   虞清泽的回复中有明显的疑惑,“别人?”   [姜炒土豆丝:对]   [姜炒土豆丝:我对象,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大学]   [姜炒土豆丝:抛下他他会跟我哭的]   姜鉴说的一本正经。   大洋那头的虞清泽却盯着回复中的“他”离不开眼睛。   ……错别字?   .   虽然嘴上说的潇洒,但姜鉴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说到底,他无法对姜知远的事情无动于衷。   以前他觉得如果姜知远找一个固定的伴侣结婚生子,自己说不定不会那么抗拒。   可现在他真要找固定伴侣结婚生子了,姜鉴却发现自己的抵触情绪并没有少多少。   他在骆书新身上找到了安定感,也看到了一个更清晰的未来,所以对这件事的负面情绪大部分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替姜妈妈觉得不值。   为了和姜知远结婚,姜鉴的妈妈离开自己的家人,抛弃自己本该优渥的生活,吃了不少的苦头。   可她去世没多久,姜知远身边就开始莺莺燕燕,现在更是三年不到就要娶新的人。   旧人去了有新人,也许很多人都觉得这件事天经地义。   但姜鉴作为旧人的遗物之一,没办法泰然自若。   骆书新不明所以,但仍旧照顾了姜鉴的情绪,格外纵容。   姜鉴也对此有所感知。   他实在爱极了骆书新在这些细节处的温柔,你不愿意说他就什么都不问,他会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尽全力照顾好你的感受。   .   当天放学,骆月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接人。   不过本身事儿也不大,毕竟已经转校好几个月了,各处道路都熟悉的差不多,骆书新自己就能回去。   但姜鉴还是让司机王叔多跑了一趟,绕路将骆书新送到了小区门口。   匆匆忙忙开车出小区接儿子的骆月和送骆书新回来的三人相遇,还好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被骆书新看到了,给骆月打了个电话。   骆月下车长舒一口气,半开玩笑说差点以为自己去迟了,儿子要被人贩子拐走了。   姜鉴:“我就是人贩子啊。”   两人互相打趣了几句,骆月言语间一切如常。   夜色昏暗,等她走近了姜鉴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姜鉴:“骆姐你怎么……这个脸色?生病了?”   骆月摆手,顺带打了个呵欠,   “哪儿啊,熬夜直播闹的,本来心说这些天都没睡好,下午补个觉,结果直接一觉睡到现在,闹钟都没闹醒——搞不好是睡前喝了罐牛奶的关系。”   姜鉴诡异的和骆月对上了脑电波,“喝的旺仔?”   忘崽。   骆月伸手和姜鉴击了个掌,默契的模样惹得司机王叔多看了两眼。   他不是没见过和孩子打成一片的,但骆月这种性格确实不多见。   大家站在小区门口简单说了几句就告别了,夜色已深,还得回去洗洗睡,明天要早起呢。   等到姜鉴和王叔离开,骆书新才用隐晦的担忧眼神看了骆月一眼。   骆月再次打了个呵欠,转过脸来正好迎上自家儿子的眼神,   “……”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真不是故意的。”   骆书新:“你最近……”   骆月:“?”   骆书新摇头,把话吞了回去。   骆月抬手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将人押回车里,车掉了个头,重新进入小区。   骆书新从反光镜打量着骆月的脸色。   没什么血气,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下有着青黑,皮肤状态也很差,眼角能看得见细纹。   换了平常,骆月早就开始张罗着做保养了,别说熬夜直播,天塌下来都拦不住她嚷嚷着要开始睡美容觉。   骆书新直觉性的感知到骆月这两天有点反常。   晚上他没急着写作业,先去骆月的直播间溜达了一圈,看了看直播间的风气。   说起来“别人不说骆书新就不主动问”的这份体贴也是源于骆月。   骆书新自小就知道,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即使去问也问不出什么的,要真想知道什么得自己慢慢去感知和探查。   骆书新的小号在骆月的直播间待了两个小时,直播间一直很热闹,很多人聊天,虽然偶尔也有说话不好听的人路过,但大多都是对骆月的操作失误不满,有因可循。   其他的聊天内容也都正常,看着不像出了事。   只是骆月直播明显兴致不高,失误多,且话少。   两小时后,骆书新定好的闹钟响了。   骆书新叹了一口气,退出直播间抬手捏了捏山根。   明明作业多的时候,写作业写到一两点也不怎么觉得累。   今天却觉得累得厉害。   今天的骆月和姜鉴看起来都不是很正常。   要不直接问?   可能是和姜鉴变亲近之后,骆书新自身的想法也有了改变。   感知和探查实在让人疲惫,那种明知道亲近的人在独自承受着什么,自己却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极具诱.惑力,可他觉得有些荒谬。   问就能有结果吗?   将心比心,自己遇到烦心事,他们问自己会说吗?——应该不会。   正胡思乱想,他的手机收到了来自姜鉴的微信提醒。   [姜炒土豆丝:睡了吗宝?]   [姜炒土豆丝:没睡的话,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第74章   骆书新的心默然停跳了半拍。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什么?]   [姜炒土豆丝:周日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姜炒土豆丝:带上骆姐]   姜鉴试探的有点别扭。   但凡骆书新这时候瞟一眼日历,就能看到这周末是拥抱情.人节。   姜鉴早就准备周末约骆书新了,只是原计划只有他们两人。   今天看到骆月状态不佳,神色间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姜鉴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下,突然决定把骆月带上。   反正原本计划就是去游乐场,带上骆月也没差,顶多就是他和骆书新收敛一些。   出去玩一圈放松一下,帮骆月调节一下精神状态也挺好。   消息发过去之后姜鉴就开始忐忑的等着骆书新回复。   可骆书新那边半天没动静。   大约三十秒后,聊天界面顶端才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蜡笔小新:好啊,我没意见]   [蜡笔小新:除了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和我说?]   “……”   姜鉴正在撸一哥背毛的手一顿。   他从之前长达三十秒的停顿里隐约读出了点什么,现在骆书新再开门见山的一问,姜鉴立刻慎重了起来。   不倒一秒,他就定位出骆书新之所以这样问的缘由。   姜鉴抱着猫捏着手机,无意识的舔了下下嘴唇,有些局促。   他面临的是一件大家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姜知远要娶妻生子,姜鉴没有资格拦着他,骆书新更没有。说出来不过是再添一个人陪着烦忧。   姜鉴敲打了几下键盘,却觉得怎么写都不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删掉。   [蜡笔小新: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   姜鉴:“……”   手机那头的骆书新仿佛感受到了姜鉴的挣扎,主动转移了话题。   姜鉴突然心一横。   [姜炒土豆丝:我爸要二婚了,奉子成婚]   [姜炒土豆丝:我外公怕他二婚有孩子了就没精力管我,准备接我出国,但是我拒绝了]   [姜炒土豆丝:知道我以什么理由拒绝的吗?]   屏幕顶端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姜鉴就已经耐不住先输入了答案。   [姜炒土豆丝:我说我对象爱哭鼻子,我要是抛弃他出国,江水市得被他哭得发水灾]   姜鉴想了想,又补了个兔斯基表情包。   [姜炒土豆丝:不用太感动,以后记得对我好点]   另一边沉寂了很久。   [蜡笔小新:好。]   单字加句号,却仿佛掷地有声。   姜鉴看着蜡笔小新背景图上的白色聊天框。   伪装出的轻松一旦沉静下来,就会化作另一种沉重的寒凉。   姜鉴突然有点抽风的想,自己现在拒绝外公的行为,和妈妈当初有区别吗?   当初妈妈和姜知远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自己与骆书新一样,天天黏糊在一块儿,一起计划未来,说过海誓山盟。   所以他的妈妈才能割舍掉自己的家人,义无反顾的奔向爱人。   那自己和骆书新呢?   今天作出的承诺,五年后十年后还会有效吗?   还是说那个时候的他们和现在的姜知远一样,情感被时间冲淡,会毫无愧疚的作出背叛。   这世上没有一对情侣是奔着鸡飞狗跳同床异梦的生活结婚的,在结婚之时,谁不是对自己和爱人充满信心?   可等时过境迁,又有几个人能记得初心?   想着想着姜鉴觉得自己有点魔怔。   不论自己承认与否,他都被姜知远即将二婚生子的事情刺激到了。   姜鉴还在走神,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骆书新。   姜鉴:“……”   铃声在房间里回荡,本来窝在姜鉴腿上睡大觉的一哥被惊醒,竖起耳朵四处看。   姜鉴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了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骆书新没有立刻说话,姜鉴只能听到那头传来的呼吸声。   姜鉴:“……”   姜鉴:“骆书新?”   骆书新:“其实我还没想好打电话过来要跟你说什么。”   姜鉴:“?”   骆书新:“我只是觉得你这时可能需要我。”   “……”   骆书新并不是个很会耍嘴皮子的人,也不是很擅长与人相处。他的社交圈子兜兜转转就那么大,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一只手能数过来。   可能是因为缺少实践对象,他的情绪表达方法向来笨拙,从认识姜鉴到现在,走的一直都是“情之所至,真情流露”的路子。   他说觉得姜鉴此时需要他,就真的只是觉得姜鉴此时需要他而已。   哪怕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该如何表达关心,他依旧打电话过来了。   姜鉴没出息的心头一软,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姜鉴:“至少我们俩,能走很远的,对吧?”   骆书新:“不是说好五六十岁的时候一起去娘娘庙看同心锁吗?到时候我背你。”   姜鉴:“……”   姜鉴短促的笑了一声,半开玩笑着道,“这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挺不吉利的?”   听起来像是“干完这票就洗手”“打完这仗就结婚”。   姜鉴转了话题,两人一起聊了点有的没的,看着时间差不多姜鉴才主动提出挂断电话洗漱睡觉。   骆书新的电话打的突兀,而且因为没有准备,通话期间的话题都是由姜鉴提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姜鉴说,骆书新听。   可就算如此,姜鉴还是诡异的被治愈了,放下电话时心境已经好了不少。   等他洗漱完回来,微信上多了两条消息——   [蜡笔小新:有需要找我,我随时在]   [蜡笔小新:只是睡不着也可以找我]   [蜡笔小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也可以找]   姜鉴:……   就因为这几句话,姜鉴当晚睡得很好,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更没有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人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无论遇到怎样的挫折和苦痛,只要哪怕还有一个人坚定的站在你身后,你就可以无坚不摧。   有骆书新帮忙分走姜鉴的注意力,在校内时是作业试卷,校外是亲吻牵手,姜鉴似乎很快就从姜知远二婚的事中脱离出来了。   等到周日姜鉴情绪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按照约定和骆书新骆月一起奔向了游乐场。   本来骆月不打算出门掺和这一对小情侣,可架不住骆书新眼神施压和姜鉴撒娇卖萌,最后还是顶着两个青黑的黑眼圈出了门。   下车之前骆月对着车上的镜子补妆,边补妆边唠叨,   “说了不来你们非要我来,看我这国宝似的,一会儿拍照多难看。”   姜鉴:“哪里难看?哪怕气色不佳都难掩美人光华,再好看就是不给别的女孩子留活路了。”   骆月从后视镜看了姜鉴一眼,哭笑不得,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少说话这么油。”   姜鉴看骆书新:“油吗?”   骆书新:“你说呢?”   姜鉴:“……”   姜鉴:“我这是诚实,大实话听起来就是这样的。”   骆月在前面笑,可即使笑也难以掩藏神色间的疲惫。   一周过去,和姜鉴截然相反,骆月的气色状态越来越差了。   虽然她竭力伪作正常,每天该直播直播,该接送儿子接送儿子,说话也是如同平常的语调一样没个正经。   但骆书新不止一次的看到骆月深夜睡不着觉,站在阳台抽烟。如果骆书新抓包,骆月只会说自己晚上喝了咖啡。   因为失眠和肉眼可见的焦虑,骆月昨天甚至失手打碎了一摞碗,低头收拾的时候又被割破了手,现在手上还有创可贴。   姜鉴的问题算是暂时得到缓和了,可骆月的问题,骆书新还没窥得门路。   姜鉴这边,只要骆书新问,姜鉴就说。   可骆月哪边,骆书新问骆月只会搪塞说骆书新多想。   她的社交圈子也不算特别广,骆书新旁敲侧击这么久也没找到原因,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骆月是不是身体上出了什么状况,不敢让他知道。   转眼间骆月已经补好了妆,和俩儿子一起下了车,   “先说好,拉着我出来,我可不跟着你们坐旋转木马这种小孩子玩意儿,要玩儿咱们就去玩儿大的。”   “……”   表面上看是骆月带着两个孩子,但真细究起来,反而像骆书新带着两个孩子。   骆月姜鉴人来疯,哪个都想掺和一脚,骆书新全程陪跑,跑完骆书新一脸淡定,姜鉴和骆月倒是吃不消,从各种挑战高心率的项目上下来脸色刷白。   骆书新看不下去:“咱们可以玩点别的。”   骆月和姜鉴一个对视,统一战线指责骆书新没胆量玩不起。   骆书新:“……”   一天玩儿下来,虽然心脏受到了挑战,但姜鉴和骆月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可能是人高兴,骆月脸色都红润了一些,看着像是又活过来了。   因为提前说好了姜鉴在骆书新家里吃晚饭,所以自游乐场出来他们先驾车去了趟超市买菜,然后回了骆书新所在的小区。   电梯里的骆月还在与姜鉴说笑,骆书新一个人提着一大兜子菜站在两人身后,拿着手机翻看微信消息。   电梯门打开,说笑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骆书新疑惑抬头,就看到自家门口被泼满红油漆。   门旁边的墙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红字——   “还命!!”   姜鉴:“……”   只听说过还钱,什么叫还命?   作者有话说:   这部分快点写比较好,可我写好慢啊,不行,不能天天摸鲲了,开始计划重新做人 第75章   三人站在家门口,一时都愣住了。   大约十秒过后,骆月第一个反应过来,   “小新,报警。”   姜鉴也回过神,转头看向墙角的监控,   “你们这物业好说话吗?好说话的话咱们可以提前查监控——不好说话就等警察来了再处理,问题不大。”   姜鉴说完没人回应,转头看向两人。   骆书新正看着骆月,神情微妙。   骆月反应也有些奇怪,门口被泼了油漆,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愤怒与疑惑,疑惑这是谁干的。   可骆月的表情更像是惊惧,就像她早就已经知道原因。   姜鉴的视线在骆书新与骆月之间游移。   骆书新先收回视线,往旁边走了两步,去打电话报警。   姜鉴则试探的,“骆姐?”   骆月回神,勉强让自己笑一下,   “没事别怕,我在呢。”   姜鉴:“……”   说实话,姜鉴根本没觉得怕。   虽然门口的油漆鲜红似血,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但在姜鉴眼中,这幼稚的像影视剧里的小孩子把戏。   真要有胆子杀人,谁会提前泼油漆打草惊蛇?   姜鉴笃定,对面分明就是没胆子才来搞这种形式主义的。   比起害怕,他此时更多的是好奇。   报警的骆书新很快就回来了,   “对面说立刻就会过来处理,提醒我们注意人身安全。”   骆月:“那我们先进去吧,把门反锁上。”   骆月掏钥匙的手略微有些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把钥匙塞进钥匙孔。   最后是骆书新帮了她一把。   在开门的一瞬间,骆书新出声,   “是他对吗,你早就收到风声了。”   “……”骆月动作顿了一下,“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姜鉴跟着进门,顺带看骆书新,“谁?你们有明确怀疑对象?”   前面的骆月接话,“那个人渣。”   “哪个……那个??!是说那个吗?”姜鉴吃惊不小,“他不是进监狱了吗?”   这次轮到骆书新疑惑的看向姜鉴,“你怎么知道他?”   姜鉴:“……”   姜鉴:“说来话长,不说也罢,反正我就是知道。”   比起这个,姜鉴更关心那个人是怎么出来的,他看向骆月,   “他是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了?”   “他倒是想,可他没有减刑的命,”骆月神色复杂,“大概是常年酗酒,前不久他被查出肝癌晚期,保外就医了。”   姜鉴:“……”   肝癌晚期,四舍五入这是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说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   一个本就活不长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算正常。   姜鉴想到门口的红字,看向骆书新——是骆书新亲手把那个人送进局子的。   那人如果有恨,一定是奔着他来的。   不过瞬间姜鉴便觉得后脊发凉,他不得不收回之前对那人只是形式主义恐吓的判断。   骆月:“他上周就从保外就医的医院里消失了,相关部门一直在查,也有打电话问过我情况。”   这就是骆月这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   姜鉴:“可……他怎么知道你们这里的地址?”   骆月摇头,“不清楚具体,不过,可能是因为一些资料填写。”   骆月和骆书新是那个人在世的唯二的亲人,不论他们二人如何抗拒,但在官方填写家属信息的时候,他们两人总逃不过的。   好巧不巧,几个月前老家的村支书给骆月打电话统计过人口流动信息,顺带更新了骆月和骆书新现在的居住地址。   报警后警察出警很快,过来了解过情况,登记了了信息,找物业查过监控,离开时做下保证会尽快抓到这个人。   同时也提醒骆月他们,最好不要再在这里住了,先去宾馆或者朋友家躲一躲。   姜鉴当即表示,“去我家!”   骆月:“不行!”   姜鉴:“……为什么不行?”   骆月:“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跟小新收拾一下,待会儿去宾馆住,你这段时间和小新保持距离,不要走得太近,尤其是校外——不行,我还是去找你们班主任给小新请个假……”   姜鉴:“骆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外人。”   姜鉴跟只受了委屈的猫似的眼巴巴看着骆月。   骆月:“……”   骆月:“不要撒娇卖巧,你看现在这时候我吃这套吗?你赶紧走,最近小心一点,提醒一下你家王叔叔,自己上学放学注意点——说不定他已经在哪儿看到过你们两人走在一起了。”   姜鉴没见过那个人,而且年纪小阅历有限,不知道穷途末路的人会变成什么样的疯子。   骆月从知道那个人离开警方视线的第一天起,她就在担心那人找过来。   现在那人真的找过来了,而且他要求还命。   骆月很害怕,虽然嘴上嘴上一套一套的,条理清晰,说他们要相信警察,但是在警察成功抓到那人之前,也要注意自我保护。这话似乎已经在她心里演练过无数次。   姜鉴留意到骆月的双手扣在一起,无意识的彼此摩挲,以按捺住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指尖颤抖。   她这段时间搜过一些犯罪者出狱后寻衅报复的资料,桩桩件件都是触目惊心。   她被那个人毒打过五六年,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骆月的意思是让姜鉴现在就走,她担心那个神经病依旧埋伏在附近,观察这里的情况。   但姜鉴执意留下来,要先帮他们搬去宾馆。   骆书新和骆月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姜鉴理所当然的去了骆书新的卧室。   说是帮忙,其实他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有在旁边干看着的份儿。   骆书新拿出行李箱,条理清晰地收拾东西,神色沉静如水。   姜鉴后知后觉,骆书新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自从明确知道泼油漆的人是谁之后,骆书新就没开过口,也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肢体上的情绪表达。   沉静,可又不仅仅是沉静。   行李箱中的衣服码成豆腐块,骆书新拿完衣服开始收拾要用的电子产品。   不期然间一抬头,正好撞上姜鉴审视自己的目光。   二人视线交错,平日里像蜜糖一般的近琥珀色的眸子沉淀着窗外透进来的冷光,视线落在姜鉴身上时,姜鉴没来由的心头一慌。   姜鉴一愣,下意识想要说点什么,   “关于……”   “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骆书新自然的开口,打断姜鉴的话,“应该放在客厅了。”   姜鉴:“……”   手机就放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姜鉴拿了手机就往回走,结果转身看到了骆月卧室的一角。   骆月的卧室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姜鉴所站的角度刚刚好,正好透过那道门缝看到房间里的骆月。   她本来正在叠衣服,可叠到一半突然不受控制的停手,然后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姜鉴没敢多看,匆匆离开。   骆月很紧张,她应该是三个人里最紧张的。   她是成年人,是母亲,自认有义务保护孩子。上一次是孩子保护她,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由她来为骆书新提供避风港。   可……   她除了带着孩子逃跑又能做些什么呢?   姜鉴回到房间,把手机递给骆书新,几经犹豫还是开口,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骆书新:“害怕什么?”   姜鉴:“他很有可能是冲你来的。”   骆书新:“所以?”   姜鉴干脆径直在骆书新对面的床边坐下,   “之前骆姐说过,那个人是肝癌晚期才被保外就医的,癌症晚期的人都活不了多久。而且现在监控已经普及了,他今天在你家门口露了脸,你们也已经报了警,说不定明天就会被抓到……”   骆书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姜鉴,   “你想说什么?”   “……”姜鉴舔了下下嘴唇,迎着骆书新的视线,突然有点底气不足,“我是想说,他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哪怕你们什么都不做,他也活不了几天。”   骆书新:“然后?”   然后你不要冲动,各方各面都不要冲动。不要主动去找他,如果他找到了你,你也优先自保,别干太出格的。   你就跟他耗着,你十七八,他人生倒计时,你别做不值得的事情……   姜鉴答非所问:“你现在这个反应,我有点害怕。”   骆书新:“害怕什么?”   “害怕守寡,行不行?!”姜鉴破罐子破摔,“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天塌下来你都不怕的表情!”   骆书新放下自己收拾到一半的电子产品,他原本就半蹲在行李箱前,此时几乎是在仰视着坐在床边的姜鉴,   “担心我冲动?”   姜鉴:“你不冲动,你只会深思熟虑的发疯——别反驳,你有前科!”   姜鉴还记得骆月跟他说的事,那个男人上次找到他们的时候,骆书新也是从容镇静地忽悠骆月帮他办休学,然后一个人跟着那个男人离开,消失了整整一年,独自解决了所有事情。   这样的事要是再发生一遍,不仅骆月会疯,姜鉴也会。   同时他也记得上次殷英那件事,当时的骆书新理解了殷栩不惜坐牢也要为妹妹出头的极端做法。   ——司法太公正了,给的惩罚于公义而言可能刚刚好,但对受害者而言远远不够,所以不如受害者自己动手,恨意消的比较干净,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以上,骆书新的原话。   骆书新骨子里是有点疯的,只是平日里不显。   可真要是遇上特定事情,他能比谁都极端和果断。   那是一种很冷静的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姜鉴不希望这样。   他希望骆书新表现的害怕一点,如果真的遇上那人骆书新知道转身就跑,而不是去考验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界限。   骆书新的视线描摹着姜鉴的脸,将他的忐忑尽收眼底。   骆书新想了想:“她跟你说了多少,关于我和那个人。”   姜鉴神色讪讪,“很多。”   骆书新:“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没能顺利解决他遗憾了很多年。” 第76章   骆书新说的是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那件事甚至算不得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   明明那里每天也有太阳东升西落,可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些日子都是阴天,灰蒙蒙的,见不到一点光亮。   那时候他和骆月还没有逃出那个小村子。   那天村子里有喜宴,那个人去喜宴的酒桌上喝的醉醺醺的。   小小的骆书新就在办喜宴的那户人家的门外等,悄悄藏在角落里,从天亮等到天黑。   那人是最后一批出来的,主人家假意说相送,实际只是客套两句,送走这个酒鬼如同送走瘟神。   天色很晚,村子里的小路上也没什么人,那人醉的厉害,走路晃晃悠悠的。   骆书新那时候才七八岁,忐忑而又小心地跟在那人身后。   他瘦的像只小猫,刻意保持距离脚步放轻,再加上那个醉鬼糊涂,他就这么跟了很长一段路。   月色很冷,夜风很凉。   偶尔会从远处传来两声狗吠声,不远处是池塘,青蛙叫声连成片,路边的草丛里有蟋蟀翅膀彼此摩擦发出的声响。   一大一小的影子前行,一个打着晃哼着歌,一个忐忑不安小心翼翼。   小骆书新也像喝了酒,心跳加快,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冷汗止不住的从他手心往外冒。   之前提前带过来的作案工具被他弄丢了,他藏在门外的时候意外遇到一位叔伯,对方多问了他两句,他做贼心虚。   此时他有想过拿石头砸在那个酒鬼的后脑勺上,可又怕无法一击致命。   不甘心放弃,可又无法保证自己动手就一定能够成功。   不过才七八岁的骆书新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这个男人再不死,他妈妈就要死了。   这个男人一次比一次打的狠,一次比一次下手重,晚上的时候小骆书新被骆月抱在怀里,听到骆月睡梦中仍旧止不住疼痛的呻.吟他就害怕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快要没有妈妈了。   他忍着心头的恐惧跟着男人一直走,一直走。   谁也不知道那恐惧到底是来源于他的良知,还是来源于他无法确定自己能彻底得手。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小池塘边。   男人晃晃悠悠,有青蛙受到惊扰跳进池塘,“噗通”一声。   小骆书新被惊吓到一般转头,看着池塘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月光碎片,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加紧脚步靠近,然后屏住呼吸伸出手——   却就在这一瞬间,男人停了下来。   若有所感的转过头,鬼魅一般盯着小骆书新,酒鬼的目光狠戾中带着审视,   “鬼鬼祟祟的跟着老子,嗝,想干嘛?!”   小骆书新心一横,当机立断,上前推了男人一把。   动手的那一刻心脏像是突然被安装了加速器,跳到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   可出乎意料的,他脑子却是冷静的,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可人小力气也小,男人顺着被推的力道踉跄了两步,还是在池塘边沿处稳住了身形,没有摔进池塘。   他站在原地,惊愕的看着骆书新。   骆书新:“后来的事有点戏剧性,他踉跄地追,我踉跄地逃,然后他自己踩到池塘边的青苔,脚下一滑摔进去了。”   姜鉴:“……”   男人本来就不会游泳,又喝了酒,根本爬不上来。   小骆书新一开始很慌。   男人在水里拼命的扑腾,却越扑腾离岸越远,水往他的口鼻中灌,一开始他的呼救声破碎而凄厉,像是濒死的恶鬼,恐惧从他的口鼻中满溢而出。   “救命”两个字被灌入的池塘水淹没。   并不完整,可能也并不响亮。   但那个声音骆书新记了很多年。   小骆书新当时被吓到了,根本没有老天助他的欢喜,他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好像跑掉了这件事就与自己无关。   可跑出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就站在月光下忐忑的看那个人挣扎,看着他的呼救声从洪亮到微弱,看扑起的水花越溅越小。   他在等那个人死。   他想确认那个人死掉之后再离开。   恐惧又期待。   可能是年纪过小又吃过太多苦头,所谓的属于人类的良知好像直到最后一秒也没有上线。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是盼着那人死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眼看着那个人渣就要被淹死的时候有人听到了动静,并且赶过来把他救了起来。   在那之后骆书新和骆月挨过一顿毒打,如果不是骆月拼死护着,骆书新只怕没有命在了。   骆书新在这件事上后悔了很多年。   骆书新:“在那之后,我经常在梦中见到那一晚的景象,梦里的我每一次都会选择捡起石头,朝着池塘中心的男人砸过去。”   一块接一块。   再快一点就好了,早一点沉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当初什么都没有做呢?   要是做了点什么多好。   骆月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因此没了。   他和骆月也不用背井离乡,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也许从现在的生活来看,他们逃出来之后的结局还算不错,会有人说因祸得福。   但因祸得福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也并不意味着他们需要因此而释怀当年的苦难和给予他们苦难的人。   苦难只是苦难,对大部分人而言,苦难就是人生中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能经历过苦难而变得更优秀的人本身就有优秀的潜质,没有苦难,他们仍然有可能变得优秀。   大部分人只是被苦难磨了心智,留下了一生无法释怀的阴影。   .   骆书新讲完过去显得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他知道自己无法释怀,上次留手就留下了隐患,他以为这人进了监狱就出不来了,可如今这人出来了。   世事无常。   姜鉴听完故事一直沉默。   骆书新也没多说什么,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于是接着收拾东西。   姜鉴拽住转身拿电子用品的骆书新,犹豫后开口,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没有理解你,但我一定要说——还好你当时什么都没做。”   骆书新:“??”   姜鉴目光认真,像是一片澄澈的湖。   他说,“幸好你没有杀人。”   那时的骆书新还太小,所有的行动只凭本能,遇到危机就反击,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那个人当时真的死了,谁能保证那不会是他这辈子的另一个噩梦?   等骆月带骆书新逃离那个环境,逐渐融入社会,接受正常社会的三观教育,他就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当年做了何等恐怖的事情。   姜鉴:“你一直后悔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想动手,是你误以为动手了就能避免之后所受的所有苦难,可你动手的时候骆姐还没有决定逃离,这就意味着即使你动手了,那个人死了,苦难也不会停止。”   父亲死了还有爷爷,爷爷死了还有父亲的家族——这群人都是帮凶,都和人渣站在一起。但凡他们心中有公义,偏向骆月他们,骆书新童年就不会那么凄惨。   姜鉴:“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喜欢看现代诗,你知道《未被选择的路》吗?”   姜鉴坐的位置略高,此时微微垂眸看着骆书新,   “我妈说人生想要过得开心,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过度美化自己没选择的那条路。”   姜鉴:“也许你觉得当初的选择让你和骆姐多吃了很多苦,但于我而言,我很高兴你当时退了一步。”   “这样你的余生不会做弑父的噩梦,我的初恋不是一个杀人犯,我们按部就班遵纪守法的相遇相知相恋。”   骆月当初说那个人差点淹死极有可能与骆书新相关的时候,姜鉴坚定地站在了骆书新这边。   现在骆书新说那人掉进池塘真的和他有关的时候,姜鉴发现自己会站在公义这边。   他喜欢骆书新,也能共情骆书新为什么做出那样的选择,甚至如果位置调换,他也可能做出一样的选择——但他不能因此就昧着良心说这件事情是对的。   “对不起,”姜鉴不想撒谎,“但是真的,你那时候没有做更过分的举动真是太好了。”   幸好你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幸好那个人掉进池塘不是你推的。   幸好那个时候有人经过,让你不用在七八岁的年纪就亲眼看到死亡。   如果真的做出了这一切,你不一定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释然。   姜鉴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骆书新可能会说不后悔,但他不一定能做到不做噩梦。   骆书新愣住了。   一直以来,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被他密封在一个小匣子里,沉在心海的最深处。   那个小匣子里关着他最深沉最黑暗的情绪与思想,从他的童年开始积累,攒了这么多年,越攒越多。   骆月隐约察觉到那个匣子的存在,所以他带着骆书新逃离那个小山村,并且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矫正骆书新的思想,希望骆书新做一个正常人。   但骆月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那个匣子上叠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封印。   只有骆书新知道那个东西仍在那里,不曾消失。   可就在刚刚,姜鉴说“真是太好了”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一缕微风飘进了那个叠着层层封印的阴暗得见不到光亮的匣子。   沉重浓郁的气息被那丝微风吹拂开,隐隐间居然有几分淡化的趋势。   他一直对自己说后悔,觉得是那时候的手软导致了后续更加深重的苦难。   骆月一直对他说不对不准不许,说他应该要做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自己有那个想法就是不对的。   只有姜鉴对他说太好了。   他共情了骆书新的苦难,理解骆书新的选择,同时庆幸于骆书新当时的“懦弱”。   骆书新:“……”   骆书新:“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可怕。”   姜鉴小心的审视着骆书新的表情,“我以为……你会生气,我刚刚说那些话,嗯……”   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不过现在看来,骆书新似乎没有生气。   ……或者是在伪装,给自己留体面?   他舔了下嘴唇,有点心虚。   虽然他能明显感觉到骆书新周身的气场已经缓和下来了。   姜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骆月将门推开几分,“收拾好了没?”   姜鉴:“……”   .   三人一起下楼,径直到了地下停车场,途间也没有过多交流。   姜鉴一直如同小动物一样,时不时的瞟骆书新一眼。   他在反复确定骆书新的情绪。   说实话他点后悔之前说话那么直接,什么叫那个人没死太好了啊,这是人说的话?   自己没有火上浇油吧?   抵达停车场之后骆月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车钥匙忘家里了——心神不宁之下总是更容易出意外。   骆月不得不折返,于是停车场内只剩下了姜鉴跟骆书新两人。   “那个,”姜鉴试探开口,“我觉得我有必要确认一下,咱们俩应该没在冷战,也没有吵架吧?”   骆书新侧头。   某人惶惑的像只小动物,视线都不好意思落在骆书新身上,虚无的到处漂移。   姜鉴:“主要是我觉得我刚刚……”   靠近姜鉴的那只手原本扶着行李箱,骆书新借着行李箱的万向轮,将其从右边移到左边。   空出来的那只手则直接伸向了姜鉴的下吧。   姜鉴的嘴还在组织措辞,还没反应过来脸就顺着骆书新的手给予的力道转了个方向。   下一瞬,骆书新的唇落在了姜鉴正在不住开合的唇上。   姜鉴:“??”   ——谢谢。 第77章   骆书新请了一周的假,具体还要看情况,如果一周后没有抓到那个人可能还要接着请。   姜鉴自觉负责了学神的后勤,天天给骆书新送作业,送卷子,送上课录音,送讲义,送笔记。   就这么恍恍惚惚过了三天,一切如常。   姜鉴甚至有种错觉,觉得那天和骆书新聊天是在梦里发生的。   他甚至怀疑再过几个星期——如果几个星期后还没抓到那个人的话,他可能会产生骆书新只是在请假休息的错觉。   姜鉴日常边上课边在桌肚里偷偷给骆书新发消息,也不是什么紧要消息,不过是吐槽马上就要到来的月考。   月考时间是在体艺节之前就定下来的,也不算什么大新闻,不过此时讲台上的太子妃正在做动员,动员主题是——老虎不在家。   她半开玩笑的鼓励班上前几名,说机会难得。这次骆书新不在简直是在给他们送福利,要是这还不把握住,简直对不起骆同学的良苦用心。   班上大多不知道骆书新请假的真正理由,只听说是家里有事,这时全班一起没心没肺的笑。   太子妃开完玩笑,又板脸点名了姜鉴,说这次考试要是敢成绩大跳水,他就准备这学期剩下的所有语文课都站着上吧。   姜鉴放下桌肚里的手机:“那我要是成绩突飞猛进了呢,老师?”   太子妃:“这么有自信?行,你要是这次成绩继续突飞猛进,我私人拨款给你做奖品——先说好哈,这个奖不是单独设给姜鉴同学一个人的,是给班上校排名进步最大的三位同学,大家都可以争取一下。”   话音刚落,班上就有人嚷嚷着不公平。   一班是尖子班,好几个都是日常在年级前十转悠的,进步空间实在有限,排名进步再大也不会超过十了,在争奖品这块儿天然劣势。   太子妃笑,“行了,都常年在年级前几名了还争什么,给后面的同学多留点机会。”   说到这里,陈岩身后的同学突然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诶,那你机会很大诶!”   那个同学没什么恶意,脚下也没有多用力,但不知道是不是陈岩本来就没坐稳,居然被这一脚踹的凳子翻倒,连人带凳一起摔在了地上。   有不明所以的同学下意识笑出声,踹人的同学愣了一下帮忙去扶,可刚刚碰到陈岩的手臂就被陈岩用力挥开。   同时还附赠了一个极为怨毒的眼神。   什么叫做他的机会很大?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撕开别人伤口往上撒盐很有意思吗?   那同学稍稍愣了一下,被对方的眼神吓到,眼看着陈岩自己爬起来了他才小声嘟囔,   “这么凶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踢翻你凳子。”   刚刚这一出动静不小,几乎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包括姜鉴的。   不知是不是姜鉴的错觉,他总觉得陈岩在瞪了他后桌那个同学一眼之后,那怨毒的眼神也扫到了自己,并且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   姜鉴:“?”   姜鉴本来还觉得是错觉,直到下课后邵星过来和他聊天,   “你和陈岩有矛盾?我怎么觉得他之前瞪了你一眼?怎么回事儿啊,你该不会揍过他吧?”   姜鉴:“……”   姜鉴假意惆怅:“和我有矛盾的人多了,我也不是每个都记得原因的。”   .   第二天月考正式拉开序幕。   考语文之前,照例有同学过来围着姜鉴要押题,姜鉴那一整圈都吵吵嚷嚷的。   姜鉴给人圈完了重点,趁着老师不在拿着手机和骆书新聊天。   他上次考了年级二十五,不用搬去别的班考试了。   聊着聊着姜鉴突然被站在旁边的邵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我的错觉,陈岩讨厌你,他刚刚又瞪了你一眼。”   姜鉴回头,只看到陈岩的背影。   姜鉴:“讨厌就讨厌呗,我喜欢的人喜欢我不就好了。”   邵星:“?”   .   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晚自习的时候,姜鉴从邵星那里得到小道消息,说是陈岩作弊,被监考老师逮了个正着,送到费老那里去了。   邵星和姜鉴两人在桌肚里拿着手机聊天。   [鲁迅故居: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要像他似的这么排名大跳崖我也着急。]   [鲁迅故居:但是说来挺缺德的,他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剜你一眼,现在看他倒霉,我还挺高兴的。]   [鲁迅故居:敲木鱼加功德.jpg]   [鲁迅故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扣1佛祖原谅我]   [鲁迅故居:1111]   [鲁迅故居:诶,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姜炒土豆丝:哦。]   [鲁迅故居:?]   [鲁迅故居:我看你一直抱着手机打字都没停,你在跟谁聊天]   [鲁迅故居: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一个哦,合适吗?]   邵星等了好一会儿,姜鉴终于回消息了。   [姜炒土豆丝:。]   邵星气的恨不得仰天吐血。   虽然嘴上问着姜鉴在和谁聊天,实际上姜鉴不说他也能猜出来。   骆书新那边正在提醒姜鉴放学出门之后小心一点,多留意一下周围。   [姜炒土豆丝:知道知道,你都说了两天了。]   [姜炒土豆丝:咱们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对方一个肝癌晚期,能有多大杀伤力?]   [姜炒土豆丝: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们在玩剧本杀,怎么想都没什么真实感。]   [蜡笔小新:谨慎一点总没有坏处。]   姜鉴刚刚看完这句,突然听到班上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姜鉴立刻放下手机,伪做正常复习。   晚自习玩手机的人不少,也就衍生出了一批义务通风报信选手。   毕竟这种事情是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就可能帮到我。   放学后姜鉴顺利回家,可能是被骆书新反复强调,受了影响,他还多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院门。   回到卧室先给骆书新报了个平安,然后拿出没复习完的错题集继续奋战。   书桌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是上次从姜妈妈房间取出来的那张。   一开始是全张放在姜鉴房间,后来听说了姜知远即将二婚有子,姜鉴气完就幼稚的把那张照片裁了裁,只留下自己和老妈,换了个相框摆在了书桌上。   天天摆在眼前这么看着,好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   姜妈妈的离开是一个既定事实,并且是一个好几年前的既定事实,他逐渐学会了接受——也不知道接受的这样顺利,到底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骆书新的出现,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复习间隙姜鉴喝了口水,用的是骆书新送他的另一个浩渺星河的杯子。   恰在此时,他突然听到隔壁房间鸡飞狗跳的,叮叮咣啷各种东西乱响。   联想到上次见的那只麻雀,姜鉴立刻放下水杯赶了过去。   房间里一哥正在追逐老鼠,刚刚那阵乱响是一哥在追逐的过程中打翻了姜妈妈梳妆台上的化妆品。   此时化妆台和化妆台前的地面皆是一片狼藉。   一哥则蹲在柜子和墙面的缝隙之外,目光炯炯,尾巴警惕的甩来甩去,两只前脚不停的交错踩着,像是随时会扑出去。   姜鉴叹了口气,   “让您平时节食您不听,看,体重限制您发挥了吧?”   话音刚落,一哥猛的向前一扑,爪子勾进缝隙里将一个灰色毛茸茸掏了出来。   那大耗子落地就逃,满地乱窜。   姜鉴惊的头皮发麻。   好在下一瞬间,一哥扑上去把那只耗子叼进了嘴里。   姜鉴:“……”   黑色的猫咪叼着灰色的耗子,一脸无辜的冲着姜鉴歪头。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   无辜的大耗子还在双脚划拉,垂死挣扎。   姜鉴:“…………”   姜鉴默默给一哥让了条路。   一哥给姜鉴留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一颠一颠的趾高气扬走出卧室,姜鉴眼见着它下楼经过客厅出了门,去院里享用美餐了。   姜鉴默默愣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敢拦着,只能给骆书新发了条微信,   [姜炒土豆丝:宝,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   [姜炒土豆丝:你的猫脏了。]   发完消息姜鉴转身,看到了满屋子的狼藉——猫鼠大战带翻了不少东西,主要受害的就是卧室里的化妆台,各种化妆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已经透过门扑了出来。   姜鉴重新进门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碎片都扔进垃圾桶,把桌面上的各种混杂液体擦了擦。   这时他发现化妆台下的抽屉没有关紧,已经有液体划过桌子边缘滴了进去。   拉开抽屉就看到一本现代诗集,带着香味的液体已将诗集的表面浸润。   诗集有些陈旧,书页卷边,封面也隐约有些岁月的痕迹。   如果不是此时看到,姜鉴都要忘记这本诗集的存在。   姜妈妈以前很喜欢它,明明已经看过无数遍,可只要有闲暇时间,就总爱把它拿出来翻一翻,还说常看常新。   明明是为了避免悲伤才刻意避开跟妈妈有关的一切,结果悲伤的人依旧悲伤,属于母亲的记忆也因为刻意避开儿而逐渐淡化,淡化到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本书,姜鉴都想不起来这本书的存在。   他愣神一秒之后就将诗集抢救出来,结果封面被浸润的太过,稍微擦拭便磨破了表皮,露出了白色的纤维。   姜鉴皱紧眉头想要补救,左右看了看试图找到面巾纸,用吸干水分的方法代替涂抹。   可就在他侧身的瞬间,几张照片从诗集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姜鉴左支右绌,封面的问题还没解决,照片又落在奇怪的液体里面,此时慌忙躬身去捡,却在指尖接触到照片表面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并不是一张能被用来作为书签的照片,照片里的既不是姜妈妈本人也不是姜鉴,更不是全家福之类。   照片的主角是姜知远和另外一个姜鉴不认识的女人,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酒店,看角度像是偷拍。   两人肢体动作暧昧,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清白。   姜鉴:“……”   照片一共有两张,只有这张是正面朝上的,另外一张盖在地面上,姜鉴无法直接看到内容。   他将那张照片捡起来,果不其然,内容更加露骨,两位主角穿着浴袍,明显刚刚沐浴过,连发丝都是湿的。   窗外妖风大作,姜鉴回家时就觉得这天色要下雨,现在已然是风雨欲来。   姜鉴端详着照片里那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突然觉得四肢发凉。   为什么这样的照片会夹在他妈妈的书里?   是他妈妈死后有人夹在里面的,还是……   姜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起了手上的诗集。   他在这本诗集里找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全是这样的照片,细致像一组连环画,清晰的讲述了一对狗男女是怎样私会的。   信封上有邮局盖的邮戳,上面日期清晰,这封信的寄出时间是姜鉴妈妈出事的前一天。   如果是在出事的前一天寄出的话,那姜鉴妈妈是何时收到的呢?   姜鉴手都在抖,他像是忘记了呼吸,直愣愣的盯着信封上的邮戳。   心脏里的血液好像都冷了好几度,遍体生凉。   一个以前从未想过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   有没有可能,她那天匆匆忙忙出门上了高速,是跨市去找姜知远的。   姜知远、警察,甚至可能包括帮忙收拾这些东西的周姨,都知道这个理由,但是他们出于自己狭隘的同情心,没有告知自己。   他一直以为姜知远是在自己母亲离开之后才开始眠花宿柳的……   姜鉴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他对姜知远失望过,却没有绝望过。   在他骨子里,他仍然认可姜知远的父亲身份,哪怕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哪怕这个男人在经济之外很少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甚至于得知姜知远要重新组建家庭,姜鉴也没有想过要因此否认对方的父亲身份。   可,这人真的配做丈夫和父亲吗?   姜鉴像被冻住了,不论是感知还是情绪都变得格外迟缓,他在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里冻成了一座冰雕。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他始终没有回过神。   如果非要说的话,此时能感受到的只有麻木。   该有的悲伤与愤怒都像是锤击在冰雕表面的重锤,姜鉴被冻在冰雕的芯子里,剧烈情绪传递过来的重击落在他身上,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震颤感。   既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窗户突然传来声响,“咚!”的一声,似乎是鸟儿撞到了玻璃上。   姜鉴被这动静惊醒,然后才回过神发现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不停。   他有些迟钝的去摸自己的衣兜,摸了好几次才把手机拿出来。   来电显示上赫然写着他父亲的名字。 第78章   姜鉴盯着手机沉默了好久。   可能是冲击太过,他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灵魂漂浮了起来,浮在空中焦灼的看着自己的躯壳。   他看着自己一直盯到电话自动挂断。   手机沉默两秒之后,又重新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还是那个人。   于是他滑动屏幕,将手机举起来放在耳侧。   沉默,一言不发。   电话那头是同样的沉默。   谁也没主动开口,谁也没发现对方的异样。   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的午夜的江水市惨白的亮堂了一下。   骤然明亮,又骤然归于黑暗。   大约几秒之后,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来,爆炸一般的声响惊的不少人心头一颤。   晚睡的主妇慌忙去阳台收衣,下夜班的社畜匆忙加紧了步伐,也有人安睡在被窝之中,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脏翻身继续安睡。   终究是姜知远先开了口,维持了最后一点点体面,没有在电话里兴师问罪,而是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问姜鉴睡了没有,   “没睡的话爸爸想和你说点事,当面。”   姜鉴被某个人自称父亲的行为刺痛了一下,下意识皱紧了眉头,手上的信封被他捏到变形,但他语调平静,   “好,我来找你,正好我也有一点事情要问你。”   “大晚上的我来找你吧,你在家等我。”   姜知远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女人,这情形并不适合姜鉴来找他。   姜鉴手中的信封越捏越紧,用力到骨节都在发白,心中的情绪仿佛惊天骇浪,分明应该已经横扫自己所有的正常情感与理智,可他的声音却依旧是平静的,惊天骇浪仿佛拍在无形的空气墙上。   姜知远无意识的刺激下,他脑子里有个小人在尖叫——他不配!别让他来!!不要让他来弄脏这个地方!!!   这是姜鉴妈妈的房子,姜鉴自己听到姜知远自称父亲都觉得恶心,他妈妈看到姜知远应该会更恶心。   于是他听到自己说,“我在小公园等你。”   姜知远:“??”   直至此时姜知远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对,但还来不及细追究姜鉴就挂断了电话。   .   姜鉴放下手机,麻木的站在原地。   一会儿之后他的手机传来微震,他下意识看了一眼。   蜡笔小新的锁屏上有一条微信消息。   [蜡笔小新:什么?]   姜鉴之前告诉他,他的猫脏了。   姜鉴静静看了两秒,提不起情绪回复也不想回复。   所有的情绪都是迟钝的,身体为了自我保护强行关闭了他的喜怒哀乐一般。   但这条微信仍然惊醒了他——他约了人,不能这么干站着,要准备出门了。   准备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无意识的一转头,他意外看到了梳妆台镜中的自己——脸色煞白,没有一丁点血色,表情是麻木的,指尖是颤抖的。   像个游魂,还是个三魂七魄不全的游魂。   姜鉴觉得厌恶,努力对着镜子做出表情。   镜子里的人表情扭曲,显得蹩脚而可笑。   姜鉴:“……”   刚刚还困住情绪的空气墙出现了裂缝,姜鉴突然失控,急切的想要做点什么。   他想要疯狂的吼叫,想要大声的哭喊,想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去。   心被激烈的情绪撞击到出现撕裂伤,疼痛无休无止。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疯掉。   可他没有,所有的崩溃都是无声寂静的。   所有关于崩溃的渴望依旧被拘束在笼子里。   他的灵魂像在看一出默剧,他的躯壳就是主演。   .   天色阴沉,且时不时就有闪电和雷声交替出现,明显是快要下雨的征兆,所谓的小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姜鉴没有带伞,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外套,在这样的天气里绝算不上暖和,很难分辨出他惨白的唇色到底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冲击,还是单纯被冻的。   骆书新在此期间发了几条消息,两条是问一哥怎么了,一条是问姜鉴是不是已经睡了,最后一条是一个晚安表情包。   姜知远也发过一条消息,问姜鉴要不要换个地方见面。   姜鉴没有回复,姜知远也没有接着发。   衣兜里装着已经被捏到变形的信封。   姜知远不可能无罪,就算他否认姜鉴妈妈突然决定上高速的事情与他有关,那他也是婚内出.轨。   选小公园是个意外,当时姜鉴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公园。   等他真的坐到这里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公园同样承载了太多姜知远和他妈妈的记忆。   今晚的姜鉴注定平静不了。去不了姜知远家,也不能来姜鉴妈妈的家,选个安静的地方发疯至少能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可笑的体面。   比约咖啡厅之类的位置要好,不是吗?至少不用担心一架吵完明天就上本城热点。   。   隐雷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知远将车停在了公园外,推开车门的时候接到了女人的电话。   姜知远皱着眉头挂掉,但电话又在下一刻打过来。   姜知远不得不坐回驾驶位接通电话,先跟那边查岗的女人周旋,编深夜出门的理由。   明明自己心中也是风雨欲来,可他说话的语调依旧温柔儒雅。   挂断电话进了小公园,姜知远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人。   姜鉴坐在小公园的秋千架上,明明一米八的个子,还穿着薄棉衣,不知怎么看起来让人觉得小小一团,单薄的很。   像一只等在原地无人带走的流浪猫。   此时的姜鉴与五六岁的他的模样重叠,姜知远还记得好多年前,姜鉴还不到他的腰高,可爱坐这个秋千架。   自己来找他的时候,只要一叫他他就会笑着哒哒哒的跑过来叫“爸爸”。   一切恍如昨日。   姜知远对姜鉴是愧疚的,毕竟身为人父,再婚生子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会对原来的孩子有冲击,所以他在这件事上一直很低调——虽然这愧疚也并不多。   也就是这一瞬,愧疚唤醒了原本已经变得迟钝的父爱,他突然决定要给自己儿子一个辩解的机会。   准确来说,是一个狡辩的机会。   只要姜鉴否认,他就愿意相信他,并且作为父亲帮他解决所有后续问题。   姜知远过去在相邻的秋千架上坐下,没有直接说自己深夜找他的来意,而是先问了姜鉴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看你,脸都冻白了。”   姜知远一边说,一边试图伸手帮姜鉴拢衣领。   但姜鉴躲了一下,没让他碰到自己。   姜鉴:“你找我什么事?”   最开始接电话的时候姜鉴或许没能反应过来,但静坐的这几个小时足够让他想到一些问题。   他深夜找姜知远是为了那几张照片。   可电话是姜知远主动打给他的,听语气似乎也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他要说什么?   “……”姜知远不得不省下自己的寒暄,被迫选择开门见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知远:“你们年级主任今天突然通过我的预留电话号码加上了我的微信,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姜知远:“先说好,爸爸是相信你的,但兹事体大,你的老师需要一个解释又不好直接和你说,所以让我来问一下。”   姜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姜知远。   姜知远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一张照片放在自己儿子面前。   照片的主角姜鉴也熟悉。   是姜鉴自己和骆书新,两人正在接吻,看背景应该是骆书新小区的那个地下停车场。   就是上周日的事情。   姜知远盯着自己的儿子,虽然嘴上说的是相信与宽容,可他仍旧下意识的捕捉着姜鉴脸上的微表情,试图从那些微表情上解读出什么。   姜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   非要说的话,大概有一点惊讶,只有那么一丁点,就好像落叶飘进湖泊里引起的一阵涟漪,无足轻重。   姜鉴似乎既不关心费老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也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回应。   他就真的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陈旧信封,   “挺巧的,我也有点照片的事想问你。”   姜知远:“?”   信封往姜知远手中递了递,姜知远迟疑了一会儿接过来,从这封皱皱巴巴的信封中取出了一叠皱皱巴巴的照片。   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他脸色就变了。   看了三张之后,他瞬间将所有照片和信封收拢,一起攥在手里,好像这样就可以否认某个既定事实。   姜知远:“谁给你的?!!”   姜鉴:“你有看到信封上的邮戳吗?”   姜知远:“我问你谁给你的?!”   姜鉴:“邮戳上有日期。”   姜知远试图冷静:“呼——爸爸不和你生气,你告诉爸爸,是虞家人是吗?你外公,还是你舅舅?”   姜鉴:“根据邮戳,这封信是在我妈出事的前一天寄出的。”   “……”   “……”   这话好像戳中了什么,姜知远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他就只是盯着姜鉴,盯着姜鉴的脸,   “你想说什么?”   姜知远的声音很慢,带着上位者的威严,眉眼之间的故作镇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化为狠戾。   他一向以温柔儒雅的面目示人,很少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至少在姜鉴面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与其说这是一个疑问句,不如说这是一次警告。   警告姜鉴闭嘴。   又是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照亮了姜鉴的脸。   震耳欲聋的雷声滚过,震的人心头害怕。   姜鉴语调平静,“她那天突然离家上高速,是因为这封信吗?”   姜知远:“……”   姜鉴:“她想跨市去找你,当面找你要个说法,是吗?”   姜知远攥着照片的手指用力到骨节作响,他盯着姜鉴,像是盯着一个怨恨的仇敌。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不堪还是被翻了出来,而且是被自己亲儿子翻出来的。   姜知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控制情绪收回视线,他低垂着头,反复调节自己的呼吸。   大约五秒之后,他的问题回答了最初,   “谁给你这个的?”   虽是疑问,但姜知远心中已有答案。   虞家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自己即将再婚的消息,冒出了想要抢他儿子带姜鉴出国的想法,私下已经和他交涉过好几次了。   在姜知远心中姜鉴流的是他的血,是他的血脉,他也不是没有钱养孩子,所以在这件事上一直没有让步。   他合理怀疑这是他们搞的小动作,自己不同意他们就从姜鉴下手,让自己的儿子恨自己。   姜鉴:“你觉得谁给的重要吗?”   姜知远:“……”   姜鉴:“照片是不是真的,还有她当初上高速出事跟这个照片有没有关系?”   姜知远:“…………”   姜知远下颌绷紧,已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可姜鉴不打算后退,“所以我妈的死跟你有关系?”   姜知远濒临情绪失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所以你现在是在质问你的父亲?我不想讨论这个,我今天来是问你的问题!”   姜知远:“你跟那个男生到底怎么回事?是你的同学对吧?是他勾.引你的还是怎么?!”   姜鉴:“不是,我们在谈恋爱,两情相悦自然而然。”   姜知远的表情僵住,然后五官迅速扭曲,看起来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姜鉴:“你那是什么表情?两情相悦谈恋爱比你婚内出.轨导致妻子意外死亡更恶心?”   姜知远:“……”   姜知远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有点喘不过气,头也疼的厉害。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突发脑溢血死亡。   反观他的儿子,简直平静到可怕。   说的每句话都是在他的雷点上狂踩。   他反复试图平缓呼吸平静情绪,试图留下一点成年人的体面,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事业上的成功让他身处高位,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样踩着他的雷点说话了。   姜知远怒极反笑,“这么跟我说话?已经决定要跟外公走了所以不在乎爸爸了?   “你以为姓虞的那一家子就是什么好人?   “他们想要带你出国是因为爱你这个外孙?”   姜知远将手上的照片放回姜鉴腿上,“要不要猜猜这些照片是谁拍的谁寄的?”   “一个凉薄了一辈子的老不死,亲女儿离家出走几十年都不在乎对方是死是活,他会在意你这个流着一半我的血脉的外孙?   “他只是想要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而已,你当他真在意你呢?”   姜知远:“你妈妈的死,大家都无辜,也都有责任。” 第79章   人行道上的雨水已经没过脚踝,街上少有车辆行人,偶尔那么一两辆车擦肩而过,也只会溅起一大片水迹。   骆书新听着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有点睡不着,心里一直不太.安定,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心说要实在太晚就吃颗褪黑素。   结果按亮屏幕之后,先跳出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时间卡的刚刚好,就在他按亮屏幕的下一秒出现的,发消息的人是姜鉴,可等骆书新点进去那条消息又被撤回了。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被雷声惊醒了?]   [蜡笔小新:刚刚发了什么?]   没收到回应。   骆书新耐心等了一会儿,差不多五分钟后,屏幕顶端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足足一分钟,发过来的却只有七个字——   [姜炒土豆丝:我没事,你先睡吧。]   骆书新:?   心底那份怪异的感觉被放到最大。   此时他干脆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但在铃声响起的第二秒就被挂断了。   [蜡笔小新:?]   [蜡笔小新:出什么事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聊天框顶端出现过几次异样,但最后没有消息发过来。   加上等待回复的时间也没超过五分钟,骆书新当机立断,从被窝里爬出来,换了套衣服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乘坐电梯的时候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只是此时是深夜又下雨,本来就没多少车,叫车有点困难。   就在骆书新认真考虑要多久才会有车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姜鉴就站在电梯门外。   跟只落汤猫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水,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   骆书新:“……”   四目相对,姜鉴也微微有些惊讶。   他刚刚开了房,本来是准备等电梯上楼的。   短暂的惊愕过后,骆书新伸手碰了一下姜鉴的脸,果然一片冰凉。   他又握了握姜鉴的手,手都还是湿的,捏在手里像是冬天的冰棱。   骆书新一把将姜鉴从电梯外拉到电梯内,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姜鉴裹住——虽说没什么大作用,但聊胜于无。   骆书新:“发生什么事了?”   姜鉴:“……”   姜鉴突然眼眶一热,慌忙侧头躲骆书新的视线。   明明从发现照片到现在,他的所有情绪都是近乎麻木的,就算有短暂的激烈情绪,那也是愤怒。   可此时骆书新一问,那些或麻木或激烈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委屈。   虽说姜鉴躲的及时,可骆书新还是瞧见了那点细微变化。   他从未看过这样的姜鉴,脆弱的像是一片布满裂纹的玻璃。   “姜鉴?”   “不要问,”姜鉴声音有两分哽咽,哪怕再努力都压制不下来,“别问。”   “……”   骆书新沉默片刻,将姜鉴搂进了怀里。   .   照片是姜鉴外公那边的人拍的,初衷也不是善意提醒。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面对自己疼惜却又不肯顺自己意的孩子,大部分的家长都是这样的心态。   尤其是孩子过的不顺的时候,抱怨斥责总是和心疼怜惜同时存在的。   哪怕姜鉴的妈妈和姜知远已经结婚多年,连孩子都上初中了,姜鉴的外公仍旧没有和解的打算。   那个固执的老人从心里觉得女儿当初为了一个凤凰男而离开家是错的,他又心疼又恨,心疼自己女儿离开家吃了那么多苦,恨自己女儿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抛弃了家人。   当虞家意外从商圈八卦中得知姜知远出.轨,姜鉴的外公首先觉得这是一个让姜鉴妈妈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机会。   于是在他的暗示与默许下,姜鉴的舅舅安排人拍下了这些照片,寄给了姜鉴的妈妈。   按姜鉴外公最初的打算,姜鉴妈妈知道姜知远出.轨的事必定不能容忍,会伤心,会绝望,可绝望之后就会是是大彻大悟。   她会和那个男人离婚,断的一干二净,然后回到家里承认错误。   对于某个固执古板且死守大家长制度那一套的老人来说,这是最优解。   儿女认错,保障了自己的颜面,一家人以后又是和和美.美。   谁都没想到姜鉴的妈妈会在高速路上出车祸。   在为妻子准备葬礼的期间,姜知远与虞家发生了多次冲突,在这个过程中隐约对此事有所感知,但他并不知道照片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双方都对姜鉴妈妈的死有责任,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姜鉴沉默。   可怜姜鉴,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和妈妈拌过几句嘴,晚上妈妈就没了。   在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总是反复怀疑那天妈妈突然决定离开家上高速和自己有关,是被自己气的。   怀疑之后,又反复靠着妈妈对自己的爱在负面情绪的海洋中打捞自己。   天复一天,年复一年,循环往复。   没有人知道姜鉴经历过多少挣扎才真正放下这件事。   而那些真正与此事有关的间接罪人们,在姜鉴的世界扮演着并不称职的关怀者。   ——是姜鉴的外公和父亲间接造成了自己母亲的死亡。   姜鉴没有办法原谅姜知远,同时也没有办法说自己的外公绝对无辜——他无法如此公义如此善良。   不过一个晚上,他便站在自己所有血缘亲属的对立面,并且这辈子都不打算与他们和解。   在于姜知远争吵之后,平静下来的姜鉴恍然发现天地广阔,自己无处为家。   他不再有家人了。   他不想回到那幢空荡荡的房子,可除了那座房子,他无处可去。   他站在小公园外,发现自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脑子里空白了几分钟之后,他能想起来的只有骆书新。   他打了车,半路下起了大雨,因为没带伞,下车之后进入酒店的那一小段距离淋了雨。   明明也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却因为雨太大湿了全身。   他在酒店的大厅里一个人坐了很久,拿着手机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跟人讲述自己现在的情况。   哪怕倾听的人是骆书新。   最后的最后,他放弃了,准备离开。   但酒店的前台小姐姐看他大晚上一个人坐着怪可怜的,主动过来询问,猜他是不是想开.房但没带身份证。   姜鉴年纪不大,进来之后又一直闷着不说话,前台小姑娘只当他是深夜跟家人吵了架离家出走的。   想着他大晚上无处可去,而且这倾盆大雨的,放他一个人出去更不放心,便走了个后门,用自己的身份证帮他开了一间房,让他先上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在陌生的环境里能有陌生人愿意拉你一把也是一种幸运。   姜鉴对小姐姐道谢,正准备上楼,可电梯门打开就遇到了那个自己想依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人。   此时所有的情绪,激烈的、不激烈的,都在骆书新的怀抱中渐渐软化。   可能是因为淋过雨又等了太长时间,骆书新的怀抱暖到有些不可思议。   骆书新拍了拍姜鉴的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事了。”   .   姜鉴什么都没说,在骆书新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上骆书新的衣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姜鉴就发了高烧,骆书新发现的迟,醒来才发现姜鉴身上烫的跟火一样。   叫也叫不醒,他烧的迷糊,一会儿推骆书新让他滚,一会儿又抓着骆书新不撒手,哭着说想他,也不知道将骆书新当做了谁。   骆书新电话联系了一下住在隔壁房的骆月,他决定送姜鉴去医院。   骆月:“小鉴在你房间?”   骆书新:“昨晚上过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不大好。”   骆月那边沉默了片刻。   骆书新:“你还在听吗?”   骆月:“在听,那你赶紧送他去吧,我帮他向班主任请假,你们不用管了。发烧不是小事,烧坏了脑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哦对了,我也跟你报备一声,我今天也要出个门。”   骆书新:“?”   骆月:“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挺急的。但是我肯定在中午之前就回来了,你到医院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回来的时候顺路看你们。”   骆书新:“……”   骆书新:“你路上小心点。”   骆月心情复杂:“你也是,机灵着点儿,多留意周围。”   骆月挂了电话,看向自己的微信界面叹了口气。   她是今天早上才发现有好友申请的,对方留言说是骆书新学校的年级主任。   通过申请之后,对方给骆月发了一张照片,顺带委婉的表示这件事性质有些特殊,学校想和家长一起协商处理,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其实收到这张照片的不仅有费老、骆月和姜知远,班主任戴子霏也收到了。   只是太子妃到底与班上学生更亲近一些,也知道姜鉴和骆书新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一个母亲去世父亲爱搭不理,另一个是单亲家庭。   所以比起叫家长,她更想先和学生聊聊,所以她那边自己做主按下了。   费老年纪大,性格也更古板一点,教学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个场面。   他收到的是匿名举报,一个微信小号添加了他,直接扔下这张照片就跑。   他一开始是震惊,震惊之后便觉得需要谨慎对待,所以他选择了第一时间通知家长,和家长协商解决。   时间定在了今天上午,地点是他的办公室。 第80章   骆月在去学校的路上想了很多,看照片的背景,应该是在他们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拍的,从姜鉴和骆书新的衣着看,似乎是门口被泼油漆的那天。   她疑心这张照片来自那个人渣,是对方毁掉自己儿子的手段。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   以她对那个人渣的了解,那人要真是在地下停车场遇到骆书新,只怕第一反应是扑上去索骆书新的命,根本无法冷静的想出这样迂回的手段。   骆月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只能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看那位姓费的教导主任的语气,观念似乎算不上开明,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母亲的身份站在两个孩子这边。   骆月路上遇到了堵车,稍稍迟了两分钟,等她到的时候,姜鉴的父亲和费老已经在办公室了。   她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里面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声表示自己会为孩子办理转学,只是希望校方能低调处理这件事情。   应答的费老语气里有明显的惋惜,但他没有拒绝这个解决方案。   骆月:“……”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成年人都看重体面,学校婉转劝说低调处理,家长自觉转学。   学校和家长都不伤面子,这应该是最体面的处理方法。   骆月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抱歉,我来晚了,刚刚在门口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两位商量的内容,我对此持反对意见。”   说到这里,骆月扫了一眼姜鉴的父亲。   昨晚姜知远也受了印象,脸上的憔悴遮掩不住,但他依旧是体面的,无论是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是特意搭配过的穿着。   骆月开门见山,“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家长和老师都是孩子的精神港湾,我想这两个地方都不应该存在歧视。撇开歧视因素,只是早恋的话,应该没必要被劝退转学吧。”   费老:“……”   姜知远看过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一眼正好与骆月的视线对上。   同是学生家长的两人站在对立面,此刻都在用视线剖析对方的人格,掂量对方的斤两。   总的来说,相看两相厌。   骆月一开口就顶着姜知远的肺管子。   昨晚那场冲突受到伤害的不止姜鉴一个。   姜鉴妈妈的事情旧事重提,与自己儿子言辞激烈的对峙。   言辞如刀,在睡不着的夜晚反复回忆,慢慢割了姜知远一晚上的肉。   好不容易提起精神,想要体面的解决自己儿子留下的烂摊子,又遇上这么个女人。   姜知远:“要是这位女士这样说,我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教出那样的儿子了。”   骆月:“哪样的?”   姜知远:“哪样的还用我细说吗?你我态度分明,由此看来,是你儿子带坏了我儿子,还是我儿子带歪了你儿子,显而易见——你孩子的父亲呢,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是父亲来学校?”   骆月:“……”   骆月:“我孩子的父亲死的早,你当然可以说我一个女人不够格来解决这件事,说我教育缺失,所以孩子不听话在学校早恋——那请问姜先生您呢?您孩子父亲也死的早吗?”   费智国:“……”   费智国:“两位家长冷静一下!我们是来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的,不是来吵架的!”   场面有一刹那的静。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两个家长站在了对立面,并且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今天这个办公室注定静不了。   这是骆月和姜知远第一次见面,彼此都没有好印象。   姜知远觉得是骆月的儿子带偏了姜鉴,让自己的儿子成了个同性恋,所以自己才需要如此丢脸的来学校解决这种事情。   骆月则无法忍受姜知远对两个孩子性向的偏见,以及对方一见面就贬低骆书新,那个孩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   姜鉴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他被送到医院后挂了水,醒的时候全身无力,嗓子痛的厉害,迟钝的看看四周的陈设,既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在他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时候,发现上面放着一杯水,水杯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字体清秀飘逸,是骆书新的笔迹。   上面简单的写着他去跟医生拿药了,落款只有一个骆字。   姜鉴盯了那个骆字半晌,慢半拍的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妈妈的死因,和父亲的冲突,突降的大雨,好心人的帮忙,还有男朋友的陪伴。   姜鉴突然觉得累的厉害,比刚刚醒时还累,于是又闭上了眼睛,逃避般的想要再睡过去。   可刚刚合上眼,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姜鉴的手机,骆书新帮忙带过来的。   嗡嗡的声音无休无止,在坏情绪的放大之下仿佛电钻在姜鉴的脑子里深钻不止。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撑起重若千斤的身体去床头柜摸手机,他甚至没有看来电是谁,只是机械的滑动屏幕,然后“喂”了一声。   “你怎么这个声音?生病了?”   姜鉴:“……”   电话那头的人是虞清泽。   他上午给姜鉴发过微信,只是没人回。也打过微信电话,骆书新也没有贸然接。   刚刚又有人催他,他才越洋电话打过来。   虞清泽声音中带着诧异,“你还真生病了?老爷子非说昨晚梦见你掉水里了,一整个上午心神不宁,反复催我打电话问问你……”   姜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本就重感冒,呼吸都费力气,此时听到外公关心自己,更觉得肺部变成了一只装满酸涩液体的水袋,在身体里坠得他发疼,也扼杀了他的呼吸。   就如姜知远所说,他妈妈的死,姜知远和姜鉴的外公都无辜,可也都有责任。   “小鉴?你还好吧,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感冒还是……”   姜鉴:“别再打电话来了。”   虞清泽:“?”   姜鉴:“以后都不要打了。”   虞清泽脑子转的很快,“出什么事了吗?”   姜鉴从疲惫中强撑着情绪稳定,   “我先挂了,你再打我拉黑——还有元旦,你们出于祭祖就回国,如果是为了我,就算了吧。”   姜鉴挂掉之后虞清泽再次打过来,姜鉴说到做到,先挂断再拉黑。   他知道自己是迁怒,无论自己的外公和舅舅如何,最起码虞清泽肯定是无辜的,但他此时无法冷静的思考,也无法公正的评判。   他只觉得疲惫,疲惫到想要一睡不起,最好在睡梦里把纠缠在心头的事情都忘掉。   他没有办法不怨,他的父亲和外公是自己妈妈车祸的间接原因,如果不是这两个人,他妈妈那天根本不会上高速。   可除了怨之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说到底那是一场天降意外,他能因为这个原因而去弑父为母报仇吗?——别闹了,多可笑啊。   和父亲断绝关系?那个男人早就已经决定二婚了,是他先抛弃了姜鉴。   和外公撕破脸皮?二人本就不算亲近,再撕破能破到哪里去?   负面情绪累积堆叠,却找不到任何目标作为宣泄口。   姜鉴像一颗身上坠了重物的小树苗,被迫弯下身子,风吹起来重物就会摇晃,弯下的树干吱呀作响,像是随时都会断裂。   姜鉴明白,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只有自己取下重物才能解脱,可至少此刻,他取不下,也不愿意取。   门口传来脚步声,骆书新拿着药和医生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骆书新落后医生半步,但因为他比医生高了小半个头,仍旧十分打眼。   医生看人醒了,伸手摸了摸姜鉴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年轻人就是身体好,病来的快也好的快,药要记得按时吃,多养两天再出去蹦哒。”   简单嘱咐了几句医生就出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骆书新和姜鉴。   骆书新把床头柜上的冷水换掉,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   姜鉴接过来,微烫的杯身刺激着他的指尖,身体和他的思维一样的迟钝,被烫到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姜鉴:“我……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骆书新拎了张椅子过来,在姜鉴床边坐下,“是有点。”   “抱歉……以后不会这样了。”   前半句还是对骆书新说的,后半句则变成了喃喃自语,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   所有还活着的至亲的人都被自己推向了对立面,细究起来,人这一生的血亲也就那么几个人。   往上看无一人可信,往下看也不会再有来者。   所以姜鉴说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了。   骆书新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看着姜鉴垂眸,眼中有疼惜也有疑惑。   其实他很想知道姜鉴到底怎么了,但昨晚姜鉴让他不要问。   姜鉴倏然抬头,正好迎上骆书新的目光,骆书新目光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回。   姜鉴突兀且毫无安全感的问道,   “至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不会对我隐瞒。”   骆书新:“……”   骆书新抬手碰了碰姜鉴的脸,“嗯。”   姜鉴突然绷了一口气,又突然松懈下来,“那就好。”   他再次低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杯子发呆,房间陷入沉默。   就在骆书新以为姜鉴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姜鉴突然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他说,骆书新,我好累。   .   昨天晚上刚刚下过大雨,今天的天气也算不上好,天空阴沉沉的,江水市大部分地区都笼罩在浓浓的雾色里。   江水一中所在的区域上午还下了一场蒙蒙小雨,地面湿滑。   骆月从费老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今天这场协商像是一场无意义的攻讦战。   骆月主张学校低调处理,这是为了保护孩子的隐私,避免孩子在学校被辨不清是非黑白的其他同学孤立霸凌。   但未成年的孩子可以暂时不明是非,家长和老师却要态度明确,她不认为同性恋是错误的,始终坚称自己儿子和姜鉴所犯的错误就是早恋。   姜知远因为心情不佳而对骆月反复言语冒犯,并坚持要为姜鉴转学——严格来说,转学的事骆月无权干涉,但她还是尽力为两个孩子争取了一下。   说实话,根据她从姜知远的言辞来看,与其说姜知远是在为姜鉴好,不如说姜知远是在惧怕这件事闹大了丢了他的颜面。   不过在这件事上,比起姜知远这种刻意而为之的冒犯,那位教导主任小心到过头的谨慎措辞更加让骆月觉得疲惫。   物极必反,越是小心刻意的让自己不去冒犯某个禁.忌,反而会让那个禁.忌在交谈中变得更加显眼。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你开始讲大道理的时候它没有任何错处,可当它归于生活就处处受到歧视。   譬如扫大街的工人,譬如一些认真负责不知变通,再譬如自己的儿子和他的恋人。   之前骆月就提醒过姜鉴跟骆书新这件事在高中时代一定要保密,最根本原因就是这个秘密一旦曝光,他们所身处的环境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们。   骆月收拾好疲惫,走出校门后给骆书新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哪家医院,结果却得知两人正从医院出来。   骆月:“怎么这么快出院?”   骆书新:“他坚持。”   骆月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姜鉴咳嗽的背景音。   骆月叹了口气,嘱咐两人路上小心,让姜鉴不要见风。   挂完电话正准备叫车,余光却在校门口的一角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但身子却微微佝偻,而且过于瘦削,穿着黑袄黑裤,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毛线帽,衣服上多有褶皱,青灰色的面皮上冒着胡茬。   这样的人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一蹲,面前摆个碗就能讨生活了。   真正引起骆月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睛,目光里像是淌着蛇毒,直勾勾的盯着骆月。   .   姜鉴跟骆书新并没有直接回酒店。   姜鉴早起就发烧,风风火火的折腾到医院,到现在两人都还没吃过东西。   姜鉴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情绪低落也不觉得饿,但骆书新帮他记挂着,出了医院后两人去了附近小吃街上的一家椰子鸡。   两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尤其是姜鉴,被抽了魂儿似的。   大病初愈,之前的高烧导致眼圈烧的通红,这会儿还没褪色,戴着口罩不断的咳嗽。   他身上裹着属于骆书新的羽绒服,衣服大了一号,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走在路上也跟个提线木偶一样,骆书新怕他被车撞了,拉着他的手,骆书新走哪儿他傻乎乎的跟到哪儿。   两人吃饭的位置靠窗边,骆书新不经意的一瞥,发现有辆急救车从医院出去了。   彼时他还未曾意识到什么,直到他们吃完了东西下楼,在等车的时候接到了骆月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骆月,但打电话的人是医院的医生。   医生说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她的通讯录里没见到其他的亲人称呼备注,只有一个儿子,所以给这位儿子打过来了。 第81章   姜鉴陪着骆书新重新赶回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着,护士着急的不行,看到来的是两个孩子头都大了,   “怎么是你来?电话里不是告诉你让你父亲来吗?你爸人呢,你有给他打电话吗?他什么时候到?”   “我爸死了,这个城市没其他亲人,有事跟我说一样,是要签字吗?”   骆书新表面还算冷静,吐字清晰,但姜鉴能感受到骆书新的指尖在抖。   姜鉴反握紧骆书新的手,可紧跟着他自己就压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护士没心思去注意两个少年的小动作,只皱着眉头问,“你满十八了吗?”   “满了。”骆书新撒谎不眨眼。   骆书新一一签署过文件,护士拿着文件离开,去紧锣密鼓的忙别的事情,走廊里只剩下了姜鉴和骆书新两个人。   姜鉴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抓住了骆书新不自觉颤抖的苍白指尖,   “会没事的……咳咳……”   真的会没事么?其实谁也不知道。   姜鉴的妈妈也是这么出意外的,一场车祸,进了急救室,然后盖着白布出来。   有时候意外的突然和生命的脆弱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明明之前的姜鉴还跟游魂一样,在昨晚的冲击之下回不过神,但变故突生,看见骆书新故作镇定的模样,他突然又找回了几分理智和力气。   但生活并没有给这两个少年预留太多的反应时间。   明明两人的心还被急救室里的人牵绊着,意外又紧跟着接踵而至。   很快就有警察过来找骆书新。   骆月的车祸并不是一场完全的意外,根据目击者描述,她当时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的闯红灯,这才被车主撞了。   突遭横祸的司机第一时间报了警,在骆月被急救车接走的时候,司机和路人也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根据当事人的描述,我们做了合理推测和排查,果不其然抓到了人,是你父亲,他当时携带凶器躲在校门口的监控死角。”   “他不是我父亲。”骆书新声线平静到近乎诡异。   姜鉴自始至终抓着骆书新的手,哪怕接收到了警察的异样目光也未曾松开。   他的手被骆书新无意识捏的生疼,但姜鉴没做声,也没想过反抗。   “人我们已经抓住了,这件事我们……深表遗憾,是我们未能将危机扼杀在发生之前,很抱歉。”   对方语气诚恳,可骆书新说不出谅解的客套话来。   姜鉴转移了话题,用感冒后的沙哑嗓音道,“他这次被抓住后应该再也不会出来了吧?”   对方做了保证。   在警察之后,意外撞了人的司机也过来对骆书新表达了歉意——虽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受害者。   司机很年轻,刚拿了驾照两个月,今年上大一,不过比姜鉴和骆书新大两岁。   表情惶恐,很怕自己意外撞死人了背上人命,这种害怕并不是来源于司法,而是源于他内心的善良和道德感。   他抓着骆书新反复道歉,说自己当时真的反应不及,说自己下车后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撞人。   语无伦次,反反复复,到了最后甚至开始找骆书新确认,问骆书新,“你妈妈会没事的对吧?”   一开始姜鉴总是抢过话头岔开话题,阻止他继续骚扰骆书新。在这个过程中,姜鉴还会安慰他,可怜他也是天降横祸。   可后来姜鉴真的累了。   为什么这个人就是看不出骆书新比他还要惶恐害怕呢?   里面躺着的是骆书新的妈妈,骆书新才是在座所有人里最有资格害怕惶恐哭泣的。   就因为他不说话,他表面平静,所以这个人就能无休无止的向骆书新索求心灵上的安宁吗?   姜鉴压着咳嗽和高烧过后的眩晕后遗症,在年轻男人第n次寻求救赎时终于情绪失控,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   在骆书新的印象中,姜鉴很少这样语气恶劣的跟人说话。   可那声音落在耳朵里激不起分毫的波澜,骆书新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姜鉴坐在骆书新身边,抓着骆书新的手,   “会没事的。”   骆书新的手一片冰凉,姜鉴便把另一只手也搭过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他还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骆书新此时不仅仅是他的恋人。   他仿佛看到了好几年前的自己。   无助,焦虑,惶恐。   百无一用。   除了等着,只有等着。   等待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结果。   骆书新:“如果我当初做了点什么,是不是今天就……”   “不是!!”姜鉴打断,“没有如果,哪有那么多如果!?错的不是你,你那时候要真的做了什么,你才是真错了。”   骆书新:“是吗?”   姜鉴掷地有声,“是!”   姜鉴想将骆书新搂进怀里,想抱着他,想用自己所有能表述出的语言告诉他,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该责怪的人不是他。   就像在自己母亲的意外中,该责怪的也不是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   医院并不算安静,来回进出的护士的脚步声,远处嘈杂的人声……可此时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此处的三人之外。   这时旁边男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自己也刚上大一,遇事反应也不像个有主意的。   出事之后他有给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打通,之后又发了微信,这是他父母的电话回过来了。   姜鉴吼过一声之后男生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此时接起电话听父母先关心他的安全,一时没忍住又崩溃的哭起来。   姜鉴刚打算让对方声音小点,急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一路推进了ICU。   医生出来后扫了一眼等待的家属,第一句话是——“家里大人呢?”   肉眼可见的三个孩子,虽说长得比医生还高,可脸上的青涩是藏不住的。   姜鉴比骆书新冷静点,骆书新第一下没能站起来。   姜鉴代他询问情况,套用了骆书新之前的说法,父亲死了,其他亲属不在这个城市的。   “那谁来缴费?”   大夫嘴快,并无恶意,只是带着几分现实。   姜鉴:“我缴。”   大夫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两下掩饰尴尬,转回正题说起了骆月的情况。表述中有太多专业名词,有掺杂过于保守的为了保护家属情绪而故意模糊化的委婉预估,姜鉴和骆书新也听不太懂。   最后只能隐约听出情况不太乐观,可能是,相当不乐观。   简单聊过之后就到了缴费环节,姜鉴本来打算他来垫付。   这些年来姜鉴缺什么也没缺过钱,姜知远给不了的东西通通转成了金钱给了姜鉴。   可缴费刷卡的时候发现自己卡被冻结了。   姜鉴先是惊讶,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最后是撞人的年轻司机收到了父母的转账,缴了费用。   姜鉴一个人的时候打开微信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来自姜知远的消息。   姜知远重点说的姜鉴和骆书新谈恋爱的事,言辞间他仍未舍弃自己的父亲身份,要求姜鉴跟骆书新分手转学,断掉姜鉴的经济来源只是一个警告。在这段话的末尾,他略带暗示性的表示如果姜鉴死不悔改,那他还有其他措施。   至于姜鉴妈妈的事情,姜知远也浅浅提了一下,但并未细说。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坚信我是害死你妈的凶手,而且且这件事上,某些部分我确实无可辩驳。但无可否认的是,你现在这种恨过于纯粹极端,这让你无法冷静理智的思考判断。]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你爸,你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不会目送着你误入歧途。]   .   知道卡被停掉的时候,姜鉴心底毫无波澜,可看到姜知远仍旧摆着父亲的姿态,用着“我为你好”的口吻,姜鉴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脑子也因为愤怒变成了一片混沌。   他是谁?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   过于激烈压抑的情绪让姜鉴胃部一阵抽搐,他慌忙去了卫生间,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不住的干呕,恨不得将身体里所有跟姜知远相关的东西都吐出来——心肝脾肺肾,什么都好。   好不容易缓和了胃底的抽搐,姜鉴出来洗手的时候有点发晕,脸色惨白,偏偏眼底又因为高烧染成一片红,看起来凄惨又诡异。   他浇水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才出去找的骆书新。   明明昨晚他还要崩溃一般摇摇欲坠,但今天的变故太多,他突然找到了自己不得不立住的理由。   骆书新需要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   姜鉴请了长假,不仅仅是为了陪骆书新。   他辗转从太子妃那里得到消息,知道照片已经被人匿名举报到学校了。   最开始只有太子妃和费老那里有照片,但两人都决定低调处理,后来骆书新的妈妈出了意外,处理进程被迫搁置,费老最近为此事焦头烂额。   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在学校大面积闹开,但太子妃觉得姜鉴和骆书新请假也好。   戴子霏:“我不知道你们俩得罪谁了,但对方明显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似乎是看我跟费老师都不打算在明面上解决,他把照片发到校邮箱了,已经被赵校长看到了。”   副校长老赵早就看不惯姜鉴,恨不得天天抱着姜鉴的扑满数他还能再做几件坏事。   好巧不巧,姜鉴前段时间扑满满了,面对此事,他的意思当然是直接开除姜鉴。   戴子霏:“你有什么头绪吗?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姜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自己则在收拾衣服和各种小东西。   骆书新这几天看似平静,实则内部已经完全垮掉了。   相依为命的妈妈住在ICU里,随时可能离开,换谁都无法从容以对。   姜鉴不知不觉就接过了照顾骆书新的任务,帮忙买吃的、送衣服、和医生沟通。   有时候姜鉴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最近长大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有担当的时刻。   就如同骆书新在雨夜的那个晚上毫不犹豫的接纳他一样,姜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在骆书新无所依靠的时候为他撑出一片天来。   哪怕这片天可能并不怎么高,并不怎么广阔,但骆书新能有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这个想法太过强烈,所以无论是学校的事还是姜知远的事,都被姜鉴抛诸脑后。   他在照顾骆书新的忙碌中找到了一丝微妙的心理平衡,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妈妈的死因,也无视了学校和姜知远处潜在的危机。   关心那些做什么呢?那些事横竖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担心那些不如多关心关心骆书新。   戴子霏:“你还在听吗?”   姜鉴:“在,老师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真的没有头绪,再说有头绪又有什么用,把对方揪出来就能让老赵回心转意吗?他看不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是我高一的时候翻墙打架应得的。”   戴子霏:“……”   太子妃心情复杂,这孩子看的有点太开了,开的有点不对劲,但是她一时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姜鉴:“老师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挂了,我还要出门一趟。”   “……”戴子霏微微愣了一下,“出门?”   正常孩子要在学校出了这种事,只怕天天窝在自己房间焦虑到发疯了,这孩子还能出门?   姜鉴:“我去给骆书新送点东西。”   戴子霏:“……”   挂了电话的太子妃愁容满面,手机已经自动熄屏半天了,她还在盯着屏幕,也不知道在盯什么。   太子爷经过语文组办公室外,意外发现自家媳妇儿在发呆便轻轻敲了敲门。   戴子霏:“??”   黎昭:“干什么呢,快把手机盯出个洞来了。”   戴子霏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还不就是那个事儿——唉,但也不全是那个事儿。”   黎昭微微扬眉,临时放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进来给自家媳妇分忧解难,   “具体说说。”   戴子霏:“说不上来,我就觉得姜鉴同学的状态有点怪,说起来上午我刚给他爸打过电话,他爸的态度也有点怪……算了,不说了,这事儿就是一团乱麻,费老还约了我下午一起去看看骆书新同学的妈妈来着,一想就头痛。”   黎昭帮太子妃按摩了肩膀,   “不是说他妈妈还在ICU吗?”   太子妃:“对啊,所以我们就不是去看他妈妈的!可愁死我了……”   看病人只是一个幌子。   本来这事儿还能拖一拖再处理,可现在捅到了老赵那,按老赵的脾气,恨不得明天就把姜鉴给开除,逼的费老和太子妃不得不抓紧时间寻求一下转圜余地。   毕竟被开除和自动退学是两回事。   老赵那儿是油盐不进,孩子家长一个态度微妙,一个绝对缺席。   所以两人想从孩子那儿入手。   戴子霏又叹了口气,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叹了好几回气了。   这种时候去找学生谈话,她都觉得缺德。   .   太子妃和费老到医院之前和姜鉴通过电话,姜鉴下来接的人。   两位老师带了鲜花和果篮,看病人标配。   戴子霏看到姜鉴第一眼就觉得心疼。   明明才过去几天,姜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眼底泛着青黑,肤色蜡白,说话声音轻微嘶哑,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他感冒一直没大好,断断续续的拖到现在。   这样的病体支撑下,出乎意料的精神很好,甚至可以说有点亢奋。   在电梯里太子妃提了一下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姜鉴只有第一天参考,参考的科目成绩很不错。   姜鉴听完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那是,老师你也不看看我前段时间多努力。”   因为定了和骆书新考同一所大学的高远目标,前段时间的姜鉴直接加入卷王行列。   说起来也没太久,就上周的事情,但姜鉴此时想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太子妃看着姜鉴脸上的笑容,她想象不出为什么姜鉴还能笑出来?   疲惫的身体状态加强撑起来的精神亢奋,要不了多久这孩子就会垮的。   “我脸上有脏东西?”   太子妃愣了一下,“什么?”   “老师你,一直盯着我。”   太子妃收回视线,“不好意思。”   两位老师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了骆书新。   骆书新状态比姜鉴糟的多,他是由内而外颓靡,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此时更是惜字如金。   表面强撑着平静,可任谁都看得出那平静下的一潭死水。   这次不仅仅是太子妃,连略为迟钝的费老都感受到了骆书新的情况不佳。   费老张口的时候格外迟疑,“你妈妈还是?”   骆书新摇了摇头,像是摇头就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费老:“……”   原本是来找孩子商量问题的,可此时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大家只能尴尬寒暄。   寒暄到最后,姜鉴下楼送两位老师的时候,两位老师才浅提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太子妃神情中带着不忍,   “事情就在哪儿,不是我们无视它就会真的消失,我和费老师已经在尽力帮你们周旋了,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姜鉴神色未变,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您说?”   戴子霏:“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不是由我们来猜测,而是由你来解释——本来这件事应该放在最前面,我当时也是想着先找你们聊一聊,至少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是真的,还是借位,亦或是你们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但后来……出了一点意外。”   但费老没见过这种架势,当时慌了神直接跳过学生叫了家长。   姜鉴笑道,“是真的老师,我在和他谈恋爱。”   “……”戴子霏哑了一瞬,眼底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你再想想,想好再跟我说。”   姜鉴:“老师,我不能在这时候抛弃他。”   戴子霏真心实意的觉得头疼,某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拿个什么狠狠的敲一敲姜鉴的脑袋,   “什么叫做抛弃?谁让你抛弃他了?一定要是男朋友才能在学校陪他吗,你改说自己和他只是朋友,你就不能陪了??”   “我和费老师是想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赵那个脾气,哪怕你假装一下呢,你假装一下,我和费老师想挽回这件事也能有个落脚点,说句假话,让你那群朋友帮你圆个谎又怎么了?!”   太子妃是真的生气!   为这事儿焦头烂额好几天了,这种馊主意自己都摆到明面上来了,这孩子还是一脸与他无关的样子。   姜鉴:“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太子妃没好气,“什么?!”   姜鉴:“我和他没有错。”   太子妃:“……啊?!”   这种时候还……顶嘴?   姜鉴:“就算我们两个是男生,我们谈恋爱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们害着别人了吗?没有吧,在学校我们低调做人,别说害着别人了,甚至没有碍着别人的眼睛。我们害着自己了吗?也没有,因为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我这段时间学习一直很努力很认真,您也说我这次月考考过的科目都还不错,他也没有学习成绩下降的趋势。”   太子妃:“……”   姜鉴:“如果我们做错了,受苦受罚受罪就是我们应得的,可我们做错了什么?”   如果那天骆月不被叫去学校的话就不会发生那件事,她现在就不用躺在医院里。   戴子霏两人现在站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前提仍旧是觉得他们错了,所以他们需要认错,或者遮掩。   姜鉴:“我觉得我们没错,所以我不会改口,也不会假装。”   “……”   戴子霏有一点动容,可动容之后就是无奈。   这种话也只有孩子才说得出来。   人长大了进入社会了谁还管你对啊错啊的?   就算戴子霏觉得他们是对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老赵不会改主意,一旦曝光他们还是会被全校议论,这个学校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戴子霏:“你也许不怕开除,觉得无所谓,那骆书新呢,他也无所谓吗?现在这种情况,他妈妈还在icu,以后的情况很难说,如果他妈妈……他一个人,被开除了他能找到下一个学校吗?就算不被开除,你坚持你们是同性恋,他以后在学校被议论被孤立也没关系吗,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人生?”   姜鉴:“……”   刚刚姜鉴一直都是平静的,甚至脸上还带着礼貌性的笑,他不是在抗争什么,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此时他愣了。   戴子霏看姜鉴脸上空白,心头揪了一下。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这样。   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惹人反感——我是为你好。   戴子霏和费老师走这一趟,真的是为这两个孩子好,他们本可以不来的。   戴子霏:“情况特殊,就算你认为自己没错也没用,我和费老师认为你没错也没有用……我和费老会尽量帮忙挽回,事情不一定会走到最坏的地步,但你们可能要做最坏的打算——至少,至少留一份体面,不要是被开除的。”   其实这不仅仅是体面的问题,真被学校开除会产生一系列后续影响,但太子妃自认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刺激人了,不需要更多了。   两位老师离开之后,姜鉴在医院大厅静坐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他逼迫自己放空,没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可就如戴子霏所说,问题就在那里,不是他无视问题就会消失。   学校的处理,姜知远的逼迫。   以及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经济问题。   姜鉴站在了所有直系亲属的对立面,接下来在经济上将会孤立无援,这意味着他想要完成学业的话,恐怕要靠自己兼职。   骆书新的妈妈还住在ICU,每一天都在烧钱,虽然暂时还有司机负责和骆书新妈妈的存款可以用,但这么烧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存款见底。   前段日子他还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与骆书新的未来,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出来工作,可以的话领养一个孩子,或者不领养孩子也行,就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也挺好……   原本触手可及的将来突然远去。   姜鉴已经连眼前的困境该怎么度过都不知道了。   如果他和骆书新一起被学校开除该怎么办?   骆月不在,他这边也没有可以倚靠的成年人,一起辍学吗?   ……   前几天强撑着精神还不觉得,此时表面坚硬的外壳被太子妃打破,姜鉴突然觉得疲惫铺天盖地而来。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敢在一楼停留太久,因为记挂着骆书新,他给自己定了一个三分钟的闹钟。   一个人颓了三分钟之后,又整理精神上了楼。   骆书新的精神状况只会更坏,他和姜鉴一样强撑着表面的平静,只是维系平静,就已经用干身体剩下的所有能量了。   姜鉴故作轻松的给骆书新说了一下自己的月考成绩,虽然没考完。   在老师送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正准备给骆书新削一下,结果被骆书新连苹果带水果刀一起拿走。   姜鉴:“?”   骆书新:“歇一会儿吧。”   姜鉴:“嗯?”   骆书新:“靠着我歇一会儿。”   姜鉴:“……”   骆书新也没有太多的精神力能分给姜鉴,他自己也是精疲力竭了,能发现姜鉴情绪不对劲就已经是极致了。   骆书新:“一起歇一会儿吧。”   姜鉴放下脸上的轻松,被骆书新拉着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个少年彼此依偎,像是失去母亲毫无庇佑的风雨中的两只小动物。   姜鉴:“我也没有很累……”   骆书新:“嗯。”   姜鉴一遍一遍在心头自我催眠一般的默念,   我不累。   我不累……   我不累…………   ……   好累啊。   累的不行,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开一个大雷,将他和骆书新炸的粉身碎骨。   他和骆书新都好累。   两人正坐着,突然有个急护士急匆匆的过来,报了骆月的床号,问谁是家属。   姜鉴瞬间坐直。   在他坐直之后骆书新跟着起身,“我是家属。”   护士:“你过来一下,情况有点不对,大夫找你。”   骆书新跟着护士脚步匆匆而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弦上。   姜鉴正打算跟上,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邵星。   姜鉴在学校请了小长假,邵星问了好几次原因,都被姜鉴搪塞了过去。   邵星是真的关心,姜鉴也是真的疲惫,他现在疲于应付任何人。   姜鉴犹豫半晌,就这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任由手机响到自动挂断。   可邵星并未罢休,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到姜鉴想无视都不行。   姜鉴被迫整理好情绪接起来,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的邵星先炸了。   “你跟骆书新怎么回事?为什么陈岩手里有你们接吻的照片?你们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最近你们一直请假?他说你们要被学校开除了,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他妈跟我装什么沉默啊,你说话!!!” 第82章   邵星连着爆了好几次粗口,显然情绪有点失控,后知后觉发现姜鉴那边一片沉默,这才深呼吸了好几次稳定下情绪。   照片出现在一个没有老师的Q.Q群,群名就是“江水一中”,群人数达到四位数,里面鱼龙混杂,有毕业了好多年的老学长老学姐,也有预备考江水一中的在Q.Q搜索栏搜索关键词提前加入其中的初中生,但绝大部分还是江水一中的在校生。   邵星是从一个老学长手里接过群管理的,他通过了一个申请加入的小号,小号进群就发了照片,外加长篇大论的诽谤性言论。   邵星反应及时,直接撤回加禁言,然后私聊了那个小号,在等待小号回复的时候,他点开小号的空间和头像看了看,意外发现小号头像用的狗狗照片有点眼熟。   陈岩朋友圈好像就晒过这条狗,再加上陈岩对姜鉴的态度……   邵星当时在教室,起身就去了教室后排。   陈岩正低着头玩手机,邵星直接抢了手机看屏幕,抓了个正着。   邵星:“他是小号,加群不方便,我那个群是第一个通过的,我当时就在水群,撤回的及时,这事儿应该还没有发散开,人我已经控制住了。”   姜鉴:“控制住了?”   邵星:“……”   邵星:“我和夏妹子把人拎出教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拷问了一下——个狗杂种嘴里没一句实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编,我们也不敢放他回教室,怕他说胡话……当然,我知道那照片肯定是假的,他说的不是真的,但要是闹出误会来就麻烦了……”   邵星越解释越多,说来说去也没个重点,像是被刺激到语无伦次。   姜鉴打断他的话,“你们现在在哪儿?”   “……”邵星顿了一下,实话实说,“北门不是在整修施工吗,我和夏妹子带着他出校了。”   姜鉴:“……”   邵星:“你不知道他嘴里编出来的词儿有多离谱多难听,放他在学校呆着要出大乱子,你扑满已经满了!想被扫地出门吗?而且下节课是体育课,我和夏妹子溜出来也不会被发现,咱们有一节课的时间搞定他。”   ……搞定   疲惫感自始至终就没消失过,得知邵星和夏一鸣两人一起为了自己捅篓子,姜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扶不上墙的淤泥,软塌塌的一滩,明明已经疲惫至极,却还是要找力气撑下去。   姜鉴听到自己说,“你们把地址发给我,我立马过来。”   他给骆书新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并没有细说原因。   姜鉴走出老远,骆书新突然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姜鉴:“?”   骆书新:“办完了事情不用急着回医院,回家好好歇一下,不想回家就去我家,好好睡一觉。”   两个疲惫的人皆是自顾不及,却总还在想着为对方撑起一把伞。   .   姜鉴在半路上才想起陈岩似乎和骆书新同一个小区,他记得开学没多久的时候骆书新请过假,那时候是陈岩帮忙将学校的试卷和作业带给骆书新的。   这么一想,那张照片出自陈岩之手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说实话,即使得知了始作俑者是谁姜鉴也没有太多愤怒,愤怒是需要力气的,他现在只想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有用的地方。   比起愤怒和找陈岩算账,他更担心邵星和夏一鸣的处境,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陈岩不要追究邵星和夏一鸣。   他和骆书新反正已经沉在深渊底部了,不拉其他人下来就是万幸。   到了地方姜鉴才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一些,陈岩并没有鼻青脸肿,也不是被邵星和夏一鸣五花大绑。   他们在同一家奶茶店,只不过分坐于两张完全不同的桌子。   事实上,陈岩是主动和邵星他们出的学校。   邵星质问陈岩照片,陈岩说了大量不堪入耳的话,邵星听不下去要动手,结果被夏一鸣拦了下来。   陈岩当时冷笑道,“你要不信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兄弟啊,问问他最近为什么和骆书新双双不上学了?”   邵星自然是要去问的,但同时也不会放陈岩回教室。   有些话他听听也就算了,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在学校形成流言就不好了,他扣了陈岩的手机,又和陈岩言语冲突,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陈岩是跟着出来打邵星的脸的,照片是他亲手拍的,那一幕也是他亲眼看见的,他不信姜鉴有什么可辩白的。   姜鉴露面,陈岩脸色就变了。   不是紧张忐忑,而是小人得志。   陈岩:“喏,你兄弟来了,你自己问问他,到底是我在造谣,还是他和骆书新背地里就这么恶心?”   眼看着邵星要炸,夏一鸣一把拽住。   夏一鸣也是不小心掺和进来的,在教室看到邵星连拉带拽的把陈岩往外扯,夏一鸣因为担心追出去了,于是也成了照片的目击者。   也得亏夏一鸣跟着,要不这一会儿陈岩该进医院了。   姜鉴没搭理陈岩,过来帮忙拦了邵星。   姜鉴:“你跟他较劲做什么?”   邵星有点炸,心说老子跟他较劲是为了谁,你心里没点逼数?   可转过脸来看到姜鉴瘦削憔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鉴憔悴到有点脱相,邵星几乎不敢认,但凡不是情势特殊他都想问问姜鉴是不是背地里吸.毒了。   邵星在姜鉴面相的冲击里平静下来,既担心又关切,人都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了,视线还黏在姜鉴脸上。   姜鉴倒是神色如常,知道邵星没有冲动已经松下一大口气,   “照片呢?”   邵星:“删了,那东西留着干嘛?看着都闹心——对了,那照片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小子p的,我就说他p的他死不承认,要不是夏一鸣拦着我,我早把他……”   姜鉴:“不是。”   邵星:“什么不是?”   姜鉴:“不是p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骆书新在谈恋爱,谈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十一国庆的时候在一起的——记得国庆的时候有人问你我女朋友是谁?我发了骆书新抱着猫的照片吗,那时我说的女朋友不是一哥。”   邵星:“……”   夏一鸣:“…………”   姜鉴:“今天的事多谢你帮我出头,至于我是同性恋的事,你要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我以后就离你远点儿,也没事儿。”   姜鉴全程声音很平静,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想过要避着谁。   他已经累了,而且累的厉害,什么粉饰天下太平的假动作都不想做了。   随便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拉倒,反正他和骆书新没有错。   有的人就是不喜欢香菜,可香菜有什么错?   邵星和夏一鸣都处于脑子宕机的状态,旁边桌的陈岩最先反应过来,他短促的笑了一下,嘲讽意味十足。   邵星之前的暴怒和反驳变成了笑话。   邵星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姜鉴脸上。   各种情绪在邵星眼底涌动。   “……”   姜鉴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所谓的摆烂,可真亲眼看到邵星的情绪变化,根本无法做到完全平静。   姜鉴避开邵星的视线,“抱歉。”   “……”   “…………”   话出口姜鉴先愣住了,他没想过自己会道歉,自己也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他只是喜欢了一个人,碰巧那个人是同性。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那个人也喜欢自己,他妈妈也同意了,他们两个人一直很好,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很开心,而且自己也在越变越好,在努力的规划未来。   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哪里错了?   可当他迎接着邵星的视线,那两个字自然而然的就滑出了口。   他现在十七岁,和邵星是十七年的朋友,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他们两家就认识了。   邵星也从未有过对不起姜鉴的地方。   当这样一个人用震惊且略带失望的眼神看着你,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   绝对的对错既不存在,也没有意义。   人活在这个世上,知晓再多的道理,最终还是要回到鸡毛蒜皮。   你做的事情再对,也逆改不了周围的环境,布鲁诺不就被火烧死了吗?   疲惫感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压得姜鉴动弹不得。   在见太子妃和邵星之前,他一直自欺欺人的用大道理维系自己的平静。   可当下他们的情形,对错真的有用吗?   他们坐在奶茶店的一角,此时这一角显得格外寂静。   夏一鸣首先反应过来。   姜鉴在道完歉之后自己脸上先出现了震惊,之后情绪就不大对,她偷偷拽了一下邵星。   邵星回过神收回目光,迫切的想要说点什么,他干咽了一下口水,   “不是,你别多想,害,不就是你和学神谈恋爱吗?多大点事儿,我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不是这事要我说也怪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你告诉我了哈,是我自己没反应过来哈哈哈……我……我吧……”   “……”语无伦次的邵星突然暴怒,“你说我他妈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他不是在接受同性恋,他只是在努力的挽回自己的友谊。   邵星只是无数大众普通人中的一个,他们没有接触过同性恋,也没有在二次元文化中浸淫过,对这个群体有着无数负面的刻板印象。   具体也说不清这个群体是哪里不好,反正提起来就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变态。   邵星发泄了一句之后静了一会儿,   “是他先,先追的你吗?”   姜鉴闭了闭眼睛,疲惫开口,“是我追的他。”   邵星:“……”   陈岩在旁边再次冷笑,短促而嘲讽,   “什么五十步笑一百步?都是变态,还分谁先成为变态谁后成为变态的呢?”   邵星抡起椅子就要砸过去,硬生生被夏一鸣和姜鉴一起拉住。   邵星:“tmd我跟我兄弟说话有你什么事?他们都是变态,你他妈又是什么好玩意儿?姓陈的我告诉你,今天这件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我要是在学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都当是你说出去的!!”   对面的陈岩再怎么说也是身高超过一米七的男生,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认怂,迎上来就要动手。   双方在奶茶店闹事,店主立刻过来帮忙拉架。   邵星满心烦闷正需要一个宣泄口。   就算架开双方,两人嘴上也是互不相饶。   “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你他妈算是哪条路上的王八?我偏要说,我不仅要举报到班主任,教导主任和校长处,我还要满校嚷嚷——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两人背地里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什么学神校霸,我呸!!”   “你他妈敢说一句试试?”   “我当然要说,我不仅要说他们,我还要说骆书新那个嫌贫爱富的婊/子妈,有其母必有其子,怪不得儿子是个变态,当妈的不务正业不上班整天游手好闲,还嫌亲爹贫困就出.轨傍大款,居然指使儿子送自己老公进监狱,母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鉴:“……”   姜鉴:“谁跟你说的?”   陈岩:“谁?当事人说的,还有假的?!骆书新的亲爸告诉我的,他打扮的跟乞丐似的,想看儿子找不到地方,只知道儿子的名字,在小区到处问,还是我帮忙告诉的地方!”   姜鉴:“……学校也是你带他去的?”   陈岩:“是又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他请假不来月考的理由,当我也不知道吗?什么给班上前几名创造机会?分明就是为了躲……”   “砰——!!”   姜鉴随手拿起奶茶店的折叠椅直接砸在了陈岩头上。   所有人都只顾着拉陈岩和邵星,压根没有人防备他。   帮忙拉人的店主都吓疯了。   陈岩当时就头上见了血,踉跄了两步,感觉有股暖热液体越过发际线往外淌。   陈岩摸了摸额头,见到手指上的红色晕血一般的往下软,头晕目眩。   姜鉴却觉得有一口气顺不过来。   哪怕狠狠的砸了对方一下,仍旧心头顶着什么,顶得他难受。   手里拿着折叠椅就要砸第二下,可手被店主死死拉住,姜鉴不肯罢休,被拉住了手便伸脚去踹。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知道他妈妈现在躺在医院吗?!”   “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你知道那个垃圾对他们母子做过什么吗?!!”   “你差点害死他们!!!”   “……”   所有积压的情绪喷泄而出,姜鉴双目赤红。   如果没有人拉着,只怕他会将陈岩砸成肉酱。   在他已经度过的短暂一生里,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就是这个人改写了他和骆书新的生命轨迹,造成了骆书新现在所有的困苦。   而他和骆书新甚至找不到对方恨他们的理由。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伤害谁。   可不过短短一周多的时间,他们两人原本清晰而明确的美好未来就被这个人给埋葬掉了。 第83章   打人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毕竟见了血,店主报警了。   邵星和夏一鸣没有直接动手,顶多批评教育几句,情节最严重的是姜鉴。   他黑着一张脸,静静坐在那儿。   警察叔叔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对方被开了瓢,再加上晕血看起来站都站不住。   在警察到来之后,姜鉴作为肇事者毫无悔改之心,只一味的保持沉默,他们坚信姜鉴是一个不求上进游手好闲的混混刺儿头,高中毕业就要去街上闲混,将来也是局子里的常客,自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姜鉴像只炸过的气球皮,心里软塌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茫到绝望。   揍完人之后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   自己现在就是只提线傀儡,警察的话语和视线就是提着他的那根线,没有那些线的话,自己应该会倒在地上,零零散散的部件摔成一团。   陈岩被送进了医院。   邵星和夏一鸣分开管理,两人认错态度良好,还帮姜鉴说了好话,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叫了家长,邵星和夏一鸣的父母来的比较早,解决的也快。   邵星还不知姜鉴跟自己的父亲闹过一场,顶着亲妈揪耳朵训斥,还分出心神来在姜知远面前帮姜鉴说好话。   “这事儿不怨他,祸是我闯的,他是替我出头才打的人,姜叔叔您待会儿见面别怪他,也别多问他什么。“   姜知远点了点头,冲着邵星笑了笑,乍看就是一个和蔼温雅的长辈。   姜知远接了人,原本他以为姜鉴见到自己会反应很大,结果姜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全程沉默。   两人走了程序,一前一后从警察局出来,送人出门的警察叔叔还在苦口婆心,告诉姜知远家庭教育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姜知远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走出警局,姜知远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   明明没过去几天,却仿佛瘦的脱了形,不论是精神还是面相,都带着疲惫和憔悴。   上次看他这副模样,还是他妈妈过世的时候。   姜知远很清楚自己算不得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他是一个自私的商人。   商人以利当先,利益之下他最爱自己。   可在利益和自己之下,他是爱过姜鉴的母亲和姜鉴的。   虽然对妻子的爱称不上忠诚,对孩子的爱也称不上纯粹,但它是存在过的,甚至至今仍有痕迹。   姜知远:“吃过饭了吗?”   姜鉴抬眸,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像在看一个讨厌的陌生人。   眼底唯一清晰的情绪就是厌恶,厌恶之外再看不到其他。   姜知远无视了那点情绪,“我还没吃,当陪我吧,上车。”   姜鉴:“没必要在这里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了,没有人看。”   姜鉴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开,姜知远却在身后道,   “其实我这几天有想过要怎么处理你跟你的……那位,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亲儿子,虎毒尚不食子,所以我这两天在想,要真想你们俩断了,会不会从那个男生那儿下手比较容易。”   姜鉴的脚步一顿。   他与骆书新两人都是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甚至骆书新的境况比他还要残破些。   姜鉴确信姜知远说的绝对不是给骆书新一百万让他离开自己之类的方法。   姜知远:“我在江水市虽然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江水市的商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知道我的人也不少。我不能,也不会容许自己变成圈子里的八卦笑谈,听别人说我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姜知远:“那位姓骆的同学的妈妈所在的那家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我朋友正好有入股,如果这家医院以能力不足强行建议转院,折腾起来应该挺麻烦的吧……”   “你敢!!”姜鉴猛的回身揪住姜知远的衣领。   他喘.息着,目眦欲裂。   姜知远能清晰看到姜鉴眼睛里爆开的血丝。   姜知远:“我只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成人的世界很复杂,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例子可以举——但是我不想继续举了,也不想那么去做,既然你之前说我们两人之间不必假装父子情深,那就不装了,我也不做什么以后父慈子孝的梦,但你得给我留份脸。”   说到底,这个人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姜鉴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他突然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他知道姜知远说得出做得到,而他毫无办法。   他才十七岁,未成年,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   他的恋人亦然。   两只还未长出爪牙的流浪小动物,可能不需要成人的世界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死在街头。   更何况此时姜知远已经对他们释放了最大的恶意。   面对自己儿子困兽一样的眼神,姜知远心底有一点动容,不多,就一丁点儿。   从这孩子知道自己母亲的真正死因开始,很多东西就注定了。   姜知远扯回自己的衣领,在姜鉴面前重新站定。   其实姜知远的个子比姜鉴还要高一点,因为是成年人,肩膀也更宽阔。身形上的那一点点差距,此时看起来就像是巍峨高山立于身前。   姜知远:“我已经很宽容了,你仔细想想,我要求的并不多,只要一点脸面,要是想通了就告诉我,想不通的话,我可以做点什么来帮你想想。”   .   姜鉴幽魂一般的回到了医院,他迫切的需要从骆书新身上汲取力量,可他回到医院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慌乱。   骆月的情况反复,正在抢救。   没有任何阴谋,只是正常的病情反复。   骆书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几乎已经找不到力气站立,肉眼可见的疲惫与颓唐。   姜鉴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不远处的小护士在闲聊,聊骆书新的长相帅气,聊骆书新的境遇可怜,聊骆书新家为什么没有其他的人来陪病人,聊上次听到肇事者父母已经在埋怨烧钱了,不知道这钱还要烧多久,还能烧多久。   他们说的随意。   他人的所有苦难,都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句闲话而已。   姜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骆书新身边陪他一起站着。   骆书新没有抬头看他,不必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姜鉴:“会没事的。”   骆书新疲惫,“真的会吗?”   姜鉴:“会的!”   会的!   我会尽力的!   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你要过得很好,你跟骆姐都要过得很好,这样才好。   我会努力让你们都好起来的。   姜鉴握住骆书新的手,想要用这种方法再给骆书新一点力量。   没关系的,我愿意把我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你。   姜鉴是为了汲取力量而来,最后却发现,自己最想要的不是从骆书新身上找到依靠。   他的少年啊,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已经够了。   自己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努力成为少年的依靠。   姜鉴在外面陪了骆书新很久,中途还出门去帮骆书新买了三明治和水。   在买面包回来的路上,他接到了周姨的电话。   周姨告诉他,一哥死了。   “这事要怪我,我出门丢垃圾,院子门没有关紧,它就跑出来了,回来路上我看见它了,想着这样不行,我就去追,然后……”   然后一哥从胡同里窜到街上,一辆车刹车不及,从它身上碾过去了。   车主赔礼道歉赔了钱,态度诚恳,周姨也不能拽着人家不放,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可那只猫的价值又怎么能用钱来衡量?   周姨不断的自责,语调里有些哭腔,可姜鉴心头一片平静,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周姨几句。   不是故作平静,姜鉴也觉得自己应该悲伤,可心头就是起不了任何波澜。   疲惫之后是麻木。   他甚至觉得一哥的死像是顺理成章,事态一直在恶化,他和骆书新的处境也一直在向下滑落。   渐渐的,姜鉴忍不住开始觉得,无论再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不过,该停止了。   姜鉴挂完电话去给骆书新送了吃的和水,他买了两个三明治,口味不同,自己那份咬了第一口之后顿了一下。   骆书新发现后自然而然地和他做了交换,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照顾对方是本能,即使再疲惫。   姜鉴默默吃掉原本属于骆书新的那个面包,然后和骆书新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打个电话。   他下定决心了。   明明几天前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些人,可现在他觉得为了骆书新,自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至少自己还爱着的活着的人要过得很好才好。   姜鉴打开手机,将虞清泽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拨通了电话。 第84章   虞清泽和姜鉴的外公其实已经回到了国内,此时就在江水市。   姜鉴突然的态度反常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与警觉。   两人刚到江水市不久,才刚刚弄清来龙去脉。   从姜知远处得知姜鉴已经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姜鉴的外公陷入了过度自责愧疚,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情绪去面对姜鉴。   当然,同样得知的还有姜鉴的性向问题。   就最近而言,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一团乱麻。   虞清泽没想到姜鉴会主动联系他们,语气带着明显的惊讶。   姜鉴言简意赅,“外公还想带我出国吗?”   “当然想,”虞清泽回答的干脆,但紧跟着涌上来的就是疑惑,“为什么问这个?”   “他想带我出国,是因为对我妈的死愧疚吗?”   虞清泽:“……”   “算了,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可以不用回答。”姜鉴转了话题,“见一面吧,我是说我和他。”   虞清泽:“?”   姜鉴:“有点事我想当面和他说一下。”   .   如果说为了破开眼前的困局,必须要选择原谅一个人的话,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是姜知远。   这并不意味着姜鉴觉得那位老人对自己母亲的死毫无责任,他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姜鉴定的,时隔多年,再见到那位有血缘关系的老人只有满满的陌生。   尽管姜鉴努力的想要从对方的眉眼之间看出某些和自己母亲相似的痕迹,却是徒劳无功。   这个人老了,皱纹满布,多年大家长的傲慢使他的面容称不上慈祥,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古怪的老头。   在姜鉴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对着姜鉴做同样的事情,只是不同的是姜鉴的脸确实和自己的母亲有诸多相似之处。   那些相似勾起的回忆有快乐的,也有苦涩的,但最后通通都会融进名为愧疚的海水里。   双方落座,并不需要什么自我介绍。   姜鉴的外公想姜鉴跟他走,他需要这个机会来弥补心底的愧疚。   而刚好,姜鉴也需要这个外公帮忙。   这更像是一场交易。   至少在姜鉴心中,它就是一场交易。   姜鉴愿意跟着这位老人出国,舍弃姜知远以及国内的一切,做老人弥补愧疚的工具。   但条件有三。   姜鉴既像个商人,又像个赌徒,侃侃而谈,赌上自己全部的身家,只看这个老人到底对自己的母亲有多愧疚。   姜鉴说完自己的要求,对面的老人足足沉默了十来秒,突然毫无来由的说了一句,   “你确实是那个人的种。”   什么都是交易,什么都是算计。   姜鉴的心被扎的疼了一下,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恶毒的语言了。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脸上仍旧平静,   “所以呢?”   老人盯着姜鉴的脸,这张脸实在像她。   到底是亲生的。   他有愧。   老人缓缓开口,   “你有要求,我也有,你要求有三,我要求有二。第一,跟我走就要跟国内的一切断干净,你要知道,我现在说的不只是你的父亲。”   姜鉴:“可以。”   第二,“你以后要正常的结婚生子。”   姜鉴:“……”   姜鉴直视着老人的眼睛,“如果我拒绝呢?”   老人古板了一辈子,甚至为了这点古板跟所谓的大家长威严,把自己的女儿都赔进去了。   甚至即使女儿身死,他都从未怀疑过自己当初的选择有错。如果女儿当初听他安排,不要嫁给那个穷小子,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让这样的老人现在来接受自己的外孙是个同性恋,难度确实大了些。   他当然知道姜鉴此时想的是什么,也知道姜鉴之所以跟自己走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孩子是有求于自己才来找自己的,只要自己愿意,拿捏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小孩轻轻松松。   可他老了,人老容易心软,再难雷厉风行。   “如果我拒绝呢?”姜鉴重复。   那也没法子,老人不能,也不敢像当初逼女儿那样逼他,“那这一条搁后,你还太小,等你长到有资格和我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再来谈——第一条你能做到吗?”   姜鉴:“能。”   老人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姜鉴准备起身,却被老人叫住,   “既然说定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外公?”   姜鉴站着,比坐着的老人高出太多。   对方头发花白皱纹深刻,仰头看着姜鉴的脸上带着一点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希冀。   一个人在这世上最有可能拥有的最纯粹的爱,就是来自父母的爱。   从广义上而言,父母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期待你好的人。   纵使这个老人古板固执,骨子里带着大家长制度的威严与高高在上,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如果恨意也有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在看到对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时,姜鉴心想,自己对他的恨意只有五十步。   至少这个人在自己妈妈死后是真的在愧疚,一直愧疚了这么多年。   但那声外公他没有叫出口。   .   虞家在江水市也算是名门,宗系里有经商的也有从政的,要不是虞家门槛高,当初姜知远娶姜鉴妈妈的时候也不至于闹那一出。   姜鉴的舅舅工作重心转向了国外,但和江水市的商圈也有不少联系,好友如云。   老爷子不爱商场政场的一套,当年在政法大学留校做的老师,如今江水市政治场上好几个说得上话的曾经是老爷子的学生。   姜鉴提出的要求中,最先被搞定的是陈岩。   同性恋的事,虽然学校打算低调处理,但陈岩是个定.时.炸.弹,如果不解决掉,姜鉴担心会炸着骆书新。   他会出国,可以一走了之,但骆书新迟早还要回去继续学业,姜鉴并不想他被指指点点。   陈岩那边申请了转学,据说是因为父母工作变动,父母皆是职场高升,并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两人一起去外地,总得将孩子带走。   再加上背后有人指点,陈岩从医院出来之后,再也没回学校,也没在任何学生群说过任何话。   姜鉴就躲在虞家撑起的小天地里,一边陪着骆书新,一边想着该如何和骆书新坦白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情。   他想的很清楚,苟且只是暂时的,他没想过要真正放下骆书新。   人生的路那么长,只要熬过眼前这片最黑暗的时候,等他和骆书新都成年了,都有了自己的天地,就没有谁能用对错来束缚他们了。   可他每次看到骆书新都说不出口。   骆书新的疲惫肉眼可见,此时的骆书新孤身一人,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尽管骆书新努力的想要撑起一切,不在姜鉴面前暴露脆弱,可他已经快要连平静的假象都维持不住了。   今天是元旦,学生和上班族会放假,街上很热闹,晚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跨年活动跟跨年晚会。   但这一切都与医院里的人无关。   医院里的人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都只能看到眼前的生老病死。   骆书新疲惫太过,靠在姜鉴肩头睡了一会儿,但闭眼不到二十分钟就突然惊醒,额头都是冷汗。   心悸,气短,恍若踩空一般的失重感。   梦里的失去还笼罩着骆书新的心神。   姜鉴,“做噩梦了?”   骆书新咽了一下口水,整理好情绪,没有否认。   姜鉴:“会好的,不是说这次来的那个专家很厉害吗?骆姐会醒的,很快。”   骆书新:“嗯。”   姜鉴:“你昨天没听主治大夫说我们运气有多好?从外地来参加座谈会的专家,刚好咱们赶上了。”   骆书新侧头看向姜鉴。   原本俊俏到耀眼的少年仿佛褪了色,如同传世水墨画被放在地下埋了千年,被虫蚁噬咬,被泥水浸泡。   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颊愈发清减,下颌骨的线条锋利到像是会硌伤自己,脸上也瞧不见什么血色,眼底的青黑,难掩的倦容,像是被抽走的神魂。   所有人都说姜鉴最近瘦削憔悴的厉害,可骆书新又何尝不是如此。   区别大概是姜鉴还有人关心在意,而会关心骆书新的人此时躺在ICU里。   骆书新想对姜鉴说点什么,可张口却是无言。   姜鉴最近一直在陪着他,几乎成了骆书新的骨,没有姜鉴,骆书新就是一具空壳。   明明姜鉴自己也才刚刚遭逢巨变。   说谢谢太浅薄,说抱歉太生疏。   思来想去,骆书新觉得自己也许想说的是,还好你在。   可这话有些矫情,他说不出口。   明明骆书新什么都没说,姜鉴却隐约觉得自己读懂了他想说什么?   于是姜鉴越发难以说出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实。   不远处值班的小护士正在工作间隙闲聊,聊着哪个平台今年又请了哪个哪个明星上跨年晚会。   姜鉴:“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会越来越好的。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们会快乐的。 第85章   也许是那外地过来的专家真有两把刷子,也有可能是如姜鉴所说,他们两人真的开始转运了。   总之,在元旦过后不久,骆月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姜鉴在这天接到了姜知远的电话——姜知远本人的电话已经被姜鉴拉黑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姜知远最近诸事不顺,手底下好几个十拿九稳的项目,突然程序被卡,被一遍又一遍的挑刺。   同时合作商和手底下的人也出现了变动,公司内部最近人心惶惶。   此事暂时还不足以动他商业版图的根基,但也足以让他忙得焦头烂额了。   遥想当初姜知远创业的时候算是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姜鉴的舅舅为了自己妹妹少吃苦,背后没少行方便,姜知远赚的第一桶金背后多少和虞家有些关系。   后来姜知远做大做强,和虞家在商场上也对上过,但大家都是各行其事。   再后来姜鉴的妈妈出了事,这事的起因与姜鉴的外公多少也有些关系,所有和姜鉴妈妈相关的事情都变成了刺向老爷子心头的一根刺,无人敢提,无人敢碰。   连带着姜知远都因为这个得了福气,姜鉴妈妈死后虞家老爷子只想离开这块伤心地,有多远走多远,虞家根本没顾得上搭理姜知远。   算来算去,这次应该是虞家第一次对姜知远的商业版图下手。   姜知远已非当年,但多线出事同样让他焦躁不已。   他刚和虞家的人交涉过,知道背后是虞家的人动的手,双方各自一通阴阳怪气,最后姜知远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摸准脉门,问题似乎是出在姜鉴这里。   电话辗转打到姜鉴这里时,暴躁焦虑的情绪未曾消退,从语调中漫溢出来。   姜鉴听得平静,甚至有些快意。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人,无情无心,不论是姜鉴妈妈的死还是姜鉴性向这段时间的波折,于他而言都不痛不痒。   只有动了他的利益,他才会真正的疼。   也不知姜知远发疯的时候还能不能想起自己当初威胁姜鉴,说要为了自己的颜面对骆书新下手。   在那之后,太子妃也来过医院一趟。   依旧是打着看病人的名义,但这次来不是劝姜鉴和骆书新认错的,她是来道歉的。   姜鉴在学校的手续已经办理的差不多了,退学的事情板上钉钉。   太子妃带姜鉴的时间不短,姜鉴从高一就是她的学生。   她自以为自己曾经触碰过这个学生的柔软,知道这个孩子的脆弱,也相信这个孩子会越变越好。   可现在看来,她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说到底,高中也不过是人生漫长旅途的其中一站,看似每天都欢笑聚在一起的一群人,只要一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第二面了。   “老师要以个人身份向你道歉,你说的对,你们没错,老师想让你们认错是老师有问题,社会认为你们错了是社会有问题。我当时不该那么反驳你。”   上次之后太子妃失眠了很久,一直都在是非的对错与世俗的对错之间挣扎,最后是太子爷一句话点醒了她。   当孩子没错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用世俗的观念去对抗他们,但老师不能。   人类道德文明的进步很难由某一代去完成。   社会就像一池浑浊的水,想要真正净化只能靠一代又一代的新生命去稀释替换原本素质低劣思想愚昧的池水。   老师就是守护池水源头的,他们不能带头在源头的地方倒垃圾。   太子妃在一班积威甚久,即使经常和学生开玩笑,也天生带着一种教师的威严感。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完全放下老师的架子和学生这么说话。   可迎接她的并不是姜鉴的“没关系”。   “其实您当初说的没错,单单您和费老认为我们没错也没用,我和他需要的是一个觉得我们没错的社会——但这样的社会还没有到来,所以我们的坚持显得既可笑又没有意义,人应该生活在社会里,而不是期待社会有一天为自己而改变。”   戴子霏:“……”   姜鉴:“是那时的我没有想通。”   戴子霏上前一步,将这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拥进怀里,并半强制性的将姜鉴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同母亲一样的拥抱。   .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一面进展。   时间一晃就到了期末,姜鉴意外打开各种微信群,发现群里在热火聊天的聊期末排名和寒假作业数量。   明明不久前还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现在看来居然恍如隔世。   没了骆书新挡路,一班的高亿航重回年级第一宝座。   这人在群里发言别扭的很,一点儿也没见着高兴,总说自己是捡了便宜,说别人夸他重回第一听在耳朵里跟故意寒碜他似的。   发完言后面一群人说他凡尔赛,他只能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沉寂许久的邵星重新戳了姜鉴,他和夏一鸣约姜鉴骆书新出来吃饭。这   饭既是摊牌,也是道歉和解。   邵星还是有点别扭,与其说他是接受了同性恋,不如说他是坚定的站在了自己的好兄弟旁边。   夏一鸣更多的是歉意,他甚至怀疑姜鉴骆书新走了岔是不是跟自己当初的那篇故事有关系。   两人过来的时候顺便给姜鉴和骆书新带了寒假作业。   姜鉴和骆书新的事情处理的低调,大多数学生还以为这两人只是请假,既不知道照片风波,也不知道姜鉴退学。   别说别的学生了,骆书新都还蒙在鼓里。   姜鉴看着试卷愣住。   最近的他仿若一只惊弓之鸟,任何相干不相干的事情都在提醒他,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些都将与他无关。   邵星以为他是被试卷的厚度惊着了,   “知足吧,你俩没参与期末考试,这是基础套试卷。剩下的同胞都根据期末考试的成绩起伏,实行加餐制——我足足比你多了八套!八套!!”   姜鉴:“……”   姜鉴:“那还挺变态的。”   几人吃了饭出门分道扬镳,邵星和夏一鸣各自回家,姜鉴和骆书新回医院。   姜鉴拎着好几斤重的试卷,边走边想措辞。   乱七八糟的出国手续已经办理的差不多了,连机票都买好了,下周就走。   按虞家老爷子的打算,剩下没办完的手续都可以等出国后再折腾。   老爷子是希望大家能去国外过个团圆年——姜鉴的舅舅他们在国外有工作,也脱不开身,无法回国内。   而且他也不乐意见着姜鉴整天跟在骆书新后边团团转,说多了影响祖孙俩本就不多的感情,放着他们不管心头又实在膈应。   可出国时间在即,骆书新还对一切一无所知。   因为骆书新母亲的意外和姜鉴的刻意保护,骆书新甚至还不知道陈岩将他们两人的事情捅到了学校。   在骆书新心里,一切真的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骆月从ICU中转了出来,病情渐趋稳定,连带着骆书新的精神状态都跟着好了不少。   姜鉴提着书袋边走边发呆,骆书新自然的伸手将他手里好几斤重的书袋接过去。   两只书袋并在左手,右手空出来捏着姜鉴的指尖。   已经二月了,天气冷的可怕。   天一直阴沉沉的,天气预报好久前就说会下雪,但这场雪一直没能落到这片小小的城区上。   两人出来时都忘了戴手套,姜鉴指尖冻的通红,相比较之下,骆书新的手还稍稍暖一点。   骆书新拉着姜鉴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   “在想什么?”   姜鉴:“……”   姜鉴:“你刚吃饱了吗?我好像没吃饱。”   骆书新:“晚上点东西吃吧,或者我出去帮你买。”   姜鉴“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姜鉴的手在骆书新的衣兜里渐渐回暖,心头已经换到第七个开口措辞。   “骆书新……”   “嗯?”   “……”   “怎么?”   “……没事,我就是想说一下,我今晚要回家一趟,回家有点事。”   “要我陪你吗?”   骆月的情况好转,骆书新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一点,仅仅一点,就足以让他发现姜鉴最近的反常。   姜鉴:“……”   接下来他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的话,在他的喉头转了又转,终究没能开口。   两人回了病房。   姜鉴回去之后就发起了呆,可能是心头有事,最近又过于疲惫,不知不觉就坐在骆月床边睡着了。   他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醒来时是晚上八点三十五。   姜鉴一头冷汗,被震动声吵醒之前深陷噩梦。   梦里的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走廊的尽头是急救室,急救室里的人该是他的母亲。   可等他冲进去,病床上躺着的却是骆月,医生正在为骆月盖上白布。   病床旁边站着的骆书新沉默,安静,颓唐。   姜鉴站在原地,无比清晰的认识到骆书新需要自己。   于是他冲过去,想要站在骆书新身旁,想要抱住他。   可就在下一秒周围时空转换,骆书新站在一个诡异的池塘边,池塘里住着一只黑色的淤泥怪,腐臭的淤泥弄脏了池水。   它向骆书新靠近,像是下一秒就要将骆书新吞噬掉。   骆书新表情麻木,对危险毫无所知。   姜鉴叫着骆书新的名字,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在指尖碰到对方的上一秒,被手机振动惊醒。   振动来自于一通电话。   姜鉴喘息着,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打电话的是虞清泽。   他的手指在接通键上悬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做。   放下手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睡在了陪护床上,羽绒服已经脱掉了,身上盖着被子。   不远处是骆月的病床,床上的病人依旧陷入沉睡,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   周围没看见骆书新。   “骆书新?”   大概是梦中对失去的恐惧还未消退干净,姜鉴略有几分神经质的匆匆下床,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出门寻人。   打开门就与提着便利袋的骆书新撞了个满怀。   一共有三个袋子,其中一个袋子是速食三明治,以及一些零散的生活用品补充。   另一个袋子里装着药,感冒药,姜鉴有些轻微发烧。   还有一个是装着打包的粥。 第86章   骆书新被撞的后退半步, 第一时间扶住姜鉴。   干净纤长的手指扶住姜鉴的小臂,即使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纤细。   他的少年最近瘦的厉害。   收拾了地上的东西,回到病房内,还好装粥的打包盒盖够结实,落地的角度也够凑巧,这才没有摔成一片狼藉。   粥是给姜鉴带的。   “你不吃吗?”姜鉴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有点反常,岔话题般的问了一句。   骆书新把羽绒服递给姜鉴,顺便把陪护床上的被子叠起来,“我不饿。”   虽然室内有空调,但姜鉴刚从被子里出来   姜鉴穿上衣服,坐在一旁慢吞吞的吃粥。   骆书新:“外面下雪了。”   姜鉴:“嗯?”   骆书新:“就是告诉你一声,要是喜欢可以开窗看看。”   姜鉴瞟了一眼窗外,雪下的很小,细屑似的,现在又是晚上,隔着玻璃根本看不清。   姜鉴盯了两三秒,“下雪天适合吃火锅,等骆姐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都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两人真正想说的根本不是雪或者火锅。   骆书新叠完了被子,重新在姜鉴旁边坐下,   “如果她还会醒的话。”   姜鉴:“……会醒的。”   骆书新:“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骆书新看起来很平静。   不是前段时间伪装出来的那种平静,此时的平静下是从容。   之前过的太乱,很多事情没顾上,这些天骆月情况好了一些,他也冷静了一点,所以想了一些事情。   骆书新:“上次雨夜,你跟……闹翻了,是吗?”   省略的那部分,骆书新本来想说你爸,但他猜姜鉴此时并不想听到这个名词。   很多事上骆书新都被蒙在鼓里,但他天性敏.感,只要理智回笼,总能对周围的情况有个判断和感知。   他意外听到那个肇事的司机说过姜鉴的卡被冻结了。   昨天也听到了姜鉴和自己的父亲打电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足够猜出许多。   姜鉴保持了沉默。   骆书新:“我妈的情况不太好,你知道的,最坏的话,可能以后都醒不过来了。但不论她躺多久,我都不打算放弃。所以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我会暂停学业。”   姜鉴愣住,一句“不行”梗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出,骆书新先自己接上了下一句。   “但你不能停,以后我养你吧。”   姜鉴:“……啊?”   冷静下来的骆书新做过规划,他合计了一下骆月的存款,以及大概咨询估算了保险和肇事方应承担的经济责任,包括保险赔付的可能性。   在维系骆月的医疗供养的前提下,手头的存款撑不了太久。   所以他又检索了一下相关信息,查找自己所能胜任的职业。   在将所有信息综合过后,他才对姜鉴说出这些话的。   加上存款,如果自己努力工作的话,是足够供养骆月以及维持到高中姜鉴毕业的。   姜鉴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复杂,骆书新还记得雨夜姜鉴找到自己时是什么模样。   能让他变成那样的父亲,不回他身边也罢。   可能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会艰难一点,但等高考结束,姜鉴上了大学就能勤工俭学,压力就会小很多。   减压之后,如果顺利,骆书新会重新接受教育,如果不乐观……那时候再说吧。   人只要没死,坚持往前走总会有出路的。   骆书新当然也知道断掉学业并不是什么上上策,但它是在最坏的打算下的最优选。   骆书新看起来很平静,他是告知,不是商量。   姜鉴拿着塑料粥勺,傻傻的,半天说不出话。   他和骆书新是一样的人,他们都会选择优先供养自己在意的人,将自己放在最后。   坐在对面的少年比自己还要小一岁。   挺俊俏的一张脸,就是有些过于瘦削憔悴,碎发垂落,微微有些挡住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平静到极致。   就好像他刚刚所说的根本就不是献祭自己的未来。   姜鉴:“我要是花光你的血汗钱,到了大学移情别恋怎么办?”   骆书新:“你会吗?”   姜鉴:“不会,可如果呢?”   骆书新:“会也没关系。”   姜鉴:“……”   骆书新:“我记得这段时间是你陪着我就好。”   真的,说谢谢太浅薄了。   这段时间骆书新犹如行尸走肉,一颗心全系在骆月身上,在骆月从ICU中转出来之前,他始终是颓唐无能的。   姜鉴是他的支撑点。   没有姜鉴,他无法想象这段时间自己该如何。   也许他不知道姜鉴为他所做的一切,但知道的这部分就已足够让他铭记。   所以将来移情别恋也没关系,可能会觉得可惜,可惜没有走到最后,但不会觉得后悔。   姜鉴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走。   怎么可以走?   有这样的人在这里,自己怎么能走?   他不要走。   他不走!   哪里都不去!   他已经十七岁了,马上就能成年。   骆书新可以放弃学业,自己也可以。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骆月情况稳定,他们可以一起休学,选择一份目前能做的职业,把眼前的难关先渡过去。   等眼前这一关危机过了,可以重回校园,或者走成人教育的路子,只要愿意往上爬,总会有路的。   只要……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姜鉴的畅想。   来电人是虞清泽,姜鉴犹豫后接起来,对面告诉他,   “我在医院门口。”   .   骆书新送姜鉴出的门,之前姜鉴便说过,他今晚要回家一趟,骆书新自然也没多想。   姜鉴则是想着正好借这次和虞清泽碰面的机会把话说清楚——他不走了。   虞清泽也看到了骆书新,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因为最近的波折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但氛围是融洽的。   这世界上的情侣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不蹭蹭亲亲抱抱就浑身难受的,还有一种是两个人就只是站那儿,什么都不干,外人依旧能觉察到自己融不进去的。   虞清泽出于礼貌和骆书新也打了个招呼,没有太多交流。   姜鉴上了车,虞清泽就将骆书新和医院远远甩在了身后。   虞清泽:“计划稍微有点变动,你也知道爷爷的身体不太好,这两天一直很吃力,我爸和爷爷在国外的家庭医生的意思都很明确,希望时间再提前一点,大家早点走……”   姜鉴:“我不走了。”   虞清泽:“我是想着不如过几天……什么?!”   虞清泽踩了一脚刹车。   因为是急停,姜鉴整个身子前倾了一下。   停下车的虞清泽侧头看姜鉴,满脸震惊。   姜鉴:“我说我不走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虞清泽:“为什么,因为那个男孩子?”   姜鉴:“抱歉,但是……我走不了。”   姜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之前下的那一点点小雪已经停了。   虞清泽突然很想发火。   他作为小辈,最近才知道自己姑母车祸的原因,他能理解姜鉴抗拒外公舅舅,甚至理解他迁怒抗拒自己。   但另一方面,他算是老爷子跟前长大的,亲眼看到最近老头子是怎么动用关系去帮姜鉴做事的。   姜鉴的外公性格古板,骄矜了一辈子,他没从政也没从商,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做不来维系关系那一套。   他做的大学教授,一辈子我行我素,几乎没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   可这段时间为了姜鉴的事情,他找老朋友、老同事、以前的学生、以及一些并不太亲近的家族旁支。   请人帮忙办事,哪怕对面是晚辈,也得先用上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以前老爷子最讨厌这一套的。   现在事儿办的七七八八,这孩子却耍脾气,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虞清泽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说你让外公帮你办三件事,一个是解决学校的舆论隐患,一个是压住你父亲,还有一个是解决那个男孩子母亲的医疗——前两个都办完了,你这时候反悔,第三个准备怎么办?自己解决?”   姜鉴:“我们可以自己解决,骆姐情况已经稳定了,后续的……”   虞清泽打断:“怎么解决?你俩一起辍学,不读书了去做零工?”   被戳中心事,姜鉴哑了一瞬,但他很快接口,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把眼前渡过去,等情况好转了,后续我们还有其他机会学习。”   虞清泽:“这话你信吗?全中国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学历不高又在社会上走的不顺的人,他们为什么没有接受继续学习,接受成人教育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当一条明路摆在眼前,大多数人从来不去选的时候,那必定是有其缘由的,李生大路无人摘的道理你知不知道?”   李生大路无人摘,必苦。   “为什么高考那么重要,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乎高考?你以为你和他现在舍弃的只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吗?   “好,就算你说你不在乎,不在乎你自己的未来,也不在乎那个男孩子的未来,咱们说点别的。你反悔,我们收手,我跟爷爷离开之后,你猜你爸会干点什么?”   姜鉴皱眉,“他不是我爸。”   条件反射的反驳之后,姜鉴陷入了沉默。   之前的反悔像是被感动后的一时脑热。   有的时候看似路有千万条,但细细衡量后才发现真正能选的并不多,甚至没有。   虞清泽重新发动车,声音带着几分冷,   “如果你真不愿意走,我们当然也强迫不了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先送你回家。”   车辆重新启动,车上的两人依旧沉默。   虞清泽莫名的心情不好,想要抽支烟。   在他分出精神侧眼瞟烟盒位置的时候,一辆从小巷子冲出来的小轿车笔直撞向了他们。   那条支路有人违规停车挡住了视线,冲出来的小轿车如鬼探头一般,彼此看不见,也没减速。   小轿车冲出来的速度极快,直接撞的虞清泽的车翻出好几个跟头,倒在路边。 第87章   姜鉴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   当天晚上骆书新没接到姜鉴报平安的微信,发了消息也无人回复。   彼时的骆书新还未曾多想,只以为姜鉴是累的很了,回家收拾收拾就睡了。   可第二天还是没有姜鉴的消息,发微信打电话都找不到人。   他去了姜鉴的家。他有姜鉴家的钥匙,只是家里没人。   骆书新倒是意外在姜鉴卧室看到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圆圆的,像颗长着猫耳朵的蛋,骨灰盒上是一哥的照片。   姜鉴让人帮忙联系了宠物殡葬,将一哥的尸体火化了。本来应该让这骨灰入土为安,可姜鉴想着骆书新才是一哥的领养人,送一哥的时候骆书新也该在场。   可前段时间他与骆书新的生活皆是一团乱麻,没找到机会和骆书新提起此事,这事就被这么搁置了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骆书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指尖在陶制的骨灰盒上碰了碰,一触即离,仿佛被电击了似的。   他仿佛从这只陌生的骨灰盒上洞察了某个巨大危机的冰山一角。   不仅仅是为了猫咪的死,更多的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毫无来由的不安。   姜鉴为了不让骆书新状态雪上加霜,隐藏了一哥的死。   可他隐藏的真的只有一哥的死吗?   骆书新没头没尾的想道。   他离开了姜鉴的家,一路上不停拨打姜鉴的电话和微信,依旧无人接听。   骆书新去了之前住过的酒店房以及自己之前住的小区,也没找到人。   打电话问了邵星,邵星对他态度微妙,因为某些偏见,他并未将骆书新的紧张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骆书新小题大做。   说的话虽称不上难听,但面对骆书新语气始终有几分古怪。   平日里“男神”“男神”的叫着,好像关系也不错,但姜鉴和骆书新一起跳进泥潭,真到了要计较孰是孰非的时候,发小和男神的区别就出来了。   邵星挂电话时嘟囔,“这么着急装给谁看?真出事儿的时候也没见你替他顶上。”   电话没彻底挂断,骆书新听了个大概,又给人拨了回去,“出什么事?”   邵星:“陈岩,你不知道?”   骆书新:“什么陈岩?”   邵星:“……”   真不知道……   那头的邵星突然不受控制的短促笑了一下,嘲讽之余更有一股郁结之气萦在心头。   一时说不清是更想骂骆书新的一无所知,还是更想骂自己发小的恋爱脑。   气结之下,邵星干脆挂了电话,骆书新再打就打不通了。   骆书新想不起任何和陈岩有关的东西,但不安的感觉却如同海浪,一次又一次扑上来,一次比一次扑的高。   骆书新又打电话问到了太子妃那里。   然后从太子妃口中得知了全部,得知他跟姜鉴的事情曝于人前。   最近事情太多太乱,骆书新单知道骆月进医院的事情与那个人渣有关,重心全放在了骆月能不能醒来和对那个人渣的恨意上,一时倒忘记深究当初骆月为什么会在学校门口被撞。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姜鉴都挡在他的身前,替他一轮又一轮的与以学校为代表的世俗舆论撕扯纠葛。   哪怕太子妃只有三言两语,骆书新仍旧能觉察到其背后的艰难辛酸。   姜鉴从绝不妥协,到慢慢让步。   他最后办理了休学……   骆书新听着那头的太子妃表达歉意,说自己没能第一时间站在他们身后,也没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多大的忙,反而还成为了世俗的屠刀。   骆书新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手机还放在耳旁,但他不得不躬下身,死死压住自己的胸口——那处堵的厉害,已经分不清是心疼还是懊悔。   他被迫去有意识的调动自己呼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空气重新进入被千斤石压着的胸腔。   那个时候的姜鉴,有谁站在他身后?   自己的心全部都放在重伤濒死的母亲身上。   他的父母家人做不得一点指望。   他的朋友……看邵星的样子也该知道对方大抵是不能理解的。   “骆同学?骆同学,你还在听吗?”   “……我在,老师,”骆书新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易被察觉到的哽咽,哑的厉害,“他昨晚到今天有来联系过您吗?”   戴子霏:“??联系我,他出什么事了吗?”   骆书新:“……”   巨大的悲伤与彷徨仿佛要将骆书新压垮。   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姜鉴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也不知道姜鉴去了哪里。   他就是,找不到他了。   电话挂断时骆书新仍旧没从情绪的滔天巨浪中回过神来。   愧疚,疼惜,懊悔。   他对最近的姜鉴一无所知。   在他处于骆月濒死的阴影笼罩之下动弹不得之时,姜鉴成了他的骨与肉,寸步不离的支撑着他。   可他却没发现姜鉴最近在经历什么。   骆书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姜鉴,可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反复问他——不觉得迟吗?   在最该他们一起面对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瞎子。   戴子霏的电话挂断之后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邵星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虽然他对姜鉴和骆书新关系的接纳只是表面的,但心情复杂之余,还是顺着骆书新的角度关心了一下姜鉴。   邵星到底是姜鉴的发小,认识的熟人也比骆书新多,他很快就辗转得到了消息——姜鉴出了车祸。   事出突然,就在昨晚,本市的另一个医院接纳了重伤的姜鉴和虞清泽,但姜鉴没在那个医院待太久。   邵星也是辗转听到的消息,只知道姜鉴情况特殊,没伤及要害但有可能落下残疾,伤的地方又不是那所医院所长。   于是紧急处理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之下跨省转了院。   姜鉴打了麻药止痛,到现在都还没醒——不过这是后话,此时的邵星和骆书新都还不知道此事。   邵星通知骆书新,也不过就是告诉对方“别找了”,至于其他的,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再追问,也不过就能挖出一句对方出车祸了。   姜鉴就此从骆书新的生命中消失,两人没来得及告别,也没来得及解开兵荒马乱的那段时间的隐瞒。   他带着骆书新所有的歉疚与爱恋,消失的彻彻底底。   .   姜鉴伤了腿,养了大半年才勉强可以下地行走。   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他还记挂着骆书新,想着至少给骆书新递个消息。   可虞家告诉他,他的手机在车祸中彻底损毁,给他买了新的手机办了新的卡。   他躺在病床上,没有办法出去补办手机卡,也记不得骆书新的微信号和手机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是如此脆弱,他竟就这样简单的和骆书新断了联系。   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之后,虞家带他出了国,就像一开始约定的那样。   在这段时间里,虞清泽跟他说过很多,最常提到的就是:此时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如果他选择毁约离开虞家,回到骆书新身边,即使骆书新愿意收留他,那骆书新就要负担两个病人。   再坚贞珍贵的情感一旦遭到现实碾压也是不堪一击,无一例外。   姜鉴是自愿跟着虞家走的,但是在离开之前他手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交给了虞清泽。   收信人是骆书新,收信地址一个写的江水一中,还有一个写的骆家租住的小区。   在姜鉴的坚持之下,虞清泽将信的寄出的过程拍了视频,还拿到了快递单号。   信里有姜鉴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没有埋怨,只有歉疚——他很歉疚瞒了骆书新那么多。除此之外还有他与虞家的交易,他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以及去国外之后的地址。   姜鉴在国外用物流软件看那两封信一站一站的辗转,抵达目的地。   一开始都显示无人签收,后来江水一中那封显示有人代签,应该是江水一中的门卫叔叔。   姜鉴满心想着,等开学了,骆书新拿到那封信就会重新联系上他。   可没有那一天。   第二年的秋天,姜鉴的腿脚才勉强恢复行走,那时虞家已经帮他在国外申请好了学校。   他和虞家老爷子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虞家老爷子脾气臭古板爱搞大家长那一套是真的,可对姜鉴的歉意以及爱护后辈的心也是真的。   姜鉴仍旧放不下自己母亲的死因。   但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恨自己这位外公了。   等他腿脚彻底好了,虞家也对他没有那么警惕的时候,他偷偷回国了一趟。   回到江水市待了两天,重新找到了邵星夏一鸣他们,但他没能找到骆书新。   骆书新休学了。   就如同姜鉴突然在骆书新的生命里消失一样,骆书新也从江水一中的同学的生命里消失了。   夏一鸣倒是在姜鉴回来后联系过骆书新,只是没能联系上。   就连夏一鸣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怀疑姜鉴和骆书新的生命轨迹是不是就像两条倾斜相交的直线,短暂的交汇之后,注定越离越远。   学生时代的那些同学,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都是一样的。   昨天还同坐在一个教室里一起嘻嘻哈哈笑笑闹闹,说不定还与某个人有过承诺,说自己与他会是一辈子的好闺蜜,好兄弟。   可毕业那天一过,时光一蹉跎,不知不觉那些人就散了,想捡也捡不起了。   只不过姜鉴他们与那些人的区别是,那些人都曾有过一个体面的告别仪式,但姜鉴和骆书新却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失去了对方的消息。 第88章   骆书新休学了三年才重新回到江水一中,彼时这所学校里除了老师,其他认识他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在姜鉴消失之后,骆书新的账户收到了一笔钱,同时医院里多了两个照顾骆月的护工。   同时出现的是一个骆书新不认识的男人,自称是虞家的律师,声称虞家将会承担骆月后续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看护照顾。   骆书新当时反问,代价是他再也不与姜鉴联系?   那位律师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单纯觉得有趣还是在嘲讽,   “同学真会说笑,听着跟偶像剧一样——我的雇主没有给这种说法,这些都是虞家自愿承担的,没有任何附加要求。”   话虽如此,可骆书新已经失去了所有联系姜鉴的可能。   提不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骆书新拒绝了虞家的帮助,自己办理了休学,甚至在骆月情况稳定之后,为了躲开虞家的骚扰短暂的离开了这个城市。   这三年里他做过很多工作,当过平面模特、送过外卖、打过零工,最辛苦的时候,一天打四份工,早上不到五点才出门,凌晨三点才会回到家。   但说实话,并不觉得太苦。   恰恰相反,骆书新急需一些东西将他的生活填满。   这样努力的工作不仅仅是物质上的需要,更是为了让自己获得逃避过后的平静。   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姜鉴在自己忽视他那段时间到底承受了多少。   只要稍稍想想,他就觉得喘不过气。   忙一点反而会比较好。   骆书新忙得晕头转向,因为睡眠不足和疲惫曾在上班的时候晕倒被送去医院,还落下了胃病的毛病。   他自以为忙起来就会忘记一些事情,可事实上,等他疲惫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洗好澡躺在床上,想起的仍旧是姜鉴。   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他过了两年,两年后骆月醒了。   复健花了很长时间,但有个人陪着,分散注意力以及开导,比一个人扛着要好不少。   虽然骆书新从未主动和骆月提起过姜鉴的消失,但骆月能隐约觉察到,自己儿子心头的那道痕从未痊愈过,可能直到今日尤在淌血。   三年过去,随着骆月的逐渐康复,生活回到正轨,骆书新回到校园,捡起了自己的学业。   当他站在江水一中北门外的香樟树下,听着微风拂过树叶,他突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前进的可能。   剩下的每一天都只会是今天的重复,自己只是日复一日的等待,等待那个少年在未来的某一天,像初见那样,再次闯进自己的眼里。   等待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无关紧要,只是陪衬。   骆书新用三年前的那把钥匙去了姜鉴的家,将姜鉴的家收拾干净,重新打理了姜鉴家里的花园。   剩下的高中一年半,他几乎每周都要去姜鉴的家里一次,打扫打扫卫生,在那里坐一坐。   当他坐在姜鉴院子的小桌旁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过会不会在下一秒,姜鉴就推开院门走进来。   但这一幕从未发生。   倒是在高三后的那个暑假,有天傍晚,他帮姜鉴的小花园浇水,突然听得身后的门“吱呀”一声。   骆书新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可门口传来的并不是“骆书新~”,而是细细软软的喵喵叫。   一只流浪猫叼着小猫崽将门推开了一道缝,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骆书新经常喂周围的流浪猫,约摸是人美心好的名声在周围猫界传开了,这便迎来了碰瓷的。   流浪猫将一只浑身漆黑的小猫崽放在骆书新脚边,然后凑近蹭了蹭骆书新的裤管,撒娇的声音又细又软。   骆书新摸了摸它的头,又将旁边的小猫仔托起来。   猫咪见他拾起小猫仔,单方面宣布这场碰瓷成功,自顾自溜走了。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有些古旧的小巷子里铺着一点残余的红霞余晖。   大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依依惜别的回头看了小猫仔一眼,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时的骆书新还没曾觉得有什么,直到这只黑色的小猫崽子越养越像当年的一哥,不仅长得像,脾气也像。   兜兜转转,离开的猫好像又回来了。   ……可人呢?   这猫一开始就随意取了个名字叫小黑,还是骆月取的。   惊觉猫咪和一哥相似的那个晚上,骆书新把猫咪的名字改成了“当归”。   .   虽然休学了三年,但并没影响到骆书新的成绩,骆书新拿到了保送,大学在北京。   但他依旧维持着每月回这小院子一趟的频率,侍弄侍弄花草,顺带期盼一下奇迹。   ——虽然他已经对“奇迹”两个字没有太多期待。   高中时代老师总爱说“你们现在吃苦,等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骆书新上了大学也并未轻松多少,依旧各种忙碌。   忙学业,忙兼职,忙社会实践。   四年时间倏然而过。   大学毕业后骆书新拒绝了一线城市大律所的offer,重新回到了江水市。   这次他连人带猫,一起碰瓷住进了姜鉴的家。   至于骆月,在骆书新读大学期间遇到了第二春,和新老公定居北京了。   又是一年新雪,骆书新抱着猫站在姜鉴卧室的窗边看雪,恍然想起他和姜鉴分开已经快有十年了。   即使重逢,也很有可能续不上了。   十年时间够发生很多事,他的少年应该在稳步前行,只有他还留在原地。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如果能重逢也是好的。   哪怕就是远远的见一面,说一句“你好”。   .   同一个晚上的另一个城市,邵星在机场接到了姜鉴。   邵星傻了吧唧的抱着花举着牌子。   机场人来人往,姜鉴扶着行李箱在邵星面前站了半天,邵星愣是没认出来。   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比自己高半个头,穿的人模狗样,还在室内戴墨镜的酷哥是自己发小之后,邵星张口就骂,   “操.你妈的,大晚上室内戴墨镜,你看得清吗?”   姜鉴一脸无奈。   他也不是非装这个逼不可,这不是前段时间眼睛做了个小手术畏光么?   高二的时候姜鉴和邵星差不多高,这么多年过去,姜鉴居然在国外又拔了个子,两人身高差明显。   邵星气结,只恨自己今天没有多在皮鞋里塞几双增高鞋垫,   “你在国外吃猪饲料啊,长这么猛?”   姜鉴直接把行李箱推给邵星,顺带自己去夺花,   “会不会说话?多年重逢,你就想说这个?”   “那你想听我说哪个?惯的你毛病。”   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插进来,   “你也觉得他在国外养了些坏毛病是不是?——我就说当初我没认出你不是我的问题,你看他也没认出来。”   邵星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姜鉴旁边还站着位女性。   看着约莫二十六七,戴着墨镜,淡妆伪素颜,渣女大波浪。大冬天的她那衣服领口居然缺一块,围巾都挡不住,围巾下露出的那块雪白肌肤上坠着一枚情侣吊坠——吊坠形状是半颗心形,肯定还有另一半。   这谁?   邵星反应慢了半拍,   “你女朋友?”   美女和姜鉴同时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美女:“你什么眼神儿?”   姜鉴:“我只有男朋友。”   “……”美女不服气,抬杠道,“我也有男朋友,得瑟什么呀?我男朋友现在还升级成老公了呢。”   姜鉴:“没有得瑟,陈述事实。”   过去的近乎十年里,他一直这么说的。   长辈问他的感情状况时他这么说,遇到美女搭讪时他也这么说。   邵星迎着姜鉴那句“男朋友”神色古怪了一下,但他很快将这份古怪咽下,转头看向旁边的美女。   美女看他一头雾水,忍无可忍地摘下了墨镜。   她今天化了淡妆,眉目清丽,无论走在哪儿都是惹眼的存在。   邵星盯着这张脸愣神了两秒,艰难的从记忆深处拽出一个已经模糊掉的名字,   “殷……英?”   殷英神采飞扬的一扬眉,“好久不见。”   殷英当初也是地球和平保卫者中的一员,高二和杜立安谈恋爱,意外闹得沸沸扬扬,最终被退学。   退学那一周,这妹子还闹过一次自杀,搅的同学们不得安宁,那天晚上几乎所有熟人都在找她。   邵星还参与了,是他打电话打到姜鉴那里,姜鉴才知道殷英闹自杀的事。   刚刚的陌生感突然消失,被搁置了近十年的同学友谊再次迎面扑来。   邵星又是一声爆粗。   殷英也不比姜鉴好,转学之后也是杳无音讯。   一个两个为了谈恋爱都抛兄弃弟,见色忘义的东西。   邵星:“操,别告诉我你们俩早就私底下联系了,故意不告诉我们其他人——要真是这样我现在掉头就走你们信不信?”   殷英:“那倒不是,上个月我跟我老公国外度蜜月,意外碰上他的。”   邵星被家里催婚催得脑袋疼,听到殷英已经结婚,立刻目光流露出鄙视,   “大好的年纪不去建功立业,结婚做小娇.妻?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   “吃不到葡萄的都说葡萄酸,”殷英冷哼一声,“结婚和建功立业相冲突吗?我看你是想结婚都找不到结婚对象吧?”   邵星被怼的哑了一下。   “说起来她老公你认识,”姜鉴到底也进入社会上好几年了,此时本着社交原则帮忙打了个圆场,“也是个老熟人。”   邵星脑子转的飞快,“你不会告诉我是杜立安吧?”   殷英立刻打开手机,给邵星看自己的屏保。   赫然是她跟杜立安的婚纱照。   十七岁时的恋爱总有人说不够成熟,不被看好。   可也有人能走到最后,不是吗?   殷英冲着邵星得瑟完,又第n次拿到姜鉴眼前显摆。   姜鉴看不下去,“行了,收起来吧,谁没老公啊?”   殷英抬杠:“你有?”   姜鉴:“一直有啊。”   殷英眯着眼睛看姜鉴,“高中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还是因为出国过上了西化生活,连带性向一起西化了?”   “走不走了还,”邵星没让殷英追问下去,适时出声打了个岔,“你们打算站在这儿聊到天荒地老?”   两人跟着邵星出门上了车,先去酒店放个东西,然后出门搓了一顿。   故人相逢,虽然是快十年没见,但聊起旧事来,那些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车上热闹的像是住进了三百只鸭子——仅仅是邵星和殷英两个就独占了两百九十九只。   “星,咱们班以前那些同学你还有在联系的不?”殷英伸手揽住姜鉴的脖子,“这家伙死活非说自己有男朋友,我问他是谁,他又不说,只告诉我是在国内的,他说我认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逼?”   邵星表情微不可见的不自然了一瞬。   姜鉴倒是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学会了神情自然,抢救回自己的脖子,   “你见不着。”   邵星:“是,不仅你见不着,我们都很多年没见了。”   殷英:“操,姜鉴哥哥你该不会是被人甩了还旧情难忘,记了人家快十年吧?”   “非要说的话是我甩的他。”姜鉴不轻不重的开了个玩笑。   虽然他也不是自愿的。   三人吃了顿饭,又在北京玩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主要是殷英在玩儿,姜鉴来这里主要是商务原因。   半个月后,临时被抓回去加班的杜立安也到了北京,四人小聚了一次。   姜鉴工作结束,但没急着出国,估计是这段时间被疯玩的殷英招的,破天荒的请了年假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殷英:“我下一站准备去云南,要不要一起?”   姜鉴喝了口烧烤摊上的罐装啤酒,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烟,周围的嘈杂与香烟的烟雾缭绕,让姜鉴的眉眼多了几分朦胧沧桑。   姜鉴静了一会儿才答,   “不了,我准备回江水市看看。”   .   在姜鉴说这句话的时候,绝没想到第二天的他会拖着行李箱,拿着快十年没用的钥匙,远远站在自家小巷子口,看成年后的骆书新和一个女人并肩从自家走出来。   江水市下了雪,路边屋檐皆是一层白。   姜鉴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戴着墨镜,用柔软的针织毛围巾护着脖子,打扮与这条有些古老的小巷格格不入。   他看到骆书新的第一眼就确定了对方是谁。   可接踵而来的就是无数的疑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我家吗?他为什么会和一个异性一起出现在这种地方?这不是我家吗?那个异性是谁?这不是我家吗?   ……所以那个女人是谁? 第89章   接受的信息量过大,疑惑太多,姜鉴很没出息的躲了一下,转身就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小店,随便在店里点了点东西。   趁着老板拿东西的时候,他用余光瞄着那两人。   接近十年,两人的身高差距明显缩小,但是骆书新依旧要比姜鉴高一点。   身形也比少年时期更加挺阔,眉目五官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脸部线条更锋利了些。   除此之外,变化最明显的应该是身周的气场。   高中时代的骆书新只是疏离感重,身处闹市也能独自开辟出一片孤岛的感觉。   现在的骆书新看起来要更厚重些,如果不是姜鉴与他有旧,在路上看到这样的人,他应该会想起自己那天杀的万恶领导——严肃,沉默,不苟言笑,还有,苦大仇深……   他过得,不好吗?   “小哥,东西还要不啦?”   “要。”姜鉴回过神,拿出现金付账。   本该回自己家一探究竟的。   关于骆书新为什么会从那里走出来,而且还是和一个异性。   但姜鉴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提着行李箱转身出了巷子,打算去找家酒店。   也是巧,出巷子就遇到了出租车。   姜鉴离开不到三分钟,骆书新重新出现在了那家店。   “王叔,刚刚买东西的那个人往哪去了,你有看到吗?”   “不是小鉴啦,你是没看正脸,这种天气还戴着个大墨镜,小鉴哪是这种人?”   “……”   骆书新在姜鉴家住的时间不短。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街上看到一位背影有些相似的人就追上去,久而久之,街里街坊的隐约都知道骆书新在找姜鉴。   骆书新走出门,神情略有失落,但不多。   其实他刚刚看到那人背影的时候也觉得不大像,太高了,姜鉴应该要更纤细一点,所以他没第一时间进门抓人。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等你错过之后,就会越想越后悔,所以三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   门口的女孩举着伞,满脸好奇,   “是师兄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严格意义来说,这女孩也该是个熟人。   她是崔叔的女儿,叫做崔琪,和骆书新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家就住在这附近,现在在骆书新所在的律师事务所上班。   女孩自认是个马路杀手,稍微下点雪就不敢驾车。眼看着今天要迟到了,厚着脸皮过来蹭骆书新的车上班。   她早上到的时候骆书新的猫打翻了豆浆,泡掉了几份文件,天气又冷,所以她进屋内等了骆书新一小会儿。   平时当归都是大爷样,对铲屎官爱答不理,今儿不知道抽什么风花式缠着骆书新阻止骆书新出门,这一折腾崔琪和骆书新都得迟到。   骆书新前脚进律师所的门,后脚就被人抓着去啃硬骨头——姜氏集团利用职务侵占财产的案子。   骆书新所在的律师所站在姜氏集团的对立面。   姜氏集团就是姜鉴的父亲的公司,以前在江水市也是如日中天,只是听人说大概十年前得罪了什么人,后来一直各方面被卡,发展不顺,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现在这个集团已经被拖的只剩空盒子了。   骆书新听过对方的分析,接过材料回到自己办公室简单看了看。   他知道这人是姜鉴的父亲,但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   如果姜鉴还在他身边的话,他大概会有吧。   看材料间隙,他的手机响了响。   骆书新本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看了才发现是夏一鸣。   夏一鸣虽然与骆书新不是同一个大学,但两人都是政法系的,毕业后也入了同一个行业。   骆书新毕业比夏一鸣晚了整整三年,等他入行的时候,夏一鸣早就是前辈了。   本来夏一鸣想将骆书新拐进自己的律所,她觉得有老同学这层关系,拿下这位大有前途的高材生十拿九稳。   结果这位高材生直接回了江水市,压根不乐意在一线待。   [寒蝉凄切:最近怎么样?]   [Lsx.:还行,有事?]   [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倒也没什么大事儿]   [寒蝉凄切:刚刚忙完一个案子,连轴转了几个月人快废了]   [寒蝉凄切:昨天案子结束,我放下心理重担,决定好好的休息一下]   [寒蝉凄切:所以我请了年假,准备待在家里,刷刷剧看看小说,躺一段时间,结果那天杀的王八蛋老板刚刚追杀我,逼我回去复工]   [寒蝉凄切:我辈可怜打工人,你懂的,虽然想把那王八蛋给咔嚓了,但不敢,我就准备去朋友圈好好的发发牢骚]   [寒蝉凄切:哭唧唧.JPG]   骆书新的输入框里面已经出现了“说重点”三个字,但还没发过去重点就来了。   [寒蝉凄切:骂完了老板顺带刷了刷朋友圈,然后我看到邵星的最近动态了]   [寒蝉凄切:你猜我看到谁了?]   骆书新突然心头猛跳了一下。   他没有邵星的微信,当年邵星对他进行了单方面的删除。   打好的三个字被一个一个删除,换成了一个单字“谁”。   这个字在骆书新的输入框里待了很久,骆书新始终没能把那个字发出去。   所谓的希望不过是如履薄冰。   没人比他更清楚等待希望破灭是怎么样的滋味。   刚刚还跟话唠一样的夏一鸣在发完最后一句就哑巴了,吊人胃口似的等着骆书新给回复,双方一起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寒蝉凄切:你还在吧?]   [寒蝉凄切:截图.JPG]   截图是一个空白的聊天框界面,整个界面只有一句[你已添加了J,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时间,成功添加好友就在一分钟前。   [寒蝉凄切:截图.JPG]   这次的截图是微信的个人名片界面。   头像是蜡笔小新,昵称是\"J\"。   微信号被打了码,地区显示的是国外。   分组标签是高中同学。   再下面是朋友圈的缩略图。   骆书新心头狂跳。   没有任何信息显示这个微信号是姜鉴的,可他心头就是忍不住升起这种想法。   [寒蝉凄切:还不回我是吧?]   [寒蝉凄切:不跟你聊了。]   [寒蝉凄切:我跟新朋友聊去了。]   .   另一边的姜鉴正在和夏一鸣聊天。   夏一鸣看到了邵星的朋友圈,找邵星要了姜鉴的新微信号,这才加上了。   同样是知道姜鉴和骆书新的往事,夏一鸣和邵星的态度几乎完全相反。   入了律师行业和骆书新重新相逢之后,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知道骆书新这些年的境况。   加上好友简单寒暄一下,回忆一下往事,夏一鸣就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姜鉴有没有新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还记不记得骆书新?   可姜鉴没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开始绕着弯子套夏一鸣的话。   问夏一鸣和骆书新还有没有联系,知不知道他的情况。   本来不该问的。   姜鉴曾经回来过,知道高二一班的大部分人都和骆书新失去了联系,现在问夏一鸣也是白问。   可刚刚他在自家门口受了刺激,刚好这时候夏一鸣一头撞上来。   这叫病急乱投医。   姜鉴虽未正面表达,但夏一鸣却成功get了他的小心思。   确认这即将是一个happy ending的欢喜团圆大结局,夏一鸣也不再试探了,气定神闲的看着姜鉴忐忑折腾。   看完还切出来给骆书新发信息。   此时的骆书新也还在忐忑。   夏一鸣撩拨完,骆书新想深问,却措辞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语句。   直到聊天框顶端再次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寒蝉凄切:你最近没去外地出差吧?]   [寒蝉凄切:没去就多注意一下周围的花草树木绿化带什么的。]   [Lsx.:?]   [寒蝉凄切:听说我的新朋友目前在江水市。]   [寒蝉凄切:你上下班多注意一下,里面很有可能藏着流浪大狗,随时准备碰瓷你。] 第90章   夏一鸣的下一条消息还没打完,微信语音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骆书新。   她清了清嗓子,把电话接起来,一副接线员的口吻,   “你好,这里是金都律师事务所,有事请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再沉默我挂了。”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是,是他,不是我在这撩拨你这么久,我哪有那么缺德?”   骆书新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上的文件,纸张一角被他捏的变形起皱。   “他现在在江水市?”   “嗯呐。”   “把他微信号推给我。”   躺在床上的夏一鸣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   “不给。”   “我跟你换。”   夏一鸣:“??”   夏一鸣嗤之以鼻:“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换也行,消息换消息,”夏一鸣重新燃起八卦之魂,“在北京重逢的时候我看你伤心也就没有多问,现在机会难得,不如讲讲你跟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书新:“……”   夏一鸣:“看你这些年的状态,我以为你俩分了的主要责任在你,你愧疚,可我刚刚看那位的态度,愧疚也不比你少,你俩怎么回事,两人都冒着一股做贼心虚的味儿——对了,你早上和谁在一起,他语焉不详说好像看到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   骆书新脑海中闪过早上看到过的背影,此时来不及和夏一鸣多说,匆匆告别就挂断了电话,夏一鸣那边甚至没来得及给反应。   夏一鸣拿着手机一脸懵,想了想还是本着菩萨心肠给姜鉴分享了一个地址。   就是骆书新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姜鉴那头回了个“?”   [寒蝉凄切:流浪狗之家,要不要去看看?]   .   当天骆书新又回了王叔那家小店,调了监控,但没能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江水市也不大,可接下来一周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可能是受夏一鸣的心理暗示影响,骆书新当真开始留意周边的花花草草绿化带,只是也没太多收获。   一周过去,骆书新几乎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直到有天下班,他在律师所门口碰见个人。   那人穿了件米色的长羽绒服,在律师所对面揪绿化带的叶子。   看到骆书新出来并且目光移向他,姜鉴明显僵硬了一下。   可下一瞬就有个年轻女孩从律师所里冲出来叫住了骆书新——就是上次姜鉴见过的那个女孩。   对方送了文件跟围巾,两人站在门口闲话了几句,看起来很亲近。   文件跟围巾都是骆书新自己的。   等应付完崔琪,骆书新再转头,街对面已经没人了。   但出乎意料的,没有失落,骆书新的心反倒像是沉淀了下来。   拿着围巾跟文件上了车,骆书新本想从容回家,等待姜鉴再次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明明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又驾车绕了个弯子重回街对面扫街。   心里想的是如果能抓住他,一定要把他拽上车带回家。   可惜扫了一圈,一无所获。   于是骆书新绕了趟远,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预备着某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生活用品买完又去果蔬区转了一圈,预备把冰箱塞满。   他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几乎有些拿不下。   小巷子停车不方便,有很长一段距离需要步行。   骆书新边走边想,会不会突然从路边店里出来一个人,自然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跟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回家。   可惜没有。   一个人开门,拿东西进屋。   听到开门的动静,当归从柜子上跳下来绕着骆书新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脚踝。   骆书新揉了揉猫的小脑袋,   “他回来了。”   当归歪头。   没关系的,不是今天也可以是明天。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   同在一个城市,更何况他们还在彼此寻觅,会再见的。   想是这么想,可骆书新当天晚上还是失眠了。   如果不需要加班的话,骆书新一般睡得很早,他十七八的时候一天打四份工,身体透支的厉害,所以现在身体超负荷运转影响会很大。   可当晚骆书新十一点多还没睡着,只能起身去阳台抽了支烟。   可能是心境使然,他没开灯。   也正是因为没开灯,才让楼底下转悠的某人放松了警惕,压根不知道骆书新已经起来了。   香烟甚至还没点燃,骆书新的视线就捕捉到了某个身影。   仿佛本能一般,他立刻转身下楼,开门抓人。   好像生怕迟一秒那个人就跑了。   夜晚可能当真有放大情绪的功能,明明白天见面的时候还没那么急切,晚上却患得患失的厉害。   烟跟打火机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可能在阳台的时候就掉在地上了,也有可能进屋之后被他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院门被突然打开,姜鉴只知道发愣。   木木的看着眼前比自己略高的男人穿着睡衣和家居拖鞋黑着一张脸来抓自己的手。   手腕被骆书新捏的生疼,几乎是连拉带拽的被拖进了家——虽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姜鉴没有任何反抗。   家里的陈设与姜鉴离开前几乎不差分毫。   两人进门的动静惊动了当归,它从猫窝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一颠一颠的来到视野最好的位置看热闹。   姜鉴见到猫晃了一下神,“一哥?”   “一哥埋在外面的花园里。”   姜鉴:“……”   姜鉴:“抱歉,当初一哥的事没及时告诉你。”   ……只有一哥的事吗?   骆书新心道。   骆书新对姜鉴有歉疚疼惜,还有在经年日久中积累出来的怨愤。   骆书新悄然压下情绪,如待客一般,   “茶还是咖啡?”   姜鉴略有局促,“白水,就好……晚上了,你最好也不要喝茶跟咖啡。”   骆书新没理会他的后一句。   姜鉴尴尬了一下,暗骂自己多嘴。   现在的自己是他的谁?   姜鉴面前多了杯水,骆书新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没什么想说的吗?”   姜鉴:“……好久不见?”   骆书新没接话。   姜鉴:“还挺巧的,没想到你住这……”   “不巧,这是你家。”骆书新打断。   “……对哦。”姜鉴尴尬的语无伦次。   姜鉴:“你怎么住我家?——不是说你有错,我就问问。”   “等你回来,怕错过了。”骆书新语气平淡,又指了正对着门的一个摄像头,“我大学在外地读的,当时很怕你有一天回来了我不知道,所以还特意安了个摄像头——还抓到过贼呢。”   姜鉴:“……”   骆书新:“还有什么想问的?”   姜鉴:“我……”   我回来过,那时候你不在了。   可这时说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   姜鉴:“骆姐呢?”   骆书新:“你离开后过了一年多就醒了,之后断断续续复建了很久,现在挺好的,前年二婚了,老公是做游戏的。还有想问的吗?”   那,你这些年怎么样?   这话在姜鉴喉头转了又转,到底没能吐出来。   骆书新:“不想问问我事务所的那个女孩子吗?”   姜鉴:“……可以问吗?”   骆书新:“可以,我妻子,去年结的婚。”   姜鉴:“???”   胡说八道!!   我辗转打听了一星期,你没结婚!   骆书新:“还想问什么?”   姜鉴欲言又止。   骆书新就看着他欲言又止。   “没了。”   在激烈的心理斗争过后,姜鉴败下阵来,选择认怂。   现在问也白问,很明显骆书新在生气。   骆书新:“那换我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不是结婚了吗,我找你做什么?   腹诽归腹诽,姜鉴嘴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   “我找过你,我腿能行走之后就找机会回国了一趟,那时候你不在江水市了,我没找到你。   “其实我离开之前还给你寄过信,但你没收到。   “九年前下雪的那天,我本来是打算跟你说我要离开的事的,但你开口比我快,我当时……被你感动了,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份感动并不理智,但我当时确实改主意了,想和你一起往下走。   “车祸是个意外。   “在那之后我回过几次国,也有回过江水市,但没到这里来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抗拒回这里,只去祭拜了我妈,再去我们以前去过的那些地方转了转——我有好几次在江水一中外面的夜市上吃烧烤,每次看着那些小毛孩子,都会想到我们那时候。   “哦,对了,虽然你结婚了,但我还没结婚。   “说起来我前几天刚给殷英和邵星说我有老公了,但这事儿还没取得你同意……   骆书新只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又没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会儿姜鉴逮着个机会就可劲儿说。   可能在他未曾意识到的时候,这些话就已经在他心头演练了千万遍。   “刚去国外那两年,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睡着就忍不住想……想很多东西。”   姜鉴本来想说“想你”,但又觉得这话太露骨了。   他走的太突然了,什么都没有交代好。   他不知道骆书新一个人带着骆月该怎么撑下去,如果知道了自己瞒下的那些事情,骆书新一定会自责。   会非常非常自责。   如果自己在他旁边,就能宽慰他,告诉他没关系。   可自己不在,骆书新想必就只能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一次一次将自己溺于深海,又一次一次靠着旧日时光里的爱意反复将自己打捞。   不知不觉,姜鉴已经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除了他刻意隐藏下的,至今还未被磨灭的爱意。   他知道骆书新没结婚,但他不能确定那个女孩子跟骆书新是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已经分开太久太久了,如果对方有了新的生活,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十年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可他能说的只有当初那几个月里的一点点。   直到说完了这些,他才恍然意识到刚刚骆书新反复问他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其实自己想问的根本不是那些,而是想问这十年他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说完了?”骆书新语气冷淡。   姜鉴:“……昂。”   骆书新:“可我问的不是这个。”   姜鉴:“……”   骆书新:“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在楼下徘徊,但是不进来找我。”   姜鉴:“……”   姜鉴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说?   寂静间他的肚子突然没出息的响了起来。   姜鉴:“…………”   之前在律师事务所的对门受了刺激,什么都吃不下,今天一整天他只是早餐吃了两个豆沙包,午餐喝了杯奶茶。 第91章   姜鉴脸上顿时有点发烧,也不知道红色有没有上脸,这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骆书新陪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厨房方向。   姜鉴没敢动,但他听到骆书新打开冰箱的声音。   然后是塑料袋摩擦的声响,洗菜,取砧板……   姜鉴回头,骆书新果然在厨房忙开了。   还好他提前在超市买过东西,要不现在的冰箱空空,只有矿泉水。   姜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饭应该是给他做的,但他总觉得流程有点不对。   刚刚不是还开审判局呢吗?   为缓解尴尬,姜鉴咳嗽了一下,站起身——可还没完全站起来,厨房就传来一声“坐下!”。   姜鉴:“……”   骆书新:“你又想去哪儿?”   姜鉴:“…………”   我说我就活动活动腿脚,你信吗?   骆书新:“老实坐那儿。”   姜鉴:“……”   骆书新:“无聊可以看电视。”   姜鉴:“……哦。”   沙发上有钉子似的,姜鉴根本坐不住,一冷静下来就开始没完没了的琢磨自己之前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   哪有正常人一上来就说那么多的?   时间有限,骆书新没做太复杂的,就做了个肉末茄汁面,配了个蓬松的炸蛋。   端过来的时候炸蛋有一半吸满了酸甜可口的番茄汤汁,闻着就觉得香。   巨大的汤碗连着筷子往姜鉴面前一放,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姜鉴试探地,“给我的?”   骆书新:“给我自己做的。”   姜鉴:“……”   姜鉴不好主动伸手,骆书新纯为跟他赌气。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骆书新突然打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包金丝猴奶糖,倒出几颗放在了碗旁边。   这动作就像打开了什么奇异的开关,姜鉴主动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香味勾的当归过来晃悠了几步,骆书新抱着当归去倒猫粮。   中途骆书新接了个电话,骆书新没避着姜鉴,就在客厅接的。   姜鉴一边咬着炸蛋,一边竖起耳朵。   打电话的应该是骆月,听骆书新的回复,骆月似乎是大晚上的做了什么梦,一时起了封建迷信的心,睡不着,这才给骆书新打电话。   “我以前有说过你迷信吗?”   “……”   “忘了。”   “……”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次的梦确实挺准的。”   “……”   “不是放下了,是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   姜鉴:“!!?”   骆书新旁边没人,只有一只正在吃猫粮的猫。   在姜鉴震惊抬头的时候,骆书新的目光刚好移过来看向他。   “不用去医院。”   “……”   “就说了不是癔症。”   “……”   骆书新朝着姜鉴的方向走了两步,将免提打开放在姜鉴面前,对着姜鉴道,   “说句话。”   姜鉴差点呛死,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唯唯诺诺的叫了声“骆姐”。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十秒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姜鉴小心的看骆书新的脸色,“她?”   骆书新:“可能挂电话去查机票了——你接着吃你的,吃完了我还有话要问。”   “……”姜鉴顿时食不下咽起来,“要不您直接问,问完我再吃。”   骆书新:“你先吃。”   姜鉴搅了搅面条,突然抬头,“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骆书新:“不能。”   ……行。   姜鉴吃不下了,猫吃的都比他快。   骆书新坐在旁边玩手机,姜鉴悄悄瞟了一眼,发现他在下象棋。   两人这么磨蹭了十来分钟,中途骆书新去冰箱帮姜鉴拿了瓶可乐,可乐也是今天买的。   姜鉴到底也没能吃完那碗面,没心情是一方面,料给的太足是另一方面。   他擦着嘴,顺便没出息的打了个嗝,   “我吃好了,你问吧。”   骆书新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接近凌晨零点半。   骆书新想了想,他跟姜鉴的事恐怕不是三两分钟能够掰扯的完的,   “算了,今天先睡吧——你不要走了,就在这里睡,你的卧室我没动。”   骆书新自顾自起身在前面带路,姜鉴在他身后一脸懵。   啊??   啊???   是,当初不辞而别,抛下你是我不对。   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这么涮我真的好吗?   骆书新发现姜鉴没能跟上来,回头看他:?   姜鉴立刻认怂,起身跟上。   下班时带回来的生活用品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这里本来就是姜鉴的家,骆书新也不用介绍太多,拿出新的洗漱用品交给姜鉴,同时问了姜鉴的电话号码和微信。   姜鉴一一给了。   骆书新:“有名片吗?”   姜鉴:“?”   骆书新:“给我一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电话号码和微信说抛弃就能抛弃,但名片上印的工作单位可不是今天说换明天工作单位就能原地消失的。   两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姜鉴琢磨着骆书新今天的举动,总觉得骆书新似乎跟自己一样被困在十年前。   他们都在等待对方重新回到自己的生命。   ……可那个女孩子是谁?   骆书新是会随便开玩笑说陌生人是自己老婆的人吗?——是说气话?他还说那碗面不是给自己的呢。   姜鉴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个结果来。   骆书新则在回想姜鉴之前说的那些话。   他的离开是个意外,这骆书新早就知道。   可姜鉴也曾回头找寻过自己,他还说曾给自己写过一封信。   去学校周边转悠过,但近乡情怯,不敢进去。   他说刚去国外的那两年,他晚上都睡不着觉,在想事情——想什么?   没有遇见的时候,总觉得与自己与那人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快十年了,那距离早就不是地理尺度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他们的分别太匆忙,匆忙到来不及为“以后”两个字留下引子。   时光总是可以冲淡一切的,两人都这样觉得。所以觉得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对方的人生有了新的际遇新的缘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真正重逢了才发现,他们的心与心之间好像只隔着薄薄一层纸,手指在纸张的那边晃一晃,这边就能清晰的看见光影摇晃。   忍不住怀有希望,可两人又都是失望过太多次的人。   一.夜无梦,因为根本就睡不着。   第二天骆书新起的格外早,做了早餐,顺带向事务所请了假。   姜鉴在骆书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但窝在卧室里不想出去。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骆书新。   门锁转动的时候姜鉴吓了一跳,活像被人堵在屋里的贼。   可转动之后门并没有被完全推开,只随着惯性打开一道小缝,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从门缝处挤进来。   黑猫不认生,打量了姜鉴一会儿就主动过去蹭姜鉴的裤管。   姜鉴自然的将猫抱起来揉它的毛。   猫咪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姜鉴就在这样的响声里逐渐平静。   这时姜鉴听到院子外有人喊“师兄”,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姜鉴立刻走到窗口偷偷看了一眼。   崔琪不知道骆书新突然请假,照例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叫了骆书新一声,骆书新站在门口和人简单说了几句。   都说疑邻盗斧,上次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姜鉴满心觉得骆书新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今天再看就觉得两人的交谈与社交距离再正常不过,顶多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他抱着猫站在窗口边发呆,骆书新关了院门往屋内走,走到半途若有所感,一抬头,目光正好对上站在窗边的姜鉴。   姜鉴想都没想就抱着猫蹲下,蹲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心虚的毫无来由。   不过装睡是不能了,都已经被人逮到起床了。   姜鉴心里挣扎了一番,抱着猫扭扭捏捏的下楼。   这猫咪在姜鉴怀里也算乖的,可一见到骆书新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当即从姜鉴怀里跳出来直奔自己的铲屎官。   姜鉴:“……”   当真和一哥一个德行。   早饭在桌上。   简单交代了骆书新就去给当归倒猫粮了。   姜鉴恍惚的觉得自己和这只猫的待遇没什么区别。   他咬着水晶烧卖,想了又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那个女孩是你老婆吗?”   骆书新倒猫粮的手一顿。   姜鉴:“你们怎么没住在一起?”   骆书新:“吵架,分居。”   姜鉴:“……”   我是信了好,还是不信好?   本以为吃完了早餐就是昨晚审判局的延续。   可早餐还没吃完,院门就被再次敲响。   这次来的人是骆月。   骆书新开的门。   骆月根本顾不上和骆书新寒暄,直接进门找人。   进门就见姜鉴一手夹着半个烧卖,另一手端着豆浆,视线落在骆月身上他就僵住了。   快十年时间不仅仅在他和骆书新身上留下了痕迹,骆月亦然。   车祸留下了后遗症,这些年骆月的身体断断续续总不是太好,虽不是大病,但身体底子坏掉了,瘦了不少,脸上也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她的额角留下一道疤,碎发挡着不太明显,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姜鉴僵了两秒,然后放下烧卖和豆浆站起身来,仿佛学生时代被老师抓包,   “骆姐……”   骆月身体也有明显的僵硬。   姜鉴这一声叫出来,她眼圈就红了。 第92章   她自顾自的睡了两年,耽误了两个孩子不少。   但骆书新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又一直在身边,几年下来照看着,愧疚被冲淡不少。   可姜鉴既不是自己亲生的,自己又与他快十年没见,情绪积累沉淀下来,全变成了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看骆月红了眼眶,姜鉴有点慌,却又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先是下意识求助般看了骆书新一眼,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和骆书新此时还是旧事没说清的老同学旧情.人,而已。   “但凡你要是我亲生的,”骆月哽咽了一下,真心实意地道,“我现在就该抽你了。”   姜鉴蓦的心头一软,好像距离突然就拉近了,   “不是亲生的您也可以抽。”   骆月本来正在擦眼角的泪,此时没好气的白了姜鉴一眼。   本来姜鉴一个人吃早餐,这时又加了个骆月。   她本来就是天生的自来熟,对姜鉴也更多是思念与愧疚,没那么多近乡情怯,很多话说起来反而更加自然。   她问了姜鉴这十年的生活。   上的什么学校,学的什么专业,毕业做的什么工作?   在国外生活的好不好,适不适应,外公一家对他如何?   事无巨细,只是没提当年。   当年她醒来的晚,并不知道太多,骆书新刻意回避与姜鉴相关的问题,久了骆月也不忍心再追问。   所以骆月只能去猜,再加上后来回到江水市之后和虞家留下的律师的接触,以及从班主任戴子霏那里听得的只言片语,她才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苦了两个孩子了,真的。   她不敢细想自己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两个孩子到底背负了多少。   那时候他们都还未成年,只有十六七岁,父母学校原本都该挡在他们身前——可愿意挡在他们身前的人倒下了,不愿意挡在他们身前的都化作了向他们倾轧的车轮。   骆书新就在旁边安静听着。   很多骆月问的话也是他想问的。   吃完了早餐,大家又在餐桌旁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姜鉴觉得自己将十年里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倒出来了。   问到最后,骆月略带私心的旁敲侧击了一句,   “现在还是单身吗?国外那么多漂亮小姑娘没觊觎你?”   姜鉴:“……”   姜鉴下意识看了骆书新,正巧与骆书新的目光对上。   姜鉴:“是,不比骆同学,婚都结了”。   骆月:“……你听谁说的?”   骆书新:“我说的。”   骆月侧头看自家儿子,眼底满是震惊。   你搞什么??   骆书新脸上表情纹丝未动,一点也不惧怕来自亲妈的审视。   骆月摇摇头,收回目光,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她眼明心亮,知道这俩人心底都没人就成,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她与姜鉴换了话题聊。   姜鉴报喜不报忧,说的都是些能说的事情。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姜鉴在骆书新家里蹭饭,和骆月聊的飞起。   骆书新在旁边坐冷板凳,要么洗碗,要么在茶几上刷题。   时光固然留不住,可只要人没变,有些东西就不会变。   骆月在姜鉴家待到下午才离开,本来姜鉴让他就在家里住——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怪怪的。   虽然他确实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但现在这栋房子的主宰权好像不在他手上。   骆月拒绝了这个提议,她的老公,骆书新的后爸,后知后觉的知道骆月风风火火地连夜来了江水市也跟着赶过来了。   骆月现在得去高铁接人,声称带着家属住姜鉴家里就不方便了,所以会带着老公去住酒店。   姜鉴脑子有点跟不上,“他……额,那个,叔叔追过来干什么?”   骆月一脸表面嫌弃的小甜蜜,“黏人呗,他忙了大半个月了,本来是今天回家,说好了和他聚一聚来着,结果我一声不吭丢下他跑了,这不就追来了——明天吧,明天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骆月一走,这栋屋子就只剩下两人一猫。   姜鉴纠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酒店,但骆书新没给他机会,开始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姜鉴:“要不你先问吧?问完我再决定要不要吃饭。”   骆书新:“问什么?”   姜鉴:“你昨晚不是说有话要问我?”   这事儿在姜鉴心头悬了一天了。   骆书新微微沉默了一下,“没了,白天我妈问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什么叫差不多了?   不是还有点剩下才叫差不多了吗?   所以剩下的那点是什么?   骆书新的视线落进姜鉴的眼睛里,仿佛仅仅是这样接触就能猜出姜鉴的所思所想,   “剩下的问题,已经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姜鉴:“……”   什么叫做没必要?   不在乎了?   不在乎答案了?还是不在乎人了?   姜鉴:“好像一直都是你们在问。”   骆书新:“我昨天提前问过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是你自己说没有了。”   姜鉴:“我就不能又有了吗?”   骆书新:“……什么问题?”   给了机会,姜鉴又哑巴了。   他盯着骆书新的脸,自己的身影倒映进骆书新的眼睛里,仿佛跌进一片琥珀色的湖泊。   骆书新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只是在安静的等待。   这样的安静给了姜鉴一点点越过界限的勇气。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   “……”   “想知道怎么不好吗?”   “…………”   姜鉴说想不是,说不想也不是。   骆书新依旧直视着他的眼睛,自然而然的将话题顺下去,   “因为我在等人,他自顾自的牺牲,为我换来一堆好处,换完了就消失了。一开始那几年我睡不着觉,不只是睡不着,只是闭上眼睛我就会想起他,想起他为我承受了多少,我一辈子都还不清——可我甚至连还的机会都没有。”   姜鉴:“我没想过你还……”   骆书新:“知道往事的朋友劝过我,说没什么抵得过时光,日子一天天过去,总有一天我会放下的,那时候我回头看的时候只会在心底轻轻的叹息一声。   “可我不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回头看的时候,那个人总站在阴影里悄悄的支撑着我,我回头想拉住他,却总抓个空。”   姜鉴:“……”   骆书新:“我想找他但找不到通往他的路,所以只敢在原地守着,就怕自己移开一步就错过了他偶然兴起的一次回头。   “你呢?你明明已经找到我了,为什么昨天在门口徘徊不愿意进来?”   骆书新语调平静,并不像是控诉,更像是单纯的陈述与疑惑。   姜鉴:“……”   姜鉴:“可能,可能是因为担心吧。”   骆书新:“担心什么?”   姜鉴:“担心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担心你有了新的生活,那样我的出现就会变成一种打扰。”   可事实上,如果姜鉴不出现,骆书新将永远困在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找不到出去的路。   姜鉴:“我很,抱歉。”   姜鉴:“虽然当时不是我自己要主动消失的,但我很抱歉——当初做那些都是自愿的,不需要你还什么,都是我愿意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就像你当初告诉我会愿意养我一样,不需要回报。”   姜鉴抬不起头来。   愧疚在心底根深蒂固,在他出车祸醒来又被带出国的时候,他就知道骆书新会背负愧疚,所以他留了信,回来找过骆书新,可他们错过了。   姜鉴:“我不知道现在要说什么才能让你时隔十年放下负罪感,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骆书新走近一步,捧起他低垂着的头,吻了上去。   “……”   浅尝辄止,一触即离。   姜鉴有点懵,微微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骆书新的脸,总觉得这发展有点突兀奇怪。   骆书新:“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没有错过吧?”   ……   …………   你不是说你结婚了吗?   找茬的话都到嘴边了,可姜鉴出口的却是,   “应该,没有吧。”   完全是气话的谎言拙劣,从一开始姜鉴就没信过。   骆书新:“那我可以再吻你一下吗?”   ……你刚不是说那是最后一个问题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可回答的话却傻愣愣的,姜鉴说:“大概,可以吧。”   于是双唇再次落下来,互相贴合,温柔的摩擦,小心的试探。   姜鉴慢慢的放松,试图攀上骆书新的肩膀。   吻一点点加深。   一如他们的重逢,从青涩陌生开始。   但相似的只有开始,后面的失控着实有些超乎姜鉴的预料。   开始更像是安抚与试探,像两只小动物互相舔毛。   可后来这个吻逐渐加深,两人都有些失控,争夺着对方的呼吸,像是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姜鉴已经记不得氛围是从哪一秒开始改变的了。   只知道从身体和灵魂都在渴望与对方接触。   总想着深一点,再深一点。   恨不得将对方吃下去,将对方变成自己的血与肉,似乎这样,就再也不用与对方分开了。   对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骆书新拥着姜鉴,辗转摔在沙发上的时候彼此微微分离了片刻。   视线再次相碰,都清晰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渴求与炙热。   呼吸滚烫,恨不得融进对方的皮肤。   头发微微散乱着。   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红色悄然顺着脖颈爬上了两人的脸。   姜鉴甚至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   心底是有些羞的,可让他松手他又不乐意,双手绕着对方的脖子。   当天晚上到底是没做到最后一步。   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有人和,但缺天时地利。   两人只在沙发上互相帮忙解决,滚烫的灼.热并在一起彼此摩擦。   姜鉴羞的整张脸都埋进骆书新的脖颈之间,呼吸着骆书新身上的气息。   说来也怪,过了快十年,骆书新身上的气息似乎没变过。   晃神的功夫,他像是回到了高二不停做春.梦的那段时间。   濒临顶峰的时候,姜鉴压不住声音,愣是在骆书新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牙口齐整的齿印。   解决了生理需求,两个人的气氛更怪了,与昨天的那种怪全然不同。   关系重新亲近了不少,可视线相接的时候两人都有点不自然。   姜鉴和骆书新一前一后洗了澡,又叫了外卖,吃完时间也不早了。   嗯,快八点了。   姜鉴睁眼说瞎话,说要休息了,说完就要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他刚在房间待了不到五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我可以进来吗?”   姜鉴:“?”   姜鉴还没答话,门已经被推开了。   姜鉴:“有,有事?”   骆书新:“今晚可以在你这边睡吗?”   姜鉴:“????”   骆书新:“你可能不知道,我昨晚在你门口抽了半晚上的烟,就担心自己睡着你就跑了。”   “……”姜鉴心情复杂。   听内容骆书新有点像是来撒娇的,但正直的语气又不大像。   姜鉴:“跑不了,你要担心可以把院门反锁上。”   骆书新:“你会翻.墙。”   姜鉴:“?”   是,姜鉴是会翻.墙,可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等等,这个人该不会真想过锁院门的可行性吧?   骆书新:“所以可以吗?”   姜鉴:“……”   这时当归擦着骆书新的脚,率先耀武扬威的进了姜鉴的房间,并且跳上了姜鉴的床,在上面踩了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了下来。   姜鉴的视线随着猫咪移动,最终在猫咪将自己盘圆的时候,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随你。”   两个字出口姜鉴就有点后悔,心里跟打小鼓一样。   刚刚在楼下就险些擦枪走火,现在真的不是放狼入室吗?   他正纠结着,那头的骆书新,却已经拿出平板和各种文件在姜鉴的书桌前坐下了,只留给姜鉴一个背影。   某人学生时代要熬夜刷题,工作了要熬夜看资料加班。   天生的卷王。   姜鉴松下一口气,可又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松气之余似乎还有点……失落?   他把猫咪抓过来按在怀里揉了揉,揉了一会儿又拿过手机刷了刷。   先后回了几个微信消息,又接受了骆月的邀约静音打了几局游戏。游戏结束,又静音刷了会儿小视频。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半,姜鉴开始打呵欠。   可骆书新那边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姜鉴的手落在猫咪的肚皮上,想开口问问他还有多久,但在张口的一瞬间愣住了。   自己在干什么?   等他一起睡觉??   这是可以等的吗?   红色再次顺着脖子爬上面颊,他没出息的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搓了搓脸,   “我先睡了。”   毫无感情起伏的四个字。   “嗯,晚安。”   同样非常应付的回答。   姜鉴将猫咪带进被窝,欲盖弥彰地闭上了眼睛。   骆书新那边在第N次重复看同一页的同一段内容。   视线扫过,每个文字都认识,却很难映入自己的脑海。心在别的地方待着,怎么可能看得见资料。   他瞟了一眼书桌上的闹钟,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时间。   半小时,半小时过后姜鉴应该就睡着了,自己再上.床也不会打扰到他。   姜鉴躺下之后屋内变得很静,近到能清晰的听到猫咪的呼噜声和姜鉴的呼吸声。   一开始姜鉴的呼吸很轻,几乎觉察不到,可后来那声响渐渐变得均匀悠长。   除此之外,窗外还有沙沙声。   似乎是雪落在阳台上的声音。   分针指到骆书新心理预设的位置,骆书新才收拾东西起身,手脚都放得很轻。   他小心翼翼的上.床,考虑到自己会把寒气带进被窝,没敢离姜鉴太近。   可姜鉴察觉到身边有动静,连续两个翻身就翻进了骆书新怀里,卷毛小狗整张脸埋进骆书新的胳膊旁,还蹭了蹭。   嘟嘟囔囔的说了什么,可能是梦话,骆书新没能听清,   “什么?”   “我说,我是出门买早餐了。”   姜鉴还真回了,就是回的牛头不对马嘴的。   “我真就买个早餐,没打算要走。”   “……”   不会走的,再也不会走了。   骆书新转身将姜鉴搂进怀里。   他仿佛听到了书桌上的机械钟表秒钟转动的声音。   随着心上少年的归来,他的时间再次开始转动了。   当归一身毛茸茸,估计觉得被窝里太热,迷迷糊糊的从被窝中爬出来,硬生生挤进了姜鉴毛茸茸的脑袋上方,靠着骆书新的脸侧。   那些曾失去的,时光都还了回来。   青春从不会结束,它只是从一段时光延续到了另一段时光。   青春里的人还在,青春就在。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个番外,两周内出。 第93章   姜鉴横竖是请了年假,也不着急回去工作,干脆天天待在骆书新家里做咸鱼,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运动量最大的活动是套上猫绳带当归出门溜达。   当归好好一只宅猫,愣是快被姜鉴溜达成狗狗猫了。   相比之下骆书新就没有这种好命,虽然他也有年假,但手上的案子还没有结束,总不能中途撂挑子,只请了两天假就接着回去上班。   姜鉴早上送骆书新出门,中午吃着骆书新给他点的外卖,晚上带着当归去接骆书新下班。   之后一家三口去逛超市买菜,回家骆书新做饭,姜鉴负责洗碗——但他要是实在犯懒,耍个赖骆书新就会主动帮忙洗掉。   日子平和美满到姜鉴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唯一证明这种日子是真实存在而不是美梦的证据是——他和骆书新始终处于一种既生疏又熟络的微妙关系之中。   十年的分离,久别重逢,怎么想都该是天雷勾动地火,可他们俩好似直接跨过了久别重逢的热恋期,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过日子的模式。   两人一起睡了快一个星期了,还在盖着被子纯聊天。   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这个东风没有一个晚上刮过来过。   有些东西本该自然而然的发生,到了他们这里好似永远差上一口气。   姜鉴发现自己原来是一颗纯情种子。   骆书新亦然。   电视放着蜡笔小新作为背景音,姜鉴一手揉着当归蓬松的皮毛,一手抱着杯子抿着热牛奶,窝在沙发里满面愁苦——那杯子有修补过的痕迹,正是十年前他摔碎的那只少年与猫。   “我跟他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   姜鉴问的煞有介事。   当归喉咙里“呼噜呼噜”的。   “你也觉得是吧?”   “呼噜呼噜——”   “难道说,我应该担此大任拿下主动权?可我不想做出力那个……”   “喵?”   “……你能听懂??!”   姜鉴一脸震惊地瞪着猫。   “呼噜呼噜——”   “……”   “……”   “看着我做甚,我懒不行吗?!”   当归喉咙里继续“呼噜呼噜”。   姜鉴在茶几上拿了颗金丝猴奶糖放嘴里,一边嚼糖一边琢磨自己是不是吃饱了闲的?   十年过去,时过境迁,当初的障碍基本都消失了个干净,就连姜鉴的外公都开始看开了,这几年研究道学去了。   等到生活的主角只剩下他们两人,反而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都说酒暖饭饱思淫.欲,姜鉴自个儿琢磨着,还是他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某只姓骆的对象天天忙工作,哪有自己这些闲心思?   ……也不对,某人早上起来的时候可不像是被工作摧残到阳O的模样。   姜鉴琢磨到一半手机响起来,铃声吓了他一跳。   打电话的是骆月。   骆月和她新老公在江水市待的时间不长,因为她新老公公司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两人又黏糊的分不开,第三天就携手匆匆离开江水市了。   离开时骆月依依不舍,姜鉴虽然也觉得见面时间短,但没骆月反应那么大,还是归路上骆书新无意间点了一句姜鉴才弄明白。   十年前姜鉴是消失的那个人,自然体会不到留在原地的人是怎样的心境。   刚刚相聚又乍然分开,终归心底有些不安。   一朝被蛇咬,谁知道眼前的人会不会有突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骆书新并没有说的太细,只浅浅提了一句,但姜鉴却有所觉察,当时就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调动意向,因为还在休假,所以没走正式程序,但他已经和上司探过口风了。   骆书新当时表面四平八稳的问,“他怎么说?”   实际上捏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刚巧姜鉴看到了这个小动作,某人白皙如玉的手背肌肉轻微变化起伏。   “说国内没问题,但江水市可能不太行,我计划……”   “没关系。”   “嗯?”   “已经很好了。”   “……”   骆书新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句“已经很好了”给姜鉴心疼了个够呛,差点当场发邮件说自己要辞职。   .   骆月这通电话过来是让姜鉴记得取快递。   她从北京寄了几包草药过来,她意外得知姜鉴的腿虽然没有落下残疾,但有些不大显的后遗症,冬天下雪或者连绵阴雨的时候骨头缝里总有些不舒服。   她自己也是从车祸过来的,回家翻出前几年吃过的养身体的各种方子,挑有效的给姜鉴配备上。发了方子还不放心,还担心这些年轻人懒,干脆在北京抓了现成的邮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说完了正事,又聊了几句闲话。   姜鉴回来后骆书新就好像跟着活过来了。   早年骆月看自己儿子痴痴等人的模样心疼。现在正主回来,儿子好起来了,当年那些让人心疼的事儿就摇身一变成了乐子。   骆月跟姜鉴说起这些事就没个完,开口就是“你要不回来我怀疑他有天能变成望夫石,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年那不省心的崽子……”   骆月讲的绘声绘色,有了骆月的氛围铺垫,姜鉴一开始还跟着笑,笑完才发现心底酸涩一片。   那都是自己错过的日子,如果自己能再早一点回来这里……   和骆月聊了一下午,直到姜鉴的闹钟响起来——该去接某人下班了。   姜鉴按照固定流程带上猫开车去律师事务所门口,接完人秀完恩爱,两人再去超市买菜。   今天去的那家超市有点远,姜鉴突然抽风想吃冰淇淋,这时节特殊,稍微小点的超市必定没有这个,所以今天绕了趟远。   下班后的超市也算是人流高峰。   骆书新不是爱脸上挂笑的人,偏偏今天还带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他下班前几分钟接收到姜鉴骚扰,变相导致他心不在焉,离开办公室时忘了摘眼镜。   于是骆书新带着一身的清冷,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里抱着一只猫——当归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不要姜鉴抱,非要往骆书新身上爬。   约摸是长相出众,加上猫与人的气质搭配过于奇特,一路上惹了不少人侧目。   姜鉴看着擦肩而过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恍然想起高中时代。   他家学神向来都是这么招人的,从来没有消停过。   这样想来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这样能招人的人,分离十年居然还能是自己的。   姜鉴正暗自得意,骆书新却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拽了一下他胳膊。   姜鉴脚下动作一顿:“?”   骆书新示意他往旁边看,这才发现自己右前方不知何时窜出来个短发姑娘。   姜鉴下意识以为自己的人和车挡着人家了,正准备让路。   骆书新看他一脸懵,醒了一下:姑娘问能不能加他微信呢。   姜鉴:“……”   姜鉴看了看阳光开朗的年轻小姑娘,又瞧了瞧站在自己身边抱着猫一脸清冷样的自家男朋友。   姜鉴用胳膊拐了骆书新一下,“你问他,他说可以就可以。”   姑娘:?   骆书新:……   姜鉴:“老公你说句话呀。”   骆书新:“我没意见。”   骆书新撑着淡定,姜鉴憋笑,差点给自己憋出内伤,好不容易才平稳住声线笑问道,   “我俩倒是都没意见,只是你还需要吗?”   姑娘喜提好人卡,姜鉴还从衣兜里抠出一颗金丝猴分给她,顺带解释了一下,旁边这位是自己男朋友——真男朋友,如假包换,不是为了婉拒她而说自己是gay。   姑娘哭笑不得,拿了糖留下一句,“所以这是喜糖吗?”   姜鉴:“可以是。”   骆书新全程在旁边抱着猫装死人,社交完的姜鉴扭过头来跟骆书新乐,   “看来我的婚姻再就业市场还是蛮广阔的,骆先生不想说点什么?”   骆书新:“下次再有这种流程提醒我一下。”   姜鉴:“提醒什么?”   骆书新:“提醒我提前站远点。”   秀恩爱秀到陌生人头上也是……不妥但是骆书新心里其实也挺开心的,不过端着一张淡然脸罢了。   两人离开超市的时候,意外见到个熟人。   姜鉴上次见这人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她怀了孩子,要跟姜知远结婚了。   十年过去,这女人的五官没有太大变化,身上的气质却差了太多。   不再精致干练,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羽绒服,卷发随意的挽成一个马尾,约摸是没怎么护理过,烫染过的头发枯燥发黄,脸上虽然带妆但难掩细纹与疲惫。   姜鉴是在排队结账的时候瞧见对方的,对方就站在隔壁那列。   第一眼姜鉴只是觉得眼熟,一开始还以为是学生时代见过的哪位同学的家长,转过脸来与骆书新又说了几句话,脑子里才慢半拍的跳出那人的身份信息。   姜鉴再次看过去,眼底满是惊讶。   是姜知远的二婚对象,还在姜鉴家以女主人姿态出没过。   说实话,姜鉴已经想不起刚知道姜知远即将再婚时的情绪了,有怨过这个女人吗?   忘了,也许有?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姜知远干了什么。   可此时再见对方,姜鉴唯一想感慨的就只有:原来岁月对一个女人的蹉跎竟是如此可怕……   当然,也有可能无关岁月,至少在这个女人身上,在“蹉跎”二字上起到最大作用的是挑了一个烂男人。   骆书新留意到姜鉴的目光,“认出来了?”   姜鉴:“也不难认,就是……气场变化挺大的。”   骆书新:“她已经跟你……那个男人离婚了,一年前离的,因为利益分割而产生冲突,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请的离婚律师是我一个学长。”   此时那女人已经结完账,提着东西离开了。   姜鉴表情平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骆书新仍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做出反应,   “好事儿啊,恭喜她逃离苦海。”   骆书新:“就只想说这个?”   姜鉴:“……心情挺复杂的,这时只能想得到这个。”   既没有觉得快意,也不会为这人过多感叹。   姜鉴:“我曾以为永远也不会原谅姜知远和我外公,但是现在想起那些旧事,我发现已经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了。”   姜鉴抬头,重新看向骆书新那双如同蜂蜜湖泊一般的琥珀色的眼睛,他轻轻笑了一下,   “就是走着走着,某天突然发现有一部分释怀了,还有一部分觉得无关紧要了。”   骆书新正待说话,前面的队伍一动,人一下就到了收银台,售货员娴熟的问,   “有会员吗?”   这话题戛然而止。   骆书新单手搂猫,帮姜鉴把东西从购物车里拿出来。   骆书新忙的专心致志,姜鉴却在抬头的功夫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小货架,某成人小气球做活动,七折出售。   姜鉴扬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的瞟了骆书新一眼。   确认骆书新没注意自己,他便做贼一样从货架上抽了一组放在了收银台上,混入了乱七八糟的待扫码零食之间。 第94章   收银员是熟练工,扫码动作娴熟,成人小气球在他眼里跟口香糖没有区别。   骆书新抱着猫还要掏手机付款,左支右绌,本没发现收银台上多了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姜鉴端着二两淡定,若无其事的把扫过码的商品往袋子里装,一盒他俩幸福大团圆的必需品就这样被藏在了袋子最深处。   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实则两人提着东西上了车,姜鉴心里还在dokidoki跳个不停不停。   多新鲜啊,明明是付钱买的东西,姜鉴却有种自己在做贼的感觉。   骆书新开车,姜鉴抱着猫掩盖自己的心虚。   骆书新:“其实……”   姜鉴:“!!!!”   骆书新:“其实我也听说了一些陈岩的现状,转学之后他父亲的事业发展不顺,后来工作上出了纰漏被开除,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他家也跟着一落千丈。”   姜鉴:“……”   还以为他要说“其实”什么呢……   姜鉴偷偷拍了拍小心脏,发现自己这心理素质真是不适合在喜欢的人面前做坏事。   关于姜鉴当年瞒下的事,骆书新在后续的十多年里都或多或少的了解过,陈岩这件事只是其中之一。   当初他家里升职变动算是天上掉馅饼,可惜馅儿饼太大,接的人没能力吃,生生把好事变坏事。   骆书新:“听说了当年那些人现在都过得不好,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吗?”   姜鉴摸了摸当归的背毛,   “看怎么比了,就当下的心境来说,肯定没有因为听说他们过得不好就幸灾乐祸——但比起他们现在过的好的可能性来说,还是现在的消息听的舒坦。”   姜鉴的立场一直是守序善良,他不会因为别人过得不好而觉得开心。   可同样的,他也不是圣人。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抹去,他可以放下,但不会去原谅。   如果说“放过”,选择放下的人放过的是自己,而不是施害者。   .   刚刚下车时骆书新提着大包小包,姜鉴乐得做甩手掌柜,美滋滋抱着猫。   可偏偏在到家之后他突然积极起来,抱着袋子就要去分门别类的归置东西。   骆书新是天生的勤快人,过来帮忙搭了把手,姜鉴还不乐意,赶他去给当归喂猫粮。   骆书新喂猫粮的间隙瞟了厨房的姜鉴一眼,正好见着姜鉴把什么东西塞进自己裤兜。   骆书新:“?”   两人吃完饭洗完澡都没直接上楼,一起窝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儿蜡笔小新——姜鉴选的片。   姜鉴穿着睡衣抱着冰淇淋,室内有空调,可大冬天的依旧吃的牙齿打颤。   骆书新瞟了一眼姜鉴的睡衣口袋。   洗完澡后他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习惯性检查了裤兜有没有手机纸巾什么的,可姜鉴裤兜干干净净。   东西已经被转移了?   本来骆书新没太上心,可姜鉴来了这么一出,他不免开始心里打鼓了。   姜鉴瞒着他藏了什么东西。   恩爱十年的情侣会觉得藏的是惊喜,可他们是分离了十年。   骆书新是惊弓之鸟,经历过姜鉴一走就杳无音讯,哪怕是现在心里也有块石头没落地。   十年前姜鉴伪作平静支撑着他的那段日子曾在骆书新心中如同走马灯一样放映了一遍又一遍,他在其中反复抓捕当年未曾意识到的细节。   “没意识到”导致他对姜鉴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也导致了他失去姜鉴近十年。   那是根植在灵魂深处的不安,不可能被轻易拔除。   姜鉴要是如前几天那样正常,可能这块疑心病还不会浮出来,可他这么偷偷摸摸的一反常,骆书新心里那块石头彻底没法落地了。   姜鉴吃着冰激凌,看着蜡笔小新,心里琢磨着自己该怎么跟男朋友更上一层楼。   琢磨了一会儿,姜鉴故作自然的改变了一下姿势,靠上骆书新的肩膀。   ……可靠完之后呢?   姜鉴拿勺子挖一块冰淇淋递到骆书新唇边,   “要不要尝尝?”   骆书新咬着勺子尝了。   姜鉴暗道一句“计划通”,凑上去吻住骆书新的唇,跟人争那口冰激凌。   这样故意撩火,失控原本就在意料之中。   姜鉴一边捧着骆书新的脸深吻,一边感叹自己还是很有做狐狸精的潜质的。   唇舌辗转,那口香草味的冰激凌早已在绵长火热的吻中消散。   此时满口满心都是骆书新的气息。   这么多年过去,骆书新身上的味道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姜鉴甚至怀疑骆书新是不是有体香,总不至于有人这么多年从来不换沐浴露的品牌和香型吧?   骆书新贪婪的掠夺姜鉴的唇舌,恨不得将姜鉴整个人都吃进自己肚子里。   姜鉴亦然。   怎么触碰都不够。   手指、舌.尖、胸膛。   总归还要再多一点。   嗯,再多一点……   当本能吞噬了理智,当姜鉴只能感受到骆书新升温的皮肤,当他以为成功近在咫尺……   骆书新突然退开。   姜鉴:“?”   两人皆是粗.喘不止,高热的体温让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唇色因为过于激烈的吻而红的格外诱人。   发丝散落下来,略微有些遮住了骆书新那如同蜂蜜湖泊一般的眼睛。   也许此时里面所盛着的不是蜂蜜,而是岩浆。   两人视线相接,一种诡异的不自然的情绪再次涌动上来。   原本就有些泛红的面颊,瞬间红的更加厉害,两人都是如此。   姜鉴脑海的警报拉响——完了完了完了,这不合时宜的诡异羞耻感。   骆书新轻咳了一声,还没整理出完整的句子,姜鉴就再次扑了上去,直接将人扑倒。   骆书新的头磕到了沙发扶手,脑袋里嗡了一下。   就在他生理性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姜鉴趁机扯了他的睡衣,扣子崩开好几颗,落在地板上,蹦跳的声音像是落在人的心尖上。   姜鉴:“……”   明明空调温度开的不算太高,但姜鉴愣是觉得一股热风直扑自己的面颊,将自己的脸吹得热烘烘的。   于是姜鉴也战术性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   骆书新:“……”   姜鉴:“……”   骆书新:“不满意?”   姜鉴:“……打回重说,太油了!”   骆书新的皮肤原本就白,站在年轻妹子旁边也不逊色的那种白。   但他这胸肌跟腹肌实在和这柔白的皮肤不搭,这么白的皮肤,胸膛和腹部不都应该是白白软软的吗?   姜鉴自己的肚子就挺软的,腹肌什么的,不存在的。   不过侧面印证,确实挺适合让骆书新来干体力活的。   姜鉴这时候已经烧的耳朵都红了。   骆书新倒是诡异的在姜鉴的面红耳赤当中平静下来,他捏了捏姜鉴的手,   “去楼上吧。”   姜鉴脑抽似的回了一句“为什么?”   回完之后想打死自己。   骆书新的理由公正且客观,因为东西不在这里。   姜鉴把这八个字品了又品,然后默默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成人小气球。   骆书新:“…………”   骆书新:“所以你之前藏的是这个东西?”   姜鉴:“嗯?”   骆书新:“没什么——有这个东西还不够,还要其他的东西。”   譬如,润o油。   姜鉴露出一脸茫然,骆书新没忍住捏了捏姜鉴已经红透的耳朵。   最后是骆书新拉着姜鉴的手上的楼。   不出意外的,姜鉴为此番撩拨付出了一些自己没曾细想过的代价。   他以为骆书新和自己都是纯种的白兔子,谁能想到某只兔子悄摸摸变了异,白色皮毛只是他的伪装。   姜鉴被折腾的腰酸腿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见着骆书新的脸就开始心发慌脸发热。   骆书新心头得了某种奇异的安定,反而比姜鉴醒的还要晚一点。   他脖子上有颗小痣,现在小痣边有一圈牙印,昨夜姜鉴叼着一层薄薄的皮,下口不轻。   实在被折腾的急眼了,报复起来什么都不觉得过。   当时还没感觉,现在这牙印是越看越让姜鉴臊的慌。   姜鉴裹着被子在床上动了动,羞耻心驱动下本是想下床开溜的——溜到阳台去冷静冷静。   可刚一翻身,某些位置便酸软的他“嘶”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睡得迷迷糊糊的骆书新便将他拖入自己的怀里。   于是刚刚受到刺激的腰肢和不可言说之处又传来难以言喻的感觉。   “……”   姜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但凡自己有爪子,这时候全挠骆书新脸上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骆书新似乎要更坦诚一些,自顾自将姜鉴抱紧,下巴放在姜鉴的肩窝,   “不要动了好不好。”   骆书新的声线略低,带着刚刚睡醒的哑,吐字有些含糊。   这几个字不知戳到了姜鉴的哪段回忆,此时脸上愈发红得似要滴血。   只是姜鉴还没发作,床头柜上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骆书新下意识皱起眉头,虽还未睁眼,却已是一脸风雨欲来。   看来这人的起床气这么多年就没有褪色过。   骆书新一只手抱着姜鉴,另一只手去床头柜上摸手机,闭着眼睛滑动拨通键放到耳边。   只听了不到三秒,眼睛便睁开了。   姜鉴:“?”   骆书新:“现在就提过年的事?”   “……”   骆书新:“你老公没意见?”   “……”   骆书新:“好,我问问他,他同意就来。”   “……”   姜鉴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好不容易憋到骆书新挂断电话。   骆书新:“是我妈。”   姜鉴:“然后?”   骆书新:“邀请我们今年去她家过年。”   姜鉴:“邀请?你?”   骆书新:“她有自己的新家了。”   骆书新很少去打扰骆月的新家,他往年经常以加班或者出差为由一个人过。   骆书新性格偏冷,姜鉴离开之后更是越发的独了,太热闹的地方他待不惯。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要随着姜鉴回来而改变了。   骆书新:“去吗?”   姜鉴:“去啊!正好快过年了,咱们今年跟骆姐过,明年春节带着当归一家三口,后年买只拉布拉多回来,增丁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