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男护士穿进豪门生子文》作者:麦成浪   文案:   郁南当了几年产科护士,他打死也没想到,他接生过无数个宝宝,此时居然要自己生!   他穿越了,当晚就和人一夜春宵,没想到竟怀孕了。   郁南看着B超单,久久没有回过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   刺激。   不料单子被一个看起来又帅又矜贵的男人抽走了。   那男人阴着脸,将单子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男人:“打掉。”   郁南:“伤身。”   男人:“必须打掉,给你营养费。”   郁南:“孩子是你的?”   男人嗤了声:“不然呢?”   郁南很科学很严谨地质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   后来郁南才知道,他穿进了耽美生子文里,男人叫楚究,豪门新贵,是书中原主千方百计都要攀上的人。   这个孩子是原主费尽心思才搞到的。   但原书里孩子没能生下来。   原主过于患得患失,太想上位逼宫太紧情绪急躁,导致胎气不稳,结果孩子没了,生育能力也没了,人也抑郁了,最终成了圈中笑话。   郁南:“……”   楚究嘲讽道:“你以为,你生下孩子,我就会跟你在一起?”   海王郁南心想:你以为,我生下孩子,我就会跟你在一起?   但嘴上却可怜兮兮道:“这可是我的宝宝啊!亲爹不疼,亲爸还不爱,就太可怜了。”   后来郁南不想生,楚究却慌了。   豪门婆婆:“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一千万。”   内容标签:都市 甜文 穿书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南,楚究 ┃ 配角:预收《我炒菜养你啊[美食]》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董事长你别太爱!   立意:爱自己,爱宝宝,爱生命。   作品简评:   正义乐观的产科男护士郁南穿书后,变成了一心想鸡犬升天的豪门作精,穿书后郁南乐观坚强,用自己的本领在陌生的世界认真生活,无心作天作地,在和豪门霸总楚究笑话百出的互动中,楚究逐渐被郁南洒脱和冷淡吸引,被他的正义和真诚打动,楚究最终摘下有色眼镜,在他的影响下学会了真诚和包容,从一个冷漠深沉变成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本文是两个从小缺乏关爱但性格迥异的人相互温暖相互治愈的故事,文风轻松沙雕,主角互动甜爽,是一个相互温暖,相互依靠的温馨故事。 第1章 过了这个村   作为一个男人,郁南觉得,人这一辈子,第一,酒驾的车不能坐,第二,男人的嘴不能信,但凡做了一样,都会没命。   好巧不巧,两样他全占了。   他就不应该相信同事小张没喝酒,还上了他的车。   同为产科男护士,小张家里拆迁了,他递了辞职报告后,说要请全科室的人到米其林五星餐厅吃饭。   小张请吃饭当晚,郁南还在手术室帮忙抢救一个怀了四胞胎的产妇。   之所以说是帮忙,是因为这台手术原本是小张值班的,郁南已经值了好几天的夜班,按理今天怎么也得休息了。   但小张交了辞职报告,值班的小护士怀孕了,而且产妇怀着四胞胎,体重二百多斤,护士长只好让郁南上。   作为产科唯一的男护士,郁南没有推辞的理由。   郁南有资深打工人的觉悟,半开玩笑跟上司邀功:“没问题,不过领导,发绩效的时候想着点儿我的好。”   护士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少不了你的,辛苦你了小郁。”   还好产妇平安生产,母子五口平安,也不枉郁南鞍前马后地忙活了一晚上。   手术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郁南本已经可以下班了,但小孩早产,要进保温箱,产妇家属只来了一个,其他人还在外地正赶过来,他们家庭条件不太好请不起护工,她丈夫要照顾产妇,又要顾孩子,还要签各种各样的字,孩子没人管,急得团团转。   郁南默了默,留下来照顾四胞胎。   男人要给他磕头,被他拦下了,半真半假道:“你别这样,我们领导看到了我要被扣钱。”   男人连忙站直,再给他鞠了个躬。   护士长看他忙里忙外,就问:“还不回去啊,你亲戚?”   郁南笑着点头,“对。”   “胡说八道,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话,快点回去休息吧,让他们家属过来。”   护士长知道,郁南孤身一人,一出生就被抛弃在这家医院,哪来的亲戚。   郁南笑着说:“我这不是要挣一面锦旗吗,荣誉。”   护士长没再说什么,这不是郁南第一次义务帮助病患照顾新生儿,他当然也不是为了什么荣誉,虽满嘴跑火车没句真话,无非就是心软,看不得别人孤立无援。   护士长:“行了,也不是什么强壮的身体,早点休息吧。”   郁南有先天心脏病,从小被遗弃在医院产科,这事儿只有护士长知道。   好在凌晨家属赶来了,郁南交代清楚注意事项后,揉着酸痛的肩膀准备下班。   微信里八十几条未读信息,分别来自八个男人。   他们给他发了定位,都是约他出去泡吧喝酒的。   都说gay圈遍地都是0,1都不好找,但郁南身边常年都围着一堆1。   郁南知道这些渣1就喜欢他这种只撩不嫁的人。   他顶着一张初恋脸,明目张胆跟人谈谈恋爱,搞搞暧昧,喝喝酒,说说情话,亲吻拥抱时的脸红心跳,都是初恋的感觉。   醉意朦胧时想天长地久,清醒之后又心知肚明,不走肾也不走心,只走感觉,空虚中带点浪漫,若即若离真真假假的多好。   但郁南今天是累坏了,只想回去挺尸,不想去跟人周旋谈恋爱。   他回其中一个人的消息。   【我刚做完一台手术好累,好想睡觉,哥哥就让我好好休息嘛,我会想你的。】   郁南复制消息,一字不落转发给其他人,接而扔掉手机,换衣服下班。   半晌后,他接到了八个外卖小哥的电话,都是那些哥哥们顺手给他一些关怀,有的给他定外卖,有的给他送鲜花。   但没有一个说要送他回家。   郁南下了楼,看着鲜花和食物,回了消息。   【谢谢哥哥。很好吃。】   想了想又删掉,这么回还要去想花是谁送的,吃的是谁送的,太麻烦了。   他重新编辑。   【谢谢哥哥,下次不要这么费心啦,改天见~】   郁南打开所有的外卖盒,放在流浪猫投喂点,鲜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再毫不犹豫盖上盖子。   他们渣,他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人以群分罢了。   郁南正要回家,不料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郁南真的讨厌下雨天,一下雨,准没好事。   其实郁南不是天生这么渣,他也纯情过。   从护校毕业的时候,他和恋爱了三年的男友商量好了官宣出柜。   郁南和男友的感情很好,他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痣,男友说像黑色玛瑙,于是男友也去打了耳洞,带了个黑宝石,说这样就能和郁南永远在一起。   郁南当时是个直播平台的小网红,在直播间里唱歌,经常有十五万人左右在看。   说好了他唱完了歌,男朋友就出来两人官宣,然后接受粉丝祝福,HE。   那天下很大雨,男朋友说路上堵车,让郁南等他。   郁南等了好久,等得粉丝都不耐烦了,有人嘲笑郁南被放鸽子,郁南和人对喷800条后,他等到了一条消息。   【小南,以后我们都是要结婚生子的,对不起。】   手机在录频,本想秀恩爱的郁南,在十五万人面前直播失恋。   郁南难过了一阵子,断了网线关掉直播间跟玩命似的投身护理事业。   后来好友一语惊醒梦中人,“凭什么渣男能玩你,你就不能玩渣男,就你这模样,应该把渣男玩死,这么长情,白长了一张乍一看挺纯洁仔细一看挺渣的脸。”   从此以后,郁南体会到了玩渣男的快乐。   只要渣得快,悲伤就永远追不上。   郁南拉紧羽绒服领口准备打车回家,不料差点被眼前的车灯给闪瞎了。   他眯了眯眼睛,背过身去,身后的车就鸣笛,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是哪位哥哥舍得这么冷的雨天这么晚来接他?   有人喊他:“郁南!”   郁南回过头,车也熄了远光灯,他终于也看清楚了来人。   来人是已经辞职的同事小张,开着兰博基尼来的。   小张热情朝他招手:“等你下班好久了,聚会就差你了,过来,上车,试试我的新车。”   郁南收起手机笑着走过去,恭维道:“不错啊小张,人生直接开挂了。”   小张嘿嘿笑着,“来来来,上车。”   郁南刚想上车,闻到小张身上的酒气,皱了下眉就说:“你们在哪儿聚?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小张:“我没喝酒,他们喝,我沾上了,你看,我开过来不就好好的,路上车也不多,吃饭的地方也不远,没事儿,上来吧。”   郁南看了下网约车打车界面,还有18人在排队,想想便做罢,平时小张滴酒不沾,老实好男人的模样,估计没撒谎。   他坐上了小张的车。   小张拍着方向盘笑问:“兰博基尼,你不拍个照片晒朋友圈吗?”   郁南愣了下,刚想反驳老子那么虚荣吗,但想到平时自己的德行,笑了笑拿出手机随便拍两张,恭维道,“好车。”   毕竟同事了这么多年,两人相处得还不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小张有了钱,说话都有底气了,“你说,在产科当护士那么多年,真是没意思,这点工资,什么时候能买车买房呢。”   郁南附和:“是啊,穷啊。”   小张看着郁南,喉结微滚。   见到郁南之前,他没想过男孩子竟也能长得那么漂亮,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五官立体,卷翘的睫毛动一下都是风情,矜贵又脆弱,让人想保护,也让人想摧毁,好看得让人心猿意马。   小张别开视线,“郁南你要不找个有钱的哥哥交往,到国外结个婚定居得了,再领养个孩子,生活多美啊。”   郁南继续附和:“嗯,挺好。”   郁南是同性恋,整个产科都知道。   他也不避讳,想着努力挣点钱,玩够了之后,如果以后有能力对别人的人生负责之后,他就领养个产科的弃婴,让自己在这世界上有个家人,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但像郁南这种孤家寡人,家人是个奢侈品,不是说想有就有的。   小张沉默半晌,一只手忽然松开方向盘,抓住了郁南的手。   郁南眉头皱了下,抬起手,带起小张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张?这不是操纵杆,是我的手。”   没想到小张握得更紧了,“郁南,你跟我吧,我喜欢你好久了,以前没有钱不敢追你,现在我有钱了,我能养你,你跟我吧。”   郁南懵了,连忙甩开小张的手,“小张,你疯了吧,你有女朋友的啊,你女朋友怀孕了,你不是准备结婚了吗?”   他们是产科护士,他们见过多少女人为了将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倾尽全力闯一回鬼门关,小张还曾经两眼泪汪汪地在科室发誓要对老婆好呢。   现在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震惊了他八辈儿祖宗。   小张:“我送你出国,反正你也没有家人在世了,你在哪儿都一样,我每个月都会出国陪你,我不会让家里人知道的,我会养你的。”   郁南半晌说不出话来,回过神之后恶心得不行,这是什么品种的渣男?   他没家人在世,所以就要远走异国他乡?在哪儿都一样?   这是什么逻辑?   想包养他,又想结婚生子,还怕东窗事发,把他扔到国外去。   拆迁拆的恐怕不是他的房子,而是他的脑子。   郁南压抑心中的火:“你停车。”   小张没有停,反而油门一踩跑得更快了,“你今晚跟了我,这辆兰博基尼就是你的了,我不比那些跟你撩骚只会送送花买买奶茶的渣男强?他们只想骗你感情,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郁南快吐了。   老实好男人?去他妈的。   谁稀罕你的家?   郁南:“老子叫你停车!”   雨越下越大,小张车越来越快。   小张置若罔闻:“郁南,要不是刚才喝了两口小酒,不然我都没有勇气跟你表白。”   喝酒??   郁南脑子一片空白:“操!你他妈的停车!喝酒你他妈的还开车!傻逼!啊!!”   郁南还没骂完,嘭一声,兰博基尼撞树上了,郁南眼前变成了红色。   他发誓,等他醒过来,先报警把小张抓了,再抽自己两耳光。   叫他信小张没喝酒,叫他上了酒驾人的车。   *   郁南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icu。   可是灯光是粉的,沙发是皮的,床是圆的,味儿不是福尔马林和84消毒液,而是香薰的。   这是情趣主题房还是ICU?   或者是情趣主题的ICU?   难道是小张那个二五仔趁他昏迷没送他去ICU,而是来了这儿?   想直接上本垒?   很好,这种骗婚骗孕的渣男就割了吧,他以前陪前男友回老家参加葬礼,邻居得知他是护士,曾让他帮忙给公鸡阉割过。   阉割,在手法上应该大差不差。   郁南揉着昏涨的脑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才发现身边躺着一个男人。   灯光太昏暗,郁南有点散光,看不清男人的模样,但八九不离十是小张这个王八蛋。   他毫不客气地朝王八蛋的屁股踹了一脚,“狗东西,滚。”   狗东西吃痛闷哼了一声,缓缓翻过身来。   郁南也逐渐清醒,揉了下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男人的脸庞。   郁南吓了一跳。   嘶,不是小张。   男人很帅,五官立体,浓眉毛,薄嘴唇,即使闭着眼睛,也仍是一副薄情寡义的禁欲模样。   长得是他喜欢的样子,比他之前海里的鱼们都要帅。   男人眉头紧锁,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似乎很难受。   即便如此,他身上裁剪合体的西装仍平整,深色领带还紧紧扣着,但他四肢酸软,有气无力地扯着领带,他时不时吞咽,喉结跟着上下滑动。   郁南挑了下眉,这画面有点香艳。   男人缓慢睁眼,凤眼眼型显得冷淡,但微眯着,眼神朦胧,又显得多情。   他虚虚地哼了声,手轻轻抚上郁南的脸,拇指指腹轻轻刮了下郁南的嘴角。   只有把对方捧在手心,才能露出这般情难自禁的情绪。   郁南懂了,他跟那么多渣男周旋都提不起身体的兴趣,不愿意跟他们本垒打,不是他冷淡,而是没遇上极品的帅哥。   男人喃喃地说了句:“星河,不要这样。”   声音很低,但郁南听到了。   星河估计是个人名,是他捧在手心的白月光。   郁南低头笑了下,帮他解开紧扣着的衣领。   男人舒服地喘了口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要说人帅,全身都帅,连手都那么完美,劲瘦有力。   郁南心想,人总不能一辈子当处男吧,遇到喜欢的该上还是得上的吧。   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拿出和渣男周旋的本领,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漫天璀璨的星河没有,独有一轮南山白玉盘,哥,你要吗?” 第2章 我不剃度   南山白玉盘是那些哥哥们给郁南起的。   哥哥们给他吟诗: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说他像在南山的白月光一样干净皎洁,所以南山白玉盘就成了郁南的爱称。   郁南觉得这个形容中二又沙雕,但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嘛,玩的就是文艺浪漫。   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郁南话音一落,刚才还脆弱的男人眼眸一沉,忽然翻身,将他禁锢在身下。   郁南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已经蓄势待发,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狼。   郁南这才注意到他面色异常绯红,身体僵硬滚烫,最性感的地方比身体更坚硬,俨然一副可以一夜七次的状态。   一副吃了过量药剂的样子。   郁南见势不妙,伸手反抗,可男人似乎预判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头顶上摁,接而扯下已经松开了的领带,捆住了他的手腕。   动作之娴熟,像做了无数遍。   原来是极品渣男,玩的都是情趣。   郁南偏过头笑了下,低声说:“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放开我呀。”   男人冷哼一声,拼尽最后一丝理智从他身上弓起来,两人紧紧贴着的身体终于分开了一些。   男人:“应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没支撑多久,似乎药物更厉害了,他紧闭着眼睛甩了下脑袋,最后眼睛还没睁开,又跌了下来,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趴在了郁南的身上,滚烫的嘴唇还紧紧贴到了他的额前。   郁南被砸得有点疼,这人身高比他高,肩膀也比他宽,比他大了一号,顿时就把他遮个严严实实。   郁南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酒气之外的檀香。   郁南:“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男人痛苦地别过脸,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郁南,你到底给我下了多少药?”   郁南懒洋洋道:“哥,冤枉啊。”   “冤枉?你自己信吗?”   郁南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滚烫僵硬,眼神也越来越迷离,思想也开始变得不纯洁。   也是一副一夜七次的样子。   两人愈来愈粗重的呼吸交缠着,暧昧的气氛不停攻击他理智的防线。   郁南意识逐渐涣散,隐约中听到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控诉,“你也配?你这具身体,被多少人糟蹋过?”   听到这句话,郁南忽然想起初恋男友,订婚的前一天他突然来找他。   当时郁南已经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式各样的渣男之间。   初恋男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也是说的这些话,“你这具身体,现在被多少人糟蹋过?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舍得碰你,没想到你这么不自爱。”   初恋说完,就想强了他。   当时郁南觉得很好笑,初恋不舍得碰,不是因为多为他着想,而是从来就没想过以后跟他在一起。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他以后死缠烂打怎么办呢。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相互成全的爱情故事,毕竟郁南也不是省油的灯。   当时郁南一脚将前男友踹下床,再把两人之前在一起的照片发给了他的未婚妻。   后来初恋的婚礼黄了,他忍受不了GAY骗婚的名声,用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郁南之后,搬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   郁南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听到这种话。   他的手被绑住了,身子被人压制,全身就嘴还有点威慑力。   两具身体紧紧贴着,都是血气方刚的、还吃了药的年轻人,加上郁南蹭来蹭去,擦枪走火也是在所难免。   郁南眼眸一沉,修长的双腿绕上男人的腰,仰起头,亲了下男人耀武扬威的喉结。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   “谁说躺下面的就是被别人糟蹋?”郁南盘在男人腰间的腿轻轻蹭了下,“不行的那个才是被糟蹋的呀,哥。”   低低的嗓音魅惑十足,勾起了男人之间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郁南的脚掌沿着他的腿向下滑,蹭得西装裤面料沙沙作响,滑到脚踝处,脚尖撩了下男人的脚踝。   忽然,郁南的腿猛然被他捞了起来,用力往腹部压。   接下来势均力敌、少儿不宜的场面频繁上演,郁南双手虽然被捆着,但并不影响他发挥。   郁南觉得自己骨子里也是渣的,不然怎么第一次就那么会取悦别人。   不知何时,捆着他手腕的领带蒙住了他的眼睛,片刻后又套在了他光洁的脖颈上。   翻来覆去,到最后酣畅淋漓,谁先昏睡,谁后清醒都一概不知,说不清到底是谁糟蹋了谁。   最后,藏青色的领带随着衣物落到地上,像完成了使命一般,安静地等待着天亮。   *   在梧桐市,楚氏集团在老董事长周玉荷的带领下,盘踞房产、珠宝、日用品等领域多年,一直稳扎稳打,平稳发展。   新任董事长上任后,竟在日用品板块开拓了东南亚市场,东南亚的日用品一向以物美价廉的优势占据各个市场,没想到楚氏杀出了一条血路,把自家的日用品卖到东南亚,而且卖得比当地本土品牌还好。   除了产品质量过硬之外,楚氏集团的销售、营销、售后等等都做到了极致。   于是,年仅32岁的董事长楚究,跻身富豪排行榜前十,成为梧桐市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   因为还没有到当爸爸的年纪,所以九成九的网民都是他的老婆,网上老婆的数量堪比当红的流量爱豆。   虽然他行事低调,很少在公共媒体露面,按照成就和美貌成反比的世俗原则,网友都猜测他长得歪瓜裂枣土肥圆秃。   但又如何,老婆们不看外貌。   拿下了东南亚市场后,三季度的销售额出来了,看着翻番的利润,楚氏集团在自家的五星酒店举行了庆功宴。   当时楚究提出开拓东南亚市场时,还被其他在家是堂兄弟在公司是董事的人极力反对,现在答卷交上来了,狠狠地打一把他们的脸。   宴会十点结束,司机却等不到楚究。   楚究在商场上雷厉风行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但是个孝顺孩子,只要没有什么特殊事情,他都会回丹枫宫陪母亲,也就是楚氏原董事长周玉荷。   无奈之下,司机只好打电话给楚究的助手李信扬。   李信扬接到电话后也很奇怪,庆功宴上楚究露了个面讲几句话再挨桌儿敬酒之后就走了,怎么会没回家呢。   司机小心翼翼问:“领导他是不是有下一场?”   李信扬脱口而出:“不会。”   李信扬跟了楚究七年,各种各样的宴会参加过不少,正经宴会结束后的下一场有荤有素,楚究一概不参加。   楚究的下一场,若不是回公司加班,就是回家陪母亲,自律到令人发指。   回去加班李信扬不会不知道,回去陪母亲司机不会不知道。   李信扬让司机先回去,往公司打电话,但打了好几通,仍然没有人接。   李信扬和楚究联系上时,已经是隔日凌晨四点半。   今日要飞欧洲,李信扬要早起准备,看手机时,发现楚究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让他收拾好行李到酒店接他直接去机场,再送两套衣服到酒店里来,一套定制西装,一套180码的运动装,还有干净的内裤,两条。   李信扬不敢含糊赶紧收拾准备,直到去酒店的路上时才有时间琢磨——   楚究187的身高,常年健身,身材并不瘦弱,根本穿不下180码的运动装。   还有内裤,居然要两条。   有点暧昧。   李信扬摁住好奇心,把衣服送到了房间。   楚究穿着酒店的浴袍来开门,纵使李信扬知道非礼勿视,但楚究锁骨以下的草莓印浮在冷白皮上实在太过显眼,清冷禁欲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风流和性感。   李信扬的眼神不得不停留在他领口处几秒钟。   李信扬的第一反应是,左星河回来了?   不对,这次去欧洲谈判,楚究还有个私人行程,就是去参加左星河的音乐会,左星河还在欧洲没有回来。   楚究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也不遮掩,接过装着衣服的手提袋后对他说:“到车上等我。”   李信扬:“好,好。”   楚究拿了衣服换上,扎领带的时候手一顿,瞥了眼床上还在昏睡的人,接而面不改色地扎紧。   他嗤了声,到底是谁不行呢。   另一套衣服他扔在床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李信扬在车外等候,楚究过来时,他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领口。   楚究的衬衣和平时一样扣到最上面,可李信扬却看出了几分欲盖弥彰来。   跟了楚究七年,李信扬一直觉得楚究自律,禁欲,意志力坚定,即使身边莺莺燕燕花花柳柳,他都洁身自好,拒人千里之外,不为所动。   更不会发生一夜情这种事。   李信扬理解为他为了青梅竹马的左星河守身如玉。   较于李信扬的忐忑,楚究泰然处之,云淡风轻的,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说的事情的人是李信扬。   上了车,楚究给周玉荷打电话报了平安,说昨天晚上加班到了很晚就没回去,睡在公司,今早直接出发去欧洲。   李信扬隐隐听到周玉荷的人警告:“去欧洲不许去见那个姓左的。”   楚究道:“知道了妈,不去,放心。”   “你的堂兄闹离职,在我这里诉了半天的苦,说你现在再公司只手遮天,一意孤行,他待不下去了,怎么回事?”   楚究无所谓笑笑:“他如果再去叨扰您,您就说我批准他辞。”   周玉荷:“……”   楚究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私下冷漠自律,温文尔雅的外表却萦绕着天下老子最大的气场,唯独对自己的母亲毕恭毕敬温声细语。   毕竟在楚家,楚究这一脉的人丁不旺,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不容易。   楚究挂了电话,李信扬还在神游。   楚究:“李助理。”   李信扬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打开电脑开始汇报准备工作。   欧洲的行程为期一个礼拜,李信扬一一给他过了一遍,楚究没吭声,即是没疑义。   李信扬合上电脑,几度欲言又止。   楚究:“还有事就说。”   “楚董事被您撤职下放到子公司,很不满意,天天回市场部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市场部部长顶不住压力,就跟我反应了这个事。”   “闹什么,菜是原罪,”楚究嘲讽道:“下次让市场部直接找安保,就说是我的意思。”   李信扬:“好。”   “还有事?”   “没了。”   楚究闭目养神,应了声,“嗯。”   李信扬合上电脑,悄悄打量他,除了小草莓之外,老板的嘴角也破了。   留下的证据都很疯狂。   楚究忽然开口:“看什么?”   李信扬收回眼神:“看……”还有没有更加能够还原现场真相的证据。   但李信扬千万是不敢这么说的,于是改了口,“看来昨晚您没休息好。”   楚究滚了下喉结,再紧了紧领带,没回答他的话。   李信扬再瞄两眼。   楚究撩起眼皮看他:“意外?”   楚究向来明察秋毫,任何露出蛛丝马迹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李信扬点了点头,“有点。”   楚究又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开口:“我没剃度,不戒色。”   李信扬脑子里有片刻空白,随后反应过来。   他并没有想到楚究会回答他的话。   不过老板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对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其实是相当满意的?   幸好汽车正路过减速带,不然司机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掩饰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颤抖的手。 第3章 拿花堵你   楚究坐上私人飞机飞欧洲时,郁南才醒来,眼眸一转,首先看到了那条见证了一切的藏青色领带。   各种热辣香艳的画面涌入脑子时,郁南呆了呆,但并没有多懊恼。   男人么,总要经历第一次,况且他已经25岁了,是该结束这清白之身了。   而且第一次体验那么棒,一晚上爽了那么多次,也算是赚到了,昨晚他特意摸了下那男人的肌肉,八块腹肌齐整整的,臀大肌紧实有力,就那个腰力,啧啧,没话说。   虽然对方是个陌生人,但竟有种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出来,郁南枕着胳膊笑了笑。   算下来应该是他蓄意勾引,把人家给强了。   这叫什么,叫一见钟情,啊不,应当叫见色起意。   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渣了呢。   爽是爽了,但身子很虚很累,毕竟被车撞了之后,又翻云覆雨了一个晚上,累是自然的。   他起身穿衣服,才发现衬衫扣子全掉了,裤子更是撕成了两半,撕口处的线头乱七八糟的,可见撕的时候有多不择手段。   郁南气血上涌。   靠!莫非是个八百年没开过荤老流氓!   男人已经走了,郁南下了床径直走进卫生间,冲了把脸对着镜子那一刻,庞大的信息量不停地涌入了脑子里。   脑海里涌入前世记忆。   他站在黑夜里,看着奔驰的兰博基尼里另一个他和小张在争吵,兰博基尼撞到了大树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久后,市民报警,警察、消防员和120都来了,火很快就灭了,消防员从车里挖出两具焦黑的身体,120连忙冲过去。   医生当场宣告两人均已无生命体征。   哦,他和小张都死了。   果然渣男都不得好死。   接下来,有钱的小张葬礼风光大办,小张的父母哭得昏天黑地,他的两个哥哥倒是没多伤心,似乎走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少了个跟他们分房子的人。   而郁南没有钱,也没有家人,不能风光大办,科室的同事用他今年的年终奖和剩下的工资买了块墓地,就把他葬在了公墓里,墓碑上的照片就用他护士证上面的照片。   那晚老婆生了四胞胎的男子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锦旗放在他的墓前,再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消失了很多年的前男友也来看他了,孤身一人来的,带着他最喜欢的郁金香,摘下右耳的耳钉放在他的墓前就离开了。   所以,他死了,那么,现在镜子里面的人又是谁呢。   郁南侧过头,右耳耳垂有个小小的痣,是他自己的身体没错。   郁南哑然失笑,原来他穿越了,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穿越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毕竟他到哪儿都是孑然一身,但是故事一开始就这么刺激香艳,实在是太过狗血。   但自己也不亏吧,毕竟对方,啧啧,各方面都是精品。   郁南觉得自己真的有渣的基因,贞节牌坊什么的不太重要,正在琢磨着怎么离开酒店时,郁南发现老流氓还算个人,给他留了套衣服。   他穿戴整齐,凭着记忆回到了家。   所谓的家,是个精装的四十平复式公寓,收拾得干净整洁,并不是他现在能住得起的样子。   房东催缴水电煤的单子有点多。   客厅里有几把乐器和一台台式电脑,还有些设备。   这些设备郁南都认识,以前他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唱歌博主,这些是直播唱歌的设备,不过这些设备比他原先那些高级多了,出来的音效肯定不错。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里的事业支线是小主播,和他没当护士之前一样。   他登上直播账号,粉丝数量是非常不吉利的250个,而且评论区惨不忍睹,全都是叫他闭嘴的,看来他唱得是真难听。   闭嘴正好,郁南也不怎么想唱歌直播了。   他往下拉,还有他拉二胡的视频,也是惨不忍睹。   他怎么什么都敢往上面传,估计真的是靠拉架撕逼博眼球的人设。   郁南还发现客厅的角落里有把二胡,他拿起来拉了两把,技能没丢,拉得依然动听。   行吧,就凭着技术,再来一支唢呐,街头卖艺也能活得下去。   他默念:“怀孕周期从末次月经第一天开始算,总共四十周,三十七到四十二周为正常孕期,四周能看到卵黄囊,六周有胎心,B超能看得到,前期HCG翻倍,十二周之后定期产检。”   郁南舒了一口气,幸好所有的技能都跟着穿越过来了。   他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但不知道人都想什么样,就像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部小说,细节并不知道,回想起来大纲都表述不完整,只知开头和结局。   来电的是个叫张鹏的人。   张鹏是他在这个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电话一接通,张鹏兴奋的声音传来,“小南南,偷到了吗?”   郁南:“偷什么?”   “人类的小蝌蚪啊。”   郁南困意醒了一半。   郁南:“啊?偷?没偷啊,我……”偷那玩意干嘛?   张鹏:“没偷,那,是做什么不可说的事了?”   郁南明白了,张鹏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   他心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敢做就敢当呗,要是昨天晚上那人找上门来让他负责,也可以商量给人家赔点钱。   郁南:“嗯。”   “卧槽啊牛逼!!那你赶紧过来我这里啊!你还想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了?”   郁南:“?”   ???   吧嗒一声,郁南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的三观和手机屏幕一样,碎了。   *   和郁南此时的震惊和忐忑不同,楚究带着团队来到了欧洲后,立刻开始工作。   这次来,主要是想争取该品牌医疗器械的生产和销售的资格,楚氏已经建好了生产线,技术人员已经配备齐全,已经投入很多成本。   而该品牌刚出了一项新技术,还没投入大批量生产,楚究先行一步,把生产线建了起来。   当然,他这一决定,当然受到了楚氏董事保守派的强烈反对,理由很简单,拿不下欧洲那边,这座工厂就成了摆设,那些高薪聘请的技术人员也变成了吃空饷。   正如他的堂兄楚城所说,他在楚氏现在是只手遮天一意孤行。   楚究并不理会,强势前行,用一句“菜是原罪”堵了所有人的嘴。   合作整整谈了快一个月,每天的会议从早上开到了晚上,楚究全程用流利的外语阐述楚氏的优势,对于甲方的提问也是对答如流,一个人单挑对方八个,即使对方故意刁难设陷阱,也仍保持思维清晰,沉稳如常。   每天口干舌燥,回到酒店润喉糖一含就是一整夜。   最后,项目终于拿下来了。   签了合同,楚究和对方握手。   李信扬终于松了口气。   难怪楚究总说那些保守顽固的董事废物草包。   欧方代表问楚究,“如果不把项目给你,你做的这些不都白费了?”   “我们国家有句俗语,机会都是留给有时间准备的人,”楚究笑了笑说:“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信心,合作愉快。”   楚究不卑不亢,从容自信,也难怪他总是说那些顽固派是废物草包。   欧方代表要尽地主之谊,邀请楚究去度过美好的周末。   楚究拒绝了,“周末要去听一位朋友的大提琴演奏会,如果您感兴趣,我很高兴,也很欢迎。”   “大提琴?”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暧昧笑笑,“是楚先生心底那位白月光吗?”   楚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避重就轻,“您很了解我。”   “当然,我们也要了解我们的合作伙伴,楚先生的深情真是让人动容。”   楚究:“谢谢。”   楚究和欧方代表告了别,李信扬定了晚餐。   拿到了这么大的项目,李信扬很兴奋,而楚究则很淡然,还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李信扬举香槟竟他,“老大,一会儿回酒店好好休息,您辛苦了。”   楚究跟他碰了下杯,“一会儿去听大提琴演奏会。”   李信扬默了默,“真去啊?老领导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去了。”   楚究温文尔雅地切着牛排:“帮我定一束玫瑰,不要落款。”   李信扬作罢,楚究做决定的事情,九头驴都拉不回来。   李信扬:“这帮老外真是厉害,连你和大提琴家的事都能查到,看来对你做了事无巨细的调查。”   楚究淡然一笑:“我刻意的。”   李信扬有点懵了。   六年前,和楚究青梅竹马的左星河抛弃了楚究,前往国外追求梦想去了。   在外人看来,左星河是楚究心中的一道疤,提不得,也碰不得。   李信扬太过震惊,以至于嘴比脑子快,“为什么?”   李信扬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然而楚究心情不错,回答了他的话:“欧洲人都愿意相信浪漫的故事,看来效果不错。”   李信扬又再次震惊,传言中无人敢碰的伤疤,竟成了交易的筹码?   李信扬一时分不清他和左星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个故事。   但老板的心思谁能懂呢。   吃完饭,李信扬把楚究送回酒店,随后他定的花也到了。   很大一束玫瑰,没有落款,但有个小盒子。   楚究拿出来问李信扬:“这是什么?”   李信扬沉默。   楚究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两盒安全套。   楚究抬眼看他。   李信扬旁敲侧击:“是这样的老大,我表哥呢,前段时间跟一个男的结了露水情缘,没做安全措施,不料那个男的怀孕了,现在闹着让我表哥负责呢,我还有一个朋友,和外国一个小哥哥在一起,染了病。”   李信扬战术性停顿,希望楚究能听明白他的暗示。   毕竟这男人啊,一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情爱之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   可是楚究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论从安全角度,还是健康角度……对吧老大。”   李信扬这番好心,倒是让楚究想起了那天晚上。   这段时间忙于工作,倒是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那人自以为技巧高超,其实青涩笨拙,明明臊得满脸通红,却还逞强不甘下风,脾气很倔,嘴很硬,小身板却很软。   人长得漂亮,技术却不怎么样。   楚究对情爱之事没有太大的渴求,但那晚却爽到忘了做安全措施。   即便如此,这并不影响他将此事定义为“阴沟里翻船”。   楚究撩眼,把小盒子塞回李信扬的怀里,“秘书办公室的郁南,开除。”   这回轮到李信扬震惊了。   “老……老大,你前些日子就是跟他……那什么吗?他……他有生殖腔,而且……”   楚究:“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李信扬深吸一口气,不带停顿说完整话:“他是你的小迷弟曾经在车库拿花堵你甚至请求你捐精给他他要给你生儿子的那个啊!” 第4章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公鸡   这段时间不仅楚究把这一夜露水情缘忘到九霄云外,郁南也是。   他甚至都还没获得原主曾经在车库拿鲜花堵楚究,还说要给楚究生儿子的记忆。   楚究在欧洲忙,郁南也在公司忙了。   张鹏的电话颠覆了他的三观,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吸收,一个叫周亚兰的女人给他打了电话。   郁南接起,还没说话,那端暴躁的女声传来:“郁南!你干什么!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上班!别以为总裁出国了你就可以偷懒!你辞职报告交了吗?再不来我算你旷工!不想干就说,我下个月打报告把你开了。”   他现在是楚氏集团秘书办公室的员工,业务能力一般,主要干些杂活,端茶倒水布置会场打印文件,说好听点是小秘书,说难听点就是打杂的。   他刚毕业没多久,入职还不到三个月,因为秘书办一个女同事回家生孩子了,那个女同事刚好是他的师姐,他才顶上的,用处大概就是提升秘书办的平均颜值。   他能进入楚氏集团秘书办,一是运气好,二是秘书专业应届毕业生的身份,三是颜值,毕竟秘书团队也是企业影响。   反正不是才华。   周亚兰是公司秘书办总监,他的直接上司。   周亚兰想开掉他好久了,但楚氏现在正在拓宽国际市场,整个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愿意在人事调整方面浪费精力。   何况郁南主要干些不用脑子的杂活,她现在没精力去处理他。   至于周亚兰为什么想开他呢?当然是他表现太差。   但郁南知道,和直属上司直接作对,那就是跟钱过不去,而且楚氏是大企业,大树底下好乘凉,他当然不能让周亚兰打报告开除他。   作为一个清醒的打工人,郁南当然明白,无论在哪个世界,要活下去,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他总归不能靠这个只有250个粉丝的直播间生活。   他真诚道了歉之后,麻溜儿上班去了。   郁南赶着到公司的时候,周亚兰在给秘书办的人开早会。   周亚兰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和他的护士长一样。   周亚兰看到他的眼神,就像老板看到了总是请假旷工绩效为D的员工一般,恨不得立刻让他滚蛋。   郁南之前当护士的时候,在职业道德、工作压力、穷三重驱动下,他不得不成为卷王。   除了“三八”红旗手和“巾帼标兵”两项荣誉受到性别限制之外,他各项荣誉都获得过,此情此景他当然知道怎么做。   当前还有什么比保住工作更重要的事情吗?   没有。   生孩子都没有。   他一脸愧色地朝周亚兰点了下头,抱着本子走到座位上去了,而后腰杆子挺得笔直,认真看着周亚兰。   周亚兰像见了鬼一般,用看靠作弊考得一百分的学生的眼神看着他。   想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郁南面不改色,职场菜鸟要保住工作,态度首先要端正。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是个帅气的笑脸人,周亚兰没再为难他,示意他坐下来,继续布置本周任务。   郁南认真听着,逐条记了下来。   打杂秘书的工作和护士的工作天差地别,他穿越过来,不能明目张胆去问,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中找到一些常识性的知识。   会议结束,周亚兰说:“大家好好干,董事长回国之后不会亏待大家。”   郁南认真点了点头,也跟着同事一起鼓掌,态度端正得像上台领奖的小学生。   周亚兰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他的笔记本,“都记下来了?我看看?”   郁南老老实实交出笔记本。   周亚兰怔了下,本子里确实有条有理地记录每项工作,她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走了。   郁南心想怎么领导还检查工作笔记呢。   他往前翻了翻就明白了,笔记本先前记的都是小漫画,什么植物大战周亚兰,黄金矿工江伟光……   全是DISS同事的。   创意虽然不错,但画得还真一般。   郁南合上笔记本,决定重新换一个本子。   一散会,郁南刚准备开始忙碌,黄金旷工江伟光过半开玩笑问:“小郁,你不是说,过了这个周末就把辞职报告甩张姐脸上吗?”   郁南认真看了眼张伟光,还真的有点像剃了胡子的黄金矿工。   郁南:“有吗?”   江伟光:“当然有,你周五早退的时候被张姐撞上了,你说,过了这个周末,她周亚兰就得对你像对老板娘似的点头哈腰。”   郁南:“……”   这么霸气外露的话确实像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职场菜鸟说出来的。   但这个事儿不说清楚,整个办公室可以笑话他一辈子。   郁南老老实实收拾材料,一副为现实低头的样子:“哎,原本以为家里要拆迁,能扬眉吐气一把,这不是没下文么,所以还得好好搬砖。”   秘书办的人跟领导打交道惯了,都是人精,虽然郁南很废材,但都知道存在即合理的道理,不再细问,一笑而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各自忙去了。   郁南松了一口气,人设的转变有了个充分的理由,也省得花心思去应付别人好奇为什么他的工作态度会来个360度大转变。   很快,拆迁失败言论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同事偶尔会闲话两句,但郁南充耳不闻,埋头认真工作。   秘书办的工作是忙碌和繁琐的,虽然对面总裁办公室紧闭着,但秘书办的人几乎屁股不着凳子。   前段时间日用品板块在东南亚的销售额创新高,东南亚有代表团来公司交流,秘书办正在忙接待工作。   郁南20岁从卫生学校毕业,干了快5年的产科护士之后,这点工作量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之余,他主动当卷王,去问周亚兰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周亚兰虽然还是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但工作实在太过忙碌,也无暇顾及,就交给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当然,郁南完成得都不错。   一个星期下来,周亚兰看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刀了。   周五下午总结例会,苦了一个星期的脸的周亚兰终于轻松了些。   “我们这周任务完成得不错,董事长下周就回来了,他看到我们的工作成果一定会满意,大家辛苦了。”   郁南认认真真听着,比幼儿园小朋友都认真。   周亚兰:“特别表扬郁南,工作态度转变很大,请继续保持。”   郁南谦逊地点了点头,同时松了一口气。   当了一个星期的卷王,工作好歹算是保住了,这份工作工资虽然不算太高,但能交得起房租。   他自知自己并不太聪明,毕竟当年高考只考上了三本,他也没什么过人的才华,踏踏实实上个班领一份薪水过好小日子就满足了。   就这么早九晚五地卷了一个来月,郁南拿了绩效A,发工资之后心情愉悦地下了班,刚出公司大楼就接到了张鹏的电话。   张鹏:“明天早上八点,别忘了来我这儿做个B超,一个多月了,应该受精了,受精卵应该着床了。”   郁南脚步一顿,下意识捂住小腹,有点无语。   这个月过来,他跟个正常的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一样,除了干饭就是打工,矜矜业业搞钱保饭碗,比生产队的驴还要积极,回家倒头就睡,加上男人不会生孩子的惯性思维,他都忘了他也能怀孕,而且貌似还费尽心思怀上某个人的孩子这个事。   *   虽然男人能怀孕很离谱,但本着科学严谨的医学精神,郁南赶在早上八点之前来到了张鹏的诊所,探一探究竟。   这么赶早并不是郁南多积极,而是张鹏说八点之后他的B超机要接客赚钱。   张鹏原先是个产科医生,是郁南的远房表哥的远方表弟,比郁南大五岁,算起来是郁南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兼朋友。   因为多次违规给病人透露胎儿性别,张鹏被医院开除了,于是他开了个私人诊所,请了几个退休老中医,平时给人看看感冒发烧。   当然私下里还是会给人看胎儿性别。   还有,能给帮男人手术,类似做试管婴儿,但试管婴儿是导入受精卵,他是导入精子,说是一般男人的管子比较窄,小蝌蚪不好游进去。   张鹏的诊所已经等待了不少小腹微微隆起的人,有男有女,看来张鹏的诊所生意不错。   郁南本能好奇地看向大肚子的男人,那些人神色如常,和常人无差,看来在这个世界,男人怀孕虽然小众,但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张鹏在他肚皮上涂上耦合剂,检测探头在他肚子上游走,一边看一边啧啧啧地咂嘴。   郁南躺在病床上,脑子还有点乱:“我是男性,没错吧。”   张鹏:“怎么,还要我给你检查一下前列腺?”   郁南:“那怀孩子这种事,怎么能呢?”   张鹏瞥了他一眼,“之前不是给你检查过了吗,你很幸运,子宫是天生的,能排卵能着床,不用安装人工子宫。”   郁南震惊了,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如此疯狂,“这玩意男的也能长,还能安人工的?”   张鹏:“那当然了,不然你让那些想要孩子的夫夫但却不孕不育的男人怎么办?总归不能去骗姑娘生一个或者代孕吧,上天待你不薄,你自己长了一个。”   郁南:“……”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也很先进,他是穿越到了好几百年后吗?   人类是发生了什么基因突变吗?   假如他能穿越回去,一定要带上这项技术,说不定能拿个诺贝尔生物学奖。   张鹏:“不过也有男人不能生的,你得长那根输卵管才行,比如我这种直男,比如那种纯1就不长,上天待你不薄,长了个子宫,还长了输卵管,还挺粗,不会堵。”   郁南:“……”   他打死都没有想到,“还挺粗”这三个字有朝一日能用来赞美男人除了那里之外的其他部位。   通过张鹏一顿科普,郁南明白了,他是受中极品,生孩子的天选之人,像他这种纯天然能孕育生命的男人并不多,在同性可以结婚的时代,他这样的在gay圈是个宝贝。   他容貌不变,但身体结构改变了,能生娃。   而且在这个世界男人生娃,还是件挺受人尊重的事。   郁南躺在病床上感慨:“原来男人也能生孩子。”   张鹏:“那当然,男女平等。”   “……”郁南对男女平等有了新的认知,不过好像这样才是真的男女平等,男女都能生,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他不相信那个男人那么牛逼,能一炮打中目标,长得帅,小蝌蚪不一定游得快。   况且这个礼拜过来他加班加点,非常不利于受精卵着床,哪有这么容易怀孕。   那么容易怀孕,哪还有那么多不孕不育的。   况且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没有。   张鹏敲了下键盘,电脑里传来咕咚咕咚咕咚的声音。   这声音郁南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胎心。   郁南有点恍惚,抬头看电脑屏幕,而后眼神顺着电线往下看,看到了B超的探头。   B超的探头在他肚子上扫没错。   他肚子里传出胎心声音也没错。   张鹏收拾仪器,一边打印B超单一边下结论:“嗯,你有了,胎心150,目前很健康。”   “嗯?”   那人长得帅,小蝌蚪游得也快??   “这么快就有胎心?”   “你的受精卵已经着床一个月了。”   “……”离谱。   张鹏打出一张B超单子递给他,“到我办公室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开点安胎药。”   郁南接过单子,头有点疼,跟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   张鹏:“这周你忙什么呢,怎么都不来看一下。”   郁南没好意思说自己为了保住工作压根儿就忘记了怀孕这件事,就说:“打工搞钱呗。”   张鹏笑了下,“有了这个孩子,你还打什么工啊?富贵一生了,到时候别忘了哥们我啊。”   郁南有点不解,难道这个世界还能卖孩子?法律呢?   他问:“怎么?男人生的孩子,能卖个好价钱?”   张鹏一脸无语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孩子。”   郁南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但那天晚上也算是两情相悦,他总归不能舔着脸赖着别人让别人负责吧,毕竟那天晚上自己也挺主动的呢…   这该如何收场。   他真的怀孕了。   郁南突然想起之前孕期丈夫出轨的产妇在进产房前,指着老公的鼻子骂:“渣男!以后科技发展,让你们渣男都怀孕。”   郁南当时正同时和8个男人搞暧昧,怪不得听到这话时有点心虚,原来这是一句诅咒。   哎,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公鸡能不能下蛋。 第5章 之前你是处男   郁南在张鹏的诊所里头疼时,楚究已经上了回国的私人飞机。   那晚李信扬跟他说起郁南在地下车库堵他还送给他花,他刻意回想,完全没有印象,而且这种事李信扬会处理好,所以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当晚,李信扬载着他到了音乐会现场,楚究并没有买很靠近舞台的票,而是在遥远的看台。   从落了座到演奏会结束,两个多小时里楚究一语不发,眼睛看着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平时工作的状态差不多。   台上的左星河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抱着大提琴的神情如痴如醉。   看来他梦想实现了,在世界级的音乐殿堂开自己的演奏会。   演奏会散场,左星河用流利的外语致谢,声音颤抖,难免有实现梦想的激动情绪。   楚究起身,通过VIP通道到了后台,把花托给了工作人员送给左星河,人就走了。   李信扬问:“老大,不见一面吗?”   楚究反问:“不是见过了吗?”   李信扬没法反驳。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车上。   李信扬不敢说话,他也没多少恋爱经验,心里面没有常驻白月光,不知道爱而不得是个什么心态,生怕说错话触了楚究的逆鳞,连步伐都比谈工作时小心翼翼。   车里还萦绕着玫瑰花香,有两片花瓣留在车里,楚究捡起一片端详。   李信扬大概懂爱而不得是什么心情了,大概就是花送出去了,人不敢去见,只敢远远看着,现在对着遗留的花瓣暗自神伤。   李信扬正在组织语言安慰他,楚究突然开口,“当时那个在车库拿花堵我的小秘书也是用的玫瑰?”   李信扬:“?”   您不是在伤心吗?   楚究:“有刚才那束大吗?”   李信扬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这有什么值得攀比的吗?   他回答:“……没有。”   “这样,”楚究将花瓣扔进垃圾篓,再用纸巾擦了擦指尖:“那周一开了他。”   李信扬:“?”   李信扬搞不清楚这内在的逻辑了,难道比这束花大就不开了吗?   李信扬有很多疑问但是不敢问,楚究也没再提此事,但作为得力助手,李信扬还是下手去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毕竟这个事情是要摆平的,摆平之前得知道前因后果。   两人整好行囊,坐上私人飞机回了国。   楚究的私人飞机刚落地,郁南爬上楚究床这件事来龙去脉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郁南的详细资料齐整整地发到了李信扬的手机上。   楚家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候,李信扬在回去的路上看完,总结了下,大概就是一个不想努力的年轻人利用下三滥的手段爬上总裁的床,企图少奋斗三十年的事。   而且郁南真的怀上了,就在他朋友的私人诊所里做的B超,甚至连胎心150都查到。   李信扬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原来一夜情真的会怀孕!原来追着让他表哥负责的男人有可能不是无理取闹。   李信扬原封不动地转发给楚究。   楚究翻了翻,还是面无表情,和在演奏会上听音乐的神情无差。   楚究扔下手机,闭目养神,“挑重点的说。”   李信扬:“他无亲无故,性格孤僻,要好的朋友交张鹏,开了一间诊所脸鹏程万里诊所,没交过男朋友,才毕业就到秘书办去上班了,回去生孩子的小周是他学姐,哦,他还和一个直播平台签了约,但只是个只有250个粉丝的扑街。”   李信扬上一次这么调查一个人的背景,还是针对强劲的竞争对手。   楚究不说话,就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李信扬:“他怀孕了,就在鹏程万里诊所查的,胎心150,那晚用的药也是在那里开的,这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算计好的。”   重点大概就是这些。   李信扬汇报完,楚究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李信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对策吧。   这对策还得老板自己想,李信扬确实帮不上忙。   无论多难缠的客户,李信扬总是有办法对付,但遇到像遇到这种敢把脸别在裤腰子上,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给楚究生孩子的奇葩,李信扬真的没办法。   楚究忽然开口:“胎心150是什么意思?”   李信扬:“?”这是重点?   老板这段时间的关注点很奇怪。   但这确实也触及了李信扬的知识盲区,他耸了耸肩摇摇头。   楚究:“你不知道?”   李信扬:“不知道。”   楚究看向驾驶座问:“贺叔,你知道吗?”   贺叔名叫贺建,已经五十三岁了,之前给周玉荷开车,一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曾有对家想制造车祸害死周玉荷,他还救过周玉荷额命。   后来楚究上任后,楚究要不自己开车,要不李信扬开车,贺叔本想辞职,但这个年纪找个体面工作有点困难了,而贺建的大儿媳妇刚生娃,二女儿还在读大学,楚究就让他去丹枫宫当家庭司机,待遇不变。   不得不说,楚究虽平时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对曾经在楚氏兢兢业业的员工都不错,当然,对那些摸鱼混日子的人也极不客气。   贺建笑着说:“胎心就是肚子里的孩子的心跳,频率150。”   楚究:“跳这么快?”   贺建:“是啊,小宝宝和我们不一样。”   兜兜转转,贺建年轻时再沉稳,现在也到了短忆苦思甜语重心长的年纪,刚才的谈话他听了个大概,年龄使然,他捕捉到的关键字是“没交过男朋友”和“怀孕”。   贺建半开玩笑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没交男朋友就怀孕,大肚子可是要浸猪笼的,男的太浪荡不负责任以后娶不到老婆。”   李信扬不可控制地咳起来,刚想提醒贺建好好开车,没料到楚究冷不丁开口,“这么惨。”   贺建:“色字头上一把刀,年轻人还是洁身自好的好,要人人都像我们大少爷一样自律就好了。”   李信扬纳闷,贺叔是怎么做到每一个字都精准踩雷的。   李信扬悄咪咪地看了眼自律的大少爷楚究,心里七上八下的,嘴却说不出话来,刚想提醒贺建不要再多言,不料楚究好脾气道:“贺叔说得是。”   贺建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也自觉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就专心开车。   车厢再次安静下来,直到回到丹枫宫,都没人再说话。   李信扬暗暗做决定,一定要在楚氏兢兢业业,老了退休了在楚究的雷区蹦迪也没事。   楚究下了车,对李信扬说:“明天再辛苦一下,和我去一趟诊所。”   李信扬懂了。   鹏程万里诊所,危。   这个名字一看就比较适合开旅行社。   李信扬:“您亲自去?”   楚究还是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扑克脸:“嗯,得负责。”   李信扬:“?”   *   而在旧社会要被浸猪笼的郁南想了一个晚上,隔日一大早又拿着跑到鹏程万里诊所找张鹏。   张鹏倪了他一眼,“你的娃很健康,倒也不至于跑那么勤,平常心。”   郁南啧了声,悄咪咪问他:“能打掉吗?”   张鹏:“你打掉干什么?”   郁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具体为什么,他还没有记忆,可能要接触到孩子亲生父亲的名字才会唤醒记忆吧。   郁南:“你管我呢,你就从医学的角度上评估一下,我能不能打掉。”   张鹏看了他一眼,“我建议你别作。”   “我不是作。”   张鹏还真的认认真真跟他评估了下,“男性生殖腔只能生两个,打掉后再孕同一个人的孩子的概率只有20%,再孕别人的孩子概率只有40%,所以大概率是不孕了。”   “这么惨?”   “嗯,毕竟你不是女人,只是个男人。”   郁南:“男女还不是太平等啊。”   两人刚结束对话,小护士就到他办公室里来,欣喜又略慌张地跑进他办公室里来,“张医生,有人找。”   张鹏:“谁啊,你这幅表情?”   小护士:“俩帅哥,突然觉得咱们诊所蓬荜生辉。”   张鹏:“……叫他进来吧。”   郁南:“要我回避吗?”   张鹏:“不用,你坐那儿就好。”   郁南拿着B超单子坐到角落里端详起来。   张鹏的办公室里走进来了两个人,郁南抬眼看了眼,怔了下,而后在心里吹了口哨。   哇哦。   帅哥。   那晚露水情缘的男人。   郁南有点惊讶,对方何许人也,竟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不过纵使心里千百般种情绪,郁南还是要极力掩饰的,毕竟对方淡定得跟失忆了一样,没有过多的情绪。   如果他情绪起伏太大,那他不就占了下风了吗。   男人活着不就那点尊严和面子吗。   郁南暗地里较劲,明面上云淡风轻地撩了下额前刘海回视他。   正想藏起B超单时,男人朝他走过来,另一个走到张鹏面前客气道:“张医生,耽误几分钟。”   张鹏:“好好好,他们聊,走,我们回避。”   郁南看着他喉结下紧扣的衬衫和领带,莫名其妙就想起那天晚上的关键道具,那条藏青色的领带。   他今天带的也是藏青色领带。   郁南情不自禁吞了下口水。   他刚想不着痕迹地收起B超单,不料却被来人抽走了。   他一弯腰,郁南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股檀香,和那天晚上的味道一样。   郁南露出个甜美的笑容,还没开口,男人情绪稳定地开口:“打掉。”   郁南坐着,他站着,无形中有了强烈的压迫感。   他将手中的单子揉成一团,眼神一直看着郁南,随手一扔,纸团准确无误地掉进了纸篓里。   郁南目光顺着纸团走,纸团吧嗒一声落地时,他抬了抬眉,托着下巴轻声道:“哇哦,厉害,投得超准。”   惊讶、欣羡同时又带点崇拜的语气,一般男人都会缴械投降的语气。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能让男人听到。   可男人似乎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重复一遍,“打掉。”   郁南可怜兮兮道:“伤身啊。”   男人:“你没那么金贵。”   哦,原来不是来让他负责的,而是来对他负责的。   郁南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名字,脑子还没启动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可对方傲慢的态度让他很反感,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可以这样呢。   两人都是成年人,做都做了,说明他也是个GAY,而且自己模样也不差,不至于嫌弃成这个样子。   估计对方是怕自己死缠烂打赖上他了吧。   郁南手搭在肚子上,垂下脑袋道:“这可是个小生命啊。”   平静的语气中适度掺杂着委屈和可惜,不难立起善良心软的人设。   楚究垂下眼皮,抽了张纸擦拭揉过B超单的手指头,“你要多少钱?”   郁南愣了下,对话至此,他大概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想必一定腰缠万贯,浑身铜臭味才会用金钱衡量生命。   想必一定聪明绝顶能力卓群,才会如此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站在云端看人似看蝼蚁。   郁南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道:“那你说,值多少钱?”   男人冷淡道:“想好了报个数给我。”   郁南无所谓笑笑,然后真诚求解:“为什么打掉?为什么不生下来,你给抚养费就好了,价格差不多。”   男人终于撩起眼皮正眼看他,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郁南扬了下眉。   听听这优越感,家里若没个金矿山,都说不出这么厉害的话来。   这人虽帅,穿上衣服冷漠禁欲,脱了衣服性感无比,比他以前的那些哥哥强一百倍,而且活也不错。   可是,他的性格真的一点都不讨喜,都是出来玩儿的,性格不好,嘴讨厌,自以为是真的很败好感。   被看扁真的很不能忍,男人奇怪的胜负欲又被无情地勾了起来。   郁南蹭地站起来,直视对方,虽然身高还是矮了对方一截,但身高不够,气场来凑。   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个小网红,和网友对骂过几百回合不带喘气的,再者他是个护士,什么奇葩没见过,多他一个不多。   郁南:“我为什么不配?难道你的小蝌蚪比较高贵?镀金还是镶钻?”   郁南从对方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看到了波涛汹涌的嘲讽。   郁南:“这么说来,应该是你不配,同为男人,我能生孩子,你能吗?”   郁南没给人说话的机会,手搭在小腹上直视他嘲讽道:“再说了,孩子是你的?”   男人面不改色嗤了声:“不然呢?”   郁南垂下眼帘笑了声,抬起眼看着他,很科学很严谨地质疑:“你怎么这么肯定?”   实话实说的诚恳语气中带着点对他傲慢态度的不屑,不屑的成分不太多,但恰好能让对方感觉到。   楚究咬咬牙,信了他确实敢拿着花在车库堵他。   郁南乐了,笑道:“不是吧,之前你是处男?”   郁南顿了顿,像在回味什么,然后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太像啊。”   虽然郁南之前也是个处男,他自觉也不太像。   见他脸色愈来愈冷,郁南知道,自己把这高高在上的人气够呛,扳回来一局。 第6章 还不够   来人被郁南气走了,毕竟他走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   郁南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靠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冷静下来之后,他在认真思考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穿越到这个世界,他都还没怎么熟悉,倒是先还弄出个孩子来,穿越大神是嫌弃他不够穷困潦倒么。   可那晚是你情我愿,赖着别人让他负责也太不爷们了,而且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工作,哪有心思生孩子。   打掉,是最好的选择。   对方的嘴虽然讨厌,但也不是个渣男,还愿意赔偿一些损失,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吃亏,对方给点营养费也是应该的。   打胎对身体的伤害郁南最清楚不过,而且张鹏说得也很委婉了,如果男人打胎,基本上就可以定性为不孕不育。   能生而不生和不能生是两个概念问题。   郁南思考了两分钟,基本上得出了结论,这孩子要打掉,生孩子干什么呢。   不孕不育就不孕不育,反正他也打算孤独终老。   郁南站起来准备走,张鹏一脸兴奋地走进来,把他往回按。   张鹏一脸期待问:“怎么样?谈妥了吗?他是要娶你还是要赔钱?”   郁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娶我?”   这都什么年代了,一夜春宵之后都要赔上自己的一生了?   怀孕已经很惨了,居然还要结婚?   娶他?   门都没有啊。   张鹏:“你别激动,虽然你一心想嫁他,但如果他不娶你,给钱也行了,下半辈子你也衣食无忧了。”   郁南更惊讶了:“我一心要嫁给他?”   张鹏到底是不是他好朋友,怎么在他口中,自己是个攀龙附凤利用肚子逼宫上位的心机Boy呢?   张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心里没点数’的表情:“行了行了,没谈妥,是他给得太少了?”   郁南看了下他的指尖笑了下问:“那你觉得他应该给多少才不少?”   张鹏:“如果他不娶你,至少给五百万以上吧,不然你就磨死他。”   郁南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五百万?”   张鹏:“那必须,他是谁?楚究哎!”   楚究这个名字一出来,郁南脑子里关于楚究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来,他穿进了耽美生子文里,男人叫楚究,豪门新贵,是这个世界的他千方百计都要攀上的人。   这个孩子是他费尽心思才搞到的,他利用秘书的身份,在庆功宴上送楚究回房,给楚究下药。   不过原文两人没发生关系,楚究誓死反抗,原主硬是偷到了楚究的精,做了导入手术,于是就有了这个孩子。   按照世界设定,他这个孩子没能生下来。   毕竟他太想嫁入豪门,过于患得患失,太想上位情绪急躁,导致胎气不稳,结果孩子没了,生育能力也没了,人也抑郁了。   楚家赔了点营养费和封口费,就把他踢出来了。   他最终成了圈中笑话,工作找不着,要恋爱被嫌弃心机太深,要嫁人却被嫌弃打过胎流过产不能生。   反正结局就是一个心机配角应有的结局。   不巧的是,原主偷精之前,他穿过来了。   他还凭自己的本事睡了楚究,凭自己的本事怀孕了。   真他妈出息了!   郁南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挺尸,这是穿的什么越,什么破烂开局,抓的这牌可怎么打。   来一次刺激的本垒打也就算了,怀孕也就算了,可在此之前不久,他趁着楚究单独加班的时候,拿着玫瑰花在车库堵他,跟他表了白,说喜欢了他好多年,他一直是自己的偶像,想给他生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实话,他只是想嫁入豪门而已。   郁南觉得脸热,这种鞋嘴炮在网上说说就好了,现实怎么说得出口的,这种脑残的行为直接给刚才那个狂拽的自己打了个狠狠的耳光。   捧着鲜花堵车库表白是什么鬼?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堵他,他何时堵过别人?   他从不会做这么掉身价的事!   怪不得刚才楚究离开的时候,用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眼神看着他。   毁灭吧。   丢了身,还丢了面,呸。   郁南瘫了没多久,又立刻弹起来。   等等。   他是楚究秘书办的秘书!   所以他当了一个星期的驴才勉强保住的工作,居然是在楚究的眼皮子底下的工作!   郁南又瘫了回去。   好吧,丢了身,丢了面,马上要丢工作了。   所以,楚究为什么没有像原文所写那样誓死反抗呢,反倒是想跟他一争高下谁也不服谁。   就这样诈尸几次之后,张鹏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内心的斗争非常激烈。”   郁南:“相当激烈。”   思来想去,都怪楚究把持不住。   张鹏几度欲言又止之后,特真诚劝他:“人要学会知足,拿点钱就算了,嫁入豪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万一人家反咬你一口,告你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偷鸡不成蚀把米,对吧,现在楚究估计是想大事化小,咱们见好就收啊,毕竟山鸡变凤凰的不多。”   张鹏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是真的把他当朋友,要是原主能听进去,就不会有那样的下场。   张鹏见他听进去了,又继续劝他放下嫁入豪门的执念,“孩子生下来,有这一笔钱养着怕什么,留着生殖腔,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你这模样,有的是老攻抢着呢。”   郁南的脑子现在有点乱,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担心自己的饭碗不保。   不过他还是能准确捕捉‘老实人’这几个字,看向张鹏问:“老实人做错了什么?”   “……”   郁南:“我也是老实人。”   张鹏语顿了下,给了他一个“你可拉倒吧”的眼神。   郁南垂下眼帘笑笑不说话。   张鹏:“不是,你什么时候三观这么正了?”   郁南回忆了下,相对于书中对他的设定,他现在这三观绝对是标杆。   郁南指着小腹,“为孩子积德。”   张鹏:“果然怀孕能改变一个人。”   郁南一本正经点头,“嗯,父爱伟大。”   张鹏:“……”   郁南手搭在小腹上,下意识地抚摸着,眯着眼睛想事情。   张鹏沉默地打量了下他,终于把心中的疑问问出来,“郁南,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个人?”   正在思考的郁南手指下意识抽了下,“怎么?”   “你好不容易钓到了楚究,怎么这么淡定?”   按照原书确定,此时他应该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恨不得一天24小时盯着肚子里的动静,生怕一个闪失就把里面这颗受精卵给搞没了。   郁南此时没心思和张鹏解释,只好稍稍恢复原先的人设。   郁南苦着一张脸说:“哪钓到了,他居然让我打胎。”   张鹏:“那你可不能打,对你身体伤害太大了。”   为了表示自己很痛苦,郁南捂着脸委屈道:“虽然得到了他的身体,但他的心还不属于我。”   “……”刚才是白劝了,张鹏安慰道:“行了行了,别伤心了,小心动了胎气。”   为了更情深意切一点,郁南痛心疾首道:“还不够,我想要他身心都属于我!”   “你动了真心?”   郁南:“陷进去了,心动了,地动山摇。”   胡说八道真的能省去很多麻烦,这回张鹏应该相信他没有变了,他还是那只想嫁入豪门的山鸡。   可这次,回应他的不是张鹏的安慰,而是张鹏疯狂的咳嗽声。   郁南放下手睁开眼睛,西装穿得板儿正的楚究站在他面前。   李信扬笔直站着,但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还杀回马枪呢。   此时的楚究,虽然看着冷冷淡淡的,但他每一根齐整整的头发丝都在咆哮着: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气氛诡异地安静着。   刚在张鹏面前演完深情人设,现在如果就在楚究面前崩深情人设,张鹏会不会觉得他得了精神分裂?   郁南回过神,清了清嗓子,站起来特无辜地、但又带着点期待地问:“你是反悔了吗?不要打孩子了吗?”   一副想得到他的身和心的样子演得淋漓尽致,和刚才怼人时说人家精子镶钻时判若两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如此。   张鹏都看呆了,这男人撒娇,不输女人娇啊,难道会生孩子的人都这么会撩的吗?   可楚究是何许人也,楚家大公子,常年不近男女色,根本不吃这一套,脸色肉眼可见地臭了下来。   张鹏也不知道郁南是怎么得到他的人的,这样的人,即使有药,也很难搞定的吧。   楚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根本不屑于再跟他多说一个字,冷漠移开眼睛看向周鹏。   楚究气场太强大,周鹏没敢说话,双手握着放在肚子前,低眉浅笑的,若再给他斜挎个欢迎光临的红色黄字绸带,就是等待总部老板的迎宾客。   楚究:“药是你开的。”   张鹏听出来了,这是个肯定句。   张鹏笑容僵在脸上,而后打哈哈,“楚总您说的什么……”话   楚究直接给了答案:“迷药。”   张鹏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郁南:“……”做人怎么可以这么直接。   楚究往后一伸手,助手给他递了一张支票。   楚究晃了晃手中的支票看向张鹏:“张先生,你我都是生意人,谈个条件如何?”   张鹏愣了下,接着笑得像个生意人,“能和楚总谈生意是我的荣幸,楚总请坐。”   楚究无声笑笑,“坐就不必了,既然药是你开的,这件事算起来你也有责任,如果张先生能让这件事按照我的预想发展,咱们这笔生意就算谈成了。”   张鹏又笑不出来了。   郁南:“?”   这事儿都当成个生意谈吗?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啊!   郁南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反驳,楚究把支票放在了桌上,长指轻轻扣了扣,“这是定金,生意谈成了付剩下八成。”   郁南瞟了眼支票。   妈呀五十万!   那两成是五十万,全款就是……   250万!   靠,这数据不吉利,和他直播账号的粉丝数量有点雷同。   楚究可真是个艺术家。   张鹏也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拒绝,楚究转过身,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   楚究:“营业执照该审核了,张先生别忘记了,以免影响经营。”   张鹏当然知道楚究这哪里是善意提醒,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言下之意就是这破诊所还要不要办下去你自己看着办。   张鹏笑着回答:“多谢楚总提醒。”   楚究温文尔雅地笑笑:“合作愉快,再见。”   楚究说完,看都没看郁南一眼就扬长而去。   郁南眉毛一挑,不着痕迹无声笑笑,拿起支票追了上去拦住了楚究。   楚究冷眼看他。   郁南捂着小肚子,理直气壮带着点嗔怪道:“你拿回去,这是我们之间的孩子,跟他没关系,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暧昧的语气拿捏得刚刚好,心动得地动山摇的人设没有崩,似乎两人很熟稔,像极了小夫妻吵架,就差没嘟嘴跺脚小拳拳砸胸口了。   楚究:“……” 第7章 我等你电话   楚究杀了个回马枪之后,郁南总共就说了两句话。   可每句话说完,都像投了个静默大招,把气氛给整凝固了。   甚至楚究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都会露出浅显易辨的神色来。   那神情无语中带着点嘲弄,但又不屑纡尊降贵跟他理论,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屈了他的尊。   郁南才不管他怎么想,举着支票,跟个乖媳妇似的安安静静呆着。   最后,楚究没接过支票,皮笑肉不笑地转身走了,笔挺的西装划过支票发出轻微的响声,支票跟着颤抖了两下,而他伸手拍了拍袖口,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郁南冲着他的背影喊:“那我们改天约再详聊,我等你电话,尽快打给我,不要让我等太久啊哥哥。”   肉眼可见楚究的脚步更快了。   张鹏:“……”撒娇一绝,也难怪楚究没把持住做了,谁受得了美男撒娇呢。   楚究沉默回到车里,感觉这辈子的无语都用在了这里。   李信扬也十分无语,两个人在车里沉默许久,谁也没出声。   李信扬觉得刚才的事情没有发挥好,明明两人在谈判桌上总是游刃有余,即使是面对一群怀着狼子野心鹰钩鼻蓝眼睛的老外,此时愣是让那个婊里婊气的心机男占了上风。   不过,硬仗好打,明债好还,就是这风流债不好理。   特别是像楚究这种一向洁身自好清冷禁欲的人,最怕碰上这种狗皮膏药。   这郁南恐怕好几年前就开始计划了吧。   虽然楚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次显然是被气到了,不然怎么会已经出了门,想想又杀了个回马枪?   毕竟对方怀了孕,本想承担点责任,把事办得体面一些,没想到对方唇舌如剑,不分青红皂白怼一通。   接着又在线精分,说什么心动到地动山摇。   果然是能让楚究这种冷静到令人发指的人破功,郁南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半晌后,李信扬忍无可忍地吐槽:“老大,他是不是有病?什么心动到地动山摇,居然还叫你哥哥。”   楚究坐在后座,长腿支着,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又恢复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冰山脸,“这是什么好事么,需要你反复提醒?”   李信扬:“……”   “小周还有多久结束产假?”   李信扬:“一个半月。”   这时,楚究的电话响了。   楚究看着屏幕里的“妈”字,又揉了下太阳穴。   楚究:“妈。”   “儿子啊,今天是张氏董事长小儿子的生日,人家邀请函都送到家里来了,你礼物备好了没有啊?”   一向雷厉风行的周玉荷语气突然温和讨好,当然是有她的目的。   张家小儿子叫张丘墨,跟楚究一样也喜欢男人,两人除了门当户对之外,张丘墨还有个周玉荷最喜欢的功能。   他有个天生的子宫,能生孩子。   楚究无奈叹了口气:“妈我……”   没等楚究说完,周玉荷打断她:“没备好没关系,妈知道你忙,妈都给你备好了,你今天早点回来哦。”   “妈我真的……”   这次周玉荷让楚究多说了两个字,但也就仅仅两个字,“哎哟哟,不说了,头有点晕,估计血压又上来了,我出去溜溜子孙满堂,挂了,再见。”   子孙和满堂是周玉荷养的两条小狗,是之前养的招财和进宝的孩子。   周玉荷有点迷信,楚究他爸死得早,留下个烂摊子给她,自从养了招财和进宝之后,公司蒸蒸日上。   招财和进宝很快生了两只小狗,周玉荷立刻起名子孙和满堂。   电话挂断了,楚究垂下手臂,揉了揉太阳穴。   李信扬作为楚究的特助,已经跟了楚究很多年,两人虽是上下级,但已如朋友般熟悉。   工作时的楚究似乎有九个脑袋,凡事都能游刃有余,和对手谈判时,他似乎有九条尾巴,让人摸不着套路。   唯独对感情,像只小白兔。   李信扬问:“老董事长又催你相亲呢。”   楚究:“嗯。”   李信扬:“张丘墨?”   “嗯。”   李信扬:“要不去看看?”   楚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想去你去。”   李信扬做了个封嘴巴的动作。   楚家事业越做越大,但是人丁不旺,周玉荷年轻时虽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退休五年后和普通的妈妈一样,想抱孙子都想疯了。   自从楚究三十岁之后,周玉荷最热衷给他相亲,一来是因为楚家人丁不旺,二来周玉荷看不得自己儿子惦记那个左星河。   在周玉荷眼里,那个左星河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拉个大提琴,还拉出优越感来了,说楚究生来就要在商场上沉浮,凡事用金钱衡量,庸俗又市侩,和他这个大艺术家不合适。   要不是楚究,他你能拥有那把好几十万的大提琴。   李信扬不禁想,如果周玉荷知道现在就有个现成的孙子,会不会有可能让人把孩子生下来?   李信扬细思极恐,这郁南的城府极深,心思细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如果郁南遇到了周玉荷……   李信扬:“老大,千万不能让老董事长知道这件事。”   楚究嗤了声:“他哪有那本事。”   李信扬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周玉荷退休多年,深居简出,除了给楚究相亲,谁都不见,郁南哪能轻易见她。   李信扬:“我们回家?”   楚究:“去公司。”   李信扬:“……”   得,工作狂。   不过这次一向洁身自好意志力坚定的楚究破了戒,终于是把那个忘恩负义的左星河给忘记了吗。   李信扬忽然有一丝丝同情自己的老板,为什么遇到的男人都不怎么样,这么多年还没遇到个真心待他的人。   *   而张鹏的诊所里,楚究走了,郁南还站在原地举着支票。   张鹏连忙过来安慰他:“郁南,别难过,不举了不举了。”   郁南嘴角抽了抽:“我手有点抽筋,你帮我揉一下。”   “哦哦,好。”   张鹏连忙揉了揉他的手,郁南才皱了下眉,松了松筋骨。   郁南:“怎么说话呢,什么不举不举的,谁不举了。”   张鹏:“是是是,你举。”   郁南苦着一张脸继续演:“我只是难过到抽筋了。”   张鹏:“这我可不信你,我给你做过孕前检查,你缺钙,现在怀孕,更缺。”   缺钙?这是什么身子骨,得练练了。   郁南揉了下胳膊,“这缺钙和难过也不冲突啊。”   张鹏:“……说不过你。”   郁南拿着支票坐了回去,张鹏看了眼门外,问了嘴小护士,“人确定走了?”   小护士往门外一看:“走了,宾利车不在了。”   张鹏狠狠松了口气,开始骂人:“气死我了,他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能用金钱考验我们的友情,搞杀人诛心挑拨离间这一套,衣冠楚楚的,心真黑,郁南你说是不是。”   郁南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张鹏:“郁南你别担心,我张鹏不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   张鹏义愤填膺,郁南则一语不发。   张鹏走到营业执照前面看了看,还用手擦了下上面的灰尘,默默叹了口气。   楚究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在商界稳住了脚跟,有属于自己的地位和圈子。   这回马枪杀的人猝不及防,明目张胆用万恶的资本挑拨离间,顺道利用朋友的事业威胁他一番,威逼利诱全用上了,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强。   郁南并不笨,在楚氏集团秘书办上班这一个星期,他能感觉到老板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这样的人,对自己的黑历史定是0容忍,虽杀伐果断不近人情,但事情做得体面。   虽然这个锅是原身的锅,但他穿越过来了,背着锅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不能因此连累了张鹏。   他拿起支票走到张鹏身边,“这250万的生意你做不做?”   张鹏怒了:“我他妈的是这种人吗?他敢端我的诊所,我就,我就……”   郁南:“干他?”   “干他是不敢,我换个地方开就是。”   郁南愣了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张鹏看似不怎么靠谱,没想到是个挺靠谱的人。   郁南:“行,我懂了,支票给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会连累你,放心吧。”   张鹏有点不相信他,“你打算怎么处理?一哭二闹三上吊?”   郁南神秘笑笑:“这笔生意我来跟他谈,去忙吧,我走了。”   郁南拿着支票走出了张鹏的诊所。   楚究这么明目张胆威逼利诱,让他很不爽。   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财富,他和楚究都不在一个层次上,但都是男人,他凭什么比楚究矮一截?   他还真当他的小蝌蚪镶钻了!   这楚氏他还不想呆了呢。   再说,肚子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生不生轮得到他楚究来指手画脚吗。   董事长怎么了,在职的时候他才是董事长,离职了他就是个屁。   周一他就把辞职报告和这五十万支票一起拍他楚究脸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铮铮铁骨。   郁南散步回家,越想越气。   路过公园时,碰到了两个穿着时尚的阿姨在猛追四条狗。   一个人喊:“子孙和满堂,停下来。”   另一个人喊:“嘟嘟和喏喏,停下来。”   四狗充耳不闻,两前两后追逐着,狗带拖着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这会儿天还算早,在公园散步遛弯的都是年纪偏大的人,看到四条跟疯了一样的乱窜,都避之不及。   还有人抱怨:“出来遛狗也不好好牵绳。”   两个阿姨看到郁南,好不容易看到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们拉着郁南的手臂,气喘吁吁道:“小伙子,能不能帮我追一下狗?”   原来是两只小公狗追着两只小母狗。   狗是小狗,跑得不算快,但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确实够呛。   既然有人开口求助,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郁南小时候经常被狗追,没想到有一天要追狗。   眼看就要追上了,不料跑在前面的两只小狗突然越过绿化带,冲进了非机动车道,站在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的隔离带上。   其中一个阿姨吓坏了,惊叫:“嘟嘟喏喏不要过去!会撞死!”   两只小母狗站在隔离带上摇尾巴。   正在追着嘟嘟和喏喏的两只公狗见它俩停下来了,兴奋得不行,也冲到非机动车道上。   另一个阿姨也吓坏了,“子孙和满堂也不要过去!会被撞死!”   但公狗不听话,非得过去,正好非机动车道来了两个送外卖的电动车飞奔过来,不停地鸣着喇叭,但速度丝毫不减。   那个阿姨吓得声音都走了调,“不要不要啊,不要撞我的子孙满堂!”   郁南连忙大步一跨,扑了过去,终于还是抓到了两只狗绳,使劲将两只狗往回拽,两个电动车嗖地擦肩而过。   郁南重重摔到在地上,胳膊传来刺痛感,手掌心划破了个口子,口子挺深,火辣辣地疼,还有血珠往外冒。   他刚想松一口气,又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接而阿姨惊呼:“玉荷,你怎么了?玉荷?”   郁南回过头,两个阿姨中其中一个晕倒了,两只狗看到主人晕了,连忙跑了回去。   出于职业习惯,郁南自觉不妙。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连忙爬起来往回跑。 第8章 哇   已入冬,晕倒的阿姨带着围巾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   郁南扯开她的围巾口罩,跪在旁边一边熟练地开始心肺复苏,一边吩咐另外一个已经慌得不行的阿姨打电话。   “赶紧打120。”   阿姨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哦哦哦,好,120,说什么。”   郁南一边按压她的胸口,一边冷静说:“山城路公园南入口向西150米,有六十岁左右的女性休克,快打。”   阿姨照做了。   郁南:“打完120,打给她家属。”   “好好好,打给家属。”   “病人有什么疾病?”   “我只知道她高血压。”   “别的呢?”   “我不清楚了,一会儿她儿子来,你问问他。”   “你喊她名字,其他人安静。”   郁南不说话,紧紧抿着唇认真抢救。   掌心的擦伤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珠,从指缝流出,流到了阿姨的衣服上。   和死神赛跑时,每一秒都很煎熬很漫长。   本是寒冷的初冬早晨,他的脸上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知道第几滴血流下来后,躺在地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围观的人松了一口气,而后鼓起了掌。   郁南狠狠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又赢了。   因为太用力,放松后郁南的双手在颤抖。   幸运的是,时间尚早,车子不堵,120很快就到了,阿姨很顺利地上了担架。   郁南看了下表对医护人员说:“病人有高血压病史,心脏骤停,心肺复苏五分钟。”   医生给了他比了个大拇指。   救护车鸣笛走了,郁南这时候才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擦汗。   有人给他递纸巾,“小伙子,擦擦汗。”   “要不你也去医院消毒包扎一下吧。”   郁南接过纸巾谢过,道了谢,擦了下身子爬了起来。   人群逐渐散开,郁南本想离开,看到了不远处正在两两交配的四条狗。   郁南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精虫上脑的小杂种。   郁南本来想走了,但想到那两个阿姨对这四只狗宝贝差点都没了命,只好走过去安静站着,耐心等它们交配完,牵起四条狗绳,坐在公园长椅上耐心等着他们的主人过来认领。   但发情中的狗狗哪能安安静静坐着等,而是东窜西窜,郁南只好忍着掌心的疼,起身遛狗。   郁南边遛狗,边祈祷那个阿姨没事,赶紧回来找狗才好。   他要回家睡觉。   *   楚究从鹏程万里诊所出来,刚到公司就接到了苏阿姨的电话。   他让李信扬驱车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山城公园南入口。   可刚到公园,苏阿姨又来了电话,说人已经醒了,现在在120上,准备去省人民医院。   楚究又掉头往医院赶去。   李信扬无意往窗外一瞥,一眼就看到正在交配的小狗。   李信扬脸趴在玻璃窗上说:“这不是子孙满堂和苏阿姨的嘟嘟和喏喏吗?”   估计两人约着遛狗,不曾想周玉荷晕倒了,狗不能带上救护车,被扔下了。   楚究目不斜视:“狗再说,先去医院。”   而周玉荷生命体征平稳,在救护车上就吵着闹着要下车,很快从急救中心转到了普通病房。   楚究他们赶到时,她坐在病房里,闹着要出院去找救命恩人和狗。   苏阿姨则在劝她先好好休息。   楚究一脸担忧问:“妈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老毛病。”   苏阿姨叫苏宛青,是今天小寿星张丘墨的母亲,她看到楚究来了,终于吃了个定心丸。   苏宛青:“阿究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楚究:“抱歉,让您担心了。”   苏宛青惊魂未定:“本来我俩约着遛狗的,可我家嘟嘟和喏喏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疯跑起来,子孙和满堂就追,我和你妈妈都没抓住绳子,它们就乱跑,不料嘟嘟和喏喏冲到马路上,子孙和满堂也跟过去,正好两辆送外卖的电动车冲过来要撞上子孙和满堂,你妈一着急,就晕了,后来是帮我们追狗的小伙子给你妈急救,救了你妈妈。”   楚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苏宛青看楚究,越看越喜欢,长得帅,能力强,人还成熟稳重,如果他和自己的儿子张丘墨能成一对儿,那真的是美事一桩。   两家人也算门当户对,虽然楚究今年已经32岁,张丘墨才24,但男人年纪大一些会照顾人。   苏宛青:“不麻烦不麻烦,倒是你妈受苦了。”   周玉荷:“宛青啊,今晚是丘墨的生日宴,你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回去吧,麻烦你了。”   苏宛青:“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宛青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笑着对楚究说:“阿究,丘墨很期待你今天晚上能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还没等楚究开口,周玉荷连忙答应,“楚究一定去,礼物都准备好了。”   苏宛青眉开眼笑,“那好,我先回去了,我命家里人去公园找小狗了,我去看看找到了没,找到了把子孙和满堂给你们送回去。”   周玉荷:“好,我等着你给我送子孙满堂。”   周玉荷一语双关,两人一愣,接而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苏宛青:“送送送,送子孙满堂。”   而楚究却觉得,子孙和满堂这两条狗真的应该改名字了。   等苏宛青一走,楚究给周玉荷掖了掖被子:“妈,我今天晚上还有事,欧洲那边的项目还要收尾,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呢。”   周玉荷脸一冷,看向李信扬。   李信扬自觉不妙,但感觉此时逃已经来不及了。   周玉荷:“李信扬。”   李信扬毕恭毕敬道:“夫人。”   “你还能不能干了,项目收尾也要董事长亲力亲为,怎么,集团给你开工资开少了?”   李信扬就知道自己又成了背锅侠,权衡利弊之后,连忙求生欲满满道:“项目收尾我可以组织,董事长今天晚上有时间去参加宴会。”   周玉荷满意收回目光:“嗯,这还差不多。”   楚究:“……”   李信扬:“那夫人,董事长,我就先回公司了,您的救命恩人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夫人您好好休息。”   李信扬说完,脚底抹油一般溜了,楚究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背后烫出两个洞来。   楚究无奈地看向周玉荷:“妈!”   “怎么了?让你去参加个生日宴,跟要了你的命一样,你看看子孙和满堂,一见到小母狗就知道狂追,知道要给自己繁衍后代,你跟它们学学。”   楚究默默收拾病房里的东西,不说话,有谁会想到堂楚氏总裁,在亲妈眼里还不如两条小狗呢。   周玉荷没好气道:“跟你说这个事你就装死,你年轻的时候我不催你,你不看看现在自己多大年纪了,再过几年,你要生都生不出来了,好的基因都被憋坏了。”   楚究给她捏背,不说话。   周玉荷觉得唱黑脸没用,就哀伤地叹了口气,开始演苦情剧:“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抱上孙子孙女,我这个身子骨啊,楚究啊,我们孤儿寡母一路走来多不容易,你爸走得早,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你好不容易长大了,可我也老了,帮不上你,现在还是在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帮着你,你看,你没个家人,多可怜。”   楚究:“信扬不是在帮我吗?”   周玉荷没好气道:“信扬有女朋友,总有一天要结婚生子,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吗,那些董事,那些下属,你以为他们是好东西,都是一些你弱他就强的玩意,特别是你那个堂叔一家,就盼着我们家断子绝孙,好让他孙子继承家业。”   楚究的爷爷只有楚究爸爸一个孩子,到他二爷爷家有三个孩子,楚究还没出生爷爷就去世了,楚究爸爸在楚究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留个大担子给周玉荷一个人扛。   周玉荷可太知道身边孤苦无依的痛苦了,她并不想让楚究跟她一样,庸庸碌碌大半生,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可这孩子偏偏生性冷淡,一副准备孤独终老的模样。   加上楚究二叔家人丁兴旺,和楚究平辈的楚城和楚平,前段时间才生了第三胎,天天在周玉荷面前显摆,周玉荷都快气死了。   楚究:“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你,你放心。”   周玉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惦记那个左星河?”   楚究面不改色道:“没有。”   说到这个左星河,周玉荷就来气,之前楚究不理睬他的时候,他对楚究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让楚究跟他在一起,还时不时跑到她面前来刷存在感,说会一直陪在楚究身边,害得她信了他的邪。   后来他忽然发现梦想和远方比楚究重要,背着一把大提琴就出了国。   楚究从那以后就没跟谁有过半分亲近,直到现在,已经32岁高龄,还是个老处男。   吃的饭全长在身高和工作的本事上了,恋爱压根儿就不会谈。   周玉荷:“反正今晚你不去也得去,别给我耍什么小心眼。”   楚究扶周玉荷躺下,“好,我一定去,你放心吧,好好休息。”   “我那个救命恩人找到了之后,你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帮我追狗的时候摔倒了,然后再重谢人家,哦,不,带他来见我,我要亲自感谢他,哦不,我们要亲自登门道谢,再送一面锦旗到他公司。”   “好,知道了,放心吧,交给我吧。”   训完儿子,周玉荷想起子孙和满堂,不禁黯然神伤,“我这一晕,也不知道子孙和满堂还能不能找得到了。”   楚究:“我已经叫人去找了,你别操心了。”   周玉荷:“你不让我操心,让我放心,你倒是谈恋爱去,结婚去,生孩子去,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   楚究:“……”   楚究觉得头疼,结婚生子一直不在他的人生规划范围之内。   他喜欢用钱去摆平事情,需要付出感情的事真的既麻烦又累赘。   还好,楚究就接到了苏宛青的电话,说她回去找狗的时候在山城公园找到了救命恩人,他牵着四条小狗在原地等,叫楚究过来一趟。   楚究挂了电话,“妈,你好好休息,救你的人找到了,还在公园里,牵着小狗,我这就赶过去。”   “好好好,你快去。”   楚究赶到山城公园的时候,苏宛青正在和救命恩人谈笑风生。   救命恩人背对着他,看背影有点眼熟。   苏宛青看到了楚究,朝他招了招手,对郁南说:“郁南,周阿姨的儿子来了。”   郁南回过头,愣了下,笑容立刻凝固了。   来人居然是楚究。   先前还对他威逼利诱跟他谈生意的楚究。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缘分?   事情非得往这个方向发展吗?   楚究的反应比他还精彩,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愕和懊恼。   就像穿进郁郁葱葱灌木丛中的大狗,出来时身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耳。   郁南决定把他赶回灌木丛里呆着,让苍耳继续攻击他。   郁南咧嘴一笑,趁着没人注意,快速地朝他wink了下,接而抬了抬眉,还悄咪咪用手指给他比了个心。   郁南摆出一副第一次见面情不自禁的样子,真诚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哇,他好帅啊。”   楚究:“……” 第9章 是心动啊   郁南特别理解楚究的心情,一个费尽心思攀附自己,最后还把自己给办了的人,正好救了自己母亲的命,心里的苦楚和无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一边避之不及,一边又不得不感恩,楚究这一步迈得是相当困难。   见楚究忽然停下脚步,苏宛青又笑盈盈招了招手,“楚究,过来。”   但楚究毕竟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收起情走了过去,站在郁南面前,温文尔雅道:“你好,久等了,感谢你救了我母亲。”   完全没了早晨和他谈生意时的高高在上,颇有事儿一码归一码的气度。   郁南也一码归一码,笑答:“不客气。”   郁南确实等得是有点久了,这两只小狗这么持久,繁衍后代花了一定的时间。   等完了狗狗繁衍后代,溜了一圈狗之后,才等来了狗主人。   他本想做好事不留名,苏阿姨生怕以后找不到他,硬拉着他让他等报恩的人带他上医院检查。   如果知道对方是楚究,郁南牵着狗就跑了。   此时苏宛青手中的四条小狗闹腾着,她看向楚究说:“狗子估计是饿了,我先带他们回去吃饭,这里就交给你了。”   楚究:“好。”   苏宛青:“楚究,他刚才追狗的时候摔倒了,手还流着血,你带他到医院看一下吧。”她转过身朝郁南点头,“郁南再次谢谢你哦。”   郁南:“应该的,您慢走。”   苏宛青一走,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郁南也不指望楚究跟他道谢。   但两人四目相对,楚究眼中的感激和嫌弃正在倒戈相向,似乎在一决高下。   郁南稳住自己痴情汉的人设,盯着楚究的眼睛,抬了下眉,故作花痴的姿态毫不收敛,低声唱起来:“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对你莫名的心跳……”   曾经小一百多万粉的唱歌博主,浅吟低唱恰到好处的深情,但仔细抽丝剥茧,仍能听到许多戏谑。   楚究的脸色,像直接狂饮地沟油。   郁南得逞,悄咪咪挑了下眉。   楚究:“怎么又是你?”   瞧瞧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若不是救人,楚究恐怕是要怀疑是他处心积虑预谋靠近。   郁南当了护士这么多年,再跟渣男谈了那么多次恋爱,什么本事没学到,就是练就了能笑看一切的好脾气。   郁南忽然想逗逗他。   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上。   楚究没顺着他的手指看天上,而是冷漠地看着他。   郁南动了动指着老天爷的食指问:“你不好奇我指天上是什么意思吗?”   楚究不为所动:“说个数吧。”   郁南觉得像楚究这样的资本家挺有意思的,凡事都优先喜欢用钱来解决,这种办法简单直接,不需要浪费感情。   倒不是郁南有多清高,而是他当护士那么多年,给无数个病人心肺复苏,也从没有人说要他说个数,所以他听到楚究说这话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就像上午楚究问他多少钱才打掉孩子时,他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开多少价才能把胎给堕了,救一个人可以要多少钱?关于生命,好像很难有个定量。   把生命换算成金钱,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郁南笑了下,“你先猜我指着天上是什么意思,我再说个数。”   楚究不耐烦地皱眉,很想刀他但又顾忌自己救了他的母亲,很想快点结束这对话,特敷衍配合他:“什么意思?”   郁南没料到楚究竟入了他的坑,忍着笑故作羞赧道,“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要争取的。”   “……”   楚究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脸颊的肌肉动了下,似乎在咬牙。   他沉默了半晌之后,冷声道:“没想好的话,周一上班告诉我,连今早的一起。”   郁南一只手捂住小腹,抬起长睫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快就垂了下来,轻声细语道:“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他说完,低头看脚尖。   无奈的控诉,似一朵受尽了委屈的人间娇花。   楚究:“……”   不出郁南所料,楚究似乎耗尽了毕生所有的耐心,抛下一句“你想好了跟我说”后,扬长而去。   郁南痴情人设装够了,转过身,翻了个白眼之后也朝家里走去。   像楚究这种,一辈子顺风顺水的高岭之花,总习惯高高在上和人说话的人,之前他也就只撩过五六七八个吧。   但郁南也很丧,这一顿操作下来,他努力了一个星期保住的工作估计就要打水漂了。   漂就漂,反正都要漂,就气一气资本家,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打工人的骨气。   *   楚究上了车,终于绷不住焦躁地扯了下领带。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叫得寸进尺,就他这无孔不入的心机和步步为营的本领,如果愿意用在经营事业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公司还真的得考虑好好培养和提拔。   只可惜,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鬼才知道他要什么。   楚究看了眼窗外,郁南已经走了,他忽然想起今早郁南在诊所里说的话——   我要得到他的心。   楚究更烦了!   楚究驾车回到了医院,周玉荷已经打完了吊瓶,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院,见他回来,连忙问:“怎么样?”   面对周玉荷一脸期待,楚究莫名有点心虚:“人见到了,道了谢。”   “不是让你带他到医院来检查嘛?他摔得真不轻。”   “他说不碍事,就走了。”   不出楚究所料,周玉荷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走了?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的?电话多少?家庭住址呢?你怎么感谢的人家?”   楚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玉荷:“你个老古板该不会就让人家开个价吧?”   楚究:“……”   周玉荷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冷冰冰的跟个钢板似的,做什么都像做生意,没有点人情味,只知道钱钱钱,冷钢板臭钢板。”   楚究预感自己可能遇到了个天大的麻烦。   周玉荷忍无可忍怼他:“快点给我查去啊,难道还让我报警找人不成?”   楚究无奈,只好给李信扬发短信。   【郁南的手机号码发给我。】   *   而郁南回到家,有点精疲力尽了,他简单地给伤口包扎了下,刚想躺平晒太阳,电话就响了。   是房东来的电话。   郁南还没说话,房东粗犷的声音传过来:“小伙子,上个星期说,这个星期保证能赚大钱住别墅,赚了没有啊。”   郁南掂量了下银行卡上仅剩的3500块钱原主的遗产,笑得跟花似的答话,“哥啊,瞧您说的,别墅这东西生来有就有,没有一辈子都没有,不是谁都跟您一样好命,说住得上就住得上的。”   房东被绕着弯儿夸得很开心,但账还是要算清楚,“行了,光嘴能说会道不行,房租到期了,三个月一付,9000块钱。”   郁南有点昂贵的自尊心,真的不想说出再给几天时间这句话,“我先给您付一个月吧,可能我下个月要搬家了。”   房东松了口气,“成,一个月后搬我也不收你违约金,年轻人刚毕业租个差一点的将就一下,后面再努力。”   郁南:“好的,谢谢哥。”   郁南给房东转了3000块钱,知道他才没那么好心替他操心,这段时间这里房租涨得厉害,房东要涨房租了,知道他租不起,还不如直接赶走算了。   其实楚氏集团给他开的工资不低,每个月有万把块钱,比他当护士的时候挣得多,但这个世界里原来那个灵魂实在太大手大脚,一个人花3000租房子,买的那些直播设备贵得要死,甚至服装鞋子都是名牌,硬是把自己包装成了衣食无忧的小少爷人设。   郁南没有这么强烈的物欲,不过也可能是护士这个工作实在是太过忙碌,没有时间花钱,穿什么名牌带什么表,白制服一穿啥都看不见。   所以他还存下来点小钱。   来到这个世界,只要他在楚氏集团好好搬砖,养活自己顺便当一个快乐的打工人开开心心过一生是没问题的。   如果楚究把他开了,那他就到街头卖唱,要不重新考护士证,反正到那天再说吧,总归不会饿死。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搬到便宜一点的地方去住。   不过今日事能明日毕就明日毕,郁南还是决定先补个眠,没钱交房租又如何,怀了顶头上司的仔又怎样,得罪上司又怎样,即使在最糟糕的处境下,也要挑当下最舒服的事做。   当下当然是躺下最舒服,睡个觉,明天再说。   郁南结束了和房东的通话后,手机一关,被子一盖,断情绝爱。   所以,楚究把郁南的电话号码给周玉荷之后,一整个下午,她都没打通郁南的电话。   一整个下午,楚究都被周玉荷埋怨办事不利,明明已经见到了救命恩人,什么都没做就让人走了。   楚究别无他法,只好当了一回哑巴任由周玉荷抱怨。   “楚究,如果对方认出你是楚氏集团现任董事长,你这做法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算了算了,我不能指望你,你以为什么都跟做生意一样,能快刀斩乱麻吗,真是铁疙瘩一个,说不通。”   “妈,你注意身体。”   “要这身体有何用。”   等到李信扬从公司回来,周玉荷的气还没消。   李信扬一出现,听了周玉荷一整个下午数落的楚究像获得了大赦,连忙朝他使眼色。   作为特助,李信扬很快接收到了楚究发出的信号,脸色一沉就说:“大哥,欧洲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你紧急处理。”   楚究立刻站了起来:“什么问题?”   李信扬:“那边的技术首席对我们的新技术有些质疑,希望您去解答。”   楚究:“技术团队呢?”   李信扬:“无法说服。”   “你搞不定,非得我去?”   “非你不可。”   两人演得跟真的一样,不料周玉荷看了出来,冷嗤了声,“我说信扬,楚究都亲自去了一趟欧洲了,技术难题还摆不平?你这是小看了楚究的实力还是觉得我老了好糊弄啊?就算天塌下来,楚究今晚也得去给丘墨过生日!”   李信扬秒怂:“我错了太太,大哥,欧洲那边没事,我先上楼收拾东西了,你们聊。”   楚究:“……”   周玉荷这才眉开眼笑,“信扬啊,一会儿送你大哥去丘墨的生日宴会。”   李信扬:“是。”   周玉荷:“听到没有楚究?”   楚究:“知道了妈。”   见楚究答应了,周玉荷松了口气,拿起电话又拨了一遍郁南的手机号,“楚究你查到的这个号码对不对,怎么总是打不……”   话还没说完,电话打通了。   楚究莫名呼吸一滞,耳边回荡的是李信扬的一句话:“千万别让太太知道他怀了您的孩子。”   郁南一门心思想攀附他,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抓住吧。   为了让儿子也听到,周玉荷开了外放。   那端响起元气满满的男声,“喂,您好。”   “您好,是郁南郁先生吗?”   “我是,您是?”   周玉荷喜笑颜开:“我是你今天早上抢救的那个阿姨,我姓周。”   郁南笑了下,“哦,周阿姨您好,您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我想当面感谢你,不知道是否方便登门拜谢,或者我请你吃个便饭?”   “哦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您的儿子已经隆重跟我道过谢了,您好好休息,我吃饭去了,先挂电话了,再见。”   电话挂了,周玉荷连连称赞:“这小伙子长得帅,人品好,心也正,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楚究:“……”   周玉荷:“我去定一面锦旗送到他们公司,兴许对他的前途有帮助。”   楚究,“那我去订锦旗。”   周玉荷一脸嫌弃,“不要你,不信任你,你看人家还说你好话,说你隆重感谢过了,你怎么隆重了。”   楚究:“……”   周玉荷:“对了,楚究,他是哪个公司的查到了吗?”   楚究看了眼手表,“妈,张家的生日宴会在哪个酒店来着?”   周玉荷一愣,接而高兴坏了,没想到这个铁疙瘩居然主动开口问。   周玉荷:“你好好打扮打扮,我一会儿发你手机,快去快去,叫信扬也收拾收拾。”   楚究:“那我先走了妈。”   “去吧去吧。”   楚究穿上外套出门,李信扬的车已经在门外侯着。   楚究一关上门,就靠在后座揉太阳穴。   李信扬跟了楚究那么久,无论工作强度多大,对手有多难缠,他从没见过楚究皱过眉。   但现在他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楚究的压力,必须传宗接代的压力。   李信扬斗胆直言,“老大,您要不就和张家公子处处看?”   楚究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李信扬知道他从没考虑过这个想法,这是不可能的意思。   李信扬:“要不,我们搞个协议,那个孩子我们留下,去父留子?”   楚究猛然睁开眼睛:“不行,绝对不行,你闭嘴。”   李信扬吐了口气。   听着他略烦躁的口气,以李信扬对楚究的了解,楚究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觉得自己疯了,所以才会两次否认打醒自己。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李信扬按照惯例打开车载广播。   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对你莫名的心跳……”   楚究很不耐烦:“关掉。”   李信扬吧嗒一声关了,车厢里回归安静,李信扬启动车子往张丘墨的生日宴会上赶去。   半晌后,车子已经开出一大段路,楚究才问:“刚才那首什么歌?”   李信扬莫名其妙:“哪首?”   楚究又不耐烦了,“好好开车。” 第10章 就像紫薇看到了尔康   郁南睡了一下午,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   这个世界里他没有夜班,也没有哥哥们周旋,所以这注定失眠的夜晚,他应该干嘛去呢。   郁南抬了下眉,拿起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吧。   根据多年泡吧的经验,郁南很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酒吧,他刚起身准备收拾一翻,张鹏就来了电话。   张鹏:“走,带你去朋友弟弟的生日会上蹭吃蹭喝。”   郁南:“成。”   郁南才不管哪个朋友,去蹭吃蹭喝总比去泡吧好。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就要正面面对楚究,这个晚上就让他放纵一把。   郁南稍微收拾了一下,帅气逼人地出门了。   张鹏开车来接他:“打扮那么花枝招展做什么。”   郁南特臭美道:“天生丽质,洗了个头就很精致。”   张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郁南的皮相是真的好看,轮廓柔和,白皮红唇,头发松软,身上一股爽朗的少年气息,清纯得像校园里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男生。   老天爷若要偏爱一个美人,那他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是精致的。   也难怪传言中性冷淡的楚究会把持不住。   郁南:“我自己过去就行,来接我做什么。”   张鹏:“你忘了你有孕在身。”   郁南:“……”不提也罢。   张鹏:“一会儿你随便吃,别作,现在你怀的可是楚究的……”   郁南不耐烦打断他:“行了行了,跟个月嫂似的,走吧,好好玩一下。”   张鹏:“对了,你想好怎么跟楚究谈了吗?”   张鹏问到点子上了,那张支票还在他手上,他还没有想好。   郁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吧,吃去。”   基于郁南最近的表现,张鹏觉得郁南并不像以前一样,对怀上楚究的孩子这个事情那么上心,怀上了孩子也没见他多高兴,甚至一整个星期都没有往他这儿跑让他全心全意替他保胎。   以前明明说了要是怀上了,他就住到诊所来直到把孩子健康平安地生下来。   现在反而不是那么在意了,钱不提,孩子也不提。   张鹏试探他:“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生还是不生?”   郁南一时嘴快:“当然不生。”   “为什么?不是你辛苦……”   郁南:“哎呀别提这事儿了,你就让我快乐一晚上吧,明天就要上班了,我想好了告诉你。”   张鹏:“你变了,变了个人。”   郁南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钻进了车里。   本着学无止境上下求索的精神,郁南其实有点好奇男人生孩子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一点不足以说服他把孩子生下来。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潦草地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也太不负责任了。   所以打掉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医护人员,而且还是死过一次的医护人员,郁南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宝贵和脆弱,一个生命诞生了,他就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权利,如果就这么扼杀了,似乎也很残忍。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他还是愿意把孩子生下来的,去父留子也不错。   那他就有家人了。   郁南:“要不我带球跑,你觉得怎么样?”   张鹏给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你拿什么养?”   郁南:“万一楚究给我五百万,让我滚呢?”   张鹏:“你不要他的心了吗?”   郁南人忍不住笑出声。   男人有心吗?男人都没有心,谁想得到男人的心,谁就输了。   张鹏带郁南到了酒店。   酒店叫庆隆饭店,富丽堂皇的,恨不得跟古代皇宫媲美,生日宴会的布局更是精致优雅,光看这八层生日大蛋糕,就知道过生日的人出自豪门,更别说这些从东南亚空运过来的热带水果了。   张鹏说过生日的人是他朋友的堂弟,他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张鹏还是产科医生的时候,他朋友的老婆难产了,张鹏是主刀医生,救了他老婆一命。   友谊的小船就这么扬帆起航了,一直航行到现在。   郁南:“你还认识豪门贵胄呢,厉害啊。”   张鹏:“没你厉害,你还怀了豪门贵胄的孩子。”   郁南:“……这种时候就不要那么攀比了。”   看到名贵的红酒,郁南刚拿起酒杯,张鹏就抢过来,“你怀孕了。”   郁南只好放下来,他曾是产科护士,当然知道喝酒对身体有多大的影响了,怀孕一天,就要对小生命负责。   他只好悻悻放下酒杯,吃点健康的东西。   张鹏:“你就在这里安心吃东西,我去联络感情了。”   郁南朝他摆了摆手,张鹏就跟个花蝴蝶一样扑棱走了。   突然人潮一阵骚动,所有的人都往一处去,郁南以为是寿星公来了,也跟着看过去。   酒店门口众星捧月般走进来一个人,大家都前仆后继地跟他打招呼。   如果围着他的人带着相机,这大阵势就和大明星走红毯差不多。   郁南小口喝着橙汁,心想果然是豪门寿星公的排场。   “楚总,久闻大名,有幸相见。”   “楚总,好久不见,有幸再见。”   语气谄媚恭维,有意攀附的心机显山露水。   被簇拥的人终于走出人群,郁南看清楚他的脸,嘴里的橙汁差点喷出来。   这不是楚究么,虽然温文尔雅地回应他人,但眼神没什么温度,这让他的气场多了些冷感。   三次了,今天碰到楚究三次了,他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呢。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楚究站在人群中就是移动的人中龙凤,且不说比人群都高半个头的身材,就光那张被老天爷偏爱的脸,就能轻易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加上背后雄厚的财力,更是在他本来就亮眼的外表下再套上好几个光环。   客观来讲,楚究真是个惹眼的人。   就连在床上表现也很完美。   想到这儿,郁南把差点喷出去的橙汁慢慢地咽了回去。   或许他盯着楚究看太久,楚究也看到他了,温文尔雅的神色突然变了脸,皱了皱眉头。   他身边的人一头雾水,为什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楚董事长突然间就黑了脸,众人本着惹不起但躲得起的原则,寒暄几句就都散了。   不过现在是别人的生日宴会,郁南决定不去招惹他。   郁南朝他眨了眨眼,举了举手中的橙汁维持了下深情人设后便背过身,安分守己地吃东西,没理会他逐渐冷却的脸色。   李信扬也看到郁南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楚究心想鬼知道。   李信扬:“一会儿周姨也会来,可别让周姨碰上他啊!”   楚究:“他不会。”   如果他会说,方才那通电话早说了。   楚究说完他抬腿往郁南的方向走去。   李信扬:“?”他俩何时建立起了彼此信任的关系。   郁南点心吃得好好的,旁边突然多出了个人,他吃着蛋挞,转过头看向来人,差点没把蛋挞给喷出来。   楚究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郁南一边嚼,一边伸手拿了个蛋挞递给他:“吃么?”   楚究冷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郁南一直脉脉含情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完蛋挞后,把递给楚究的蛋挞放回甜品台。   郁南擦了擦嘴笑了笑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心灵感应,觉得能在这儿能遇到你,所以就来了。为什么有这种心灵感应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上天怜悯我太想念你了吧。”   楚究真想用块布堵住他的嘴,“我警告你,一会儿不要在我妈面前胡说八道。”   郁南特无辜道:“好,我听话,但有奖励吗?”   都说不要脸的人没有对手,楚究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板着脸问:“你要什么。”   郁南看了眼楚究的胸口,故作羞赧:“你知道我要什么。”   “……”   郁南都快被自己恶心死了,但看到楚究憋屈的样子,他暂且可以再忍忍。   这时候,宴会厅里响起了钢琴版的生日快乐,寿星挽着父母亲的手走出来,所有人都驻足鼓掌。   郁南也放下手中的蛋糕,很捧场地鼓掌。   寿星长得很甜,眼睛很圆,笑起来还有虎牙和酒窝,是可爱的标配。   钢琴曲一结束,众人纷纷向前道喜,而张丘墨走过重重包围他的人群,向一个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他移动,那个方向的尽头站着楚究。   郁南吃瓜:“看样子,他是我情敌呀,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为了防止我们打起来让你难堪,我就先懂事地走开啦。”   楚究:“……”   张丘墨越走越近,郁南不着痕迹地、特别懂事地溜了,楚究朝李信扬使了个眼色,李信扬过来应付。   张丘墨露出个更甜的笑容,声音也欣喜不已,“楚究哥,没想到你能来,谢谢你能来。”   张丘墨伸出手企图抓着他的小臂,楚究巧妙地避开了,张丘墨扑了个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情绪。   楚究着递上礼物盒子,“张小少爷,生日快乐。”   张丘墨接过,将礼物捧在手心,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楚究哥,叫我丘墨就好了。”   楚究很不给面子,没搭腔。   张丘墨:“很好奇里面是什么,能先告诉我嘛?”   东西是周玉荷准备的,楚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耐心将耗尽,懒得应付,便看向李信扬。   李信扬笑容得体:“礼物还是张少爷亲自拆的好。”   楚究的手机响起来,他朝张丘墨点了点头,说了个抱歉,转身接电话。   郁南站在不远处,无心看到这一幕,楚究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乐了。   这是哪门子的电话,明明就是闹铃。   楚究随便嗯嗯两声,摁灭了手机,回过头和张丘墨告别,“张少爷,公司有点事,我先……”   张丘墨打断他,声音轻快但仍能听出一丝哀求:“楚究哥,看我拉完大提琴再走吧,我考过了专业演奏级。”   张丘墨其实喜欢摇滚乐,但楚究喜欢左星河,左星河是大提琴家,所以他苦练大提琴。   楚究不为所动,答非所问:“生日快乐。”   楚究一走,张丘墨很失落,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又笑盈盈地待客去了。   郁南觉得,楚究对张丘墨还挺客气的,礼数周到,想溜之大吉还找个得体的借口,而不是直接拂袖而去。   郁南吃得差不多,宴会厅里的空调闷热,他想出去透透气,就被一道声音叫住了,“是郁南吗?”   郁南回过头,是追狗中老年妇女二人组之一,没晕倒的那个苏阿姨。   郁南朝她笑笑,“您好。”   苏宛青笑盈盈打量他,“你和丘墨认识?”   张丘墨走过来,亲昵地搂了下苏宛青,“妈。”   张丘墨转头看向郁南,表情僵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人长得比他还清纯?   苏宛青笑盈盈地介绍:“儿子,他就是帮妈妈追狗、救了周阿姨那个好心人。”   张丘墨直觉不妙,下意识地把对方归入情敌营。   周阿姨是楚究哥的妈妈,这个人救了周阿姨,恰好楚究喜欢清纯这一类的男生,这个人长得比他还清纯。   是楚究喜欢的类型。   逻辑链一闭合,张丘墨细思极恐,愤愤不平。   为什么救周阿姨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呢。   郁南才没心思去揣摩这位张小少爷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想出去透透气,指着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张鹏,“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苏宛青客客气气道:“原来你是张医生的朋友,招待不周请见谅。”   “您客气了,”郁南转眸看向一旁的张丘墨,“祝你生日快乐。”   张丘墨不领情,郁南也不在意,一抬眼,竟看到楚究又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胳膊上挽着的女士正是他救的周阿姨。   楚究也又看到他了。   楚究的表情蛮有意思,满脸的黑线差点都盖不住他憋屈的灵魂,眼神里的警告显山露水。   郁南也暗暗骂了句日了狗。   虽然在心里骂,郁南还是朝他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喜出望外的笑容,用三座发电站的电力朝他放电,含情脉脉柔情似水地看着他,像是紫薇看到了尔康,下一步就要狂奔过去了。   楚究皱着眉别开视线。   郁南得逞地挑了下眉,收起表情刚想溜,周玉荷就看到了他。   郁南想假装看不见要遁走,奈何周玉荷虽然有高血压冠心病,但耳不聋眼不瞎视力5.2,沉浮商场半生,还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周玉荷朝郁南招了招手,“郁南,等等。”   郁南闭了闭眼,调整好表情回过头,笑得比八九点钟的太阳还要灿烂,刚想看向楚究时,楚究似预判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一般,率先别过脑袋移开了目光。   郁南觉得有点好笑,他这次居然不皱眉头了。   免疫这么快的吗。   该不会是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把人都给电迷糊了吧。 第11章 你刚才拒绝了他   郁南没溜成。   既然没溜成,那就大大方方面对。   苏宛青挽着张丘墨,周玉荷挽着楚究,身后还跟着个李信扬,五个人跟捕鱼网似的朝他走过来。   苏宛青和周玉荷还很心机地站在两边,让张丘墨和楚究站在一起。   不得不说,楚究和张丘墨看起来很登对,颇有霸道总裁和他的小甜心既视感。   郁南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周阿姨。”   周玉荷很高兴,上下打量郁南,忍不住向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在这里遇到你。”   郁南保持体面微笑,楚究面无表情站着,趁周玉荷不注意微微皱着眉低头看了眼手表,周玉荷回过头又不着痕迹放下来,仿佛度日如年。   李信扬更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有苏宛青和周玉荷笑得灿烂。   周玉荷看了苏宛青一眼,苏宛青意会,拉着张丘墨离开,“那我们上那边去招呼客人,你们慢慢聊。”   张丘墨不是很愿意离开楚究,好不容易才能离楚究这么近,要不是周玉荷过来,楚究早就溜之大吉了。   周玉荷看出张丘墨浅显的心思,“丘墨,一会儿我让楚究陪你。”   张丘墨喜笑颜开,“好的。”   郁南嘴角一直挂着得体微笑,可心里暗暗欣赏此时楚究忍气吞声的模样。   看来偷溜不成,被抓了回来。   周玉荷目光向下,看着郁南的手掌,“郁南,你手怎么样了?”   郁南下意识地往后藏手,“不碍事,已经消过毒了。”   周玉荷:“方便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吗?”   郁南瞟了眼楚究,楚究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他就是个攀龙附凤的人设,楚究现在肯定很紧张,但郁南不屑于这么做。   郁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绕了个圈说道:“您是要送锦旗吗?”   周玉荷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郁南笑了下,“猜的。”   周玉荷喜欢聪明人,也跟着笑,“应该让你们领导知道这个事,让他知道有这么个乐于助人的好员工。”   郁南快速看了楚究一眼,半开玩笑:“我们领导油盐不进,办事只认钱。”   领导楚究腮帮子动了下,好像咬了下后牙槽。   周玉荷觉得这话有点怪,好像有人隔空骂了自己的儿子。   郁南:“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举手之劳罢了,但凡路过的人都会这么做。”   周玉荷向他走一步,诚恳道:“郁南,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无论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郁南摆了摆手:“您别客气,真的。”   周玉荷说着,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给了郁南,“这是我的私人电话。”   一直宠辱不惊喜怒不明的楚究和李信扬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个表情太过显山露水,以至于郁南只看了一眼,就差点以为是商业机密落入了竞争对手的囊中。   周玉荷退休后,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遛狗和张罗楚究相亲,基本上两耳不问窗外事,这会儿居然要把私人号码给他人,确实有点意外。   郁南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收,不收吧,挺不给人面子的,可周玉荷事那么大一个集团的董事,收吧,又显得挺急功近利。   楚究和李信扬的眼神也很有意思,似乎他接过这个电话号码,他们就会剁了他的手。   楚究咳了声,李信扬便向前一步说:“夫人,感谢郁南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周玉荷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现在有外人,她非得把这两个人数落得狗血淋头。   李信扬默默地退回去。   周玉荷果然是能把楚氏扶上正轨的女人,虽然打扮素净,但气场很强大。   郁南觉得也有必要定一个闹铃,这时候响起来,他就能溜之大吉。   郁南脑子转得快,没接过周玉荷的电话号码,就笑着说:“我有他的电话,如果我有需要会打给他的,您好好休息,不要忧心这件事。”   周玉荷满意地点了点头,楚究和李信扬默默松了口气。   但松的一口气立刻提了起来,因为周玉荷把纸条直接塞进了郁南的手里,“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郁南朝张丘墨那边看了眼,张丘墨恨不得把脖子伸到这边来贴到楚究的脸上。   看周玉荷和苏宛青一来二去的眼神交流,加上张丘墨的翘首以盼,郁南不难猜出来,两家人要撮合楚究和张丘墨。   但楚究不是很愿意,心里估计惦记那天晚上无意中脱口而出的白月光——星河。   楚究找到了溜之大吉的机会,立刻接过话:“妈,那我和郁先生单独聊聊。”   郁南小幅度地挑了挑眉,对周玉荷说:“周阿姨,寿星似乎在等他,今天寿星最大,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改天再聊吧。”   他说完,冲楚究挑了挑眉。   楚究一副要将他摁死的模样,郁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郁南打算明天把50万的支票和辞职报告摔在楚究桌上,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本来见一面少一面,气他一回是一回。   而周玉荷对郁南的赞赏又加了几分,心肠好,救人不求回报,还十分聪明,很有眼力见。   周玉荷:“那好,你吃好玩好,我们先过去了。”   郁南告了别,转身就走,楚究被周玉荷拉到张丘墨身边。   周玉荷瞪了眼李信扬,李信扬也很有眼力见,“我到车里等。”   周玉荷:“好的。”   周玉荷和苏宛青谈笑风生,撮合之意很明显,张丘墨暗送秋波,爱慕之情也很明显,而楚究脑子里想的却是方才郁南那狡黠的神情。   楚究气笑了。   他在阴沟里翻船,那就把这道阴沟给填了。   张丘墨看着楚究愈来愈冷的脸色,便问道:“楚究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楚究不着痕迹收起脸色,“没有,在想欧洲的项目。”   张丘墨一脸崇拜:“楚究哥好厉害,欧洲这么大的市场,居然攻下来了。”   苏宛青:“你啊,马上毕业了,以后多跟楚究哥学学。”   周玉荷:“要不让丘墨到楚氏去学习吧。”   楚究:“?”   还没等楚究出声,苏宛青和周玉荷两人一拍即合,楚究试图暗示周玉荷,但她根本熟视无睹。   苏宛青:“我也正有此意,他如果到自家公司去实习,谁敢使唤他,到头来什么都学不成。”   周玉荷:“那就这么定了,楚究好好带丘墨。”   张丘墨喜笑颜开,“那我先谢过楚究哥了。”   周玉荷一直拉着楚究和张丘墨聊天,楚究借口上厕所走了,张丘墨就接过话,“正好我也想去,一起去吧楚究哥,回来我拉大提琴给你听。”   楚究:“……”   李信扬有点同情被前后夹击的楚究。   楚究转身去了卫生间,张丘墨跟在身后。   张丘墨摸了摸胸口别的胸针,再看看楚究高大的背影,暗自欣喜。   胸针是大提琴样式,周围镶着碎钻,精致又昂贵,楚究居然送大提琴样式的胸针给他。   左星河是大提琴家,大提琴是左星河的象征,而楚究送了这个给他,是在暗示什么呢。   暗示他将要代替左星河吗?   楚究进了洗手间,低着头洗手,似张丘墨不存在。   张丘墨没理会他的冷淡,笑盈盈地说:“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楚究懒得敷衍,淡淡地嗯了声。   张丘墨:“这个胸针真的很漂亮。”   楚究正擦手,闻言手一顿,目光落在那枚胸针上。   楚究淡然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擦手,一开口就给张丘墨一个暴击,“礼物是我妈挑的。”   张丘墨脸顿时发白,尴尬地定在原地。   楚究坦荡地盯着他,直白道:“长辈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我对你没兴趣。”   楚究说完,抬腿就走。   张丘墨冲着他的背影喊,“难道你还想着左星河吗?他答应你三年后回来,可他都走了六年了,说不定已经在国外结婚了。”   楚究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   低沉的女中音深情歌唱。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却像南飞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洗手间四周是瓷砖,竟有点立体音效,而且歌词竟奇奇怪怪地应了景。   外头在沉默。   铃声戛然而止,但没听到人接电话的声音,估计是被人掐断了。   楚究没再逗留,迈着步子离开了,张丘墨愣在原地,恨自己嘴比脑子快。   他应该慢慢来,不应该逼楚究,不应该在他面前提左星河。   但周玉荷有心撮合他和楚究,那么他还是有机会的。   张丘墨懊恼片刻,也走了。   听着两人脚步离开,正在蹲坑的郁南很郁闷。   他本想出去洗个手,不料却吃到了瓜,听这声音,不难判断出是楚究和张丘墨。   可瓜吃到最甜处,却被张鹏给搅和了,仿佛看了一部断更的电视剧,让人抓心挠肝,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破案了!左星河果然是楚究的白月光,而且楚究被抛弃了,还等了人家六年!   然后呢?   然后戛然而止了。   他真的很好奇楚究会说什么,真让人心梗。   罪魁祸首张鹏电话又打了进来,“该走了,你人呢?”   郁南:“在楼下大厅等我,我马上下去了。 ”   郁南走到洗手池,发现洗手台上有一枚镶钻的胸针,大提琴的形状,沿着轮廓镶了一排粉色碎钻,精致漂亮,看起来还很昂贵。   张公子任性,在楚究这儿碰了壁,就拿礼物撒气。   楚究真是不解风情,张丘墨甜美可爱,还投怀送抱,他竟这么无情。   郁南拿起胸针,不知道怎么处理,还给张丘墨或楚究,那他们就知道偷听的是他了,如果还给周玉荷,那她知道礼物被丢掉,会难过的吧。   郁南又放下了胸针。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呢,谁捡不一样呢。   郁南又拿起了胸针,打算明天和辞职报告、五十万支票一起还给楚究。   郁南没回宴会厅,直接走向电梯厅,电梯正要关门,他拔腿就跑,最后还来了个漂移,才摁上了下行键。   准备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郁南:“不好意思,等我一下。”   话还没说完,他抬眼一看,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只有楚究一个人,西装齐整合身,发丝一丝不苟,宽肩窄腰面无表情。   要不是他掀起眼皮冷淡地看了自己一眼,郁南都快觉得他不是个人,而是个蜡像。   真是冤家路窄,啊不是,真是阴魂不散。   两人对视了两秒钟,楚究默然垂下眼皮,抬手摁关门键。   郁南觉得如果现在他不进这个电梯门,那他就是怂了。   怂什么,明天就辞职了,楚究不再是他老板,那对他来说楚究和一个屁没有区别。   郁南伸手摁住下行键,电梯门打开,郁南深情款款看着他,而楚究亦目不斜视,仿佛进来了一团空气,似乎多看一眼视网膜就会磨损。   郁南开始抒情:“都说前世的500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说上辈子是我回头看你,还是你回头看我?”   楚究冒着视网膜磨损的风险,勉为其难地正视他。   郁南知道楚究一定觉得他是神经病,但并不影响他暗送秋波,“如果我俩都回头,能不能算不算两次?”   这时,楚究的手机响了,是闹铃的声音,和刚才他面对张丘墨时借口开溜的铃声一样。   楚究移开视线拿出手机关掉闹铃,郁南转过头,不料电梯的玻璃倒映楚究的手机画面。   郁南不经意瞟了眼,一个没控制住,噗嗤笑出声。   楚究设置了一大长串闹铃,十分钟一次。   他到底有多不情愿来参加张丘墨的生日宴。   估计有多不情愿,就对那个叫左星河的白月光就有多想念吧。   楚究收起手机,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郁南连忙紧紧抿着唇,生怕控制不住笑出声。   郁南还没乐多久,张鹏又给他打了电话。   突兀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狭小的空间响起,低沉的女中音深情歌唱。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却像南飞的候鸟非得那么远/   铃声虽然没有在卫生间那么立体环绕,但震撼程度略胜一筹。   郁南无视楚究投过来的淡漠眼神,心想这个世界的电梯真不赖,信号贼拉好。   但,他真的该换个铃声了。   身份一暴露,郁南也不再掩饰,他掐了电话,一脸欣喜地看着楚究,可云附身一样颤抖着手问,“你刚才在卫生间拒绝了他,是打算选择我吗?” 第12章 矜持禁欲的表皮下   郁南准备欣赏楚究憋屈的神情,但张鹏不让。   张鹏又给他打了电话,郁南没让铃声继续响起,接了电话,“我在电梯里,再等我一下。”   张鹏:“对不起兄弟,我女儿犯病了,我现在得回去一趟,你自己打车回去啊。”   张鹏是个单亲爸爸,女儿玉玉六岁,有先天心脏病。   张鹏的老婆接受不了产检一路绿灯的孩子居然得了病,患上了产后抑郁,直到和张鹏离了婚,才逐渐恢复。   玉玉是张鹏养大的,张鹏铤而走险在医院收红包替人看胎儿性别,主要是多赚点钱给玉玉治病,被抓一次之后就被医院给开了。   郁南:“需要不要我帮忙?”   张鹏:“不用,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在开车,挂了。”   郁南挂了电话,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抚了抚,叹了口气,单亲爸爸真的不容易,他真的没有做单亲爸爸的心理准备,而且是相当穷的单亲爸爸。   这时,楚究的电话响了一声,是系统自带的千篇一律的短信提示音,郁南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个人,确切说是孩子的大总裁亲爹。   大总裁没看手机,垂着眼帘,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直白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小腹上,端着一张扑克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郁南懒得猜,反正不会有什么好想法。   郁南本想放下手,但没想通为什么要放手,于是手还搭着,眼睛一抬便脉脉含情。   楚究慢条斯理开口:“这铃声真适合你。”   语气虽淡淡的,嘲讽意味却显山露水。   郁南当然听出来他的嘲弄,但他没料到高岭之花楚大总裁居然会主动开口招惹他。   他不是惜字如金,甚至连正眼都不屑于看他一眼么。   他没顺了楚究的意气急败坏,而是深情款款道:“是啊,深情,又意难平,你应该知道的。”   楚究:“……”   看到楚究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操蛋的情绪,郁南稍微开心了点。   楚究移开眼神,接起了电话,“喂,妈。”   周玉荷:“你人呢,又跑了?”   楚究:“没有,我在洗手间。”   郁南抬了抬眉,打开手机,播放一遍铃声,佯装接起电话,“我在电梯里呢,准备到一楼了,现在到了八楼,嗯三号梯,人不多,就俩人,我和楚总,你那部很挤吗?嗯,挂了。”   余光中,楚究身材高大,所以僵硬得特别明显。   郁南收起手机,目光平和,十指交叉搭在腹前,一副乖巧模样。   而那边的周玉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忍无可忍道:“你给我回来,丘墨要上台拉琴了!”   楚究:“好,知道了。”   楚究挂了电话,终于正眼看向郁南。   郁南大大方方回看他。   楚究向前一步,干净锃亮的人工皮鞋抵着他的脚尖。   郁南一愣,下意识向后一步,背靠在了电梯上,楚究穷追不舍,又迈了一小步,眼看两人就快要贴上,楚究伸手,掌心撑在郁南的耳侧,也稍稍撑起了他的身体。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   楚究身板比他宽,人还比他高,整个人像一堵墙一样,堵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郁南目光所及之处,就是楚究坚毅的下颚和喉结。   再向下,就是藏青色的领带。   郁南心道一句卧槽,这个不解风情的古板老男人怎么不换个颜色的领带?   他凭一己之力,把此时电梯里的暧昧气氛瞬间拉满。   郁南红了耳垂,电梯下行,而郁南的心率却在上行。   楚究盯着他耳垂上的小痣,想起那天晚上只要碰这颗小痣,他身子战栗着,连脚趾都跟着蜷曲。   楚究:“你脸红了,想到什么了?”   郁南才不会承认:“尿急。”   楚究低下头凑到他耳边,鬓角的头发蹭到他的耳廓,痒得他忍不住耸了下肩膀。   楚究轻笑一声:“更红了。”   脸越红,郁南的嘴越硬,“尿更急了。”   楚究笑得戏谑:“不是对我心动得地动山摇吗,怎么暗地里还把我往别人身边推?”   正经的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就凭他那天晚上的表现,他这张冷漠矜持的皮囊下,一定是200斤的骚骨头。   郁南很不服气,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孔雀开屏!   好,那他必须开得更大一些。   郁南从兜里拿出洗手台捡的胸针,别在了楚究的胸前,一边别一边抬眼看他,声音低了几个度显得暧昧,“爱屋及乌,想顺了周阿姨的意,不想让她伤心,为了你我怎么样都行。”   楚究:“……”   郁南别好胸针,反正现在也瞒不住刚才在厕所里偷听的人就是他,这样物归原主挺好:“我伟大吗?”   楚究后退一步,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楚究已经恢复到冷淡矜持的样子,低下头解下胸针,随手别在郁南的衣襟上。   楚究嘲讽一笑:“那么喜欢捡别人丢掉的东西,拿好吧。”   郁南就瞧不上他这傲慢的态度,他上辈子估计是非牛顿流体,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   郁南嘴一快:“那么说,我捡了你,那你是左星河丢掉的?”   郁南凭一己之力不仅这满电梯的暧昧气息一扫而空,而且还有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的气势。   郁南心想,现在这气氛,不打一架很难收场。   经过那天晚上,郁南觉得硬拼体力他肯定拼不过楚究的,但现在挨揍他也认,毕竟他触了楚究的逆鳞。   可预想的暴风雨没来,楚究竟然笑了。   郁南疑惑,什么意思?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郁南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电梯叮地一声,一楼到了。   郁南暗戳戳松了口气,装着淡定四平八稳地迈开脚步。   走出电梯前,贴心地摁下了24楼,然后快速走出电梯 ,回过头对楚究说:“快回去吧,别让周阿姨等久了。”   郁南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出电梯,心想回去吧你。   楚究看着亮着的数字24,嗤了声。   这人必须要开除,明天就开除。   电梯上行,楚究的电话又响了,李信扬问:“老大,下雨了,我把车开到地下车库,你到地下车库来。”   楚究:“暂时走不了了。”   李信扬:“为什么?”   “被狗咬了。”   “那正好去打狂犬疫苗。”   楚究:“再联系,挂了。”   楚究冷着脸回到了24楼,台上张丘墨拉的什么曲子他压根儿就没听,周玉荷坐在他身边,忍了他两首曲子后,忍不住开腔了,“你这什么表情?怎么像被车轮压过了一样?”   楚究回过神,有点茫然地看着周玉荷:“怎么了?”   对自己的儿子,周玉荷还是了解的,性子冷淡,加上那么多年打磨,更是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估计只有左星河。   这不,看到张丘墨在台上拉大提琴,估计又想到了左星河,脸都绿成了黄瓜。   周玉荷:“怎么,全天下就只有你那个左大公子能拉大提琴?别人拉都犯法?”   楚究脸色缓和下来:“没有。”   周玉荷脸色一转,“儿子,你喜欢清纯的,皮肤白的,眼睛圆的,拉大提琴的,丘墨都符合啊,关键他比左星河年轻,你考虑考虑?”   楚究只听到前半段就开始走神了,脑海里浮现的是郁南的脸。   长得清纯的、皮肤白、眼睛圆的、嘴巴贱的、爱演戏的、满嘴跑火车的、耳垂还有颗小痣的脸。   他立刻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周玉荷:“……”   楚究:“甚至算得上讨厌。”   周玉荷觉得,一向稳重内敛的儿子今天可能中了邪。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张丘墨拉了一曲又一曲,一场生日宴终于落幕。   在车库干等的李信扬终于等到了楚究,而长得清纯的,皮肤白的、眼睛圆的、嘴巴贱的、爱演戏的、满嘴跑火车的、耳垂还有颗小痣的郁南从电梯出来后,一直打不到车。   他在酒店躲雨躲了许久,雨还是没停,无奈之下,他只好交了了五十块钱跟酒店借了把伞,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公交车。   晚上十点多的雨夜,等公交车的人就他一个,郁南看着茫茫夜雨。   下雨天真没好事,分手那天下雨,死的那天也下雨,就连穿越到了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刚和楚究暗战八百回合后,又下了雨。   如果他没穿越,现在要不在加班,要不在泡吧,等到夜深人静,城市的霓虹灯熄灭,他又是一个人。   现在穿越到这儿来,还是一个人。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谈不上孤独,但错过末班车的时候,小长假没地方去的时候,还有像现在这样下着雨打不到车的时候,他有一点点畏惧形单影只。   这种感觉在过年酒吧歇业时达到了顶峰,年过了之后很快回落,他又可以开始若无其事生活。   这时候,一个女人急匆匆跑进来躲雨,身上挎着一个鼓鼓的绿色布袋子,身上全淋湿了,衣服贴在身上,不难看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抚摸:“不用来接我,我有伞,你下班去接儿子,孩子要中考了,你早点接他回家,让他早点睡,我马上上公交车了,挂了。”   女人终于说服了电话里的人,挂了电话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车站里还有个年轻男人。   女人尴尬地笑了下,别过脸整理狼狈地贴在脸上的发丝。   女人等的公交车到了,她归心似箭,车还在大老远她就急忙招手。   郁南把伞递给她,“伞给你。”   女人愣了下,没接过,“你也就一把伞,不用了。”   郁南:“我一会儿有人来接,用不着。”   女人这才接过,笑着跟他道谢,把身上鼓鼓囊囊的绿色布包塞给他,“里面还有好多纸巾,质量蛮好的,传单你扔了,纸巾你留着用。”   郁南接过包,“行。”   女人上了车,车站又只剩下郁南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前面路口红灯,车道上的车塞得满满当当,公交车刚开出站,就又停下来了。   而跟在公交车后面第三辆车是楚究那辆黑色的宾利。   李信扬开车,楚究和周玉荷坐在后座。   周玉荷在闭目养神,楚究看了眼站台,咳了声:“怎么开到公交车道上来了?”   李信扬:“这个时间不限流,没关系。”   楚究瞟了眼周玉荷,说:“妈,这个地方是不是我小时候走丢的那个公交车站?”   周玉荷奇怪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想不通他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回忆过去。   周玉荷往外瞟了眼,“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绿灯亮了,车子缓缓启动。   楚究执拗地回忆童年:“您看看是不是这儿?”   周玉荷往外看了眼,还没来得及确认,却看到了郁南。   周玉荷连忙道:“信扬,靠边停,打双闪。”   “好好,等会儿。”   楚究慢慢靠回去,闭目养神,回到冷淡的模样,也不像刚才那么迫切想知道这个站台是不是他小时候走丢的那个。   而站台郁南百无聊赖,打开绿色包,里面全是钱夹样子包装的纸巾,上面还印着字——   很多人在你的生命中来了又走,只有你的孩子走进了你的生命里,永远不会离开,你在时,他陪你,你走后,你仍活在他的记忆里,你爱孩子几十年,孩子爱你一辈子。   长帆不孕不育医学中心宣。   郁南乐了,医疗机构的小广告堪比鼓励三胎宣传语。   郁南拿出传单慢慢看打发时间,袋子里还有笔,他拿出来在传单上唰唰写字,样子比明星签字还拽——   不孕不育,还是要到三甲医院。   刚写完,准备写下一张时,就听到有人喊他:“郁南。”   郁南抬头。   停在跟前的宾利车上,周玉荷摇下车窗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郁南,上车,阿姨送你回家。” 第13章 这么好的男孩子   李信扬停好车,才发现郁南站在站台里,打扮精致可肩上却挎着个格格不入的绿色布袋子,上面还有字。   长帆不孕不育医学中心。   李信扬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一脸冷淡的楚究,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一点后悔的情绪来。   后悔问周玉荷关于在公交车站走丢的事。   如果他不问,周玉荷就不会往外看,不往外看,就不会看到郁南,也就不会请郁南上车。   郁南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雨太大,他便拿着宣传单挡头,凑到车窗外眯着眼跟周玉荷打招呼:“周阿姨。”   “上来,送你一程。”   “不麻烦,我朋友来接,快到了。”   郁南往车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楚究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但眼神非常丰富,似乎在说,你编,你继续编。   郁南朝他笑笑,心想我就编咋地了,我最擅长的就是乱编胡诌。   两人用眼神对骂了一阵,最后楚究先极度不屑地移开了眼,郁南单方面宣布楚究眼神对骂失败。   今天碰到楚究的次数实在是太多,郁南找不出比阴魂不散更加贴切的词来形容了。   周玉荷:“哦,那……”   眼神对骂失败的楚究冷不丁开口:“你朋友不是先走了吗?”   郁南:“……”这人还真爱杀回马枪,真想给他比个国际友好手势。   周玉荷是个行动派,企图推门下去接他上来,“不麻烦,上来吧。”   李信扬连忙解开安全带,“周姨,我下去,您坐着。”   李信扬有点纳闷,为什么楚究会开口,如果不开口,那么周玉荷就不会知道郁南撒了谎,就不会邀请他上车。   李信扬撑着雨伞下去,站在郁南面前,虽然很不情愿,但出于职业素养,李信扬还是客客气气道:“郁先生,请。”   周玉荷笑盈盈催促:“快上来。”   绿灯一分一秒倒计时,身后的车碍于前方是宾利车,不好催促,但实在忍无可忍,叭叭打了两下喇叭。   郁南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自觉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谢谢。”   郁南觉得有点玄乎,刚才胡诌一句有人来接,真的就有人来接,不知道下回胡诌捡了五百万会不会实现呢。   郁南安全带咔地一声扣,李信扬的心也跟着咔地一声抖了抖。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谁能想得到周玉荷和郁南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交集呢。   车厢里多了个陌生人,气氛有些僵住了,还好车里开着广播,现在是午夜时分,自然播的是情感类节目。   主持人磁性的广播腔正深情款款念着台词:“在平凡的日子里,大多数人都是擦肩而过,一天遇到一个人一次,那是正常,遇到同一个人两次,那是碰巧,三次,那就是缘分。如果大于三次,那就是有其中一方刻意为之。今天有人刻意去遇见你了吗?”   郁南心想,遇到三次以上,应该是阴魂不散。   楚究有些僵硬地换了个姿势,“放点歌。”   李信扬应了声,随手就切了电台。   甜美的女声在唱——   /是心动啊/   /糟糕眼神躲不掉/   李信扬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董事长,您是不是上次问过我这首什么歌?”   楚究:“关了,聒噪,难听。”   郁南:“……”   歌有什么错,居然夹带私货,不要脸。   周玉荷对楚究今晚三番五次开溜很不满意,已经忍了他很久了,终于找到了机会怼人。   周玉荷:“开着吧,也比半天不说一个字的人强。”   楚究:“……”   李信扬的手默默收回,这广播到底是关还是不关?   还好音乐声戛然而止,播放起广告,李信扬名正言顺把广播关了。   周玉荷变了一张脸,笑盈盈对郁南说:“你住哪里,我们送你过去。”   郁南报了水晶湾公寓的地址。   水晶湾公寓周玉荷知道,是楚氏投资开发的单身公寓,针对薪资比较高的白领一族,楚氏有不少员工就住在这里。   周玉荷越看郁南越喜欢,救了人不求回报,不愿意透露任何私人信息,就连刚才打招呼,也是凑近了跟她说话。   欣赏一个人,就忍不住问他更多。   周玉荷:“郁南,你一个人住啊。”   郁南:“是啊,周阿姨。”   “还没谈恋爱呢?”   郁南大大方方看了楚究一眼,笑着说:“在追了,难追得很,估计追不上了。”   “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某些人自觉带入歪脖子树,闻言歪了下脖子。   郁南觉得好笑,但忍住了,特真诚道:“好,我记住了。”   周玉荷知道分寸,再隐私的问题就不该问了:“你是楚氏集团的员工吧?”   周玉荷话音一落,李信扬立刻提溜起来。   楚究可是下了死命令,周一上班就开了郁南,要是周玉荷知道此事,恐怕不仅开不了,还要给对方升职。   李信扬又瞟了眼后视镜,暗示性地咳嗽了声,想让楚究想办法转移话题。   两人的眼神在后视镜中相遇,李信扬确定楚究已经接收到了信号,但楚究不为所动。   郁南直觉楚究并不想让周玉荷知道他在楚氏上班,不想顶着救命恩人的帽子获利,毕竟救人是一件特别纯粹的事情。   而且周玉荷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她就是楚氏集团的前董事长,所以郁南也装作不知道。   再说,明天他就要把辞职报告拍在楚究的办公桌上了,迟早不是楚氏员工。   他也没有立刻回答周玉荷的话,静静等待着这暗度陈仓的两人怎么转移话题。   结果楚究不开口。   郁南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但他就跟一尊蜡像一样无动于衷。   眼看周玉荷的话再不接就掉地上了,郁南只好笑着开口:“周阿姨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楚氏上班?”   周玉荷:“好多楚氏的员工都住在那里,我以为你也是。”   郁南没有顺着她的话,而是绕了个弯子说:“那里的公寓条件不错,而且离楚氏办公大楼近,所以很多员工都住在那里。”   两人来回聊了两句,郁南没确切说是不是楚氏员工,周玉荷当然知道他不愿意说。   为了掌握话题的主动权,郁南开口了,“周阿姨,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晚还在外面跑了,早点睡觉对皮肤好,您本来可以看着像三十多岁,硬是熬到现在看着都四十出头了。”   周玉荷年轻时为了撑起楚氏,她一向刻板严肃,怕她的人很多,几乎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以前再雷厉风行,现在也只是个退了休的65岁老太太,听郁南这么一夸,简直乐开了花。   郁南本着会说话就多说点的原则,“您不知道,把你抱上担架的医生吐槽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高血压晕倒了,估计是爱熬夜,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熬夜。”   周玉荷乐得哈哈大笑,她当然知道郁南的话里有几分夸张,但并不是谄媚,只是单纯想逗她开心。   周玉荷:“是吗,你骗我的吧,哪有这么夸张?”   郁南一本正经哄人开心:“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救你的时候都在想,这位女士,你快醒来,想想你年幼的孩子,他可不能没有你啊。”   周玉荷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哎哟,你这孩子嘴真甜,我儿子都32岁了。”   郁南一本正经摇头:“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嘛,你俩站在一起像大哥和小妹。”   楚大哥:“……”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别人夸她年轻,周玉荷笑得开怀,“你真会哄人开心,你一定是家里人的开心果。”   郁南怔了下,神情片刻落寞之后若无其事接过话:“所以周阿姨你要按时吃药,保证睡眠,饮食清淡,适当运动,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才好。”   周玉荷:“好,听你的,知道了。”   郁南跟着笑:“这就对了嘛。”   周玉荷刚抢救完就出来参加聚会,看来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384个月的幼童楚大总裁也微不可察地提了提嘴角。   郁南插科打诨,车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楚究这尊冰蜡像而过度沉闷,下得气势汹汹的雨像被车里的氛围感染了一般,越下越小,等到水晶湾时,雨已经停了。   郁南提着布袋子下了车,朝周玉荷挥手告别,没察觉不小心遗留的宣传单子。   郁南走进单元门,就看到了房东。   房东:“可以啊小伙子,宾利车送你回来的啊,那我这个房子还续不续租了?本来要涨400,但你租了这么久,只涨300。”   郁南知道这房东也是个势利眼,估计房租涨太狠租不出去,想着让他续租。   郁南笑笑:“不租了。”   房东:“算了算了,那涨200吧,3200一个月,不贵了。”   郁南也没跟他说实话,半真半假道:“大哥,不是的,我要搬去大别墅了。”   房东愣了下,看了下他那个绿色袋子,哈哈大笑:“小伙子蛮好,哎呀出息了,找了个好男朋友?”   郁南:“对对对。”   房东:“那有朋友租房子的,跟我推荐推荐,报你名字给便宜。”   郁南:“好好好。”   郁南应付完房东,回到房间琢磨着写辞职报告。   而宾利车里,郁南下了车,车里三个人,明明和最开始一样,此时却像空无一人似的,安静得可怕。   楚究笑了下,“信扬,开发区项目标书第五页写的什么!”   李信扬一头雾水,“这我记不住啊董事长。”   楚究阴阳怪气:“记忆力这么好,居然记不住?”   李信扬:“……”他真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还有一段路才到丹枫宫,周玉荷兴致缺缺,她也不想跟楚究说话,楚究今天三番五次开溜,让她很生气,只好闭目养神,把人当空气。   楚究也不说话,车里的温度比液氮还低,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稀里哗啦下了起来。   李信扬有必要活跃一下气氛。   李信扬:“周姨,欧洲那边环境不错,空气好,也安静,什么时候带您去散散心?”   周玉荷撩起眼皮看了眼李信扬:“怎么,把我送走,你好跟楚究跟今天晚上一样,里应外合?”   李信扬:“……”明明刚才郁南也说要她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为什么待遇差那么多?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张卖乖的巧嘴,特别会哄长辈开心,学都学不来。   李信扬决定闭嘴,好好开车。   周玉荷撩起眼皮看向副驾驶,有张纸在上头,“郁南落下了什么东西?”   李信扬:“哦,一张纸。”   “拿来我看看。”   李信扬腾出一只手拿给她。   周玉荷看了眼,想起他挎着的那个绿色布包,“原来他这么晚还在发传单啊,楚究,公司有没有什么职位适合他?”   楚究:“他没在发传单。”   周玉荷:“你怎么知道?”   “别人给的。”   周玉荷:“你怎么知道?”   李信扬也挺纳闷,对啊,他怎么知道的。   楚究在周玉荷的双重逼问下选择了沉默。   周玉荷:“那郁南拿这个单子做什么,莫非他能怀孕?想怀孕?”   楚究:“……”   周玉荷:“这么好的男孩子,儿子你要不要追追看?”   楚究很不可思议:“您这么不挑?”   周玉荷嗤了声:“怎么了?他热情开朗,心地善良,还很体贴人,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人没见过,还能看走眼?配你绰绰有余。”   楚究:“……” 第14章 他那两百斤的骚骨头   周玉荷一时嘴快,可楚究一个气不顺,疯狂地咳了起来,一向运筹帷幄左右逢源四平八稳的楚大总裁此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点狼狈。   而在开车的李信扬一个没控制住,差点追尾,楚究高大,惯性也大,身子不可控地朝前倾,头撞在了前座上,鼻梁一麻,高挺的鼻梁差点撞成了断山根。   幸运的是,咳嗽莫名其妙地止住了。   周玉荷:“儿子,你没事吧,信扬你怎么开车的?”   楚究摆了摆手,李信扬连连道歉。   楚究鼻腔一热,周玉荷:“哎呀,儿子,流鼻血了。”   这鼻血来得有点及时,有点救场的意思,楚究立刻闭眼,缓缓往回躺,“嗯,有点头晕。”   周玉荷慌了,开始照顾人:“不会撞成脑震荡了吧,信扬,你看看你。”   楚究瞥了眼散落在后座上的传单,上面还有一行正楷小字——不孕不育还是要到三甲医院。   此人消遣的方法真是无聊。   李信扬瞟了眼后视镜,不难看出楚究微弯的嘴角。   一路磕磕绊绊,车子终于开到了丹枫宫。   李信扬发誓再也不载郁南了,再载下次可能出车祸。   周玉荷扶着柔弱的楚究进了家门,就火急火燎地让阿姨准备冰毛巾给楚究敷鼻子。   楚究方才装得太柔弱,可把周玉荷给吓坏了,稳定下来才之后才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就晕了。   阿姨急忙又给她准备了降压药。   鸡飞狗跳了一阵,母子俩终于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冰袋敷鼻子,一个冰袋敷脑袋。   沉默半晌后,以周玉荷长长的一声叹气作为话题起始。   周玉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   楚究安静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周玉荷也不指望楚究能说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来,自己这个儿子她再了解不过,性子硬邦邦的,表面冷淡漠然,其实就是个闷葫芦。   是个能挑大梁的性子,自然就少了些柔情。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忽然贪心地想要一个像郁南一样嘴甜活泼的人陪着,三言两语就把人都得哈哈大笑。   这别墅太大,太冷清,少了些欢声笑语。   周玉荷:“你和丘墨……”   楚究跟棵树似的一动不动,周玉荷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枚大提琴形状的胸针在楚究的里兜,硌着身体有点疼,他垂眸,正好看到某些不识好歹的人往他西装上别胸针后留下的两个洞。   楚究:“张丘墨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周玉荷挺惊讶,楚究对相亲对象一向不评价,最多说不合适,没感觉,从没这么直截了当地给一个人下结论。   在职场上,她相信儿子的识人眼光,但在感情上,她不太信任他。   毕竟他可是把左星河当成宝的人,可现在不适合多言,再说楚究就开始沉默对抗了。   她摆了摆手,“我先上楼休息了。”   楚究起身,“我扶您上去。”   “不用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   楚究站着,看周玉荷进了房间才坐下,皱着眉头揉着自己的鼻梁。   真疼。   *   隔日,郁南顶着两个熊猫眼来到了公司,反正睡不着,他想着早点来公司收拾东西,等上班了辞职信一交就可走人了,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所以,他到公司的时候才七点,还有两个小时才上班。   他很自信公司肯定只有保安上班了,没想到,来到秘书办的时候,总监办公室和董事长办公室都亮着灯。   一定是昨天晚上回去忘记关灯了,郁南忍不住好奇,往总监办公室探头,乖乖,周亚兰已经来了,而且双目专注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俨然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察觉到门口有人,周亚兰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向门口。   她看到郁南时,一脸震惊。   两人各自震惊地对视了几秒,郁南先回过神,元气满满地打招呼:“总监早。”   周亚兰:“早,你怎么来这么早?”   虽然郁南的工作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但仍是一个有年龄资本可以卡点到公司的人。   郁南刚想说我来辞个职,身后就传来一声沉稳又冷淡的声音,“周总监,来一下。”   周亚兰站起来:“好的,董事长。”   郁南转过身,楚究仍是一身得体裁剪的笔挺暗色西装,领带是千篇一律的藏青色。   这人该不会就一套衣服吧?这么大个公司,难道是是他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应该不是,那条藏青色领带是留在了酒店了。   想到那天晚上,郁南脸一热,连忙别开眼睛,刻意转移注意力地想,此人真无趣,衣服都复制黏贴千篇一律。   郁南摸了下兜里的辞职信,懒得再装深情,扭头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周亚兰不禁感慨,年轻人就是牛,把职场礼仪当狗屁,敢直接无视董事长。   不料被楚究叫住了,“小郁。”   郁南脚步一顿。   小郁?叫他?   为什么楚究叫他小郁像叫个提鞋的丫鬟?   郁南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道:“董事长。”   楚究沉默看着他,扶了下领带。   郁南:“……”老狗逼是在暗示什么吗?   楚究放下手,垂眸看地面,对郁南说:“去帮我打杯水。”   郁南:“?”   周亚兰:“?”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板一向都是自己打水,还说秘书是员工,不是佣人来着?   楚究:“周总监,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周亚兰随楚究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郁南。   郁南看着楚究的背影,心想如果辞职报告有灵魂,此时肯定自己长腿跑过去,然后狠狠拍在楚究的脸上。   他前些天那么献殷勤,楚究都快恶心坏了,这会儿不应该马不停蹄地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吗?   怎么还主动让他打水?就不怕他再下一次药么。   见郁南杵着不动,周亚兰隔着玻璃窗朝郁南使眼色。   郁南压了压包里的辞职信,心想老子再伺候你两个小时。   郁南跟着也进了办公室。   楚究的办公室很大,办公桌后一整面墙都是书,前面是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一抬眼,就能俯瞰CBD。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整个办公室的装潢是金属冷色调,高级又冷淡,除了落地窗旁的花架上有点生机,一整个办公室把使用者“我很冷漠很不近人情”的气质给装出来了。   那个花架有半人那么高,阶梯式地分了四层,上面摆满了盛放的君子兰,生机勃勃但又单调至极。   连暖水瓶都是金属灰色的,如果表面再印个红色的“奖”字,那就是古董,像80年代国营单位发的年终奖。   郁南拿起暖水瓶和办公桌上的水杯,本想扭头就走,想起茶水间里有红枣枸杞和茶叶。   郁南:“董事长要喝什么茶叶吗?提神醒脑的。”   楚究:“不需要。”   郁南:“那红枣枸杞呢?补气血防衰老的。”   周亚兰:“?”   楚究抬头看了他一眼。   郁南:“好,给您泡点枸杞。”   郁南说完,拎着水杯和保温壶走出了办公室。   周亚兰心想这郁南今天怎么回事,上周还屁颠屁颠地表明态度,生怕丢掉工作,这周怎么又这么勇往直前了,直接挑衅董事长。   该不会是家里又要拆迁了吧。   办公室里安静得像极了静止画面,楚究忽然想起昨晚郁南下车后,就像卷走了所有的声音一般。   楚究:“开始吧,周总监。”   周亚兰回过神,两人开始工作,主要是东南亚代表团今天到访公司相关事宜。   按照惯例,楚究要亲自过一遍。   楚究:“小语种的翻译团队是外聘,不会有问题?”   周亚兰:“没什么问题,我们已经和这家翻译公司合作多年,请的这位翻译员之前做过同声翻译。”   楚究:“那就好。”   周亚兰:“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楚究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周亚兰走到门口,正好碰上打水回来的郁南。   这人真的给楚究泡了枸杞!   白色陶瓷杯里盛着大半杯水,水面上飘着两颗枸杞。   周亚兰直言不讳:“郁南你是不想干了吗?”   郁南刚想说你怎么知道,奈何周亚兰没给他机会说出口,用文件拍了下他的胳膊:“顶撞董事长有什么好处吗?上周不是挺机灵的吗?继续保持,机灵点,聪明点,懂了没?”   郁南谢过周亚兰的好意,端着水杯提着保温壶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郁南:“你的水。”   楚究在敲着电脑,瞟了眼水杯里的水,手指一顿。   漂浮着两颗枸杞子的水面下,还有小半杯枸杞。   郁南放下水,“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究:“怎么不放红枣?”   郁南:“枸杞就够了。”   楚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问他:“枸杞具体有什么功效?”   郁南:“啊?养生保健吧。”   楚究:“查一下,毕竟东西不能乱吃太多。”   郁南心道您还挺养生。   不过楚究已经过了30岁,年纪已经逐渐逼近中年,男人过了三十岁各方面的功能和性能都有所下降,注重养生也情有可原。   郁南拿出手机,查了下枸杞的功效。   用于虚劳精亏,精血不足,阳痿遗精……   郁南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抽气,无形中,他被科普了一顿。   枸杞有这功能,他还不知道呢,只知道吃多了会流鼻血。   原来中年人保温杯里常泡枸杞,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给楚究泡枸杞,只是想拐个弯嘲讽一下他已经快步入中年,而之所以泡这么多,是因为手一抖,不小心抖多了而已。   并不是说他虚劳精亏、阳那什么痿。   毕竟这是男人的底线和尊严,他都要辞职了,都是成年人,离开也要体面。   郁南悄然收起手机,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不料楚究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戏谑的表情藏着八分不怀好意。   楚究:“所以我应该用不着喝。”   郁南:“预防为主,防治结合,双管齐下,才能永葆青春,我也是为了你好嘛。”   郁南快被自己恶心死了。   楚究目光放远,似乎回想什么,之后淡然看向他:“这么说来倒是你要多喝,也不至于最后扛不住晕过去。”   “……”他那两百斤的骚骨头又增生了吧,郁南挑了下眉,“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没晕,我是装晕,都是装的,全都是泡沫。”   郁南以为他会激怒楚究,楚究冷着脸让他快点滚,但楚究并没有生气,而是挑了下眉,“那你再装一个?”   郁南故作羞赧:“在这儿?你……受得了吗?” 第15章 男人嘛就像海里的鱼   两人的博弈最后以楚究黑着脸叫他出去结束,楚究果然是个斯文人,没叫他滚,而是叫他出去。   郁南赢了这场博弈,但并不开心,他大概知道了武侠小说里练功失败破功前一秒的走火入魔是什么感觉了。   心脏骤停半秒钟之后接而疯狂提速,浑身上下所有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脑壳上,突突地冲撞太阳穴,恨不得下一秒从七窍里喷出来糊对方一脸。   什么叫衣冠禽兽,这就叫做衣冠禽兽。   在光天化日下回忆那种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跟陈述事实一样把那天晚上最后的结局说出来,简直就是没脸没皮。   郁南深刻理解了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还想着辞职要有成年人的体面,没想到楚究竟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但那晚确实是自己晕了过去。   爽晕了,所以楚究挺得意。   一刻都等不了了,他要立刻马上把辞职报告甩在楚究的脸上。   过不了一会儿,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礼貌性地响了两声敲门声之后,郁南黑着脸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副同归于尽的姿势,似乎手里拿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大砍刀。   郁南把辞职报告、五十万的支票和25块钱放在楚究的办公桌上。   楚究目不斜视继续忙碌,眼睛都没抬,“我没叫你进来。”   郁南很不爽,没理会他,转身就要走。   楚究:“我没叫你回去。”   郁南回头不转身,皮笑肉不笑道:“从现在起,你可不是我老板了。”   楚究:“我签字了你才能离职。”   郁南:“那你快签。”   楚究:“过来。”   郁南:“你说,我站这儿听得到。”   楚究云淡风轻:“你不过来我就不签。”   郁南气结,他现在的生物年龄是22岁,楚究32岁,楚究多吃的那十年饭,估计都用来长心眼了。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郁南在辞职这件事上没什么经验,只好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听候发落。   楚究把辞职报告和50万的支票先放一边,指着那两张十块和五颗硬币:“这是什么?”   郁南:“车马费。”   楚究看着他不说话。   郁南:“昨天的打车钱。”   楚究拨开那25块钱,拿起那张五十万的支票问:“你朋友不做这笔生意?”   两人明争暗斗这么久,终于把这件事提到明面上来说了。   郁南早就组织好语言怎么高贵大气地回绝他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也跟你没关系,你倒也不用担心我会要挟你,或者利用周阿姨逼迫你,花这么大手笔来摆平。”   楚究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不可能。”   郁南只想让他快点签字然后走人,“我要是以后要挟你,我这辈子倒着走好吧,赶紧签了吧。”   楚究:“我说的是你晕的事,不可能是装的。”   “……”咱们是在讨论离职的问题拜托?   郁南脸色沉了沉,楚究今天是想抓着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放了。   郁南拉开楚究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胳膊规规矩矩交叠在桌上,腰杆子挺得笔直,像个乖巧听课的学生,只是这个学生笑得有点意味不明。   楚究也放下手中的活,十指相交,手肘撑着桌沿,姿势随意,似个耐心倾听学生疑问的老师,只是这个老师神情有点玩味戏谑。   郁南挑了下眉,“董事长知识渊博,想必听过一句话。”   楚究:“洗耳恭听。”   郁南得逞一笑:“我的孩子一定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郁南说完,挑衅地抬起下巴,安静地看着楚究,终于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愠怒。   男人奇怪的占有欲就像狗狗撒尿一样,以为撒了尿的地盘就是自己的了,不管这地儿是否喜欢,但就必须占着。   每次一激,总是会急得跳脚,真是屡试不爽。   但楚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气急败坏,而是云淡风轻笑了笑,情绪稳定得跟偷偷喝过中药调理过身体一般,这倒是把郁南整不会了。   楚究想了想,很淡定地点了下头:“是这么个道理。”   郁南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孩子的事跟你无关,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接下来,就该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楚究玩味地看着他,郁南故作深沉老城地回视。   楚究嗤了声 :“你怎么不装深情了?”   郁南才回过神,自己的深情人设掉了一地,更没料到楚究会直接拆穿他,但卸下伪装之后整个人轻松许多,僵硬半秒钟之后语气也软了下来,“深情并不是装,而是我看开了,放下了,豁达了,决定忘了你。”   楚究:“……”   为了增加点可信力,郁南解释道:“我得了贵人点拨,你母亲也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我想想也有道理,咱俩也算特别太合适,为了不困扰你,为了不折磨我,我决定,要拿的起放得下。”   楚究:“这就放下了?这么快?”   郁南咧嘴一笑,“男人嘛,跟海里的鱼一样,多的是,追不上这个,那就追下一个。”   郁南情不自禁冒出海王言论,楚究的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来。   郁南生怕楚究泼他一脸枸杞,正想着怎么战术性开溜,正好有人帮他了。   有人在敲门。   郁南努力保持职场礼仪:“您继续忙。”   郁南刚转身,楚究喊人:“请进。”   郁南目不斜视和李信扬擦肩而过,李信扬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郁南。   楚究沉声道:“好看?”   李信扬连忙收回眼神,听老板这不爽的语气,估计刚才又被恶心到了。   楚究不动声色把郁南辞职报告和支票收进抽屉里,李信扬递给他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年纪和郁南相当,浓眉大眼的,笑得阳光开朗,眼窝有些深,麦色皮肤,典型东南亚人的形象。   他肌肉发达,身板像一只手指头能拎起两个郁南那么多。   楚究皱了下眉,他拿人跟郁南这个精神分裂比做什么。   李信扬看楚究愈发冷淡的脸色,清了清嗓子,“放心,不是老董事长给您安排的相亲对象。”   楚究:“他是谁?”   他叫颂帕善.格潘,是国王弟弟的儿子,据说来我们这儿读研究生,就临时改了行程先到我们这儿来。”   楚究:“按最高规格接待,安排好他学校里的事。”   李信扬:“好,已经跟周总监说过了,到时候会安排您和他见面。”   楚究:“嗯。”   李信扬:“您生日快到了,老董事长生怕您赶不回来,交代这周不要出差,她希望你在家过,所以余村希望小学建成仪式和天使基金会捐赠仪式我就推了。”   楚究点了下头,“希望小学建好了?验收如何?”   李信扬:“严格把关,没有差错。”   楚究:“以公司的名义,再赠送一批桌椅、投影仪和空调,再设立一个奖学金,一个助学金。”   “好,希望小学校长想让您当名誉校长,这事儿怎么说?”   “推了。”   “这次捐赠数额巨大,天使基金会的会长说要给媒体写公开信感谢您。”   “他要这么做的话,就把钱拿回来。”   “……”   李信扬汇报完工作,才瞧见办公桌上的大半杯枸杞水。   枸杞放好多,水都泡得变成了虾色,泡开的枸杞浮在水面上,铺了满满一层。   李信扬的妈妈退休后注重养生,去看了中医说气血虚亏,平时白开水泡个七八粒枸杞当水喝,觉得上火的话可以放些菊花。   气血虚亏泡七八粒都有可能上火,这得虚成什么样才需要泡那么多?   李信扬的眼神在楚究和枸杞水之间来来回回,最后委婉善意地提醒:“董事长,您要注意身体。”   楚究看了眼李信扬,又看了眼枸杞水,“倒掉。”   李信扬拿去倒了:“谁给你泡的,泡那么多,正常人即使一夜纵欲也不至于喝这么多,除非身体不行很虚。”   李信扬的父母曾是周玉荷的左膀右臂,楚究是楚家最小的孩子,父亲又去世得早,周玉荷性格强势,不愿楚氏集团落入那些草包一样的堂叔手中,毕竟楚氏集团是楚家祖祖辈辈的心血,加上孩提不似大人会阳奉阴违,在父母的教唆下,楚究的堂兄弟们对楚究的孤立和恶意可想而知。   左星河是第一个出现在楚究身边的朋友,那么李信扬就是第二个。   楚究年长李信扬三岁,李信扬打小就是跟在楚究屁股后面长大的,现在两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其实情同手足。   现在楚究的手足话说得有点多了。   对于楚究这种一向严于律己、洁身自好的成功人士来说,一夜纵欲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词。   所以楚究要挥刀斩手足了。   他指着桌上的25块钱,对李信扬冷声道:“拿着钱,滚。”   楚究好久没有说重话了,李信扬战战兢兢地拿着那25块钱,不知道这是不是解除劳动合同的违约金。   如果是,未免太少了。   李信扬:“这是什么钱?”   “昨晚的车马费。”   “……郁南给的?”   楚究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信扬不是很想拿这份车马费。   而慷慨给了人车马费的郁南回到办公室,奇迹一般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来了,而且个个神情严肃。   总监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隐隐听到周亚兰讲电话的声音,似乎在发火。   郁南听到张亚兰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郁南问江伟光,“江总,发生啥事了?”   江伟光已经年过四十,估计想当总想好久了,被郁南这一声“江总”哄得心花怒放,压低声音对他说:“出大事了。”   郁南:“怎么?”   “东南亚代表团那个事,翻译是外聘的,那个翻译的母亲去世了,回家奔丧,还有一个多小时人家的飞机就落地了,小语种的翻译不好找,以董事长的性子,咱们周总监要倒大霉咯。”   江伟光话音刚落,周亚兰黑着脸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东南亚代表团到访这个事一直是周亚兰在尽心尽责地准备,郁南全程跟着,知道周亚兰有B方案,就是她全程英文介绍,对方也会带翻译,再翻译成他们的语言。   但这次代表团参观的是日用品的生产线,涉及到一些草本知识,用英文讲述,讲不出古老的东方智慧,没有任何美感。   江伟光叹了口气,“大麻烦。”   郁南问:“这事儿有这么严重吗?”   江伟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这个秘书办是前董事长设立的,董事长上任之后,基本上只用李助理一个,秘书办逐渐沦为打杂的,估计是想慢慢边缘化,最后把整个部门给裁了。”   郁南还是很赞同楚究的做法,现在信息化网络化,如果有问题李信扬直接和各个部门总监沟通,无需再经过秘书办传达。   江伟光一脸同情地看向郁南:“我倒无所谓了,都快退休的人了,倒是周总监,还有小郁你啊,年纪轻轻的,万一部门没了,你们该上哪里去呢。”   世界上所有的职场都一样,每一个办公室都有一个唱衰的,似乎比公司一把手都要清楚公司的发展方向。   郁南笑嘻嘻地说:“我们年纪轻轻倒还好吧,上没老下没小的,一家吃饱全家不饿,有钱就成家生娃,没钱就逍遥自在,没有什么中年危机,你说是不是江总?”   中年男人江伟光哑口无言。   郁南是个人精,当然知道怎么收场,“现在的中年人实在太难了,并不是谁都像江总一样,在中年危机之前先实现了财富自由。”   有人给带了高帽,江伟光自然不好发作,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郁南出去倒开水,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隔音太好了,什么都没听到,只能通过还没拉上的百叶窗看到楚究沉郁的脸色和周亚兰低垂的脑袋。   一向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茶水间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   “不知道楚总会不会趁机裁掉秘书办。”   “无论裁不裁,周亚兰这回完蛋了吧。”   “她都三十五了,据说今年才要结婚。”   “刚好回家洗手做羹汤。”   “可万一下岗了,男方还愿不愿意娶她啊,听说他老公可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啊。”   众人顿时一阵嬉笑。   郁南最看不惯年龄攻击。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还没等众人尴尬就开始怼,“天底下活不到三十五岁的人多得是,”他顿了顿,扫了眼说闲话的众人,阴阳怪气道:“谁能保证自己能活到三十五岁呢。”   所有人:“……”   这些人估计没见过当场撕破脸的人,有一点懵,还没回过神,郁南又开始怼:“嫁人又不是下乡扶贫,因为下岗了就不愿意娶那就不嫁,天下那么大,有的是广袤无垠的森林,这年头还有谁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郁南这翻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他曾经就活不过三十五岁,他更知道广袤无垠的森林有多香。   怼完人,郁南转过身翻了个白眼,郁南差点被吓到眼球没办法归位,没忍住飙了句半脏不脏的话:“我敲。”   眼前,没有广袤无垠的森林,只有虽然是棵歪脖子树但站得跟大白杨一样笔直的楚究,还有李信扬和周亚兰。 第16章 听不懂   郁南差点就变成吓死鬼了。   这三人神色各异,楚究还是一如既往淡定,李信扬稍稍绷不住,有点诧异,似乎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发言,而周亚兰则有一点感激。   非静止画面持续了大概一秒,茶水间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男的追着出来骂:“你骂谁呢……”   画面再度静止,那男的水杯差点没抓稳,战战巍巍道:“董……董事长。”   茶水间的另外几人一窝蜂出来了,恨不得隐身遁走,但楚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们又不敢走,就尴尬地站着,面部肌肉努力挣扎了两下,却挤不出一丝笑容。   画面又静止了。   打破静止画面的人是郁南,他转过身,冲着第一个追出来骂的男人,回答了他上一句话,“骂你呢。”   男人:“……”   郁南说完,仿佛自己身披霞光,昂首挺胸地走了。   心中再慌,表面都要自信。   郁南一走,周身陷入一片寂静。   楚究轻轻勾了勾唇,有的人真有卷走一切声色的本事。   李信扬清了清嗓子,“公关部?不是在楼下吗?”   “楼下开水间坏了,大家就上来打杯水。”   李信扬:“水打完了?”   和郁南的昂首阔步不同,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李信扬:“刚好要去你们部门开会,既然都来了,那就过来吧,上董事长办公室。”   一行人:“……”不是很想去。   公关部负责接待的,三人本想下楼去开会,没想到公关部全员主动上楼吃瓜。   楚究带着一行人乌泱泱地走进秘书办公室时,郁南正在懊恼刚才茶水间一战并没有发挥得特别完美,水还没打,说了一通之后口干舌燥,现在水都没得喝。   他提着水杯走到门口,正好迎面碰上楚究。   楚究没从他身边绕过,而是站在他面前不动,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来,搞得他跟个路障似的。   秘书办公室双开玻璃门,他这么小一个身板挡不住他楚大总裁的脚步吧。   哦,可能是楚大总裁不习惯绕路。   辞职报告已经交了,郁南没有点头哈腰打招呼,而是无所畏惧地从另一端绕出去,把拿的起放得下的人设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亚兰有点替郁南着急,短短一个多小时的功夫,郁南已经是第三次无视楚究了。   等会儿得好好找这孩子谈谈心。   郁南现在是个快辞职的人,给足了楚究他们开会的时间,跟阅兵似的看完茶水间里码得齐整整的茶叶,看时间差不多了,抬腿回办公室。   楚究效率很高,已经散会了,周亚兰办公室门开着,正神色凝重地忙碌。   见他进来,朝他招了招手:“郁南,进来。”   郁南跟个老干部似的,端着水杯就进去了。   周亚兰:“把门关上。”   郁南照做了。   周亚兰皱着眉上下打量他两眼不说话。   郁南笑了笑,“总监,你这样好像地铁安检员,要不要让我打开水杯喝一口?”   周亚兰眉目舒展了些,接而又皱起眉,“坐吧。”   郁南坐下了。   周亚兰酝酿片刻,问郁南:“你什么想法?”   郁南有点懵,思来想去以为周亚兰问刚才他舌战群雄的壮举:“没什么想法,就他们该骂啊,三十五岁怎么了,我们护……”   我们士长三十五岁离了两次后又找了个小十三岁的小鲜肉呢,八块腹肌人鱼线翘屁股一样没少。   还好郁南及时止住了话。   周亚兰愣了下,接而忍不住笑出声,“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你怎么三番五次忽视董事长呢?我上个月原本已经打报告要开除你,这周你表现不赖我才决定不打这个报告,你怎么又?现实点讲,楚氏真的不错,薪资待遇不错,平台也不错,老板也不错。 ”   郁南咳了声。   周亚兰:“老板是真的不错!”   郁南:“我只是呛到了。”   周亚兰:“……”   周亚兰:“你人挺机灵,能力也不差,好好干不会错,我觉得你应该珍惜。”   郁南心想你这泥菩萨都快自身难保了怎么还关心起我来了,但职场都是阳奉阴违的多,看热闹的多,事不关己的多,真心实意劝的并不多。   周亚兰是真心实意在劝他。   郁南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总监,那个翻译回家奔丧,这事儿对你没什么影响吗?”   周亚兰苦笑了声,“董事长一向赏罚分明,这事儿算办砸了,静候发落吧。”   周亚兰已经想了很多办法,筹备项目的时候,周亚兰认识小语种专业的老师,但人家的方向偏向阅读和书写,同声翻译还是没有把握。   郁南:“这样啊,那如果你现在找到个翻译,你会不会罚得轻一点?”   周亚兰又恢复到职场女强人的模样,“别说我了,倒是你,不叫你点头哈腰拍马屁,但至少注意点职场礼仪,好了出去吧。”   郁南知道,这次接待周亚兰倾注了很多心血,或许传言楚究要撤掉秘书办是真的,周亚兰也想抓住这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以便留在楚氏。   郁南:“其实我会点东南亚小语种,要不我试试?”   周亚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道,“光会萨瓦迪卡可不行。”   郁南:“我真会。”   说来也巧,上护校的时候郁南选修了泰语,原因很简单,初恋男友说普吉岛很美,想到那里定居,郁南就跟个陀螺似的,学语言的同时还直播搞钱,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和初恋男友去那里定居。   没想到他还有点语言天赋,竟学得不错,还接过商务翻译。   见他正在发呆,周亚兰喊了一声:“郁南?”   郁南回过神,“啊在的。”   “你在神游什么?”   “哦没事。”他只是在意识层面穿越回去扇了曾经恋爱脑的自己一巴掌。   “那你把这份欢迎辞翻译一下。”   郁南清了清嗓子,开始字正腔圆地翻译。   东南亚的语言本来有点嗲,稍不甚就会娘娘腔或者特别掉逼格,没想到郁南倒说出几分赏心悦目来。   欢迎致辞两分钟,郁南吐字清晰,准确无误翻译。   周亚兰:“十分钟,翻译稿能出来吗?”   郁南:“我努力。”   郁南坐到电脑面前,安装了输入法之后,一边敲键盘一边被自己感动了。   辞职报告都交了还在这里打工,企图力挽狂澜救人于水火,这种敬业奉献的员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吧,楚究这个自大狂将要失去一名潜力无限的员工。   自己不仅敬业,还很善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周亚兰真诚待他,那他必须得帮她一把,万一她下岗了也不是件好事,像他这种侠骨柔肠的人要是生在古代,那必须是人见人爱的侠客啊。   如果还有下次穿越,请让他穿成吃穿不愁的豪门富二代吧,那他必须要交三十个男朋友,一个月每天不重样,每个都要比楚究高,比楚究帅,比楚究活儿好,比楚究有钱。   郁南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打字,想完第三十号男朋友的欧美范长相后,他也翻译完了。   郁南校对了一遍,邮件发给了周亚兰。   周亚兰输入在线翻译软件,翻译出来的意思竟大差不差,她把郁南的翻译稿发给大学老师看,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这是一篇很完美的翻译,这么快就找到新翻译了吗?恭喜啊。】   周亚兰猛然站起来,闭着眼睛克制眼底的热浪,再深呼吸两下,平静地给楚究发了个邮件后,把翻译稿打印出来,从容往外走。   她敲了敲郁南的桌子,“跟我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郁南不动,他不是很想去。   周亚兰:“时间紧迫,走吧。”   更换翻译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请示董事长,郁南即使不情愿,还是起来跟着去了。   公归公私归私,他是个深明大义公私分明的人。   楚究看到周亚兰,立刻朝他招手,“邮件我看到了,你过来……”   这时候,郁南才慢条斯理地从周亚兰身后冒出来。   楚究眼神一顿,然后拐了个弯,落在了郁南身上。   楚究:“你有事?”   郁南:“没事,我走了。”   周亚兰回过头拉了把郁南,然后用眼神暗示他。   郁南心想,爷爷我已经交了辞职报告,现在是过来是纡尊降贵发善心,这人什么态度。   周亚兰:“郁南他会小语种,这篇翻译稿是他写的,他先是直接口头翻译,后面写成稿件。”   郁南笔直的站着,下巴微抬,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已经在开屏,已经做好了上台领奖接受赞誉的准备。   那点小心思落在楚究的眼里,原来是要戴高帽。   虽然此时的郁南看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河豚,但要比故作深情矫揉造作顺眼许多。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随手就抛了个高帽:“别走,请进。”   郁南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既然楚大总裁搬来了台阶,那他必然是要下来的。   要不说楚究能当这么大个老板呢,果然能屈能伸。   一只脚已经踏出公司的感觉真好,连老板都没办法指使他了呢。   现在是楚大董事长求他办事!   郁南跟着周亚兰走进办公室,站在楚究的办公桌面前。   楚究伸过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手指扣了下,没立即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郁南。   郁南看到水杯里的水已经换成了白开水。   郁南很想问他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是想告诉他枸杞水很好喝吗。   郁南脱口而出:“你喝完了?”   楚究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口水,“倒了,我没必要喝。”   郁南:“……”   他是在解释吗?再说这个事儿很重要吗?现在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吗?   周亚兰不知道他们在对什么暗号,喝个水都能喝出一种博弈的感觉。   她只好把话题拉回来,“董事长,我觉得郁南可以当翻译。”   楚究调好耳机,点开音频准备听AI翻译:“你看着中文稿,念一遍翻译稿。”   郁南很傲娇:“你听得懂吗?”   周亚兰:“?”   郁南这小子,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但大董事长很给面子,看着某些吃软不吃硬的人,温文尔雅道:“听不懂,那也必须洗耳恭听。”   周亚兰:“?” 第17章 对啊,第一次   AI朗读郁南翻译稿的声音字正腔圆,但少了些感情,硬邦邦的的,听起来有点滑稽搞笑,而郁南本人读则带了感情,显得生动,而且声线晴朗,竟带着一点少年感,本来音调奇怪的语言,被他念得有点好听。   楚究比对着AI的声音和郁南的声音,竟大差不差。   一篇稿件念完了,楚究还有点意犹未尽。   郁南:“我念完了。”   楚究:“和AI念的一样。”   郁南有点恼,“你说我说得硬邦邦没感情?明明我刚才饱含感情。”   楚究不紧不慢解释:“我说你念得全对。”   郁南舒服了,有点得意,“那是自然。”   楚究看着他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正准备发作,伸手一摸,再夸一声“乖,你最厉害”,炸着的毛簌簌往下落,顿时就顺了。   楚究摸头了,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要是跟他来硬的,他不是演,就是杠。   郁南仔细想才发现不对劲,“你刚才在考我?”   楚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当翻译,行么。”   郁南:“行是行,但我有个条件。”   周亚兰想提醒他注意职场礼仪,眼睛都眨麻了,但郁南熟视无睹。   楚究,“任务完成了才能提。”   郁南:“……”   眼看猫毛又要炸了,楚究立刻伸手拍了拍,“随便提,我都答应。”   毛立刻又顺了。   郁南:“那好吧。”   楚究:“去忙。”   周亚兰松了口气,刚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郁南就被周亚兰提进了总监办公室。   周亚兰看着他不说话。   郁南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无视职场礼仪之类的,要在平时,他肯定不敢,但他是要离职的人,脚踩出公司门,估计这辈子都见不着楚究了,此时不怼老板何时怼。   郁南笑笑:“总监,我是不是很拽?”   周亚兰气极反笑,“你还好意思说?”   郁南:“没事,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周亚兰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再想到楚究不合常理地包容和忍让,周亚兰不禁想,董事长脾气突然变好不可能,是不是董事长有什么把柄在郁南的手上。   可能有什么把柄在郁南身上的楚究心情不错,甚至点开了一首该国著名歌星的歌听。   听到一半听不下去了,声音没郁南的清亮。   换了个歌星的歌,也听不下去,声音太亮,刺耳,没郁南的声音温和。   楚究在切歌,连切了七八个,李信扬正好拿着文件走进来。   于是,李信扬看到了一个上班疑似摸鱼玩手机的董事长。   李信扬:“董事长?”   楚究放下手机,摘下耳机,抬眼看李信扬,“嗯。”   李信扬:“怎么忽然取消成济大学那边的翻译?”   左星河的父母是成济大学的教授,左星河的母亲正是小语种专业的老师,周亚兰工作出了纰漏,考虑再三,楚究决定找他们帮忙。   其实周玉荷不太愿意楚究再和左家人再来往,只要楚究和左家人接触,周玉荷就会觉得他对左星河念念不忘,然后安排一轮疯狂的相亲。   楚究:“我们公司有翻译。”   李信扬:“有这种人才?为什么当时不自荐?”   当时准备接待代表团时,公司在集团官网上征集,希望有小语种特长的员工主动承担翻译业务。   楚究笑了下,“这位人才刚把辞职报告拍我桌上。”   李信扬:“是谁?那么拽?”   楚究笑着回答,“是啊,拽得很。”   李信扬:“?”   董事长为什么有点高兴?李信扬捉摸不透,当他求贤若渴吧。   李信扬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正好碰上了郁南,不由得眼前一亮。   郁南换上了公司统一为员工量身定制的西装,头发专门打理过,抓得蓬松齐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男人看了都羡慕的发际线。   整个人朝气蓬勃,眼神没了平时的矫情和灰暗,多了光彩和自信,像个骄傲恣意的帅气少年,和从前深沉阴郁的样子判若两人。   更不像正怀有身孕的男人。   李信扬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面对这样的郁南,楚究那晚上城池失守也情有可原。   郁南看到李信扬了,但没有搭理他,端着一张准备离职的拽脸走开了。   已经准备出发去机场,郁南打算去洗手间再拾掇一下自己。   他在护校学习的时候老师说过,医务工作者要自信,其实内心很慌,也要表现得胸有成竹天下第一,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敢保证,但气质一定要让别人觉得这人绝对没问题。   正向暗示是真的有用,郁南在各个科室实习时,小到刚出生婴儿,大到百岁老人,扎针抽血没一点问题,年纪轻轻就被评为病人最信任的护士。   但涉及到陌生的领域,是个人都会紧张,因为来人不是等着抽血的病人,而是异国代表团,郁南有自信,但毕竟没做过翻译,还是心里没底。   答应周亚兰并不是一时脑热,他都死过一次了,现在还有机会活着,那些在平凡日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那些从没做过的事情一定要大胆去尝试。   人生短暂,有什么不敢做的!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深呼吸,再缓缓吐出,臭美地理了理头发,45度抬着下巴,朝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世界上绝帅。”   臭美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归位,抹头发的手还没收回,抬起45度的下巴还举着,楚究迈着四平八稳地走进来了。   郁南:“……”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郁南首先移开视线,同时也放松了几乎可以上时尚杂志封面的姿势。   楚究没收回视线,依然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郁南其实已经有点尴尬了,他跟楚究还没熟到,他能对楚究笑着开玩笑问“我帅不帅”的地步。   拿得起的痴情人设表演完了,这回该演放得下的人设了。   但此时,如果不说什么更加尴尬:“被帅到都不内急了吗?”   楚究提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没笑。   楚究有没有内急不知道,郁南倒是有点内急了,他也不想在楚究面前直接脱掉直接在小便池里解决,而是不慌不忙地走进隔间,关上门后端着的表情顿时垮掉了,动着嘴巴无声骂骂咧咧。   这么大个公司,尊贵的董事长竟不设立一个单独的卫生间吗?和员工一起上厕所遇到了不尴尬吗?万一亮出来的时候没别人的大那他不会自卑吗……   郁南仔细想了下,楚究没有这方面的自卑,甚至可以称得上自信,怪不得不单独设立卫生间,原来是是炫耀。   正在他骂骂咧咧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了,低沉的女中音在深情歌唱——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   一句歌词还没唱完整,郁南连忙接起,心想这是什么特别的缘分,总是在厕所上演情境再现。   又是厕所,又是张鹏的电话,外面还是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走了没,估计走了吧,声音都没了。   郁南接起,张鹏的话就钻了进来,“今天有空吗?上我这儿来拿一点安胎药。”   郁南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是个怀孕的男人,“要什么安胎药,我不要。”   张鹏:“过来拿点吧,我要把诊所卖了。”   郁南有点惊讶:“你好好的卖诊所做什么?”   张鹏嘿嘿笑了声,“医生建议玉玉要尽快动手术了。”   郁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不晓得张鹏这声笑容背后有多苦楚。   张鹏跟他说过,玉玉的心脏病很罕见,国内手术成功的案例不多,可能需要去国外动手术。   这就会面临高额的手术费用和出境的费用。   张鹏说,砸过卖铁都要把玉玉治好,玉玉一出生,便成了他的命。   郁南:“大概需要多少钱?”   张鹏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准,越多越好吧,行了,挂了,玉玉要吃早饭了,你下午下了班记得过来拿药。”   郁南挂了电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张鹏一个人抚养玉玉六年,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他其实想问张鹏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但想到现在银行卡里3开头的4位数存款,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好像他什么都帮不了。   他想了想,又给张鹏打了过去。   张鹏:“怎么了?”   郁南:“如果你忙,玉玉需要人照顾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往后时间很多了。”   张鹏:“行,你自己注意身体。”   挂了电话,郁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心思,开门时忘了厕所蹲位还有两个台阶,一脚踩空。   郁南心想完蛋了,要摔个狗吃屎了。   不料手臂被人捞了起来,郁南身子一侧,没正面摔到地上,而是侧面摔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肩膀撞向人的胸口,脸好像也磕到了别人的牙上,那人似乎吃痛,闷哼了一声。   郁南连连:“谢谢谢谢,对不起对不起。”   郁南连忙站稳,转过头,才发现扶着他的人是楚究。   楚究:“别人是小鹿乱撞,你是野猪横冲直撞。”   郁南惊魂未定的脸立刻慢慢皱了起来,接而撒开楚究的手,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那点感激之情被尴尬取代,而后变成吐槽。   撞一下就痛呼出声,确实应该多喝点枸杞水。   郁南不咸不淡恶心人:“小鹿乱撞心怦怦乱跳,野猪乱撞,那不得撞到你心碎?”   郁南说完,走到洗手台洗手,试图将尴尬也一同洗了去。   楚究似乎笑了下,不知道什么叫做尴尬,也走到洗手台洗手,洗手池有三个龙头,他偏不到隔一个位置的地方洗,偏要挨着他。   郁南通过镜子瞄了他一眼,好巧不巧,碰上了楚究大大方方的眼神。   郁南:“……”   楚究:“你现在恍恍惚惚的状态,最好不要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郁南一阵上火。   果真是个不近人情的资本家,无时无刻想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但郁南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他当然深刻地明白,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郁南真想撂挑子,但已经答应了周亚兰,撂挑子也太不爷们了。   郁南挑衅一笑:“当然不会,看着吧。”   楚究点了下头:“嗯。”   郁南瞥了眼刚才楚究扶着他的地方,皱着眉问:“你刚才洗手了吗?”   楚究洗手的动作都没顿,也没抬眼,云淡风轻道:“要什么紧。”   郁南一脸嫌弃:“为什么不要紧,你脏不脏?”   楚究温文尔雅地关了水龙头,扯了两张纸擦手,撩起眼皮看向郁南,似笑非笑,像憋着什么坏招。   成熟稳重的楚大董事长此时看起来非常地斯文败类。   楚究:“更脏的事都做过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跟那天晚上一样。   郁南靠在洗手台上,抱着手臂抬着下巴笑着看向楚究,他表面看似乖顺,实则挑衅,特惊讶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至于这么念念不忘?”   本以为楚究会回避,可他真的低估了楚究的闷骚。   楚究大大方方承认,“对啊,第一次,很爽,不是装的。”   “……”无语了一阵,郁南用他的话术回敬他:“你这个状态,最好不要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第18章 面对这样的郁南入V公告   郁南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先走了,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卫生间,怎么上的车,怎么到的机场了,脑子里晃来晃去的都是楚究那几根手指,还有楚究那真诚的嘴脸。   什么叫衣冠禽兽,这就叫衣冠禽兽,脸不红心不跳地老是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搬到台面来说,让他这个同时跟八个人保持暧昧关系的人都自愧不如。   天啊!他居然是第一次!   真的假的啊?   这么大个老板32岁了还是处,说出去谁信啊!   不过好像真正厉害的人都不滥情,还很禁欲。   那他是看了多少影视资料才能这么游刃有余啊!   周亚兰站在他身边,关切问:“小郁,你不舒服?发烧了?”   周亚兰是南方人,有点平舌翘舌不分,“烧”念成了“骚”,此时的问候,激得郁南倒吸一口气,迅速把楚究那几根手指头甩出脑海里,“没,没有啊,没发啊。”   周亚兰:“那你脸怎么红红的?”   郁南摸了下脸蛋,口是心非道:“是吗?没有吧?”   周亚兰:“一路上都红红的。”   郁南找个借口:“有点小紧张罢了。”   周亚兰:“没事,要相信自己,再说了,要是有什么纰漏,董事长也有责任,是他决定用的你,他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郁南听到‘董事长’三个字,咬牙切齿道:“他敢!我就……”剁了他的手指头。   周亚兰:“?”   还好,东南亚代表团的飞机快到了,楚究在李信扬等众人的陪同下,也人模狗样地姗姗来迟,一群人过来,郁南一眼就看到了站在C位的楚究,他撩起眼皮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才来,生怕早来一秒就要降了他的咖位,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公司最高领导者似的。   郁南掀的这个白眼楚究看到了,乌压压一群人站在那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白眼,也是出人意料。   楚究笑了下,果然是年轻人,喜欢带高帽又小心眼子。   李信扬不知道楚究开看哪里,小心提醒道:“董事长,台阶。”   楚究收回眼神,专心走路。   其实楚究并不是刻意姗姗来迟,而是欧洲那边的项目有好几个文件需要审批,他审完了带着团队再开了个小会之后才匆忙赶来,正好能赶上接机。   楚究一过来,翻译员郁南就要站到他身边去。   包机缓缓下降,东南亚公司的代表团走出来,郁南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人生中新的一次尝试。   一群人穿得很商务,显得那个穿着紧身T恤和休闲夹克的年轻人很显眼。   那人浓眉大眼,小麦色的皮肤,紧身的黑色T恤裹着两大坨结实的胸肌,夹克的袖子似乎快被他的肱二头肌给撑破了。   这身材,穿个黑色背心紧身裤随便晃两下,都涉嫌擦边。   除了健硕的身材,这人长得也不赖,阳光帅气的猛男。   猛男从热带来之前估计没查天气,不知道现在已经快接近0度,穿得有点风度,现在整个人冻得有点僵硬。   郁南一怔,当时跟进这个项目的时候,没看到这个人的资料。   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所以没有介绍吧。   郁南转移注意力缓解一下内心的小紧张,低声对周亚兰说:“这个团队连健身教练都带了?”   周亚兰憋着笑:“正经点,他不是健身教练,是国王的亲戚。”   郁南看着人笑:“哦,王子,怪不得最帅,身材最好。”   这时,楚究咳了声,周亚兰示意郁南别再讲小话了。   代表团走过来,楚究先伸出手问好,郁南立刻跟上翻译。   话一出口,郁南的心态就放松了,流利的外语字正腔圆,对方代表团赞许他语言讲得好,而我方团队则一脸震惊。   特别是李信扬。   原来这个精通东南亚小语种的人才是郁南,真是看不出来,怪不得精致打扮了一翻,连头发都抹上了定型水,每一根都精神抖擞的。   李信扬第二次冒出那个想法——   面对这样的郁南,那天晚上楚究城池失守也正常。   接到了客人,自然先是要到公司去开个会,介绍一下公司的发展之类的,楚究做汇报,郁南逐句翻译,接下来就去参观工厂流水线,郁南很熟练地把各种草本的名字准确翻译出来。   业务能力精湛,表现得十分完美。   将近下午五点半,终于捱到了把代表团送进了酒店,郁南嘴都快笑歪了,脸部肌肉都在发抖,喉咙跟放过鞭炮一样在冒烟,整个人像一只被人暴晒了一整天的鱼。   护士上岗培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今晚必须买点润喉糖续命了。   更可恨的是,来接他们的大巴车坐满了,郁南作为楚究的贴身翻译,最后才出来,公司来接他们回去的大巴车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郁南扫视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座位,“……”   司机:“小伙子,打车回去,找领导报销。”   大巴车开走了,只剩下郁南一个跟孤魂野鬼似的站在酒店门口徘徊。   老天爷还跟他作对似的,晴朗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终于憋不住,乌云密布,准备要倾盆而下。   工作完成得这么棒,老天爷都不垂怜他?   现在正好是晚高峰,这里是中心地段,车子又打不到,郁南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买辆车。   但想到自己的存款……   他一定要买辆平衡车!   附近倒是有地铁站,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这个人流量,他去挤的话,估计一个小时都挤不上去。   还好酒店旁边就有便利店,他还是到里面随便吃个饭团等高峰过去再回家吧。   正要转身,黑色的宾利车朝他开过来,在他身旁稳稳停下,郁南光用一丝余光看都能看出来这是楚究的车。   他假装没看见,没有停下转身的动作,不料身后传来楚究的声音:“上来。”   郁南回头不转身,“老板,下班了。”   一张口喉咙又干又痒,郁南忍不住咳嗽几声。   楚究:“送你回去,上来。”   郁南正在想拒绝的理由,豆大的雨点顿时哒哒往下砸,很快织成了密密麻麻的雨帘。   楚究:“上来。”   郁南麻溜地坐进了副驾驶,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带,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车里没有人回应他,他也干脆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是李信扬,他不禁瞟了眼郁南,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得不说,今天他确实被郁南惊艳了一把,流利的外语,镇定自若的神态,落落大方的举止,和之前拿着花在地下车库堵楚究的矫情中二脑残判若两人。   难道郁南变换勾引路线了?走高精尖人才路线,用另一种方法引起董事长的注意?   好像这种方法还挺奏效的,楚究再一次为他停下了滚滚车轮。   楚究:“信扬,好好开车。”   李信扬收起思绪:“哦,好。”他偷瞄的动作有这么明显吗?   或许坐在宾利车里有一种坐在金币上的爽感,再加上车里空气清新车子晃晃悠悠,紧张了一天的郁南神经顿时放松,一个红绿灯都没过,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也没人跟他聊天,他强打精神,却敌不过睡意,不知过了第几个红绿灯的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副驾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再过两个马路就要到水晶湾公寓了。   楚究:“回公司一趟。”   李信扬:“啊?什么?”   楚究:“有份文件要拿。”   李信扬:“好。”   李信扬没有多问,兴许是什么重要的文件,他在路口掉头,往公司开去。   没料到,回去的时候并没有来时的路那么好走,车子走走停停,车窗外喇叭声此起彼伏,李信扬的心情也跟着焦躁起来,但丝毫不影响副驾驶的这位神人睡得酣畅淋漓。   楚究:“音乐关小些。”   李信扬:“啊?”   楚究:“我休息一下。”   李信扬通过后视镜看了楚究一眼,他什么时候休息的时候关过音乐了?   李信扬下意识地看了眼副驾驶,不再细想。   再细想下去就是楚究体贴郁南了。   本来十五分钟车程,硬是开了四十分钟才到办公室大楼下。   为了躲个电动车,车子来了个急刹,与此同时,郁南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还是低沉深情的女中音。   郁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喊:“不要——”   接而蹦起来,不料被安全带勒了回去。   手机还在响,郁南睁着空洞的双眼有点茫然,身体醒了,脑子还乱着,有点分不清在哪里。   郁南揉了把脸,有点欲哭无泪,眼神空洞:“我又出车祸了吗?我这会儿在哪儿?”   他转过头,李信扬正无语地看着他,“你在喊什么?不要什么?”   郁南还没回过神来,冲李信扬发脾气:“你特么的也酒驾了?”   李信扬莫名其妙被凶一顿,嗤了声:“醒醒吧,还做着梦呢。”   郁南木讷地转过头,才发现后座的楚究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郁南也懵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两人就这么对视。   手机铃声停了,郁南的元神也归位了,终于从可怕的梦魇中惊醒。   没发生车祸,没再穿越,他是下了班,上了楚究的车,楚究说要送他回去,然而,这里并不是水晶湾,这里是公司?   楚究直击重点:“你出过车祸?”   郁南一怔,并不想回答他的话,正好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是张鹏打来的电话,郁南连忙接起。   张鹏:“不是叫你过来拿安胎药吗?人呢?”   郁南眼神躲闪:“不用了,有润喉糖吗?有的话给我留点。”   张鹏:“什么时候过来?”   “我现在在公司呢。”   “啊?还没下班啊?你这样还加班?楚大老板也太扒皮了吧。”   上次楚究拿钱去诊所威胁张鹏,张鹏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怀恨在心当然出言不逊。   郁南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怎么会在公司,说好了送他回家的,讲不好真的是让他到公司来加班。   郁南附和:“是的。”   想到扒皮本扒就在身边坐着,郁南找个借口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挪了下身子。   郁南揉了下眼睛,对李信扬说:“抱歉,我刚才做噩梦了。”   李信扬终于忍无可忍,语气也不太好:“你能不能换个铃声?”   郁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一听就想跑广场去跳舞吗?”   “谁要跳舞?”李信扬气笑了,“我九十岁的姥姥就是这铃声。”   郁南满不在意道:“哦,那换成什么?”   李信扬:“系统自带。”   郁南:“那还不如这个,你姥姥果然比你时尚。”   正在李信扬无言可怼的时候,楚究的电话响起来了,正是郁南口中不如他的系统自带铃声。   李信扬:“……”   楚究接了电话,是周玉荷打来的,说要回来吃饭,怎么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到家。   楚究:“路上堵。”   李信扬:“?”如果不绕到公司的话,一点都不堵。   楚究挂了电话,李信扬提醒他:“董事长,文件在哪儿?我去哪。”   楚究:“文件?”   李信扬难得地从楚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迷茫:“对啊,你说回来取文件。”   楚究:“小郁。”   被PICK的郁南:“老板,何事?”   楚究:“上去把你的辞职报告拿下来。”   郁南震惊了:“为什么?”   楚究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事今日毕,你的辞职报告我还没看。”   郁南:“……”   楚究:“看完才能签字。”   郁南看楚究这神情,就差把“你不去拿我就不签”写在脸上了。   郁南:“所以这段时间算加班吗老板?”   楚究点了下头:“算。”   李信扬:“……”所以兜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拿辞职报告?还特么的算加班?   李信扬真想好好跟老板算一下这件事的投入产出比,让他明白他在做一桩多么亏本的生意。   郁南下了车,李信扬被凶了一顿心里还有气,忍不住吐槽,“他哪里出过车祸,脾气还挺大,做噩梦醒了还骂人。”   楚究没说话,若有所思看向郁南的背影。   他走上台阶的步伐很重,像在撒气,他在揉后脑勺,似乎很懊恼。 第1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在心里给楚究比了几个国际友好手势之后,咬牙切齿地上了28楼,骂骂咧咧地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跟闪着蓝光的密码锁大眼瞪小眼。   他不知道董事长办公室密码。   他拿出手机翻了下,他没存楚究的手机号码。   郁南想把楚究打一顿。   正在他认命返回电梯间时,才想起接待代表团临时建了个微信工作群,楚究就在里面。   他打开群,楚究确实在里面,头像是楚氏的LOGO,名字就是楚究,没有一点创意。   没有创意就是土。   郁南想都没想,选了添加好友,附加消息:办公室密码。   很快,楚究同意添加好友了,给他回了一串数字。   郁南回到办公室,输入密码,门一开,郁南立刻把人拉黑。   可走到办公桌面前傻眼了,桌面上除了有个显示器,连颗灰尘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辞职报告了。   而另一边,楚究编辑好短信“辞职报告在抽屉第二层,密码是3311”发了过去。   他看着这条短信前面那个红色感叹号,咬了咬后牙槽。   但对方十分能屈能伸,立马又发过来了好友请求,附加消息“辞职报告在哪里???”。   连用三个问号,表达的情绪应该和这个红色感叹号差不多。   楚究默不作声地点了同意,再截了张图发过去。   郁南很快收到了楚究你信息,他点开图片,就看到了红色感叹号后面的文字。   这不能怪他删太快,而是楚究打字太慢了。   他手一划,反手又把楚究给删了。   郁南在抽屉里找到了他的辞职报告,正要拿起来,就碰到了保安队长巡逻。   保安队长看到他,一下就警惕了起来,举着电棍朝他跑过来,“你是谁,你怎么进的董事长办公室?”   郁南拿起文件袋,慢慢直起腰,下巴一抬,“跟你一样,走进来的。”   保安队长:“董事长办公室的密码整个公司就三个人知道,我,李助理,还有董事长本人,你不仅擅闯,还偷东西。”   电棍指着郁南的鼻子,郁南垂下眼眸,看了眼电棍,又抬起眼看向保安队长。   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开他和楚究的微信对话框,递给保安队长。   没料到,楚氏的保安队长也是兢兢业业,“对话可以伪造,你当着我的面,给董事长打个电话。”   郁南看了眼在黑名单列表里的人。   而黑名单列表里的人也在看手机,发了截图之后,他又发了条显得有点罗里吧嗦的“出来记得关门”,没料到,这条信息前面又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但很快,好友申请列表里又有了个新的提示:白月光的白请求添加您为好友,但这次没有附加信息。   楚究没立刻添加。   很快,【白月光的白】又发来了验证消息:快点!!!   三个感叹号足以说明郁南此时内心有多暴躁。   让他更暴躁的是,楚究并没有立刻添加他,而是给他回了验证消息。   【快不了。】   郁南在心里骂了句日你大爷,刚想文明礼貌地回复他,楚究的验证消息又过来了。   【你知道的,我快不了。】   郁南:“……”   明明这几个字是黑色宋体,怎么变成了黄色姿体,老狗比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明里暗里都指着那一晚上,企图想羞辱他吗?   什么叫你懂的?谁懂了!   郁南很暴躁地抓了把头发,保安队长又说:“怎么?心虚了?跟我去门卫室一趟。”   郁南:“这样,你给董事长打个电话,我来跟他说。”   保安队长很鸡贼:“你惹的事,为什么要我下班去叨扰董事长?”   都说男人的职业终点是保安,果然是尝遍了职场酸甜苦辣的男人,知道下班打扰领导这种事情能不做就不做。   保安队长:“你既然和董事长熟悉到他主动告诉你办公室门禁密码,不会没有董事长的手机号吧?”   郁南:“那你有吗?”   保安队长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肯定没有,我要是有董事长手机号码,我还能只是个保安?”   郁南:“……”职场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郁南看了眼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耐心解释自己在这里碰上了保安队长巡逻,需要打电话解释一下。   郁南洋洋洒洒地打了一大段话,保安队长的耐心也到了极点:“你跟我去保安室一趟,你给李助理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处理。”   郁南抬了下眉,突然就释怀了。   他着什么急,他走不了,宾利车里那两位大爷也走不了。   一起加班。   郁南特配合道:“走吧,去保安室。”   保安队长特别有成就感地点了点头:“早就应该配合一点了。”   郁南提着资料袋要走,保安队长:“文件你还是放下吧。”   郁南:“那不行,这是赃物,不然一会儿你不好解释我偷东西。”   保安队长:“……有道理。”还挺配合一个小贼。   郁南跟着保安队长走了,郁南提醒他:“给李助理打电话啊?”   保安队长:“回去用座机打,是公司座机李助理才会接电话。”   郁南:“……”职场上事儿逼越多,加班时间越长,加班费也多。   宾利车里的俩事儿逼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的灯灭了,又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人。   李信扬吐槽:“他是迷路了吗?”   楚究也不确定是不是迷路了,他拒绝了某人的好友请求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看来他低估了即将离职的年轻人的自尊心。   楚究正想发个好友申请,李信扬的电话响起来了,是保安办公室的电话。   李信扬:“对,董事长就在我身边。”   李信扬把电话递给了楚究,“保安队长,说有人潜入你的办公室偷材料,连我都不信,得您亲自确认。”   楚究接过电话,嗯嗯两声之后:“对,他是我的人,是我让他去拿文件。”   楚究说完挂了电话,把电话递给了李信扬。   李信扬忍不住问:“郁南是你的人?”   楚究:“保安队长这么问。”   李信扬察觉到自己由于太过震惊问得有点多,便解释:“我的意思是……”   楚究:“行了,进去领人出来。”   李信扬到保安办公室的时候,郁南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正和保安队长吹牛。   热茶是保安队长接了楚究的电话之后给倒的,请人喝茶顺便赔礼道歉:“工作职责所在,请您见谅。”   郁南:“可以理解,敬业是好事。”   保安队长:“那必须敬业啊,我们楚氏的保安,工资比别的公司保安高一千多,不敬业对不起老板。”   郁南:“那是得好好工作。”   “像你这样,是老总的人……”   郁南敏感的神经顿时被提溜起来了,“我不是老总的人。”   保安队长:“你别谦虚了,刚才老总在电话里都说,你是他的人。”   郁南:“他真这么说?”   保安队长一看小年轻这么激动,一定是高兴坏了,就出言相劝:“要稳重,年轻人,老总说你是他的人,说明是心腹,看得上你,信任你,高兴归高兴,但更要低调。”   郁南:“我高兴?”   正在郁南不知道高兴从何处来时,李信扬吊着一张脸出现了。   保安队长连忙迎上去,“不好意思,李助理,职责所在,让您跑一趟。”   李信扬朝他点头笑笑:“您辛苦了。”   李信扬说完,朝着还跟个大爷一样坐在转椅上的郁南看了眼,“董事长还在等。”   郁南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下班之后有人私闯董事长办公室翻箱倒柜找文件,真的很可疑。”   李信扬没理他,跟保安队长点了下头就走出了办公室。   从保安室出来,郁南步伐悠闲地跟在李信扬的身后,这么一折腾,大半个小时就过去了,郁南刚上车,安全带还没扣,李信扬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今晚楚家有家宴,楚究回得晚了,他肯定少不了被周玉荷一通数落。   李信扬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楚究是为了逃避这次家宴才故意绕这么大一兜。   但为什么不直接在公司加班呢。   一定是为了搪塞周玉荷,要是知道楚究是为了送郁南回家才迟到家宴,那么周玉荷一定不会怪罪。   李信扬说服了自己,给楚究今晚的怪异行为作出了合理的解释。   郁南扣好了安全带,端着一张迎宾的笑脸把文件袋递给在后座面无表情的楚究。   “董事长,您要的文件。”   楚究接过,垂着眼眸看信封,淡然开口:“小郁。”   郁南从后脑勺飘出一个“嗯”字。   楚究没下文了,慢条斯理拆开信封,把他写的辞职信拿出来抖开开始看。   郁南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五号青年,辞职这种事郁南没什么经验,辞职报告是网上出来的。   条理不够清晰但语气特别通顺。   楚究:“小郁。”   郁南:“董事长您看完了?有何意见?没什么意见就签字吧。”   楚究:“微信消息发过去,为什么有的前面没有红色感叹号,有的有?”   郁南:“?”好歹问点和辞职报告相关的内容?   李信扬:“?”所以刚才楚究靠在后座全神贯注玩手机,是在琢磨这玩意?   李信扬一时嘴快:“有红色感叹号是被对方拉黑了吧。”   郁南当然知道楚究在暗地里埋汰他,笑着说:“如果出现红色感叹号,消息下面会有一小行字提醒,董事长您要仔细看。”   楚究沉稳回答:“好。”   楚大董事长那语气,似真的不知道虚心求教,而不是埋汰人。   郁南堵着一口气,楚究又开口了,“小郁。”   郁南拖腔带调:“嗯。”   “刚才怎么去那么久?”   郁南想到自己刻意拖时间去保安办公室的事,耸了耸肩,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特无辜道:“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只能说公司全体员工真的太太太爱岗敬业了。”   楚究看穿他的小心思,但没拆穿:“是么。”   “那当然,还好我面慈心善,一表人才,不然就被保安队长给电晕了。”   李信扬刚要对他的胡说八道嗤之以鼻,楚究却好脾气地回应:“是么。”   郁南撩起眼皮小翻了个白眼,语气稍稍上扬,不难察觉其中的挑衅:“再说了,男人嘛,快不了。”   正在开车的李信扬不知道郁南怎么突然也开起了车。   而且当着楚究的面。   李信扬陪着楚究应酬,各种各样的场面见过不少,也有爱讲荤话打擦边的,楚究一向不回避也不参与,但对这样的人会嫌弃几分。   他说过只有才疏学浅的人才会利用这种庸俗的方式哗众取宠。   郁南真会在人的雷点上蹦迪。   没料到楚究慢条斯理道:“电晕?你怎么这么容易晕。”   李信扬:“?”怪怪的反正。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活跃气氛的重担转到了李信扬的头上。   李信扬站队清晰,必须要替老板说话:“公司保卫处的电棍功率不大,不至于电晕,最多酥酥麻麻浑身无力。”   郁南笑了下,“实在不行,装晕呗。”   李信扬嗤了声:“你装一个试试?”   还没等郁南说话,楚究踢了下驾驶座:“你话怎么这么多。”   李信扬:“?”替他说话还有错了? 第2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李信扬隐隐感觉到车里另外两人之间有一股暗流涌动,还似乎有一丢丢暧昧。   从“我的人”开始,到现在的“男人快不了”,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李信扬忍不住想,两个发生了关系的男人,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关系果真发生了质的变化,说话尺度真是大。   仔细想来,从物理意义上讲,楚究说郁南是他的人,也没错。   再说到郁南容易晕时,郁南如坐针毡的样子,很难不发散思维,李信扬后知后觉地感觉出来,郁南可能在哪里晕过,然后被楚究看到了。   他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专心开着车,让这两人较劲去吧。   结果楚究没再较劲,好脾气地勾着唇,低头继续看辞职报告。   直到车开到了水晶湾,楚究还在看他的辞职报告。   郁南没再犹豫,向李信扬道了谢之后下了车,全程没看楚究一眼。   什么叫他这么容易晕,就那天晚上那个强度,是个正常人都得晕吧,他楚究清高又厉害,乃人中龙凤,从来都不会晕。   神奇的是,郁南下了车之后,竟没有刚下班的时候那么疲惫了,也不知道刚才在车上到底睡了多久。   而车里陷入了沉默,楚究叠好辞职报告塞回信封里。   李信扬:“董事长,不签字吗?”   楚究:“写得太差。”   李信扬:“……”他已经不是那个只要收到辞职报告就立刻签字的人了。即使今天郁南表现得确实很惊艳,但他不是说既然已经有了离职的想法,就没必要再挽留么。   转了这么一大圈之后,楚究总共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楚究家人的忌日,楚家人约着一起聚一聚,现在楚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楚究,自然约来丹枫宫相聚,这是楚家的传统。   今天是楚究爸爸的忌日。   之前楚究是不会迟到的,但楚家人越来越离心,氛围好了家宴就正常结束,氛围不好就一整个阴阳怪气,聚还不如不聚。   周玉荷也不想聚这个已经变了味儿了聚会,但这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而且她这一脉只有楚究一个,楚究又没孩子,人丁不旺,这里不是公司,特别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自然少数服从多数,所以他就忍气吞声张罗着办到了现在。   楚究爸爸祭日,来了一大家子乌泱泱的,放眼望去,楚究只想见周玉荷一人。   楚究的爷爷还活着,但他没有来。   还没等周玉荷开口,楚先贤就先行一步,洪亮的男中音响彻丹枫宫偌大的餐厅,“哟,董事长日理万机,可算回来了。”   周玉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碍于大家的面才没有发脾气。   楚究没什么表情走过去,李信扬则跟在身后,走到餐桌旁落座。   楚家的大多亲眷都挺本分的,拿着楚氏一份股权,每年拿着分红,日子过得美滋滋。   除了这个楚先贤,他是楚究的二叔,周玉荷掌权的时候他不服,说公司姓楚不姓周。   现在楚究掌权他更不服了,公司又不是他楚究一个人的,凭什么他一个人说了算,一个晚辈管着这么多个长辈,他凭什么。   楚究:“抱歉,久等了。”   楚先贤阴阳怪气道:“不久不久,个把小时,楚董事长时间宝贵,等是应该的。”   楚究安静地看了他五秒钟,这五秒钟里,将近二十号人安静如鸡,似乎集体上了断头台。   楚先贤之前被楚究从市场部经理的位置撤下,放到子公司一个没有实权的部门养老,甚至还放言如果他再回市场部动摇军心就让保卫处轰他。   无论是作为一位员工,或是作为一位董事,还是作为一位长辈,楚先贤都是拉不下这个脸。   可楚究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几秒钟,就在这几秒钟里,他一大堆已经到了嘴边的牢骚话硬生生地都憋了回去。   楚究笑了一下,礼貌打招呼:“二叔。”   这一声二叔,把楚先贤刚压抑下去的阴阳怪气又成功地勾了起来,“哎哟,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二叔,你不叫我这声,我都快忘了我还是你的长辈呢,也是,自己亲爸的忌日都能迟到,我们这些长辈又算什么呢。”   楚先贤老婆瞧着周玉荷脸色越来越凉,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他:“少说两句吧。”   楚先贤憋着一口气:“你们一个个不敢说,就被他骑到头上去了,你们怂,我不怂。”   楚先贤的声音不大,像私下和老婆讲的悄悄话,但又恰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楚究假装没听见,不以为意地笑笑,慢悠悠朝酒杯里倒酒,“听分公司的负责人说,二叔您在新的岗位干得不错。”   楚先贤冷哼了声,“托你的福!”   楚究扬了扬酒杯,“二叔都五十八了,已经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可还在分公司尽心尽力,也不枉我爷爷除了我爸爸之外最疼爱你,这杯酒敬爸爸,也敬你。”   楚究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楚先贤哪能听不出楚究的明褒暗讽,根本不买楚究的账,没喝酒。   楚究放下酒杯,转眸看向楚先贤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楚城和楚平。   兄弟俩楚究小两岁,没什么本事就是特别能生,前不久三胎才过满月,楚先贤最骄傲的就是他现在有六个亲孙子。   这也是让周玉荷最生气的。   楚城和楚平就像课堂上躲班主任似的,刚和楚究对视,就连忙移开眼神。   楚究:“公司准备在非洲成立新公司,公司总裁还没定,楚城和楚平有兴趣吗?”   楚先贤正在喝水,闻言,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六个孙子她奶奶连忙出来打圆场,“阿究啊,楚平和楚城孩子都太小了,恐怕家里走不开呢。”   “这样啊,”楚究环视一圈众人,“那我看看谁比较合适。”   众人连忙打马虎眼转移话题,接下来的饭吃得还比较和谐,众人很默契地维护气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楚究抓去非洲分公司当总裁。   家宴没持续很久,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众人就找借口都回了家,家里只剩下周玉荷、楚究和李信扬三个人。   人一散,周玉荷立刻破口大骂,“这个楚先贤!我要不是看他有六个孙子,我非得把他俩儿子全赶非洲去。”   楚究这时候万万是不敢搭话的,只要他一开口,周玉荷肯定会唉声叹气:哎,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有六个亲孙子。   这种时候李信扬和楚究已经达成了奇怪的默契,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需要自己怎么做。   李信扬安慰周玉荷:“周姨,别生气,改天我带言歌过来看您。”   言歌是李信扬的女朋友,是大学的辅导员。   周玉荷立刻喜笑颜开,“好的,我也好久没看到言歌了。”   周玉荷:“信扬,那你今天在这儿睡还是回去?”   李信扬:“言歌今天支教回来,我得回去陪陪她,我明早过来接大哥。”   周玉荷:“好,那你早点回去,有空带言歌过来玩。”   李信扬:“好的。”   周玉荷心情终于好了些,楚究如释重负。   楚究:“妈,那我去佛堂给爸爸上柱香。”   周玉荷:“喝点润肺茶吃颗润喉糖再去,钱婶去厨房拿。”   楚究皱了下眉,有点怵。   周玉荷对中药有种谜一样的执念,追溯其原因,大概是楚究十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住了好久的院,出了院之后治标不治本,断断续续复发,但去医院查又一切正常。   钱婶阴差阳错带他看了个老中医,按老中医的方子,几附汤药下去,楚究的病竟都好了,而且身体越来越强壮,几乎很少生病,和十岁之前羸弱的少年判若两人。   从此以后,家里煲的汤里总有一两味中药。   钱婶已经在楚家干了很多年,闻言就把润喉茶端上来,递给了楚究和李信扬,“夫人担心你们今天说了太多话嗓子不舒服,特意吩咐中医师开方熬润肺茶和润喉糖。”   李信扬看了眼黑乎乎的方糖和茶水,觉悟很高地拿过来喝掉,然后把糖含在嘴里。   糖和茶都没有预想当中的苦涩,倒是提神醒脑,沁人心脾。   楚究端着汤药慢条斯理地吹着,迟迟没下口,余光看着李信扬等反馈。   李信扬:“味道很不错,一点都不苦,而且很爽口,大哥,你今天说那么多话,赶紧试试。”   楚究将信将疑抿了一小口,然后面无表情地喝光,再含着糖,没想象中那么苦,但也没有到爽口的地步。   还好就是润喉糖的效果不错,干燥的喉咙确实缓和不少,效果立竿见影。   楚究:“润喉糖还有吗?”   钱婶:“有不少,我都包起来了。”   楚究看向李信扬:“拿到车上去,明天分给接待组。”   李信扬照做了。   李信扬跟着楚究一起,到佛堂给故去的祖先上了柱香之后就回去了,楚究和周玉荷坐在佛堂里,谁也没说话。   周玉荷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家宴真没意思。”   楚究:“那以后就不办了。”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哪能说取消就取消的,这种事一向少数服从多数,”周玉荷顿了顿,又说:“你在公司挺不容易的吧,跟今天一样,单打独斗。”   楚究:“我不在意这些。”   周玉荷拿出三跟香火点了起来,“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单打独斗大半辈子,轮到我儿子了,还是孤立无援。”   楚究沉默着不说话,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周玉荷上了香,盘坐着面对他,长长叹了口气后,“儿子,你这辈子,就非左星河不可吗?别人都不行吗?你相信妈妈的眼光,左星河这个人,不会真心待你好。”   楚究抬眼,看着周玉荷愈来愈深的鱼尾纹,抿了下唇。   周玉荷:“妈是个俗人,不想看你一直这样,形单影只。”   楚究抬手,将周玉荷发白的鬓角往而后别了别,半晌后才开口。   “不是非他不可。”   周玉荷有点意外,关于左星河,她从没从楚究口中得到过否定答案。   “但是妈,我的人生,总该有一件事以我为先,由我做主,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而不是以楚家和楚氏利益为主,以别人的期待为先,不是么?”   周玉荷呼吸一滞。   楚究的父亲去世得早,周玉荷一心扑在公司上,楚究就扔给保姆带,陪伴少的同时,周玉荷则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要求十分严苛。   细细回想起来,她竟想不起来楚究童年时有开怀大笑的时刻,都是绷着稚嫩的脸苦苦坚持着。   周玉荷:“你怨我吗?”   楚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楚氏是我的责任。”   周玉荷明白了,让楚究结婚这件事虽然楚究是用商量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即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都没有用。   算起来母子俩好好沟通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如今得知楚究并非左星河不可,周玉荷莫名安心。   看来她是老了,轻易被外界的流言冲昏了头脑,楚究性子像极了他爸,要他真的非左星河不可,即使左星河上了天,他也能给拽下来。   对于婚恋话题,母子两人一向是一个穷追猛舍,一个避之不及,躲躲藏藏了那么多年,竟在此时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周玉荷:“对了,今天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楚先贤说五点半代表团已经到了酒店了,回来的路上一点儿都不堵,可你竟迟到了一个小时。”   楚究:“我睡着了,信扬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绕了点路。”   周玉荷:“信扬真是体贴。”   楚究:“嗯,是。”   周玉荷:“那我上楼休息了。”   “好。”   周玉荷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遇到有好感的,一定要尽可能多接触,遇到喜欢的,一定要想方设法追到手,明白了吗儿子?”   楚究笑了笑:“好。”   周玉荷上楼休息,楚究盘腿坐在坐垫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好友申请列表后开始打字。   【今天的车马费结一下。】 第2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东南亚的代表团要访问两天。   郁南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绝种的好人,辞职报告都交上去了还兢兢业业地干那么累的活。   郁南夸了自己八百遍之后,才成功从床上起来。   他怎么回事,之前都没那么嗜睡。   哦对,他现在在怀着孕,孕妇嗜睡,即使是男人也应该会嗜睡才对。   郁南又用了一百多个字夸自己,怀着孕呢还那么敬业,真是打工人中的龙凤。   他打开微波炉热了下三明治,想冲杯速溶咖啡,手顿了一下换成了牛奶。   怀孕喝咖啡不好。   吃早饭时,他看了下手机,发现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   【楚究请求加您为好友,附加信息:今天的车马费结一下。】   郁南恨恨地咬着三明治,暗骂:“楚扒皮。”   他放下手机,收拾下形象,西装外套了件过膝的羽绒服,确定仍然酷帅之后出门上班。到了公司,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盒糖,他拿起来看了看,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糖。   商标没有,合格标志没有,食品安全的QS标志也没有的三无产品。   他问江伟光:“这是什么?是谁结婚发喜糖了吗?”   江伟光:“李助理一大早过来发的润喉糖,说接待组这几天辛苦了,润润嗓子,说是前董事长特地请中药师特地熬的。”   不知为什么,郁南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药店自己熬的保健品膏剂,黏黏稠稠的,甜甜腻腻的,上了年纪的人特别信这些。   出发点是好的,但郁南不是很敢吃。   江伟光:“这次你们接待组出大风头了,连前董事长都挂念你们。”   郁南笑笑敷衍地应了声,“是么。”   江伟光走过来:“要说出大风头,那还是属郁总你啊,一口流利的外语征服了外宾,苟富贵勿相忘。”   郁南臭美地理了下头发,用开玩笑的语气转移江伟光酸溜溜的话题,“江总谬赞,不过我更希望是我的颜值征服了对方。”   江伟光哈哈大笑,拍着郁南的肩膀说年轻就是好。   郁南不着痕迹躲开,没动那盒润喉糖,下楼乘大巴去酒店接代表团。   郁南自觉自己来得并不晚,但接待组其他人来得更早,早就把大巴坐满了。   郁南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不租个大一点的车呢,每次落单的都是他。   司机都忍不住乐了,笑问,“小伙子,怎么又是你迟了。”   郁南欲哭无泪:“小伙子也不是很懂,为什么车里就恰恰少了个座位呢。”   郁南话音一落,车厢里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接而整个车厢爆笑出声。   当狼狈发生在同一个场景的同一个人身上时,就莫名有种喜剧的效果。   郁南:“师傅,要不您下去,我来开吧。”   司机笑呵呵道:“小伙子,别琢磨着抢我的饭碗了,打个车过去找领导报销吧。”   郁南只好垂头丧气下了车,身后还有同事不打紧的调笑声。   他看了眼时间,要是打不上车他到酒店估计要迟到了。   郁南吐槽:“这么大个公司,怎么就租这么个破车。”   话音刚落,楚究的宾利车恰好开了过来,还打了个喇叭,接而摇下车窗,楚究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楚究:“上来。”   郁南很是稀奇:“今天怎么是你自己开车?”   楚究没回答他的问题,“上来。”   郁南不是很想给楚扒皮付车马费,但如果不给,那么他肯定迟到了。   郁南紧了紧羽绒服领口,绕到后座,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车门坐进去。   大巴还没有走,郁南被赶下车已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就这么上了董事长的车,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车里安静如鸡,不知谁没忍住,小声感慨了一句“卧槽”。   接而小小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说郁南趁这次大出风头前程似锦的,有说人这一辈子要是走运了挡都挡不住的,有说在风口猪也能飞起来的,还有的说郁南情商堪忧,董事长开车怎么可以坐后座的,恃才傲物没什么好下场的……   一群人都在羡慕郁南的运气,却唯独忘了他扎实的外语基础和出色的沟通技巧,忽略他的优秀,把他的成功都归于运气,或许这样才会平庸得心安理得。   只有周亚兰忧心忡忡,回头她得给郁南好好培训一下职场礼仪。   上了车的郁南并不在意大巴车上的人各种各样的眼色。   他都是快离职的人了,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公司,加上工人和资本家的阶级矛盾,郁南这辈子估计再也不会碰见楚究,何必在意这么多呢。   他刚落座,楚究拉上玻璃窗,一脚油门踩了出去,把众人的议论甩在身后。   对于自己再一次落单,郁南很不爽,垮着个脸自闭。   楚究发动车子,突然开口:“原先的翻译是外聘,自己解决行程,所以大巴位置少了,辛苦你将就一下。”   郁南火来得快,要是有合理的理由,火去得也快,他听完,心里的怨气下了大半。   将就就将就吧,将就上了宾利车,也行吧。   不得不说,楚究当老板还是不错的,能及时安抚员工心灵。   坐了人家的车,人家还专门解释了,客套一下还是要的。   郁南:“今天怎么是楚总您亲自开车,李助理呢?”   楚究:“昨晚女朋友回来了。”   郁南以为楚究会用“有事”两个字搪塞他就算了,然后两人各自安好,安安静静到酒店。   没想到楚究竟跟他有来有回聊了起来,那他自然是要回应的。   郁南:“哦,怪不得。”   楚究:“怪不得什么?”   今天楚大董事长心情真不赖,居然主动聊天,还怪不得什么,女朋友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是个成年人都知道的事情。   郁南:“那起晚了也正常。”   楚究轻轻抬了下眉,像看着等候多时的兔子终于入了套,“他今天请假,一大早陪女朋友办事去了。”   郁南:“……”   楚究嗤了声,“你在想什么。”   郁南感觉自己像一只入了瓮的鳖,于是决定自闭。   但放翁的楚大董事长并不想让他安心闭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郁南往前一扑,入了翁的鳖又甩了出去。   郁南警惕道:“你有驾照的吧?你没喝酒吧?”   楚究没回答,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郁南一眼,郁南似乎对别人开车不是很信任,对正常的颠簸反应很敏感。   像是真的发生过车祸。   车窗外响起了几声猫叫,郁南往外看,两只惊魂未定的小猫正从车旁战战巍巍地窜过去。   郁南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你在躲猫猫啊。”   楚究不声不响地启动车子,半晌后才慢条斯理开口,“躲猫猫不是一个游戏吗?”   “……”郁南沉默了半晌,半阖着眼敷衍道:“对啊,你玩过躲猫猫吗?”   “没有。”   “……”   怎么会没有人玩过躲猫猫,不过楚究没玩过也正常,像他这种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考试落后一分都要罚自己少吃一碗饭的人,估计不屑玩这种俗人的游戏,说不定别人玩躲猫猫的时候,作为天才少年,他估计在攻克世界未解之谜,为人类的进步做贡献。   郁南:“你真没玩过?”   楚究很耐心地回答一遍:“没有。”   “那玩躲猫猫的年纪你在干嘛?”   楚究:“在攻克世界未解之谜。”   “……”还怪心有灵犀的呢。   郁南干笑两声作为回应,没再说话。   郁南喉咙不舒服,加上和楚究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抱着手臂靠在后座,闭上眼睛自闭,不搭理人。   啪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了他身上,郁南睁开眼睛,是楚究抛过来的一颗糖。   是今天桌上那个三无产品同款。   楚究:“润喉糖。”   郁南:“我不吃。”   “一会儿别失声影响工作。”   郁南的火又被他勾起来了,开口呛人:“三无产品,吃坏了你负责?”   正好红绿灯,楚究剥开一颗三无产品往嘴里放,撩起眼皮通过后视镜看了郁南一眼,意有所指道:“怕我下药?”   楚究这个眼神,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楚究在说那天晚上原主给他下药的那件事。   郁南吃瘪,占了别人的人生,那就要扛起别人的大锅,“现在下药对你没什么好处,你不会。”   楚究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笑了下,“是,时间不够。”   “……”   郁南默默撕开包装,把润喉糖塞嘴里,他轻轻舔了下,顿时眼睛就直了。   没想到润喉糖的味道不错,清凉但不呛人,不太甜,夹着一丝丝的苦,特别提神。   他忍不住在嘴里把糖翻了个面,啜了下,喉咙顿时清爽了。   郁南后悔没有把抽屉里那盒润喉糖带上。   楚究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云淡风轻地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行,吃坏了我负责。”   郁南含着糖,喉咙舒服了,心情也好了很多,爱憎分明地表示感谢:“谢了。”   楚究看了眼副驾驶:“郁总腕儿挺大,副驾瞧不上。”   郁南当然听得出他口气里的揶揄,但郁南是决定给人付车马费的:“谁打车坐副驾啊,再说不是你主动载我的吗。”   楚究:“打车不能坐副驾吗?”   郁南不知道楚究这理解能力是怎么当上这么大个跨国公司的董事长的。   大概是具备了能屈能伸的品质吧,拿着钱让他把孩子打掉的人,为了圆满完成接待工作竟愿意三番五次接送他,今天甚至给他当司机,平时放屁都不让出声的人,今天竟变成了个话痨。   跟他套近乎呢,让他放松心情好好完成工作。   公归公,私归私,公私分明能做到这个地步,怪不得楚氏蒸蒸日上。   楚大董事长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这人吧,一旦给了脸就容易蹬鼻子上脸,郁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对,不能。”   “为什么?”   郁南明目张胆指桑骂槐:“防止司机太讨厌,乘客忍不住,一拳挥过去。”   楚究闻言,提了下嘴角,“没打过车,还有这个规矩?”   郁南:“……”你清高,出门有轿抬双脚不着地的楚家大少爷,不知道打车为何物。   郁南:“打车可多规矩了,比如司机不能随意和乘客聊天,如果乘客投诉司机会被平台禁言。”   楚究很好脾气地回应:“怎么禁言?”   郁南越说越离谱,“胶带封嘴呗。”   楚究一本正经提问:“什么样的胶带?”   郁南乐了,听他这求知若渴的好奇语气,这双脚不沾地的大少爷该不会真的信了吧。   郁南必须给他科普一下了:“那种黄黑相间的警告的胶带,警察围起案发现场的那种,知道吧?”   楚究:“一定得胶带吗?”   郁南:“必须得胶带。”   楚究:“领带不行?”   郁南笑出声,心想这楚大少爷开什么玩笑,“领带怎么绑……”   郁南话没说完,噎住了。   等等,领带?   领带!   郁南背后一僵,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边,顿时臊得慌。   似乎刻意给了他时间回忆和想象,这时楚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那样绑。”   郁南又急又臊,张嘴就开始骂人:“你放什么屁,那天晚上你用领带绑我的手,蒙我的眼,根本没有绑过嘴……”   得,刚被甩出翁的鳖又自己钻了回去。   老狗逼之所以能当这么大一个老板,果然十分擅长诱敌深入。   郁南此时很想撕烂楚究的嘴之后再打自己一顿。 第2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   郁南痴情过,也渣过,但从没有这么无语过。   纯情的时候他对初恋男友掏心掏肺,所以对这种事总是暗暗期待到羞愧难安,难以启齿,渣的时候对池塘里的鱼则不走心,暧昧不清的话总是信手拈来,没脸没皮没感情,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稀疏平常。   可能实质还是脸皮薄,所以没办法渣得太彻底,一旦对方动了更深一步接触的念头,他就想办法全身而退,从始至终只能耍耍嘴皮子,无法把这种事抬到台面上来臭不要脸地反复鞭尸。   算起来,遇到楚究之前,他都只是纸上谈兵。   而楚究这个老狗逼,绝对是阅人无数走肾不走心的情场老手,才能三番五次地引导他把话题往这事儿上扯。   在实战家面前,理论家的段位略微处于劣势地位。   毕竟此时实战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就连过减速带都没多大颠簸。   披着一张性冷淡的皮,干的都是虎狼之事。   这事儿不能想,越想郁南越觉得自己亏。   他可是清白之身,被一个刷绿漆的烂黄瓜给拱了。   郁南一边给脸皮加厚,一边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怎么化解这场灾难性的尴尬,不料楚究先开口了。   楚究语气特疑惑:“什么领带,你在说什么?”   郁南:“……”南来得北往的,都来瞧瞧这朵绽放的盛世绿莲。   郁南憋得满脸通红,跟超级玛丽里的蘑菇一样杵在后座一动不动。   没必要怼,没必要解释,舞台让给实战家,让他solo。   半晌后,楚究轻轻地啊了一声,“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郁南憋着气不说话。   他决定好好在翁里带着,省得一会儿出来了又让人给下了套钻回去。   两人一路沉默到酒店,车一停,郁南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推门就下去了,他很想重重摔一下车门泄愤,但想到这可是宾利车,打工人仅存的理智驱使他轻轻合上了车门。   酒店的经理早就在门外等候,看到是董事长的车,立刻走到后座准备帮忙开门,没想到后座自己开了门,但走出来的不是董事长,而是一个走路走得很快、以至于脸都看不太清的年经人。   酒店经理有点恍惚。   半分钟后,董事长才从驾驶座走出来,他更恍惚了,差点连董事长丢过来的车钥匙都接不住。   董事长亲自开车接送,莫非此人是该国国王?   大巴车率先到达酒店,接待组成员已经在大厅等候,郁南端着个脸走进来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同时,顺便也看到了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的董事长。   这姿态,感觉楚究才是助理。   郁南熟视无睹,走到队伍里站好。   周亚兰小声问他,“你怎么一副准备要和谁同归于尽的表情?”   郁南:“没有。”   周亚兰:“还没有呢,眉毛都快拧成波浪线了。”   郁南低声道:“没有想同归于尽,是我单方面想砍人。”   周亚兰:“谁得罪你了?你想砍谁?”   周亚兰话音刚落,身边的人齐声打招呼:“董事长。”   似回答了周亚兰的话,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想砍董事长吧。   楚究点头回应,走到郁南身边站定,余光里,郁南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郁南在 心里砍了楚究二十刀之后,代表团下了楼。   为首的人看到了楚究很惊讶,连忙走过来握手,“楚董事长,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郁南跟着翻译。   楚究谦逊道:“我也很荣幸。”   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开始今天的行程。   郁南也利落地收起自己的私人感情,兢兢业业开始翻译。   今天上午主要是参观楚氏集团的草本基地,这里会种植一些名贵的药材,专门给研发中心供货汲取精华,用于日用品的生产。   这一块的翻译是很有难度的,要涉及到一些药理学的知识,当时外聘的翻译还做了一些功课。   另所有的人惊艳的是,郁南准确无误翻译了草本的名称和药性,医学的专业名词表达得十分清楚。   代表团里有药学的专家,赞赏道:“你翻译得很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药学专家,而不是翻译官。”   郁南翻译:“他说我翻译很专业。”   药学专家:“你是不是对药学很感兴趣?”   郁南没有翻译,而是回答道:“只是读过《本草纲目》。”   郁南确实读过《本草纲目》,是在初恋男友的影响下读的,初恋男友是药科大的,郁南经常陪读,久而久之,学了不少。   药学专家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同好,拉着郁南一直聊《本草纲目》,郁南又要翻译,又要应付他,一上午过去,他口干舌燥,嗓子疼得厉害。   还好下午不用接待,不然他该寿终正寝了。   代表团的专机四点起飞,午宴是欢送宴,在楚氏的五星酒店里举行,围桌吃饭显得太过正式,楚氏选择了轻松的自助餐。   郁南暗自庆幸,围桌吃饭的话,大家吃饭,他还要翻译。   大家都去吃饭了,郁南在休息室休息。   周亚兰看他在休息室里一动不动,过来问他:“在这里做什么,去吃饭啊。”   郁南哪还吃得下饭,清了两嗓子说:“总监,今早上发的那个润喉糖带了吗?”   周亚兰:“没带,我寻思着我说不了几句话就没带。”   郁南:“那算了,我休息一下。”   周亚兰:“我帮你在群里问问。”   郁南刚想说不用了,周亚兰已经在临时组建的工作群里发消息了。   周亚兰:【今早的润喉糖有人带了吗?给郁南匀两颗。】   大家都回复没有。   周亚兰:“估计大家和我一样,都没怎么说话,话说得最多的就数你和董事长了。”   周亚兰话音刚落,对话框里跳出一条消息。   楚究:【我有,来拿,3405。】   周亚兰把手机递到郁南面前,“董事长让你去3405房间拿。”   郁南瞥了眼:“我才不去。”   周亚兰:“那我上去帮你拿?”   郁南:“别别别,你去吃饭,我自己去拿。”   周亚兰在群里回复:【好的,郁南上去拿。】   郁南:“……”他才不去。   郁南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瘫着,拿着手机玩小游戏。   玩得正起劲,沙发另一侧陷了下去,郁南抬眼,原来是东南亚阳光灿烂小王子。   王子笑得很淳朴,浓眉下的大眼弯成了月牙,似乎携带一些东南亚海岛的海风和阳光。   郁南也忍俊不禁,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想到用淳朴这个词来形容这个有着王室贵族血统的人。   这两天郁南也注意到了王子,王子对商务一概不感兴趣,混在人群中蔫蔫儿的,只有郁南开口说中文的时候他死死盯着郁南看。   郁南笑着打招呼:“嗨。”   王子朝他伸手,用蹩脚的中文说:“我的名字叫颂帕善.格潘。”   郁南跟他一样,每一个字都说得特别认真:“我的名字叫郁南。”   王子一直在憨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听,中文你讲的,声音优美动听,我很喜欢听。”   郁南双手合十朝他点了下头:“谢谢,你的中文也说得很好。”   王子笑得很开心,一口大白牙齐整整地露着,像要拍口香糖广告。   王子往他这边挪了些,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界面,“这个游戏,我也玩,你,哪一关了?”   游戏很容易拉进男人之间的距离,郁南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拿给他看。   王子又竖起大拇指:“哇哦!”   于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和另一个板寸脑袋凑在一起,四只眼睛放着光,死死盯着屏幕。   男人的友谊开始得非常简单,一个游戏足以。   这款游戏其实只是个普通的闯关游戏,无聊时消遣,两人这姿态,倒是像围观电竞职业冠军战。   没过多久,郁南就过了关,王子这次双手举起大拇指:“哇哦!厉害!”   搞得郁南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手机电量告急,郁南只好收起手机不再玩,王子恳切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笑盈盈道:“帮我玩吧。”   郁南沉默了下,没接过他的手机。   王子解释道:“我的朋友都在玩,我是……”   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讪讪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然后嘿嘿笑。   郁南立刻有了同理心。   这个游戏要社交账号登录,可以看到社交圈的排名,长期霸在榜一的郁南当然知道这种奇怪的胜负欲。   郁南拿过他的手机拍胸脯保证:“看着,带你上分。”   王子:“谢谢。”   郁南看了下王子的排名,果然惨不忍睹,确实是倒数第一。   郁南二话不说,开始闯关,在王子一声又一声“哇哦”中闯过了一关又一关。   不知过了多久,王子的手机电量只剩20%了,郁南抬头看他:“还玩吗?”   王子看了下排名,已经排到第五了。   他指着排名第三的头像说:“继续,超过他。”   郁南好想问他,他们王室争宠是不是也看这个排名,“为什么要超过他?”   王子:“他说我笨。”   郁南:“好,干他。”   在王子的手机发出电量只剩5%的警告时,郁南帮他打到了第二。   王子很激动,举着手机在休息室转了两圈,“YES,YES,YES!”   郁南看着他,突然觉得那个第三名说的可能是实话。   王子转完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打开搭在郁南身后的沙发上,绕过郁南的肩。   两人没有接触,但看着像郁南被他环住在怀中。   等王子情绪平复下来,郁南才笑着问他:“你特地来找我,不会就是来玩游戏的吧?”   王子又在招牌憨笑,然后摇摇头。   郁南:“你是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他拍了拍郁南的肩膀,“意兰,你真聪明,和他一样聪明。”   郁南乐了,确定那个第名三说的是实话。   反正这个王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王子:“我在成济大学读研究生,请你周末当我中文老师,教我中文,我觉得你说中文好听,比我的中文老师好听,我会付钱。”   郁南问:“你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   郁南笑了:“你是打算在我们这儿考公上岸吗?”   王子:“上岸?游泳?”   郁南没解释,就说:“我的意思是,你的中文已经很好了。”   王子摇摇头:“没有他好。”   “那个第三名?”   王子点了点头。   郁南怀疑那个第三名要跟王子夺嫡。   郁南:“你们是敌人?”   王子:“不是,他说我中文说得好听就跟我在一起。”   郁南懂了,王子原来是个纯爱战士。   原来贵国王室比中文招亲。   王子:“他还喜欢读《本草纲目》。”   原来这才是重点,怪不得在草本试验田王子一直盯着他看。   郁南心想他都要离职了,周末有的是时间,“这样吧,加个微信,周末你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   王子欣然同意了。   王子:“谢谢意兰老师。”   郁南:“不是意兰,是郁、南。”   王子一本正经学:“意、兰。”   郁南:“像这样,嘴嘟起来,郁、郁、郁、南。”   王子嘴嘟起来,“绿——栾。”   郁南不甘心了,他不信他教不会这个王子正确发音。   郁南面对他,“先发个简单的,看好了,嘴嘟起来,鱼这个音会发吗?fish,鱼——”   王子:“驴——”   “是鱼!”   “驴!”   郁南:“……”随便吧。   王子:“驴,绿,绿蓝。”   郁南:“……”好想叫他闭嘴。   两人嘟着嘴面对面教学,于是楚究来到休息室门口时,正好看到两人挨着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嘟着嘴,国王旁系亲属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郁南的名字,喊得不太准确且费劲。   喊得太卖力,到后面都有点喘不上气。   楚究敲了下门,对着嘟嘴的两人同时看过来,嘟着的嘴都还没来得及收。   王子见到是楚究,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郁南收回嘴,再收回眼神,假装看不到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是喊他过去一起应酬吧,两人应酬还要带着翻译多尴尬,手比划比划算了呗。   楚究:“您好,格潘先生。”   王子:“我在跟你的翻译官学中文,他说话声音很好听,打游戏很厉害,很聪明,人很帅,我很喜欢。”   王子毫不吝啬地赞美,让郁南尴尬得脚指头都硬了。   楚究温文尔雅地走向两人,对王子说:“你的中文说得很好。”   “谢谢夸奖。”   楚究再跨一步,站到郁南面前。   郁南坐着,他站着,巨大的身高差形成了压迫感,紧挨着郁南的王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楚究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郁南,弯下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郁南身边,接而起身,看向王子,彬彬有礼道:“您的朋友在餐厅等您过去。”   王子:“好的。”   楚究微笑点头,走了出去。   郁南暼了眼楚究放下的东西,是今早发的润喉糖。   郁南看向楚究的背影,不知道这位城府深沉的资本家又在下什么套,竟亲自给他送来润喉糖。   明明翻译工作已经结束了,他的嗓子现在已经没了利用价值。   该不会是要打感情牌然后不给他发在职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奖金和这次招待的劳务吧?   郁南瞪着楚究的背影,心想,他要敢这样,就干他。   王子冷不丁开口:“对了,绿蓝,刚才你说的,干他,是什么意思?”   郁南吓一跳,诧异地看向王子:“我明明没说出口啊!”   话音才落,走路走得波澜不惊的楚究脚步微微一顿,稍稍侧过头,接而若无其事往外走。   王子:“你说啦!”   郁南:“我没有!”   王子着急得百口莫辩:“就刚才,干他,你说啦。”   “……”   郁南想起来了,他玩游戏的时候说了。   郁南怔在原地,看了眼楚究略显僵硬的步伐,无语地看向王子——他的心理活动扬声器。 第2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好像也找不出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干他”是什么意思。   但王子的浓眉大眼里写满了求知欲,迫使他不得不找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郁南:“干他的意思就是惩罚他,直到让他心服口服跪地求饶。”   王子:“怎么惩罚?”   郁南:“随便,罚他高空走钢丝胸口碎大石之类的,难度越大越好,即有观赏性,又有震慑力。”   王子觉得郁南的想法非常不错,乐呵呵地比了个大拇指,“干他。”   郁南:“……”随便吧。   片刻后有人来找王子,王子一走,郁南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从来不内耗的郁南很快就想开了。   即将要离职的员工想干老板,不是很正常吗。   不对,员工日常想干老板,不是很正常吗。   楚究当了这么多年的老板,想干他的人加起来都有半个公司了吧,他自己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郁南欣然接受了自己这个正常的行为,剥了颗润喉糖放进嘴里续命。   送走了代表团,郁南也懒得回公司装敬业,直接去医院找张鹏。   张鹏的女儿玉玉在成大附属医院住院,他想了下,去玩具店买了个花花绿绿的魔法棒。   以前郁南在各科室实习时,最不愿意在儿科呆着。   虽说医务工作者看淡生死,但看到小小的身体忍受病痛折磨,眼睛还清澈单纯不谙世事,却要比庸俗油腻的大人更早面对生死,心里还是会难过。   郁南在病房外面徘徊很久,整理了下表情,微笑着进去。   与预想的阴郁沉闷的氛围不同,玉玉正在开怀大笑,而张鹏头上绑了七八个小发髻,发圈五颜六色,十分喜感。   玉玉除了比同龄人瘦一些之外,精神状态很好,见到郁南进来,笑着朝他招手:“郁叔叔。”   郁南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叔叔?开什么玩笑,叫哥哥。”   玉玉摇头:“不要!我爸爸还那么帅,你看起来明明跟我爸爸差不多大。”   张鹏比郁南大不了几岁,这几天为玉玉的事情奔波,更是憔悴了许多,玉玉这么说,是在安慰张鹏。   郁南:“好,伯伯送你魔法棒。”   张鹏:“伯伯?你丫占我便宜?”   郁南笑嘻嘻道:“乖,叫哥。”   玉玉高兴接过魔法棒,自己拆了电池放进去,开始玩起来。   于是,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小仙女的魔法棒下,一会儿变成小猪,一会儿变成小狗,一会儿又变成了打斗的公鸡,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值班的医生来查房,建议玉玉要休息了才消停。   张鹏哄玉玉睡了,便轻轻带上门,走到廊外,恢复到了大人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坐在医院的楼梯上沉默着。   郁南:“我离职了,你忙诊所的事,以后我来帮你照顾玉玉。”   “行了,你自己还怀着孕呢,照顾好自己,”张鹏猛然抬头看着他,“什么?你离职了?”   郁南点了点头,“对的。”   张鹏有点情绪激动,但碍于在医院,压低声音道:“是楚究开的你?你可以告他啊,怀孕不能辞退。”   郁南摇了摇头:“我自己辞的。”   张鹏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你干什么呢?你现在的工作多好啊。”   郁南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想跟楚究扯那么多。”   张鹏盯着他看了很久,胸口起伏,似乎在克制。   但克制不住了。   “郁南,你能不能别任性了?你就一普通员工,他是个大老板,你不招惹他,他有那功夫跟你扯?还有一个月就年底了,就要发年终奖了,楚氏年终奖有多高你知道吗?你现在提离职?你以后怎么办?而且你现在怀着孕呢,你想过孩子以后出来怎么办没有?奶粉要钱,尿布要钱,生病要钱,手术要钱,什么不要钱啊。”   郁南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讲究个随心所欲,特别是工作,干了就好好干,不想干了就可以干点别的。   之前之所以能一直当护士不辞职,主要是想日子一天天的,总归要有点正经事做吧,而且他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医院里,后来一直在医院工作,也算是个轮回了。   张鹏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眼眶通红,只好别过脸去,藏起辛酸和无奈。   张鹏吸了吸鼻子,“你既然要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想对孩子负责任,就不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里来。”   张鹏说完就走了,郁南跟着出去,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两人差点撞上了玉玉的主治医生。   医生:“玉玉爸爸,我正找您呢,请随我到办公室一趟。”   张鹏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郁南也跟着去。   刚才病房里有多轻松,医生办公室里的氛围就有多沉重,总而言之,玉玉最好能到国外去做手术,钱一定要快点筹到,他的出国手续要早点办。   张鹏一一应下来,并没有垂头丧气地卖惨,似乎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医生叹了口气,“社会有一些求助渠道,您去试试吧。”   “好,医生,钱我一定会尽快筹到的,玉玉就交给您了。”   张鹏刚走出医生办公室,电话立刻响了,他来不及悲伤,已经接起电话开始讨价还价,“李总,诊所设施齐全,地段很好,您就别再压价了,一八十万不能再少了,已经比市场价低了。”   “行行行,我再让两万可以吧?真不能再让了。”   “好好好,我们见面谈。”   张鹏挂了电话就开骂:“王八蛋,趁火打劫,也不怕天打雷劈。”   郁南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张鹏已经像个大人一样活着,而他似乎还是个孩子。   两人又回到医院的楼梯间,坐在台阶上沉默着。   张鹏情绪稳定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对不起啊,我没权利干涉你的决定,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   郁南沉默了半晌,开口问他:“你后悔把玉玉带到这个世界上吗?”   出了玉玉的病房后,张鹏沉重的脸上才露出第一个笑容,“怎么会后悔,玉玉那么好,我一无所有,她却选择成为我的家人。”   郁南喉咙一紧。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直孑然一身,家人就像橱窗里奢侈品一样根本无法拥有。   张鹏:“是我不好,没能让她健健康康地来这个世界上,她小小年纪饱受折磨,我却还在享受她带给我的快乐,玉玉一定会怪我。”   郁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玉玉不会怪你。”   张鹏苦笑一声。   郁南一出生就被遗弃在产科,他觉得他是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十月怀胎千辛万苦,谁会怪父母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呢,小孩怪父母,向来都是怪只生不养,只养不教,你对玉玉很好,玉玉不会怪你。”   张鹏揉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真的?”   郁南:“真的,你是个好爸爸。”   张鹏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我不会放弃玉玉的,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照顾好自己。”   郁南:“好。”   郁南回到公寓,心情很低落,忙碌这么些天,是该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个了断了。   他有能力像张鹏一样,给这个孩子那么多的爱吗?   他会爱这个孩子吗?   恐怕不会吧,毕竟自己没得到过爱,连个模仿的对象都没有,怎么会去爱别人呢。   况且他和孩子的爹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郁南举着手机,在挂号界面停了很久,沉了口气,挂了个擅长打胎的专家号。   这个专家还挺火,号都排到了下周。   他躺在床上,手搭在肚子上,抚摸了半晌后,喃喃开口:“对不起。”   *   郁南一觉睡到第二天,睡前他浏览了很多基金会的信息,选了几个针对心脏病儿童的帮扶基金会,打算这几天亲自跑一趟。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多梦,但梦到什么他都记不得了。   若不是被电话铃声吵醒,他不知道还能睡到多久。   是周亚兰给他打电话,郁南有点恍惚,他刚穿越过来和楚究春宵一夜之后,第二天也是周亚兰给他打电话。   周亚兰:“郁南!你干什么!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来上班!”   连台词都一样。   郁南睁开眼睛,不紧不慢地翻了个身,刚想解释自己已经交了辞职报告了,周亚兰又说:“你出息了,辞职报告直接交给董事长,连我都不知会一声,亏我这个月绩效还给你打了A级,我绩效工资都签字了,拿去给董事长签字的时候,他拿出你的辞职报告递给我,哎哟我这脸疼的啊,给一个准备离职的职工打了绩效A。”   周亚兰停顿,没说下去,郁南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难想象当时周亚兰的尴尬。   周亚兰:“郁南,你说我这个脸打得响不响?”   郁南嘿嘿笑,“那辞职报告董事长签字了吗?”   周亚兰沉默了半晌,然后恨铁不成钢道:“还有一个月就年底了,你现在主动离职,这两个月的工资,年底绩效兑现,加上这次翻译的劳务,你损失至少二十万。”   要是以前,按照郁南这随心所欲的性子,他都潇洒做了决定,才不会回头。   但二十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呢。   他想到了张鹏,还有那个趁火打劫压价买下张鹏诊所的某总。   张鹏需要钱,需要很多钱,玉玉要活着。   周亚兰:“辞职报告退回来了,董事长没签字,说让我积极跟年轻员工沟通,董事长签离职报告一向不眨眼,他这是在留你,你赶紧滚回来上班。”   郁南麻溜地起床洗刷,随便拿了盒牛奶和全麦面包就往公司奔去。   为了二十万,干了!   郁南紧赶慢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半,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   此时公司电梯内空无一人,郁南拿出早饭随便对付,他塞进最后一口面包,嘴里鼓鼓囊囊的,他正翻着白眼奋力往下咽的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地打开了,郁南没能成功咽下去,跟个仓鼠似的鼓着个腮帮子。   郁南正要就着一口奶咽下去时,看到电梯外站着的楚究和李信扬。   还有他身后的一大群人,像是刚开完什么会。   郁南:“……”   这就显得有点冤家路窄了。   在众目睽睽下,郁南举着牛奶准备出去,可楚究一进来,乌泱泱的一群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堵住了他的去路,他自然而然被挤到了角落里。   楚究最先进来,还特文明地朝里走,电梯里的人让来让去,竟把楚究让到了他身边来。   郁南觉得胸闷气短。   电梯里安静得可怕,郁南举着牛奶鼓着腮帮子好难受,但他只要一动嘴,肯定发出吧唧的声音,只好僵着。   楚冷不丁开口:“李助理。”   李信扬:“董事长。”   “公司年会的方案?”   李信扬愣了下,年会还有一个多月,用不着提前这么多天准备。   李信扬:“好,我开始起草。”   楚究:“对于奖项设置和奖品,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说到奖项和奖品,大家就七嘴八舌聊开了,电梯里的气氛不再死寂,变得轻松融洽。   郁南躲在楚究身后,侧过身面对电梯墙,抓住机会抓紧时间咀嚼,再悄咪咪送了口牛奶,面包终于吞下去了。   电梯也到了顶层,大家陆陆续续下去,郁南站在原地不动,电梯里最后只剩下三个人。   这时候,楚究又开口:“李助理。”   李信扬:“董事长。”   “人事部在征集意见,准备修订员工迟到早退旷工的管理办法。”   李信扬不记得有这么个事,也不确定公司是否有这个管理办法,但老板想敲山震虎的目的还是很明显的,毕竟电梯里就有一个迟到被当场抓包的员工。   李信扬:“啊,对,是的,要修订。”   楚究:“我觉得罚钱不太人性化。”   李信扬点头:“嗯,对,不太人性化。”   郁南觉得他说得对,忍不住小幅度点头。   好的公司从来不强制上下班打卡,老板想得开,员工才会拼命干,公司才会好。   楚究瞥了眼正点着头的脑袋,淡然道:“不如罚高空走钢丝,胸口碎大石,即有观赏性,又有震慑力。”   李信扬:“?”   怎么回事?离谱之中还有点阴阳怪气?   郁南:“……”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没想到,楚究这个老狗逼那天都走出休息室了,耳朵竟然没有带走,把他的胡说八道听得一字不落。   郁南既然选择今天滚回来上班,就是铁了心要干到年底拿这小二十万的。   张鹏说得对,自己就一普通员工,而楚究是这么大一个老板,如果自己不去招惹他,哪来的扯皮。   成年人嘛,讲究的不就一个能屈能伸,楚究那么大一个董事长,为了接待项目顺利完成,还能抛下个人恩怨,专车接送他呢。   他自然也能忘掉辞职报告的事兢兢业业干到年底。   秘书办和董事长办公室都在顶层,楚究和李信扬先走出去,郁南跟在身后,走路尽量不出声,想不明白为什么电梯间到办公室的走廊那么的长,更不明白楚究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他。   郁南停下脚步一头雾水。   楚究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了他喝空的牛奶盒上,郁南也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眼牛奶盒。   除了回收废品的老大爷这么看过他的牛奶盒,楚究是第二个。   他想回收牛奶盒不太可能,莫不是他也想喝?   他喝惯了进口有机自然产的无添加牛奶,要喝一下普通百姓喝的富含添加剂的牛奶?   郁南举起牛奶盒,很想告诉他超市有卖,一箱十二盒,算下来两块五一盒。   李信扬虽然也很莫名其妙,但很有眼力见,说他先去忙了,但却被楚究叫住了,“李助理。”   李信扬:“董事长。”   楚究忽然又转身往前走了,李信扬跟上。   楚究:“方漠亨的公司前不久有有个员工上班路上因为吃东西吃太快噎死的,判了没。”   楚究话一出口,李信扬自然之道,他不过是老板的传话筒罢了。   方漠亨是楚究的大学同学,两人关系不错,这几年两家公司生意上一直有往来。   方漠亨人在办公室,锅从天上来。   可方漠亨公司的那个员工已经52岁,到了要养生的年纪,本身就有高血压,大夏天在家不开空调说排汗排毒养生,热死的,哪里是噎死的。   老板在造谣,李信扬也得附和,“就给赔了普通工伤吧。”   楚究:“可惜了,年纪轻轻的。”   李信扬:“是啊,才25。”   两人边造谣边朝前走,走远了郁南还举着牛奶盒在原地自闭。   这话明显就是敲打他的,这么显山露水居然还要用对话来暗示他?教育小孩儿呢。   郁南想了想就明白了,楚大老板高岭之花,不屑于直接跟他对话。   郁南扔掉牛奶盒,拍了拍胸口,决定下次吃饭还是要细嚼慢咽,噎死只算工伤真的还蛮不值当的。   郁南刚进办公室,江伟光立刻笑着过来恭维,“郁总终于来了。”   郁南笑着摆摆手,“江总客气,还是叫我小郁吧。”   江伟光:“小郁是不能再叫了,你都上集团官网首页了,那么大一篇幅。”   郁南:“是么,我看看。”   郁南打开电脑登上了官网,公关部用了特别大的篇幅报道了这次代表团的访问,用了一张高清的照片,楚究正在和人交谈,郁南就站在他身边翻译。   照片角度拍得刁钻,感觉他正在楚究旁边亲密耳语。   江伟光凑过来,“上一个离董事长那么近还上过新闻的男人还是李助理。”   郁南:“角度问题,其实我和他离挺远的。”   江伟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性深沉道:“苟富贵勿相忘。”   郁南懒得应付江伟光,嘻嘻哈哈岔开了话题,正好周亚兰走进办公室,郁南站起来打招呼:“总监早。”   周亚兰瞪了他一眼,“来我办公室。”   “好勒。”   郁南跟着周亚兰进了办公室,周亚兰吩咐把门锁上。   周亚兰拿出郁南装着辞职报告的信封,“拿回去吧。”   郁南笑着接过,打算逃避问题。   周亚兰:“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你要离职,但作为你的直接上司,我并不知道。”   郁南特别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周亚兰:“出息了,辞职报告直接交到董事长办公室。”   郁南:“人事变动最终都要他签字的嘛,我省略了过程,一步到位。”   周亚兰很无语地看着他,“一般离职报告董事长几乎都不看就签字同意,你是唯一一个被退档的。”   郁南也挺纳闷,按正常的逻辑,他提出离职,楚究应该很高兴才对,本来需要花点钱打点的大麻烦自己滚蛋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松一口气吧。   为什么没爽快地给他签字呢?   难道怕他把孩子生下来敲一笔大的?到时候就不好跟白月光交代了,所以要把人放在身边盯着,等到打胎报告出来了才安心?   周亚兰:“发什么呆呢。”   郁南回过神:“董事长为什么不给我签字,你知道吗?”   周亚兰:“我哪知道董事长在想什么,我知道的话我也当董事长了,不过你最近表现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但也不至于让楚究拒签辞职报告。   之前集团通信板块研发部的部长提出涨薪诉求,楚究评估后给他涨了薪,但并不符合他的预期。   于是部长就提出辞职,并扬言要带走一整个团队。   几乎整个高层都在劝楚究答应研发部部长的要求,但楚究谁的劝都不听,利落签了他的辞职报告,连同想跟他走的人一起签了,通信板块研发部一下子走了十三个人,公司高层和董事会都在讨伐楚究。   当时楚究立即开会,说想走的现在就走,他绝对不留,区区通信板块研发部他都整不了,还怎么带领这么大一个集团。   于是楚究亲自带领团队,拜访高校老师,高薪招聘人才,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几乎陷入瘫痪的研发部起死回生,并且更具有凝聚力。   楚究的管理理念是决策者要绝对的权威,团队要有绝对的核心凝聚力。   思绪扯远了,周亚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究会退回郁南的辞职报告,甚至交代了不能宣扬。   郁南:“董事长退回辞职信的时候说什么了?”   “倒是说了,”周亚兰回想了下说:“他说你的辞职报告没有一个字是你自己想的,全是网上抄的。”   郁南:“……”他说得对。   周亚兰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这次接待的劳务报酬,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郁南数了下0的个数,妈耶五万块!   郁南:“当然没问题!怎么会这么多?”   周亚兰:“翻译官违约,不仅没拿到报酬还赔了钱,董事长按抽成奖励你。”   郁南很高兴,十分感谢楚究拒签辞职报告,当然还要谢谢周亚兰。   郁南笑道:“总监,谢谢。”   “你应得的。”   “我请你吃饭吧。”   “留着用吧,买点润喉糖犒劳一下自己的嗓子。”   郁南高兴了半晌,才想起他之所以答应当翻译,是为了不让周亚兰受罚。   郁南问:“那总监你呢?这件事情怎么说?”   周亚兰笑了下,“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他不罚你了?丢职位什么的。”   “董事长一向赏罚分明,我工作失误得罚,但整个接待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总体上完成不错,也有奖。”   郁南觉得楚究当老板,就还行。   干护士那么多年,都没有一次性拿过那么多钱,他都暗暗期待年终奖了。   周亚兰:“行了,去忙吧。”   接下来几日,郁南忙成了陀螺,他曾经提交辞职报告的事也石沉大海,无人知晓。   城北开发区要沿江规划一个新城区,集房地产、学校、医院、商业中心为一体的新社区。   各地的大公司闻声而来,都想分一杯羹,虽楚氏作为本地龙头,在建工这一块已经发展了很多年,但来竞标的公司太多,压力也很大。   秘书办的工作是极繁琐的,但有了五万块钱奖金作为动力,加上月度绩效评为A,奖金翻倍,已经许久没有存款的郁南沦为了金钱的奴隶,干劲十足,对楚究的偏见也减少了那么一丢丢。   以至于他打印资料、整理项目文书归档像一个陀螺一样忙活了一整个上午之后,在茶水间喝水小憩片刻时,遇到拿着水杯来打开水的楚究,都能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跟他打招呼:“董事长,中午好。”   张鹏说得对,楚究这么大一个老板,如果不去主动招惹他,他是没有时间来搭理闲杂人等的。   算上来,他已经好多天没有正面碰上楚究了。   但这个招呼一打出来,郁南就后悔了,毕竟前段时间他还很拽地把辞职报告拍在老板的办公桌上,整一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酷拽人设,现在却换了个态度,简直太精神分裂太狗腿了。   不过,郁南在他面前精分也不是第一回了,上次前脚演完深情人设,后脚立刻又上演豁达人设,精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算上这次交了辞职报告却不走的打工狗腿人设也不算多。   楚究微微一顿,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片刻,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冷淡的“嗯”字。   郁南不知道为何,此时竟生出一丝人走茶凉的感觉来。   果真是冷血万恶的资本家,前阵子为了让他好好翻译完成任务,给他当司机,给他送润喉糖,现在人用完了,又恢复到了不近人情刀枪不入的样子,真是能屈能伸到了极致。   不过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有点架子也是正常。   想到自己还要干到年底,郁南抓着机会献殷勤,把狗腿子打工人的人设演下去,“下次您要打水,安排我来。”   楚究不为所动,自顾自接水,茶水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流到保温壶里的声音。   楚究接完水,关上水龙头后转过身面对他。   楚究似笑非笑道:“不敢。”   郁南:“?”   楚究戏谑道:“怕有人又给我泡大半壶的枸杞。”   “……”真记仇啊,这么大个老板,心眼怎么那么小。   这属于热脸贴了冷屁股,搬了台阶砸了自己的脚。   这事儿如果不解释,就真过不去了,毕竟楚究是个男人,都说男人过了26岁精气血都开始揍下坡路,而且楚究32岁的年纪摆在那里,精气血已经下滑6年之久,对身体虚亏这种事敏感计较也属正常。   郁南:“其实上次,我是手抖,装枸杞的那个罐子设计得不好,一不小心倒多了,不是故意的,更没有影射您身体需要大补的意思。”   话一出口,郁南就后悔了,还不如不说呢。   这人呐,说假话的时候会反复斟酌考虑后果,一旦掏心掏肺说真话的时候,太过着急证明自己,总是不设防线,脱口而出,所以导致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好在这个月的工资奖金和翻译的劳务费已经打到卡里面落袋为安了。   楚究站直,立刻比他高快一个头,郁南只好微微抬头看着他。   楚究嗤了声,“你很擅长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说完就走了。   郁南:“……”随便吧,反正他只干到年底,再忍他一个半月。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没有理会楚究的阴阳怪气,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忙碌。   这一忙又两个小时过去了,郁南口干舌燥,拉开抽屉正好看到两盒润喉糖。   有一盒是楚究亲自拿给他的。   人走茶凉的想法又冒出来了,老板要利用他的时候连润喉糖都亲自送,现在没用了连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不对,楚究对他一向是鄙夷和阴阳怪气,前些天是为了工作能屈能伸罢了。   他默了默,拆了一颗含在嘴里,这些润喉糖很对他的症,不知道是用的什么保密配方,豪门就是精致,连润喉糖都有奇效。   郁南准备去打杯开水,江伟光带着一脸八卦进来了,“哎,不知道销售部的销冠小罗怎么想的。”   此时办公室就江伟光和他两个人,江伟光这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郁南礼貌回话:“他怎么了?”   江伟光:“你不知道?他提离职了。”   郁南心想我也提过离职,“哦,是么。”   江伟光:“销冠,他去年的年终奖将近两百万,他为什么想不开要离职。”   郁南:“这么牛逼的人离职?那董事长能同意?”   江伟光:“你来得晚,不知道董事长的风格了吧,即使是天王老子,只要交了辞职报告的,他都毫不犹豫签的。”   郁南顿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被退回来的辞职报告,“不一定吧。”   “我还能骗你?”江伟光哼笑一声,凑过来跟他小声说:“哥在这里掏心掏肺给你讲两句话,这些大人才,以为有几分本事,就能通过这种办法跟董事长谈条件,咱们董事长把自己的亲叔都能给开了,他要的是决策者绝对的权威和员工绝对的凝聚力,还能受他们威胁?要是所有人都拿离职威胁加薪,那不乱套了。”   郁南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跟楚究提条件的,楚究还答应了。   不过这个条件他还没开口说,看样子年底之前不能说了,不能挑战楚大董事长绝对的权威。   郁南拿着水杯去茶水间,不料又碰上了正在打水的楚究。   郁南差点下意识就说出口:我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嘴里的润喉糖还没化,郁南用舌尖拨了下糖,把话压了回去。   他打算先回去,一会儿再来,省得又被楚究明朝暗讽的。   不料楚究正好打完水,准备走出茶水间。   郁南好奇往他水杯里瞧,看他有没有泡点枸杞,不巧楚究正好察觉到了他的眼神,然后停下脚步,一手端着水杯,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郁南:“……”   气氛诡异地沉默着,僵持了漫长的两秒钟后,郁南凭着打工人最基本的觉悟,像面对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那样,露出不走心但比较得体的微笑:“董事长,下午好。”   楚究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水杯,又重新看向他,单刀直入问:“你在好奇什么。”   为了撕掉擅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签,郁南点头实话实说,“有点好奇你水杯里有没有枸杞。”   楚究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水杯,抬脚返回茶水间,抬手从柜子里拿出枸杞来,递到郁南面前。   郁南心想什么意思,他腾不出手,要自己帮忙倒点吗?就跟老板抽烟小兵帮忙点烟一样?   郁南很有眼力见地放下自己地水杯,拿过罐子,不料楚究不放手,抬了下下巴对他说:“你拧开。”   楚究手握着瓶子,郁南手覆上去,掌心一收,修长的手指往下扣,用力一旋,指尖从楚究的弧口扫到了食指的指关节。   楚究眨了下眼睛。   瓶子拧开了,他的指尖也离开,只留下隐隐约约的痒意。   两人上次合作,是郁南给他当翻译,两人再度合作,是一起拧枸杞瓶子。   和上次一样,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郁南笑问:“您刚才是忘记了吗?”   楚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手指掠过时弧口处留下的痒意,举着枸杞瓶子对准他的水杯。   楚究边说边往里倒枸杞:“我不需要,是你需要大补……”   楚究手一抖,话一顿,小半瓶枸杞倒进了郁南的水杯里。   画面宛如静止了,楚究跟个雕塑似的定在原地。   郁南觉得有点好笑,什么叫做清者自清,这就叫做清者自清。   他憋着笑,从楚究手里拿过装枸杞的瓶子,拧上盖子放了回去,“这回您该相信,我上次确实是手抖不小心倒多了吧?确实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次,郁南的指尖没碰到他的手。   楚究看了他一眼,拉着一张憋屈得不太明显的脸走出了茶水间。   郁南看着这小半杯枸杞,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没看到已经走出茶水间的楚究步伐微顿,接而大步往前走。   郁南接了水之后返回办公室,江伟光立刻围过来问:“郁总,董事长很关心你啊。”   郁南垂眼看了小半杯枸杞,应付道:“董事长心怀员工嘛。”   “小伙子,好好干,董事长都帮你倒茶叶了,为了让你和董事长多聊一会儿,我都没进去打水。”   郁南笑呵呵应付:“你当时要是进去了,董事长也会给你倒的,江总。”   江伟光:“我可没这待遇。”   郁南正想着怎么结束这无聊的对话时,周亚兰走了进来,看到郁南开始安排事:“小郁,去采购一些好用的瓶瓶罐罐。”   郁南:“好,要买什么样的,用在哪里?”   周亚兰也很纳闷:“刚才在楼梯口碰上董事长,董事长安排的,他说你知道。”   郁南懂了,笑着答应下来,“好的。”   周亚兰:“你知道?”   郁南:“嗯,茶水间那些瓶瓶罐罐不太好倒,容易倒多了,浪费。”   周亚兰恍然大悟,“懂了,你去办吧。”   “好。”   郁南坐下来,打开邮箱,发现好多基金会给他回短信了,几乎都是拒绝的回信,说玉玉没有达到帮扶的标准,只有一个蓝图基金会说资料在审核中。   郁南在便利贴上写上了基金会的名称和联系电话,对周亚兰说:“总监,我出去打几个私人电话,大概十分钟。”   周亚兰:“好。”   郁南本想去卫生间打,但万一被江伟光听到又要八卦,想了想就去了天台。   今天下了点小雪,风吹得冷飕飕的,郁南缩了下脖子,正想给基金会打电话,张鹏先来了电话。   “南啊,我诊所已经卖掉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安胎药?”   郁南心想这时候张鹏还有心思管他安胎呢,“安什么胎,约了下周的专家号准备打掉了。”   张鹏沉默了好久。   莫名的,郁南心里一酸,他刻意忽略此时的酸涩,说服张鹏:“人类又不是什么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再说也没什么牛逼的基因必须要传下去,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呢,生孩子做什么。”   郁南说得比平常大声,像努力说服自己。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郁南:“对了,我发工资了,上次翻译还拿了比劳务,我打给你。”   张鹏嗤了声,“得了吧,留着你那点钱养身体吧,打胎不是小事,伤身体的。”   “我还有年终奖没发呢。”   张鹏沉默了一会儿,“好,没招了找你,我还有招,挂了。”   张鹏挂了电话,郁南沉默了好久,然后拍了拍腹部,“对不起了。”   他收拾心情,开始一个个电话打过去。   “您好,是文心基金会吗?我想问一下张玉玉的方案为什么没通过?”   那边温柔的客服耐心说:“对不起先生,张玉玉没达到帮扶标准。”   “张玉玉的心脏病比较罕见,必须要去国外做手术,他爸爸已经把房产都卖了,比市场价低30万……”   “对不起先生,我们有严格规定。”   还没等郁南说完话,那边就挂断了。   郁南再打另外一个基金会,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说辞。   一阵冷风吹过,郁南打了个哆嗦,他愤愤骂道:“什么混账玩意,这不帮那不帮,那还搞什么基金会?钱放在银行生利息吗?等老子忙完了干你们!”   郁南骂完了,收拾情绪,又态度端正毕恭毕敬温声细语地打下一个电话。   结果都是一样。   郁南打完一个,骂一通,然后又整理心情,态度和善地打下一个,像个精神分裂症。   他打给蓝图基金会,“麻烦您能审核快一点吗?孩子着急做手术,等着救命呢,如果您需要补充什么资料,我第一时间去办。”   蓝图基金会给他的回复很官方:“我们会按照流程审核,请您耐心等待。”   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郁南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坐在楼梯间的门槛上自闭吹冷风。   冷风也很不客气,越吹越大,郁南不可控制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郁南:“真他妈冷。”   但郁南并不想回去,垂头丧气地坐着哈气抖腿打喷嚏。   半晌后,他给自己打气,“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继续打。”   刚拿起手机,就接到了周亚兰的电话。   “喂,总监。”   “赶紧回来,去一趟董事长办公室。”   “怎么了?”   “不知道,他给我发消息的。”   “好,我这就下去。”   郁南挂了电话,对着电话愤愤道:“老子先去干老板,一会儿再回来干你们!”   郁南拍落身上的雪花利落下了楼,而准备被他干的老板楚究还在天台上一脸无语。   烟瘾犯了,上天台来抽根烟的功夫,都能全程听到某些人吹着冷风打着喷嚏表演精神分裂。   要不找个理由让他回去,他能呆到下班然后冻成冰雕。   楚究平时不抽烟,上一次抽烟,是郁南爬到他床上的那天晚上。   郁南说要打胎。   楚究皱了皱眉,又点了一根。   郁南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当然扑了个空。   郁南:“董事长,您找我?”   没有回应。   郁南又再叫一遍:“董事长?”   还是没有回应。   确定没有人,郁南小声逼逼:“搞什么?躲猫猫吗?”   说着,郁南转过身,差点吓到人魂分离,控制不住飙了句脏,“卧槽啊!”   楚大董事长跟一堵墙一样站在他身后半步,表情淡然地看着他。   郁南握着拳瞪着眼皱着眉红着脸,所有的理智全都集中在嘴巴上,死死地抿着,心里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强迫自己冷静。   这一招是护士长教他的,之前在科室实习的时候,他还是个血气方刚正义感十足的小伙子,没有被社会毒打过,正义感十足,有一个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指着跟他一起实习的小姑娘的鼻子骂,原因是姑娘给他女友抽血的时候绑带绑紧了,让他尊贵的女友胳膊上留下了勒痕。   小姑娘解释,病人血管比较细,不勒看不到容易扎歪,但男友力爆棚的男人不依不饶。   郁南实在看不过去,本来拳头扬了起来,但职业素养使然他只是把那人推开然后开骂:“你再逼逼试试?再逼逼老子把你脖子给绑了再把你嘴缝起来。”   这事儿的结果就是郁南被记过处分。   从此以后,护士长就告诉他,发脾气之前,先念一下佛经。   果然有用。   心头快速过了一遍心经,郁南松开拳头,顺了下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淡然应了声,从他身边走过。   郁南闻到了股淡淡的烟味儿,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安静等待楚究发号施令。   半晌等不到楚究开口,郁南只好问:“您有什么吩咐?”   楚究把水杯推过来,“打杯水。”   郁南:“就这事?”   楚究:“嗯,就这事。”   郁南:“没别的了?”   楚究啧了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以后倒水的事情你来做?”   他说得太急,呛了声。   郁南有点搞不懂,董事长怎么有点心虚的感觉?还生起气来了?   莫名其妙。   郁南:“我的意思是,要泡点什么不要?”   楚究开始工作,根本不理他。   郁南疑神疑鬼地走过去,拿起楚究的水杯,去了茶水间。   一抬头,就看到茶水间里的普洱茶。   吸烟的人要多喝普洱茶,有利于尼古丁排出,郁南的初恋男友爱抽烟,戒都戒不掉,郁南只好折中,他每次吸完烟,就让他喝一大杯普洱茶,排出体内的尼古丁。   郁南思绪乱飞,回过神时,他已经倒了些茶叶到楚究的水杯里。   算了算了,当是积德行善,把刚才老板抽烟抽掉的一秒生命给他补回来,给老板续命,是大功德一件,也算是换一个方式救死扶伤了。   郁南洗茶,泡好茶之后,端回董事长办公室。   楚究停下敲键盘的手,瞟了眼茶杯,嗤笑了声,“这次又要我大补什么?”   郁南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普洱茶,排毒养颜,润肺止咳,适合经常抽烟的人。”   楚究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向郁南。   郁南:“您不相信可以百度。”   楚究:“我不经常抽烟。”   郁南懂了,楚大董事长嫌弃呢,“嗯,那我倒掉,给您换杯开水。”   楚究拿过茶杯端着,郁南扑了个空。   楚究垂着眼眸闻了闻,茶香浓郁,清新自然,“上次抽烟我想想啊……”   郁南杵着不说话。   楚究撩起眼皮看着郁南,两人眼神触及一刻,郁南还没来得及做心里建设,楚究立刻开口,“那天晚上。”   郁南愣了下,接而反应过来,楚究说的是哪个晚上。   因为毫无防备,所以羞耻感顿时张牙舞爪地爬满了全身,郁南立刻臊得无地自容。   而楚究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每一个微表情都看清楚了。   依照郁南的经验,楚究此番行为,若不是在撩他,那就是有什么大病,喜欢看人难堪出丑。   撩他是不可能,那就是后者了。   好心给他泡杯茶去去尼古丁,他却当成了驴肝肺。   郁南还没有再同一个男人面前难堪超过两次,如果有,那他一定会让对方比他更难堪。   初恋男友就是个典型例子。   “原来董事长喜欢抽事后烟,”郁南挑嘴一笑:“那您刚才是去……”   郁南狡黠眨了下眼睛:“我会保密。”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说完,没给楚究倒打一耙的机会,单方面认定他说的那天晚上,就是那天晚上。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这步伐,似打了胜仗扛着一面胜利的大旗班师回朝。   楚究收回钉在他背后的目光,嗤了声,双手重新搭到键盘上,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敲敲打打删删改改,始终不太满意,片刻后他拍了下键盘,靠在老板椅上,食指摁着太阳穴,气笑了。   片刻后,他打了内线叫李信扬过来。   李信扬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很快就过来了,“董事长,您找我?”   “蓝图基金会的答谢宴是哪一天?”   “周五晚上,我刚安排周总监去参加了。”   楚究:“邀请函给我,我去参加。”   李信扬:“您要亲自参加,是要去办什么事吗?”   楚究一向不喜欢应酬,而且这个行程他亲口说要推掉的。   楚究似自嘲笑了下,又似自言自语,“谁知道呢。”   兴许是某些人吹了一下午冷风却没办成事,出于人道主义,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搭把手罢了。   李信扬:“?”   楚究:“我们和文心基金会、嘉华基金会、苹果基金会、善良天使基金会、依兰基金会……是否都有合作?”   李信扬没有带笔记本,小时候也没学过速记,没记住从楚究口中蹦出来的十几个基金会的名字。   “抱歉董事长,我没记全,您能发信息给我吗,我回去核实一下。”   楚究递过来一张便签纸,上面写了14个基金会的名字。   楚究:“基金会的名字,音是这个音,但不一定是这些字,核对完之后,下一年度捐赠金额减半。”   李信扬搞不明白楚究从哪里得到了这一串基金会的名字,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决策,公司的资金链好像没什么问题,整体发展都挺好的,“是城北开发区的项目需要大量的资金吗?”   楚究:“没有,去办吧。他们该帮的不帮,钱都存银行生利息了。”   李信扬:“真的?”   楚究顿了下,咳了声,“玩笑话,去办吧。”   楚究谨慎稳重,板上钉钉的事都不透露一句,何况是这种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更不会随意开玩笑。   虽然很疑惑楚究怎么突然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但李信扬还是去办了,蓝图基金会理事长得知楚究要来应酬,一度怀疑是诈骗电话,再三向李信扬证实,李信扬嘴都说累了,那边才相信,确实是楚董事长要大驾光临。   理事长刚挂了李信扬的电话,就接到了楚究的来电。   理事长很诧异,接起来寒暄两句后问:“楚董有什么吩咐?”   楚究笑了下,“吩咐不敢当,就是想和基金会进一步合作。”   理事长当然明白,进一步合作就是加大捐赠力度的意思,他笑呵呵道:“我们当然愿意。”   楚究:“只是最近有个朋友申请了一个案子,一个叫张玉玉的小朋友,麻烦您亲自跟进。”   理事长:“一定一定,是弓长张吗?哪个玉?”   楚究沉默了下,便说:“明天我会带那个朋友去晚宴,他亲自跟你说。”   不知道自己要被董事长带去晚宴的郁南前脚刚回到办公室,周亚兰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个小册子,脸色不太好。   郁南看了眼她手里的小册,居然是蓝图基金会的宣传册。   唯一一个没有将张玉玉的材料打回来的基金会。   郁南跟着周亚兰进了办公室,周亚兰问他:“你找我?”   郁南指着小册子问周亚兰:“总监,我能看看这个吗?”   周亚兰递给他:“哦,看吧。”   其实这个小册子是一封感谢信,感谢楚氏集团的捐赠,感谢信后面还附有一张邀请函。   邀请楚氏集团代表出席晚宴,时间就在本周五。   郁南:“我们公司和这个基金会有合作?”   周亚兰:“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基金会有很多,公司每年都会投一部分钱做慈善。”   郁南不走心地附和:“董事长真是个好心人。”   周亚兰点了点头,“顺便免点税。”   “……”他不能对资本家抱有幻想,不过捐了总比偷税漏税好。   郁南举着邀请函问:“这个晚宴是邀请董事长的吗?”   “是的,不过董事长不喜欢应酬,推了,公司派个代表去就行。”   邀请函到了周亚兰这里,郁南问:“派你去?”   周亚兰皱着眉点了点头。   郁南:“你不想去?”   周亚兰不是不想去,而是她有苦衷。   出席这种宴会,多少要应酬喝酒,可她怀孕了。   但是她还在和男朋友商量婚事,没有正式结婚,她不能拿这个理由去推辞。   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辞,毕竟接待东南亚代表团这个事,若不是郁南力挽狂澜,她算是工作的严重失误,楚究没追究他的责任,如果这次安排的事情再推脱,那年底的考评会很差吧。   周亚兰:“没什么想不想去,都是工作。”   “去了是不是能见基金会的负责人?”   “那肯定能见着。”   郁南跃跃欲试:“我也想去,你觉得行吗?”   周亚兰眉头皱了一下,“你喜欢应酬?”   郁南笑着回答:“我可以喜欢。”   周亚兰觉得,郁南真是她的救星,她暗暗松了口气,“那我去问问董事长,这是小事,应该没问题。”   “好,谢谢总监。”   郁南刚从座位站起来,总监办公室的门又响起来了,李信扬走了进来,郁南很有眼力见地往外走。   周亚兰站起来:“李助理,您找我有事?”   李信扬:“蓝图基金会的邀请函给我吧,董事长要亲自参加。”   周亚兰一愣,“董事长亲自去?”   李信扬:“是的。”   走到门口的郁南脚步一顿。   什么?   董事长怎么又亲自去了呢?   郁南看向周亚兰,眨了眨眼。   周亚兰接收到郁南的求助信号,把邀请函递给李信扬:“郁南他想去这个晚宴,麻烦跟董事长沟通一下。”   李信扬回过头,郁南看向他,恳切地点了点头,“拜托了。”   李信扬很无语,这人就这么喜欢等红酒绿,他职业化微笑点头,“好,我会如实转告。”   郁南:“谢谢,如果董事长有答复,麻烦第一时间转告我,谢谢。”   李信扬点了下头,走出秘书办,直接去了楚究的办公室。   他把邀请函递给了楚究,楚究接过,“好,去忙吧。”   李信扬:“还有个事。”   “嗯。”   “郁南也想去这个宴会。”   楚究停下手中的活,“嗯?”   李信扬:“我去回复他,不需要这么多人去。”   楚究:“带上他。”   李信扬:“嗯?”   楚究:“带上他,你去忙吧。”   跟着楚究这么多年,楚究这两天的决定太出乎意料。   思来想去,李信扬觉得人是多面的,人是会变的,他还不是那么全面了解老板。   郁南本来觉得希望渺茫的,毕竟集团一把手出席应酬,一般都是带着左膀右臂心腹助手,怎么样都不会带上他这么个打杂小兵兼心腹大患。   当李信扬来到办公室跟他说董事长同意的时候,郁南很想跳起来拥抱李信扬,然后冲进楚究的办公室里,把他的暖水瓶和水杯全都灌满感激的开水。   理智告诉他,现在只需要微笑道谢就可以了。   但满腔的喜悦还是要宣泄的,郁南只好冲到天台转悠。   事情只要有进展,就会有转机,有了转机就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郁南走到另一边,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很大的遮阳伞,遮阳伞下有几把藤椅和一个玻璃茶几。   失策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多走两步来到这儿打,能坐着还用不着冒着风雪。   郁南走过去坐下来,闻到一丝烟草味,地上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烟灰。   烟味还若有似无,估计抽烟的人刚走不久。   郁南心里咯噔一声,楚究该不会刚才就在这里抽烟吧?   他刚才好像说了要去干老板?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他不可能这么点背,在这里抽烟的人肯定不是楚究。   要是楚究听到他刚才要干老板,就他这个小心眼,是绝对不会带他去蓝图基金会的晚宴的。   *   蓝图基金会的晚宴设在庆隆饭店,也就是张丘墨上次举行生日宴会的酒店,晚上七点半开始。   下了班,郁南没着急走,等着时间再过一会儿直接打车到酒店。   这种宴会应该是要穿正装的,而秘书办都统一穿正装,况且楚氏的西装也挺体面的,穿出去不丢人。   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只剩下郁南一个人,他便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玩游戏。   周五了,公司人肯定全都走了,他在这里玩一会儿游戏薅一下资本家的羊毛。   资本家薅的可是民脂民膏,他只薅羊毛,并不过分。   上次和王子玩过这款游戏之后,就再也没玩过了,再打开时,那光荣的榜一已经不是他了,而王子通过游戏给他发了不少的私信。   【郁南,我这里榜一不是你啦!!!干他们啊!!!】   【郁南,我也掉排名啦!!!】   郁南乐了,王子还挺有边界感,游戏的事只在游戏里说。   郁南回:好,干他们。   刚想发出去,想想还是换个词,干他这个词不能随便用了,一是教坏了王子,二是已经被楚究听到过一次,保不准那天会害了自己,万一哪天楚究真让他表演胸口碎大石那还如何是好。   郁南:好,上分。   郁南活动了下手腕和脖子,挺直腰杆,聚精会神玩游戏,不知过了终于上到了榜一。   王子激动地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   “绿蓝你太猛了!你超棒!”   “你是神吗!”   “抱你转圈圈哈哈哈,爱你哟比心。”   郁南笑了下,得意洋洋给他回:“一般般啦。”   郁南放下手机,刚想松口气,却吓到手机掉到了地上,气没松得了,堵在了心口,心脏似乎都骤停了。   挺直的腰杆子往后一倒,整个人摔进了椅子里,带着万向轮的椅子像带了特效一般,往后移动了小半米。   郁南就这样四仰八叉地摊在椅子上,忘了控制表情,嘴歪眼斜目光涣散地看着楚究。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钟,楚究弯下腰捡起他的手机放在办公桌上,“见鬼了吗?”   郁南呼了一口气,“你知道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楚究冷淡道:“也不至于吓出半米远。”   看眼前的人把他都吓懵了还毫无愧色,郁南真有点恼,想怼人但又理亏,摸鱼混加班费被老板逮个正着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郁南皮笑肉不笑:“那必定是你气场炸裂,把我炸飞的。”   楚究:“过奖,都没炸醒你。”   郁南:“……你谦虚。”   楚究指着门外,一副‘怪我咯’的表情,“我在门口敲了几次门。”   “那你走路不出声?”   楚究呵笑了声,“敲门声都听不见,走路声音能听得见?”   郁南心想,鬼知道你有没有敲门。   郁南站起来,整理了下刚才被吓飞的狼狈,恢复成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你才下班啊?”   楚究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整理了下表带,“你直接从这里去晚宴?”   郁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感叹果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公子,矜贵刻在骨子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雅致和高不可攀。   腕表的代言明星的动作是动作指导精心设计过的,都不如楚究自然流畅。   当然,比他这张脸更高不可攀的是他的表,一套房子带在手腕上是什么感觉呢。   见人没答话,楚究撩起眼皮看了郁南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手表看。   楚究又看了眼手表,“你在看什么?”   郁南脱口而出:“看钱。”   楚究:“什么?”   郁南收回眼神,解释道:“看时间呢,时间就是金钱嘛。”   楚究没搭理他的胡说八道,耐心等他回答问题。   郁南也摸不着头脑,楚究怎么又定住不说话了呢,他试探性地抛出话题,“你刚才问我话了?”   楚究点了点头,“嗯。”   郁南挺纳闷,正常人不是应该把问的问题再复述一遍吗?   郁南总觉得这样的楚究要么不太聪明,要么故意的。   但楚究不太聪明不太可能,那么就是故意耍他了。   郁南刚想开口问他想说什么,楚究倒是先开口了,但不是复述一遍问题,而是反问他:“你没听见?”   郁南:“……对,没听见。”   “那你刚才在看什么?”   郁南总归不能说实话,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以忘记了。   “看时间啊。”   楚究:“……”绕回来了。   郁南:“一会儿晚宴有东西吃的吧?”   “嗯。”   “那我不吃饭了,一会儿宴会上吃。”   “……”   郁南收拾东西,先溜为敬:“我先下班了,董事长再见。”   但没溜成,被楚究揪回来了,“你没回答我的话。”   郁南:“我不知道您问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问?”   郁南很无辜地耸了下肩膀:“我以为你不屑于说第二遍?”   楚究怎么也没想到,他绕来绕去,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郁南看了眼他嘴角的弧度:“您在笑吗?笑什么?”   楚究低了下头,再抬头时,又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仿佛刚才嘴角的弧度是郁南的错觉。   楚究:“我刚才问,你就这么去宴会?”   郁南:“对啊。”   楚究指尖点了下太阳穴,就差把“无语”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郁南:“公司的西装很体面啊。”   楚究:“你要把参加晚宴当加班?”   郁南认真思考了两秒,然后中肯回答道:“如果算加班费的话,也不是不行?”   楚究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板着脸撂下一句“跟我来”之后,就走了。   郁南当然不敢含糊,跟在老板身后,特别有职场礼仪地保持半米距离。   楚氏集团总部大厦地下停车场有四层,其中地下一层停着公司商务用车和公司董事的车,员工的车都在地下二层往下。   和员工停车区挤得满满当当的样子不同,那么大个停车场就停几辆车,显得空旷无比。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连停车场都不委屈自己。   楚究解锁他那辆低调奢华的宾利车,楚究上了车,郁南还在四处张望。   楚究合上车门:“上来。”   郁南:“要不我来开吧。”   “你驾照呢?”   “有,在家。”   楚究:“……东张西望什么,上来。”   “没东张西望什么,没来过,随便看看。”   “没来过?”楚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嗤了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般贵人多忘事是个褒义的俗语,但从楚究嘴里说出来,郁南没听到一丝褒义,倒是嘲讽满满。   郁南没去深究他这话什么意思,绕到后座,手搭在门把手上,刚想拉开又觉得不合适,毕竟他要干到年底,不能再戏弄老板了。   于是他绕到副驾,又觉得坐副驾太过亲密。   楚究似乎耐心用尽:“没挑到喜欢的位置?还是需要抱你起来转圈圈好好挑挑?”   郁南是相当佩服楚究的阴阳怪气。   但今晚他是有求于人,不方便抬杠,他毫不犹豫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再扣上安全带,理了下头发,“好了,走吧,谢谢老板。”   上了车之后郁南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太过听话了,楚究让他跟着来他就跟着,让他上车他就上车,现在要去哪里呢?离晚宴开始还有好久时间呢。   车子启动,绕过一根柱子,楚究冷不丁开口:“记得这个柱子吗?”   郁南看着这根普普通通的柱子陷入了沉思,搞不清楚高深莫测的老板是不是话里有话,也不明白他到底该不该记得这根柱子。   但看楚究这幅神态,大概率是憋了什么坏招。   但没等他回答,楚究又开口了,顺便跟他解释了一下刚才那句“贵人多忘事”是什么意思。   车子过了减速带,车厢颠簸了一下,可楚究的声线却很平稳。   “你曾经拿着玫瑰花躲在这根柱子后面堵我。”   “……”   “说要给我生儿子。”   郁南搞不懂,怎么会有这种人,把这种事说得跟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   若不是为了去见蓝图基金会的负责人,若不是为了年终奖,郁南一定干他,让他知道即使再有钱嘴贱有时候也会挨打。   郁南在心里佩服自己的忍辱负重。   郁南手搭在腹部上,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究侧眸看了他一眼。   郁南:“我也算是言出必行了。”   车子没过减速带,但却抖了一下。   郁南变本加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儿子。”   楚究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郁南挑眉看向他:“你该不会重男轻女吧?”   楚究忽然笑了下,“没重男轻女,那你生吗?”   郁南下意识想说生个屁,但想到楚究之前逼他打胎的态度,又莫名想跟他抬杠,“生。”   楚究顿了顿,心想,骗子。   在天台上还说要打掉呢。   楚究:“为什么生?”   郁南胡说八道:“当时拿花堵你,不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   楚究被他口不对心样子弄得心烦气躁,也钻进了牛角尖去在意他一开始刻意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忍不住出言嘲讽:“所以当时你觉得生了孩子,就能跟我在一起?”   郁南笑了下,心想即使真的生下孩子,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郁南摸着肚子感慨:“这可是我的宝宝啊,亲爹不疼,亲爸再不爱,那该多可怜。”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争取到了安静但是有点尴尬的空间。   楚究应该比他尴尬,那就显得他轻松自然多了。   楚究不知道在生哪门子闷气,那他也不惯着,让他气吧。   期间楚究打了个不知道说什么鸟语的电话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说话。   把气氛弄成这样真不能怪他,谁叫楚究先挑起话题来的。   他再活着这一辈子,就是主打活个臭不要脸,要脸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花的。   楚究带着他来到了西装店。   郁南光看这几个他不认识的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字母,就知道这里是资本家的高级定制。   郁南:“你要买衣服?我不买。”   楚究:“那晚宴就算了?”   郁南:“……”还是资本家套路多。   一进店,就有个金发鹰钩鼻的老外出来迎接他们,楚究用他听不懂的不知道哪国的语言跟老外交流了两句。   不得不说,楚究说外语很好听,他声音低沉,或许是这个外语音调多,他竟说出了点浅吟低笑的感觉来。   老外很绅士地朝郁南说了个:“请。”   他看向楚究,悄声问,“去干什么?”   楚究淡然道:“卖了你。”   郁南笑了下,抬脚跟老外走了,“可别卖便宜了,我行情还不错。”   楚究看着郁南毛茸茸的后脑勺,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郁南跟着老外来到了更衣间,老外全程绅士微笑,不开口说话,先挑出一套西装让郁南换上,再拿着个软尺在他身上比比划划做了标记,又让郁南脱下来,修修裁裁之后又让郁南穿上,而后高高扬起眉毛,朝郁南比大拇指。   郁南笑着点了点头。   老外连忙将郁南推到楚究面前,语速飞快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不用听懂,郁南光看神色,就知道这个老外九成九是在夸他帅。   楚究也微笑地点了点头。   郁南挺得意的,楚究也是在夸他帅。   老外又请楚究到更衣室去,郁南就在店里随便转了转,随意翻了价格牌。   郁南觉得这个价格有点烫手,资本家不愧是资本家,一套破西装大五位数,高定不算贵,但对郁南来说,贵死了。   郁南忽然觉得自己穿的不是西装,而是钱币,而且是美元。   郁南懂了,楚究要把发给他的翻译劳务给一分不剩地收回去。   怪不得刚才楚究说要把他卖了。   现在披着的这一身美元像烧起来了似的,烤得他心里直滴血。   郁南正想办法怎么保住那点翻译劳务时,楚究换好衣服出来了。   楚究是天生的衣架子,这西服穿得比橱窗里的模特都要好看,洋裁缝的神态比刚才夸他时还要生动,不需要听懂,都知道他在夸楚究比他帅。   但郁南无心欣赏楚究的美色,心里只有这套衣服的价格。   郁南挪到楚究身旁,“我不喜欢这套衣服。”   楚究抬眼打量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整理袖扣:“刚才你很满意。”   郁南变卦变得理直气壮:“你也说是刚才,现在我不满意了。”   楚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叫洋裁缝。   郁南连忙制止他,“你叫他干什么?”   楚究看着思维清奇的某人,淡然道:“不满意就换一套。”   郁南:“这家店的衣服我都不满意。”   楚究看了眼时间,“没时间了,你就将就穿吧。”   郁南:“我穿衣服从来不将就。”   楚究不是很相信刚才还打算穿公司工装去参加晚宴的人。   郁南自知自己说这话不太有信服力,便追加理由:“而且这套衣服的性价比极低。”   楚究了然,拿着手机就付了款,郁南杵在原地想着怎么最后的挣扎。   看来,嘴硬是不行了,他坦诚:“老板我月薪一万,买不起那么贵的衣服呀。”   楚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担心这个,“付过了,不想迟到就走。”   郁南并不想迟到,他还要去见基金会的负责人,亲自跟他说一下玉玉的事情。   他立刻转过身来到楚究的身边。   这时,洋裁缝迎出来,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说道:“你们真是天生一对,很般配,楚先生是不是心动了?”   楚究笑了下,没回答,而是跟他告了别。   郁南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声拜拜还是听懂了,他笑着跟老外告了别。   郁南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语?”   “瑞典。”   “哦,北欧小语种。”   “……”这么说也没错。   郁南没话找话:“他刚才是不是在夸我非常帅?”   楚究呵了声,“哪一句?”   郁南:“每一句。”   楚究侧眸瞟了他一眼:“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吧?那几句你也听不懂么?”   “……”   直到车上,郁南才回过神,楚究带着他参加晚宴,还给他买了一套那么贵的衣服,这种桥段怎么有点熟悉。   郁南想起来了,这不是都市青春偶像剧经常出现的桥段吗?   霸道总裁带着平平无奇的女主去参加晚宴,而后挥掷千金为女主精心打扮,结果原本泯然众人的女主珠光宝气闪闪发亮,霸总眼前一亮,看着女主目瞪口呆。   这时候的运镜是缓慢的,男主的震惊和欣赏是放大的,女主的羞涩和拘谨也是放慢的,两人的心动是明显的,一直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微妙的化学反应,感情升了温。   而霸总送的某一件饰品就变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   这么偶像剧的桥段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楚究该不会是想泡他吧!   还是对他的美色流连忘返?   结合这段时间楚究的表现,一见到他就总往那天晚上扯,也不是不可能。   他虽然没天大的本事但也不想当菟丝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他必须做一个自立自强的人啊。   楚究冷不丁在开口,“你的内心活动很丰富。”   郁南高挑眉峰,有点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楚究:“脸如巨幕。”   “……”楚大董事长说话真是艺术,但郁南居然听懂了,说他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呗。   郁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必须是巨幕,比普通屏幕清晰好看。”   楚究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所以刚才放了什么电影。”   郁南眼睛眨了下,当然不能说实话,他学着楚究的样子,撩起衣袖看了空荡荡的手腕,皱着眉头煞有介事道:“我这身行头,少了块百达翡丽。”   楚究弯了弯嘴角,正好遇到了红灯,他抬了下手腕,然后慢条斯理地解下表带,把手表递过来。   郁南有点懵:“给我做什么?”   绿灯亮,楚究单手搭到方向盘上,启动车子,“我这身行头,不缺百达翡丽。”   郁南:“……”怎么有点别扭,他是在自夸吗?   车速往上提,楚究一手举着表,单手开车。   郁南看到别人单手开车就害怕,他连忙接过表,指尖触碰到楚究的手掌,“你赶紧双手抓方向盘,好好开车。”   楚究手握了握,搭回方向盘。   楚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很轻易地看出来,他不认真开车时,郁南很紧张。   楚究:“你真出过车祸?”   郁南怔了下,接而无所谓道:“没有,车都没坐过几次哪来车祸。”   郁南手里抓着表,表上还有余温,车里空调开的足,余温正在慢慢消散。   一套房子在他手上。   既然老板给了,他自然就敢带上,带上后笑盈盈端详了许久,除了表带有点宽,跟他这身行头真是绝配。   郁南:“老板大气。”   楚究侧眸看了眼他的手腕,腕表是黑色的,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   楚究:“表带有点松。”   郁南:“没事,你比我胖,我收紧一点。”   “胖?”   所谓拿人的手软,郁南连忙改口:“嗯,壮,zh-u-ang壮,strong,老板你非常man,身材一级棒,一点都不胖,宛如上帝精雕细琢的作品,多一点少一点都过分。”   郁南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男人过了三十,到了中年之后对虚、胖、亏这种字眼都比较敏感。   楚究听着他毫不走心张口就来的夸赞,无声笑笑。   两人就在这么氛围轻松地来到了宴会厅。   时间不早不晚,还有五分钟到七点半,郁南本就帅气,收拾一下阳光干净,站在楚究身旁虽然身高矮了点,但气质并没有矮多少。   宴会厅来了不少人,有财阀,有名媛,也有明星,他查资料的时候知道蓝图基金会规模大,没想到会这么大。   楚究一进大厅,立刻有眼尖的伸手过来搭讪,“稀客,楚董事长。”   楚究伸手轻轻回握了下,“您好。”   来人发现他身边的郁南,“这位是?”   “郁南。”   郁南微笑,伸手不卑不亢打招呼:“您好。”   来人回握:“郁先生您好。”   楚究没向他介绍来人,来人也晓得他大约是楚究私下的朋友,便不再跟他过多寒暄,一直跟楚究交流。   接下来,郁南大概知道为什么楚究不喜欢出席这种宴会了。   无论是明星还是名媛,老板还是学者,大约八成来参会的人都过来跟楚究打招呼,硬是把一次晚宴搞成了似康熙下基层走访。   郁南站在他身边,嘴都快笑定型了。   趁空隙,郁南低声问:“哪个是基金会的理事长?”   楚究:“还没来。”   郁南:“他段位比你高吗?居然敢比你晚来?”   楚究有点无语,但又有点可笑,“你在想什么?他是主,我是客。”   郁南:“那一会儿你是不是会被特邀上去讲两句?”   楚究:“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郁南扫了眼刚才过来跟他殷勤打招呼的人,“这儿感觉你段位最高,你一进来,有种百鸟朝凤的既视感,不讲两句说不过去。”   楚究:“你还挺有眼力见。”   郁南咧嘴乐了:“那必须啊,你可是我的老板。”   楚究这只凤此时心情有点舒畅,也不知道是被他最后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给讨好了,连方才在车里受的憋屈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姿态是两人不曾意识到的亲密,他们没私聊几分钟,又有人过来寒暄。   郁南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名人,充其量是个人名,有张身份证却没什么身份,趁着没人过来寒暄的空挡,说要去洗手间,开溜了。   开溜速度之快,不亚于脚底抹油,楚究都没来得及揪回来,人就跑远了。   郁南到洗手间洗了个手,揉了揉僵硬的脸蛋,心想当那么大一个老板也不太容易,出入公共场合就要应酬那么多人,太难。   郁南洗了个脸之后就清醒了,他怎么能同情资本家呢,楚究一年赚多少钱,再不容易也变得容易了。   来人是楚究的大学同学方漠亨。   方漠亨:“终于轮到我和楚董打招呼了。”   楚究:“你小子躲在角落看我焦头烂额。”   方漠亨比楚究大一岁,富二代中先成家后立业的代表,大儿子上小学,二儿子上小班,三女儿才满月,稍稍凸起的肚腩说明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方漠亨调侃道:“你小子,看样子八块腹肌人鱼线都还健在啊。”   方漠亨羡慕之余还有点惋惜,留学时他和楚究是数学系的两枝花,可现在他已经晚节不保了,一脚已经迈进了中年油腻男的行列。   楚究:“看来结婚很养人。”   方漠亨:“那可不,老婆坐月子,吃不完我吃,孩子吃不完的也是我吃。”   楚究:“嗯,很幸福。”   一个结了婚,一个没结婚,忽然就没了话题,谈工作又显得太正式,还好方漠亨不是个闷葫芦,很快找到了话题。   他看向楚究已经空了的身侧,笑问:“他谁啊?”   楚究:“郁南。”   今晚楚究已经说了很多遍这个名字,不厌其烦。   方漠亨:“啧,谁问你名字,我问的是身份。”   那人看着就是楚究喜欢的类型,外表长得阳光干净,清纯甜美。   不过,楚究不愿意说的事谁都撬不开他的嘴,方漠亨也就换了个方法问:“你和左教授的儿子断了?”   楚究温文尔雅笑了下,“城北开发区的项目方总有兴趣吗?”   以方漠亨对楚究的了解,这位有话从不直说的人下一句话应该就是:有兴趣就闭嘴吧。   方漠亨笑道:“楚董事长带我飞。”   楚究含笑颔首:“客气。”   方漠亨拿起一杯香槟递给他:“走一个。”   楚究:“不了,要开车。”   方漠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究,然后拉长声调:“哦——”   楚究没说话。   只要楚董事长没拿项目的事情公报私仇,就可以继续说下去。   方漠亨:“他带你的腕表,你给他开车,是这样?”   楚究:“一块表而已,很奇怪?”   方漠亨:“不奇怪。”   只是这块表是楚究拒绝世界顶级大学向他抛出橄榄枝时买的。   方漠亨一直以为楚究会留校任教做数学方面的研究,没想到他放弃了热爱的数学,带上表,任教授如何挽留,他毅然决然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事实证明,学好数学,走遍天下都不怕。   郁南回到宴会厅时,楚究正和一个有一丢丢发福的男人正在聊天。   他没过去,就在宴会厅闲逛,看基金会的负责人什么时候出没。   看了好久,楚究依然和那个人在聊天,基金负责人还没来。   百无聊赖时,郁南差点撞上一个人,道了歉之后抬眼看,才发现对方是张丘墨。   张丘墨的震惊不比他少,抢先一步把话先说了,“你怎么来这儿?”   张丘墨在他这种普通人的面前可不像在楚究面前那样乖巧,一副盛气凌人的公子哥模样,语气自然也不太友善。   只是郁南不知道,张丘墨这份不太友善,其实夹杂着几分敌意,这几分敌意来自把郁南当成了情敌。   郁南一向会气人:“跟老板一起坐宾利车来的。”   张丘墨的脸顿时又冷了几分,“你和楚究哥一起来的?”   郁南故作震惊状,“天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张丘墨语气有点急了:“你为什么跟他一起来?”   郁南仍是无所谓的淡定样:“你猜。”   张丘墨:“……”   张丘墨杵在原地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郁南很淡定地看着他千变万化的表情,心想他真是心无城府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公子哥,在温室里长大的大少爷,标准的傻白甜。   楚究说他的脸如巨幕,那么张丘墨的脸就是IMAX。   郁南在等待他怎么回怼,没想到张丘墨翻了个白眼,鄙夷道:“怎么可以用老板这么土的词形容楚究哥。”   郁南:“啊?”   张丘墨走了,郁南有点震惊。老板怎么就土了?一听就是财大气粗的人啊。   真是思维清奇。   张丘墨朝着楚究的方向走去,楚究还在和刚才那人聊天,那个人这时候也看到他了,目光有点审视。   郁南没有回到楚究身边去的打算,淡淡看了他一眼,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就别开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方漠亨忍不住笑了下,他项目经验没有楚究多,智商也没楚究高,学习没楚究好。但恋爱经验比楚究丰富,毕竟楚究在搞学习搞研究的时候,他都在谈恋爱,瞧上几眼眼就知道对方在感情上的态度。   回想起来,楚究的留学生活不亚于苦行僧,也就只有他母亲才舍得这么磨炼他,也难怪他现在所向披靡。   楚究带了同伴,那他自然要多看几眼,稍稍观察,就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方漠亨还真谈过郁南这样的女朋友,也是最让他欲罢不能难以忘怀的一个,现在想起来也还有些惆怅和遗憾,他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类人——   难搞。   郁南和左星河不一样,左星河的眼神是温柔多情的,浑身散发着大音乐家的浪漫气场,喜欢被人围着。   但郁南的眼神很冷淡平静,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理智通透,看什么人和事都是淡淡的,有种无欲无求的洒脱和冷漠。   正因为无欲无求,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能入他的心,心墙太厚,若没有足够的毅力和耐心,很难触及他的真心。   这样的人就像风,他就在那儿,但不好把握,很难抓住,也不曾为谁逗留。   不知道楚究身在局中看不明白,还是非一般人,连谈个恋爱都喜欢攻克难度大的。   方漠亨:“不粘你啊,我以为你喜欢粘人的。”   楚究收回粘在郁南身上的眼神,无声笑笑。   方漠亨:“真动心了?可看起来不太好搞。”   楚究:“你在说什么,下属,帮个小忙而已。”   方漠亨:“是么,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   楚究:“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人惜才。”   方漠亨:“据说前段时间你把技术部员工开了大半?”   楚究冷眼看他。   方漠亨:“对,你一向惜才,求贤若渴。”   方漠亨话音刚落,就来了个粘人的。   张丘墨笑盈盈地走过来,眼睛都闪着光。   张丘墨笑得甜美:“楚究哥,好巧。”   方漠亨心想这人才真的像左星河,像得都能做替身的地步。   楚究冷淡地应了声。   张丘墨并没有被楚究冷淡的态度吓退:“楚究哥,过段时间是你生日,我能去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吗?”   方漠亨才想起来,楚究生日确实在光棍节,最不像光棍的人生在光棍节,但确实是个光棍。   楚究:“我不过生日。”   张丘墨有点尴尬,方漠亨乐了,楚究真的不喜欢粘人的。   方漠亨出来打圆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张氏集团小公子吧?”   张丘墨:“我是,你好。”   方漠亨热情伸出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张小公子果真如传言一样一表人才,天子骄子。”   张丘墨就一傻白甜,哪是方漠亨这种段位的人的对手,三两句就把人给带跑了。   正在方漠亨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楚究得以脱身,来到了郁南的身边。   楚究一走,方漠亨立刻找个得体的理由告辞,张丘墨前一秒彩虹屁还听得贼起劲,后一秒身边没了人,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呆在原地两秒钟,然后莫名其妙地走开了。   郁南看着被两只老狐狸耍得团团转的张丘墨,真想给这两人各发一块合格狗牌。   楚究凑过来低声问:“去那么久,又在洗手间偷听到了什么事吗?”   瞧瞧楚老板这用词,又是“又”,又是“偷听”的,一句话完全还原了那天在洗手间里听到他拒绝张丘墨的场景。   郁南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笑道:“也没多久,还能赶上两个年龄加起来有六十多岁的大佬唱双簧耍小朋友。”   楚究:“……”   相对于唱双簧,郁南觉得用狼狈为奸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楚究还是他的老板。   郁南又扫视了眼会场,还是没看到基金会负责人的影子。   楚究问:“你来找蓝图基金会的负责人做什么。”   郁南没跟他对视,继续找人,但回答他的话,“攀附权贵。”   楚究笑了一下,“那你攀附我不更快。”   郁南收回找人的眼睛,看向楚究自然而然地笑道:“不是没攀上么。”   轮到楚究哑口无言。   但郁南没心思欣赏他的表情,顿时眼前一亮,蓝图基金会理事长在几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宴会厅。   郁南沉了口气,迈开脚步就要往前走。   今天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他也要把这个事办成了。   他刚迈步,却被楚究一把拽住了手腕。   楚究食指指腹压在郁南的腕骨上,尖尖的一颗。   手腕很瘦,正好填满弧口,若一用力掐,冷白的皮肤肯定红了。   郁南回过头:“怎么?”   楚究把人拽回来:“待在我身边,他会过来。”   郁南怔了怔。   潜意识里,郁南觉得楚究很讨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他,抛去先入为主的印象,各种细节串联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哪有这么巧,今天楚究是在刻意帮他。   不论为什么,楚究肯帮忙,这件事算是有了着落。   郁南收回脚步,转过头对他笑了下,“谢谢。”   楚究有点晃神,很难得,此刻在某些张口就忽悠、向来口不对心的人脸上看到了感激和真诚。   楚究被这个笑容取悦了,心情很不错,竟觉得无聊枯燥的宴会也不是那么难熬。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楚究是全场最大的腕儿,是百鸟朝凤本凤。   果不其然,理事长眼神扫了一圈会场之后,目光钉在楚究身上,笑盈盈地朝他们走过来。   郁南站在楚究身边,稍稍靠过去,肩膀无意轻触到楚究的大臂,脑袋探过去轻声吹彩虹屁,“老板真英明。”   气息撩得楚究的耳根有点痒,楚究不禁喉咙滚了滚,“才知道?”   郁南抽了抽手:“所以英明的老板,要不先放手?”   楚究一愣,跟抓娃娃机的机械臂一样,猛地松开郁南的手腕。   手里一空,楚究下意识握了握,只握住了半掌的余温。   正好理事长笑盈盈地走过来,手伸过来和楚究打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楚究回握,手里从纤细的手腕变成中年人肥厚的手掌,他稍稍有点不适应,“理事长您好,这位是郁南。”   理事长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这位应该就是楚究在电话里讲的朋友,连忙朝他伸手,“郁先生您好。”   郁南:“理事长您好。”   楚究:“我去打个电话,你们聊。“   郁南可太感谢楚究说的“你们聊”这三个字了,他这么大的咖位说这句话,相当于把理事长按在他这里了。   郁南:“理事长,我知道很冒昧,但我想请您关注一个基金帮扶申请的案子,孩子叫张玉玉,已经向基金会申请补助,所有的资料都已经按照要求提交了,基金会还在审核中,麻烦您关注一下进度。”   理事长很友善笑了笑:“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哪个玉?”   “弓长张,两个玉都是和田玉的玉,张玉玉。”   理事长:“下个周就有批复,请您耐心等待。”   郁南喜出望外,道了谢,理事长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说完事就道別走了,像是专门过来跟他说这个事似的。   但此时郁南没心思去琢磨这些,心里很高兴,下意识环视全场,寻找楚究的身影。   楚究和方漠亨一起坐在沙发上,郁南发现他,眼神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笑着朝他抬了抬眉。   内心淡漠的人偶尔透露出来的真心,总是很惊艳,方漠亨不由得赞叹:“哇哦,千树万树梨花开。”   楚究勾了下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方漠亨啧了声,现在的楚究,和当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郁南一心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鹏。   可电话要拨出去又迟疑了,理事长只是答应下周批复,不是下周批款,万一也是审核不通过,那么张鹏不是空欢喜了一场。   正在郁南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时,楚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他身边。   楚究问:“攀上了吗?”   郁南下意识反问:“攀什么?”   郁南乐得咧到耳根的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加上蒙圈的表情,像一只二哈。   楚究提了提嘴角:“你不是说要攀度权贵?”   郁南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嗯,攀上了,我马上要飞上高枝了。”   楚究:“那我提前祝贺了。”   郁南一直在乐着,“那我得谢谢老板。”   楚究:“拿什么谢?”   郁南发现了,楚究特别擅长冷不丁。   本来一个话题能够好好结束,他就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继续下去。   楚究一本正经解释:“谢不是要谢礼吗?”   郁南想了下:“那祝贺也是要贺礼的哦。”   楚究低笑一声没再说话,郁南险胜。   目的已经达成,宴会后续的节目就是理事长宣布各个公司的捐赠额度,会有媒体报道,事后还有采访,来参加的人主要是为了接受采访,赚个好口碑。   郁南不是很感兴趣,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脱身,楚究在刚才的唇枪舌战中惜败,恢复到了惜字如金的高岭之花人设。   还好宴会的甜点还挺好吃,郁南吃点东西打发时间。   楚究也没吃晚饭,郁南很贴心地帮他拿了个盘子递给他,顺便给他个台阶下,“吃点东西吧。”   楚究没有接,“不吃。”   “味道不错,试试?”   楚究:“不吃。”   郁南:“我借花献佛请你吃,当谢礼。”   楚究很不给面子地板着脸。   郁南不再强求,把盘子放了回去,不知道是老板不喜欢吃甜,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需要端着一张不食五谷杂粮的脸立威望。   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总归要找点话题聊天的吧,有一座冰雕在旁边,真的很影响食欲。   可是算起来,他能和楚究有什么共同话题呢,毕竟他在玩躲猫猫的时候,楚究可是在研究世界未解之谜。   要不是阴差阳错,上辈子和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和楚究这样的人有一点交集。   那只能瞎聊了。   郁南:“刚才跟你聊了好久的人是你朋友?”   楚究:“你一直在关注我?”   郁南一愣,他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郁南笑道:“是啊,你闪闪发光,总是让人移不开眼。”   彩虹屁虽然不中用,但特别中听,楚究心情特别好地答复他,“大学同学,方漠亨。”   郁南:“方漠亨?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   楚究刚想解释他是方漠建材公司的董事长,郁南想起来了,“哦,员工在上班路上吃东西太着急被噎死的那个公司的老板。”   楚究:“……”   楚究又不接话了,郁南又不知道聊啥了,只好指了指休息区的沙发:“那你去沙发上坐着玩吧,我吃点东西。”   郁南撂下一句话之后,就端着盘子在自助甜品区挑挑拣拣。   楚究不想吃东西,也懒于应付来往打招呼的人,便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玩数独,生人勿近的气场全开,果然没人敢过来打扰。   方漠亨靠过来,皮笑肉不笑问:“楚董事长,我想请问一下,我哪个员工上班路上吃饭吃太快噎死了?”   楚究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们公司新研发的一批建材质量不错,可以用在城北开发区建设。”   方漠亨觉得钱多就是好,可以拿捏人,他就佩服楚究这种废话不多一剑封喉的气势,现在楚究造谣他公司倒闭了都可以。   方漠亨很看不上某些人的公报私仇,但还是勇气可嘉地承认:“我想起来了,我们公司噎死的那个员工是我自己。”   楚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漠亨:“还不回去?在这种宴会应酬这么久,不是你的风格。”   楚究楚究撩起眼皮看着还游走在自助甜品区的人一眼,十分无语。   他已经吃了四种甜点了,现在又拿起一个黑森林蛋糕,也不嫌齁得慌。   方漠亨:“人家不理你?被冷落了?”   楚究垂下眼,没看方漠亨,也没回答他的话,继续玩数独。   方漠亨:“过几天是你32大寿,在这三长两短的年纪,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兄弟帮你驱驱邪?”   楚究摁下最后一组数据,数独通关了,自动跳到下一关,他截了个图,微信发给了方漠亨。   方漠亨看了眼:“靠!都多少年了,你还在玩这儿啊!”   楚究:“十分钟解出来,请你喝酒。”   方漠亨投降:“饶了我吧,我已经陪我老婆坐了三次月子了,脑子里全是老婆孩子,哪还记得这些。”   正好方漠亨的手机响了一下,郁南瞥过去,正好看到了他手机的锁屏画面。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白白胖胖的婴儿裹在红色襁褓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探世界。   方漠亨:“碰到老同学,多聊了两句,一会儿就回了,你带孩子先睡。”   方漠亨挂了电话,碎碎念,“催催催,烦的要命。”   楚究笑了下,方漠亨虽然抱怨,但眉眼是含着笑的,“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被管着。”   方漠亨呵呵笑:“就这命,逃不过。”   楚究又看了眼方漠亨的手机,“小孩很可爱。”   方漠亨愣了愣,没料到楚究居然会对人类幼崽感兴趣,便大大方方递过来给他看,“我女儿,满月的时候拍的,可爱吧,大眼睛,很漂亮吧,幸好长得像妈妈。”   楚究点了下头,“嗯,很好看。”   一提女儿,方漠亨就管不住嘴,跟献宝一样开始炫耀:“我女儿很聪明,才满月就会哼哼唧唧了,还会笑了,看到我还会招手,吃nei nei吃得很多,吃饱了就睡,可乖了,哭声还不一样,肚子饿要吃nei nei的时候哭得最大声,不抱她的时候委屈哭得好可怜,我心都要碎了,很聪明的。”   炫娃狂魔方漠亨一顿输出,才反应过来,他炫娃炫到楚究这儿来了。   方漠亨笑呵呵道:“不好意思,一想到女儿没忍住说很多,我女儿真的超可爱。”   不过是些婴儿的本能行为,可在方漠亨的心中,确像爱因斯坦一样的存在,但楚究不是很想结束这个话题。   楚究问:“nei nei 是什么?”   方漠亨笑:“奶,吃奶。”   楚究笑着扬了扬眉,点了下头,他又问:“那两个儿子的呢。”   方漠亨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嫌弃的神情显山露水,“两孽障,不提也罢。”   楚究:“……”   方漠亨:“怎么?也想要孩子了?”   楚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有孩子的感觉如何?”   方漠亨笑着说:“有女儿很好,”接而神色凉下来,“儿子一般,天天拆家。”   楚究下意识看了郁南一眼:“那你老婆……生的时候,辛苦吗?”   方漠亨并不意外楚究会问到这个,他和楚究在国外8年同窗同寝,知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细心体贴的人,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或者爱人,都很幸运,他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成就,除了非凡能力,人品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只可惜,左星河不知珍惜。   方漠亨神情严肃,点了下头:“嗯,很辛苦,她给我生了三个孩子,鬼门关走了三遍,为我拼了三次命,我一辈子都亏欠她。”   楚究笑了笑:“好好对她。”   “那是。”方漠亨忽然笑起来,“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跟我聊起儿女家常?清心寡欲封心锁爱的楚大董事长怦然心动终于要步入红尘娶妻生子了?”   楚究呵了声,不理他,低头继续玩数独。   方漠亨笑了笑,“哟,你带来的那小孩还挺受人欢迎的嘛。”   楚究手指一顿,抬眼看过去,郁南被几个男人围着说笑。   郁南神采飞扬,聊得十分开心,盘子里的黑松露蛋糕都不吃了,像只灿烂的花蝴蝶似的扑棱在几个人中间,显得非常游刃有余。   其中张丘墨也在。   方漠亨:“如果我没看错,那几个人应该是乔林西他们。”   楚究问:“乔林西是谁?”   方漠亨啧啧两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问红尘俗世,乔林西他们几个,坏倒是不坏,就是出了名地玩得花,男女通吃,江湖人称酒池肉林天团,懂吧。”   沙发一弹,身边的楚究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方漠亨明知故问道:“干嘛去啊?”   楚究紧了紧领带,头也不回:“吃点东西。”   楚究走到甜品区时,郁南正在和他们几个说笑。   按照郁南的段位,这几个人一开口,他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货色,眼底的青紫和眼里的朦胧,不难看出这几个人都是爱玩的主,常年泡吧,寻求刺激纵欲过度。   他们虽然精气神不怎么样,但长得还不赖,能来这儿,大多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而且爱玩的人身材管理都不错,毕竟形象邋遢太容易油腻了,所以要玩的话,也算勉强到了及格线。   面对这几个人,郁南竟萌生出一种置身酒吧的错觉,渣的DNA动了。   这几个人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撩他。   郁南今晚心情不错,便和人交谈起来,反正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有人来找他玩,那就玩一玩。   不过,这帮人肯定玩得野,郁南跟他不是一路的,不能一起玩太久。   楚究拉着一张脸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正问郁南的微信。   乔林西暧昧道:“一起去喝酒,我调的鸡尾酒不错。”   郁南笑答:“我品酒能力也不错。”   一行人见楚究过来,他们放浪的气场收敛了几分,笑着打招呼:“哟,楚董事长。”   楚究目光淡淡,不吭声扫了眼众人,算是打过了招呼,最后目光落在郁南的身上。   而郁南正掏出微信二维码让人扫一扫加好友,眼里还有笑。   郁南抬眼,目光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神,楚究这个模样,如果纹个大花臂,带个金链子,再把头发剃成板寸,可以媲美上门讨债的金牌打手。   而且是会所头牌转业的打手。   思绪扯远了,不过楚究这是要干嘛呢,他并没有想私吞百达翡丽。   张丘墨看着楚究愈发冰凉的眼眸,一副得了逞的样子,“楚究哥,乔林西他们说和郁南挺投缘的,想约着一起玩。”   乔林西吊儿郎当地拍了拍郁南的肩膀,笑着说:“是啊,我们和小南一见如故。”   郁南觉得有点好笑,这几个人果真是混江湖的,估计是老海王了,刚才还是叫郁南,现在变成小南,按照江湖老规矩,过一会儿该叫乖乖小宝贝了。   海王见海王,情深意也长。   楚究看了张丘墨一眼,确切地说是斜着看了他一下,而后眼神很快回到了郁南的身上。   楚究眼不斜鼻不歪地端着一张冰块脸,眼神却像在憋什么大招。   楚究忽然轻挑了下嘴角,搭到了郁南的肩上,拍了拍乔林西刚才碰过的地方:“我们该回家了。”   上学的时候,郁南最害怕写作文,800个字的作文没有一个字写到点子上,没什么有用信息,通篇废话,但有的人,仅仅用了6个字,表达的信息就相当炸裂,比如楚究这句“我们该回家了”。   这几个字宛如棒槌,锤得在场的人当场懵圈,一个个都忘了表情管理,嘴巴大张眼睛圆瞪眉毛高挑,俗称震惊。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到了结婚生子时候的两位帅哥站在一起,八卦一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可能是一对儿。   再加上“我们”、“回家”这种敏感字眼,四舍五入就是官宣了。   喜欢男人的楚董事长叫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男人一起回家,这事儿真的得好好琢磨。   乔林西默默收起准备扫郁南微信的手机。   他玩得花,玩得大,玩得野,但也不敢野到玩楚究的人。   自从楚究上任以来,楚氏都在传楚究搞一言堂,但奈何楚氏发展太好,他搞一言堂,公司里不服的人只能憋着没话说,而家里的不少生意还得依靠楚氏,要是他爸知道他玩到楚究头上去了,一定会阉了他喂鱼。   见乔林西收起手机,和他随行的人也跟着收了起来。   乔林西立刻没有刚才的玩世不恭和流里流气,笑得恭敬谦卑:“原来是嫂子啊,早点回家嫂子,再见。”   乔林西走之前还瞪了一眼张丘墨。   张丘墨也很憋屈,弄不明白楚究怎么会讲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   郁南有点无语,这些人怎么怕楚究怕成这样?难道楚究带了什么隐形的狗头铡,他这种凡人看不到?   嫂子就嫂子呗,不是说好玩不过嫂子吗?怎么都走了呢?   郁南瞟了眼乔林西的背影,略失望地收回手机。   楚究看着郁南,再看了眼乔林西,然后默不作声收回眼神。   郁南并不知道,他的眼神和楚究的眼神在乔林西的背影上相遇。   张丘墨看楚究脸色不好,就解释说:“是乔林西他们觉得和郁南很投缘,让我介绍他们认识,郁南也说和他们投缘,想交个朋友。”   楚究直接看向张丘墨:“乔林西什么时候这么委婉?想认识个人还要你介绍?”   楚究的语气很冷淡,但质问的意图很明显,搞得张丘墨张了半天的嘴,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郁南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事情蹊跷。   张丘墨跟他不太对付,怎么会好心好意给他介绍朋友?而且海王看到猎物一般都是直接上,不存在委婉二字。   楚究没心思看张丘墨的表情,看向郁南,语气不是很友善,“还不走?舍不得?”   郁南连忙抬腿跟上,立刻表态,“马上走。”   从宴会厅出来。直到车子启动,楚究像嘴里含着楚氏集团公章一般闭口言。   还好有车载广播出点声音,不然就太难受了。   然而车载广播播的是社会八卦新闻:“近日,有男性公民报警称衬衣频繁失窃,经查是前男友作案,原因让人瞠目结舌,竟是两人亲密的时候前男友喜欢他穿白衬衣,前男友要把他穿过的白衬衣全收藏起来,前男友……”   新闻没播完,楚究伸手吧嗒一声关掉了广播。   郁南悄咪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大个老板居然喜欢听社会八卦新闻。   气氛安静得太过诡异,郁南先起头:“如果你忙的话,就把我放到前面那个公交车站吧。”   他话音一落,楚究便说,“你和他们投缘?”   楚究接话的速度快,但又不是回答他的问题,郁南都忍不住怀疑楚究在端着等他开口呢。   郁南心想才见过一面有什么投缘不投缘的,但想到自己想玩一玩的小小私心,再看楚究类似“你敢说谎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点了下头,“还行。”   楚究冷声道:“你还真是不挑。”   郁南搞不明白楚究怎么好好的突然变得刻薄。   他解释了下,“类似多个朋友多条路?”   楚究嘲讽道:“他们这条路你已经走通了,没必要走来走去。”   郁南有点莫名,他交个朋友怎么就又惹到了这位董事长了,“他们走的什么路?”   楚究嗤了下,没吱声。   郁南没敢明目张胆地嗤回去,毕竟今晚楚究帮了他大忙,而且年终奖还在人家手上呢。   但也不能全忍下来:“你还不是别人聊得火热。”   楚究:“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聊的都是正经事。”   转移话题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抬杠,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就好,“聊什么正经事了?”   楚究:“我们聊……”孩子。   楚究没说下去。   郁南啧了声,“不能说?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楚究摸了下鼻子:“我们聊nei nei。”   郁南惊呆了,“你们聊这个干什么?”   楚究:“你知道?”   作为一个产科男护士,郁南怎么可能不懂,“小孩吃奶呗,你们聊小孩吃奶?”   楚究嗤了声:“是一种获得关键信息的网络物理架构管理模式和运营方法,什么小孩吃奶。”   郁南翻了个白眼,楚究这番言论像极了院级领导讲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又听不懂了,听起来高大上得要命,“哦,高科技,好厉害。”   楚究:“后视镜能看到。”   郁南干脆连续翻了几个,“我眼睛进东西了,好痒。”   “进烂桃花粉了吧。”   “……”今晚的楚究好像很暴躁。   郁南很想告诉楚究,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真的很不符合他成熟稳重的人设。   但一眼就被他看穿小心思,郁南莫名有点心虚。   郁南:“你和他们几个有仇?”   楚究嗤了声。   郁南:“不是啊,那就是和他们有情。”   “……”   “知道了,以后我不招惹他们,都留给你。”   楚究忍无可忍:“你再说一个字,就回去加班。”   这一招可谓见血封喉。   郁南万万是不敢多嘴了,规规矩矩坐在副驾,楚究一路绝尘,很快就到了水晶湾,他解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递给楚究,楚究板着一张脸没有接过去,郁南懒得伺候他的大脾气,解下腕表往副驾驶上一放,拉开门锁准备下车。   不料,门锁上了,郁南打不开。   郁南一向吃软不吃硬,但凡旁边这个人不是掌握他小十万年终奖的老板,但凡他开的不是宾利,但凡今晚楚究没有帮他,他一脚能把这车门给蹬了。   郁南:“老板,您还有事?”   楚究端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如果郁南没有猜错的话,楚究应该是在生气。   气什么呢?气他接近乔林西?他喜欢乔林西?不对啊,他不是喜欢的是那个叫左星河的?   莫名其妙朝他发什么少爷脾气。   不开门是吧,让他开门,这题郁南会。   郁南开始解扣子脱衣服,脱掉外套时,楚究还是一动不动,郁南眨眼看了他一眼,咳了声,不动声色开始脱衬衣。   他慢条斯理解开领带,解开一个扣,再解第二个扣,解开第三个扣时,楚究终于转过头看着他,视线正好落在他白皙的锁骨和胸口上。   郁南动作没挺,继续解。   楚究视线一触即离,皱着眉看着前方问:“你干什么?”   郁南继续解,“你不开门,不就是等我还你衣服。”   楚究愣了下,双手掐着太阳穴,半晌后无奈地笑了下,抬手开锁。   吧嗒一声,车门解锁了,郁南悄咪咪松了口气,楚究再不解锁,他就要曝光了,其实他并不想让楚究再次看到他这具如此完美的身体。   郁南慢条斯理地将扣子一颗颗往上扣,“衣服我会找专业机构洗好了还你。”   “不用。”   “那行,给你打钱。”   楚究看了眼隐忍踹车门的样子,才发觉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楚究:“衣服留着穿。”   郁南:“什么?”   “字面意思。”   郁南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本来挺合身的衣服,现在哪哪儿都窄。   想到经典的偶像剧情节,郁南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买下来,可以留在比较重要的场合穿。”   楚究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为了不让楚究看穿自己离谱的心思,郁南极力掩饰:“自己买的,显得比较有诚意,比如结婚的时候穿。”   郁南心想这辈子可能不会结婚,为了更有说服力一点,他又添了句:“比如我下葬的时候也可以穿。”   楚究:“……”   楚究沉默了半晌,微不可查地提了提嘴角,姿态放松。   楚究懒洋洋道:“好啊,那恭敬不如从命,转账吧,只接收微信转账,还有这几次的车马费也结一下。”   果然楚氏能做大做强,楚董事长说得最长的一句话,都是跟钱有关,而且还惦记这个车马费,郁南在心里骂了句楚扒皮,但表面却答应了,“好,没问题。”   楚究:“那下车。”   郁南下车,车门刚关上,楚究立刻摇下车窗看着他。   郁南:“董事长您还有事?”   楚究:“公司不干涉员工的私生活,但太混乱了影响公司形象会被开除。”   还没等郁南反应过来,车子就一溜烟般窜出去了,郁南脸垮着,朝车牌号是5个A的宾利车竖起友好的中指。   他现在肚子里揣个崽,私生活比蒸馏水还干净。   瞪够了,郁南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拿出手机把楚究从微信通信录里的黑名单列表捞出来。   还只接收微信转账,微信提现收费贵,贵死他。   他一边捞一边骂骂咧咧,但还是点了同意,顺便给人备注“楚扒皮”。   只是他没料到,宾利车里面的人透过后视镜,并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手机叮一声,微信发来提示音,楚究笑了下,手指扣了扣方向盘,认真开车。   *   郁南回到家,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挂起来,还特奢侈地套了个防尘袋,挂在衣柜最安全的角落,可不能起褶子了,要挂到网上卖掉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才产生了几天收益的理财,心绞痛。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下这个品牌,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手机都扔了出去。原来他看到吊牌上的五位数,只是里面的衬衣,而西装的价格翻了几番,而总设计师亲手裁制的套装更贵,基本上都是限量,也不知道是不是炒作,竟有人花大价钱收藏这位设计师的西装。   一套西装都有收藏价值,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牛人这么厉害。   他顺腾摸瓜摸到了西装的官方网站,密密麻麻一大堆外文,郁南懒得看,往下滑,看到了一幅巨照。   郁南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那个洋裁缝,履历很牛逼,奖项一大堆,是该品牌的总设计师。   郁南收起手机,默默地看了眼衣柜里的西装,琢磨着是不是还要给它再套上一层防尘袋子。   这套衣服是妥妥的奢侈品啊。   郁南举了半天的手机对着,不知道要怎么跟楚究算这笔账。   算了,挂到网上卖吧,收藏品嘛,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格。   郁南是个行动派,立刻就挂到了网上,翘着二郎腿躺到床上,俨然一副坐收渔利的状态。   很快,就有人联系他了,但不是打算买他的西装,而是品牌客服。   客服:“您好,我是该西装品牌的客服,我方都是私人订制,也是该品牌的唯一销售方,请您尽快下架该盗版商品,否则将面临相应赔偿。”   郁南:“我这个不是盗版啊!”   客服客气中又带点鄙夷:“那请您提供一下您的姓名和会员码。”   郁南:“……”   客服:“我们的会员不会私自出售西装,请您尽快下架,感谢合作,再见。”   郁南心想这个西装品牌的防盗做得真是绝,值得效仿。   郁南心想算了,要真卖出去了,这应该很容易查到楚究头上,他这么大的老板可丢不起这个脸。   他心想自己可真善良,共情起资本家来了。   郁南小心翼翼地把小金库的钱都掏了出来,全都转给了楚究。   他只有这么多了,再多就没有了。   基金会这个事楚究出面肯定办妥了,衣服不能让他再掏钱。   基金会的申请如果批下来,应该有七十万左右,相对于这套衣服钱不算什么。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便宜不能随便占,人穷,但志不能短。   【白月光的白】:西装的钱,请老板查收。   钱当然远远不够,但他只有这么多。   郁南洗漱完,躺在床上看夜空。   他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后,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竟是楚究。   他不知道楚究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并不是每件事都有因果,想太多只会自寻烦恼,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吧。   他翻了个身,又给楚究发了个信息——   【今晚真的很感谢】   刚要发过去,显得好生硬好没诚意,郁南特别佩服表情包的发明者,配上了五个抱拳的表情包之后,就显得有诚意了许多。   【白月光的白】:今天真的很感谢。抱拳.jpg。   这次楚究很快回复他。   【楚扒皮】:你打算怎么谢?   郁南很官方很社畜地回复他。   【白月光的白】:那老板你有什么想法?我能办到的一定照办。   对话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灭,灭了又闪,郁南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复,正想体贴地告诉他不着急慢慢想您的恩情我不会忘,楚究回复了。   【楚扒皮】:不要和乔林西他们一起玩,好么。   郁南还没来得及细想,也没来得及回“好的”,消息却被撤回了,但很快他又发了过来。   【楚扒皮】:再说吧。还有,不缺你那点钱。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盯着楚究这条信息看了半天,但脑子里却想着楚究撤回去的那句话。   为了不让他尴尬,过了一会儿郁南才回复。   【白月光的白】:那不着急慢慢想,您的恩情我不会忘。   郁南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他。   【白月光的白】:您撤回了什么?没关系我看能不能办到。   【楚扒皮】:错别字。   【白月光的白】:哦。   【楚扒皮】:哦?   郁南翻了个身,啧了声,不知道他这个问号什么意思,可不回复又显得不太礼貌。   【白月光的白】:那嗯,拜拜。   郁南摁灭手机,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今夜一定会好梦。   郁南很快进入梦乡,楚究还在看着手机发呆,有点庆幸郁南没看到信息。   闲的吗,管那么宽,他爱跟谁玩跟谁玩。   楚究摁灭手机,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半晌后又猛然睁眼,翻了回来拿起手机,瞪了对话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想还是需要提醒郁南离乔林西他们远一点。   万一他真的去跟乔林西他们玩怎么办,就他那一掐就红一捏就软的小身板,要跟乔林西玩一个晚上,第二天还能起来上班吗?   即使能起来上班,那精神状态肯定不好,万一脖子手腕再留下点什么明显的痕迹,影响也不好,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吃瓜了,谁还好好干活?   如果再激烈点受了伤,他还在职,万一他死皮赖脸耍赖说是工伤那怎么办?   生意人是不吃哑巴亏的。   而且郁南怀着孕,这时候喝酒或者干点什么其他的对身体也不好,他是老板,郁南是员工,老板关心员工也是应该。   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劝劝郁南。   生意人楚究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打了个电话。   那端:“究哥怎么了?”   楚究:“乔林西知道吗?”   那端:“知道啊,那小子玩的花,游走在灰色地带,他爹每年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擦屁股,怎么,他得罪您了?需要我怎么做?”   楚究:“曝光他,价格两倍。”   “好嘞,明白。”   楚究挂了电话,想了下,又编辑了那条撤回的消息。   [不要和乔林西他们一起玩,好么]   想想语气有点低三下四,自己是老板,硬气一点。   [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乔林西他们一起玩]   警告意味太浓,不太合适。   楚究挑来选去,怎么都不满意,干脆扔了手机。   半晌后,又爬起来打了个电话。   “尽快。”   那端:“好勒,哥,您放心,早点休息哥,晚安。”   楚究他摁灭手机,也睡了个安稳觉。   *   直到隔日晚上八点半,郁南才接到了蓝图基金会的电话,说是张玉玉的案子相关人员今天加了一整天的班,终于审核完成了,如果有时间,让他们现在就过来签字确认,理事长还在等他们,签字后三个工作日内帮扶资金就会打到监护人账户。   接完电话,郁南愣在床上许久反应不过来,一时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兴奋冲昏了头脑。   郁南确认了三遍,客服耐心地回答了三遍。   这叫什么来着?擒贼先擒王,但理事长不是贼,这么形容好像不太贴切。   无所谓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郁南连忙打电话给张鹏,张鹏再三确认不是诈骗电话之后,才和郁南来到了蓝图基金会的办公地点。   接下来的整个流程办起来比签字去缅北挣大钱还要顺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办完了。   前台小妹笑盈盈地将两人送出基金会时,郁南还有点云里雾里。   张鹏更是做梦都没想到,他真的筹到了玉玉手术的所有费用。   张鹏红着眼眶,半晌后才缓过神来:“南啊,我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郁南也很高兴:“也不至于。”   张鹏笑了下:“你找楚究帮忙了?”   郁南:“对,他帮了忙。”   张鹏冷静下来,“我们要怎么谢他?”   郁南想到昨天楚究撤回的消息,弯了弯眉眼:“你说怎么谢?”   张鹏:“你以身相许?”   郁南乐了,“要许你许。”   张鹏看到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你俩现在什么发展?”   “我俩能有什么发展。”   “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还有了孩子,你说什么发展。”   郁南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小腹,而后又放下了,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   但张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肚子里的娃,你打算怎么弄?”   郁南:“下周专家号。”   “保胎?”   “堕胎。”   张鹏沉默半晌:“没想到是朝这个方向发展。”   郁南:“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看起来很像想给他生孩子的人吗?”   张鹏一本正经点了点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像不像?”   郁南想到之前的人设,便作罢不和他争辩,摆了摆手转移话题,“明天什么时候给玉玉办转院?”   “一大早。”   “那我早点过去,你快回去陪玉玉吧,我在附近走走。”   医院旁边是条河,沿河的暖黄色路灯都亮了,灯带弯弯曲曲地盘在这座城市里。   这座城市的灯光璀璨,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郁南竟感受到了暖。   他拍了个夜景,想了想发了个朋友圈。   【挺好的。】   *   入了郁南的夜景照片的有一座不起眼的建筑,表面上是一家平平无奇的三星饭店,其实往地下挖了三层,是一家不得了的会所,郁南刚走,这里就被人民警察一锅端,被端走的人有乔林西一行人。   隔日,楚究在晨跑,比媒体先收到了消息。   【当红小花和富二代在会所聚众淫乱,吸食违禁品,被警方一锅端。】   楚究点进去,男女通吃,内容尺度之大,堪比限制级纯肉搏片。   看来乔林西他爸费了不少心思,才能让一个这样的坏种逍遥法外这么久。   半晌后接到了电话,“究哥,这么发行不行?”   楚究:“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十点左右,人很多,没抓完,跑了几个。”   “嗯,可以。”   楚究挂了电话,正想退出链接,无意看到了那个会所的图片,他点进去,放大,点开微信看到了郁南发的朋友圈,一样的地点,晚上十点左右。   楚究心一提,便给郁南打电话,可怎么打都没人接,想再打时,丹枫宫的电话打了进来,说周玉荷心脏不舒服,让他赶紧去医院。   楚究顾不上其他,只好往医院赶去。   郁南接不到楚究的电话主要是还没起床,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楚究没接,他和张鹏到了医院,准备给玉玉办转院。   张鹏去找玉玉的主治医生,郁南到病房陪玉玉。   张鹏一走,玉玉放下手中的芭比,安静地看着郁南。   郁南发现她情绪不对,便问:“玉玉是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玉玉点了点头:“我爸爸不喜欢我说丧气话,但是我知道我病得很重。”   郁南:“我们玉玉马上要出国手术了,快好了。”   玉玉:“郁叔叔,如果我没能活下来……”   郁南打断她:“玉玉,你别瞎说。”   玉玉安静地看着他,慢慢说:“要我真的没活下来,你也不让我说吗?”   郁南哽了下。   玉玉:“我爸爸很自责没有把我生得健健康康,但我很感谢他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还那么爱我,我很快乐。”   郁南神情严肃,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玉玉,你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每天都陪在你爸爸身边,懂了吗?”   玉玉笑了下,“我会努力的,但如果我走了,郁叔叔,你帮我看着我爸爸,让他好好活下去,过两年后,让他找一个他喜欢的阿姨,让他们生个健康的宝宝。”   玉玉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交给郁南,在地图的某个地方画了个粉红色的爱心。   郁南:“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衣柜,”玉玉指着粉红色爱心道,“我的存钱罐藏在这里,我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和叔叔阿姨看望给我的红包。”   郁南:“玉玉还有小金库呢。”   玉玉:“我爸爸给我治病,一定花光了钱,这个我爸爸不知道我藏在哪里,如果他知道,肯定用来给我治病了,如果我走了,你告诉我爸爸这里还有钱,让他好好活下去。”   郁南心口堵得慌,他自以为见惯了生离死别,加上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对阴阳相隔的事情只是抱有遗憾。   可当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向他交代后事,而每字每句都是关于她的父亲时,终于理解了医生一句“我们尽力了,节哀”之后,家属的撕心裂肺。   玉玉恳切望着他:“郁叔叔,帮我看着我的爸爸,让他重新生活,你能做到的,对吗?”   郁南故作轻松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得平静正常:“玉玉那么爱爸爸,你爸爸肯定会听你的话。”   见郁南首肯,玉玉终于露出笑容,恢复到开朗的模样,伸出小手摸了摸郁南的肚子,“郁叔叔,你人那么好,以后你的宝宝也会很爱你。”   郁南怔了怔,正好手机响了一声,郁南看了下,是提醒他下周准时就诊的短信。   郁南苦笑了下:“可是郁叔叔没有你爸爸厉害,不会对小朋友好。”   因为他没被爱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爱别人,因为一直被抛弃,所以不知道怎么去维系,他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好还是不好。   他曾是个医务工作者,救人是应该的,张鹏是他的朋友,帮张鹏是应该的。   他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仅此罢了。   而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不要把这个一夜狂欢产出来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   玉玉:“我爸爸说,有了我他才有了亲人,你马上要有亲人了,你开心吗?”   郁南:“嗯,开心。”   话说完,张鹏就回来了,玉玉连忙招手:“爸爸!”   “久等了,有一位 VIPPP的病人进来,医生先去看了,耽误了点时间。”   张鹏对玉玉并不吝啬,玉玉住的就是VIP病房,医生几乎随叫随到,看来进来的这一位病人,确实要多两个P。   父女俩在亲昵,郁南再待下去就该掉眼泪了,他找了个理由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透透气。   此时,郁南疯狂地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他自私地想要一个无条件依赖和信任自己的家人,想要一个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爱自己的人,他也想像张鹏一样,为一个稚嫩的生命倾尽所有,想另一个人代替童年的自己健健康康地长大。   郁南吸入一口冷空气,忽然胃一阵翻滚,难忍的恶心弥漫上来,还好公共卫生间就在不远处,他连忙奔过去。   卫生间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酒味,不知道是谁宿醉,来糟蹋这个卫生间。   郁南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胃吐干净之后,接着是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干呕,甚至连移步坑位关起门的力气都没有。   掐指一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该有点早孕反应了。   之前有孕妇孕吐到住院输液,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受。   他呕得身体发虚,只能趴在洗漱台上,整个人跟挂在洗漱台上似的,恶心的五脏六腑都要痉挛了才过去。   呕得十分狼狈,毫无尊严。   更没有尊严的是,他洗了把脸后,额前刘海正滴着水,正喘着大气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嘴唇发赤地抬头时,在诺大的镜子里看到了楚究。   两人目光一对上,郁南怔了怔,也懒得管理表情,无奈地笑了笑。   为什么想把孩子生下来的念头刚出来,就遇到楚究呢。   这个一开始就让他打掉孩子的王八蛋。   但却是这个王八蛋,是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拉他一把的人。   生活就是这么戏剧。   郁南想开口说话,胃里一阵难受,又开始狂吐。   楚究关上卫生间的大门,再反锁,一边拍他的背,一边给他递纸巾,郁南一直干呕,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约摸吐了三分钟,他才逐渐平息,浑身精疲力尽,幸好有楚究架着他,不然他就躺这儿了。   恢复了一阵,郁南终于恢复了些体力,从楚究身上起来站稳。   水龙头一直开着,郁南额前的头发湿了,胸口和袖口都湿了些,还有一些水溅到了楚究的身上,楚究长得高,湿的是审核不可能会过的部位。   郁南刚才呕得太过用力,现在整个人很虚,声音也飘着的,加上一张苍白的鬼脸,此时他帅气全无。   此刻的尴尬在郁南的人生中是排名靠前的。   郁南:“对不起,把你弄脏了。”   楚究低头看了眼自己湿的地方,有点无从下手,抬眼大大方方地看着郁南。   郁南:“我的意思是,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郁南眼神闪烁,人生尴尬时刻的排名又悄悄往前挤了几名。   以前上学的时候,女生来大姨妈脏了裤子,郁南会脱下外套,借口让她帮忙拿一下衣服,让她不那么尴尬。   郁南脱下外套递给了楚究。   楚究:“干什么?”   但都是男人,用不着那么委婉,郁南:“额,我外套长,您穿上挡一下。”   郁南洗了把脸,漱了个口,把嘴里的气味冲了个干净,终于回过魂来。   楚究脸色不好看,气场也越来越低,郁南能感知到楚究不高兴,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楚究一进来就闻到了酒气,他慢条斯理地洗手,看了郁南的肚子一眼,漫不经心问:“你喝酒了?”   郁南啊了一声,卫生间这气味,加上他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被误会成宿醉也情有可原。   若被人误会,郁南向来懒得解释,试图去改变别人的想法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若是以前,他会说,哦,对,你说得都对。   但郁南开始做蠢事:“没啊,我进来就这味儿。”   楚究:“那你为什么会吐?”   郁南不知道怎么解释。   楚大董事长样样出类拔萃,唯独缺了点常识。   楚究:“那走吧,去看医生。”   郁南:“我没病看什么医生。”   楚究:“那你为什么会吐?”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郁南在楚究的魔法下,跟着楚究乖乖走出诊室,因为楚究威胁他,如果不跟他出去,楚究就公主抱出去。   张鹏和玉玉在,他丢不起这个脸。   郁南正想着怎么跟这个王八犊子解释这是孕吐时,就碰上了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许医生。   楚究问,“许医生,怀了孕但呕吐,应该去内科还是产科看?”   郁南:“……”许医生不聋,听得见,用不着这么大声。   许医生:“怀孕呕吐?怀多久了?”   楚究:“个把月吧。”   许医生乐呵呵道:“哦,早孕孕吐啊,不影响正常生活不用看,很严重的话去产科看。”   楚究:“谢谢许医生。”   周玉荷在病房里听到了楚究的声音,还说什么孕吐,产科这种敏感字眼,周玉荷走出来看,就看到了郁南。   郁南下意识地看向楚究,直觉告诉他,这个老狗逼是故意的。   楚究大大方方看着他,“看我做什么。”   郁南皮笑肉不笑,“行注目礼呢。”   周玉荷一脸欣喜,她看到郁南就开心,连忙走过来,“郁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哎哟,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郁南笑答:“没有不舒服,朋友孩子在这里住院,过来看看。”   周玉荷:“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郁南随口就扯了个谎:“昨天没睡好的原因。”   周玉荷一脸心疼:“不要老熬夜,早点睡觉。”   周玉荷的关怀很真诚,郁南说谎骗她,觉得很歉疚,“谢谢周阿姨关心。”   楚究:“妈,您回病房再等我一下,我下去办点事。”   周玉荷一直看着郁南,朝楚究的方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郁南你忙不忙?不忙的话能陪阿姨聊聊天吗?”   还没等郁南开口,楚究就接过话:“他跟我一起去。”   周玉荷才反应过来楚究原来是要去产科,眼神才从郁南的身上看向他:“你去产科做什么?”   楚究默了默,“办点事。”   周玉荷:“你又没老婆,去产科能办什么事?”   楚究:“……”   周玉荷虽然年纪大,但思维还是很敏捷,她皱了下眉便脱口而出:“你把别人肚子搞大了?”   郁南蹭了蹭鼻子有点尴尬,周玉荷真是没把他当外人,直接在他面前训儿子。   若周玉荷再打破砂锅问到底,难免会露馅。   郁南帮楚究开脱:“没有,周阿姨,楚董事长的人品我略有耳闻,他不是这样的人。”   还好郁南看起来就不太像会胡说八道的人,再加上周玉荷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她舒了口气,“也是,他要有这心思,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楚究:“……”   郁南心想,即使他有那本事,也不影响他单身。   郁南正努力想话题,楚究先出声了:“郁南怀孕了,我带他去检查。”   郁南:“?”   周玉荷:“?”   *   假如人变异之后能获得一项特殊技能,那么郁南现在立刻马上接受变异,然后获得隐身技能。   郁南本想胡说八道带过这个话题,说辞都想好了,就说楚究的朋友在产科产检,楚究要下去探望。   谁能料到楚究突然抛出了这么个炸|弹,直接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怪不得这两天眼皮子一直在跳,原来是给他送了个这么大的礼物。   他怀了楚究的孩子这件事,郁南最想瞒着的人就是周玉荷。   郁南脑子很乱,但万万不敢让楚究再有机会开口说话了,为了不让周玉荷再问下去,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将两人隔开。   郁南说:“是的,周阿姨,我怀孕了,刚才在厕所吐得很厉害,正好被楚董事长看到了,现在有点腹痛不舒服,他要带我下去检查一下。”   听到郁南说不舒服,周玉荷也没什么心思问下去了,急切道:“楚究你快带他下去看看,别耽误了,不行,我跟你们一起下去。”   郁南:“您在这里休息,检查完了我会上来再看您。”   周玉荷:“好好好,那你们快去,郁南你要听医生的话啊。”   郁南:“好的,您放心。”   郁南待不下去了,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中思维能够如此清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周玉荷戎马半生,如果再打探下去,免不了探出一些消息来。   郁南皮笑肉不笑对楚究说:“那就辛苦楚董事长陪我下去检查一下了。”   楚究也皮笑肉不笑回应:“荣幸至极。”   进了电梯,郁南在自闭。   细细算来,按照正常的产检流程,现在一个多月,是需要做个B超看看胚胎发育情况了,择日不如撞日,检查一下也好。   孩子是去是留再说吧。   楚究会像在张鹏诊所里那样,逼他去打掉吗?   他得想办法支开楚究才好。   走出电梯,郁南对楚究说:“我自己去就好,你去忙你的。”   楚究:“我不忙。”   郁南:“人多眼杂,万一你碰上熟人,或者有媒体认出你,影响不好。”   楚究:“有什么不好?”   郁南:“……”   楚究:“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你如果不去,我就再抱你去?”   郁南:“……”随便吧。   时间还早,产科人不多,郁南挂了个普通号,在候诊,轮到郁南看病,两人走进了诊室。   医生问:“怀孕多久了?”   这倒是把郁南给问住了,女性怀孕时间按照最后一次月经第一天开始算,但他怎么算?   医生:“最后一次性生活在什么时候?”   这也把郁南给问倒了,这他哪里记得。   这时候,楚究开口了,“六十三天前晚上。”   医生:“这么久。”   两人:“……”   医生:“还是老公细心,白天晚上都记得清楚。”   郁南不说话。   医生:“第一次来检查吗?有什么不舒服吗?”   楚究抢答:“他呕吐。”   医生云淡风轻道:“哦,这个时间了,有点孕吐正常,HCG上来了会吐,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过段时间就好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郁南:“没什么不舒服,没出血没腹痛,呕吐不影响,能吃能喝能上班,查个血HCG,做个B超就行了。”   医生笑了笑,“你很清楚嘛,之前生过?”   郁南自知职业病犯了,笑笑不说话。   楚究:“那天晚上我喝酒了,要紧么?”   郁南:“?”   医生:“要孩子怎么还喝酒,精子有可能会畸形,不过等孩子大一点做大排畸才能查出来。”   郁南:“……”产科护士在产科尴尬。   医生唰唰开了单子,郁南拿着单子去缴费,楚究仍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还好一大早人不多,郁南很快做完了检查。   检查很顺利,孩子很好,各项激素水平很高,没什么问题,医生嘱咐注意补充维生素,多休息不要劳累。   一切如郁南所料,但他没料到的是,他怀的是双胞胎。   居然是双胞胎。   B超显示,双胎,活胎。   张鹏这个庸医!   生怕楚究抓他回去打胎,郁南检查完,报告都不让楚究看到,连忙走出门诊大楼,脚刚踏出门,郁南立刻赶人,“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楚究貌似心情不错,“真没什么问题?”   郁南敷衍:“啊,是。”   楚究:“你对这些孕检流程,怎么了解这么清楚?”   郁南:“常识。”   “常识?那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缺少常识。”   “……”   郁南没什么心思跟他周旋,既然楚究不走,那么他先走,“那我先回去了老板。”   郁南刚要迈步,楚究抓住他的手臂。   郁南:“?”   楚究:“你说检查完了回去跟我妈说一下。”   郁南这才想到还有周玉荷。   郁南:“正好有件事跟您商量一下。”   楚究:“嗯。”   郁南:“我们之间的事,不要让周阿姨知道,她年纪大了,不要让她操心太多,辛苦了大半辈子就让她过几天清净日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究怔了下,他突然发现,郁南很聪明,逻辑思维很严谨,说话总是滴水不漏,总是能轻易躲过他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且无法让人反驳。   可郁南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郁南说假话的时候总是脱口而出很洒脱,说真话时眼神很诚恳,语气也会放轻。   基金会晚宴,郁南对他说谢谢,是真心的,此时他也是真心的。   郁南不想让周玉荷知道两人的关系,所以刚才他脱口而出怀孕时,他着急着离开。   趁着他发愣,郁南抽回,衣袖略过他的掌心,像极了一阵风刮过,抓都抓不住。   他忽然想起方漠亨说过的话:他看起来难搞。   楚究:“为什么?”   郁南一怔,“什么为什么?”   楚究死死盯着他,但语气却云淡风轻:“你一开始不就是千方百计想要给我生孩子吗?如果我妈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她肯定很高兴,她那么喜欢你,甚至会逼我跟你结婚,你的目的不就达成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郁南万万没想到此时楚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的话来。   所以之前说过的“变心”、“移情别恋”,某些人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是不是太过自信了,觉得他不会变心?   郁南反问他:“你愿意这样吗?”   楚究愣了下,他以为郁南跟之前一样说什么变心了,移情别恋之类的搪塞他,没料到郁南会这么问。   之前不愿意,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愿不愿意。   他没搞清楚,但郁南单方面帮他搞清楚了,认认真真跟他胡说八道:“且不说我还愿不愿意这样,你肯定不愿意对不对,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你才三十多岁,年纪轻轻钻进坟墓做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   郁南单方面觉得,他把楚究给说服了,笑了下,拍了下他的手臂:“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周阿姨问起,你别说话,我来说,走吧,回去了。”   楚究很容易被他的小动作取悦,挑眉点了下头,“行。”   郁南:“……”他在暗爽什么。   拿着检查单和报告单回到病房时,周玉荷在焦灼等待,看到两人进来,连忙迎了过去。   周玉荷:“郁南,检查结果怎么样?”   郁南把检查单拿给她看,“很好,没什么问题,您放心。”   周玉荷看着检查单,“哎呀?啊?双胞胎啊,郁南你怀的是双胞胎啊!”   郁南:“是。”   杵在一旁的楚究连忙跑过来看B超单,郁南回想起那天在张鹏诊室,楚究仍B超单的场景,莫名有点慌,但周玉荷在这里,他应该也不敢造次。   楚究这一凑,免不了数落,“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反常地,被埋汰的楚究不像平时那样木着一张脸,而是勾着嘴角盯着B超单看。   黑黑的图上两个小圈,小圈里有两个白点,小圈是孕囊,白点是胚胎。   周玉荷指着胚胎笑呵呵道:“哎哟,宝宝,这个是宝宝,这个是脑袋,这个是小手。”   郁南很着急,生怕楚究没控制住脱口而出什么“就是我的不用看别人”之类的话,疯狂给他使眼色,还悄咪咪做了胶带封嘴的动作。   周玉荷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才放下来,拉着郁南的手问:“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郁南怔了怔,接而笑答:“还没呢。”   周玉荷:“那你爱人呢?”   郁南:“周阿姨,我还没结婚呢。”   一听郁南没结婚却怀了孕,周玉荷眉头拧成了大疙瘩,“为什么没结婚?是家里人不同意?是你家里人不同意还是他家里人不同意?如果是他家里人不同意,我给你撑腰去,还是哪个兔崽子不想负责任,提裤子就跑了?要是这样,你告诉我是谁,我让这兔崽子吃不了兜着走!”   楚究僵硬地动了动脖子。   周玉荷皱着眉喋喋不休,郁南很感动。   她甚至都没有怀疑是可能是他乱搞搞出来的孩子,而是无条件地相信他,认为他没有错,都是别人不好,她会给他撑腰。   或许,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吧。   郁南强忍着酸意,“都不是,周阿姨,您别操心了。”   周玉荷问:“那是为什么?”   欺骗周玉荷郁南于心不忍,但是他别无他法:“我俩分手了。”   生怕周玉荷激动,郁南连忙补充:“我提的,不喜欢他了,分手了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楚究没忍住,咳了一声。   周玉荷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是你受欺负就好,不喜欢了为了孩子硬凑在一起也不是个事。”   郁南:“您放心,我怎么会受欺负呢。”   周玉荷:“那你身体这样怎么办啊,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会不会骂你呀。”   郁南愣了愣,本想说他没有家人,但他又下意识觉得,不应该跟别人诉苦。   郁南摇摇头,“不会。”   周玉荷:“那分手了,那孩子你还要不要啊?”   郁南料到周玉荷会问这话,他也早就想到了答案,“我还没想那么多呢,想着过两天再跟家里人商量的。”   周玉荷:“要不这样,如果家里人骂你,我一个人住着也无聊,你过来跟我一起住,我家里有保姆,也能照顾你,孩子的事我们慢慢商量,不管你要还是不要,我来管你。”   一直不吭声的楚究自己解除了封印,“我看行。”   郁南:“?”   行什么行?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事实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郁南不让楚究说话,可楚究早不说晚不说,在关键的时候冒一句,差点让他功亏一篑。   郁南当然是不会答应周玉荷的提议,“周阿姨,您不用担心我,我都成年了,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您的心意我领了。”   周玉荷很失落,但也不想强人所难,“好的,那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注意身体,不要熬夜,不要加班。”   郁南:“我知道。”   周玉荷:“要不到楚究公司上班,楚究给你安排个清闲一点的工作。”   楚究:“可以。”   郁南悄咪咪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不用,我现在工作很好,能胜任。”   周玉荷:“那你上司人怎么样?会不会为难人?”   郁南咳了下,中规中矩夹带私货,“老板人还行,能力很强,也不为难人,就是莫名其妙不讨人喜欢。”   周玉荷听完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说话真逗,没几个员工喜欢老板的,不过我跟你说啊,只要他给你发钱,你做完自己的事之后,你就当他是空气,别理他,臭着脸的时候说不定是在家被老婆骂呢。”   郁南也跟着笑,周玉荷当了一辈子的老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楚究冷不丁问:“怎么个不讨人喜欢法?”   郁南:“说老板坏话不好。”   楚究:“我也是个老板,我看那些毛病我身上有没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郁南:“一意孤行不听劝,自作主张自命清高之类的小破老板通病吧,不过楚董事长您肯定没有,您威名在外,能领导这么大个公司,肯定和一般的小老板不一样。”   周玉荷嫌弃道:“他怎么没有,我都以为你是在说他呢。”   两人:“……”   郁南转移话题,想起她家里好像有小狗,救她的那天还在交配来着,就问:“周阿姨,你家小狗有小狗仔了吗?”   “你说子孙和满堂啊?他俩都是小公狗。”   郁南:“叫子孙和满堂?”   周玉荷:“对啊,寓意很好对不对?这两只小狗我还是去庙里求师父赐名的,”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楚究一眼,“不过事在人为,求神拜佛都没有用。”   这倒也不必去庙里求师父赐名,但不难看出,周玉荷对子孙满堂的执念,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敏感话题来,郁南自知不能再待下去了,便和周玉荷告别。   郁南:“我朋友应该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周阿姨,改天再去看您。”   周玉荷:“好,郁南你要注意身体,没事给我打打电话,有时间来看看我。”   郁南告别了周玉荷,周玉荷在病房里长长叹了口气。   楚究:“妈,怎么了。”   周玉荷:“郁南这孩子,给什么都不要,别人巴不得的事,他却避之不及。”   楚究笑了下:“郁南他一个人,没有家人,从小就没有。”   周玉荷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楚究,心口不由得泛酸,“你说什么?”   细想周玉荷才察觉,方才在说到家人时,郁南的神色有些陌生和迟疑。   这么长大的孩子,究竟要有多柔软又强大的心,需要自救多少次,才能变得正直善良。   楚究:“所以,请您关心他,但不要抱着报恩或者同情的态度去关心他,别太急切,他会躲。”   “妈明白。”   半晌后,沉浸在心疼郁南的周玉荷才回过神,楚究从没有拜托过他任何事。   周玉荷:“所以今天你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对吗?”   楚究没否认,像他们这样孤独长大的人,在情感上根本不知道主动索取,也不会接受。   “也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他,就择日不如撞日。”   周玉荷:“儿子,你喜欢他?”   楚究沉默了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想了想笑了下又说:“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   虽然碰到了点小插曲,但办妥了玉玉的事情,郁南整个周末都过得特别踏实,双十一大促来临之际,他上超市买了许多小玩具送到医院,玉玉都很喜欢,他心情更好了。   他的好心情延续到了礼拜一,他早早就去上了班,一改打工人的星期一萎靡不振综合征,整个人扑棱得像只喜鹊,见到公司小区的门卫大爷都热情洋溢地打了个招呼。   门卫大爷:“小伙子星期一心情这么好,升职了?”   “大哥,借你吉言。”   门卫大爷估计也会因为这一句“大哥”高兴至少两个小时,若没遇上什么糟心事,还能高兴一整天。   郁南来得早,这时候楚氏办公大楼前面的广场一般没什么人,但这次却聚满了人,有人拉横幅,还有小喇叭播报。   郁南没细听,以为是讨薪团队,走进一看才发现巨额横幅上写着——   #捞女周亚兰当小三插足别人婚姻未婚先孕,用孩子要挟索要天价彩礼#   旁边还有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吸引了不少看客。   横幅标题都是社会矛盾的热词,相当吸睛,周围的吃瓜群众议论纷纷,吃瓜群众有社会人士,也有不少楚氏的职工。   医院也是拉横幅的重灾区,郁南还是护士的时候,就有相当丰富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他被医院医务科的主任赏识,觉得他处理这类事情的办法非常离谱但有用,奈何男护士不太多,产科护士长又是医务科主任的前妻,所以医务科主任也只能欣赏了。   郁南冷静扫视一圈,大致情况就清楚了,这些人不是来维权,也不是来讨说法,单纯来闹事。   来闹事的一般都会请托。   始作俑者藏匿起来了,顶在前面的是一整个团队的托,有拍照的,有直播的,跟牛皮癣一样,和保安周旋的经验相当丰富,连安保人员都无能为力。   郁南眼眸一沉,抓了两把本来已经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外套敞开,衬衣也扯开两颗扣,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狂妄不羁,吊儿郎当地挤进了人群中,站在横幅下,环视众人一圈。   人群中安静了一瞬,只有小喇叭正在机械播:“捞女周亚兰当小三插足别人婚姻未婚先孕,用孩子要挟索要天价彩礼。”   本来郁南就长得帅,在人群中就很亮眼,他这么亮相,比横幅更吸睛。   郁南也不慌,整个人稳如泰山,跟个大佛似的一动不动看着人群。   半晌后,看着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群终于有人冒出来说话了。   冒出来的是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男人,郁南冷冰冰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直视他。   皮肤这么黑,看来没少在太阳底下闹事。   男人也上下打量他一圈:“你就是周亚兰的领导?”   郁南高高在上地瞥了眼来人,说话有几分领导的气势:“没错,你就是这些人的带头人?”   男人愣了下,开始声情并茂控诉,“不是带头人,我是受害人的叔叔啊,我那个倒霉侄子在家寻短见呢,领导,像周亚兰这种伤风败俗的老女人,你们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能用这种人呢,她就是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婚姻,怀了孕逼宫上位,现在又要28万天价彩礼,你说说看,上哪里说理去,我就是想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   以郁南对周亚兰的了解,周亚兰并不是这样的人。   郁南冷笑一声,盯着来人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吐:“你放屁。”   郁南是杏仁眼,睫毛又长,瞪人其实没有一点威慑力,但好在他模仿力强,这些日子过来经过楚究耳濡目染,学到了点楚究那种冷漠渗人气质,下巴往上抬,眼皮往下垂,再端着张扑克脸斜着看人,似乎来人是一坨奥利给,倒是有几分唬人。   果然,不出郁南所料,对方愣了下。   刚才那些人显然是在胡说八道。   来人短暂错愕之后开始蹬鼻子上脸,“什么叫做我放屁,这是事实,这种话瞎编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要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害人精。”   但胡说八道这功夫,谁比得上郁南呢,回到了自己的主场,郁南很自信放松,火力全开全身心投入,开始怼人。   郁南冷笑一声:“别在这里给我装对你没好处,说吧,这场闹剧雇主给了你多少钱?你刚才放的那一串字但凡有一个字是真的,我原地起飞给你看。”   郁南语速很快,来人趁着他喘气的功夫插进一个字:“你……”   而后立刻被郁南打断了,“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对不对?我不仅是他领导,我还是他前男友,这些事儿我能不知道?”   从天而降的前男友惊呆众人,吃瓜群众顿时唏嘘一片。   一时间剧情突然扑所迷离起来,吃瓜群众不知谁真谁假,吃得更起劲了。   郁南:“她认识那渣男时候那男的已经离婚一年多了,后来渣男想要她的钱又要自由,导致两人马拉松恋爱,直到意外怀孕才想着结婚,结果渣男不想出彩礼又想要老婆孩子,想用名声逼她结婚,不想给彩礼又想要嫁妆,想吃软饭又要碧莲,她不愿意了渣男就请你们闹这场想让她身败名裂,是这样吧?你管28万叫天价彩礼?她年薪已经两个天价彩礼了,跟渣男要28万过分?”   郁南思维敏捷逻辑清晰,一口一个渣男怼得对方懵逼。   其实郁南也不全都是胡说八道,他无意听到过周亚兰私下接过几次电话,给她打电话的人问她要钱,让她给点外卖,充游戏币、发红包等等,开始他以为是周亚兰的弟弟之类的,现在想想应该是渣男友。   闹剧团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前男友,还说得头头是道,一般闹剧都是吃瓜群众多,愿意强势出头的少之又少,至少他们团队成立以来没遇到过。   所以他们往常的经验储备里没有这么一关,他们有点不知道雇主说的是真的,还是这位前男友说的是真的。   人群中终于有个看起来就特别爱碰瓷的大爷开口了,“她这么大年纪没结婚,现在又怀着孕,怎么还有脸要这么多钱?再说了,她自己都挣这么多钱了,还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郁南笑了下,这一诈,倒是把渣男亲属诈出来了,他沉着脸走到这位大爷面前,学着楚究看人厌恶的表情,冷声道:“这位渣男家属。”   郁南虽然长得不是那么有威慑力,但好在身高比这位老大爷高出许多,仗着身高差,垂着眼皮俯视的样子倒是添了几分气势。   老大爷愣了下,连忙狡辩,“我不是什么家属,我只是看不惯现在的女人,不守妇道,未婚先孕,还势利眼,这样的女人有人要都不错了,还好意思要彩礼。”   郁南有必要整治一下中老年群体害群之马的三观,为广大被“坏人变老”的刻板印象祸害的善良中老年群体正名。   “原来你们家不仅渣,还素质特别差,她年纪大有你年纪大吗?没有,她能怀孕你能怀吗?你不能,你不仅不能怀孕,你还不能保证你的孩子就是你亲生的。   “她自己挣的钱关你什么事?哦,关你的事,你能眼红嫉妒,势利眼?你们才势利眼,图人家的人,图人家肚子里的孩子,还图人家钱,就你们最不要脸。”   “什么叫做这样的女人有人要都不错了,人家姑娘啥都能干等着你要干什么?下乡扶贫啊?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守妇道,是你家渣男连最基本的人类行为规范都不遵守,坑蒙拐骗搞大人家肚子,我还在想是不是她自愿的,是不是你家渣男强迫的,要是这样,我送你们去坐牢。”   郁南逐字逐句反驳得有理有据,对仗工整,最后再来个倒打一耙,惹得众人一片哗然,本来是来闹事的团队,现在变成看戏的观众。   正在直播的托发现直播间涨观众飞快,恨不得怼着郁南的脸拍,清一色刷起“嘴借我”。   老大爷被怼得浑身发抖,指着郁南的鼻子骂,“看来周亚兰这个贱人是跟你出轨厮混,所以才故意要这么高的彩礼,目的是要逼我儿子分手,你们狼狈为奸,相互勾结,你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你从中作梗,你俩一个货色。”   郁南也不躲,笔挺挺地站着,一时间不知道是大爷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还是他的鼻子指着大爷的手指。   郁南等他说完,咧嘴一笑,笑得人畜无害,老爷子不由得一愣。   本来剑拔弩张的节奏,因为他这一笑,忽然变得松弛。   但一张口,氛围又变得紧张了。   “什么叫我一看就是吃软饭的,我就是个吃软饭的,不知道了吧,分手之后我可是用尽了我的美貌和智慧使出浑身解数挽留周亚兰,每天她下班我都用鲜花堵她,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惜人家好马不吃回头草,就我这棵年轻茂盛朝气蓬勃的草,她都不回头,你们这种顶都快谢了的歪瓜裂枣就别瞎折腾了,你们再闹保不齐报警抓你们,来别人的单位闹想着给别人丢人,其实最丢人的是你们,散了吧你们。”   最后郁南翻了个白眼,再扬了下手,像极了驱赶苍蝇。   郁南转过头朝众人挥手:“散了散了,别看了,楚氏的都回去上班,保不齐董事长就在看监控,看谁在离岗吃瓜。”   围观的楚氏集团的员工知道郁南是秘书办的,狐假虎威真有效,众人闻言立刻散了,吃瓜群众还剩几个中老年人。   郁南:“各位大姐姐,前面超市买东西前二百名满五十送一板鸡蛋,我昨晚逛超市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在换海报,去晚了可就没啦,快去吧!”   吃瓜大婶也乐呵呵地散了,方才还人山人海的广场顿时像大浪淘沙一般,淘出了闹事的团队。   观众没了,闹事的团队也不好演下去了。   这群帮人闹事的托自从从业以来没遇到过这么能说的,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以往大家都要脸,都怕撕破脸,想着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的,就没碰上过撕破脸皮不要脸的。   郁南转过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停下来,偏了下头斜了眼举着手机直播的那个托。   托:“?”   郁南:“你在直播?”   手机几乎怼着郁南的脸拍,郁南的颜值是经得起细品的,见直播间有人嗷嗷叫,托很有敬业精神地说:“是,要不你再说两句?”   郁南笑了下,“好。”   直播间的弹幕翻了一倍多。   【我居然在一个八卦直播间里想谈恋爱正常吗?】   【这颜值居然不出道吗?】   【刀子嘴甜心,我可】   郁南当然不知道直播间里网友调侃什么,他自始至终没看到周亚兰的身影,也没有看到渣男,郁南猜测她和渣男在一起,渣男让她看这个直播。   郁南:“兰姐,面子和名声没那么重要,被别人议论不会生病,也不会发财,所以没关系,不要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折磨和束缚,社死又不是真的死,别人用唾沫星子淹你,你就用高压水枪喷回去,你现在应该站起来保护自己,保护孩子,我们遵纪守法,辛勤劳动,依法纳税,报效祖国,国家保护的是我们,怕什么。”   刚才还在撕逼,现在忽然正能量,带头的托都忍不住给他鼓个掌,“好!”   郁南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带头的托:“?”   郁南扶额啧了声:“哥们,你堂堂七尺男儿,一表人才的,一看就是聪明伶俐能成大事的人,别什么烂钱都赚,做点伸张正义的事,帮大伙儿向黑心老板讨薪啥的,别总替老鼠鸣冤。”   带头的托挠了下后脑勺,莫名有点羞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个人居然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且不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情绪共情能力,还有这控场能力,绝对适合干这一行。   带头的托抛出橄榄枝:“你要跟我们一起干吗?”   郁南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了,我吃软饭。”   “……”   直播间网友:哈哈哈哈准了。   老大爷嘴斗不过,只好武斗,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块石头,三两步追上郁南,哐一声,用力往郁南的后脑勺上砸。   众人惊呼之后接而是一阵骚动,外围的保安冲过来把老大爷摁在地上,郁南只觉得脑壳一阵刺痛,接而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没站稳。   没站稳就没站稳吧,那就不勉强站稳了,倒地吧。   不倒地没有震慑力。   倒地之前,郁南心想这次楚究必须给他算工伤。   现场短暂混乱之后秩序井然,那些闹事的托和老大爷被保安控制住了,等着警察来处理,郁南在保安队长的陪同下上了救护车,警察到了之后把人都带走了,楚氏大厦前面的大广场归于平静,一阵冷风吹过,连闲言碎语都吹散了,像无事发生。   离楚氏不远处的咖啡厅里可就没这么平静了,渣男约周亚兰在咖啡厅聊天,威胁如果她不来就发亲密照,周亚兰坐下来,他就打开手机,进入直播间,把楚氏集团广场前发生的一切给周亚兰看。   周亚兰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畜生啊!”   “你给我钱,我立刻叫他们回来。”   “你想得美。”   “那你就看着。”   周亚兰捂着小肚子,闭了闭眼,心想当初瞎了的猪看人都比她看得准。   从直播间里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亚兰越来越忐忑。   楚究一向提倡公私分明,不提倡员工加班,但也不允许员工因为私人形象影响公司形象,如果公司出面解决,她这份工作估计是保不住了。   等到郁南出现在屏幕中而不是保安队长或者公关部的人时,周亚兰有点诧异。   她更没想到郁南半真半假胡说八道,竟将局面扭转了。   渣男气得脸冒绿光,咬牙切齿威胁他:“你打电话让他闭嘴,不然明天全网就是你的照片,快点。”   周亚兰抿了抿唇,刚拿出手机,直播间里郁南对她喊话。   告诉她面子和名声没有这么重要,如果别人用唾沫星子淹她,那就用高压水枪喷回去。   周亚兰捏着手机的指尖泛了白,而渣男在她耳边污言秽语,她放下手机,抬眼看向渣男。   这个人知道她最害怕什么,就选择她最软弱的地方拿捏。   接而,郁南被这个渣男的爹给砸晕了。   她猛地起身,端起咖啡杯泼向他,在渣男愣神时候,她用手机指着渣男,“你敢传,我就敢报警抓你,你试试看,你爸故意伤人,等着坐牢吧。”   周亚兰顾不上渣男的狼狈,提起包夺门而出。   她走出咖啡厅时,一直压抑昏暗的心终于慢慢透进了光。   她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一直在楚家做家政拉扯她长大,今年三十五岁,考上顶级学府,如今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在职场上打拼多年,已经是女强人的姿态,虽然一直在努力自救,但内心深处仍藏着童年时期的狼狈,怕人笑话,怕人指指点点,为了所谓的名声和面子,一直委屈自己。   所以才会被渣男拿捏。   她现在怀着孩子,以后为人母,如果骨子里还这般软弱,怎么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呢?   其实她也无数次想过破罐子破摔,撕开这层皮洒脱地活着,但至始至终缺少了些勇气,一直以来,她身边也没有能替她挺身而出,帮她撕破这些世俗桎梏。   没想到,这个人是郁南。   周亚兰沉了口气,给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把这些年给渣男的转账记录,渣男威胁他的聊天记录和方才的录音全发到他的邮箱,而后往医院赶去。   *   而楚究今早并没有早来。   全资子公司今天揭牌,他和李信扬去参会,回到总部的时候,已经是上班两小时后。   楚究路过秘书办公室,下意识往里看,只有江伟光一人在一本正经摸鱼。   他站在落地窗前朝下看,下面闹事的人已经无踪影了,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和郁南的对话还停留在250块钱的转账,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人呢?】   结果消息没发出去,消息前面是个红色的感叹号。   楚究:“……”什么时候又删了。   楚究想了下,给周亚兰打电话,“秘书办的人都哪里去了?”   周亚兰一五一十告诉楚究。   周亚兰讲了好多,楚究只听见几个字——   郁南被打晕了。   李信扬准备而刚走到秘书办门口的李信扬身边飘过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楚究。   楚究脚步都没停:“今天我不在公司。”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上次楚究走那么快还是……   好像楚究从没走这么快。   到底什么事那么着急外套都没穿,零下的温度穿西装衬衫出门,也是相当炸裂的。   楚究开车到医院时,保安队长和周玉兰都在,郁南靠在病床上,三人正在谈笑风生,这气氛和欢乐斗地主就差一副牌,若不是郁南后脑勺上确确实实贴了块纱布,楚究差点都分不清谁是病人。   不是说他被人用石头砸后脑勺,整个人直接倒地,保安队长扛着上了120救护车吗?   可这感觉应该是他自己开车来的,顺便带上了周亚兰和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郁南,上次错怪你,你可别见怪。”   郁南:“你职责所在,本分工作而已。”   周亚兰:“还说呢,也不知道保护自己。”   郁南点了点头:“我下次带个头盔和护盾。”   三人聊着天,见楚究突兀地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们都愣了下,接而保安队长和周亚兰连忙站起来,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尤其是周亚兰,特别羞愧和不安。   而楚究已经没了超速行驶往医院狂奔的慌张,冷淡地看着病房里。   其实周末在医院一别,郁南搞不清楚究在搞什么鬼名堂,本来楚究单方面搅局让他很不爽,郁南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直觉楚究是刻意让周玉荷知道他怀孕的事。   楚大董事长向来步步为营,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会利用身边的环境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   但楚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除了他之外,最不想让周玉荷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楚究了吧。   楚究难道是想让他把孩子生下来送给周玉荷养,他好有个交代?   可按照他对周玉荷的了解,她不会让楚究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但周玉荷的关怀又让他动容,以至于他都能原谅楚究出的这个烂招数,两者一中和,只剩无可奈何。   周亚兰和保安队长还没反应过来,为了不让氛围冻死人,郁南只好开口:“董事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究沉默走进病房,没回答他的话。   郁南话一出口才察觉他这句话真的是情商堪忧,来这儿当然是来看他的,于是补充了句:“您亲自来看我的?”   事实证明,脑子受过伤之后一片空白的时候真的不适合开口说话,保安队长和周亚兰咳了两声示意他别再说了。   人都来了。不是亲自来,还能是借尸还魂来么。   保安队长虽然学历不高,但给各种领导开过车,学历不够圆滑来凑,巧妙地转移话题,“董事长来了,请坐。”   楚究点了下头:“你们坐。”   郁南:“……”老干部么。   两人坐是不敢坐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着领导视察。   楚究站在病床前,盯着郁南的后脑勺看。   郁南手下意识地往后探,想摸一下伤口。   楚究突然冷声制止:“别碰。”   郁南吓得一哆嗦,短促地吸了口凉气。   楚究拧着眉问:“疼?”   郁南没好意思说是被他吓的,眼睛快速眨了眨,“有一点疼。”   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一旦安静下来,注意力就会集中,这时候郁南的伤口是有点疼了。   郁南:“我没事,谢谢董事长关心。”   郁南还想说董事长日理万机,忙的话就先走一步,楚究没搭理他,看向周亚兰:“你打算旷工?”   周亚兰愣了下,接而又说不出的酸楚。   不得不说,楚究是个好老板,他一上任就说,谁干得怎么样,他心里有数,不会让好好干活的人吃亏。   周亚兰:“我这就回去补一个请假流程。”   楚究看向保安队长,两人眼神一对上,保安队长立刻说:“我也回去组织个培训,以防下次再让我们的受伤。”   楚究点了点头,“可以。”   两人麻溜开溜,病房里只剩郁南和楚究。   楚究和郁南相顾无言,气氛尴尬得郁南恨不得自戳伤口让自己晕过去。   但楚究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尴尬两个字,拉出凳子屁股一沉,也不看他,而是相当悠哉地刷视频。   还外放。   看来做成大老板的第一步就是脸皮厚。   视频放出来,郁南更想戳晕自己了,他看的正是刚才他在公司前面的广场舌战群雄额视频。   也不是舌战群雄,而是他一个人单方面输出。   郁南胡说八道的时候觉得自己思维敏捷逻辑清晰,现在回过头来听,确实思维敏捷逻辑清晰,所以怼过人之后,他从不会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可现在有个听众,他还是有点尴尬,“老板,要不你关了视频,事情的经过我讲给你听?”   楚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不用,你好好休息,我自己看。”   “……”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让他好好休息的意思,除了语气有点揶揄之外,他竟然还调高了音量。   郁南沉默地躺回去,默默地翻了个身,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楚究终于看完了,郁南才翻回身,看着他邀功:“事情处理得还不错吧?”   楚究:“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郁南几乎脱口而出:“很不错。”   其实郁南想用“很漂亮”来形容,想了下做人要低调,就换成了“很不错”。   楚究冷笑了下,“搞成工伤,是很不错。”   郁南碰了下后脑勺,满不在意道:“小伤。”   “小伤,但晕了。”   郁南见楚究上纲上线的样子,觉得有点搞笑,说出了实情,“晕是装的,吓吓那个老头,他都没怎么敲到,无大碍。”   楚究一脸无语看着他之后,语气愈发冷淡:“那是,他都没拿刀捅。”   “……”   郁南也懒得搭腔,但感觉十分憋屈,事办好了,没给公司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事情前前后后不到十分钟,对家请的媒体还没到现场就完事儿了,到头来换来他一阵阴阳怪气。   楚究肯定是不想给他赔工伤的钱,只想压榨他的劳动力!   郁南沉默了一阵不理人,但有的人并不自觉,不但没识趣地离开,反而起身去拆床头的果篮。   果篮是周亚兰在医院楼下买的,说是空手来看病人不吉利,要有仪式感。   郁南确实有点口干了,如果楚究此时给他削个苹果剥个橘子,给他个台阶下,那他可以勉为其难地一笑泯恩仇。   他悄咪咪回过头瞄了眼楚究,楚究挑了个橘子,又大又红的橘子。   郁南躺回去,故意咳了声,“病房空调开太大,好干燥,喉咙好难受。”   暗示很明显了!   楚究也没搭腔,开始剥桔子,病房里顿时一股橘子香,郁南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他这都接近明示了,楚究虽然是老板,但来探望病人,总要有探望病人的样子吧。   但他等了许久,没等到楚究招呼他吃水果,而是听到了楚究的声音,“嗯,橘子很甜。”   郁南翻了个白眼。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郁南翻过身准备自给自足时,楚究正好将剥好的橘子递过来,郁南的嘴就这么怼在了橘子上面,当然,还有楚究握着橘子的一截手指头。   郁南皱了下眉,往后撤了撤,挤得双下巴都出来了,而楚究手还抬着,一动不动。   郁南:“……”   楚究:“吃不吃?”   “给我吃?”   楚究动了下刚才被他嘴蹭到了的指尖,“你嘴都迫不及待怼上去了,不然呢?”   郁南看着他的指尖,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怼上去,是怼上了橘子,还是怼上了他的手。   郁南接过,躺回病床慢条斯理地吃着橘子。   虽然人家橘子剥了,但郁南却出尔反尔,忍不了刚才楚究的阴阳怪气,决定不下这个台阶。   郁南正想着怎么阴阳怪气回去时,楚究开口了,“如果不受伤,事情处理得很漂亮。”   郁南吃软不吃硬,有人顺了一下毛就乖了。   楚究:“下次再遇这种事,斟酌一下,不要受伤。”   郁南刚想反驳,楚究立刻开口,“我妈会担心。”   郁南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就咽了回去,乖顺道:“哦,好。”   人一旦被夸,就容易飘,郁南精神了,立刻想到了正事还没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最正经的事情,“老板,这算工伤吧?医疗费用报销吧?”   楚究:“再给你颁个三寸不烂之舌奖。”   郁南才不管他到底是揶揄还是玩笑,只要楚究敢颁发,那他就敢接受,“那最好,毕竟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功夫了得。”   楚究忽然抬眸,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意味深长地抬了下眉。   郁南心想不妙,楚究这一挑眉明显就是在憋坏招,估计是在算计着怎么埋汰他呢。   楚究:“嗯,领教过,确实功夫了得。”   “……”   郁南无法接话,他觉得楚究说的话只是字面意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楚究的表情却在告诉他,这话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再加上楚究向来特别擅长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擦边,几乎可以肯定楚究就是那个意思。   郁南心里冷哼一声,有样学样,“你也不赖。”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郁南话音刚落,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陷入沉默,这时候,无论一开始是不是那个意思,现在绝对就是那个意思了。   两个人像蜡像似的在原地杵了片刻,楚究换了个更加慵懒的姿势,二郎腿一翘,饶有兴致道:“你一天到晚都在回想什么?”   郁南都差点给楚究竖起大拇指,大老板果然是大老板,用词非常精准,他应该弃商从文,多写点文章,后世考试用他的话做阅读理解。   本来是他说得模棱两可,现在他用“回想”两个字,把锅甩了过来,还用了“一天到晚”这词扣了个帽子,郁南再次感慨大老板果然是大老板,特别擅长甩锅。   背锅的事情他可不爱干,也不擅长干,毕竟他不想晋升,也不想当老板跟前的红人,他决定把锅甩回去。   郁南特别无辜地耸了耸肩,睁着杏眼胡说八道:“我没有回想什么啊,你觉得我在回想什么?”   郁南觉得自己这把锅帅得比米其林大厨要稳当许多,他非常满意。   锅又回到了楚究手里,看他怎么颠。   楚究提了下嘴角,抬起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忽然开始解领口那条藏青色的领带。   郁南:“?”   楚究唰地抽出领带,抬眸看他,慢条斯理地卷着领带,“我不知道你在回想什么。”   郁南:“……”这么大个老板,为什么只买一种颜色的领带!   郁南看到这颜色的领带就脸热,无法直视,可如果此时移开眼睛,那他可就不打自招败下阵来了。   他才不想败下阵来。   郁南梗着脖子问:“你解领带做什么?热?”   楚究又把领带慢条斯理绕回去,“太紧,重新系。”   郁南:“……”   楚究低头系领带,抽空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解下来绑手不成?”   郁南有点无语,算来他现在是22岁,楚究32岁,楚究多吃的十年饭看来全用来长心眼子了。   他字字句句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但字字句句都在说那天晚上晚上的事,还装着其实说的都是字面意思。   还好医生来了,不然郁南会忍不住连脚趾都竖中指。   医生进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气氛吓一跳,这两个人刚才肯定干过,不是干架,就是干点别的东西。   还没等医生细想到底两人方才干了点什么事时,郁南突然一阵恶心,脸都扭曲了都止不住,连忙跳下床奔到卫生间扶着洗漱台狂吐。   吐的声音非常地社死,但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隔着玻璃门,听到楚究问医生:“他有没有脑震荡?”   医生:“没有脑震荡,只是皮外伤。”   只见楚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医生以为楚究是对这个结果存疑,又强调了一遍,“皮外伤,核磁共振结果正常。”   楚究仍面色不悦,“那怎么吐?”   医生看着楚究的脸色,很无语,难道一定要脑震荡吗?是有什么黑幕吗?   医生解释:“他这是孕吐。”   楚究木着一张脸:“哦。”   郁南也吐完了,拉开门走出来,医生:“没什么问题,郁南你就可以走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不舒服及时就医。”   医生说完走了,郁南吐得脸色苍白,病房里有保温壶,楚究帮他倒了杯热水。   郁南接过小口喝,终于舒服了些,他舒了口气,楚究也跟着松了口气。   郁南:“谢谢。”   楚究:“乔林西都被抓起来了。”   提到乔林西,郁南突然有点窘,乔林西是郁南到这个世界来之后第一个想海的对象,不料被楚究给搅黄了。   郁南:“为什么被抓了?”   楚究:“聚众淫乱,吸食违禁品,男女通吃,据说还有未成年,估计能判个十年吧。”   郁南:“哇哦。”   郁南当晚一看就知道他们玩得花,没想到那么花,还是他道行浅了。   郁南想起楚究那天晚上撤回的信息,楚究提醒过他不要和乔林西玩,原来是这个意思。   想到那天自己跟个花蝴蝶一样周旋在乔林西他们几个当中,也难怪楚究嘲讽他不挑,那天在厕所孕吐时他第一句话问的也是:你喝酒了。   所以楚大董事长直觉认为,他那天呕吐,其实是和乔林西他们一起玩。   楚究貌似还说过,如果个人私生活影响到公司形象,那是要被开除的。   郁南求老天保佑楚究忘记这个事。   楚究忽然笑了下,“哇哦什么?向往吗?我记得还有人要约乔林西一起喝酒来着。”   郁南无语了一秒,原来他没忘:“那不是被明察秋毫心地善良的大老板及时制止了吗。”   楚究:“如果不制止你,现在被抓的人当中就有你,从犯判3年。”   郁南心想现在肚子里揣着两个崽不至于瞎浪。   楚究嗤了声:“不过一个乔林西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乔林西冒出来。”   郁南觉得这话从楚究的嘴里说出来有点无厘头,但也无法反驳,只好小声附和:“这倒也是。”   郁南悄悄瞄了眼楚究,这架吵的明明是他败了,为什么楚究看起来更加憋屈呢,好奇怪。   楚究这回不打算粉饰太平了,语气冰凉地冷嘲热讽,“要是哪天你玩得过火了,倒在工作岗位上,公司一定要鉴定,到底是不是工伤。”   郁南油盐不进:“是是是对对对那是必须的。”真是个好老板,无时无刻心系公司利益。   楚究:“……”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人一个隐忍,一个敷衍,僵持几秒之后响起敲门声。   小护士拿着碘伏和纱布站在门口,“可以进吗?”   郁南立刻笑靥如花:“小姑娘请进。”   看着郁南前后两幅面孔,楚究暗暗唾弃。   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要小几岁长得还很帅的男生叫小姑娘,小护士心情不错,“你多大叫我小姑娘。”   郁南笑嘻嘻夸人:“我多大跟你还是个小姑娘没关系。”   小护士笑着把药递过来:“这是医生开的药,每天消毒更换纱布。”   郁南接过纱布和药水:“谢谢。”   小护士看了眼他伤口的位置,“如果不方便自己更换,可以到医院的换药室换药。”   郁南点了点头。   小护士看了眼楚究,又说:“也可以让家属帮忙。”   家属楚究点了点头,抢答,“行。”   郁南:“?”   小护士吩咐:“换药不复杂,取下纱布,涂碘伏,等干了再贴上纱布,观察伤口有没有出水发炎,如果有,及时就医。”   楚究又点了点头。   郁南想解释他是老板,不是家属,但好像也没必要,解释干什么呢,无论解不解释,楚究都不是他的家属。   但还是要侧面否定一下楚究不是家属这件事。   郁南:“不用,我自己会换,我之前在医院上……”班。   郁南说完打住了,另外两个人四只炯炯有神的眼光看着他。   郁南改口:“我在医院公众号上看过科普。”   护士:“家属还是要注意,不要让宝爸受伤,孕期能用的药并不多。”   护士交代完就走了,郁南躺回床上,被护士小姐姐“宝爸”这个词搞蒙圈了,宝爸?   尴尬的是,另一个宝爸也在。   所以以后如果孩子生下来,该怎么称呼呢,如果都叫爸爸,那多乱,那叫一个爸爸,叫另一个爹?   那他得当爹,爹听起来比爸爸更有气势。   楚究:“你在想什么?”   郁南赶紧回过神,“想工伤能赔多少钱。”   楚究:“……”   郁南从床上起来,楚究连忙过来扶了下,接着两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郁南看了眼楚究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然后抽出来,“老板,我没瘫痪。”   楚究机械收回手,语气也硬邦邦的,“护士说尽量不要宝……”爸受伤。   郁南:“……”   楚究卡壳了下,把剩下的话说完,“尽量不要你受伤。”   郁南笑了,嘴比脑子快:“护士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说你是我家属呢,你是吗?”   “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说,是。”   “……”他当家属的代入感还挺强,郁南忍不住呛他:“从打工的角度也是,毕竟公司是我家,老板是我爸。”   楚究饶有兴致:“也行。”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郁南暗暗下决心,下次不能光练嘴皮子,脑子也要练一练。   郁南嗤了声,翻了个白眼,从病床上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楚究:“不过你还是不要瞎玩的好,以你的智商应该逃不过警察的追捕。”   郁南很无语,原来楚大董事长一心认定他这个样子还会出去浪。   郁南重重放下手中的东西,冷眼看他:“我智商是不怎么样,但是老板你的智商有时候也很捉急,怀着孕给你打了一天的工已经精疲力尽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花天酒地呢,你以己度人,自己是什么样,就以为别人也是什么样。”   楚究也气笑了,“我?我也上一天班,你怎么会觉得我有精力去花天酒地?”   郁南也很生气:“怎么会没有?公司是你的,你挣的钱多啊,赚得盆钵满满,不去花天酒地做什么?”   楚究:“我洁身自好,可不像你,对小护士也孔雀开屏。”   郁南嘲讽地嗤了声,“洁身自好?那不也被我给办了,无论你找什么借口,英雄难过美人关也好,阴沟里翻船也罢,耐不住寂寞经不起诱惑也行,甚至归到男人都会犯的错也可以,你就是被我办了,还洁身自好呢。”   楚究:“……”   楚究不搭腔,空气突然安静,郁南的脑袋嗡嗡作响。   都说这人啊,不能激动,一激动说的话都是些什么屁话。   郁南心中五味杂陈,懊恼算不上,生气也觉得没必要,只是觉得荒唐至极,幼稚可笑,莫名其妙地就和老板吵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楚究会跟别人出去鬼混,他就气得口不择言。   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楚究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郁南更烦了,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他在楚究心里是什么形象。   而他不知道的是,楚究现在心思和他差不多,好像在郁南面前,他的智商和情商急剧降到了三岁。   两人都明白,这样的争执,已经完完全全越了界。   两人默契地沉默着,似乎再等待一个医生或者护士进来打破沉默。   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好心人。   楚究硬邦邦道:“我的意思是,没去花天酒地就好,对身体也好,没别的意思。”   大老板搬来了台阶示了弱,郁南当然不能再端着,结束现在这种奇怪的氛围,让它恢复到成年人之间那种客气礼貌才是正经事。   郁南也硬邦邦回答:“谢谢老板关心,我也是口不择言,您别放在心上。”   楚究已经恢复到冷漠疏离的状态,仿佛刚才失去分寸的只是他身体里面隐藏的一种人格。   楚究:“今年年底职工代表大会,会讨论涨工资的问题,你可以参与。”   郁南重装打工人的灵魂,几乎不过脑子应付:“老板英明。”   “这两天你可以休假休息,恢复后正常上班。”   “谢谢老板,但我可以去上班。”   “换纱布去医院。”   “嗯,好的。”   “十一月十一日晚上七点,我母亲邀请你去丹枫宫吃饭。”   郁南再次不过脑子应付:“好,可以。”   郁南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自己答应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十一月十一日,不就是明天吗。   郁南感觉像扑通一声掉进了个大坑。   郁南顿了顿,吃了哑巴亏一般,背过身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把楚究当成空气。   楚究也有当空气的觉悟,安安静静在站着,若不是他存在感太强烈,郁南都以为他走了。   半晌后,郁南收拾好东西,整理了下情绪,转过身面对楚究。   楚究冷不丁开口:“还有。”   郁南职业微笑:“怎么了老板?”   楚究:“其实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有没有怀孕,我都不想让你睡别人。”   郁南笑容一僵,抿了下唇,下意识小声解释,“我也没想过睡别人。”   郁南一大早就高强度输出,脑子里已经空了,而后后脑勺莫名其妙挨了一棒,更加晕晕乎乎,加上被楚究带进了沟里,现在整个脑子接近罢工。   直到看到楚究弯起的嘴角,才觉得自己不仅掉进了楚究这个大沟里,还翻了船。   都怪楚究总爱冷不丁。   他木着一张脸,僵硬地往外走,连收拾好的药袋子都忘了拿。   *   郁南挨了一棒,脑袋晕晕乎乎的,回到家门口时碰到了房东。   房东:“小伙子,坐宾利车回来的?”   郁南回过神:“哦,我们老板的车,顺路。”   “房子找到了没啊?租不到没关系,续租我的,我再给你降50块钱,2850一个月,怎么样?”   郁南笑了下:“谢谢哥,找好了,我周末搬家。”   房东笑容全无,冷着脸道,“合同是到星期六,星期六之前搬。”   郁南:“好勒。”   郁南找的新公寓离这里不远,是成济大学教师公寓,房子有些年头了,但小区干净整洁,租金也比这里少了一半。   虽是皮外伤,但伤在后脑勺,再加上孕吐实在严重,郁南整个人精疲力尽,刚趴到床上休息一会儿,手机就叮地响起来了。   大多都是旁敲侧击八卦他跟周亚兰的关系的,郁南没打算回复,看到了通讯列表里的好友申请。   楚究申请加他为好友,验证信息十分阴阳怪气。   【郁总乃旷世奇才,需要本人学古人三顾茅庐?】   所以他再次删除老板好友之后又再次被老板抓包,还用典故来内涵他。   郁南同意了,同时也回了消息。   【不是旷世奇才,是庙小容不下大佛。】   验证信息刚发过去,楚究立刻给他发了微信,这反馈速度,跟一直盯着手机等着他同意似的。   【容不下什么大。】   郁南被他这几个字弄得莫名其妙,发了个问号过去。   楚究把他回复的验证信息拉了下来。   他明明写的是庙小容不下大佛,佛字呢?哪儿去了?   不出郁南所料,楚大董事长的名言又再一次冒了出来。   楚究:【郁秘书,你一天到晚都在回想什么。】   楚究不说还好,一说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情不自禁跑出来。   好像那天晚上,他疼的时候确实说了楚究太大了容不下,让他轻点……   这些细节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楚究似乎每一分每一秒发生了什么事都记得,然后还有意无意地挖出死去的记忆攻击他。   再加上方才他在医院自己的解释,郁南更尴尬了。   他不理会,退出微信,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只有忙碌,才能忘记尴尬。   他整理衣柜的时候看到那套有价无市的天价西装,他转过去的钱楚究没有收,退回来了。   他没把西装收起来,光棍节的时候还要去赴周玉荷的约,穿这身去应该合适,收起来会皱的吧。   回想起来,他答应赴约太草率,越想越觉得是楚究精准挖坑,他精准掉进去了。   不过去赴约也好,让周玉荷把这个人情还了也舒坦,不然总是惦记着,他跟楚究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总是被她惦记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收拾,一下午就过去了,郁南精疲力尽,四仰八叉往床上倒。   但他忘记了自己后脑勺开了瓢,脑袋一着床伤口立即痛得他眼冒金星,差点都看到了黑白无常。   床单沾上了血迹,他手一摸,纱布有点湿了,医生说了如果出血了就要及时更换纱布。   郁南打开药盒子准备换药的时候,才发现他手上的角度有点刁钻,一个人不太好操作。   正在他准备放弃到附近诊所让医生帮忙时,敲门声响了,郁南打开,是两个人。   一个提着药箱,一个提着饭包。   郁南:“你们好,你们找哪位?”   提药箱的开口了,“请问是郁南郁先生吗?”   郁南点了点头,“我是。”   提药箱的:“我是楚家家庭护理师。”   提饭包的:“我是楚家厨师。”   提药箱的:“楚先生吩咐,这段时间定期给您换药。”   提饭包的:“楚先生交代,要保证营养让您早日康复。”   提药箱的:“楚先生说如果您说不接受,就会扣我们工资,如果我们完成任务,就有奖金。”   提饭包的:“且奖金丰厚。”   郁南:“……”某些人还挺会道德绑架,相当会拿捏他的软肋。   两人像说相声一样说了一通,郁南还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排面,但人都来了郁南总不能把人轰出去,“那请进。”   护理师手法娴熟帮郁南换药,厨师拿出饭包里的饭菜,郁南换完药刚好可以吃饭。   两人办事很利落,不出十分钟,就和郁南告别,“谢谢郁先生配合。”   郁南笑着朝他们点了下头:“您的手法很专业,饭菜也一定很可口,我会跟楚总反馈,感谢你们亲自跑一趟,再见。”   饭菜很丰盛,三菜一汤,保温餐具包着,都还热乎。   本来今晚郁南是打算吃麻辣烫对付的,不料竟吃到了可口饭菜。   郁南拍了个照片,发给了楚究,想说不要这么麻烦,可好意都已经接受了,再说拒绝的话就是矫情。   郁南:【谢谢老板。】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饭很好吃,护理师手法也很专业。】   往上翻才看到楚究中午的时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三个短视频和一个购物链接。   还撤回了一条消息,不知道撤回了什么。   某些人还真是喜欢撤回消息。   #头部伤口护理注意事项#   #加速伤口恢复的方法#   购物链接是:防水浴帽透气不勒人头部伤口护理神器。   郁南勾了勾唇。   【以上收到,可老板您撤回了什么重大指示?】   很快,楚究又发过来一个小视频。   #快速缓解孕吐的十个小妙招#   接着是一条消息。   【浴帽我买了,你不用买,上班带给你。】   接而又发过来一张订单截图。   郁南还蛮感动。   可楚究买的这个浴帽是粉红色的。   郁南忍俊不禁,觉得好笑的同时,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一种被人惦记和在乎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温暖,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得意,像深埋在土壤里的种子终于发了芽,本想昂着头颅和世界对抗,可春风一摇,芽尖却忍不住跟着摆。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周五楚究出了一整天的外勤,郁南本想去上班,楚究说他后脑勺贴着纱布去上班,十分影响市容,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一养,还说如果养不好,去丹枫宫吃饭的时候,周玉荷看到了会担心。   郁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性子暴露得那么彻底,让楚究随随便便就拿捏了。   不过老板让带薪放假还身残志坚地去上班,他虽然最近被楚究蛊惑得有点傻,但还不至于这么傻。   楚家的护理师和厨师一天来他这儿三趟,其实他这个小破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加上他们无微不至照顾,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晚上要去楚究家吃饭,为了不让周玉荷担心,郁南让护理师把纱布换成了创可贴,还特地去理发店接了个假发片,把创可贴遮住了。   郁南本想自己打车过去,但楚究说顺路,就开着宾利车到水晶湾楼下等着。   郁南拿上给小狗勾的两件小毛衣下了楼。   郁南会勾毛衣,要不是楚究临时告诉他去做客,他有多一点的时间,还可以勾得好看些。   登门拜访,总归不能空手去,但像这样的大豪门什么都不缺,看的过眼的礼物郁南也买不起,只好发挥专长,给子孙和满堂织毛衣了。   郁南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就下了楼,楼里住着不少公司员工,当然认得楚究的车,人来人往的这辆大宾利就成了显眼包。   郁南边等电梯边给他发消息。   【你要不到路口等我?】   【路口不让停车。】   【我快下来了,不会让你等好久,你去路口吧!】   但楚究非常固执,给他发了一张交警执勤的照片。   郁南无奈,只好上电梯,碰到他的同事看到他这么光鲜亮丽地出门,都热情打招呼,“郁秘书,约会呢。”   “没有,有事出去一趟。”   “这行头,不是约会就是见丈母娘啊。”   郁南心想就你最懂,你最精通八卦之术,但表面保持得体微笑:“真不是,有应酬。”   “和老板一起去吗?我刚看到老板的车了,那快去吧,照顾好老板。”   郁南没有正面回答:“我先走了,再见。”   应付完同事,郁南到了一楼,上了楚究的车。   楚究打量了他一眼,“拾掇得这么帅。”   郁南笑了下,照单全收,“谢谢老板夸奖。”   这笑容有点晃眼,楚究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看了眼郁南手里的袋子,“袋子里是什么?”   郁南:“一点小礼物,给子孙和满堂的。”   楚究皱了下眉:“给狗的?”   郁南心想给人的他也买不起啊,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两件小毛衣,笑着跟楚究炫耀:“怎么样?好看吗?”   楚究瞟了眼,毛衣是纯色,一件是粉蓝色,一件是牛油果色,线头平整,用的是毛茸茸的线,织出来也毛茸茸的。   由于这两条狗有寓意,楚究向来不太喜欢它们,现在更不喜欢了,便皮笑肉不笑道:“好看。”   郁南:“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还可以织得更好看,今天一天织出来的,只能织纯色的,花样有点少了,有时间再织两朵小花更好看。”   楚究:“你亲手织的?”   郁南:“对啊,大概回忆了下子孙和满堂的体型织的,也不知道它们长胖了没有。”   楚究启动车子,郁南连忙收起小衣服,谨慎道:“你好好开车,好好看路。”   楚究收回眼神,嗤了声:“狗有毛穿什么毛衣,还不如给我织双手套。”   真是两条讨厌的小狗。   郁南一度怀疑楚究这两条狗是领养的,“你不喜欢子孙和满堂啊?”   楚究:“……”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在后半句么。   郁南笑着打趣:“是他们的名字让你觉得有压力了么?”   楚究脱口而出:“我有什么压力,我也有孩子……”   郁南:“……”   话题转了个大弯,竟转到了这上面来。   这么多天,楚究都在有意无意提及这个孩子,在试探他的态度。   其实郁南也没想明白,对于孩子,郁南也在要和不要之间反复横跳,做什么决定都下不了决心。   郁南半开玩笑:“我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这么确定孩子是你的?”   郁南觉得很好笑,犹记得那天在张鹏的诊所里,他也这么挤兑楚究,当时楚究冷着脸走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此时,楚究无所谓笑笑,“当然是我的。”   郁南:“你怎么知道?”   “你猜。”   “……”猜你大爷的。   “告诉你也无妨,想不想知道?”楚究四平八稳地开车,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郁南无所谓道:“你想说我就听吧。”   楚究的语气比他更无所谓:“那天晚上你快晕厥求我快点的时候,跟我说只有过我一个男人。”   “……”   楚究慢条斯理:“还说如果不是,天打雷劈。”   楚大董事长又拿那天晚上的事出来骚了,其实那天晚上郁南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但在楚大董事长不停地复习下,现在也还原了个大概。   好在他现在脸皮也越来越厚了,能游刃有余应付楚大董事长的骚操作。   郁南啧了声,“想必您也听说过。”   楚究:“听说过什么?你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孩子,我的孩子不一定是我的孩子?”   郁南摇了摇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发誓,啥也不是。”   但楚究没理会他的挑衅,懒洋洋道:“那种时候你恐怕没有心思撒谎。”   骚不过,郁南只好下猛药了。   郁南瞟了他一眼:“老板,你该不会对我动真情了吧?所以总是惦记这些乱七八糟事。”   正好红灯,楚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淡,郁南没看出有什么情绪,郁南并不想跟他对视,但收回视线很丢脸,就梗着脖子瞪回去。   楚究看着他说:“你倒是说过要得到我的心。”   楚究没白白比他多吃十年的饭,学会了四两拨千斤。   但如果没有几分推拉的本事,郁南也就白当了那么多年的海王。   郁南一直不想像对待那些鱼一样对待楚究,毕竟楚究不是那类人。   但现在楚究真把他惹毛了。   是他主动当鱼,就不能怪他海。   郁南开始不走肾也不走心地撩:“那得到了吗?”   楚究似乎也在有样学样:“得到了。”   郁南脸皮扔在地上不要了,“肯定得到了,现在不就是带我去见家长了么。”   楚究并不恼,而是好脾气地说:“你说是就是。”   郁南:“那婚房婚车婚戒定金彩礼都得有,但我一分都不出的。”   楚究好脾气回应:“该有的都有。”   “……”   这个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搞得郁南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在原地自闭。   再聊下去,该聊到小孩跟谁姓,上公立幼儿园还是私立,学什么特长,长大了考不考研了。   两人口不对心各怀鬼胎一路无话,一直到了楚家大别墅丹枫宫。   郁南其实没什么去别人家做客的经验,松了两遍领带之后楚究敲了敲车窗,他才下车。   楚究看着郁南僵硬的背脊,手掌扣了下他的后脑勺轻拍了拍,“别紧张,我妈那么喜欢你。”   “我没有紧张。”   “都快顺拐了还不紧张。”   “我也没顺拐。”   “不紧张那是不自在?”   “没有不自在。”   “也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里两个胖娃娃,可能会更自在。”   郁南被他生硬的冷笑话给逗乐了,“醒醒,那是回娘家才有的待遇。”   “那你现在是去哪里?婆家?”   “……”   插科打诨间,郁南倒不是那么紧张了,两人穿过了院前花园,来到了别墅大门口。   进门前,楚究沉了一口气说:“你不自在也没事,我一会儿可能比你更不自在。”   郁南有点讶异,楚大董事长一向运筹帷幄左右逢源,很少露怯,没想到今日却冷不丁又示了弱。   哪有回到自己家还不自在的道理,楚究为了安慰他竟把自己也搭进来了,还蛮真诚,那他就勉为其难放松一下吧。   楚究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无论等会发生什么,你就安心吃饭,好吃的应该还挺多。”   “谁说我不自在的,不存在。”   楚究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和颈后潮湿的发尾,沉默了下说:“算加班,给加班费。”   郁南立刻精神抖擞了,他紧了紧领带,连眼神都坚定了:“好。”   说到底还是敌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老板最了解打工人。   楚究:“……”掉钱眼儿里了。   两人推开门,郁南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楚究家豪华得可以闪瞎他的双眼,但身临其境还是小小惊讶了下。   怪不得叫丹枫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了20世纪的欧洲宫殿。   别墅餐厅的长餐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周玉荷坐在主座上,餐桌最上侧还空着两个座位是留给他们的,剩下还有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们。   郁南收回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挂上职业微笑开始营业。   周玉荷看到他们,连忙站起来笑着迎过来,“你们回来啦,快过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了起来,郁南终于有点明白刚才楚究说的不自在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上朝还是吃饭啊。   郁南笑着回应:“周阿姨您好。”   “快过来坐。”   两人走过去落了座,站着的人也才坐了下来,笑着扫了眼餐桌旁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前段时间被楚究踢出市场部的堂叔楚先贤,还有他两个儿子楚城和楚平。   楚城和楚平的太太怀里分别抱着一个婴儿,膝下还分别有两个儿子,一个大概七八岁,一个大概三四岁。   郁南一眼能看见他们,一来是他们和楚究的冲突,二来是他们的臭脸,三来是他们的人丁是真的兴旺,一排餐桌被他们占了一大半。   楚先贤碰了下身边的七八岁小孙子,小孙子立刻领悟了,大喊起来,“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开饭,我都等了好久了,肚子饿死了,楚伯伯每次都要大家等这么久,下次我再也不来了,哼!”   郁南反应了下,才回过神来这个小屁孩说的楚伯伯,说的是楚究。   好老的一个称呼。   小孩子一嚷嚷,怀里两个婴儿吓醒了,立刻嗷嗷大哭,两个妈妈赶紧站起来哄,楚先贤立刻训斥嚷嚷的孙子,孙子见状,嚎啕大哭,另一个四岁的孙子看到哥哥哭了,也跟着哭起来。   顿时,六个孩子歇斯底里,八个大人手忙脚乱,一时间场面像珍珠项链断了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变得十分混乱。   郁南:哇哦,有备而来,刺激。   怪不得楚究会说他不自然。   周玉荷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而楚究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周玉荷看向郁南,神色抱歉:“不好意思啊郁南,让你看笑话了。”   郁南摇了摇头,宽慰笑笑:“小孩子不懂事,正常的。”   郁南当然看得出来是楚先贤一家故意作妖,但他是客人,不好插手主人家的事,也只好冷眼看闹剧。   场面混乱了快十分钟,襁褓里的婴儿含了奶瓶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子也逐渐安静了,气氛顿时回归到一种接近诡异的平静。   周玉荷也冷着脸看着这一家子。   楚先贤的太太先出来打圆场,“对不起啊大嫂,小究,小孩子不懂事,等久了肚子饿了就闹腾,你们别忘心里去。”   人家虽然口口声声道歉,但暗地里是在指责楚究来晚了。   既然有人打了圆场,周玉荷也要象征性地批评楚究:“早就下班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郁南本来解释楚究是去接他才迟了,但楚先贤立刻接过话,阴阳怪气道:“楚大董事长哪次不是让我们望眼欲穿,也是,董事长时间宝贵,我们时间不值钱,等等也无妨。”   郁南可没想到,登门拜访吃个饭,没想到还吃到了八卦,他悄咪咪地看了眼楚究,看他是不是有点尴尬。   楚究坐如钟,慢条斯理吃东西,似这些闹剧和他无关,一点都不尴尬。   既然楚究不尴尬,而且进门前楚究还特地嘱咐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好好吃东西,楚究意料到会发生这些事,还带他回来吃饭,也就是说楚究是允许他吃瓜的。   楚究面前正好有个果盘,他贴心地拿起一块切好了的哈密瓜放进郁南的碗里。   郁南:“?”   楚究低声说:“吃瓜。”   郁南无语:“……”   郁南心领神会,放松身心安安心心吃瓜。   周玉荷冷冷地看向楚先贤,事先已经警告过他不要闹事,楚先贤嬉皮笑脸答应,看来他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楚究的爸爸去世的时候,叫她好好维持楚家,这些人是爱人的一奶同胞,周玉荷忍了他们大半辈子,也是看在已故挚爱的面子上。   楚先贤吞了一口气,安静下来,气氛归于平静,男人们不斗了,就轮到女人来活跃气氛,楚先贤的太太站了起来,朝郁南举杯:“你就是小郁吧,感谢你救了我嫂子。”   郁南刚想站起来,却被楚究拽住了手腕让他坐着。   郁南刚要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楚究手快一些先拿过去,拿了个空杯子给他,再给他倒了杯鲜榨的果汁。   这一系列操作做下来,楚太太已经站了半晌,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尴尬。   楚究淡然道:“抱歉,他喝不了酒。”   楚太太绿着脸把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郁南就举了个杯意思意思。   楚先贤也举杯站了起来,“郁秘书不仅心地善良,工作还出色,临危不乱,上次有人在公司门口讨伐,三两下就摆平了,乖乖,两三百人在公司门口聚众,这么大的场面,楚氏成立以来都没有过吧,真是丢脸,还好公关部及时反应,不然外界都要以为楚氏管理不当,楚氏要出丑了,来,郁秘书,我敬你一杯。”   郁南总算明白了,楚先贤表面是在夸他,其实在暗讽楚究没能力,想让楚究丢人。   估计是对楚究把他下放到没什么实权的部门当个小经理怀恨在心。   而且这个小经理还是二把手,副的。   周玉荷皱着眉看向楚究。   楚究点了下头,凑过去轻生对周玉荷说:“对,他在秘书办,是我的秘书。”   周玉荷愣了半晌,咬牙切齿:“你真是翅膀硬了。”   楚究:“是。”   郁南:“……”   郁南这个小马甲掉得猝不及防,不过掉马甲是迟早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吧。   但现在不是处理这个事的时候。   郁南站起来,笑着朝他举杯,不卑不亢看着楚先贤,“楚副经理过奖了。”   楚究挑了下眉。   某些人一开口就已经绝杀,这声称呼,直接让楚先贤的脸色肉眼可见冷了下来。   郁南:“楚氏这几年在董事长带领下越发蓬勃发展,人才济济,董事长随便抽个人都能摆平,我只是恰好路过所以出手了,再说也没有楚副经理说的那么夸张,老百姓爱凑热闹,但都是好人,不会夸大其词胡说八道,请楚副经理放心,楚氏不会出丑的。”   郁南抬了下杯,喝了口果汁后坐了下来。   楚先贤的脸色又黑又绿,相当五彩斑斓。   周玉荷对郁南无条件信任,他说没事,她就信了。   周玉荷举杯对郁南说:“今天正好是楚究的生日,大家一起聚一聚,请你来一起吃个饭,来,阿姨敬你。”   郁南愣了下,今天居然是楚究的生日?   他瞥了眼楚究,他仍是冷漠疏离的样子,似乎这一切和他无关。   就在这一瞬间,郁南知道了楚究叫他来家里吃饭的目的,也知道刚才楚究说的不自在是真的。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日过成这个死样子,而且这只是戏的开端。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需要一个替他说话的人。   他需要一个人,替他说出他不方便说出来的话。   周玉荷又说一遍:“郁南,我敬你。”   郁南回过神,连忙拿过周玉荷的酒杯,拿起了空酒杯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您保重身体,还是喝这个吧。”   周玉荷接过,跟他碰了个杯,还没来得及喝下去,楚先贤又开口了,“嫂子确实要保重身体,楚究都还没有成家,您都还没抱上孙子呢。”   刚才被楚究将了一军的楚太太也出来呛人:“也是,楚究比楚城还要大两岁呢,过完这个生日就三十二周岁了,开始33岁了,是要抓紧。”   楚先贤:“嫂子,要不你就同意左星河进楚家门算了,楚究一往情深随他爸,你总归不能像爸当年反对你跟大哥一样反对楚究和左星河啊。”   提到左星河,郁南挑了下眉,下意识看向楚究,楚究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没有对左星河一往情深的感觉。   周玉荷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她不是出身豪门,楚家当时反对他俩在一起,可她老公硬是要娶她进门,她生完楚究之后就大出血,不得不摘掉子宫,她不能生育之后楚家人怂恿她老公跟她离婚再娶,但她老公死活不愿意。   楚先贤说起左星河,无非是说她过河拆桥。   楚究和左星河一起长大,楚究小时候经常去左星河家里玩,大家都以为两人将来会是一对,可周玉荷却死活不同意,理由就是两人不合适。   其实左星河和楚究再适合不过了,左星河出生书香门第,祖辈从商,父母是高校教授,算是门当户对,而左星河是大提琴家,楚究是商业翘楚,一个是浪漫的艺术家,一个是理智的商界天才,十分互补,琴瑟和鸣。   但周玉荷一口咬定不合适。   周玉荷不喜欢左星河,无非自私二字,左星河特别善用身边的人最大限度地利己,也善用无辜和撒娇逃避责任,把身边的人都当成垫脚石,若遇到更好的,他便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这样的人没什么错,但不适合楚究。   她这个儿子,像他爸,一旦动心,就会用情至深,左星河不值得付诸深情。   周玉荷脸冷下来,“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操心了,今天我有客人在,你们一定要这么闹?”   唯一的客人郁南有点无语,但并不尴尬,他旧瓜刚吃完,楚究立刻给他添新瓜,还悄声对他说这种更甜。   楚先贤则像一条疯了的狗似的,就是诚心来搅局的,“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啊,楚究不趁着年轻结婚生子,万一跟他爸一样中年有什么不测,整个楚氏不就又落到了外人的手里?外人再养出个白眼狼,把我们老楚家的人全赶出楚氏,那才完蛋。”   郁南吃瓜的动作停了下,看向楚究,理了理,外人应该说的是周玉荷,白眼狼说的是楚究,老楚家人应该指的是前阵子被楚究下掉的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楚究凑进他的耳边低声问:“瓜不好吃?”   郁南也很小声问:“他刚才是在咒你中年不测?”   楚究点了点头,“好像是,我爸走的时候36岁,算起来我也没几年了。”   郁南:“那你不骂他?”   楚究轻轻摇头:“骂不过。”   郁南心想怼人这事儿他特别在行,“我想帮你,但我到你家里来吵架,好像不礼貌。”   楚究:“那就让他咒我呗,没关系。”   郁南:“罢了,我本来也没什么素质,但你会给我绩效打A吗?”   “给。”   “算了,不用了,就算小哥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郁南吃完最后一口瓜,抬起头准备应战。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周玉荷已经气得印堂发黑,楚家其他人看好戏根本不吱声,周玉荷只好冷声下逐客令,“这饭恐怕你们是吃不下了,你们先回吧。”   楚先贤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我都被赶出公司了,楚城和楚平也被下放到子公司打杂,这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我们不在这儿吃饭上哪儿吃去啊大嫂子?”   周玉荷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本来今天楚究生日,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也跟其他楚家人说了不用过来,起初都答应得好好的,但今日楚家其他太太跟约好了一样,早早就来到丹枫宫,说帮忙准备楚究的生日宴。   周玉荷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她不想把气氛搞得太难看,让郁南太过难堪。   还好楚究不停投喂,郁南也吃得津津有味,两人时不时窃窃私语,沉浸在他们的小世界里,没理会太多。   一般家里有这种争执时,楚究就这么油盐不进,任他们乱舞。   周玉荷收回眼神刚想怼回去,忽然听到噗嗤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冷笑,所有人都看过来,才发现冷笑是郁南发出来的。   郁南捂着嘴忍着笑说:“抱歉,楚副经理太好笑了,没忍住。”   楚先贤终于绷不住:“别叫我楚副经理。”   郁南开口:“哦,那楚董事,我前段时间去财务办事,您挪用的3500万公款没还呢,可把财务部的同事给愁坏了,这账没法做呀,还有楚氏三季度的分红也都到账了,可你家里却穷得揭不开锅,楚太太要不要查查楚董事把钱用在哪里了?”   丑事被拿到台面上来讲,还是被公司的普通员工讲,楚先贤颜面尽失,冷冷道:“这里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好好当你的座上宾,我们一家人,还轮不到你来离间。”   郁南:“我没说你楚家的事,我说的是公司的事,你挪用的3500万有我一份心血在里面的,正因为挪用公款,你才会被赶出市场部,董事长念点亲情,为了不让你去坐牢,私房钱都拿出来替你垫付了,你怎么还抱怨啊?从小到大你给董事长的压岁钱够不够这个数呢,不够的话你打不打算还钱?你如果老是这样死不悔改,董事长又念亲情,你挪他补,要以后楚董事长结婚了,他老婆知道他用私房钱补贴叔叔,不得闹离婚?到时候你负责?”   郁南用最平和的语气说最诛心的话,不咄咄逼人但却让人觉得步步紧逼。   楚究挑了下眉,某些人专挑人的痛点戳,楚太太全职多年,最害怕背叛,周玉荷最关心他的婚姻,他婚还没结直接说到了离婚,某些人一上来下足了猛药。   楚先贤气得五官扭曲,满脸通红,站起来指着郁南的鼻子骂,“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撒野,哦,你是楚究的秘书,你当然替他说话,是楚究请你来污蔑我的吧。”   郁南淡然道:“我是在替他说话,但我并没有污蔑你啊,账在财务部,想看可以去申请。”   周玉荷相信郁南,更没想到楚先贤居然敢做出这种挪用公款的事,气得站起来骂他:“楚先贤!你居然挪用公款你怎么可以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楚家这点家业你要败光是不是?”   楚先贤也气得拍桌对她吼:“楚家的家业?说得好听,楚家的家业现在全都落到你家手里了,现在公司的重要岗关键岗有哪个岗是楚家人?全被楚大董事长踢走了!”   这话说得正中楚家其他人的心,就有人出来搭腔了,“这点楚究做得是有点过分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楚家人,产业是祖上留下来的,是大家的,不能把大家全都踢到外围,自己一家独大。”   “就是,现在核心岗位全都是外人,姓楚的是一个都没有了。”   “我侄子前段时间也被开了,还跟我抱怨呢,原来楚家人都容不下,哪能容外姓人。”   周玉荷秉着不偏听偏信的选择,想听楚究怎么说。   而楚究仿佛没听见,指着瓜盘低声问郁南:“还吃瓜吗?”   郁南:“吃。”   楚究又帮他拿了一块黄金瓜。   郁南安静吃瓜,楚究看他吃瓜,完全不理会别人发疯。   周玉荷:“……”   楚先贤骂完还不解气,转过头指着楚究骂:“你霸那么多家产有什么用,过了这个生日就33了,别跟你爸一样36就撒手人寰了,还有三年的时间,你就使劲霸着吧,我看你死了能不能带走,哦,还痴恋左星河那个不会下蛋的公鸡,带不走也没人继承了,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这四个字直击周玉荷痛处,周玉荷气得浑身发抖,正要爆发时,手被人拽住了,她转过头,是郁南在拉住她。   郁南超她甜甜一笑,拿起一片哈密瓜放在她碟子里,挑了下眉:“周阿姨,安静吃瓜。”   没等周玉荷回过神,郁南蹭地站起来,朝着楚先贤抬了抬下巴,“喂,你说董事长霸家,是持股没给你们分红还是没给你们发工资?为什么把你们踢出核心岗你们心里是真的没一点数吗?一个个在其位不谋其事,你看市场部之前被你嚯嚯成什么样了?要业绩没业绩,要业务没业务,欧洲那边业务推广,是你们部门该干的事,确让董事长带着李助理去干,挖坑等着别人帮你们填,你倒好,泡杯茶坐在办公室里挪用公款,这就罢了啥也干不好,害得整个部门的职工跟着你拿绩效C,除去高管和董事,楚氏平均工资一万八,而你部门职工月薪不过万,就是你的主要业绩。”   “公司是你楚家的,但也是大家的,有抱负的要大展宏图发光发热,没抱负的挣点钱安稳过日子,你们倒好,没金刚钻还非要揽瓷器活,干的全是中饱私囊的烂事,拿着分红还吃里扒外,一将不才累死三军,本事没有就爱刷存在感,把底下人累得没抱负没脾气只剩怨气,员工到外头不光说你,还说楚氏小作坊,用的都是自己的亲戚,还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呢,啥也不是。”   楚先贤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比他能骂的,骂得他脑子嗡嗡响,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去反驳。   楚究很贴心地倒了一杯凉白开放在郁南前面,郁南喝了一口后继续说:“你不仅能力一般般,素质也让人不敢恭维,人家生日请你来吃饭,你以怨报德有何居心?一个个不要脸的阴阳怪气,还说别人白眼狼,你们才白眼狼,断子绝孙?我们董事长年富力强,只要他愿意,想给他生孩子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家冲走,我们董事长只是洁身自好用情专一,这么可贵的品质居然被你说成断子绝孙?拜托,男人都能生孩子的时代,要断子绝孙真不太容易,董事长这基因,生一个顶你家生五个,也不需要赶早拼数量。”   “还有,老董事长虽然只活了36岁,他的一生虽短暂但辉煌,一生清清白白顶天立地,他担任董事长的时候企业正在转型,你们想着卖掉拿钱的时候他想着拓宽业务,凭一己之力帮企业过难关,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职工的事,他的战略眼光还编入了高校教材,他走了那么久,公司里的元老都还念着他的好,说起他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在夸他,如果他还活到现在,轮到你们在这儿欺负人?而你呢?只让人记得挪用了3500万的公款,你的一生却又臭又长,有什么用呢?人家墓碑常年干干净净都是鲜花,你怕是坟头长草都没人给你拔,嘴巴放干净点吧,算是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积点德,小心报应在自己身上。”   周玉荷听到郁南替亡夫说话,心头一酸。   郁南逐字逐句数落完了,根本就不给人反击的机会,就开始给人派活:“周阿姨,他们不是来吃饭的,让他们回家自己做饭吃,咱不伺候这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把别人的客气当成福气,得寸进尺惯了都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   周玉荷接到任务开始干活,黑着脸说:“你们现在都回去,公司的事我依法查处,如果有违规,该收回的股份都收回来!”   听到要依法追究收回股份,楚先贤彻底疯了,怒扫餐桌上的杯盘,抓着一个酒瓶就往郁南抡过去。   楚先贤还骂骂咧咧,“果然是个外人,外人养的白眼狼,宁愿相信个外人,不信楚家人。”   众人一阵惊呼,郁南下意识抱头躲,却被楚究一拉,整个人躲进了他怀里,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郁南眼前一黑,只听见咣当一声后,伴着葡萄酒浓稠的气息,从楚究的胸腔里传来一声闷哼。   *   楚究在自己的生日家宴上,让自己的后脑勺开了瓢,还非常不幸地轻微脑震荡,人缝了五针之后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点滴。   楚究被砸之后踉跄了一小步,重量压在郁南身上,郁南勉强托着他站稳,酒瓶摔到大理石瓷砖上四分五裂,孩子喊着“好多血”崩溃大哭,众人尖叫怒吼,还有周玉荷清脆的巴掌声和震耳欲聋的一声“都给我滚蛋”。   周玉荷吞了速效救心丸后佣人在家照顾,郁南不理会这混乱的场面,让人赶紧拿来药箱,他沉着脸给楚究简单包扎止血后,一把把楚究背到了背上,在混乱中冲出人群,而后直奔车库。   楚究头晕目眩:“我能自己走。”   郁南冷声呵斥:“闭嘴。”   楚究:“你会流产,流产很痛。”   郁南:“管好你自己。”   楚家的管家也很有眼力见,跟上去直接开车到了医院。   医生一阵忙碌之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郁南坐在病床旁抿着唇皱着眉低头刷手机,他这眉头,从楚家别墅出来后都没舒展过。   楚究一直在看他,郁南偶尔瞟向他,然后忒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几天前是他脑袋开了瓢,楚究看着,现在是楚究开了瓢,他看着,谁能想到脑袋开花还能轮流来呢。   郁南忍不住吐槽:“你们家真奇葩。”   楚究没反驳:“是啊,丹枫宫就是一座牢笼。”   郁南抿了抿唇不说话,有亲人的房子应该叫做家,他不知道楚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把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说成是牢笼。   郁南忽然萌生出一种,如果楚究不够聪明,估计都活不到现在的感觉。   郁南:“你家从小到大都这样?”   楚究想了想说:“我爸去世后是这样的。”   郁南很无语,“你这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你怎么活到现在的,还不如我们福利院呢。”   楚究笑了笑说:“足够聪明,不然早就死了吧。”   郁南愣了愣,呵呵干笑两声不说话。   楚究:“在生气?”   楚究是故意叫郁南来他的生日宴会的。   楚家的事他说再多,周玉荷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在周玉荷的观念里,楚家人团结一家亲才是对去世的父亲最好的交代。   周玉荷信任郁南,他想利用郁南在周玉荷面前揭开楚家的遮羞布,让周玉荷知道,她苦苦维护的楚氏一家其实已经四分五裂,只剩下表面和平罢了。   楚先贤只是个突破口,公司还有更烂的账,他若要连根拔起,必须要说服周玉荷。   郁南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他的用意。   楚究在打算这个事情的时候,意料到楚先贤会挑事,意料到郁南会出头,也意料到楚先贤会发疯,甚至意料到会见血,也想好了怎么护他周全,怎么补偿他。   但唯独没意料到自己会替郁南挡下这个飞过来的酒瓶。   亏欠也好,愧疚也罢,他不想看到郁南受伤,就像看那天的录像回放时,郁南被人用石头砸后脑勺时,他的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而现在,他不想让郁南生气,甚至有点后悔利用郁南做这件事。   一直以来,他为了达到目的会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如今在郁南身上开始动摇了。   郁南确实知道楚究叫他去吃饭的用意,也确实很生气,但并不是楚究认为的那样。   他觉得他自己是可以躲过那个酒瓶的,楚究这么扑过来实属没必要,白白受了伤不说,他还得留在这里照顾,明天一大早他还要搬家呢,累死他算了。   最关键的是,郁南不喜欢别人因为他受伤,他孑然一身惯了,不太习惯和别人有太多的纠葛,也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如果别人对他好,他往往不知道怎么回报才妥当。   郁南阴阳怪气道:“我一个打工的哪里敢生大老板的气,大老板可是帮我挡了酒瓶子呢。”   楚究笑了,“你就这么确定能躲得过那个酒瓶?你即使抱头蹲下来,那个酒瓶子落下来的时候,也会砸到你的脑袋上。”   郁南忍不住呛他:“那也是砸我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究第一次尝到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滋味,他也搞不清楚郁南的气从哪里来,向来都是别人看他的臭脸,这会儿他看郁南的臭脸是看了个够。   楚究:“我不会让你赔医药费,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郁南杠回去,“那你也砸我一酒瓶子吧,我没钱赔你。”   楚究:“……”思维惊奇。   郁南:“叫我来吃这么大的瓜,就不怕我透露给媒体么?向来齐心协力的楚家其实已经四分五裂,一盘散沙,这个标题怎么样?”   楚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还不够,我为了保护某人被砸的事情还没说,某人不说是谁,让他们猜。”   郁南直接气笑了,继续呛人:“我伤口都好了,这回你买的那个粉色小浴帽可以留着自己用了。”   “……”   郁南的脸色始终阴沉,楚究不想看到这张臭脸,目光下移,就看到了郁南白皙的脖子。   刚才郁南背着他的时候,他头枕在郁南的肩膀上,视线正好落在了郁南的脖子上。   郁南的皮肤很白,也很薄,身板不算太结实但力气还挺大,背着他跑的时候呼吸很急促,但步伐是平稳的,眼神是坚定的,和医生陈述事发经过的时候很冷静,伤口做过哪些处理也说得很详尽,甚至医生都夸他包扎得非常专业。   郁南救他母亲的时候,想必也是这种专注坚定的姿态,在对待生命时,他和平时的闲散滑头不一样,表现得很强势很果断,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务工作者。   楚究:“你学过急救?”   郁南刷手机的手指顿了下,接而若无其事往下滑,“急救是大学军训时必学课程。”   “就学这么点时间,能这么专业?”   “本人天赋异禀,学什么像什么。”   楚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给老板摆臭脸,你现在并不像一个秘书。”   郁南嗤了声,“现在是下班时间。”   “算加班。”   “不加!”   “……”他不屈不挠的打工人的灵魂到哪里去了。   郁南继续刷手机,他在查如果有人为他受伤要怎么感谢,网友的回答总是五花八门,有说送水果的,有说请吃饭的,有说伺候到出院的,还有人说在古代已经可以以身相许的。   见他眉头越锁越紧,楚究生平第一次有耐心想让某一个人开心,确切地说不想让他老是臭着一张脸。   楚究:“三倍加班费,加不加?”   楚究噎了一下,“加”字也变了声调,听起来像嫁不嫁。   郁南正好浏览到沙雕网友的神经病言论,别人都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了,你怎么的都应该以身相许了。   楚究的话听得他一激灵,“嫁不嫁?当然不嫁!想得美呢!”   楚究沉默了下,安静地看着郁南的眼睛,接而垂眸看向他手里的手机,咳了声,“你一天到晚在瞎看瞎想什么?”   郁南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收起手机,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该不会是说要嫁给我吧?”   郁南嗤了声,“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   楚究思考了下,“也行。”   郁南睨了他一眼,他现在算是摸透了楚究的脾性,越是逃避他就越上头,郁南笑了下,假装很认真地再算,“跟你结婚,再离婚,能分走一半的钱吗?”   楚究:“离能分一半,不离全给你,你怎么选?”   郁南:“……”   楚究:“而且补贴楚先贤的那些私房钱我都收回来之后上交,绝不留私房钱,每个月给点生活费就行,行不行啊郁总。”   郁南:“……”他和楚究之间真的越来越离谱了。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或许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离谱,郁南觉得他和楚究现在真的去结婚,也不算太离谱。   郁南:“不要肖想我了,没结果,我有慧根,以后是要出家的。”   楚究:“……”   冷静下来,郁南也不气了,只剩下些许懊恼和疑惑。   懊恼的是楚究根本不用凑上来帮他挡酒瓶子,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究突然开口:“关于今晚的事,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郁南噎住,不知道从何问起,心想当老板的多多少少是学过读心术的。   他有很多疑问,依楚究的能力和行事风格,不可能拿这些人没办法,为什么会任由他们这么嚣张呢。   周玉荷也曾是个事业型女强人,怎么会对这些人这么纵容呢。   楚氏很强大,也很庞大,但蛀虫太多了,迟早有一天也会坍塌。   郁南:“为什么。”   楚究:“我父母感情很好,他们排除万难,才能在一起。”   郁南:“听说了,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楚究笑了下,“你懂得还挺多。”   郁南:“以为我在秘书办这两个月白干呢,公司的创立发展史不得了解一下。”   楚究:“两个月?你不是在公司一年多了吗?”   楚究反复琢磨,两个月前,正好是他俩发生关系的时间。   郁南怔了怔,很快恢复常态,眨着大眼睛表现出强烈的求知欲:“情比金坚伉俪情深然后呢老板?”   楚究当然看出了他强行掩饰。   “我父亲的遗言是,管好楚氏,管好楚家,管好孩子,我父亲是她的执念,她这么多年,估计就是靠这个执念活着了,只要楚家能维持基本的和平,她对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丹枫宫以前住着几家人,我父亲喜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他们后来陆续搬走了,她还守在那里。”   楚究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若不细看,并看不出他眼底的自嘲。   郁南了然,所有疑惑豁然开朗。   原来丹枫宫之前住着这么多奇葩,怪不得说是牢笼。   周玉荷的软肋是亡夫,楚究的软肋是周玉荷。   感情是很难解释的东西,而老一辈人比较守旧,再精明的人都不太愿意撕破脸,是怕别人看了笑话,图个家和万事兴,不是旁人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郁南:“所以今天你让我帮你把这些事说出来,在周阿姨面前。”   楚究默了默,承认:“是。”   撕破了这虚伪的表面和平,楚究就无法回头了。   郁南沉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楚究的眼睛,“我不懂管理,但现在公司一定是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所以你才会这么做,如果你爸看到你受伤,会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才不会管什么一家人不一家人的,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所以去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你试着好好跟周阿姨沟通,她会理解你的。”   楚究轻笑一声,突然就释然了,“郁总说的对,可形势很复杂,不止楚先贤,郁总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郁南也笑了,“醒醒,你才是老板。”   楚究轻松地吐出一口气,他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不会轻易露短,这些事他对李信扬都不能轻易说出口,但却能轻松向郁南袒露,甚至没有压力,不会害怕背叛。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像周玉荷一样,无条件地信任郁南。   “那三千五百万,不是我的私房钱。”   “那是什么?拆东墙补西墙啊?”   楚究笑得惬意,“是楚城和楚平的私房钱。”   郁南:“?”离谱。   郁南都忍不住乐了,“他们是有什么把柄在你身上吗?”   “嗯,还不少。”   什么把柄值这么多钱呐!   怪不得郁南说楚究用私房钱补漏洞的时候,这两兄弟面面相觑,一脸幽怨,原来是大出血了,还让楚究赚得了个顾念亲情的好名声。   楚究:“这些钱是他们卖掉了养小三的别墅填的。”   郁南哇哦一声,这两兄弟本事没多少,但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生活,立爱妻爱子人设,倒是吸引了不少粉丝。   没想到啊没想到。   郁南津津有味吃瓜还矜持半推半就,心里摩拳擦掌摩多摩多但嘴巴却说:“你不用跟我说得那么详细,我怕我会外传。”   算起来,楚究今晚这一局,亏的只有他的后脑勺。   如果他不扑过来,后脑勺都不亏,不动声色就把局给搅了,事儿给办了。   真是精明的老狐狸。   楚究:“我利用你,你不生气?”   郁南无所谓笑笑,半开玩笑道:“我佛慈悲,渡有缘人。”   不知为何,郁南越不在意,楚究心口反而一揪,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伸手挡风,明明填满了手掌,手一握,却连余温都抓不住。   *   最后一瓶点滴打完,已经快十一点。   郁南问:“老板,你是要家里人来接你还是自己开车回去?”   楚究看了眼表,“你饿不饿?”   这单纯是一句废话,现在已经快午夜十一点了,他吃的一肚子瓜早就新陈代谢完了,现在饿的是前胸贴后背。   郁南反问只吃了理论上的瓜的人,“那你饿不饿?”   楚究:“饿。”   “那就早点回家吃饭?”   “你不吃?”   “我也回去吃点面条。”   “好,那一起。”   “?”   楚究掀开被子下床:“走吧,吃面条去。”   楚究就这么单方面同意了他单方面提出的两人一起去吃面条的提议。   郁南再次PUA自己,好歹今天是他生日,寿星最大,给他点面子吧。   郁南:“你开瓢了,我来开车吧。”   楚究把钥匙抛给了他。   去面馆的路上,楚究接了个电话,郁南无意瞟了眼,来电显示是左星河。   郁南小小感叹了下,楚究给左星河的备注,居然是大名,而不是什么两人之间才有的爱称。   其实刚才医生在给楚究做治疗的时候,郁南也偷偷上网查了下左星河,这个在楚究意乱情迷之时呢喃着他姓名的男人。   郁南在输入框里输入“楚究左星河”,果然出来好多结果。   不过都是一些野鸡盗版网站刊登,一点进去就跳出来很多抖动的小图片。   就着这些小图片看楚究和左星河的绯闻,别有一番风味。   什么两人青梅竹马,情深似海,奈何恶婆婆棒打鸳鸯,左星河只好出国深造,楚究为他守身如玉,非左星河不可等等。   网站还附了一张楚究和一个男人肩抵肩扭头对视的照片。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左星河了,左星河文质彬彬,眉宇间都是书香气息,比楚究矮大半个头,看起来小鸟依人。   郁南点开图片放大看,心思和底下评论的网友一样,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评论除了嗑CP之外,都是爱惨了楚究的深情专一,求周董事长成全两人,唯有有一条评论区的显眼包,被喷了大概八百楼被顶到了前排。   那条评论是一位叫做【人间清醒】的网友评论的——   别相信资本家,他或许只是为了立一个深情稳重的人设博人好感,稳定股价罢了。   郁南其实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毕竟楚究已经破戒了,已经不洁身自好了。   但两人分开那么多年,左星河也有可能已经寻花问柳了呢。   男人嘛,说不准的。   楚究接起电话,语气很平常,“喂。”   “阿究,生日快乐!我在阿尔卑斯山上给你打电话,刚才给你许下许许多多的愿望。”   “谢谢。”   郁南虽然听不到电话里讲什么,但叽叽喳喳的漏音还是不难猜出对方很兴奋,相比之下,楚究的反应过于冷淡了,并没有出现什么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语无伦次的嘴等等症状。   没能满足他预想的剧情,郁南很失望。   左星河也察觉到了楚究的冷淡,“你在忙吗?不方便接电话?”   楚究:“嗯。”   “你不高兴?”   “没有。”   “对不起啊,本来想回去陪你过生日,但是团队要来阿尔卑斯山采风,你家里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不过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在明湖公园的音乐喷泉广场,你要去看哦。”   “没时间去。”   楚究的冷淡左星河能感受到,但他也能理解,当时不辞而别的人是他,一意孤行也是他,这么多年不见,楚究有点怨言也正常。   左星河调整了下情绪:“没关系,放了就相当于你看了,对了,我估计快回国发展了,我已经实现了梦想,父母年纪也大了,要回到亲人的身边,明年我就可以陪你过生日啦,你就不用面对你那恶心的一大家子。”   “恭喜。”   接下来是一段长达快十秒钟的沉默。   郁南都替他们着急和尴尬,果然是人以群分,楚究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看来左星河也是个不怕尴尬的人。   楚究抬眼看向郁南,看着他认真开车却竖起耳朵吃瓜的样子,勾了勾唇:“我要去约会,挂了。”   楚究说完挂了电话,直接看向郁南。   郁南:“……”该怎么委婉提醒他,胡说八道久了不会有真爱。   宾利车最终停在街边一家小面馆旁,面馆不大,六张四方桌,还有三两人在吃面,环境干净整洁。   楚究打量了下,眼神最终落到了郁南身上,“压箱底的面馆?”   “瞧不上?”   楚究正想着怎么表达比较委婉,比较不伤害郁南的一番热情,郁南先开口了,“老板,吃多了山珍海味容易脾胃虚,吃点正常人吃的更容易长寿。”   虽然是歪理,但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见他杵着不动,郁南拽着他的袖口,跟牵牛似的往里走:“真的好吃,一会儿你可别舔碗。”   楚究很容易被郁南的小动作取悦,看着他袖口上的手指,他撩开门帘走了进去,破例吃一次苍蝇小馆。   开面馆的是一对聋哑夫妻,郁南一进店指着空位置说:“你坐那儿吧,我来点单。”   楚究老老实实过去坐了,一向习惯安排别人的他今天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郁南用手语和老板娘交流,老板娘还笑盈盈地看向楚究,楚究盛情难却一般朝她点了点头。   一番交流之后,郁南才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楚究:“你还会手语?”   郁南:“能正常交流。”   “为什么学手语?”   郁南随口胡诌:“为了骂人方便。”   楚究嗤了声,“手语骂人,还会有人看不懂?”   郁南哑然失笑。   他以为楚究随便问,他就随便答。   那他认真,他就认真答吧,“上学的时候想去当博览会的志愿者,但英语没过六级,也不是名校,名额不多,就走了个捷径,去特殊学校做义工,顺便跟老师学手语。”   楚究无声笑笑,这倒是郁南能干出来的事,“后来呢,当上志愿者了吗?”   郁南很骄傲:“那肯定当上了呀,还获得了优秀志愿者为校争光了,之后大大小小的残疾人运动会志愿者都有我。”   楚究赞赏地点了下头:“嗯。”   这是郁南人生中为数不多屈指可数的近乎可以光宗耀祖时刻,却只换来楚究冷淡的一个“嗯”字。   不过这点光环对楚究来说不算什么,他这样的人生在光环下,长在光环中,本身就是个探照灯,自己这样的只算是萤火虫。   见某些人掏出压箱底大宝贝出来献宝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楚究特别走心地夸了句,“能想到这个办法很聪明,能过关很厉害,我们郁秘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郁南的眼睛骤然点亮,得意洋洋地照单全收:“那是。”   很快,热腾腾的两碗面端了上来,一碗是腰花面,厚厚的一层辣子飘在面条上,红汤看着都胃疼。   而另外一碗是清汤小排面,小排看着烧得很入味,青菜翠绿,连盖在上面的荷包蛋都煎得很均匀,荤素搭配,看着很有食欲。   老板娘把腰花面放在郁南面前,小排面放到楚究面前,接而递给郁南一瓶番茄酱。   郁南没接过,两人开始比划,楚究看着两人表情丰富双手乱飞,他一个动作都看不懂,郁南说学手语方便骂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比划完,郁南接过番茄酱,不情不愿地比了个OK。   楚究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郁南:“说了很多,但都不重要。”   楚究:“……”   郁南抿了下唇,挪过楚究的面,用番茄酱在荷包蛋上挤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寿”字,然后特别难为情地推回到楚究面前。   楚究看着这个承载着使命的荷包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郁南蹭了下鼻尖咳了两声说:“那什么,你那碗是生日长寿面,为了体现出它确实是一碗长寿面,老板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楚究连蒙带猜,大概知道刚才刚进来的时候郁南跟人比划了半天是比划的什么。   楚究:“老板的想法,为什么老板还要你写?”   郁南脱口而出:“老板不识字。”   “老板听不到,还不识字,怎么开面馆?”   郁南皮笑肉不笑,“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隔壁桌的女孩子注意到了郁南的举动,觉得很有创意,就跟郁南说:“能把番茄酱给我一下吗?”   郁南递给她。   她在他男朋友和楚究那碗同款小排面的荷包蛋上挤了个笑脸,笑着邀功,“你这碗变成了开心面。”   他男朋友接过番茄酱,也在她那个荷包蛋上挤了个爱心,“你这碗变成了爱心面。”   接而两人相视一笑。   郁南:“……”毁灭吧。   楚究看着对面头都快埋到面碗里的人,也不再拆穿他的小心思,埋头吃面,连面带汤都吃光了,连扒在碗臂上的葱花片都不放过。   面很劲道,排骨很软糯,菜心也是脆甜的,荷包蛋吸饱了汤汁,很入味,就连荷包蛋上普普通通的勾兑番茄酱都显得特别勾人。   郁南也吃光了,辣得双唇通红,鬓角和鼻尖全是汗珠,张着嘴斯哈着气。   楚究帮他倒了一杯柠檬水,“吃这么辣。”   “你不吃辣,不知道这种爽。”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郁南当然不会说上次看到了他抽屉里备的胃药,边喝水边胡说:“你们这种世界精英一般都不吃辣。”   楚究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葩言论:“为什么?”   郁南吸着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吃辣太接地气,你们得端着,得看起来像吃仙气。”   楚究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跟他认真,毕竟某些人属鸭子的,嘴硬,要听到实话可不太容易。   郁南看着他空荡荡的面碗,得意洋洋地邀功,“我说好吃吧。”   楚究很给面子地附和:“嗯,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差点舔碗。”   就这一瞬间,郁南竟觉得平时冷漠疏离的高岭之花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相处的人。   郁南:“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楚究坐着不动,“休息一下,消消食。”   “消食应该出去走走。”   楚究立刻站了起来,“好出去走走。”   今天光棍节,虽然气温已经很冷了,但气氛很热烈,单身的男男女女白天购物,晚上出来狂欢,借着想光棍节脱单的名义出来摇摆。   消完食,郁南催他回家。   楚究:“有点渴了,去便利店买点水吧。”   “……”   在便利店坐了快十分钟,楚究还没有要回家的意思,还买了一袋面包,说要去南溪湖公园喂鸽子。   郁南十分无语,“这个点鸽子早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去喂寂寞吧。”   楚究提着面包走出便利店:“也不一定,今天光棍节,鸽子也有光棍在夜间游荡。”   郁南:“……”指桑骂槐谁是光棍呢。   同样是光棍,何必互相伤害。   郁南看着在夜间游荡的楚究,想到他今晚种种稀奇古怪的行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可能是楚究不想回家。   也是,这样的家谁愿意回。   今天是他的生日,生日上闹了这么大个事,他从小到大过生日可能都是在这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阴阳怪气的气氛中度过的,那是相当窒息的。   但像他这种逼王是不会承认自己不想回家的。   郁南转回便利店,跟老板娘买了个打火机,再换了三枚硬币。   楚究朝前走,没听到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过头,没看到郁南,怔了下。   父亲去世那一年,周玉荷说好生日那天带他去游乐场,到了游乐场,周玉荷一直在打电话,他要吃棉花糖,周玉荷让他自己去买,他买了两个,回过头才发现周玉荷不见了。   也像现在这样,一回头就不见了。   他举着两朵棉花糖站在原地,站到游乐场打烊,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最后才送他回家。   那天周玉荷直接出国了,一直带他的保姆正好家里有事请假,没人发现他没回家。   警察送他回家后,其他保姆按部就班帮他洗刷。   这件事雁过无痕,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郁南正好从便利店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还好郁南眼疾手快,后退了一步,楚究也及时刹车,定在原地。   两人就跟两个木桩一样定住,一拳之隔。   郁南:“你怎么这表情?”   楚究:“你跑哪里去了?”   两人异口同声,接而同时沉默。   郁南舒了口气,“这么着急,我以为你魂丢了呢,”他扬了扬手中的三枚硬币,“我换硬币去了。”   楚究尴尬地蹭了下鼻尖,“这个点没公交了,我送你回去。”   “谁说要坐公交了,带你去玩。”   楚究的臭脸终于松弛了,“好,去哪儿?”   “明湖公园有许愿池,还音乐喷泉,去看看。”   楚究想到左星河好像说在明湖公园的音乐喷泉广场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他皱了下眉,三两步追上去,“面包都买了,我们还是去南溪湖喂鸽子。”   郁南翻了个白眼,“你别搞笑了,明湖公园就在前面不远,南溪湖离这儿三十公里。”   楚究:“……”   郁南:“不去明湖公园就回家。”   楚究闭嘴跟上,郁南很有成就感,今晚的老板实在太好拿捏,可能脑袋开花了,脑子不太好使。   郁南抬了下眉,或许他身上最优秀的部位真的不是脑袋。   音乐喷泉广场上人很多,广场中心是许愿池,音乐喷泉设在明湖上。   广场很大,到最后郁南小跑起来。   楚究跟上:“跑什么?”   郁南在许愿池旁边喘着气,他顾不上顺气,抓起楚究的手,把手里的三颗硬币塞进他手里。   郁南:“还有时间,许三个愿,许一次抛一颗。”   楚究无语地看着他,没动。   郁南啧了声,“大老板,过生日要许愿的,偶尔幼稚一下公司又不会亏钱,万一愿望实现了你还赚了,我会对你今晚所有的幼稚行为守口如瓶,快点啊。”   楚究把三枚硬币收进了掌心。   郁南指着不远处也在许愿的信男信女,“就那样许,快点啊,看我干嘛,实在没有愿望许长生不老健康持久永不肾亏也行。”   楚究被他逗乐了,“你哪来这么多歪理?”   郁南站在广场上,眼里倒映着灯光,很认真对他说:“人无论多厉害,可在大自然面前都是很普通很平凡很渺小的,这么普通的生命,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来,必然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找到自己爱吃的饭店,爱逛的公园,还要找到一些没什么意义但能让自己放松的事做,这样才能快乐,许愿没什么意义,但能让人开心,真的,你信我。”   明明人声鼎沸,可一切都虚化了,他只看到了郁南的眼睛闪着光。   郁南:“我都把压箱底的大道理拿出来劝你了,快点许愿啊。”   楚究问:“你生日的时候也是这样许愿吗?”   见他磨磨唧唧,郁南只想让他快点许,敷衍地把实话说了出来,“我的生日在除夕,我都是对着烟花许愿,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对着许愿池许愿,你快点吧!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楚究闭上眼,攥紧了手心的硬币许了愿,没有把它们抛出去。   楚究睁开眼睛,撞上郁南清亮的眸子,吱呀一声,似锈迹斑斑的开关被拨动了,紧锁的链条跟着运转起来,沉重的钟摆开始摆动,敲着古老死寂的钟咚咚作响。   身后的明湖音乐声震耳欲聋,水柱喷射出来时人声鼎沸,但楚究都没听见,只听到自己如晨钟如暮鼓一般的心跳。   这心跳足以让他丧失理智,也让他足够清醒。   他一向严谨,是个优秀的投资人,做什么事都会想后果,也喜欢操控,喜欢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   可郁南一直在他的掌控之外,总是让他束手无策。   为什么他救了周玉荷之后不顺杆子往上爬,为什么他不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为什么这么利用他,他没有歇斯底里。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纠结于郁南最初靠近他的动机不纯,但又被他的纯粹和柔软深深吸引,一度暗示自己是迷恋他的身体作祟,挣扎到最后却发现,这些纠结,都是来自于难以抑制的心动。   他纯粹勇敢,嘴硬心软,他明明没有得到过多少温暖,却依然坚定地发着光。   楚究紧紧盯着他,试图将以前那个费尽心思爬上他的床的郁南和现在的郁南割裂开来。   他们为什么不是两个人,他们为什么偏偏是同一个人。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想布下什么样的陷阱。   郁南问:“不抛钱币?”   楚究看着他,捏紧了手里的硬币,“神明不在许愿池里。”   郁南:“不抛算了,音乐喷泉开始了,走,过去看。”   楚究把他拉回来,扣着他的手腕,“就在这儿。”   郁南依了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个打火机,吧嗒点上,手伸到他面前,笑着说:“那就再幼稚一点吧,楚究,生日快乐,吹蜡烛吧。”   人都去湖边看喷泉了,偌大的广场上只有他们两人。   许愿池里的喷泉细细软软的,水帘轻手轻脚地落回池中,不闻其声,只见激起的涟漪又细又密,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水面那几片枯叶本只想安安静静飘着,却要跟着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楚究隔着火苗看着郁南,在他眼里看到了已经快疯了的自己。   这团小火苗,似乎燃进了心里,把理智全烧了。   楚究吹灭了打火机,郁南笑盈盈地看着他,楚究向前一步,垂眸视线正好落在他的长睫上。   “郁总,再讨个生日礼物行不行?”   郁南点了下头,“行啊。”   楚究再向前一步,一手扣住了郁南的后脑勺,头一偏,亲了上去。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和初恋分手之后,郁南谈过许多恋爱,最长的不过一个月,最短的一个星期。   捞鱼一样,不走肾也不走心,主要是打发时间。   但他从来没想过把楚究当成海里的鱼。   楚究跟那些人不一样,即使那天晚上楚究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觉得楚究不一样。   楚究有清晰的人生规划,有坚定的人生目标,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似乎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不会利用感情来打发空虚的时间。   算起来,那天晚其实是自己技术高超,加上酒精作用,还有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即使再坚固的防线也会崩溃。   好吧,其实郁南也承认,那天晚上主要因素就是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凡事都要分个你高我低的攀比人格,加上谁也不服谁的钢铁意志,造成了那一晚上的荒唐。   所以,楚究像个棒槌一样靠过来吸果冻似的吸他两瓣唇的时候,郁南非常冷静理智,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迎战。   万一迎战,楚究又跟那天晚上一样受不了怎么办呢,这可是无遮无挡的,多伤风败俗啊。   但若是不迎战,那他不就输了吗。   要是输了,那要怎么办?把他推开给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骂:呸!渣男!   还是干脆直接扑进他的怀里,低声控诉:你要对我负责!   郁南搜刮脑子里的经验,居然没有一条适合用在楚究身上。   不对,楚究亲他干什么?   郁南回过神来,眼神恢复清明,抬起手揪住楚究的耳朵,用力往外扯。   楚究吃痛停住,郁南皱着眉往后仰,楚究下意识跟过来还要亲,不料将耳朵扯得更疼了。   楚究眼神还迷离着,但突如其来的疼痛迫使他清醒了些,跟跳霹雳舞似的,动作一步一顿地松开他,但郁南揪着他耳朵的手没放。   楚究闭了闭眼,无奈笑了下,“郁总,现在是冬天,揪耳朵很疼。”   郁南松了手,皱着眉头看着他。   其实楚究没有亲好久,前后不过五秒,但郁南却想到了那么多种方案。   若眼神有温度,那两人现在的眼神,就宛如麻辣烤肠撞上了盐水冰棒,完全不是同一个系列的口味。   郁南拇指蹭了下嘴角,“不是老板,你突然亲我干什么?”   楚究噎了下,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他很想钻进郁南的脑子里,看他千奇百怪的脑回路,这时候还能那么冷静,能把这种话说得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楚究还没那么冷静,喉结滚了滚:“没忍住。”   郁南啧了下,“老板,你网传那坐怀不乱的定力呢。”   楚究有点尴尬,眼神稍稍躲闪了下之后恢复常态,“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呆了吗?很意外吗?”   瞧,男人之间的攀比心又出来了呢。   郁南爆出自己的战绩:“呆?笑话,十八岁初吻的时候我都没呆,我还游刃有余地回应了,就这?我就呆了?”   楚究:“你十八岁就初吻了?”   “啊,对啊,你几岁?”   楚究当然不会说是两个月前,“这有什么好比的,肯定比你早。”   “我没比啊。”   “……”   “那你几岁初吻?”   楚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比那天晚上更甚。   本以为话题带过,不料郁南不依不饶。   郁南:“你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你是忘了之前我靠近你的目的?”   郁南边说边盯着楚究的眼睛,肉眼可见,他的眼神清明了许多。   楚究咬了咬牙不说话。   某些人向来知道挑别人的痛处戳。   郁南一本正经道:“我说我有慧根,不是骗你的,老板我建议你痴心不要错付,没结果。”   “……”   “还是你想潜我?”   “……”   “老板,曾经你对我爱答不理,如今我已让你高攀不起,你放弃吧,我也不接受你的潜。”   楚究被他的一大堆毫无道理但又有那么一点逻辑的输出给气笑了,冲动之后留下来的那点尴尬也莫名烟消云散。   楚究恢复冷静:“你想太多了,一个吻而已,我们又不是没亲过。”   郁南拖腔带调:“我就这么有魅力啊,能让老板您三番两次冲动。”   看着他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样子,楚究心里一阵憋屈,仿佛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睡了整整一夜,硌得浑身疼,可哪儿疼又说不上来,胡乱捏也捏不到痛处,就只能这么疼着,难受着,忍着。   冬夜越来越冷,冷风一吹,某个没心没肺的人打了好几个喷嚏。   楚究悄悄叹了口气:“走吧,送你回家。”   *   隔日,郁南是被房东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揉着惺忪睡眼开门,房东指着腕表:“小郁,什么时候搬家?都中午十二点了。”   郁南很困顿:“大哥,住酒店还2点退房呢。”   “你赶快,我还要收拾,今天下午有租客来看房。”   “好,我马上。”   虽然已经睡到了十二点,但郁南还是很疲惫,细想昨天晚上实在荒唐,他和楚究在明湖公园广场呆到了快0点。   明湖广场的音乐喷泉一般只喷半个小时,昨天破天荒喷了一个半小时,可惜他一眼都没看到,因为楚究不让他看,广场上的人都涌到湖边看喷泉,而他们坐在许愿池旁,还背对着喷泉。   广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个人,非常特立独行,属于光棍节的逆行者。   除了楚究可能怕水这个理由之外,郁南实在想不出他不想去看音乐喷泉的理由。   郁南下意识探向自己的唇。   楚究亲了他。   还好,插科打诨后,这个吻没显得那么突兀。   年底他就要离职了,他和楚究之间无论是什么关系,当然交集越少越好。   省得他哪天不高兴了回头算旧账,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郁南煮了个面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开始张罗着搬家。   而楚究送郁南回去后,没有回丹枫宫,他跟周玉荷报了个平安,安排好医生照顾她之后,就去了南溪湖公馆的大平层。   他需要短暂地休息,今天晚上他很放松,想再偷个闲,暂且不想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南溪湖公馆在南溪湖畔,出了小区就是南溪湖广场,广场有很多的鸽子,这里离楚氏三十公里,没人知道他在这儿,连周玉荷都不知道。   这里是他的私人空间,可他昨晚想带郁南过来喂鸽子。   他醒来时神清气爽,原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不需要靠黑咖啡提神。   他手机没电关机,一觉醒来有很多的短信,左星河给他发了二十几条消息,他点开匆匆扫了一眼,眼神最终定格在最后一条信息上。   左星河:【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上热搜了,开不开心?】   紧接着是一个网页链接。   #私人订制的生日礼物,明湖音乐喷泉最浪漫的90分钟#   点进去是一段经过处理的公园工作人员的录音。   “有人委托我们延长喷泉喷水时间,说是给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庆祝生日,选的都是他喜欢听的歌曲……”   楚究退出,迅速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撤热搜,对,现在撤,视频删掉。”   楚究没回复左星河的消息,下楼扔垃圾顺便买了一包谷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喂鸽子,随手拍了一张鸽子的照片发给了郁南。   昨晚一时冲动,对某些人做了越界之事,自然要主动握手言和。   楚究:【漂不漂亮】   很快,郁南回复了。   白月光的白:【老板好雅兴。】   白月光的白:【昨天的音乐喷泉都上热搜了,没看真可惜,我发给你看看。】   白月光的白:【热搜怎么没了?链接找不到了。】   看来热搜撤得有点晚了。   楚究回复。   【你想看下次给你喷三小时。】   楚究想了想,点进郁南的头像,给他改了个备注,刚备注好,郁南就回了消息。   三个钢镚:【这边建议直接把租喷泉的费用打过来。】   楚究看着郁南的新昵称,越看越顺眼。   而郁南看着对话框抓耳挠腮,他什么时候和楚究这么熟络了,他想了想,给楚究改了个备注。   很快,楚究也回了他的消息。   一个包子:【好。】   接着楚究真的给他转了钱。   郁南数零,个十百千万,楚究给他转了九万块钱。   郁南悬在转账信息上的手指在颤抖,资本家这是在考验人性的弱点,还是单纯傻白甜?亦或是有什么奇怪的陷阱?   细想起来楚究的傻白甜是间歇性的,比如昨晚,这会儿清醒了,应该是在挖坑,郁南才不上当。   对话框上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郁南等了许久没等到消息,摁灭手机继续搬家。   水晶湾公寓有不少楚氏集团的同事,看到郁南搬家,都过来帮忙,郁南买了奶茶表示感谢,发了朋友圈感谢同事情谊,再打扫了一遍公寓之后和房东交接。   郁南新租的房子是成济大学家属区,房子虽小了些,旧了些,但环境干净,他租的单间,房租不算贵,邻居都是退休的学校职工或者外出租房的学生,小区很安静。   快到傍晚的饭点郁南才收拾好,正准备关门,对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男人高大健硕的身材把窄小的房门堵得个严严实实,与搏击冠军一样的身材格格不入的是他那张睡眼惺忪的脸和头上顶着的鸟窝。   明明挺好看的人,愣是有了点熊二的气质。   两人对视片刻,而后异口同声。   “绿蓝?”   “小王子?”   “怎么是你?”   和小王子在东南亚代表团访问楚氏时一别之后,郁南偶尔会跟他一起打游戏,两人算起来,也算半个朋友了。   小王子嫌留学生公寓太挤了,嫌酒店太远了,所以就到家属区租了个房子住,像小王子这样的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东南亚地区应该是属于基因突变的存在了,嫌东南亚留学生公寓挤也属正常。   小王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随便了,就叫小王子吧,他的真名只有楚究记得。   小王子笑嘻嘻说:“以后不要叫我小王子了,我有中文名。”   “叫什么?”   “王大壮。”   “……”   郁南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笑出声,“谁给你起的?”   “同学起了好几个,我抓阄抓到的。”   “……”运气真好。   郁南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他该没素质地笑出声来了,影响国际友谊,和他说了租房子的原因,小王子说:“这里的房子很难租到,你这个房子的老太太上周刚仙逝,你运气不错,恭喜。”   郁南背脊发凉:“……”神秘的东方力量他是一点都不信啊。   小王子看着他石化的脸,哈哈大笑,“老太太不住这里,这里是他女儿住,绿蓝你害怕了?”   郁南:“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要敬畏自然。”   “什么叫玄学?”   “你所不知道的一切,都是玄学。”   大壮自来熟,来这儿没多久,习俗倒是学了不少,回去端了口鸳鸯锅和一大袋食材来他家串门,说是要庆祝他乔迁之喜。   郁南拿捏东方礼仪:“你太客气了。”   大壮顺杆子往上爬:“顺便拜个师,你教我中文和打游戏。”   “……”   食材摊开,肥牛卷金针菇羔羊肉样样齐全,等火锅沸腾起来,屋里一股牛油味儿时,大壮才说出实情,“我买了好些天了,就怕屋里有味儿没敢吃,味儿确实大。”   郁南无语,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之后说:“您果真是大智若愚。”   大壮涮得起劲,“什么叫大智若愚?是不是不懂装懂的意思?”   “反了,是懂装不懂。”   大壮咧着嘴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郁南也饿了,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涮。   郁南抬眼看了眼他的鸡窝头,“你不会睡到现在吧?”   大壮:“对,昨天晚上通宵去明湖公园看喷泉了。”   说到明湖公园的喷泉,大壮打开了话匣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规模、这么漂亮、这么震撼的音乐喷泉,选的背景音乐都是震撼心灵的交响曲,灯光也非常丰富,太漂亮了。”   郁南笑着附和,越发后悔昨晚为什么乖乖听楚究的话坐在许愿池边,争执许愿池里到底有没有王八,还争执得不亦乐乎,连所谓震撼心灵的交响曲都听不到。   大壮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郁南:“我笑了吗?”   大壮点了点头,“笑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果然是汉语言文学的研究生,还是有点文学功底的,就是有点口音,“你看着让人很开心。”   “谢谢,”被夸的大壮分享欲更加强烈,“最后的雨帘幕布写的是,亲爱的CJ,生日快乐,好浪漫,还上了热搜,不过很快没有了,感觉被人撤了。”   “对,热搜撤得好快。”   大壮讲得绘声绘色,还跟他分享了他昨天晚上拍的视频。   音乐喷泉确实很震撼,最后的雨幕上确实如大壮所说,不过大壮少说了点,在“亲爱的CJ”后面,还有个爱心。   郁南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   CJ?楚究?生日快乐?   难道是左星河的包场?   那是够浪漫的。   那楚究为什么不去看,宁愿坐在许愿池旁跟他一起讨论王八呢?甚至一开始连明湖广场都不愿意去,宁愿去南溪湖喂鸽子。   郁南搞不懂,也不想懂,谁知道楚究百转千回的心思在想什么呢,要他都明白,他也能当老板。   大壮:“你在发呆想什么?”   郁南:“回味这场浪漫的音乐盛宴。”   电话铃声想起来,郁南的手机离大壮近,大壮看到没备注,就说:“陌生号码来电,接不接?”   郁南:“不接。”   大壮帮他挂掉了。   刚挂电话又响了,大壮一看是同样的电话,又挂掉了,挂了三次,手机又响了,大壮给他递手机:“微信一个包子给你发语音通话。”   郁南怔了怔,斯哈着嘴接过,“老板您好。”   楚究:“又吃辣?”   “啊对,吃火锅。”   “你刚才在忙什么?”   “吃火锅啊。”   “一直吃?”   “对,吃了半个小时了。”   “那为什么挂我电话?三次。”   “……”   郁南才想起来他确实是没有存楚究的电话。   郁南开始胡说八道:“因为刚才在卫生间,声音不雅,所以没接听,正想给您拨回去呢。”   大壮目瞪口呆,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楚究笑了下,不知道信不信,管他信不信,转移话题是关键,郁南:“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去打点滴。”   昨天医生说可以把药水带回家,让家庭医生帮忙注射也可以,但楚究执意走亲民路线,要自己去医院打针。   郁南:“我现在有事。”   “算加班,五倍加班费。”   郁南心想,他身上的那股穷酸味肯定是被楚究嗅出来了,所以总是用金钱来诱惑他,为了攒够年底离职的本钱,他真的是吃苦耐劳能屈能伸,他忍不住给自己点了赞。   “还是你不敢来?”楚究笑了下,“放心,我只有两只耳朵,不够揪的。”   郁南蹭地站起来,眼神都变坚定了,说谁不敢来呢,有钱不赚是傻子吗,“好,那医院见,老板,不见不散。”   “你到南溪湖公园接我。”   “你还在南溪湖公园?你这是喂了一整天的鸽子?”   “打车报销。”   “好,我吃完过去。”   郁南挂了电话,摁灭手机,把手机一扣,继续涮羊肉,吃得鼻尖都是汗。   大壮问他:“你叫楚究一只包子?”   郁南愣了下,大壮是去过楚氏参观的,他知道楚究是老板。   郁南:“我换工作了,我们新老板是傻白甜,像包子一样软萌可爱。”   大壮:“那你为什么不存他号码?”   郁南:“我们老板娘特别凶,疑心病重,我们公司都不敢存老板电话,听说我们老板都没有私房钱,一个月只给200块。”   八卦老板无国界,谁不爱八卦老板呢。   大壮:“那都有老板娘了,那他打针为什么不叫老板娘一起去?叫你去?”   郁南:“老板娘怀孕了,叫我去是因为我洁身自好,人品正直,和外面那些妖艳的小妖精不一样,老板娘信任我。”   “你老板什么病啊?”   “我也不清楚,老板什么病哪能跟我们说,万一是什么隐疾呢,”郁南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估计是脑子有问题,听说脑袋之前被砸过,有时候喜欢啃冰箱。”   大壮:“啃冰箱?那么傻你老板娘看他看得那么紧?你们老板很帅?有楚究帅吗?”   郁南:“一般般吧,比楚究帅多了,但没你帅,你器宇轩昂,貌胜潘安,爷们界的西施和貂蝉,身材也很棒,管理得很好。”   大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郁南一通不走心的彩虹屁终于转移了话题。   说到身材管理,就说到了大壮熟悉的领域,就开始滔滔不绝。   大壮:“郁南你太瘦了,要练点肌肉。”   说着大壮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套头的卫衣一脱,里面穿着一件紧身黑T,郁南生怕大壮也把黑T脱了,但大壮十分守男德,穿着黑T给他比划,一边比划一边锤打肌肉,“你看我的三角肌。”   郁南很配合附和:“哇哦。”   大壮:“你过来摸一下,感受一下。”   大壮跟献宝似的展示,郁南也不扫兴,走过去捏了捏,“哇,真的好结实。”   郁南坐回去,大壮嘿嘿笑两声继续表演:“肱二头肌。”   郁南:“大。”   大壮猛锤胸口:“胸肌。”   郁南:“天啊!”   大壮拍拍肚子:“腹肌,八块。”   郁南哑然失笑:“你轻点拍,别吐了。”   大壮转过身继续展示,“斜方肌。”   郁南:“嗯,有。”   大壮拍拍屁股:“臀大肌。”   郁南:“完美。”   大壮展示完了,哈哈大笑。   郁南:“快过来吃,吃完还有事。”   大壮:“好。”   郁南吃饱了,“我去洗个澡,你慢慢吃,吃完就放着,我来收拾。”   “没问题。”   郁南洗完澡收拾好东西出门,拿出手机准备约网约车,滑亮手机发现屏幕停留在和楚究的聊天界面上。   他才发现,楚究给他打语音通话之前,中午还给他发了条消息。   【昨晚抱歉。】   郁南笑了下,刚才正在输入这么久,原来是在酝酿道歉。   郁南没回复,准备摁灭手机,才发现刚才他和楚究的通话居然长达十分钟。   十分钟!   刚才他挂了呀,没挂吗?   不可能吧?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原先楚究购买南溪湖的大平层的时候,只要图个安静,他平时不在这儿住,周末如果不工作,他就会过来休息。   今天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到水晶湾公寓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该摸的肌肉都摸过了,该办的事也都已经办完了。   太远了。   他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在晚霞中归巢的鸽子。   人类真的太渺小了,鸽子会飞,人类需要开车90分钟的路程,鸽子说不定十分钟就能飞到了,飞到之后死命啄窗户,吵得他们什么事都办不成,啄到窗户都碎了,再飞进去,啄走那个浑身都是腱子肉的东南亚莽夫。   最后再啄醒某些人。   东南亚小国治安真的一般般,生活水平也有限,王室还有一大堆规矩,真的还不如楚家,某些人为什么想不开呢。   其实不止楚究一个人想变成鸽子,郁南也想。   直到上了去南溪湖的出租车,郁南都还在看这十分二十秒的通话时长,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和大壮胡说八道的话。   什么换了新工作、老板像包子一样软萌可爱、老板娘、小妖精、隐疾等等,每一个字都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这就足以认证了老祖宗的话: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南溪湖公园那么多鸽子,他若是其中一只该多好。   如果一会儿楚究受不了这气要对他动手,他就变成鸽子飞走。   网约车司机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主动开口问他:“小伙子,去南溪湖公园做什么?”   郁南:“有点事。”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他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之后终于决定好言相劝:“南溪湖水很深很冷的啵,不要走太近掉下去了,呵呵呵呵。”   司机最后那个干笑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郁南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幅模样确实会让人误解,以为他要去投湖寻短见。   郁南点了下头:“好,我会小心。”   司机:“对的嘛,生命很可贵的嘛。”   和司机插科打诨,下车之前郁南也就释怀了,本着责怪自己不如责怪别人的原则,郁南决定放过自己,该面对总要面对。   要怪就怪楚究,说完了也不挂电话,在那里偷听半天,谁不吹牛开玩笑呢。   只要楚究不提起,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下了车,给楚究打电话,“老板,我到南溪湖广场了,就在龙卷风卷大鸟这里。”   “龙卷风卷大鸟?”   “就那个红色的地标。”   楚究沉默了一会儿,更正他:“那是凤凰涅槃的雕塑。”   “……”随便了。   楚究:“你往雕塑的北边走,到马路边等我。”   郁南真的很讨厌别人用东西南北来指方向,难道用前后左右不足以表达清楚吗?   郁南支支吾吾半晌,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找不着北。   楚究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楚究:“你站在雕塑那里,如果你往南走,就走到湖里去了。”   郁南觉得楚究说了句废话,但又必须体现出楚究说的不是废话,“所以你让我往北走,是不让我掉进湖里。”   意识到某些人可能还找不到方向,楚究扶额耐心道:“北,是南的反方向。”   郁南终于恍然大悟,“懂了,您是要我向后走,直接说向后走就好啦。”   楚究:“如果你面朝北,那向后走不就往南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知道东南西北很厉害吗?“好的老板,我这就向后走。”   “……”   郁南没有等很久,楚究开着车过来了,郁南连忙献殷勤,“老板,我来开车吧。”   楚究脸色不太好看,“上车。”   郁南将信将疑地看了眼他的脑袋,“你行吗?”   楚究没立刻回答他的话,等到落了座,启动车子,他才慢条斯理道,“我行不行你知道。”   郁南:“……”开车就好好开车,怎么突然开起车来了。   触及这个话题,郁南选择保持沉默。   楚究也不说话,只过了一个夜,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似乎又不一样,以前是无话可说,现在是其实有话可以说,但都憋着不说。   郁南心想,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冷战吗?   他们为什么要冷战?多尴尬。   郁南在背后吐槽楚究,按理是应该主动开口道歉,但郁南不敢轻易开口,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万一楚究跟他一样,以为挂了电话就放下手机去干别的了呢,主动开口不就自己暴露了吗。   憋到了VIP病房,两人没谁说话。   护士拿着托盘进来,拿着胶绳准备给楚究绑手时,郁南忍不住开口了:“打左手吧,昨天他打的右手。”   楚究手指下意识曲了下,眼眸微动。   护士换了左手,夸他:“你好细心。”   护士利落扎了针,离开了病房,病房回归平静。   楚究躺着输液,主动挑起了话题:“火锅好吃吗?”   “还行。”   “你和颂帕善.格潘一起吃?”   郁南打死都记不住小王子的大名,“他现在有中文名了,叫王大壮。”   “你给起的?”   “我怎么能给他起这么通俗易懂的名字。”   “那叫什么?”楚究沉吟半晌,似乎在努力思考,“叫王宇轩?器宇轩昂的宇轩?”   好样的,楚究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和大壮吹的牛。   郁南硬着头皮口是心非:“好名字。”   楚究:“你觉得这名字能不能配得上男人界的西施貂蝉?”   郁南心想何时才能学会楚究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能配得上。”   楚究:“你不是有慧根吗?怎么还摸起别人的腹肌来了?摸完了还有事要做,什么事又着急又必须去洗澡才能做呢,连吃完了火锅的碗筷都不收了,不过按照你到这里的时间来算,你们这事儿办得效率有点高,最多十分钟,是不是来人空有一身腱子肉,有用的肌肉没长几两?”   郁南这回是有点呆了,他没见过楚究一口气几乎不带喘气地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语气冷淡又奇怪。   但可以确定的是,楚究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而且他也做好了怎么解释的准备。   但千算万算,郁南还是算错了,他只算好了怎么解释吐槽楚究脑子有病会啃冰箱这个事情,但没料到楚究的关注点全在他欣赏大壮的肌肉上了。   郁南眼眸一转,正要找说辞,却发现楚究的点滴停了,软管里倒吸了一些血液。   郁南连忙走过去,抓着他的手,眉头微皱盯着针头,“别动。”   楚究一怔,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郁南抓着他的手,指尖触碰他的掌心,拇指搭在指根上,眉头微皱看着针管。   郁南熟练地撕开胶布粘在自己的手上,调整好针头,再把胶布一片一片粘回去。   郁南见过不少情绪激动的病人,便笑着说:“输液不能激动,你这么激动,要是在武侠小说里面是要血脉逆行走火入魔的。”   郁南扎完针抬眸,楚究正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目光审视。   郁南职业病又犯了,这时候应该叫护士才对。   他垂下眼眸,回避楚究的眼神。   他的手还抓着楚究的手,他正准备松开时,楚究忽然收紧,捉住了他的指尖。   郁南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两人对视,谁也不服谁。   楚究:“跟郁总探讨一下,是摸我的肌肉舒服,还是摸他的肌肉舒服?”   郁南哼笑了下:“这也要比啊?”   楚究手一用力,将人拽近一些,“那必须比,我从不伏低做小。”   郁南:“这我怎么能记得你肌肉长什么样。”   楚究依旧没送他的手,另一只手摊开,一副柔软无骨等着任人蹂躏|的模样,“那让郁总复习。”   郁南挑了下眉,“你受得了?”   楚究:“受不了就做。”   “……”   郁南觉得,成年人有时候太过简单直白也不好。   此时如果他不说实话,真的可能会发生什么干柴烈火的事来。   郁南笑了:“醒醒老板,人家大壮十分洁身自好,恪守男德,是穿着衣服单纯地向我展示肌肉的美,我也只是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还没你现在捏我手使劲呢,更没有做什么您说的什么不到十分钟的事,不要看到点什么敏感字眼就开始脑补,给人增添不少烦恼。”   楚究捏了下他的指肚,看着他垂着的长睫,压了压想自作主张弯起来的嘴角,“真什么都没做?”   郁南:“没做,但我也并不打算复习,所以老板您能松手了吗?不要在我成佛的道路上设障碍。”   楚究松了手,躺回病床。   郁南胡说八道的时候,无论嘴巴说得多真诚,但眼神很淡,但他说实话的时候,嘴巴像在说废话,但眼神很真诚。   就像那晚慈善晚宴笑着对他说谢谢的时候。   这一瞬间,楚究疯狂地想放下那些莫须有的执念,将以前的郁南和现在的郁南割裂开来,把以前的郁南留在昨天,把现在的郁南放在心里。   楚究:“名字起好了,那么怀着孕的老板娘去哪里找?”   郁南抿了下唇,淡定道:“这也归我管吗?”   楚究手心一空,掌心还有他指尖的余温,他无意识地伸手过去抓,可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楚究懒洋洋道:“你造的谣,你不管谁管?”   郁南开始胡扯:“那您扣钱吧,这事儿我管不了。”   还好楚究的电话响了,不然郁南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来电的是左星河,郁南想走开,却被楚究一把牵住了手。   郁南:“?”一定要玩这么花吗?和白月光通话还要牵着别人,这是什么情趣?   楚究:“别甩开,我不能用劲,等下针又歪了。”   郁南:“……”   楚打董事长一接电话,一手抓着他,郁南像一只被绑了一只脚的走地鸡,只能在原地瞪人,“老板,再不接就挂了。”   楚究慢条斯理地接起,还没说话,左星河开始控诉:“阿究,我花钱买的热搜被人撤了!”   楚究:“我撤的。”   左星河沉默了一瞬,“啊,为什么撤。”   楚究捏了捏郁南的手,看着他说:“谈恋爱了,男朋友看到不好。”   郁南很无语,真的想把楚究手上的针拔下来把他的嘴给缝上。   左星河安静了好久,“哦,这样啊,可是好朋友送的礼物,他也计较吗?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楚究:“不是他计较,是我。”   左星河沉默了好久,楚究没什么耐心,“我现在有事,先挂了。”   楚究挂了电话,郁南一脸吃瓜,楚究这样,完全是敷衍不喜欢的追求者的姿态,和网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既然有瓜,郁南决定从走地鸡变成猹,但又不好意思问。   哪想到楚究主动提及,“左星河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既然瓜主自动投喂,哪有猹不吃瓜的道理。   郁南“啊?他不是你青梅竹马未过门的老婆吗?由于周阿姨反对,所以你们才……”   太苦情了,郁南不敢说下去了,他生怕楚究流泪。   楚究嗤了声:“你在网上瞎看什么?”   郁南也不否认临时补的功课:“随便看看,但周阿姨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们努力努力,总会打动他,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加油老板。”   楚究:“我和他之间不像网上说那样。”   郁南点头,“我懂,网上也就个大概,不全。”   楚究笑了:“我不曾对他产生爱情,你也懂?”   郁南愣了足足五秒才回过神来,心里除了震惊没别的。   楚究盯着他的表情,失落地发现,他除了震惊,没有别的。   郁南:“这我真不懂。”   楚究:“那你现在懂了。”   郁南点了点头,接而又摇了摇头,一副不可能的表情,“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郁南一问就后悔了,他好像管得有点宽了。   楚究:“一开始是亲情,后来是普通朋友。”   这回郁南是真懂了,没有人比他更懂得,人类对亲情的向往。   特别是像他这样孤独长大野蛮生长的人,在街上看到孩子和大人手拉手,都能羡慕好几天,如果两人一起吃棉花糖,那能羡慕个把月,再如果见到小孩子骑在父亲肩上,把父亲的头发捣成了鸡窝,父亲依然面带微笑不责不骂,那就能够回味好一阵子了。   楚究示弱:“但我真洁身自好,只有过郁总一个男人。”   郁南:“……”   楚究捏着他的指尖,“所以不要去摸别人,行不行啊郁总。”   郁南一向吃软不吃硬,只要有人服软,他也就能立刻收起爪牙。   此时他分辨不出楚究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无论真假,谁都想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楚究说得太真诚,此时他心跳停了下,接而又紧锣密鼓地补上了刚才停的那一下。   离谱的心率震得那颗死寂了许久的心脏轻轻跟着抖。   似陈旧锈损的铁门不知何时被人拔了栓,稍稍一震,门就悄悄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抖掉一层灰的同时,也溜进了几缕光。   他不应该来赚这五倍的加班费,他这个工打得似乎有点越界了。   *   还好楚究没让他越界太久,最后一天的药水他要求带回去让家庭医生输液,正好郁南要去机场送张鹏和玉玉出国。   医院和医生都联系好了,玉玉一过去就很快能做手术。   点滴打完,医生过来帮楚究换药时,嘱咐他:“你带回家打可要真打,不能扔垃圾桶。”   楚究:“嗯。”   医生冷笑一声,转过头对郁南说:“你要看着他点,这小子有过前科,从小就爱扔药。”   郁南:“……”他还有这爱好呢。   医生走了,郁南直接下了猛药:“这药不打会颅内感染,死亡倒是小事,万一瘫痪了就非常不体面,你能想象年纪轻轻但不能自理的画面吗。”   楚究:“……”很会拿捏人。   楚究把药水带回南溪湖大平层,隔日本想扔进垃圾桶,又想起郁南简单但是十分有分量的假设,只好带着药水回到丹枫宫找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已经在家里等候他,见楚究老老实实打药水,便笑话他,“这么点伤,也要挂水了?”   楚究轻松一笑,“没办法,听说会颅内感染,年纪轻轻就不能自理。”   “是有这个风险,但也没这么夸张。”   手机叮地一声,郁南发过来一段小视频,光标题就蛮惊悚。   #一男子挤痘痘发言引发颅内感染不幸身亡#   三个钢镚:【你看,挤痘痘都可能颅内感染。】   楚究勾了勾嘴角,拍了张扎着针的手背照片发过去。   三个钢镚:【哇!老板好棒哦!】   还配了个举高高的表情包,幼稚浮夸地称赞,不难看出他的刻意调侃。   楚究忍俊不禁。   楚究打完点滴,拔了针管,走下楼。   丹枫宫一如既往地沉寂,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看到了些许憔悴的周玉荷,楚究才意识到两天前,在他的计划下,这里大闹了一场,撕破了楚家的表面和平。   周玉荷坐在佛堂里,看着他父亲的遗像发呆,楚究进来坐在他的身边。   周玉荷:“郁南是你的秘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究:“郁南也不想让您知道他在楚氏工作,不是么?”   周玉荷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郁南那天救了她后见到了楚究,就已经知道了她是楚究的母亲,但后来她多次试探,郁南也是巧妙转移话题,确实是刻意不想让她知道。   周玉荷:“是不是你给他施加压力,不让他说?”   楚究:“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他有您的联系方式,即使我给他施加压力,他告诉您了,我能拿他怎么样呢?”   周玉荷:“你当然有办法,他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挤兑他不行。”   楚究冷静解释:“如果您都知道了他在楚氏工作,那我还有机会挤兑他吗?万一他跟您告状呢,即使他不跟您告状,我挤兑他能瞒得过您?我再怎么算计,也不会算计到您头上,不是么。”   周玉荷冷静下来,细想了下,楚究说得很有道理。   周玉荷:“他没跟你提过任何要求?升职?加薪?没有吗?”   楚究摇了摇头,他不仅没有提,甚至想辞职。   他肯把辞呈收回去,估计是为了钱,他需要钱,为了救那个叫玉玉的小女孩。   一开始,郁南千方百计靠近他,甚至设计圈套爬上他的床,无非就是想凭着几分美色攀上他。   但得逞之后,郁南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尽管他三番五次提起那晚上的事试探,郁南都没有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毫不走心地跟他周旋,甚至提交辞呈,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他不仅没有拿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救了周玉荷之后也只字不提。   他忽然变得像一阵风一样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很洒脱,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都留不住他。   人真的一夜之间能变化这么快吗。   周玉荷叹了口气,“罢了,郁南这孩子正直,自然有他的道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按他自己的想法来吧。”   楚究有点意外,周玉荷竟就这么翻篇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事情是关于郁南,她才和普通的母亲一样,变得包容迁就,通情达理。   楚究:“郁南在公司表现还不错,工作能力很强,临场应变能力和沟通技巧都可圈可点,而且很有亲和力,上次东南亚代表团外聘的翻译违约,就是他顶上的,人也聪明,学东西很快。”   听到楚究夸郁南,很欣慰道:“这么好的孩子工作肯定做得好,我眼光不会错,那你要好好提拔培养。”   楚究:“好。”   周玉荷:“那你也不能让他天天加班,累坏了可不行,量力而行吧,毕竟他现在怀着孕呢。”   楚究:“好的。”   周玉荷:“还有工资奖金,多发点,该涨工资涨,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你那个秘书办一个月一万块钱不够吧,谈个恋爱都不够。”   楚究终于不敷衍了:“谈恋爱不会让他花钱。”   周玉荷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楚究也自知多言,也不说话。   周玉荷:“你爸把楚家交给我,最终还是四分五裂了。”   楚究摸了摸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针眼,郁南记得他打针打的哪只手,而周玉荷心里只有楚家。   但他对周玉荷恨不起来,她只是在遵守对父亲的承诺,父亲的遗嘱是管好楚氏,管好楚家,管好孩子,但前面两项已经足以让她筋疲力尽,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楚究:“不怪你。”   周玉荷很自责:“怎么会不怪我,楚家人一向团结和睦,祖祖辈辈拧成了一股绳,才有楚氏的今天,可到我这里却散了,我怎么对得起你爸。”   周玉荷说的散了,其实是楚先贤一家不满足于股权分红,想自立门户,他们也正是利用了周玉荷会为了楚家稳定对他们谦让,才会越来越嚣张。   楚究并没有什么大家族的情节,公司管理一向奉行能干就上,不行滚蛋,楚氏不想养太多的闲人,关键的岗位更不会用只想着谋私利的庸才。   楚先贤一家想走那就走,若之后变成竞争对手,那就各凭本事。   但周玉荷稍稍守旧,接受不了一家人到最后变成竞争对手兵戎相见,所以才会对楚先贤一家人三番两次百般忍让。   楚究要改,必须拔了周玉荷这个心结。   楚究淡然道:“时代不一样,环境不一样,人心也不一样,不怪你。”   周玉荷:“楚究啊,你叔叔不就是闹着要提高股权分红吗?他们就是想多要点钱,多要点权,其实发发他们用不了多少钱,你满足他了,他就消停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毕竟是一家人,四分五裂的也不好。”   楚究冷声拒绝:“不行。”   周玉荷叹了口气,也做出了退让:“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你想让左星河进楚家门,就随你吧。”   楚究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周玉荷皱着眉头质问:“你大了,羽翼丰满,我也管不了你了?”   楚究自嘲地笑笑,“你何时管过我?”   周玉荷一怔,才想起他后脑勺被楚先贤砸了,伸手触碰他的头,“你头没事吧?”   楚究躲开她的手,“没事。”   周玉荷尴尬收回,沉默半晌后又说:“你爸爸是最看中大家庭的,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楚家需要传承,而不是四分五裂。”   楚究:“楚氏属于楚家,但也属于董事,属于投资者,属于每一个认真工作的员工,而不是属于楚家某一个人,更不是谁用来中饱私囊的工具,传承并不是传宗接代,更不是无论好的坏的全都传下去,楚氏健康稳定发展下去,回馈每一个认真工作的职工,承担应有的社会责任,在不同的时代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才是最好的传承,楚氏交到我手里,我只要需要对公司负责,而不是对谁负责,也不是对这个家负责,只有楚氏屹立不倒,才会有人记得创业的先辈,这才是传承,您明白吗。”   周玉荷:“可楚家四分五裂,他们会说你挤兑长辈,一家独大,想把楚氏占为己有。”   楚究:“当时您接管楚氏,全家人阴阳怪气说楚氏落到外人的手里,您为楚家倾尽所有,还是有人说您是外人,别人的看法那么重要么?”楚究停顿了下,“他们说的话,是尊重爸爸吗,他们把我们当成家人了吗。”   周玉荷:“你不知道我一路走过来多苦,众叛亲离很苦,孤立无援很苦,我不想你也那么苦。”   “这是您的恐惧,但我并不害怕,”楚究沉默了半晌,慢慢开口,“我最苦的是小时候。”   周玉荷沉默地闭上眼,“是妈对不起你。”   楚究:“如果没有您,楚氏早就破产了,我也是站在您的肩膀上,怎么会怪您。”   不知为何,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楚究小的时候很聪明,总是捧回来各种各样的奖杯,多少次跑到书房来找她,总被她一句“妈妈在忙,自己去玩”打发了,连一句“好棒”都吝啬去敷衍。   后来楚究找她就越来越少了,她每天为公司奔波,忙得焦头烂额,一晃到了楚究十六岁,她让他只身出国求学,让她惊讶的是,出国各种手续和证书他自己都办好了,她只需要签字,再给他一张银行卡就好,而她竟记不起他少年的模样,只记得他一个人弯腰在房间收拾东西的背影。   等到他学成准备回国,她终于退了休,她帮他收拾房间时,才发现他满满三大箱的奖杯,有各种球类的奖杯,有各类数学竞赛和编程大赛的奖杯,唯独没有企业管理相关的荣誉。   他从小对数字敏感,很喜欢数学,他跟他爸说过要当数学家。   他不喜欢这个专业,但他却做得很好。   “妈,爸爸已经走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放下执念,过自己的生活吧,如果爸爸还在,不会愿意看到楚氏被蛀虫啃食,”楚究顿了顿,又说,“也不会愿意看到我被人用酒瓶子砸伤,这是郁南跟我说的。”   周玉荷愣住。   他父亲的遗言是管好孩子,管好楚氏,管好楚家,如果管不了,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只是她不愿意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苦苦支撑着。   她说谎了。   这个冷漠疏离的男人,其实和他父亲一样,一直是个温和柔软的人,只是她以锻炼楚氏接班人为由,亲手把他推到了人世间中最孤独的地方。   楚究:“您接管公司的时候,公司在发展,有些问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公司很稳定,一些见不得光的盘根错节的关系要理清楚,不然将会是后患,我希望您能站在我这边,不要随意被人当枪使,好吗。”   周玉荷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叹了口气,“郁南他说得对,你父亲不会让你挨打,他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你,不会像我一样,哪里风浪大,把你往哪里推,但阿究啊,妈不后悔,楚氏是你父亲力挽狂澜拉回来的,它要发展下去,就注定有人要牺牲。”   楚究松了一口气,突然释怀,他起身,给父亲上了一炷香。   他坐会周玉荷身边,笑了下又说:“其实我并不是孤立无援。”   周玉荷:“我知道,信扬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有他当你的左膀右臂,我也放心了。”   楚究:“郁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周玉荷直接呆住了,“什……什么?什么是你的?”   信息量太大,周玉荷的脑子直接宕机,定在原地瞠目结舌看了楚究许久。   楚究:“郁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如果他愿意,我想让他生,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为难他。”   戎马半生,周玉荷终于语无伦次了一回,“你什么时候……你们……郁南他……你怎么……我那个……要不我先给他转个一千万?”   周玉荷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是,感恩,愧疚,心疼,高兴一涌而上,堵得心口发麻,最后只剩下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她急切地想回报郁南,可却越欠越多。   她一直怪楚究遇到什么事只会让人说个数,而如今,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楚究陪他产检,拜托她关心他,她早就该想到的。   周玉荷喜极而泣,站起来在佛堂里面踱步,在规划如果郁南不要孩子,该怎么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如果郁南要孩子,儿童房要刷成什么颜色,连遗嘱都想好了,她的遗产两个孙孙一人一半,还要以他们的名字成立基金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俨然已经把楚家那点糟心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楚究:“您像以前一样,继续关心他就好,拜托你了妈。”   周玉荷:“你们这两个孩子啊,郁南这孩子,哎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楚究笑了下:“所以不要再提左星河了,我准备和郁南结婚,但您不要声张,公开的事交给我,他还没喜欢我。”   周玉荷:“好,儿子,那就去追,让他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一开始……”楚究顿了顿,笑着摇了下头,没说下去。   明明一开始很荒唐,明明和他认识没多久,明明知道以前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一出现,自己就移不开眼了,还想死乞白赖往上贴,遭到冷眼和拒绝竟还甘之如饴。   周玉荷轻笑一声:“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都是凡人,心动是一瞬间的事,不错付就已经很幸运了。”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楚究在向周玉荷宣布婚讯后,作为一名不知道自己快要结婚的新郎,郁南在周亚兰家做客。   郁南说不用客气,但周亚兰一再邀请,他盛情难却,买了点水果和牛奶就去了。   周亚兰家的小区环境很好,房子也大,140平左右,家里还有个60岁的母亲,周妈妈身体很硬朗,在厨房张罗着饭菜,周亚兰脱下职业装,卸了妆之后,多了几分温婉。   周妈妈做了八个菜一个汤,其中除了青菜和汤,全是辣菜,她一个劲儿让郁南多吃点,“我听亚兰说你喜欢吃辣椒,多做了几个,你尝尝看。”   菜做得色香俱全,郁南胃口大开,“辛苦你了周妈妈。”   “不辛苦不辛苦。”   饭到中途,周妈妈不禁抱怨起周亚兰的未婚夫,“这个小畜生,真没良心,没个正经工作,说要创业,问亚兰要钱,业没创起来,钱先败光了,我本来就不同意,奈何孩子都有了,结婚就结吧,就要个八万彩礼意思一下,也是对亚兰的一点诚意,他家旧房刚拆迁,怎么可能拿不出这些钱,居然造谣说天价彩礼28万,还跑到公司去闹,说的那些话是人话吗,还好小究明事理,也感谢小郁你,把这件事给摆平了。”   周妈妈一口气洋洋洒洒说了很多话,郁南根本插不上话。   不过他的关注点有点歪,周妈妈说的小究,应该是楚究吧?   周妈妈还要说,被周亚兰制止了,“好了,妈,开心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周妈妈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笑着跟郁南道歉,“对不起小郁,我太生气了,你别介意。”   郁南边吃边夸:“周妈妈您的手艺真好,比外面大厨做得都好。”   周妈妈笑得很开心,“这点我可不谦虚了,我在楚家掌厨三十多年,负责做家常菜,楚家一大家子三十几口人,口味挑,被逼的,现在什么菜都会做。”   郁南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不光是赞她的厨艺,还赞她的耐力。   楚家那个龙潭虎穴他是闯过的,能在那里面呆30多年那绝对是忍者神龟成了精。   楚究恰好也是在里面呆了三十几年。   郁南:“那我们董事长算是您看着长大的了。”   说到楚究,周妈妈长长叹了口气,“是啊,小究这孩子,从小没人管,他学习也很忙,什么都学,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过,16岁就一个人出国留学去了,他也就周董事长一个亲人,那些旁系都是豺狼虎豹,自从楚先生走后,周董事长忙,没一个人待见他,他出国那天周董事长出差了,是我送他去机场的,这么小一个孩子,高高瘦瘦的,背才一点点宽,自己背着个大包拖着两箱行李就走了,他进去候机,停了下也没回头,直接走进去了,我估计他也是不知道回头看什么,他这一走就是十年,怎么熬哟,也是可怜。”   郁南竟能想象出这个画面,心口莫名一缩,很快就消散了,但还是能清楚地察觉到。   周妈妈没继续说下去,招呼郁南吃菜转移话题:“小郁,多吃菜。”   有了楚家那一顿饭做对照组,郁南这顿饭吃得非常满足愉悦,周妈妈去切了些水果让他解辣,周亚兰和郁南坐在沙发上闲聊。   郁南:“没想到你和董事长还有这渊源。”   周亚兰摇了摇头,“我妈从小在他家做家政,我并不知道,之前也不认识他,我妈从来没提起过,出了这次事,她想去找董事长帮忙,我才知道的。”   郁南看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一点都没看出来。”   周亚兰一脸幸福:“四个月了,过两天四个月产检。”   郁南:“真打算生下来?”   周亚兰几乎是毫不犹豫点头,“最难的关都过了就不怕了,对我来说,最难的莫过于被人嘲讽和指责,现在已经释然了,孩子是我的,生活也是我的,我有能力对他负责,也愿意爱他,那为什么不带他来到这世界上走一遭呢。”   郁南:“万一那一家人又来纠缠,怎么办?”   周亚兰:“他们一家子欺软怕硬,只要我豁出去,他们不敢怎么样,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那就好,”郁南又忍不住问:“可是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他可能会面对更多的困难。”   周亚兰笑了下:“我也是单亲,确实比同龄孩子更加敏感沉重一些,但人无完人,在完整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也有缺点,接受不完整的自己就好,我很感谢妈妈没有放弃我,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还那么努力爱我。”   郁南由衷道:“兰姐,你也会是个好妈妈。”   一个生命的到来,如果被别人期待和祝福,那就是人生中第一件幸福的事。   那他的孩子呢,这世界上会有人期待他们的到来吗,会有人祝福他们吗?   恐怕没有吧,他是世界上最应该爱他们的人,连他都摇摆不定,还有谁期待他们的到来呢。   这时候,郁南的电话叮了一声,他一看,是楚究给他发了消息。   楚究给他发了一张手握方向盘的照片。   白月光的白:【?】   一个包子:【开车好冷,郁总帮忙织双手套吧,应该比狗毛衣好织。】   郁南哑然失笑。   【老板,方向盘加热开关点一下】   一个包子:【可我比较喜欢带手套】   郁南淘了个手套链接,给他发了过去。   一个包子:【这款也行,就织这款,先谢过郁总】   郁南噗嗤笑出声,周亚兰问:“跟谁聊天这么开心?谈恋爱了?”   郁南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没有收,“没有,沙雕网友。”   郁南刚要收起手机,电话就响了,是周玉荷打过来的。   这母子俩今天怎么这么不约而同?   郁南:“您好周阿姨。”   周玉荷乐呵呵道:“是我。”   楚究不让周玉荷私下联系郁南,她怎么能按捺得住,本身她就蛮喜欢郁南,现在更是喜欢了。   但楚究让她注意分寸,她时刻会注意。   很奇怪,知道郁南怀的是楚究的孩子之后,楚家的那些烂事她也不想插手,爱咋咋地,她现在只想关心郁南。   也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能把人追到手。   周玉荷的声音如沐春风,像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郁南问:“周阿姨,您心情不错呀,是有什么好事了吗?”   周玉荷:“你给子孙和满堂织的小毛衣正好合身,它们很高兴,谢谢你哦。”   郁南笑答:“喜欢就好,下次有空我再给它们织好看点。”   周玉荷尴尬地笑了下,“其实我们楚家不是天天这个样子,那天只是个意外,楚究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放心。”   郁南被周玉荷有点讨好的态度整得一头雾水,以后他们楚家发生什么事,好像也不关他什么事?   郁南转移话题:“我吃过饭了,周阿姨您吃过了吗?”   周玉荷:“我还没吃呢,我刚给小狗穿上衣服,觉得好看就给你打了个电话,那你忙,不打扰你了,这段时间你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如果楚究让你加班工作,你就告诉我,我去教训他,昨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别惹自己不高兴,保持心情开朗。”   郁南听着周玉荷这口气怎么这么奇怪,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只好囫囵吞枣地答应下来。   周玉荷:“楚究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冷淡不近人情,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外冷内热,用情专一。”   郁南听周玉荷推销产品一样的语气,心想这大概就是亲妈滤镜吧,“嗯,对,是啊,是的。”   周玉荷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就露馅了:“那你好好休息,阿姨挂了啊。”   一通电话打得郁南有点懵,但郁南也没多想,这段时间过来,周玉荷会时不时给他发短信,说天气变化让他注意穿衣之类的,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关怀,没有越界,正好能让他窝心。   看时间郁南也差不多要走了,周妈妈也收拾好了垃圾,郁南:“垃圾给我吧,我正好下去带走。”   周亚兰:“不用,我带下去,我送送你,散散步回来正好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周妈妈:“行了,我带下去,阿兰这段时间你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如果楚究让你加班工作,你就说出自己的实际情况,跟他好好商量。”   郁南听着周妈妈和周阿姨这重复率接近90%的对话,顿时明白周玉荷刚才那通电话奇怪在哪里了,明明就是长辈劝怀孕晚辈的语气。   周玉荷该不会知道他怀了楚究的孩子吧?   应该不太可能,他怀楚究孩子这件事目前只有他自己、楚究、张鹏和李信扬四个人知道,除非楚究亲口告诉她,不然她绝对不会知道的。   楚究会说这个事吗?   应该不会,他一开始就是要打掉孩子来着,如果周玉荷知道,那怎么会顺了他的意思呢。   是他多虑了,或许周玉荷只是因那天晚上的事情感到抱歉罢了。   周玉荷挂了电话,看着子孙和满堂这两只小狗,越看越喜欢,小毛衣一穿,更有模有样了。   果然是大师赐名的小狗,真是灵验,改天她一定要去还愿。   但只能偷偷去,楚究不让她声张,那她就一点马脚不能露,万一儿子追不上郁南怎么办?   此时,苏婉青登门拜访,说楚究生日那天他们举行的是家宴,也不方便登门拜访,张丘墨想约楚究出来吃个饭,给他过个生日。   为了撮合楚究和张丘墨,前段时间周玉荷和苏婉青打得火热。   要是以前,苏婉青这么说,周玉荷巴不得,一定会很爽快就答应了。   苏婉青没想到,周玉荷笑着拒绝了她:“楚究他工作忙,我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时间。”   苏婉青愣了愣,也没有强人所难,逗起了狗,“子孙和满堂的小毛衣好可爱呀,哪里买的呀,我也给嘟嘟和喏喏买两件。”   周玉荷:“是的呀,很好看,楚究一个朋友自己织的,他生日那天送给子孙和满堂的,你看这孩子多心灵手巧,织得多好呀。”   苏婉青试探道:“阿究还有这么心灵手巧的朋友呢,生日那天阿究带他回家了呀。”   周玉荷微不可查地怔了怔,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果然会言多必失。   周玉荷:“没有,提前给了,对了,听说嘟嘟和喏喏都怀孕了啊,准备生小狗了吧。”   苏婉青:“快了?”   周玉荷忍不住乐:“哎呀,最近真是好事连连呀。”   苏婉青:“还有什么好事?”   周玉荷:“嘟嘟和诺诺怀孕了呀,说不定还是子孙和满堂的呢,子孙和满堂可真争气。”   苏婉青看着周玉荷喜上眉梢的样子,都快以为不是嘟嘟和诺诺有孩子了,而是楚究有孩子了。   周玉荷不主动说,苏婉青也不好意思问:“哦对了,丘墨想去楚氏跟阿究学点东西,荷姐你看看?”   周玉荷如果直接决绝,苏婉青肯定会起疑心,她只好应下来,“好,我跟楚究说一下,但楚究这个人工作要求严格,跟他学恐怕会很辛苦。”   苏婉青:“不碍事儿,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   两人在大厅寒暄了一阵,直到楚先贤的老婆孙戴芬带着小孙子登门,苏婉青才告别。   周玉荷看到孙戴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但也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   孙戴芬是带着任务来的,楚先贤也没什么本事,最近在公司他被楚究压得有点狠,就想闹一闹逼周玉荷妥协。   只要搬出大哥,周玉荷都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楚究来了招狠的,亲妈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找来个外人,把这些事捅了个干净。   想到回收股份,楚先贤也后怕,正筹划着怎么把这些钱给补上。   楚先贤没有那么多现金,找来了楚城和楚平。   楚先贤:“上次各给你俩一五百万,先拿回来给我吧。”   楚城:“爸,你要钱做什么?”   楚先贤叹了口气,没好气道,“还能干什么?还不是要把那3500万还上!”   已经被楚究榨得一分不剩的兄弟俩有苦难言,但又不敢把自己的丑事搬到台面上来讲,楚先贤一直嫌弃他俩没出息,要他知道他俩在外面养情人,能把他俩打死。   他们也不敢和楚究作对,不然楚究就会把他们孕期出轨的事捅给媒体,24孝好男人的形象就立不住了。   他俩做事一向谨慎隐蔽,不知道楚究什么时候抓了他们的把柄。   楚城:“大哥不是帮您还了吗?还了就行了呗。”   楚平:“对啊,我们现在也不在核心岗了,没那么多钱啊爸。”   楚先贤很生气,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生出了两个废物,父子三人联手,连一个楚究都争不过,“你以为楚究真的那么好心帮你还钱啊,都说要依法收回股份了你俩没听见?要是你俩有点用,我还要受这窝囊气?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俩加起来都不到一个臭皮匠!”   孙戴芬也搭腔:“楚城楚平,你们就先把那些钱都拿出来吧,要是楚究他追究法律责任,那咱们就都不好过。”   楚城和楚平:“……”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卖掉变现的吧。   楚究这一招实在是太阴损。   楚先贤烦,看到谁都烦,冲孙戴芬发脾气:“你还不去找周玉荷求情?两个儿子废物,都是随了你。”   孙戴芬一嫁给楚先贤就辞掉工作当阔太太,没什么本事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孙戴芬来了。   孙戴芬低眉顺眼苦着一张脸求情:“大嫂,先贤他就这性格,也是一时冲动,伤了阿究也不是故意的,阿究帮他补的公司的那些钱,我们会尽快还,但我们现在也没那么多现金,先贤已经在想办法了,能不能让阿究不要为难楚城和楚平,我们倒是无所谓,楚城和楚平还年轻啊,孩子也还小。”   周玉荷无动于衷,等着她说完。   孙戴芬:“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愿意咱们这么闹啊,以后我会看着点先贤,不让他胡闹了,大嫂我就求求你了。”   周玉荷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真是熟悉的话术。   孙戴芬一边楚楚可怜求情,一边观察周玉荷的脸色。   平时说到周玉荷的亡夫,周玉荷都会动容,可今日,周玉荷抱着小狗,抚摸小狗身上的小毛衣。   孙戴芬:“嫂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你就不要和先贤计较了吧,之前大哥在世,和先贤的感情也是很要好的,他也不愿意看到先贤受到法律制裁的。”   周玉荷终于不撸狗了,放下来抬眼看孙戴芬,想起楚究说过的话,心平气和道:“你大哥生前最疼爱的是阿究,也最讨厌公司里有害群之马,酒瓶子不是自己长腿飞到阿究头上的,要是你大哥在世,要是知道楚先贤伤他儿子,你觉得他怎么会处理此事?”   孙戴芬哑口无言。   周玉荷:“我都退休了,以后公司的事找阿究,想道歉也找阿究,不要来找我了,时代不一样了,公司是阿究在管,我不能瞎出什么主意给他添乱。”   孙戴芬没料到周玉荷今日怎么变得铁石心肠,便投其所好道:“对了,江太太的小儿子留学回来了,要不要介绍阿究和他认识?”   周玉荷笑得得意:“我们阿究年富力强,也不着急这一年两年的,他的事情他会打算好,我要带子孙和满堂出去溜溜,你回去吧。”   周玉荷牵着小狗笑盈盈地走出家门,留孙戴芬一个人在大别墅里凌乱。   周玉荷竟不训斥她和楚先贤,也不关心楚究的人生大事,这是为什么?   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按部就班来到郁南挂号堕胎的这天,堕胎时间延了又延,医院的app已经快禁止他网上挂号了,他只好来。   郁南提前把工作都往前赶,跟周亚兰请了三天假。   号挂好了,假也请好了,郁南一大早就起来了,磨磨蹭蹭来到了医院。   张一振果然是名医,看他门诊的人满满当当,有男有女,但大多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他一个人带着口罩在诊室外面安静地等着。   郁南的精神非常不好,不知道是这两天吃得太辣的原因,还是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生命的小东西在挣扎,他吐了整整一个晚上,光是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一夜无眠,今早连饭都吃不下。   他现在仍然很不舒服,整个人昏昏沉沉,只好刷短视频转移注意力。   结果大数据也不打算放过他,总是给他推荐一些打胎的B超视频,再配上一些煽情的文字,比如说:“此时宝宝也很痛吧,他还没见过光就要失去生命”等等,看得让人非常心梗。   郁南干脆卸载短视频软件,闭目养神,竟昏昏欲睡,护士叫了三次他才回过神来。   郁南走进诊室,张一振问诊:“你哪儿不舒服?”   郁南:“我怀孕了。”   张一振吧嗒吧嗒敲着键盘:“要还是不要。”   郁南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是医生的例行提问罢了,郁南之前在科室实习的时候,有的孕妇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回答,等得医生都不耐烦了。   郁南之前也觉得这样犹犹豫豫的病人很难评,来医院之前,要和不要不全都考虑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医生叹了口气,稍稍不耐地又问了一遍:“发什么呆?要还是不要?”   等医生不耐烦地再问他一遍时,郁南才幡然醒悟,对医生来说,这只是个例行的提问,但对于病人来说,这是一个生命来是否能够到这个世界上的抉择,是一个沉重又难以定夺的选择。   郁南刚张开口,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的感觉袭来,他没控制住,“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间。”   郁南跑到卫生间狂吐,但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   半分钟后,郁南终于平静下来,回到诊室,张一振问出刚才那句话:“要还是不要?   郁南:“先检查吧。”   医生干了这么多年,张一振当然看得出郁南的犹豫,根据多年经验,犹犹豫豫的几乎都是奔着不要孩子而来,但舍不得打掉而去。   张一振:“那先抽个血做个B超检查一下胎儿情况再决定。”   郁南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好,行,就这样。”   郁南走出诊室,责怪医生就不能问得委婉一点,一会儿如果他还是这么直白地问,那么他说不出口的话就用手语表达。   等待B超的时间很漫长,张鹏给他打了越洋电话。   郁南:“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不睡觉?玉玉呢?”   张鹏的声音很疲惫:“玉玉进病房了,明天就要手术,我睡不着。”   郁南嗯了一声,沉默许久之后:“会没事的。”   张鹏安静了一瞬,忽然开始抽抽搭搭,接而崩溃大哭。   郁南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长长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郁南只觉得寂静无声,只有张鹏的哭声震耳欲聋。   他一边哭一边说:“要是玉玉回不来,我该怎么办?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医生说,手术只有三成的成功率,只有三成,我在孤儿院长大,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亲人,她妈妈生下她就不要她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养那么大,我好不容易有了亲情,要是她没了我该怎么办?”   郁南揉捏着取号单,揉得指尖发白也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眼来。   一个男人要多么绝望和无助,才会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把内心最脆弱最恐惧的地方袒露出来,泣不成声。   张鹏:“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是我太贪婪了,我是不是错了,我不应该带玉玉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   张鹏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平复张鹏的心情,只能走到安静的楼道里,静静听他哭,给他时间收拾已经不堪重负的心。   张鹏哭了将近半个小时,郁南听他哭了半个小时,张鹏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接而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郁南:“玉玉不后悔,她很爱你,她亲口对我说的,你不要自责了,好好照顾自己,玉玉还指望你呢。”   张鹏哑着嗓子骂脏话:“操,挂了,傻逼花钱发疯,越洋电话很贵,还不如留着给玉玉买烟花,玉玉说手术成功之后,想看烟花。”   郁南没有拆穿他的强行挽尊。   张鹏说完,吧嗒一声把电话挂了。   郁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检查单,在空旷的消防通道里站了好久。   而楚氏集团里,每周董事例会也开了好久。   一个半小时的会议,内容按部就班,千篇一律,楚究今天没心思听,整个人没来由地烦躁。   今早路过办公室,他没看到郁南,问了周亚兰才知道他因私事请假了,请了三天。   他不是自诩生产队的驴么,怎么会连续请假三天。   开会前,他给郁南打了电话,但郁南没接,也没给他回电话,发的信息也没回。   楚究习惯什么都掌握在自己的计划中,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李信扬知道楚究不喜欢开这种没什么实质内容的会议,但也会意思听两句,从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神游太空。   终于散了会,楚究松了口气,回到办公室一直盯着手机看,李信扬担忧问:“出了什么事吗?”   楚究问:“你什么情况下才会请假三天?”   李信扬想了下,认真回答:“结婚,奔丧,生病,陪产,准备离职,做小手术。”   楚究点了下头。   “谁请假三天?”   “没谁,”楚究又问:“言歌什么情况下不回你短信?”   李信扬笑了下,“在忙,或者生气。”   楚究没能从李信扬的回答中获得什么有用消息,放下手机黑着脸开始工作:“这个会议制度要改,太冗余太累赘,浪费时间。”   楚究刚说完,沉寂了一整个上午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楚究沉郁了一上午的眼睛骤然燃亮,拿过手机来看,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方漠亨给他打了电话。   楚究接起,“喂,方总。”   “楚总,在哪儿呢?”   “公司,有事?”   “没事儿,陪老婆做产康,市妇幼保健院来了个产康专家,只接门诊,慕名而来。”   楚究:“你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跟我聊天?”   方漠亨笑了下,“哦,碰上一个熟人,你上次带去慈善晚宴的小孩,叫郁什么的?”   楚究骤然坐直:“他怎么了?”   方漠亨:“在人民医院产科抹眼泪呢,跟你有关系不。”   楚究蹭地站了起来,拿了车钥匙跑了出去。   *   郁南捏着取号单回到B超室,依旧人满为患,正好轮到他的号,他进去,躺在床上,任由沾着耦合剂的探头在他身上游走。   诊室里有两位医生,一位做B超,一位记录,探头刚滑两圈,医生欣喜道:“哇!双胎!”   作记录的医生扔下键盘,也凑过来,“我看看。 ”   “这儿一个,这儿一个。”   “哈哈,上下铺。”   “别看了,快回去记录,均有胎心搏动。”   医生一边看着屏幕一边问:“你是做的还是自然受孕?”   郁南后知后觉:“啊?”   医生:“你是体外受精导入还是性生活体内受精。”   郁南挑了个比较委婉的答案:“自然怀孕。”   敲键盘的医生:“哇!天选!太厉害了!”   郁南:“……”   做B超的医生:“是啊,好久没见过男人怀双胎了。”   “所以男人自然怀双胎的,咱们医院多久没见过了?”   “五六年吧。”   郁南:“……”真他妈是天选,看来这个世界上男人的怀胎功能进化得也不是那么地完全。   做B超的医生对他说:“你这两个胚胎目前很好,一上一下,互不干扰,你的子宫条件也很好,足够两个胚胎生长。”   郁南:“……谢谢。”   安慰好了郁南,两人又开始八卦。   “说到双胎,还记得前段时间怀双胎的单身母亲吗?”   “嗯,被婆家抛弃破水了自己来医院那个嘛。”   “她直播带娃做饭成网红了,两个小孩养得很好,上个月还给科室送锦旗了呢,这个妈妈真的内心强大。”   他们一边记录,一边八卦,直到报告打印前校对才安静下来。   “没什么问题,打印吧。”   单子打印出来交给郁南,“可以了。”   郁南接过单子,“谢谢。”   郁南走诊室,在诊室外面的板凳上坐下,看着单子。   真的是上下铺,双活胎,胎心搏动均正常,脑袋很大,四肢还小小的,但已经能看出个人的轮廓。   郁南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脑海里都是些信息碎片。   周亚兰说会好好爱自己的孩子,从不怪妈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玉玉说,从不怪爸爸把她留下来,张鹏说,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亲人,医生说,单亲妈妈把双胞胎孩子养的很好……   郁南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没有到最后一步,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的渴望。   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是想把孩子生下来,他渴望亲情,想像张鹏一样被玉玉牵挂,更想有一个小孩,想对他好,想想好好爱他,想让他代替童年的自己,健康快乐地长大。   他会努力工作,他还有好多好多赚钱的办法,他可以去驻唱,可以接翻译,可以重新考证上岗搞老本行,他会努力像张鹏对玉玉一样,一心一意倾尽所有,努力维护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其实所有的犹豫和摇摆不定,都是因为有所期待,生怕自己做不好,让他们觉得辛苦。   好奇怪,为什么他们还没出生,自己就已经觉得亏欠了呢。   郁南走出超声科,一抬头,竟看到了楚究。   楚究站在不远处,带着黑色的口罩,过膝盖的黑色大衣把他拉得很长。   他就这么笔直地站在人群中,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安静地看着他。   来来往往的人像是旋涡,而楚究像是旋涡的中心。   郁南忘了惊讶,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或许两人相识于荒诞,相处得离谱,所以才会觉得,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   郁南垂下手臂,将B超单往后撤。   上一次在张鹏的诊所,楚究走过来,把他手里的B超单子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冰冷地命令他打掉。   那这次呢,也一样吗?   楚究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停下来,没说话,垂下眼眸,低声叫他的名字:“郁南。”   这是楚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楚究的声音有点颤抖,像在极力克制。   郁南下意识拽紧B超单子,抬眼看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看错了,他竟在楚究要不冷淡要不揶揄的眼睛里看到了点动容和不舍。   郁南垂下眸,吞咽了下,“医生说,他们睡上下铺,很健康,还说,医院已经五六年没有男人怀双胎了,是奇迹。”   郁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和楚究说,似乎在找认同,又像在找答案。   楚究喉结微滚,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拽:“跟我走。”   郁南拽回手腕:“不去。”   楚究没有放手:“如果你不想让我当众抱你走的话,就跟我走。”   郁南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招这么老土但却那么有用。   两人身高惹眼,长相出众,光站在一起就很吸引人的目光,一拉扯更是众目睽睽。   郁南低声说:“那你放手,我跟你走。”   楚究不仅没放手,而是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掌。   楚究力气很大,箍得他手指生疼,楚究牵着他的手下了扶梯,走到车库,走到车前打开副驾的门,一手护着车门顶,一手把他塞进了副驾驶,上半身俯上来,拉着安全带吧嗒一声帮他扣上,再钻进驾驶座,油门一踩,车子在路上飞驰。   已经过了早高峰,高架上车很少,楚究车开得很快,但没有超速,导航一直在提示他时速119,限速120,注意不要超速。   楚究这一系列的动作,像一段没有语病但也没有标点符号的文字,急促且通顺,若没耐心解读细想,不可知其意。   郁南心烦得要命,更没心思去想他为什么楚究要这么做,但他明白,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把孩子这件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说的时候了。   郁南:“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吗,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怎么处理那是我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不会用肚子里的孩子勒索你,即使以前我对你有什么想法,现在也没有了,你没必要追到医院来。”   楚究下颚紧绷,眼眸一沉,车子飞快往前冲,导航提示他时速150。   一直隐忍着不超速的人此时破了功,已经超速了。   郁南紧抿着唇,生怕再说一个字,某些人能把汽车当成火箭开。   车子下了高架,往深山里走,最后停在公墓门口。   郁南觉得离谱,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得到,楚究没带他去医院打胎,而是带他来墓地。   是想直接把他埋了吗?法治社会,他再大的财力都不能的吧,还是他给打掉的胎儿买好了墓地,显示他的人道主义的人文关怀?   郁南绷不住了,忍不住凶楚究:“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孩子还没打掉,就选好墓地了?你有这个钱,还不如直接打给我。”   楚究没说话,拽着他不松手,径直往前走。   郁南:“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不会利用这个事敲诈勒索你,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写保证书签名字按手印!如果你还不信,你还可以请律师,你放手!”   保护幼崽,果然是本能。   孩子是去是留,其实答案已经了然。   郁南每说一句话,楚究掐着他手的力度就紧了一分。   郁南被他拽着跟上他的脚步,嘴骂得口干舌燥,寂静的墓地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楚究一声不吭,比墓地还安静。   郁南骂累了,也走累了:“你慢点走,我好累。”   楚究放慢脚步,但没松手。   郁南作罢,谁能说服倔驴呢。   楚究最终把郁南带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男人很年轻,名字叫做楚遇贤,楚究长得和他很像,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目光柔和,不像楚究那么冷漠淡然。   墓碑跟他那天在楚究生日宴上说的一样,干干净净,还有鲜花。   他一生很短暂,只有36岁。   楚究喘着气,平稳了下气息之后开口说话:“他是我爸,他走的时候我八岁。”   郁南朝墓碑鞠了个躬。   楚究抓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   楚究看着郁南的眼睛说:“我答应过他,永远不在他面前说谎。”   郁南和他对视,竟在他眼里看到了真诚,像要许下什么不得了的海誓山盟一般。   楚究:“我希望你能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会尽职尽责,好好照顾你们,如果你不愿意要打掉,我也不强求。”   郁南怔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向来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比较合适。   楚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山风冷冽,郁南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他这么做的答案。   楚究:“如果你生下孩子,抚养权随你处置,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可以帮你请律师,跟你签协议。我暂时只想到这些,如果你想到了什么,随时可以跟我说。”   楚究胸口起伏,呵着气看着他。   郁南大多时候是看得开的,但极少数的时候会钻牛角尖。   而这些极少数时刻,总是让他不明原因地去吹毛求疵,无形中将自己困在小小的世界里找不到方向,只会毫无意义地纠结内耗,想不通,出不来。   一直没人教他怎么办,所以,他才会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从失恋的阴影中爬出来。   郁南执拗地吹毛求疵:“可是,你一开始让我打掉的,说我不配生下你的孩子。现在却说这些话,是又在计划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连孩子都要算计?”   楚究心里钝痛,他习惯掌控,精于算计,他善于利用他人,却讨厌那些揣着目的接近他利用他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却还奢望能遇到一个纯粹的人。   他劝自己不应该对郁南情动,但总忍不住靠近。   他介怀郁南曾经的算计,但又被他的纯粹吸引着。   可郁南就是郁南,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郁南。   他收起所有的锋芒,低声细语地道歉:“你很好,是我混蛋,我的错,对不起,我让你罚,罚什么都可以。”   楚究也不知道会不会爱这两个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爱孩子,八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八岁之后他也很少得到关爱,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对郁南情动,想让郁南留在他身边,想和郁南的世界发生千丝万缕的交集,而不是手机一关,整个人都了无踪迹。   楚究:“当然有人期待他们的到来,孩子的奶奶说,如果孩子生下来,她就成立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基金,帮助那些一出生就被遗忘的婴儿。”   遗忘这个词太温柔委婉,郁南不由得鼻子一酸。   他知道,那年除夕夜,只裹着一张薄毯被亲人遗弃在医院产科的婴儿,再一次被别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第38章   楚究说的好好照顾他,并不是说着玩的。   两人从墓地出来,楚究就带着他去私人医院建了个SVIP档,请了一个医疗团队,从产检到之后的产康都做了十分详细的计划,到什么时间做什么检查,都会有人提前一天打电话通知他来检查。   郁南曾是个产科护士,也自知自己没这么金贵,但楚究很认真在跟医生探讨,他也说不出“浪费钱”、“没必要”之类的话来扫兴。   医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郁南只听到了一句话,男性生育只能剖宫产,术后护理和女性剖宫产没什么区别,郁南心里就有数了。   走出医院,护士还交给他许多大大小小的册子,还有一本像牛津英汉词典那么厚的手册。   郁南看着手册,心想这医院的文职平时应该不太闲。   一直不怎么爱看书的郁南连翻阅的欲望都没有,要是他能看得进去这么厚的书,当年一定能考985。   虽然很不想看,但郁南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把这本手册扛回家,打算孩子生下来之后,可以心安理得秤斤卖掉。   好离谱,他见过无数人生孩子,现在他居然要自己生孩子了,而且是楚究的孩子。   两人从医院出来上了车,楚究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郁南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他现在要努力赚钱养崽,他再也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了,他现在有了牵挂和责任。   他要赚钱,赚好多的钱。   郁南:“不用了,这个月全勤都没有了,不能再扣请事假的钱。”   楚究:“……”   郁南:“我不会耽误工作,请老板放心。”   楚究终于绷不住,“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孩子的的爸?”   郁南:“我没忘啊,但抚养权归我,总归不能老是麻烦你。”   楚究:“……”   郁南:“我的意思是,即使没有你,我也可以把他们养大,不会让外界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你的,不要影响你以后结婚生子,以后孩子长大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卷入豪门斗争,基金会的事,谢谢周阿姨的好意,如果以后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楚究懂了,在某些人眼里,孩子要生,但孩子归他,孩子爹和孩子爸之间除了孩子,没其他关系。   在郁南未来的规划里,根本没有他什么事,郁南之所以跟他走,无非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但楚究想错了,在郁南心中,两人的关系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的,至少楚究现在不会再像原先那样想方设法弄死他,楚究终于相信他不会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两人能和平共处了。   两人的关系就类似于闪婚闪离和平分手的夫妻,他和周亚兰还挺像,打算去父留子,但他又比周亚兰幸运,他没什么值得楚究去算计和纠缠的。   这样的距离让他舒服又安心。   他已经开始慢慢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也在渐渐地接纳他。   楚究:“行,都听郁总的,郁总想怎么样都行。”   郁南笑着点了下头,“谢谢老板,其实你是个挺好的人。”   “……”   “我刚才说你算计我,对不起。”   “……”   *   打算生下孩子这件事,郁南最想告诉的人是张鹏。   但张鹏远在国外,玉玉马上要手术了,现在不是和张鹏说这个事情的时候。   对于生孩子这个事,楚究很有诚意,除了给他弄来了一大堆孕期资料之外,给了他一式三份的协议,协议没有条款,只有落款。   甲方:郁南;乙方:楚究,接而是整个空白面,最后只有三句话——   本协议一式三份,甲乙方各一份,律师一份,乙方对以上内容均无异议。   楚究还在落款处签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签了。   楚大董事长心真大,就不怕他填上无偿转让楚氏所有股份之类的霸王条款。   郁南现在也没有心思填写这份协议,一心只想着玉玉。   这段时间郁南把山上的庙和山下的教堂全跑了一遍,将玄学也利用到了极致。   这边的夜幕降临,大洋彼岸的M国天亮了,M国时间早上9点,玉玉进手术室。   手术需要十个小时,这十个小时郁南注定失眠,下了班后,他急需做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同时转移注意力。   但在这四十平方的小屋子里转了两圈,他依然没有找到要干什么的灵感,拉二胡扰民,吹唢呐估计邻居直接报警了。   对,邻居,他现在的邻居是大壮,约大壮打游戏。   但敲了半天的门,大壮不在家,郁南只好到校园里附近瞎转悠。   转到了大学生音乐广场,有校园乐队在唱歌,意外发现乐队吉他手居然是大壮。   乐队在直播,是在替通信学院一个见义勇为被捅了八刀的同学募捐,校园十大歌手驻场,有才华有自信的同学也可以上去唱。   活动已经到了尾声,在场的观众已经没有多少了,主播在和直播间的网友互动。   郁南颜值出众,往人群里一站,自然吸引人,大壮很快发现他,抱着吉他朝他走过来,“绿蓝会唱歌吗?上去唱两句吧?”   郁南:“我行吗?”   大壮:“肯定行,你帅。”   郁南反正闲来无事,就上去唱两句吧。   郁南一上去,也不知道谁没忍住,赞叹了一声,“哇好帅。”   窃窃私语就变成了起哄声。   主播是成济大学的小网红,粉丝有小十万,此时直播在线观看的人大概三千,主播笑着介绍:“这位帅气的小哥哥给大家唱歌。”   郁南也不推辞,“那就唱一首《炙热》吧。”   郁南曾经是个大网红,当然知道怎么引流。   《炙热》是最近霸占各大音乐榜单榜首的神曲,难度高,一开口就是个高音,副歌还有戏腔唱法,唱得好的是神曲,唱不好则鬼哭狼嚎。   听到郁南要唱《炙热》,现场观众立即起哄。   主播:“小哥哥确定要挑战难度这么高的歌吗?”   郁南点头:“试试吧。”   主播:“那现场观众给点掌声,直播间的观众扣个666支持一下好不好。”   郁南大概率忘记了他也在大鹅APP有账号,虽然只有250个粉丝,但这250个粉丝里,恰好有那么几个在这个直播间里。   在一堆【666】中,有几条显眼包评论不停地刷。   【!!!他不是那个棒棒哒鱼鱼吗!!!】   【一人血书求别唱!!!他唱得超级难听!!!】   【求你别在这种正经的直播间哗众取宠!!!要找骂回自己的直播间好吗!!!】   主播有点尴尬,想让郁南换首歌,奈何乐队已经起了头,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郁南一开嗓,无论是现场,还是弹幕,都安静了一瞬,接而沸腾。   郁南的声音很干净,高音没走调,气息很平稳,戏腔也没崩,一曲下来行云流水,若不是在现场听见,还以为是开了声卡。   刚才那些弹幕显眼包,从刷感叹号变成了问号。   主播一脸欣羡:“同学你是音乐学院的吗?叫什么名字?大一还是大二?有女朋友了吗?”   郁南笑着说:“我已经毕业了。”   募捐演唱已经进行了四个小时,其他人都累了,虽然直播间粉丝还叫着要继续,但也得下播了,直播最后还有个小彩蛋,整场直播的效果非常棒。   主播问:“我能剪你唱歌的视频发到网上吗?”   郁南答应了,“谢谢。”   当神要眷顾努力生活的人时,都会无心插柳柳成荫。   主播将郁南唱的《炙热》录播发到了网上,且根据评论区找到了郁南的ID,和郁南联动。   于是,郁南的粉丝数量终于打破了250的魔咒,变成了1000。   郁南在外面转了两圈,没什么意思,只好回到家,在这40平的小公寓里又转了两圈,看到了倚靠在角落中的木吉他。   郁南才想起自己好像和一个直播平台签了约,他顿时找到了事做。   郁南和初恋男友分手之后,发誓再也不碰木吉他不直播唱歌。   事实证明,男人发誓没什么用。   等郁南想起他曾经发过这个誓的时候,他已经调好了琴弦,架好了直播杆,指尖已经搭在了琴弦上,甚至还清了清嗓子。   直播间没有人,郁南扫了下和弦,开始清唱,他不知道唱什么,也没粉丝点歌,郁南想了半晌,决定唱那首他发誓再也不唱的歌,因为当时唱完这首歌后,初恋男友就跟他直播分手。   一分钟之内,郁南就连续毁了两个自己曾经发下的誓,但天打雷劈之类的事都没发生。   /怎么先炙热的却先变冷了/   /慢热的人却停不了还在沸腾着/   ……   /慢冷的人啊,会自我折磨/   郁南轻轻拨着琴弦,半眯着眼,忘我地唱歌,一曲唱完,直播间的观众从0艰难地变成了1。   粉丝的ID叫做骑大树。   郁南:“感谢骑大树的观看,请问这位友好的粉丝还想听什么歌?”   骑大树发弹幕。   【这个月你还欠直播时间,继续唱。】   郁南:“这位粉丝,该不会是主播经纪人吧?”   【猜对了呢。】   郁南:“……”   郁南没理会他,继续唱自己喜欢的歌。   骑大树名叫齐数,是平台萌新经纪人,当时签郁南主要是看上了他这张脸,打算让他做颜值主播,本以为能靠着郁南这张脸飞上枝头当凤凰,谁能料到他偏偏要靠才华,但又没有什么才华,唱歌十分难听就罢了,还拉一些莫名其妙的乐器,直播间弄得稀碎,把粉丝数量稳定地控制在250个。   算起来郁南已经两个多月没播了,齐数已经拟好了解约合同,联系郁南前按照惯例巡视一下直播间,没想到郁南居然上播了,粉丝居然一下子涨到了一千。   让他欣喜的是,郁南一本正经唱歌的时候是真的好听。   他声线柔和,浅吟低唱时,苦情幽怨的情歌被他唱得十分治愈。   要是他早这么播,说不定都红了。   以前他是被这小子演了!   短短一首歌的时间,齐数已经为郁南想好了逆风翻盘逆袭打脸的职业道路,自信地认为郁南走红指日可待,于是,他十分敬业地在只有3000粉丝的微博账号上发了郁南直播的消息。   【午夜完美的声线等你来倾听,欢迎来到棒棒哒鱼鱼的直播间】   齐数的3000粉丝和郁南直播间1000粉丝的交集大概是5个粉丝,5个粉丝里刷到这条微博的大概只有一个天选之子,这个天选之子评论了齐数的微博。   【大棒槌的声音午夜完美声线?齐数你摸摸你的良心看还在不在。摸了如果还在的话就叫小虾米哥哥多播一点,而不是宣传这个大棒槌。】   齐数秒回。   【他变了,快去看。】   这位粉丝可能是看在齐数秒回的份上,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地点进了郁南的直播间。   于是郁南的直播间观众从1再一次十分艰难地变成了2。   但此时郁南没有唱歌,而是在弹《加州旅馆》。   歌曲的和弦都变成了肌肉的记忆,郁南抱着吉他低头扫弦。   他那么喜欢音乐,为什么当时和初恋男友分手之后能下狠心再也不碰音乐了呢。   或许当时谈得太投入了,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应该随着感情的消逝通通埋葬掉,然后放浪形骸,变成一具游走在灯红酒绿的空壳,美其名曰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在当下,其实是漫无目的,十分空虚。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人间不值得。   现在到了这个世界,他有自己的孩子,有三两朋友,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和老板的纠葛一言难尽,但老板并没有逼着让把孩子打掉,还说如果他生下孩子,他会尽职尽责。   玉玉出院后,张鹏也不需要为了挣钱走旁门左道去做胎儿性别鉴定,重新开诊所,认认真真生活。   以后他的孩子出生了,他就认真工作,好好养孩子。   这样平淡的日子里,只要好好生活,慢慢努力,小老百姓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郁南想着百转千回的心事,吉他也弹得百转千回。   一曲结束,郁南尝尝吐了口气,一抬眼,看到直播间里观众涨到了13。   郁南笑了下,“感谢各位捧场!”   【请问你是棒棒哒鱼鱼的孪生兄弟吗?】   这位观众的发言,郁南才注意到自己的ID非常地……别致。   郁南笑了下:“是本人,如假包换。”   【作为你的忠实黑粉,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骂你。】   也有新来的粉丝。   【哇,这个不是刚才唱《炙热》的那个小哥哥吗?好棒好棒,粉了。】   郁南懒洋洋半真半假道:“我都是在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以前你都是在演我们吧!】   【把我们当猴子耍是不是?对,就骂这个,把我们当猴子耍。】   郁南:“没把你们当猴,是我醒悟了,应该认真对待每一件事,以前抱歉啊。”   解决矛盾的办法,不过真诚二字,真诚是必杀技,网友也不那么酸了。   【怎么这么久不播,今天晚上播?】   郁南:“今晚有个特别重要的人在渡劫,不睡觉陪陪她。”   【什么劫?】   【我今晚也渡劫,我马上要进产房了,进你直播间本来想骂一下转移注意力的】   郁南安慰她:“那你加油,一定要打无痛,顺不了就剖,没有打无痛会腰疼,还会影响小孩智商的说法,也没顺产孩子更聪明的说法,如果还紧张的话,实在不行你现在骂我两句也行。”   那个粉丝发了一串拥抱的表情包过来。   齐数都快感动死了,原来那么作的一个人,怎么变了个人,13个人的直播间,硬是刷出了30人的气势,还有粉丝点歌,五花八门都有。   这时候有人敲门,郁南跟粉丝交代:“你们先点着,我一会儿回头翻,先去开门。”   郁南抱着其他就去开门了,是大壮回来了。   大壮:“绿蓝你唱歌太好听了,我跟你说刚才你收尾,砰,直接炸了,你还有时间吗?能到我到我直播间去唱吗,我还在募捐。”   郁南:“我也在直播,要不你过来一起?”   大壮:“那我帮你伴奏,你稍等,我把手机拿过来,一起直播。”   郁南:“可以。”   大壮一坐到手机前,看着人气接近凋零的直播间,嘴一快:“额,人好少。”   郁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大壮:“什么意思?”   郁南笑而不语,直播间几个为数不多的观众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大壮很熟练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大壮。”   粉丝立刻认出来了。   【这不是大壮吗?】   【靠!大壮!你跑别人直播间里来干嘛?】   【大壮!脱衣!让我看腹肌!】   【你还欠我两块臀大肌。】   郁南看着观众数量蹭蹭往上涨的直播间,意识到大壮可能也是个小网红,看粉丝这语言的尺度,难不成真的是什么擦边小主播?   按道理,东南亚小王子,不至于啊。   郁南没好意思问,但乱飘的小眼神被网友发现了。   【棒棒哒鱼鱼是怀疑什么吗?】   【他这个眼神,好像以为大壮是擦边主播,笑死。】   郁南:“……”网友有一双谜一样的火眼金睛。   大壮咧嘴笑,跟郁南解释:“我是个健身主播,有五万多万粉丝,大家都说馋我身子才粉我。”   郁南:“你知道馋你身子什么意思吗?”   大壮:“就是我身材很好,他们很羡慕。”   郁南:“你别说了,等下直播间被禁。”   直播间里的弹幕清一色的哈哈哈。   大壮翻网友评论,“那就唱《呼吸决定》,绿蓝你会唱吗?”   郁南点了下头,“行。”   大壮调整坐姿,扫弦,开始按和弦时,郁南的手机响了起来,直播被打断了。   来电显示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他之前没存楚究手机号,被大壮当场拆穿,只好老老实实存人号码。   以防大壮又乱说话被拆穿,郁南特意让他别说话。   楚究在开发区出差,两人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去了,郁南很难得地听到一向跟打鸡血一样的楚究抱怨工作:“真不想去。”   郁南安慰他:“作为老板,得想办法多搞点项目,给员工涨工资,员工才会好好打工,企业才能越来越好。”   楚究当时那个眼神,非常幽怨。   不让说话的大壮碰了碰他,“发呆?接电话啊。”   郁南接起:“喂。”   楚究:“那些资料看了吗?”   郁南敷衍:“看了,还不错。”   楚究问:“如果孕吐严重要怎么缓解?”   郁南根据经验回复:“没有办法,吐完拉倒。”   “手册第二页就有写,都几天了,你第二页都没看。”   “我还没看到。”   “第一页是目录。”   “……”   楚究:“算了,不想看就不看吧,身体不舒服直接联系医生。”   “好。”   楚究的电话是抽空打的,郁南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听到了李信扬叫他签字。   郁南:“这么晚还在忙?”   楚究用他说过的话回敬他:“不是有人说过,作为老板,得想办法多搞点项目,给员工涨工资。”   郁南被他逗笑了,“您辛苦了,那您忙,不耽误您壮大公司版图了。”   楚究:“你在做什么?”   郁南觉得直播唱歌没什么丢脸的,也不影响公司利益,更不是用公司资源谋利,“我在直播。”   “你还是网红?”   “快是了。”   “什么意思?”   “网了,还没红。”   那端传来一声压抑的笑,“那挂了。”   郁南挂了电话,楚究盯着电话笑着摇了摇头,某些人连敷衍一句“早点休息”都不愿意。   亏他还担心某些人会因为担心小朋友动手术整夜睡不着。   郁南挂了电话,大壮特别诚心地建议他,“你再买个手机专门直播吧。”   “没钱。”   “……”   直播间重新连上,郁南:“那开始唱了啊,给大家唱一首压箱底的歌《呼吸决定》。”   郁南清了清嗓子,大壮弹完前奏,主歌旋律一起,郁南张口开始唱。   声线慵懒性感,但不至于艳俗油腻,就像恋爱前的暧昧,每个瞬间都让人脸红心跳。   /嗨—怎么那么坏/   /才两天就深爱/   大壮的高扬眉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郁南真的是什么歌都能驾驭。   直播间的点赞数量和评论数量指数上涨。   【大壮的表情就是我现在的表情!】   【卧槽,这声音听起来好想日】   【骚骚的,委委屈屈的】   【他明明穿得很保守,为什么我觉得他穿的好少,为什么】   【讲真,这声音适合不着寸缕地唱】   【你就是娇妻,不接受反驳,叫姐老公,快,姐给你打赏】   【这特么的什么声卡?我也要同款】   【笑死,哪有声卡,刚才电话响了,直播间断信号了】   大壮心想网友真的太会说了,把他想的都说出来了。   郁南没理会直播间网友的调侃,认真唱着歌。   而楚究挂了郁南的电话后,招来了李信扬。   两人一直忙碌,李信扬筋疲力尽哈欠连天,楚究看不下去,就让他去休息一会儿。   李信扬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怎么了?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楚究问:“郁南和哪个直播平台签约?”   李信扬回忆了下就想起来了,他对郁南的大鹅账号不敢恭维,里面的短视频每一个都能要人命,“大鹅,有APP。”   楚究靠在转椅上,双手举着手机,“ID是什么?”   “叫棒棒哒鱼鱼,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究没回答他,继续摆弄他的手机。   李信扬之所以对郁南这个ID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这个“哒”字。   言歌跟他撒娇的时候,特别喜欢用这个字,还没看到郁南的ID之前,李信扬觉得这个字特别可爱。   直到看到郁南的ID,他不想让女朋友再用这个词。   楚究下载好了大鹅APP,输入棒棒的鱼鱼,没找到,他抬眼看李信扬,“过来。”   楚究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没有。”   李信扬:“不是棒棒的鱼鱼,是棒棒哒鱼鱼。”   楚究一脸无语:“……”   李信扬绞尽脑汁说:“不是这个的,是哒,走路哒哒哒的哒,女孩子撒娇很喜欢用的那个哒,萌萌哒的哒。”   楚究沉默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李信扬别无他法,只好用手机打出来,然后递到他面前,“这个哒。”   寡王不知道这个字,也属正常。   楚究输入,重新搜索,“你可以说一个口舌的口,一个达到的达,左右结构。”   “……”   楚究:“原来萌萌哒是这个哒,嗯,萌萌哒,不错。”   “……”老板好像不太正常。   语毕,搜索结果也出来了,楚究点进去,正好看到一身腱子肉的颂帕善.格潘和郁南深情对视,一个摇头晃脑扫弦伴奏,一个用魅惑歌姬的嗓音含情脉脉地唱——   /听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我/   /真的想谈恋爱了/   就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第39章   午夜风骚歌姬的唱腔还在继续。   /那就让情绪决定/   /听呼吸频率/   李信扬一听这个腔调,立刻笑道:“哇哦,这谁唱啊,可以哦,男的都能唱得那么勾魂。”   李信扬说完,抬起头才看见自家老板越来越黑的脸色。   这唱功肯定不是郁南唱的,郁南唱歌的视频李信扬是看过的,他唱得虽然不到要命的程度,但绝对是吓人的,他不可能唱出这么风韵十足的腔调。   李信扬好奇,悄咪咪地探出脑袋,还没伸出一公分,楚究立刻抬眼看过来,这眼神,恨不得长出大砍刀把他给砍了。   但李信扬看到了,真的是郁南在唱,他半眯着眼,唱得很动情,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跟着拍子晃,手指又长又瘦,网友在刷屏。   【手控表示要流鼻血了。】   【这手牵着感觉肯定很好。】   两人挤在两人沙发上,他的体格在颂帕善.格潘面前显得尤为瘦弱娇小,他长得又好看,相当小鸟依人,颂帕善.格潘长得黑,他又很白,两人的膝盖靠在一起,有种莫名其妙的cp感。   /我要你现在/   /把丑事都说出来/   /才会听你表白/   李信扬发自内心感慨,笑道:“郁南还挺有娇妻气质。”   楚究阴阳怪气道:“你的魂也被勾走了?”   李信扬:“也?还有谁的魂被勾走了?”   楚究用眼神刮了他一刀。   李信扬懂了,那个被勾走魂的人是自家老板,“但我喜欢女人,您懂的。”   李信扬:“可他以前唱歌很难听啊,这用的声卡还是以前他瞎搞?”   楚究看了眼门外,“你先去休息吧。”   “不加班了?”   “一会儿叫你。”   李信扬:“你还有什么非工作相关的事问我吗?”   “比如?”   李信扬:“比如怎么给主播打赏之类的?”   李信扬一个直男都忍不住想打赏,何况是楚究这个九曲十八弯的男人,况且那晚和郁南一夜春宵之后,寡王应该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想打赏也是正常的事情。   楚究:“我识字。”   李信扬笑道:“您真的想打赏啊!”   楚究又看向他。   李信扬溜了,他也赶回去看直播,因为郁南唱得是真好听,他是万万不敢和楚究一起看的。   等李信扬回到自己房间,点进直播间时,直播已经快结束了,但主播还在。   直播间里观众在问他下一次播什么时候。   郁南还没有回答,直播间管理员骑大树出来招呼粉丝。   【棒棒哒鱼鱼下次直播是周末同一时间,敬请期待!】   郁南沉默了下:“嗯,对。”   话音刚落,直播间忽然飘过二十艘航空母舰,这气势宛如要去称霸地球,不到100个人的直播间顿时蓬荜生辉。   郁南静止在屏幕前,但脑袋在飞速旋转,一艘航空母舰1000元,20艘的话就是2万元。   妈呀大款,还是新用户大款。   郁南挑了下眉,第一直觉是楚究:“老板,是你吗?”   在屏幕面前的楚究:“……”   屏幕里的郁南突然凑近,像在操作手机,镜头正好对着他的眼睛,长睫一根一根的特别清楚。   而楚究手机叮了一声,是郁南给他发消息。   三个钢镚:【老板,刚才是你打赏我的直播间吗?刷礼物的钱平台扣一半,要不你直接打给我吧。】   楚究抿了抿唇回复。   【你在哪个平台?叫什么?我这就去打赏。】   郁南想想也是,楚究一分钟就能赚好多钱,哪有这个时间打赏小主播。   三个钢镚:【不用了,怪尴尬的,那您忙,我还有事。】   一个包子:【什么事?】   郁南没回复他,坐回大壮身边。   新用户9653846237继续刷礼物。   郁南眉头皱了下。   如果不是楚究,新用户打赏小主播这种事,多数是老年人误触,或者是小孩子瞎搞,要不就是图谋不轨的油腻男用小恩小惠引诱有姿色的扑街主播睡觉。   郁南:“新用户9653846237,是本人操作吗?是误触吗?成年了吗?如果未成年,请联系平台退款。”   新用户9653846237又刷了两个航空母舰。   郁南又再一次静止,半晌后才慢条斯理不冷不热道:“感谢新用户9653846237大哥,榜一大哥霸气。”   粉丝怂恿榜一大哥让郁南再唱几首,郁南不想唱了,他想下播和大壮玩游戏。   郁南:“不播了,榜一大哥要求?那也不播,实在不行让榜一大哥联系平台退钱。”   郁南在众人吐槽的“你清高”中下了播。   李信扬被这火箭炮闪得眼花缭乱,大概猜得到这位榜一大哥大概率是自家老板。   李信扬点看直播回放,看刚才那个勾人魂魄的歌声到底是谁唱的。   听到郁南开口唱,他的表情和大壮的表情一样。   真是郁南唱的?   郁南唱两首弹一首,加上去开门的时间,总共直播20分钟,李信扬倒回来又看了一遍。   唱得好,弹得也好。   李信扬忽然理解楚究,如果那晚郁南也是这么叫,啊不,这么唱的话,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估计都受不了的。   而楚大老板顶着新用户9653846237这个ID刷了22个航空母舰之后,仍没有一点特权,也只能和李信扬一样看直播回放。   估计是全网最没有尊严的榜一大哥。   榜一大哥其实并不想续播,而是想让弹吉他的东南亚男人滚,奈何“滚”字还没打完,刚才还慵懒风骚唱着歌的主播顿时清高了起来,让他联系平台退钱,然后就关了直播间。   楚究手指顿在手机屏幕前方,看着“直播结束”气笑了。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双手重新搭回电脑键盘,冷着脸处理公务。   敲键盘的手顿了下,眼睛瞟了眼手机,拿起来发短信。   【你在干什么?】   郁南已经上了号准备和大壮打游戏,没有回复他。   楚究没等到回复,敲着键盘的手劲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冷,最后牙关紧咬,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后,把邮件发给了李信扬,黑着脸吧嗒一声合上电脑,拿起手机和外套就出了门。   车子油门刚踩下去,李信扬就打来电话,“董事长,你这么快就做完了?那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不用加班了吗?”   “你们再讨论一下,我回市区有点事。”   李信扬立刻紧张起来:“什么事这么着急?需要我一起去处理吗?”   “不用,方案你们讨论,明天上午我回来,你们汇报。”   “好。”   楚究给出的初步意见李信扬已经看完了,思路是清晰的,但表达是潦草的,有些句子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不难看出当事人是急躁的。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让他急成这个样子。   限速120码的绕城高速上,楚究的车速始终保持在119码,开发区到市区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他路过南溪湖公馆,拿了一整套露营设备,接而往水晶湾公寓开。   越接近目的地,越觉得自己离谱,如果一会儿郁南问他来干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方才他已经否认了没看直播。   楚究大概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快到时楚究觉得自己应该买点什么东西,他下意识放慢车速,看着路边的店,迷茫到不知道要买什么。   郁南喜欢什么呢。   他一无所知。   夜已深,店铺大多都打烊了,还有一家精品水果店孤零零地亮着灯。   楚究停车,老板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坐在收银处发呆,目光无神,楚究走进来,自动感应的门铃响起“欢迎光临”,老板才回过神来。   老板站起来:“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   楚究目光下移,落在老板微鼓的肚子上。   察觉到楚究的视线,老板腼腆一笑,手搭在腹部上,低着头摸了摸,以为楚究是对他好奇,便主动聊天:“五个月了。”   楚究:“你应该回去休息了。”   这时候,老板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响起来,他连忙跑过去接,手是抖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老公?”   似乎得到了回应,老板神采飞扬热泪盈眶,“太好了,那我放心了,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我没在水果店,我在睡觉呢,被你电话吵醒了,好,你也休息,我继续睡了。”   老板挂了电话,看向楚究:“您能快一些吗?我要打烊了。”   看着他还在唰唰掉眼泪,楚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板破涕为笑,“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老公动手术,他不让我去医院,让我在家休息等他电话,十二个小时了,刚才麻醉过了才醒过来,我太担心他了睡不着,就来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不然我八点就打烊了。”   楚究不太擅长安慰人,何况是陌生人,搜刮脑子里的词,找到了个合适的词,“恭喜。”   “谢谢。”   楚究不知道要买什么,看了眼他的肚子:“你刚开始孕吐的时候,喜欢吃什么?”   老板问他:“你老婆也怀孕了吗?”   楚究愣了下,摸了下鼻尖,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老板:“每个人不一样,我当时喜欢吃泡椒凤爪和火锅。”   楚究沉默了下,郁南好像也喜欢吃火锅,他又问:“水果呢,你当时喜欢吃什么?”   老板:“榴莲。”   于是,楚究皱着眉,拿了两个榴莲,还买了点橘子和香蕉,结账时老板死活要给他免单,说他老公手术成功了,好运要分享,好运才会再来。   楚究也欣然接受,看到收银台上的爱心救助捐款箱,翻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投了进去。   楚究口味清淡,讨厌一切有味道的东西,后备箱那两个大榴莲味道十分强势,熏得楚究头昏脑涨。   楚究到水晶湾公寓楼下,站在公寓前面小广场的喷泉旁,一手提着榴莲,一手拿着手机,还找不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我在你家楼下”这种被电视剧男主角用烂了的台词。   关键是他为什么会买榴莲,而且一买买两个。   水晶湾公寓住着不少楚氏的员工,这些员工有敬业加班的,也有玩乐到这时候才回来的,看到自家老板深夜提着两个榴莲站在职工公寓楼下,多少有点思维发散。   像董事长这个年纪的成功人士,这个时间点这个形象,多多少少有点离谱了。   社恐的员工绕得远远的就走了,社牛的还专程绕过来打招呼,“董事长晚上好。”   楚究点了下头,“你好。”   “董事长,榴莲很新鲜。”   “谢谢。”   直到第五个员工过来打招呼的时候,楚究决定还是回到车里。   他回到车上,给郁南打了电话。   另一边,郁南下了播之后和大壮玩了一个小时的游戏,大壮第二天还有课,加上郁南手机电量告急,大壮就回去休息了,他嘱咐郁南也早点休息。   郁南根本睡不着,想给张鹏发信息问问,想想又算了,此时他再担心,都不及张鹏担心。   安静地熬时间是最好不过。   郁南跟逛菜场一样把手机里的APP逛了个遍,玩了两把单机游戏之后,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聊难耐过,连和初恋男友分手的那天晚上,他都可以去KTV发泄一整个晚上。   他现在真的好想有个人在身边,谁都行,跟他聊聊天转移注意力,不要老是想着玉玉这个事。   他灵机一动,现在不能去酒吧,他就去清吧坐坐打发下时间,找个帅哥聊聊天也好。   说干就干,郁南收拾一下,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人,拿着外套就出了门,才走到楼下,电话就响了,是资本主义的走狗打过来的。   郁南接起:“老板晚上好。”   楚究:“还没睡?”   “准备睡了。”   话音刚落,一辆宝马开进来,停在他前面那个狭窄的车位旁。   车窗一摇,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探出脑袋,“帅哥,能帮我倒车吗?”   郁南想到自己稀碎的驾驶技术:“对不起,我也不会。”   女孩子:“那你能帮我看一下后面吗?”   郁南:“好。”   郁南对着电话说了声稍等,就很热心地跑到车子屁股后面给人家指挥,“往左打一点,倒。”   车停得相当顺利,为了表示感谢,女孩下车递给他一杯奶茶,“喝奶茶吗?还热的。”   郁南:“不了,我减肥。”   “你也住在这里吗?几零几?”   “305。”   “我在4楼,405。我在学校当实习辅导员,我叫关好,你呢?”   “我在这里租房子,我叫郁南。”   “你长得那么帅,一定有女朋友吧?”   “没有。”   “那能加个微信吗?”   郁南海了好几年,哪能不知道小姐姐的心思,有天早上他刷牙的时候看到她倒车入库,一气呵成,不存在倒不进去的事,倒车是其次,加微信才是真。   郁南只想伤害渣男,不想伤害漂亮小姐姐。   郁南胡说八道:“我没有女朋友,但我有老公。”   电话另一头的楚究不禁曲了下手指头,心脏根本不受意识控制,自作主张地加快了节拍。   女孩愣了下,接而笑起来,“啊这样啊,那尊重,祝福,拜拜。”   郁南挥手告别,才看到电话还在通话中。   郁南:“……”   老板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挂电话。   他接起来,“老板,你还在吗?”   楚究阴阳怪气:“准备睡了?”   郁南:“对啊,下楼倒个垃圾,准备回去睡了。”   楚究看着安静伫立在广场角落里的垃圾房,和空无一人的广场,沉默不语。   郁南:“好了,我扔完垃圾了,冷死了,要回去睡了。”   楚究无奈叹气:“你能不能有句实话?”   “冷死了,就是实话。”   “我就在公寓楼下,垃圾房旁根本没有人。”   郁南吓一跳,连忙环顾四周,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光秃秃的树干,哪有人影。   郁南不确定,甚至跑到了房子的另一侧看。   郁南无奈道:“老板,别开玩笑了,我公寓楼下根本没人。”   楚究闪了下车灯:“我在车里。”   郁南又环顾了一圈,“根本没看到你的宾利车。”   “宾利车拿去修了,我没开宾利,开的宝马。”   郁南一听,又开始兜圈圈找另外一辆宝马。   郁南在寒冷的夜里跑来跑去,额头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彻底失去了耐心,更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这样的深夜里晕头转向地找楚究。   他脾气也上来了,也管不了现在楚究还是他的老板,便没好气道:“这里唯一的宝马,是刚才停车那位姑娘的,老板,您是在她的车底吗?还是您的宝马会飞,在天上呢?”   被冲一顿的楚究有点无奈,拉开车门往喷泉那里走去:“我现在走到喷泉这儿来了,你在哪里?”   郁南气笑了,“什么喷泉?这哪里有喷泉?莫非这喷泉也是在天上?”   郁南气冲冲数落了一顿,话音刚落才想起来,楚究大概率十分可能也许在水晶湾公寓楼下的喷泉旁。   他搬家了,楚究并不知道。   郁南嚣张得五百尺高的气焰立刻全都熄灭了,清了清嗓子问:“那个,老板,您是在水晶湾公寓的喷泉旁边吗?”   楚究也气笑了:“不然呢?难不成在天上?”   郁南干笑两声,特别没底气道:“额,我搬家了。”   水晶湾公寓到大学教师公寓的车程十分钟,楚究很快就到了,郁南因为刚才把人臭骂一顿,没好意思回家,而是站在路灯下等,心里想着怎么解释刚才乱发脾气的事,都忘记细想为什么楚究回来找他。   楚究到了大学门口,打电话问郁南:“你在几栋?”   这真的把郁南给问倒了,“我也不知道在几栋。”   楚究沉默。   郁南理直气壮道:“我刚搬过来,我也不知道几栋。”   楚究:“发个位置。”   郁南特别懂人情世故道:“我到小区门口接你吧?”   楚究嗤了声:“就凭你那个接近0的方向感?”   “……”郁南无语一阵,而后小声抱怨:“到小区门口需要什么方向感?”   “外面冷,在家等着。”   楚究叹了口气后,挂了电话,随后给郁南发了个位置共享。   郁南接受位置共享后,小小的地图上出现了两个定位标志,他的标志一动不动,而楚究的标志正慢慢朝他走过来。   郁南一开始百无聊赖看着楚究慢慢靠近,莫名想起往事。   之前他跟初恋谈恋爱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去找,他方向感差,有时候要找很久,找到之后,初恋哄他两句,他能高兴好久。   后来有了位置共享,明明方向感很差,但移动的那个点永远是他,是他一直在朝着别人走去。   而现在,也有一个点在慢慢靠近他,他终于有了机会,变成那个可以不用动的点。   两个点越来越近,直到一束汽车的灯光从楼房一侧射过来,伴着轮胎压着马路的摩擦声,郁南才自嘲笑笑,收回那已经拉长到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思绪,随便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帽子扣上,脸埋在领口,企图遮挡自己的万千思绪,只留一双眼睛再外面,证明他是个人,而不是个衣架。   郁南眯了眯眼看了下车,收起手机招了招手。   宝马车就近找了个车位停下来,楚究推门下车,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看到郁南,第一句话就是皱着眉质问:“不是让你回去?怎么还在外面?”   刚才劈头盖脸训老板,郁南现在只能笑嘻嘻卖乖:“在下面等显得比较有诚意。”   楚究沉默看着他,接着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妥协,“你这栋是30栋。”   郁南:“老板,请您上去坐坐,您是否赏光呢?”   楚究点了下头,“可以。”   “这边请。”   楚究转身回车里,拿出一袋水果和两个大榴莲。   郁南:“……”   两个榴莲放家里,他今晚怎么睡觉。   郁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了句万能的话:“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楚究面无表情看着他。   郁南:“我来拿着吧。”   楚究:“上去吧,冷。”   郁南带着楚究上了楼,楚究刚踏进他家门,郁南马屁精附身,“寒舍一下子就蓬荜生辉起来了呢。”   楚究看着浮夸的人:“……”   郁南觉得自己演得有点过了,把热情好客演成了酒店迎宾。   屋里暖气还没散,楚究脱了外套,郁南接过来挂起来,接而他也脱掉外套,挂在楚究的大衣旁边。   楚究看着比他外套短一截儿的外套,觉得两件衣服挂在一起特别地顺眼。   郁南指着小小客厅的双人沙发,“坐那儿吧,我去倒杯水。”   楚究坐下,把水果放在沙发对面的玻璃茶几上,打量了下郁南的出租屋,面积不大,还没丹枫宫的厨房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客厅和卧室用深蓝色窗帘隔开,楚究看不到郁南的床。   郁南给楚究倒了杯水之后,拉着高脚凳坐在他对面。   两人面对面,忽然陷入沉默,这一沉默,气氛就开始凝固尴尬。   郁南看到桌上的水果袋,立刻找到话题,“我去洗点水果……”   结果打开一看,楚究买的是橘子和香蕉。   郁南愣了下,掰下一根香蕉递给楚究:“吃香蕉。”   楚究接过香蕉,忽然笑了下。   郁南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楚究要这么晚来找他,为什么他会让楚究这么轻易地进了他的家门。   都怪楚究太奇怪,专门出现在他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候。   楚究慢条斯理地剥开香蕉,递给他。   郁南:“你吃,我自己剥。”   说着从袋子里又掰下一根香蕉,三两下剥好了,楚究还在举着他的香蕉。   接下来,两个加起来快三米七的大男人各怀鬼胎地吃香蕉。   若不是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知道聊什么的郁南打算连香蕉皮也给吃了。   郁南:“我去开门。”   郁南开门,大壮头顶着泡沫,身上裹着毯子,哆嗦着身子站在门外。 第40章   大壮虽然冷,但还是很礼貌先问候,“绿蓝,你在忙什么?”   郁南:“不忙,我在吃香蕉。”   大壮挑了下眉,哇哦一声,特别暧昧道:“哇哦,吃自己的?”   “不是,吃别人的。”   大壮:“哇哦。”   意识到大壮在开黄腔时,郁南直接怼上门,打算让大壮冻死在外面。   大壮眼疾手快,拦住了门,“我的热水器坏了,洗澡洗到一半,你让我进去洗完澡吧。”   若不是顾及到两国关系,郁南绝对会选择让他冻死。   郁南移开身子,大壮走了进去嗅了嗅,“什么味儿这么臭?绿蓝你的下水道堵了?”   郁南:“是你们东南亚特产,榴莲。”   “天呐,这么臭,今晚你怎么睡觉。”   “……”他也很想知道怎么睡,他更想知道为什么老板会给他买榴莲。   大壮:“闻着味道不太新鲜,下次你要吃榴莲我帮你买,不过这个季节的榴莲都不好吃,以后我带你去我们国家吃好吃的。”   大壮边碎碎念边走进屋,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楚董事长。   大壮震惊三秒,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笑盈盈打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楚究根本不理他,而是冷着脸审视他,毫不顾及两国友好关系,反正看起来不是那么开心。   大壮有点莫名地看向郁南,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郁南:“裹好你的毯子,快进去洗。”   大壮进去洗澡,郁南看向楚究的冷脸,心想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把这尊大佛请进屋。   郁南解释:“大壮他热水器坏了,所以进来洗个澡。”   楚究云淡风轻道:“坏得真是巧了。”   虽然他语气平常,但郁南愣是听出了些阴阳怪气,但聊天嘛,总归要有来有回。   郁南:“对啊,坏得确实是巧了点。”   楚究:“现在热水器的质量都这么差了?丹枫宫的热水器用了三十几年了还没坏。”   郁南:“可能他家那个用了四十年了吧。”   楚究:“丹枫宫的热水器用上四十年估计都不会坏。”   郁南:“那丹枫宫的热水器质量确实是太好了点。”   楚究突然不回话,聊天就这么终止了,郁南想找新的话题,楚究又开口了,“这是热水器的问题?”   郁南都迷糊了,“应该是吧。”   “……”   楚究突然又不说话了,空气又突然变得安静,显得大壮洗澡的水声有点大。   楚究手里还拿着香蕉皮,郁南手里也有香蕉皮,因为大壮的一声“哇哦”,这香蕉皮变得格外烫手,仿佛它不是香蕉皮,而是某种橡胶套。   郁南把垃圾桶拿过来,推到楚究面前:“扔这儿吧。”   楚究扔了香蕉皮,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橘子,又递给他。   这次郁南不推辞了,反正总得找点事做,嘴巴填了东西正好不用说话。   郁南接过橘子,习惯性地掰开,分一半又递给楚究,动作做完了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和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就这样分着吃。   可怕的肌肉记忆。   楚究也没推辞,接下来两人又沉默地分吃了个橘子。   大壮再怎么虎,也是个王子,礼仪还是拎得清的,他没有洗好久,客厅里的两人吃完橘子,他就洗完了。   大壮裹得严严实实走出来,笑盈盈道谢告别:“晚安绿蓝,晚安楚董事长,我不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郁南:“……”   看大壮这暧昧兮兮的表情,郁南决定找个时间要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把大壮暴打一顿。   大壮:“对了绿蓝,我换热水器要几天时间,这几天还是要麻烦你……”   大壮还没说完,楚究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可以帮格潘先生看看热水器什么问题,兴许是小问题,修一修就好了。”   郁南心想楚究还是聪明啊,他怎么没想到呢,热水器坏了是要修吧,反正没事做,那就帮大壮修热水器吧。   郁南:“走吧,大壮,我去帮你看看,我会修热水器。”   大壮:“?”   楚究:“?”   郁南说着,已经从柜子里掏出了工具箱。   大壮心想着不想破坏郁南和跨国集团董事长的美好夜晚,连连推辞,“不用了,我明天找师傅来修。”   可大壮的客套落在跨国集团董事长的眼里,就是心虚了,楚究已经脱了大衣外套和西装外套,还挽起藏青色羊毛衫袖子,“请吧格潘先生。”   大壮被神秘的东方礼仪难倒了,他盛情难却,只好带路,“那就麻烦你们了。”   三人浩浩荡荡地走近大壮的房间。   大壮到屋里去穿衣服,两人去了大壮的卫生间。   楚究挽袖子,“我来吧。”   郁南:“你这种出门有轿抬双脚不着地的大少爷哪会这些,我来。”   大壮的热水器是燃气热水器,郁南三两下卸下热水器外壳,用螺丝刀拧拧这拧拧那,再一放水,啪嗒一声,热水就来了。   大壮刚换好衣服,走到卫生间,热水器已经修好了。   郁南:“大壮,好了。”   大壮:“哇哦!绿蓝你好厉害啊!”   楚究看着大壮小迷弟样,“……”   郁南放下螺丝刀,洗了下手,看向大壮得意洋洋道:“小意思。”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楚究哪能想到,自己倒成了两人感情升温的润滑剂呢。   楚究清了清嗓子,“我们公司在成济大学附近有一栋公寓,条件比这里好很多,还有几套没有员工入住,格潘先生要不去那里住?”   大壮咧嘴憨笑:“不用,我住这儿就好,这里很安静,还有很好的邻居。”   楚究:“那里四梯16户,有15位好邻居。”   大壮信誓旦旦:“但我觉得绿蓝最好。”   郁南觉得楚究多少有点针对大壮了,拿起东西和大壮告别,“走了大壮,你好好休息。”   刚回到家,楚究往沙发上一坐,慢条斯理道:“弹片有点松了,电磁电路工作的时候弹片吸不上去,打火电路没有闭环,所以打不了火,他四肢那么发达,为什么这点都不懂。”   护理专业的郁南:“哦,这样啊,我是根据经验。”   楚究:“这种弹片一般不会松,怕不是故意拧松的吧。”   郁南:“不会吧,大壮边洗澡边拧松弹片?这有点离谱了。”   楚究又不说话了。   奇怪的是,明明楚究是坐着,他是站着,可怎么感觉盛气凌人的是楚究呢。   郁南:“要不叫大壮过来斗地主吧?”   楚究:“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郁南莫名其妙:“关键两个人能玩什么呢?”   楚究没说话,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最终落在了他的脸上:“修了眉毛。”   郁南不否认刚才的精心打扮:“小修一下。”   “打了发蜡。”   “打了一点。”   “抹了香水。”   “抹的不多。”   楚究没搭理,“穿的跟个花蝴蝶一样花枝招展,精心打扮。”   楚究说的花枝招展,其实就是黑衬衫多解了个扣子,露出点锁骨,衬衫衣摆收进了裤子里,恰好显出比较完美的腰臀线。   而已啦。   郁南:“为了直播嘛,直播的话不帅谁看呢。”   楚究看着他敞着的领口,方才他直播的时候明明穿的是高领毛衣。   楚究:“是么,这么穿直播平台没把你禁了?”   看他一副教导主任抓学生仪容仪表的威严样,郁南打死不会承认他其实是想去清吧逛一圈打发时间,默默地把领口的扣子给扣上了,“不至于,平台没那么清水。”   楚究慢条斯理地靠回沙发:“所以我没来之前,你打算和他两个人玩什么。”   明明他说得很平静冷淡,但郁南却听出了点阴阳怪气和不怀好意。   楚究冷笑一声,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道:“那天晚上,你也修了眉毛打发蜡喷香水,衬衣领口也开了两颗扣。”   郁南张了张嘴想说话,楚究没给他机会,拖腔带调道:“你跟别人说你有老公,他就是你老公?”   郁南联系上下文,这才明白楚究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以为他要和大壮共度春宵?   楚究:“既然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要熬得住十个月的寂寞,如果像那天晚上那么激烈,孩子怕是保不住。”   郁南懂了,楚究是来找茬的。   他本就因为担心玉玉心烦意乱,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现在又来个楚究给他添堵,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就被扣上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帽子。   郁南:“时间不早了,老板您也该回去休息,明天才能更加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啊。”   楚究:“这么着急赶人走。”   郁南在心中默念了二十遍年终奖,终于守住了打工人的灵魂。   郁南:“那您来找我是有什么指示吗?”   楚究稍稍一顿,接而神色如常,虽然他的停顿稍纵即逝,但郁南还是看到了。   今晚的楚究,主打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   楚究换了个坐姿:“嗯,是有事。”   郁南:“洗耳恭听。”   楚究恢复到了谈生意的模样,“为了孩子的健康,孩子生下来之前,你得戒掉男色。”   郁南:“……”   楚究:“做不到?那就跟我结婚吧。”   郁南:“?”   楚究这番离谱言论,震惊他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八辈祖宗。   郁南脑袋里除了问号没别的,几乎脱口而出:“你想得美。”   楚究:“是,我想得美。”   今晚楚究让他震惊的程度不亚于他让网友震惊的程度,他勉强挽回一点理智,用网友问他的话问楚究:“请问您是我老板楚究的同卵双胞胎弟弟吗?”   楚究也用他回答网友的话回答他,“是本人,如假包换。”   “你们豪门对婚姻都这么随便吗?”   楚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嗯,是的。”   对于震惊三观的事郁南总是保持着旺盛的求知欲,“那你怎么拖到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   “……”   “还是你离过婚?”   “……”   楚究很想掰开他的脑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是不是也长得东西不辨南北不分,才会把事情想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楚究:“我只是为了履行父亲的责任,为了孩子的健康,道德束缚不了你,只能用法律。”   “……”   看来他必须跟楚究解释清楚,不然楚究真的把他拽到民政局领证了怎么办?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又能困在坟墓里呢。   郁南:“我这么打扮其实是想去清吧,不是想和大壮滚床单,我和大壮之间是纯洁的朋友关系,搬家成为邻居也是巧合,真的。”   楚究:“你还想去清吧?”   郁南好不容易忍下去的脾气不由自主又腾升上来,冷声道:“你总得让我找点事做吧,玉玉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即使是老板你亲自在我面前大跳艳舞,我恐怕也没心思滚床单,所以老板你是不是有点多虑了?”   郁南也顾不上楚究是不是老板,好不客气地朝楚究翻了个白眼。   郁南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冰冷的水让他迅速清醒,他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后在想怎么面对还在客厅的楚究。   而郁南洗了八遍脸之后,觉得这么在卫生间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现在他应该若无其事地出去,再毕恭毕敬地把他当成老板,毕竟成年人嘛,不就讲究一个表面和平。   他暗暗下决定,下次控制不住跟楚究发脾气之前,要多念两遍年终奖,现在念八遍明显已经不管用了,得念十遍。   郁南调整好心态,从卫生间走出去,楚究还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抽纸,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符合他形象的局促。   两人目光一对上,楚究怔了下,郁南眼神躲闪,也不敢朝前迈步,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年人的表面和平真不是那么好维护的。   楚究轻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站在离他一步之遥停下,把纸递给他,“擦擦吧。”   郁南接过纸,“谢谢。”   接而胡乱地擦着额前湿透的头发,擦了一头纸屑后才回过神手里拿的是纸,而不是毛巾。   这该死的发蜡粘纸。   郁南用手扫了扫头发,纸屑抖了下来,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扫了,随便吧。   楚究向前一步,抬手将他头顶粘着的纸巾一片一片取下来,郁南跟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原地,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了。   只要一用力呼吸,他就闻到楚究身上的味道,混着自己身上这股香水味,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他好像也是喷的这款香水,穿的也是白色衬衣。   楚究拔完了他头上的纸屑,手没离开他的头顶,而是掌心向下,扣了下来。   脑袋顶一沉,温热的掌温传来,郁南下意识地抬头,眼神撞进楚究如深海一样的眼眸,乍一看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郁南慌乱地移开眼神,回避他的目光。   楚究:“不要去清吧。”   郁南点了点头,口不择言道:“好,只要不结婚都行。”   话一出口,郁南自己都觉得荒唐,抽丝剥茧回想起来,才理清楚自己发脾气的原因。   是楚究荒唐在先,说要跟他结婚,所以他才控制不住情绪的。   楚究沉默了下,笑着松开了搭在他脑袋顶上的手。   郁南身上的魔咒也解除了,悄咪咪松了口气。   楚究:“跟我结婚,你觉得亏了?”   郁南很快恢复到十句话有九句是屁话还有一句绝对是假话的状态,“是你亏了,我这人宽厚善良,看不得别人吃亏。”   “我不觉得亏,我赚了。”   “你只是被我精心打扮过的帅气模样蒙蔽了双眼,暂时失去了理智,不要做这种会悔恨终生的事,老板。”   论胡扯,楚究是扯不过的,只好败下阵来,“走把,带你去一个地方。”   郁南警惕起来,“去民政局吗?”   楚究抬了下眉:“你想去也可以。”   郁南:“那换一个地方吧。”   “不是去民政局,再说民政局下班了,走吧。”   郁南见好就收,披上刚才那件风骚的皮夹克,楚究上下打量他,“去户外,你确定要这么穿?”   郁南眼睛亮起来,“你要带我出去玩?那等我一下。”   楚究心情大好,不知道被他的眼神取悦了,还是被他的话语里的哪个字取悦了,“嗯,带你去玩。”   郁南钻回卧室换上毛衣羽绒服大围巾手套,还搜刮了一大包的零食,甚至还带上了野餐垫,笑盈盈对楚究说:“走吧,去野餐。”   楚究看着他大包小包的样子,心想胡说八道估计也会传染,忽然想逗逗他,“去爬南溪山,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南溪山在南溪湖边,是本市第一高峰,大晚上去爬那么高的山,不是疯魔就是有病。   郁南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退下去,立刻卸下身上的行李,“不要做这种会悔恨终生的事,老板。”   “今天满月,爬山赏月。”   郁南捂着肚子:“我突然胃疼。”   “胃在左边。”   “反正这儿疼,我以为这儿是胃。”   楚究使劲憋,再揉了揉鼻子,才憋住了差点绷不住的笑意,弯下腰提着他放下的东西往外走,“行了,不是去爬山,走吧。”   “真不是去爬山?”   “当然不是。”   郁南屁颠屁颠跟上,十分自觉地坐上副驾驶。   他飘飘然地想:宝马就是不如宾利舒服,位置有点窄。   楚究开了一个半小时,来到了郊外的烟花村。   之所以叫烟花村,是村庄的后山上可以燃放烟花,村里也有不少烟花零售,楚究车子停在村外,“等我一下。”   郁南:“我也去。”   “外面冷。”   郁南利落地扣上围巾帽子,羽绒服外套拉链拉到顶,“我不冷,走吧。”   楚究还没反应过来,郁南已经利落下了车。   楚究无奈笑笑,摇了摇头也跟着下了车。   楚究穿的大衣,毛衣也不是高领,郁南良心发现,“你冷不冷?要不匀一条围巾给你?”   “我不冷。”   “你后脑勺的纱布拆了?不然还可以保点暖。”   楚究笑了下:“……我还得感谢你的关心了?”   郁南笑而不语,三两步跟上他。   夜已深,放烟花的人三三两两下了山,村里卖烟花的小商贩也在忙着收摊,楚究走到一个货摊前,商贩吆喝:“老板,要哪种?”   楚究转过头问身边捂得跟爱斯基摩人一样的郁南,“你来选。”   “你请客。”   楚究点了点头。   郁南看了下,烟花的种类很多,红色包装箱上都印着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好比过年群发短信祝福语的集结地。   郁南不着急选,而是先问价格:“这些价格都一样吗?”   依据老板的经验,一般两个人深夜来放烟花的,不是正当情侣就是不正当的情侣,就跟他们推荐:“这款百年好合,这款琴瑟和鸣,这款相敬如宾,还有这款白头到老都卖得最好,颜色鲜艳,时间持久,寓意也好,也不贵,就比其他贵十块钱。”   郁南:“那是多少钱?”   老板:“平时我都卖200,现在收摊了,给你190。”   郁南:“那190也是比其他贵十块吗?”   “那是自然。”   郁南:“哦,那我要那个财源滚滚,财大气粗,八方来财,招财进宝,一箱180,四箱640,对吧?”   老板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被套路了,“不行不行,这平时我都卖190的。”   郁南:“不行那不要了。”   郁南说完,挽上楚究的手臂作势要离开。   楚究臂弯一沉,顿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手臂上,没心思管一箱烟花到底是190还是180。   刚走出两步,老板就把人叫回来了,“回来回来,给你给你,小伙子太精明了。”   郁南挽着楚究往回走,笑嘻嘻道:“哪里哪里,是老板好说话,薄利多销。”   老板利落地把几箱烟花扛了出来,楚究却跟丢了魂一样,变成了一只木讷的人性挂件。   郁南摇了摇他的手臂,楚究回过神转过头看他,“什么?”   “付钱,640。”   楚究:“哦,好,多少钱?”   郁南无语一秒,“640!”   郁南抽出挽着楚究臂弯的手,楚究手一滑,多打了一个零也浑然不知,郁南正美滋滋缠着老板让送两把仙女棒时,就听到老板的收款语音播报:“收钱到账6400元。”   郁南:“……”所以他砍价是为了什么呢。   老板:“……”   意识到画面突然静止,楚究把注意力从空空的臂弯里收了回来,“付好了。”   郁南皮笑肉不笑:“你看看你付了多少?”   楚究看了眼支付记录,没有任何异议:“那该付多少?”   老板:“?”莫非是个脑子不好的?   郁南咬牙切齿,哭笑不得:“640,640,我刚才说了两遍!”   除了中邪,郁南没有办法解释楚究现在的迷惑行为。   烟花店老板虽然精明,但总体来说还是个老实人,这人虽然人高马大帅气逼人,可整个人木愣愣的,眼神呆滞六神无主,估计脑子有点问题。   那个小伙子刚才确实十分清楚地把价格报了两遍。   老实人原则上不欺负身体有缺陷的人。   老板看着这傻大个,连语气都放慢了,生怕说快了他回不过神来,一个字一个字耐心地往外蹦,还配上了手语:“我、转、回、给、你、吧?”   郁南:“……”   楚究:“……”   烟花店老板看向郁南,点了下脑袋,“他好像不识数,要不我转给你吧?”   郁南憋笑好辛苦,悄咪咪地看了眼被人当成傻子的大老板,不知道如何收场。   楚究收起手机点了下头,“嗯,行。”   楚究浏览了一圈,指着一盒烟花说:“再拿一箱。”   老板:“好好好,180,别错了。”   楚究:“……”   郁南收了退款,抓了把仙女棒,决定利用一下楚究的傻子人设,可怜兮兮道,“老板,这个还送的吧,他特别喜欢玩。”   楚究:“……”   老板:“好好好,送送送,拿吧拿吧。”   郁南:“谢谢!祝您生意兴隆。”   “谢谢谢谢,也祝你们……”老板一般他都会根据客人买的烟花种类再说上些吉利的话,但现在他俩需要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老板顿了顿,又补充道:“祝你们身体健康。”   楚究向前一步,意识到他可能会开口说话,郁南连忙又挽住他的臂弯,抢先一步:“谢谢老板,谢谢。”   随后转过头对楚究说:“搬东西吧,走了。”   老板看着两人的背影,可惜地叹了口气,买那么多招财进宝干什么,不如买个平安健康算了。   不过老天也算是公平的了,脑子不够,外貌来凑。   楚究的车停得不远,烟花搬到车上后,直接开车上了山。   说是山,其实是个铺满草坪的小土坡。周围很空旷,确实适合燃放烟花,可今天是满月,天空很亮,不太适合放烟花,他们来得太晚,山坡上已经没人了,正好落得个清净。   郁南找了个平地,铺上了野餐垫和零食,楚究搬出烟花堆放在旁边,两人盘腿坐在垫子上,一个抬头看月亮,一个低头翻零食。   抬头看月亮的郁南诗兴大发,“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他那片海里的鱼们叫他南山白玉盘,这就是出处。   低头翻零食的楚究从一堆大辣片麻辣鸭脖中收回手,瞟向大诗人,“所以你自称南山白玉盘。”   “网名能有什么出处,瞎取,”郁南不想聊这个话题,“这么多吃的,都没你爱吃的?”   郁南翻了翻这一堆大辣片,才不好意思笑笑,“哦你不吃辣。”   楚究:“你喜欢吃这些?”   郁南:“还行,小时候爱吃,感觉怎么吃都吃不够,长大了就喜欢买好多,但怎么吃都吃不完。”   郁南挑挑拣拣,捡出了一包奶糖,奶糖有点软了,他下意识看了下保质期,“还有一个星期过期,你吃不吃?”   楚究:“……”   郁南没什么食欲,放下零食又躺了回去,看着月亮又感慨:“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你喜欢读诗?”   郁南摇摇头,“就知道这两首。”   “……”   楚究也抬头看月亮,要躺下来时,郁南坐起来,“等等。”   郁南解下围巾叠好放在垫子上,拍了拍围巾,“地上硬,你枕这上面,不要碰到后脑勺的伤口。”   楚究看着他问:“关心我?”   郁南没想太多,脱口而出:“你脑袋那么聪明,公司那么多人还要靠你发工资呢,话说你有没有给你的脑子买个保险?就好比钢琴家给手买保险,模特给腿买保险,还有给屁股买保险的。”   楚究听着他的碎碎念,曲腿躺下来,枕在郁南的围巾上,围巾上还有他的余温和那味暧昧的香水。   郁南焦虑的时候,好像喜欢碎碎念。   楚究慢条斯理道:“玫瑰,百合,栀子。”   郁南翻零食:“什么玫瑰百合栀子?你想吃鲜花饼?好像有鲜花饼。”   楚究笑了下:“你的香水,前调是玫瑰香,中调是百合香,后调是栀子香。”   郁南不懂香水,这瓶香水本来是原主放在衣柜里的,挥发完了他就上网买了瓶一样的,他平时也没有抹香水的习惯,只是今天心血来潮地想让自己变得芬芳一点。   郁南心想楚究这狗鼻子挺厉害,但嘴里却说:“你还懂香水啊。”   “略懂。”   郁南侧过身来。手托起脑袋问他,“像你这样的豪门,是不是从小就要学好多东西,品红酒,品香水,高尔夫钢琴马术围棋书法国画,还要学很多门外语,什么难什么贵就学什么?”   楚究想了下,也不否认:“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   “因为懂这些让你们看起来特别厉害。”   楚究哑然失笑。   郁南:“不过你们哪来这么多时间学那么多东西?年少时光好不经用,我小时候跟同学去郊外摸鱼抓虾,天没亮就去了,感觉还没怎么摸,虾也没抓到几条,天就黑了,作业都没时间做,哪还有时间做其他。”   楚究:“那你不是会吉他?”   “上大学的时候学的。”   “那你喜欢唱歌?”   郁南仔细想了下,他确实喜欢唱歌,但也不是必须要为之付出和奋斗的那种喜欢,所以当时失恋之后,说放弃就放弃了,“主要是唱得好,所以就喜欢。”   楚究:“我没有下河摸过鱼。”   “当时你肯定要不是在练琴,就是在学外语,要不就在研究GDP。”   “嗯。”   “所以你现在是老板,我是员工。”   楚究:“那摸鱼快乐吗?”   郁南被他的真诚发问逗笑了,“我说实话扣钱吗?”   楚究看着他笑弯了的眉眼,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不扣。”   “无论是真下水摸鱼,还是上班摸鱼,都十分地快乐。”   “你除了喜欢摸鱼,还喜欢香水?”   郁南摇了摇头,“不喜欢。”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郁南几乎不假思索:“真金白银。”   “……”   “那你喜欢什么?”   这倒是把楚究给问倒了。   他好像会很多,周玉荷告诉他,他必须学这些东西,因为以后他要成为楚氏的接班人,楚氏的接班人必须要会这些。   他不反对学这些东西,但也算不上喜欢,他好比一只火箭,“楚氏接班人”是助推器,用不着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轨道就在那里,早就设定好了。   楚究:“喜欢是什么?”   郁南:“想拥有,想得到,全心全意付出却甘之如饴,得不到的时候会失落,会难过,但你却不会怨恨他太有诱惑力,只会怪自己把持不住,不够努力。”   楚究看着他,慢条斯理吐出一个字:“你。”   郁南:“……” 第41章   郁南心想,如果此时他假装听不懂,也未免太白莲了点。   如果他假装没听见,那就是把楚究当傻子。   如果他直白地拒绝,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多多少少影响年终奖的发放,毕竟楚究还是他的老板。   他并不怀疑楚究此时的真心,但不知道有多少。   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顾虑,所以他一直偏执地、理想化地认为,感情应该是一个必选项,而不是备选项。   楚究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亲情,财富,地位,朋友,这些东西对人的一生太重要,他不敢保证,楚究哪天不会为了这些当中的某一样放弃他。   他被放弃过,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他不想当备选项。   而楚究现在也不是他的必选项,孩子才是他的必选项。   两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对视了许久,楚究从郁南的眼神里看到了冷淡。   楚究正想着想个什么理由,比如“你脸上有东西”等等来转移话题挽尊,郁南开口了。   郁南笑了笑,“老板,你想谈恋爱啊?想谈多久?算加班吗?”   楚究:“不算。”   郁南:“那不谈。”   楚究收回眼神,笑笑不说话。   郁南很聪明,也一定拒绝过很多人,所以才能这么自然地拒绝他。   气氛再次沉默,郁南主动找话题:“你小时候没有想过,假如世界上每人给我一块钱?”   楚究摇了摇头,“没有。”   郁南开始找话题:“哦你不用想,你已经拥有了,这种想法是我们打工人的专利。”   一阵冷风吹过,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郁南打了好几个喷嚏,而衣裳单薄的楚究却稳如泰山。   看来穷人西北风喝多了,西北风也怨穷人,铆足了劲吹向他。   楚究坐起来,把枕在后脑的围巾拿起来递给郁南。   郁南看着他光秃秃的脖子:“你围着吧,我里面是高领毛衣。”   楚究:“我热。”   郁南:“……”   楚究:“车里有帐篷,我去搭。”   楚究从后备箱拿出露营设备,满满的一大箱,楚究很快就把帐篷搭好了,还有气垫床垫和睡袋,还有一盏灯,甚至连打虫子的药水都有,真是应有尽有。   郁南笑道:“我都快怀疑你是有备而来了。”   楚究撩起帐篷头往里一偏:“帐篷原本在车里没动过,进来吧。”   郁南:“不放烟花了吗?”   “那现在放?”   郁南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好。”   楚究认得出来,他手里的打火机,是那天晚上给他当生日蜡烛的那个。   楚究指着一箱烟花:“先放这个?”   郁南一看,箱体上写着心想事成,“你后来买的是这箱?”   楚究没直接回答他的话:“放不放?”   “放。”   郁南点了烟火,五十发烟花逐一升空,楚究把气垫床垫拿出来,郁南躺在上面看。   楚究躺到了他身边,“快许愿吧。”   郁南:“为什么要许愿?”   楚究:“你不是说,你总对烟花许愿吗?”   郁南愣了下,回想起来才记得在明湖广场那天晚上他只是随口对楚究提起过一句,因为生日在除夕,所以他会对烟花许愿。   没想到楚究居然记得了。   楚究:“是你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还说许愿没什么意义,但能让人快乐,快许吧。”   郁南:“那必须许了。”   郁南坐起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希望玉玉手术成功,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降生,希望自己早日暴富,希望楚究永远有钱,这几个愿望不分先后,必须同时实现。   愿望其实只能许三个,他已经超标了,但烟花过分美丽,就自以为是地觉得它能够承载更多的美好,所以忍不住贪心许下更多的愿望。   郁南许完愿,会心一笑,“许完了。”   楚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力之后就交给命运,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郁南有点惊讶,像楚究这种锋芒毕露舍我其谁的性子,善于掌控,特别会利用周边的环境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么精明聪慧的人 ,居然会相信命运。   郁南:“你信命?”   楚究摇摇头,“我父亲给我的遗言。”   郁南在医院工作那么多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句实话,在生死面前,人类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   郁南:“你父亲是对的。”   楚究:“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你朋友和他的孩子,给他们一点信心。”   郁南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楚究今晚会过来找他,为什么会带他来放烟花。   今夜实在太漫长太煎熬,因为这场师出无名的烟火,变得不那么焦灼。   郁南转过头看楚究,楚究也在看着他。   郁南朝他笑了笑:“谢谢。”   上一次郁南对他这么笑,是在慈善晚宴那天。   郁南:“张鹏说想请你吃饭,因为基金会的事,你帮了很大的忙。”   楚究:“吃饭不用。”   “那要怎么谢?”   楚究笑了下,“那要看郁总你愿不愿意了。”   郁南呵了声,“除了以身相许都行。”   楚究没说话,把手伸了过来。   郁南:“干什么?”   “手冷。”   “塞衣兜里,实在不行,塞屁股底下。”   “我的意思是,郁总给织个手套当谢礼吧,我要黑色的,如果有时间,再织条围巾最好,为了和围巾搭配,再织条毛衣……”   郁南笑着打断他,“就一双手套,不能再多了。”   楚究收回手,“行吧。”   半晌后,郁南又说:“算上今晚的烟花,可以再织条围巾。”   楚究:“谢谢郁总。”   这下子用的线应该比那两条狗毛衣多了。   两人闲聊,一箱烟花放完了,楚究还想继续放,郁南拦下来,“不放了。”   “为什么?”   “许过愿了,放多了浪费,赏月吧。”   “那这些留着做什么?”   “我答应了玉玉,等她出院回国,陪她放烟花。”   “还挺节约。”   郁南拿起老板送的仙女棒,“我们小老百姓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大老板,薅资本家的羊毛是打工人的职责。”   楚究听着他讲歪理,不屑地嗤了声。   郁南把仙女棒分给他一半,“放这个吧,这个是送的。”   楚究一脸嫌弃地看着仙女棒,没接。   郁南憋着笑,“严格说来,这仙女棒是老板送给你的,你不点一根?”   楚究梗着脖子冷冰冰道:“不点!”   郁南憋了一路的笑终于憋不住了,抓着这几根仙女棒笑得肩膀颤抖,最后憋不住放声大笑,声音断断续续道:“烟花老板,老板居然,居然觉得你,你可能是个,是个傻子。”   楚究收拾完地上的垃圾,托着脏兮兮的双手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咬着牙齿别过脸去笑了声。   楚究:“很好笑?”   郁南点了点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般般好笑,其实也不亏啦,换了一大把仙女棒。”   楚究嗤了声,显然在某些钱眼子眼里,他的脸面就值这么一把仙女棒。   如果他拿着仙女棒朝他挥动个爱心什么的,那倒还情有可原。   郁南那知道他那点百转千回的心思,把仙女棒全插入地里,点上火,火光噼里啪啦地往外冒。   一把仙女棒被他玩出了满地珍珠的气势。   楚究的脸更黑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仙女棒应该拿在手上挥动,一会儿比个心,一会儿画个圆,谁能想到某些人往地上一插,就把他的脸面全烧了个干净呢。   还跟他邀功,“仙女棒这么玩好不好看?”   楚究干笑两声,“好看极了。”   郁南继续笑,“要是烟花店的老板知道他认为的大傻子其实是世界第一聪明的楚大董事长,跺一跺脚就让GDP抖三抖的男人,那不得要恨死自己有眼无珠啊。”   楚究低头看了眼脏兮兮的手,抬起腿就朝郁南冲过来,郁南眼疾手快,惊呼一声跳起来,奈何周身太空旷无处可躲,腿也没楚究长,嘚瑟没两秒就楚究揪住了衣服。   郁南手脚并用连挣带扭地企图逃脱,却跟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似的,始终挣脱不了楚究的掌控,而楚究轻轻一收,他整个人都卷进了楚究的怀里。   郁南觉得楚究是懂中医里的人体穴位和经脉的,不然同样是两只手两只脚直立行走的动物,凭什么是自己被捆着当提线木偶。   可事实证明,这就跟陷入泥潭一样,越不服越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最后被困在楚究的怀里无法动弹。   直到他累得浑身酸软,缴械投降,不由自主地靠在楚究的胸口大喘气时,他才意识到,他和楚究已经拥抱着纠缠了太久。   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清晰,他们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赛过刚才绽放的烟火。   郁南伸手掐了下楚究的胳膊,猛地推开楚究,后退两步,笑着说:“终于逃出来了。”   郁南笑得没心没肺,楚究的眼神有一瞬间空荡,保持原来的姿势跟个蜡像一样站了两秒,似乎也还没习惯这样的猝不及防。   是错觉吗?刚才郁南箍着他腰的手明明有一瞬间的收紧。   郁南低头整理衣服头发,用嫌弃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玩了,手上的灰全都蹭到我身上来了,脏死了。”   楚究也退出了蜡像模式,若无其事拍了拍手,用嘲讽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无措:“笑话别人之前,先掂量自己。”   郁南:“我现在怀孕身体虚弱,不然缴械投降的人肯定是你。”   楚究干笑一声:“呵,是么。”   两人斗武完了斗嘴,这会儿都站累了,分别站在气垫床两侧喘着气,   郁南从哪方面都讨不到便宜,干脆一屁股坐到床垫上,四仰八叉地瘫着,没有让出点空间也让别人躺一躺的意思。   他得了便宜之后嘴还欠,“这床有点小,只够一个人躺。”   楚究垂眸看了眼气垫床上的大字,最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笑出了声,“你真的是不讲道理。”   郁南双手枕在脑后看月亮,一本正经胡诌:“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楚究:“你背《道德经》做什么?”   郁南:“我在讲道理啊。”   “……”   楚究坐在折叠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   夜越深,温度越低,自诩不怕冷的楚究也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郁南看了眼时间,本以为难熬的夜晚时间却过得飞快,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玉玉的手术就结束了。   郁南从气垫床上坐起来,“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楚究:“帐篷里有睡袋,到里面睡。”   郁南已经看过了,睡袋只有一个,楚究这种死要面子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冷的人,宁愿冻死都不会套睡袋睡觉的。   万一他冻坏了,那本市的GDP可怎么办?   郁南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从床垫下来,开始给床垫放气:“这儿哪有家里的床舒服,回去睡觉。”   楚究:“你还挺娇气。”   “不是娇气,是注重养生保健,养生一点准没错。”   熬夜到凌晨四点还大谈养生,估计这世界上就没有郁南不敢扯的淡。   虽然舍不得这一轮皎洁满月,楚究看着某些人一副嫌弃的模样,还是顺了他的意思拔寨回营,一上车郁南就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打精神跟楚究聊天。   楚究:“你睡,到了叫你。”   郁南食指和拇指分别搭在上下眼皮上,手动撑开已经重如千金的眼皮,意识已经接近了催眠的状态,“不行,我得和你聊天,让你开车保持清醒,我不想再死一次。”   因为他最后这句话,楚究怔了下,又看着他已经困到智商只剩下20左右的样子,无声笑笑,“我睡得少,习惯了。”   郁南一边打哈欠一边聊天,尽量多说一些让自己不那么困:“你不是才32岁么,怎么就睡得少了,老了才会睡得少,你可不要提前进入更年期。”   楚究莫名其妙又被埋汰了,“我今晚本来打算通宵工作,出来前喝了咖啡,现在一点都不困,放心了?”   郁南实在困得浑身乏力,掰着眼皮的手也支撑不住了,除了嘴硬撑着,身体上每个细胞都进入了睡眠模式。   宝马车怎么也和宾利车一样舒服呢。   他迷迷糊糊道:“你为什么要通宵工作?你不通宵工作楚氏也不会倒闭,你适当休息一下又没有罪,干嘛总是把发条上得那么紧,总是加班干什么,如果你活到八十岁,回想起来,前二十年为了继承楚氏努力学习,后五十九年为了发展楚氏努力加班,最后一年躺在ICU里靠药水续命,挣这么多钱没时间花,唯一花钱的地方是在icu的话,有什么意思。”   极度困倦时和喝醉酒是一样的,郁南努力地说话,却招架不住困意,说到后面都吐字不清,最后睡着了。   楚究看着睡着了的郁南,困成这样了还相当严谨,岁数是一点都没有算错,努力学习的前二十年,还有努力工作的五十九年,再加上icu里的最后一年,正好八十。   这人虽然用安全带绑着,但睡相还是十分难看,才睡没几分钟就扭成了奇形怪状,楚究别无他法,只好靠边临停,把座椅往后调,让他躺着。   不料,郁南睁开了眼睛,楚究双手支在座椅两侧,顿时不敢动了。   郁南的眼神没聚焦,空洞洞的像个黑漆漆的旋涡,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他和平时清醒时里三层外三层的戒备不一样,毫无防备的样子很真诚,竟有种让人窒息的脆弱,叫人移不开眼。   郁南渐渐把眼睛闭上,嘴里嘟囔一句:“谢谢你带我出来玩。”   说完就沉沉睡过去。   郁南安安静静睡着了,睡相也老实了许多。   楚究看着他。   这人满嘴跑火车,喜欢胡说八道遮掩自己的善意,偶尔坦诚说一句真话,就足以让人心软如泥,主动缴械投降。   *   郁南睡了一路,若不是被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和强烈的光线刺激,他估计不会醒。   一辆大货车强行闯黄灯,又是鸣笛又是闪灯的,把他吓得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坐起来了才发现他还在车里,他的座椅倒下来了。   他揉了把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这是睡得多死,座椅被放倒了都不知道。   楚究:“继续睡,快到了。”   郁南说什么都不好意思再躺了,一开始说自己担忧得睡不着觉,后来却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道流没流口水打没打呼噜。   他不得不承认,在楚究身边,莫名放松。   郁南必须要说点什么来替前后矛盾的自己开脱:“这意志力再坚定,都敌不过生物钟,人不应该对抗自然,而是要顺从自然。”   楚究看破他的尴尬但不说破:“自然结现在天还没亮,你的生物钟怎么开始对抗起来了?”   “其实我每天都这么早起。”   “起这么早干什么?”   “三省吾身。”   似乎胡说八道也会传染,楚究也开始说废话,“三省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这本不该是资本家的思想境界,“当然不是,我有什么特长,我能为公司做什么贡献,我要怎么和公司一起进步。”   “那么有觉悟,老板让你当?”   郁南立刻表忠心:“那不行,虽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现阶段我还只是想忠心耿耿地当好一个士兵,不敢谋权篡位。”   “……”   郁南很满意自己这套说辞,明了态度表了忠心,也不知道对年终奖的数额有没有提升的作用。   楚究作罢,人各有所长,胡说八道这一块,他是永远赢不了郁南的。   车子开到了教师公寓,天光微亮,小区的路灯已经灭了。   郁南刚下车,电话就响了,是张鹏打过来的越洋电话。   郁南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他站在原地抓着手机不敢接,但又想快点接,瞪着手机瞪得眼睛都酸了。   楚究:“快接啊。”   郁南抬眼,顶着一张着急到有点委屈的脸,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你帮我接,我有点不敢,我害怕。”   郁南终于理解,在手术室外苦苦等候的家属,终于看到医生走出手术室时,一拥而上可都是干瞪眼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都是医生先开口解释。   想知道结果,但又害怕知道结果。   楚究接起来,没说话,打开扬声器递给郁南,郁南闭了闭眼,连呼吸都不敢了。   那边也是安静得可怕。   半晌后,才传来张鹏带着哭腔的声音,“喂。”   郁南快速眨着眼,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道:“在呢。”   “成了,”张鹏说完这两个字之后,沉默了好久接而大哭,“玉玉手术成功了,成功了,国内医生一开始说有三成,后来到这里医生说只有两成,我女儿回来了,我女儿太勇敢了。”   郁南紧紧捏着手机,手在抖,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任性了一把,不再听犟脾气的自己操控,唰唰往外流。   “我都说没事,我一点都不担心,好了,我再睡一会儿,一大早把人吵醒烦不烦,挂了,别哭了,丢人现眼,稳住东方古老国度的神秘感。”   郁南像个精神分裂一样,流着眼泪装着若无其事,关键现场还有个观众,这个观众还是自己的老板。   哭着嚷着的张鹏被逗笑了,含糊着骂了句脏话之后挂了电话。   郁南也骂了句脏话,楚究递了包纸巾过来,郁南也顾不上形象,撕开纸巾十分丢人现眼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胡乱擦拭。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掉眼泪了,但他今天的泪腺一身反骨,根本不听使唤。   最后一张纸巾用完,郁南的眼泪还没止住。   二十几年攒起来的脸就在这时候丢光了。   楚究忍不住向前一步,想着如果把他抱在怀里,这样他应该会好受一些吧。   他刚伸手,郁南开口:“卧槽,太他妈丢脸了,你能不能转过身去,年终奖我可以少要一万块,但你得把这事儿忘了。”   楚究收回手,听话地转过身,正好看到了拐角处有人经过,他瞟了眼,是颂帕善.格潘。   楚究收回眼神,转回身,没再犹豫,一把将郁南搂入怀中,埋到他耳边低语:“忘了可以,但郁总,今晚的烟花满意吗。”   郁南点了点头,“嗯。”   “那能不能跟郁总讨个奖?”   “什么?”   “抱我一下。” 第42章   郁南破涕为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此时楚究要自己把他抱起来转几个圈,郁南都会答应。   郁南笑答:“那老板要举高高吗?”   楚究:“不用,抱着我就行。”   郁南抬手,刚环上楚究的腰,就听到有些沉重的单元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而另一头也传来跑步的声音。   接而两种声音同时停下来。   郁南闭了闭眼,刚环上楚究的腰的手立刻放下来,可楚究抱着他的手却更用劲了。   郁南低声说:“老板?有人来了。”   楚究似乎轻笑一声,低声回应,“没事,你脸埋在我怀里,没人知道是你。”   郁南:“……”这特么的和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就以为自己躲起来了有什么区别。   反正已经丢脸了,郁南不能再把道德也给丢了,当街搂搂抱抱什么的成何体统。   郁南不容分说,从楚究的怀里挣扎出来,若无其事地站在楚究身边。   楼上的关好站在单元门口,隔壁的大壮则站在路口,这两人和猹的区别,就差手里捧着瓜。   不对,猹应该不会这么早起。   郁南云淡风轻打招呼:“早上好啊友邻们。”   刚才停滞的脚步声才又响了起来。   关好抱着自己,也平静如水地笑答:“天好冷,抱在一起是要暖和一点哦。”   大壮的道行显然没那么厉害,虽然他已经尽力在控制表情,但还是一脸吃瓜相,“早上好啊,绿蓝,楚董事长。”   郁南以为他俩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各干各的去了,谁能想到这两人是猹王转世,不约而同在他俩身边停了下来。   关好拉家常:“他就是你老公啊,蛮帅的。”   都误会到这份上了,郁南必须要解释的,“不是,我老板。”   关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魑魅魍魉的职场规则,“哦,那我去学校里跑几圈,拜拜。”   郁南从关好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正在扫地的名誉。   大壮吃瓜讲究一个简单直白,手起刀落瓜切两半,“你们在一起了啊?”   郁南:“没有。”   楚究:“嗯,是。”   两人异口同声。   楚究又补了一句,“差不多了。”   郁南:“……”随便吧。   大壮:“哦,这样。”   瓜还没熟。   大壮刚想开口说话,但大壮一开口几乎都会挖坑,郁南抢先一步开口,“大壮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大壮:“你忘啦,我是健身博主,早起直播健身,你们……”   郁南打断他:“大壮,你真的好自律,我好佩服你,我也想拥有你这样完美的身材,改天我也跟你一起健身。”   大壮当然很乐意:“好,以后我叫你起床,你要练哪块肌肉我教你。”   郁南在心里疲惫地叹了口气,终于把友邻们全都打发了,这特么的比初中生早恋还斗胆在自家楼下拥抱还要头疼。   更头疼的是,他还没想好面对楚究,总体看来,大壮比楚究好应付,所以他先溜了。   郁南:“好的,改天请教你,正好我没带门禁卡,一起上去吧。”   郁南三两步走到大壮身边,回过头对楚究说:“老板您先回去,谢谢你送我回来。”   大壮笑着招了招手:“那楚董事长再见。”   楚究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他真的不知道大壮在得意什么,他难道没看见刚才他俩拥抱了吗?   清晨终于归于宁静,显得楚究关车门的声音有点义愤填膺。   在楚究眼里得意忘形的大壮十分以德报怨地对郁南说:“楚董事长好像挺喜欢你的,你不喜欢他?”   郁南:“打工的谁会喜欢老板?哪个老板会喜欢打工的?”   大壮答不上来,只好憨笑:“那你们刚才抱在一起,你还哭得那么伤心,他还帮你拿鼻涕纸,你说不喜欢,谁帮你拿鼻涕纸。”   郁南沉默半晌,觉得大壮说的问题是个好问题。   他也没想到楚究突然会抱他。   郁南觉得大壮现在算是他的朋友了,总是胡说八道骗人也不合适,他便笑着说:“一个朋友的孩子出国动手术,手术成功了,我很高兴,恰好董事长在身边,所以拥抱了一下。”   “原来是小朋友手术成功了!确实是该拥抱一下,”大壮一转身,也给了他一个熊抱,“恭喜小朋友重获新生,以后会越来越好。”   郁南笑着点头,“谢谢大壮同学。”   郁南回到家,时间还很早,他现在很兴奋,就开始张罗做早饭。   他还往秘书办的群里发信息。   【今天早饭我请客,皮薄馅大的牛肉馅饼,奶香开花馒头,水煮红鸡蛋,红枣花生豆奶】   说干就干,郁南和面,调馅,发面,烙饼,上锅蒸馒头,再用破壁机打豆浆。   他甚至去外面的小卖店买了点胭脂虫红粉末,把鸡蛋染成了很淡很淡的粉色。   小的时候,如果有人从福利院被人接走,院长妈妈就会煮红鸡蛋分给小朋友吃,也会给离开福利院的小朋友发一个。   后来郁南才知道,红鸡蛋是喜庆的日子才会吃的,结婚的时候预示百年好合,生娃的时候预示长命百岁,而对于他们来说,应该算是重获新生。   反正寓意都是好的。   郁南给关好和大壮都送了一份,剩下的打包,忙完洗个澡收拾干净,正好可以去上班了。   郁南包了两份,对着小一点的那份拍了个照片发给楚究。   【请老板吃早饭,算不算贿赂?】   郁南发完收起手机,开心上班去了。   而老板刚到开发区的酒店,刚要进门,恰好碰上李信扬。   李信扬看他这幅披星戴月的样子,指着他黑色大衣上的泥迹问:“董事长,您连夜出外勤吗?”   楚究黑着脸问:“颂帕善.格潘没有获得永居吧?”   李信扬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懵了,加上一大早起来还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李信扬想到脑子打结都没搞清楚。   谁?什么永居?   但董事长发问答不上来是不行的,他综合分析了一下董事长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如果他违法,可以遣返。”   楚究没好气道:“驴唇不对马嘴。”   李信扬:“?”   这时候,董事长的手机叮了一声,他瞧了眼,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低头打字,直接把李信扬当成空气。   李信扬:“那董事长,一会儿会议室碰头?”   楚究:“嗯好。”   说完就直接走进房间。   郁南给他发了短信,说要请他吃早饭。   某些人还算有良心,知道把他一个人扔在楼下是不应该。   李信扬叫住他:“对了,董事长,我后天要请个假。”   楚究:“怎么了?”   李信扬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我要跟言歌去领结婚证。”   楚究点了下头,“可以,好事啊,不过不是要等到元旦吗?”   “元旦言歌又要出国采访,只能提前了。”   “这么急,那婚礼呢?”   “婚礼延后,先领证,”李信扬半开玩笑道:“不急不行,万一她跟别人跑了,我怎么办?”   楚究怔了怔,他问的这么急,其实是说言歌出国太着急,而不是他们领证急,但李信扬开玩笑一般的解释,每一个字不偏不倚,全都敲到了他的心上。   万一他跟别人跑了,他怎么办。   万一跑去东南亚,那么远,那么热,说不定还会被噶腰子。   怎么能行呢。   *   不知道自己可能会跑去东南亚甚至可能会被噶腰子的郁南扛着两个饭包到了办公室,周亚兰和江伟光已经来了,见他到来,异口同声道:“饭呢?”   郁南把那包大的放在会议桌上,“自取吧。”   餐包一打开,香气扑鼻,郁南甚至准备了一次性手套和一次性杯子,两人感激涕零。   江伟光:“哇,红鸡蛋,郁总什么喜事啊?交朋友了?”   郁南:“朋友家孩子手术成功,大喜事。”   周亚兰抓起红鸡蛋:“哇,果然是大喜事,那要多吃点,祝福小朋友越来越好。”   江伟光还很有仪式感地砸了下鸡蛋:“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郁南很高兴,“谢谢,多吃点。”   郁南看着小一点的餐包,他单独给楚究准备的,正要找个什么理由给他送去办公室,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郁南接起,是楚究打过来的。   ——喁稀団=   楚究:“到办公室了?早饭有什么?”   郁南:“一会儿我给您送过去。”   “我不在总部,我在开发区。”   郁南有点意外,所以今早一大早他又往开发区跑吗?   楚究:“早饭给我留着,中午拿给我,我中午回来一趟。”   郁南老实点头,“哦。”   两人沉默一阵。   郁南:“您还有什么吩咐?”   楚究:“不要去找他练肌肉,练成那样不好看。”   郁南:“那我挂了。”   “不答应不许挂。”   “哦,好的,那我挂了。”   楚究叹息一声,慢条斯理道:“没吃早饭,好饿啊郁总。”   郁南受不了某些人卖惨,吧嗒一声把电话挂了,一抬头,看到江伟光和周亚兰正盯着他。   江伟光:“谁的电话?打得又恭敬又暧昧的。”   周亚兰:“小郁你谈朋友了?”   郁南:“谁打办公电话谈恋爱啊,家人们,小弟做的早饭好不好吃?”   两人异口同声:“好吃。”   郁南随意拿了几份文件,作势要去找楚究签字:“慢慢吃,我去找董事长签字去。”   周亚兰拦下他,“董事长不在,开发区的项目比较棘手,这几天他一直在开发区蹲着呢,估计要忙到下周。”   郁南:“哦,懂了。”   楚究昨天晚上是从开发区赶回来,陪他吹了一夜冷风之后,今天一大早又赶回去么。   开发区到这儿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如果不堵车,也要两个小时吧。   郁南抿了抿唇,拿起手机给楚究发消息。   【你中午别回来了,我下次再给你做。】   一个包子:【给我做什么】   郁南莫名其妙。   【做早饭啊。】   一个包子:【郁总,下次说话说全了,一大早容易胡思乱想。】   郁南:“……”饿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想其他,奇人。   郁南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下了班他还到小市场去买了黑色羊毛线,打算一边直播一边给楚究勾手套和围巾。   拿人的手软呐。   郁南打毛线时也先来无事,齐数一直给他发短信叫他直播,说这段时间他涨粉很快,不出两三个月,他就能变成小网红了。   【我说小兄弟,你知道这几天你的数据上升有多快吗?平台都想跟你学你是怎么推广的,但你都是自来水你知道吗?你唱的那首《炙热》,被人剪辑了发到网上去,点赞已经60万+了,原唱都转发了,你有颜值有才华,就相当于钱掉在了地上等你捡起来,可你不捡,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涨粉快在郁南的意料之中,但郁南这辈子其实不是那么想当网红了,可钱掉在了地上不捡就是傻子。   红不红再说,挣钱再说吧。   郁南上了播,一开频就暴击,唱歌主播在安静勾毛衣。   齐数都服了,郁南该不会偷偷报了什么网红速成培训班吧。   郁南:“今天心情好,给大家唱歌,大家想听什么歌?”   底下刷屏清一色的《炙热》。   郁南坐在沙发上勾毛衣,张口就开始唱,没有伴奏,也没有清嗓子,一上来就开始唱。   手和嘴各干各的,各有各的看点,顿时直播间里挤进来了一千多人。   [我试了试他这个姿势唱《炙热》,唱不出来,还差点蹦出屁。]   [老天追着喂饭吃吧。]   [这涨粉速度羡慕死多少人。]   郁南唱完了歌,起身打杯水喝,才发现壶里没水,又去烧了个水,把观众晾在直播间好一会儿,但直播间观众不减反增了。   郁南一坐到沙发上,用户9653846237又刷了礼物。   郁南撩起眼皮,不紧不慢道:“感谢礼物。”   郁南不想唱了,就和网友半真半假聊天。   “织的什么?织手套和围巾,送人。”   郁南勾了勾唇:“送谁?说出来你们也不信,不说了。”   “看这春心荡漾的样子,当然是送对象?这位网友真是没有觉悟,快年底了,快发年终奖了,对象有老板重要吗?当然是送老板了。”   “送老板这种暧昧的礼物不合适?怎么会不合适,也许是你老板不合适,我老板合适,我老板太有钱了,就喜欢手工制品,给老板织,给对象买,花这时间给对象织这玩意干嘛,有这时间还不如带他出去玩呢。”   齐数觉得,郁南还挺有说脱口秀的天赋,离谱中还有点道理。   还有人问失恋了怎么办。   郁南笑了下,“能怎么办,硬扛着,扛不住就哭,哭完了还忍不了就去找他,找几次之后你估计就会发现,他是个傻X,自己也是个傻X,就差不多了,哦,傻X程度和找的次数成正比。”   此时,用户9653846237又刷了航空母舰。   浮夸的特效让网友情不自禁纷纷让路。   用户9653846237:[请问主播,怎么追一个嘴比金刚钻还硬的人?]   郁南心情好,“古语有云,好女怕缠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滴水穿石,铁杵磨成针,这些典故都告诉我们,要真诚要耐心,在真诚耐心的基础上投其所好呀,他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实在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行亲亲抱抱举高高,如果还不行,那真的不行,换一个吧。”   用户9653846237:[谢谢,但不换。]   郁南笑了,爱换不换。   *   楚究从开发区出差回来,郁南的围巾和手套也织完了。   手套楚究点名要黑色,郁南给他织了双黑色的,但围巾他织了深灰色,比黑色更有质感,更适合楚究。   郁南洗了晒了,装进袋子带去公司。   楚究出了一个星期的差,回到总部自然是焦头烂额,一大堆会议要开,一大堆文件要审,但事情再多,第一件事就是见郁秘书。   但并不能如愿,因为各种大小会议缠得他脱不开身,开完一大堆没用的会议,已经快饭点了。   楚究想见郁南,郁南正好也有事要找他。   郁南一大早来到了办公室,只有江伟光在,他看了眼总监办公室,“总监今天有事?”   江伟光:“哦,董事长给她放假了。”   这话一听就不妙,上次江伟光说楚究给谁谁谁放假,其实是楚究把谁给开了。   郁南:“放假?”   楚究不是说上次那件事儿公司不用出面,周亚兰就可以继续工作么。   是他出面摆平了那件事,又不是公司。   郁南觉得自己是有点正义感在身上的,直接问周亚兰不妥,这时候去问她“为什么董事长开除你”简直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决定到楚究办公室问一下什么情况。   郁南去楚究办公室的时候,楚究正在忙碌,听到敲门声,冷声道:“请进。”   郁南走到他办公桌面前,楚究皱着眉抬头,郁南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臭脸。   郁南:“……”   说实话郁南想逃,一般护士长这个表情的时候,谁去触她的眉头,谁就挨骂。   可是肉眼可见的,楚究的臭脸慢慢松弛下来,拧着的眉也展平了,表情算不上愉悦,但心情貌似还行。   郁南下意识地摸了下嘴角,难道是他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嘴巴没擦干净吗。   楚究抬了抬下巴,“坐。”   郁南:“哦,不用了,这是您要的围巾和手套,这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楚究要看围巾和手套,郁南:“下班再看吧,先签字。”   楚究很听话放下,“好,听郁总的。”   “……”   只是几份下周楚究例行需要参会的会议安排,他只要过目就可以签字了,可今天他却跟不识字似的,翻来覆去看了好久,但看得又不太认真,几张纸都快被他翻烂了还不落笔,也不说话,跟打算放弃治疗的家属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似的。   郁南:“董事长,是有什么问题需要修改吗?”   楚究又抬了抬下巴:“坐着说。”   这回郁南不客气了,一屁股坐了下来,耐心地等着楚究提问题。   但楚究就是不说。   郁南身体还能坚持一动不动,但灵魂已经开始摇摆了,灵魂一摇摆,眼睛就忍不住乱看,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小幅度扫描。   视线能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居然是楚究的垃圾筐,垃圾筐里有药盒子,药是进口药,盒子上是外文,但郁南知道,这是止痛药。   楚究冷不丁开口:“你盯着垃圾桶疑神疑鬼的干什么?”   郁南收回目光,没想到自己的疑神疑鬼那么明显,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楚究的问题,想了想只好挑了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万能答案:“董事长您要保重身体。”   “……”楚究无语了一秒,突然笑得莫名其妙,“我身体不错,你应该懂。”   这话郁南没法接,但对方已经摆好了擂台,他不上去舞两把又说不过去。   郁南:“身体再好,也有被掏空的时候。”   楚究:“好,听郁总的。”   郁南:“……”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怪不习惯的嘞。   楚究心情甚好,居然轻笑了声。   他笑得再优雅好看,郁南也没心思看太久:“这几份资料您看完了吗?”   楚究终于签了字,问郁南:“你对这些会议安排有什么想法?”   估计楚究刚才就在烦这个。   郁南觉得楚究的会议是真多,每个月必须都要到各部门去参加一次例会,楚氏这么大,部门这么多,怪不得人整天都不在办公室,原来不是去开会,就是去开会的路上。   有些会议只是形式主义罢了,根本没必要参加,甚至有的会议根本没必要举行,某个部门如果这个月按部就班运营,没什么特别的事,但为了这个会议,还得找个事出来讨论丰富一下会议内容,典型的劳民伤财。   楚氏哪哪都好,就这个会议制度让郁南很费解,如果医生护士也这么开会,那病房和门诊都没人了。   不过楚氏太大,关系盘根错节,存在即是合理,郁南也不敢胡说八道,他还要干到年底呢。   郁南一本正经:“董事长日理万机,很辛苦。”   楚究:“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个?”   郁南特别真诚:“还有就是保重身体。”   “……你还会闭环。”   “我说的是实话。”   楚究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好像想从他的脸上找世界未解之谜的答案一般,半晌之后才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某人这口不对心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楚究笑了笑:“但凡你的眼睛会开口说话,你一张嘴脸就挨打。”   “?”   郁南有点理不清这话的逻辑,觉得楚究真是个语言艺术家,短短一句话,总共就那么大的一张脸被他骂走了三分之二。   楚究趁他懵圈没仔细想这话什么意思,唰唰签了字递给他。   郁南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面带微笑看着他。   楚究:“还有事?”   郁南点了点头。   “说。”   “周总监的事,我理解当时您的意思是,只要公司不出面,我摆平了,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楚究点了点头:“嗯,对。”   郁南无语,为什么说句话都要侧面骂他一句,但聊正事要紧,“那周总监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   “我给她放假了。”   “可不是说这事儿过去了吗?”   楚究眉头皱了下,盯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半晌,眼神里的疑惑和不解显山露水,楚究恍然大悟,公司确实有这个说法,被开了,就说是放假了。   原来是讨说法来了。   郁南更不解了,楚究皱着的眉头竟怎么慢慢舒展了,这是什么意思。   楚究忽然明白了人的劣根性。   他小时候家里有只小波斯猫叫小齐,小齐越急的时候,他越是拿着逗猫棒挠它,挠到急眼了再抱过来顺一顺毛,任他在怀里随便挠,听它在怀里喵喵地控诉,最后惹得他给了一些猫粮,它才平息下来。   但这是他无聊单调的童年时光唯一的乐趣了。   小齐走了,他就没再养过猫。   楚究看着他,点了点头,“嗯,是过去了。”   郁南尽量再说得委婉一点,“那她为什么放假了呢?”   楚究看着某些人脸上的咬肌抖动,牙缝里蹦出来的字都凉飕飕的了,还尽量保持冷静理智,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小齐气得快要咬沙发窗帘之前就是这幅模样,是时候抱过来顺顺毛了。   楚究:“我给她放了三天带薪假去处理那些事情,郁秘书是有什么意见吗?”   郁南一怔,嘴巴微张,“嗯?是真放假啊。”   楚究:“你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开除她?”   郁南有点尴尬地揉了下鼻子,用手挡脸的功夫迅速地整理了下表情,手拿下来时已经眉开眼笑,欲盖弥彰道:“对不起,是我疏忽,误会了,下一次一定会更加深思熟虑。”   楚究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怪不得,刚才你那个样子真是……”   郁南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文:“什么?”   “凶。”   “没有凶,我是有点着急,不好意思。”   楚究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着急不是这个样子。”   郁南想,老板是不是都特喜欢表现出了解每一位员工,以体现出亲民。   不过楚究一向不走亲民路线,怎么突然这么问。   郁南笑问:“我着急什么样子?”   楚究看着他一本正经开口:“眼神迷离,手忙脚乱,连我的衬衣扣子都解不开。”   “……”   楚究盯着他,又想起了小齐。   每次逗猫逗到最后,小齐都会蹭他一身的猫毛,害得他忙着去粘猫毛,换衣服洗澡,而小齐则在优哉游哉地享受小鱼干,啥事没有。   也不知道到底是他逗了猫,还是猫逗了他。   就譬如现在,明明郁南一本正经站在他面前,他却想起那晚郁南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双胡抓乱扯怎么都解不开他扣子的手。   郁南冷着脸要把围巾和手套收回来。   楚究连忙摁住,“别拿走,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楚究拿出个盒子递给他。   郁南打开,是一块200g的金条和一样大小的银条。   黄金的颜色果然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让旁边的白银都黯然失色。   楚究:“喜欢吗?”   郁南笑了,“我说不喜欢会不会太假了?”   “那送你。”   郁南抬了下眉:“老板,我这个围巾手套是普通的毛衣勾的,不是什么金丝软甲,也不是龙鳞铠甲,不是刀枪不入也不防弹的哦。”   “你不是喜欢真金白银吗?送你。”   “……”   楚究特别难为情地揉了下鼻子,“你不收,我可是会…哭的。” 第43章   郁南确实是亲口说过自己喜欢真金白银来着,他只是没料到,他敢说,楚究真的敢送,可是楚究敢送,郁南不怎么敢收,还有点想笑。   楚究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奇怪的套路,还哭呢,哭晕都不行。   但如果他现在笑出声,一定非常伤人自尊,楚究这样的人,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说这么离谱的话。   郁南很有素质地合上盒子,放回办公桌上,“谢谢老板,但这太贵重了,如果是年终奖提前发,您直接打钱就好。”   楚究觉得郁南很聪明,能把拒绝的话说得很委婉很漂亮。   楚究很真诚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如果这是巧克力,我会收下。”   “巧克力?”   这时,门外想起敲门声,郁南才回过神现在是上班时间。   郁南收好楚究签完字的文件,“您先忙吧,下班再说吧。”   郁南说完走了,盒子没拿走。   楚究把东西收起来,整理了下心情,进入了工作状态。   来找楚究的是新任的财务部总经理,因为楚先贤一干人等挪用公款的事,原来财务部经理被楚究给撤了,这个位置空了一段时间。   楚究厉害之处就是空了没关系,宁缺毋滥,实在不行自己干,招聘了一个多月,终于招到了这位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就是天选之子,上岗一个多月,就把楚氏有问题的帐都过了一遍。   他问楚究:“董事长,盘很大,你确定要动吗?”   “多大?”   财务部经理默了默,又说:“涉及到您大部分的家人。”   楚究笑了下:“如果我有问题,你也可以查,我的原则是,高层直接开,中层资料给我发一份,我来看一看,谁是同流合污,谁是不得已而为之。”   财务部经理笑了下,“这样就没人干活了,会不会出问题?”   楚究,“楚氏离了谁都行,你放心大胆干,一切进展你直接向我汇报。”   财务部经理坚定点头:“明白。”   财务部经理一走,楚究从袋子里拿出围巾和手套,他闻了闻,全带上。   而财务部经理没走远,还有问题没问完,走回董事长办公室时,就看见一向不苟言笑的董事长笑眯眯带上了围巾和手套,还美滋滋地打量着,像个三岁小孩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礼物,连他敲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财务部经理有点尴尬,董事长办公室这暖气穿短袖都没问题啊,怎么裹得那么严实。   都替他热。   穿着西装带着围巾和手套的楚究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楚究不动声色收回洋洋得意的表情,慢条斯理摘下围巾,再拿着手套在手心把玩,问:“什么事?”   财务部经理笑了下,走进去说:“围巾和手套很漂亮。”   楚究也不尴尬,甚至有点得意:“眼光不错。”   “谢谢。”   “你回来不是为了夸我的围巾和手套的吧?”   “我想先把初步的方案跟您说一下,您看看。”   “好。”   两人说完正事,就到了饭点,楚究一向吃饭不积极,不和员工挤电梯,但今天例外,他还趁着人多的时候挤电梯。   郁南本来也不想挤电梯去吃饭,但江伟光说今天食堂有梭子蟹,大师傅做梭子蟹贼好吃,去晚了就没有了,便拉着郁南早点去吃饭。   看来梭子蟹真的是食堂的招牌菜,今天去食堂吃饭的人格外地多。   连董事长都给炸出来了。   郁南看到楚究的形象时,顿时说不出话来。   办公区空调开得很足,食堂的空调更足,根本不需要披上外套去吃饭。   但楚究穿上了大衣,还系上了围巾,双手插衣兜里,像巴黎时装周T台上的男模一般,目不斜视地走向电梯间。   郁南:“……”   显然,不只有郁南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是在这层楼办公的几乎都是高管,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实则暗潮涌动。   电梯前已经围了不少人,见到楚究过来,都纷纷打招呼,“董事长。”   楚究点了下头,本来已经按亮的下行键,他又摁了一遍。   当他掏出手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手上的黑色针织手套。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眼神从他脖子上的围巾转移到了他的手套上。   郁南:“……”   不知道哪个不怕死地问了句:“董事长,您要外出啊。”   楚究:“没,去吃饭。”   所有人:“……”   楚究这么大手笔炫耀,是个瞎子都知道他在炫什么,何况是这一大堆人精。   终于有人开腔:“董事长,围巾不错,手套也好看。”   楚究点了下头回应:“谢谢,我也觉得好看。”   郁南:“……”   “这个围巾的颜色好看。”   “手套颜色也不错,看起来很暖和。”   楚究:“确实很暖和。”   一群大老爷们讨论围巾和手套,顿时非常尴尬,那个开腔的人很后悔,起这个话题做什么。   郁南只想扶额,他很少觉得社恐,但此时,他真的好想变成一缕空气飘走。   电梯到了,大家一涌而上,郁南也硬着头皮挤进去,但在顶层办公的人还是少,电梯没满,下一层是公关部和销售部,电梯门一开,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往里一瞧,看到董事长围得那么严实,均一怔,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销声匿迹。   但女人们不会让气氛冷场太久,她们夸人可比老爷们花样多多了,而且这两个部门的人不仅是人精,还是活跃气氛的最佳人选,看到楚究的围巾和手套,立刻开始夸。   “哇,董事长的围巾颜色好高级,很适合您。”   楚究:“谢谢。”   得到了本人的正面回应,夸夸更加凶猛了。   “XX牌的新款颜色都没这个颜色正哎。”   “XX牌的高定也没有这么好看。”   电梯里夸赞声就没停,电梯快到二楼,他们终于夸够了,电梯恢复了安静,楚究拿起手机,编辑信息。   他收起手机,郁南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郁南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楚究开始,就一直僵硬到现在,手机终于响了,他终于有事做。   他拿出来看,是楚究发给他的消息。   一个包子:[郁总,大家都说我戴你织的围巾和手套好看呢,我也很喜欢。]   楚究站在电梯最里,郁南站在他前面,郁南没有回复他。   楚究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白皙的耳廓逐渐染了红。   *   到了餐厅,一整个电梯的人都散了,作为唯二没有参加围巾夸夸的两人,郁南和江伟光走出电梯的步伐有些僵硬。   江伟光:“你为什么不夸董事长的围巾和手套?”   郁南:“那你为什么不夸?”   江伟光:“我一直在想,办公区这么热,董事长为什么还要穿那么多,所以忘记夸了。”   郁南:“我也是。”   让他俩更僵硬的是,两人打完饭刚坐下来,楚究居然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同桌吃饭。   江伟光抢到了四只梭子蟹,顿时不香了,郁南怀孕,螃蟹不能吃太多,只打了一只,也不香了。   楚大懂事长人都坐下来了,才特虚伪地问:“这儿没人坐吧?”   江伟光连忙摇头,“没人坐,董事长您请坐。”   楚究慢条斯理地摘下围巾,叠好,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江伟光后知后觉夸奖:“董事长的围巾真好看。”   旁边的郁南正在喝汤,死劲忍着,才勉强只咳了两声。   楚究笑着回答:“谢谢。”   郁南一直不吱声,埋头吃饭,但楚大董事长不会让他当空气。   楚究:“郁秘书不觉得好看吗?”   郁南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道:“好看极了,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精细至极,巧夺天工。”   楚究:“郁秘书厉害,都猜到这是人工织的了。”   郁南:“……”   “人工织”这三个字落在江伟光的耳朵里是相当炸裂的。   这就意味着有人送亲手织的围巾和手套给董事长,董事长很喜欢还拿出来显摆,按照正常的套路,董事长应该很中意织围巾和手套的人,再往下想,就是董事长有对象了。   郁南忽然不回话,气氛顿时冷场,江伟光悄咪咪怼了怼郁南,郁南仿佛没感受到似的,埋头吃饭,而楚究一直看着郁南,似乎在等郁南回话。   江伟光只好出来活跃气氛了,“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给董事长织的吧。”   楚究看着脸都快埋到饭里的郁南,笑了下:“是很重要。”   郁南抬起头,看着他餐盘里的牛排,很委婉地叫他闭嘴:“董事长,食堂的牛排趁热吃才好吃。”   三人没再说话,各怀鬼胎地吃着饭,吃完饭,郁南不想和楚究一起上电梯,拖着江伟光去了一楼的咖啡厅,说要买一杯热牛奶,才把楚究给甩开了。   郁南抱着热牛奶坐在咖啡厅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江伟光:“我感觉你和楚董事长有点奇怪。”   郁南警铃大作:“哪里奇怪,没有吧,我和他有什么奇怪的。”   江伟光:“我不是说你们两个之间奇怪,我是说你们各有各的奇怪,按照我的合理推测,我觉得董事长可能恋爱了。”   郁南:“……”能不能不要提楚究这个烦人精了啊!   江伟光:“他那围巾和手套一定是他对象织的。”   郁南:“为什么一定是对象,不能是朋友?”   江伟光:“织得也一般般吧,但他却那么嘚瑟,什么朋友能那样啊,肯定是男朋友。”   郁南有点不服气了,“我觉得织得挺好的啊,没有一般般。”   江伟光:“……”   郁南:“……”   郁南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怎么会答应给楚究织这些破烂玩意,很快,郁南就想开了,只要楚究不说出去,他就当做没看见,即使楚究说出去,他也死不承认就好了,没必要内耗。   暂且不去想这个烦人的事,不想这个烦人的人。   但人生就像外星生命设定的小说一样,注定不会顺顺利利,越不想来什么,就越来什么,总要跌宕起伏一点才会好看。   隔日,郁南出现在公司的时候,那些一直叫他小郁的老员工改口叫他小郁总,上电梯时对下属一向高冷的公关部总监热情帮他按了楼层。   走进办公室时,江伟光一见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哇哦,我们的小郁总来啦。”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江伟光是公司八卦信息的精准提炼机器,优质末端一样的存在,有些事直接问他事半功倍。   郁南从包里拿出三包大辣片递给江伟光,“压箱底的存货。”   江伟光无动于衷,郁南又拿出一包士力架,“下次还帮你抢食堂的梭子蟹。”   江伟光笑嘻嘻接过,“小郁总真是谦虚,不过我倒是听说,前阵子的深夜,董事长提着水果在水晶湾楼下等人,前前阵子,还有人看到了你上了董事长的宾利车,综合分析了一下,董事长的手套和围巾可能是你织的。”   郁南:“……”   谣言传的时候贼离谱,但总会莫名其妙不断接近真相。   郁南装模作样震惊,“啊?现在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吗?”   江伟光意味深长笑笑,“还有更离谱的,想知道详情,午休请去楼下吃瓜。”   楼下是公关部和销售部集中办公的地方,也是公司各类八卦的信息中心,谁家婆婆打了媳妇,用左手还是右手打的、打的左脸右脸都一清二楚。   江伟光的老婆就是销售部的金牌销冠。   郁南当然不会闲到去楼下偷听八卦,但也不可能再从江伟光的嘴里再问到什么,郁南一向不要脸,更不畏惧谣言,安心打工。   谣言太爆炸,传得太厉害,各部门都在吃瓜,连李信扬都听到了。   李信扬忍无可忍,就去跟楚究告了状:“今天大家整体工作状态有点松散。”   楚究正在处理公务,头都没抬,“你不可能让人每天都打鸡血。”   “也是,大家都在讨论,您的围巾和手套是郁秘书织的。”   楚究敲着键盘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李信扬。   李信扬:“还很离谱扯到上一代的恩怨,就很离谱。”   楚究默了默,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信扬走出办公室,楚究继续忙碌,直到饭后午休,楚究用内线给郁南打了个电话:“到我办公室来。”   郁南正在铺开午睡椅,被楚究一个电话叫走了。   江伟光问:“下去吃瓜?”   郁南:“董事长叫我去他办公室。”   “哦,去吧。”   郁南刚走出门,就看到楚究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郁南朝他走过去。   楚究目光一直盯着他,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郁南有点无语地移开目光,郁南走到他面前站定,抬眼看他,“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低声说:“郁秘书真帅气。”   郁南:“……”   楚究说:“下楼一趟。”   郁南立刻转身:“哦,那我去按电梯。”   楚究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往回拉了拉,接而又放手,“走楼梯。”   郁南:“好。”   两人走到公关部办公室门口,郁南要去敲门,楚究拉住他,轻轻靠在门口的墙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楼道里没人走动,安静得不像话,公关部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最后一间,那里有个柱子,原本放着一盆花,物业搬走了,躲在柱子后面,屋里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   “小郁秘书真的把董事长给拿下了?他上次不是说,他是周亚兰的前男友吗?”   郁南心里啧了一声,话题开局就暴击。   原来楚究亲自带他来吃瓜,果然自己的公司自己最了解,知道哪里的瓜田最肥沃。   “这有什么奇怪,董事长也只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罢了,郁秘书本身就神颜,董事长被拿下也正常,好男怕缠郎嘛。”   这夸得郁南怪不好意思的,终于有个人正确理解楚究也只不过是个男人而已。男人嘛,禁欲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只是没到时候罢了。   “也是,听说郁秘书还能生孩子,说不定两人孩子都有了。”   郁南又领悟到为什么大家都怕造谣了,有的谣言造来造去,真的会歪打正着。   “怎么可能!董事长动心归动心,但不至于那么轻浮吧,楚家的孩子岂是想生就生的。”   郁南一阵无语,生下楚家的孩子也没有那么难啦。   “董事长不轻浮,奈何禁不住诱惑呀,这年头年轻貌美的人心机深沉得很,谁不想嫁入豪门而使出浑身解数呢。”   郁南越听越不对劲,一开始夸他神颜,现在又嘲他心机深沉,先扬后抑呢。   “嫁入豪门哪有那么容易,你们以为个个都是周玉荷,当初周玉荷嫁进楚家,他公公极力反对的,豪门不就讲究个门当户对,现在老爷子快90了,和周玉荷还老死不相往来呢,郁秘书要上位,肯定过不了他爷爷这关吧。”   这人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从小在楚家长大一样,再扒下去,楚家人的生辰八字该被他扒出来了。   郁南没想到吃个瓜,都能吃到上一辈去了,郁南有点惊讶,楚究的爸爸没了,但爷爷还活着。   上次楚究的生日宴,确实听到楚先贤说过一嘴。   吃瓜吃到别人的家事,郁南有点尴尬,原来楚究的父母之间的爱情那么轰轰烈烈,都可以写成小说了。   楚究说过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很深,原来这么深。   “我感觉不是那么回事,董事长不是有白月光吗,左家虽然没有楚氏那么庞大,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况且两人有感情基础,至于郁秘书,容颜终会老去,到时候拿点钱走人呗。”   郁南:“……”   “董事长爷爷喜欢左星河,周玉荷就不喜欢,两人对着干,不然董事长早就和左公子结婚了,周玉荷还是硕士学位呢,只是出身普通一些,当年跟老董事长结婚的时候被人骂得多难听,搞得董事长小时候都不受宠,不然性格能这么冷漠?”   “董事长一时新鲜罢了,玩玩而已,男人嘛。”   “不说了,等会儿人来了听到了不好,不聊了,睡一会儿吧。”   楚究咳了声,敲了敲公关部办公室的门。   “请进。”   楚究领着郁南走了进去,整个办公室六个人集体沉默,顿时目瞪口呆。   “董……董事长,郁……郁秘书。”   郁南欣赏他们的表情,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楚究:“你们总监呢。”   “出……出去打……打水了。”   公关接待部办公室里有一张会议桌,楚究拉开会议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我等一会儿,你们继续。”   继续是不敢继续了,有人给总监打了电话之后,整个办公室的人打起精神办公。   半晌后,公关部总监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穿的还是细高跟,声音很像上刑场的倒计时。   公关部总监:“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年底的年会和职工代表大会你部直接和周亚兰对接,郁秘书协助。”   公关部总监愣了下,楚究亲自跑来说这个事,知道他并没有开除周亚兰的意思,而且还需要他们把这件事在公司内部的传播和影响降到最低。   公关部总监:“明白。”   楚究:“公司有一项突发事件处理得当的劳务报酬,有五万元的奖金。”   公关部总监不知道楚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奖项,附和道:“是有这么个奖项。”   楚究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坐得笔直的公关部员工,员工立即停下手中的活,目光充满求知欲地看向他,等着他的指示。   楚究:“郁秘书接下东南亚代表团翻译的任务,拿了这个奖金,郁秘书处理了上次公司楼下的闹剧,也可能通过高层评估,你们努努力也可以。”   楚究说完就走了,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公关部总监琢磨了楚究这话的意思,这话意思是他们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也有这个奖金,还是他在替郁南说话?   楚究:“郁秘书洁身自好,要是我俩之间真的有什么,也是我爬他的床。”   郁南:“?”你再说一遍?   所有人目瞪口呆:“……”太炸了。   所以你俩到底有没有什么。   楚究:“公司有言论自由,但没有证据的话慎重。”   楚究说完,领着郁南出了公关部。   公关部总监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扫视一圈办公室:“你们刚才又瞎说什么?”   没人回应,毕竟瞎说得可太多了。   “你们是不是说郁秘书的坏话被董事长听到了?”   整个办公室埋头忙碌,没人敢再吱声。   公关部总监看这样子,就知道她猜的八九不离十,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一个个假装忙碌的人,“你们呐,董事长最忌讳背后议论同事,造谣生事,以后我看你们谁还乱说直接绩效C!”   楚究和郁南上了楼梯间,两人沉默不语。   郁南:“其实我一个人可以把他们骂得找不到北。”   楚究:“我知道,但我就是很想替郁总撑腰。”   郁南放缓脚步,轻轻笑了下。   见他没跟上,楚究停下来,回头看他,“那些闲言碎语别放心上。”   郁南笑了笑:“我是在想,我那个力挽狂澜奖金什么时候通过评审?”   楚究:“……”   看着努力献殷勤的董事长脸色凉了下来,郁南跟上他的脚步,又说:“还在想,有人撑腰的感觉还不错。”   楚究:“那郁总要怎么回报?”   “努力工作,让老板的子孙后代都住靠海别墅。”   “这倒不用了,你再帮我织一件毛衣吧,围巾手套真的很暖和。”   “……”   楚究抬手,揉了把郁南的头发,“行不行啊郁总。”   郁南笑着拍开他的手,三两步走到他前面去,不回答他的话。   一整天的忙碌,终于挨到了下班。   整个公司的人忙了些什么大多都不记得了,但都记得董事长有一条心爱的围巾和一双心爱的手套,还亲自端了谣言窝,替郁秘书撑腰。 第44章   郁南一向不关心八卦,但这几天留了个心,因为楚究那番“爬床”言论实在太过离谱,也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意外的是,谣言销声匿迹,楚究要爬他床的消息也没传出来。   但也不意外,知道这件事也就八个人,除了他和楚究,只剩下公关部6人,要是真有谣言传出来,除了这6人,没其他人。   公关部憋这个谣言也憋得蛮辛苦,但也不敢轻易瞎说,要是董事长再亲自来端一次,那估计饭碗不保了。   下了班郁南去买毛线,还是去那家店。   “小伙子,还是原来那种?上次买的不够?”   郁南笑着摇头,“不是,买另外的,我先看看。”   郁南挑挑选选,选了一款玄青色的特级羊毛线。   老板:“小伙子眼光不错,挑到本店最贵的了,不过这种线很细,一般都是机织用线,人工织需要技术和耐心哦。”   郁南挑了好几捆:“就要这种。”   老板:“你这身板打毛衣也用不着买这么多的,浪费了。”   郁南:“要的。”   老板:“给老公织啊,多高?我看需要不需要那么多?”   郁南:“没有,给朋友织,187左右吧,肩膀比我宽大概一个多手掌。”   老板:“那是要这么多,小伙子还害羞呢,谁有功夫和耐心给普通朋友织羊毛衫,两三千块钱买一件拉倒了。”   郁南:“……”随便吧。   郁南算了下,如果每天下班回去都打一个小时,周末多打一点时间,两个月能打完,两个月后正好是年底,趁着发年终奖之前送给老板,估计还能把成本费给赚回来。   正好还欠大鹅直播平台直播时长,下了班,郁南边直播挣外快边打毛衣。   用户9653846237雷打不动每次都刷一艘价值2000块的航空母舰,但仍没有得到特权,主播没有高看他一眼,他点的歌主播也不唱,成了全网最没有尊严的榜一大哥。   用户9653846237也不恼,谁叫主播手里那件毛衣是他的呢。   *   每周五楚究都会回丹枫宫陪周玉荷吃饭,下班前,楚究都会叫郁南跟他一起回去,但郁南总是拒绝的,楚究也不强迫他,只是难免回到丹枫宫被周玉荷数落一顿,说他估计孩子上小学了人都还没追上。   但这次郁南给带了礼物,楚究:“这是什么?”   “给子孙和满堂的毛衣。”   “这两条小狗怎么又有毛衣?”   “上次织的围巾和手套还剩了些线。”   “……”楚究看着和自己的同款狗毛衣,非常无语,“那我的毛衣开始织了没?”   郁南嗤了声,“谁给你织毛衣,自己买。”   楚究已经习惯了,某些人嘴硬是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   楚究没喊到人,提着两件狗毛衣回了丹枫宫。   丹枫宫有客人在,李信扬的父母和周玉荷在客厅聊天。   周玉荷见又是楚究一个人回来,往他身后探了探便问:“你又一个人回来了?”   楚究朝李信扬的父母笑了笑,打招呼:“李叔叔李阿姨。”   “阿究回来啦,现在信扬请假,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楚究:“能应付。”   “言歌要出国采访半年,信扬领证了,要在周六搞一个订婚宴,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阿究到时候你带着荷姐过去坐坐啊。”   楚究点了下头,“好,一定准时到。”   告别了李信扬的父母,楚究给李信扬发了个短信。   【你订婚宴上,我带个人过去,介意么。】   李信扬很快回复。   【这是什么话,你带十个都行,但言歌是记者,她很多朋友都是各种各样的记者,到时候如果有冒犯,大哥你多海涵!】   楚究勾了勾嘴角。   【嗯,不用担心,那你给他发张请柬可以么?】   李信扬回复。   【小事,谁?】   【郁南。】   李信扬正在写请柬,看到这两个字,手一抖,软头笔一晕开,写废了一张请柬。   李信扬默了默,拿了一张重新写,言歌看了眼,“郁南是谁?”   李信扬:“一个同事。”   言歌:“哦,这样。”   李信扬:“大哥喜欢。”   言歌的软头笔一晕,也写废了一张请柬。   楚究收起手机,周玉荷问:“儿子,信扬的订婚宴,你能不能带上郁南?”   楚究抬了下眉,看向周玉荷,暗示她:“言歌是记者,到时候会有很多记者。”   周玉荷笑了声:“我怕记者?”   “李爷爷估计也请了爷爷。”   周玉荷无所谓笑笑:“在人家主场,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就要大大方方地把郁南领到他面前去。”   于是,郁南接到李信扬订婚典礼的请柬时,都有点莫名其妙,而且时间很仓促,就在这周末。   郁南没什么亲戚,身边的同事朋友也没几个结婚的,对参加订婚仪式这种事,他不是很有经验,他想请教周亚兰,但好像周亚兰没收到请柬,他只好来请教楚究。   楚究见他捏着请柬一脸茫然,便问:“怎么了?不想去?”   人家邀请了,哪有不想去的道理,“倒不是不想去,只是我没有参加这种订婚宴的经验,所以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准备。”   楚究:“不用准备,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就好。”   郁南:“那要随礼的吧?我该随多少?”   楚究:“又不是婚宴,不用随礼。”   郁南:“那是不是要送礼物,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别坑我。”   楚究:“我可舍不得坑你。”   “……”   “礼物我准备了,周六我去接你,一起去酒店。”   郁南终于眉开眼笑,“好的,那谢谢老板。”   周六郁南精心打扮了一翻,楚究来接他一起去了订婚宴。   楚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很中肯地夸赞:“郁总真帅气。”   郁南笑着答:“老板更帅气。”   楚究:“对,和你很配。”   郁南没理会他占口头上的便宜,径直上了车。   订婚宴是西式,酒店大厅门口有易拉宝,楚究领着郁南走了进去。   宴会厅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很多人都认识楚究,纷纷过来打招呼,“楚董事长,您什么时候能接受我的采访?这里若不是言歌的订婚宴,我可就地采访了。”   楚究笑答:“以后会有机会的。”   郁南懂了,原来言歌是记者,来了很多记者参会,他安静地跟在楚究的身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记者的职业敏感性太强,楚大董事长领着男伴出现在朋友的订婚宴中,这就是一篇十分吸睛的报道。   楚究低声问郁南:“有没有不自在?”   郁南摇了摇头:“没有,既来之则安之。”   不一会儿,周玉荷也来了,她看到郁南很高兴,一直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   “怎么都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还是没好好吃饭?”   郁南摇了摇头,“不辛苦啊,没瘦,都在好好吃饭,也在长肉,您不要担心。”   周玉荷:“子孙和满堂也很喜欢新毛衣,但你不要织了,好好休息,等下坏了眼睛。”   郁南:“没事,我能吃得消。”   这帮记者超级兴奋,楚董事长携男伴出席朋友订婚宴,母亲对男伴嘘寒问暖很是关心,多么爆炸的新闻。   但他们都已经答应了言歌,无论在订婚宴上发现了什么,不经允许都不能报道。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楚家老爷子也来了,陪同他的是李信扬的爷爷。   楚老爷子就是楚先寿,楚究的亲爷爷,当年极力反对楚究父母在一起的人。   他一进来,就看到楚究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周玉荷拉着他嘘寒问暖。   李爷爷问:“哟,楚老头子,阿究身边的男孩子是谁家公子哥?”   楚先寿看了几眼,能和楚氏门当户对的几家人中,他还没见过这个人,还跟周玉荷那么熟络,哼了声,“怕不是什么野花野草。”   李爷爷呵呵笑:“老爷子你眼光太高了,眼光太高,阿究老婆可不好找,两人两情相悦就可以啦。”   楚先寿冷着脸走过去,周玉荷看到楚先寿,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拉着郁南说:“郁南,我们上那边聊,楚究,你好好照顾你爷爷。”   周玉荷说完,看都不看楚辛寿一眼,拉着郁南走了。   楚究还没开口叫人,楚先寿单刀直入问:“他是谁?”   楚究:“朋友。”   楚先寿:“男朋友?”   楚究:“还不是,我还没追到。”   楚先寿刚想开口,楚究笑笑说:“爷爷,这是信扬的订婚宴,那么多记者盯着,我们是客人,您克制一点,不要失了礼数。”   楚先寿吃瘪,冷着脸说了句“不像话”之后,没有再纠结。   郁南不认识人,有周玉荷陪着他一起聊天倒也不闷。   周玉荷:“刚才那个老人是楚究的爷爷,老顽固一个,说话不好听,刻薄得很,很会挤兑人,是楚家最讨厌的人。”   郁南没料到周玉荷居然会跟他说这些,“哦,这样啊。”   “郁南,他要是针对你,你就告诉我,我现在不怕他了。”   郁南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楚先寿才会挤兑他,只好应了下来,“好。”   楚究应付了楚先寿也走了过来。   周玉荷和楚究对视一眼之后,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楚究朝郁南点了下头,“走,带你去吃巧克力。”   郁南:“巧克力?”   “上次你不是说,那金条是巧克力的话,就收下吗?”   “……”   周玉荷不知道自己儿子追人都送了些什么东西,十分没眼看地摆了摆手,“快去快去。”   楚究带着他来到了甜品台,“我刚才看到了,这里有巧克力。”   楚究边说边拿起一颗,剥开包装壳递给郁南,“给。”   郁南:“我自己拿,你吃你的。”   楚究直接递到他嘴边:“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张嘴。”   郁南嫌弃地皱着眉,往后移了移脑袋,伸手拿过楚究剥好的巧克力放入嘴里,“谢谢,我还是自己来。”   郁南嚼了嚼,巧克力很丝滑,一点都不苦,郁南毫不吝啬赞美,“很好吃。”   楚究又拿起一颗,剥好壳递给他,“那就吃。”   郁南被投喂,只顾着吃,没功夫想,准新郎和准新娘出来之前,会场上长着一百个心眼子的记者,目光全都在他的身上。   李信扬带着言歌来到他们身边,言歌看着楚究手中的糖纸,故意问:“大哥,巧克力好吃吗?”   楚究指了指郁南:“他爱吃。”   郁南笑着说:“恭喜二位,巧克力很好吃。”   言歌瞪了李信扬,“看吧,我就说好吃,你非得说上不了台面。”言歌笑着对郁南说:“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他们都说太甜,终于找到了同好。”   郁南,“很甜,很好吃。”   楚究对言歌说:“配方发给我。”   言歌怔了下,接而笑道:“没问题。”   几个人寒暄了一阵,李信扬和言歌就离开了,楚究对郁南说:“她叫言歌,是个记者,和李信扬是大学同学,李信扬比我小两岁,算是跟我一起长大,他父母之前是楚氏高管,是我妈妈的左膀右臂。”   郁南:“原来如此。”   楚究:“刚才那个老头是我爷爷,和我妈感情不好,老糊涂一个,喜欢倚老卖老,说话不好听,当时反对我爸妈在一起,用了很多手段,我奶奶也不喜欢他,我爸去世后我奶奶就跟他离了婚,你不用去在意他。”   郁南没想到楚究居然会吐槽自己的爷爷,“好。”   楚究:“还吃巧克力吗?”   “不吃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要我陪你去吗?”   郁南:“不要!你在这里呆着。”   郁南上洗手间回来路过休息室,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人,“小伙子。”   郁南驻足,好像这里的小伙子就他一个,郁南往休息室里瞧了瞧,是楚究的爷爷。   郁南笑问:“您是喊我吗?”   “对,喊你,你过来一下。”   郁南没多想,就走进了休息室。   楚先寿:“关上门吧,我跟你说说话。”   郁南带上了门。   楚先寿开门见山:“我是楚究的爷爷。”   郁南朝他点了下头,“您好。”   “年轻人,你和楚究是什么关系?”   郁南愣了下,这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他现在和楚究什么关系?   楚先寿笑了下,“楚究有婚约在身,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郁南懂了,笑着反问他,“老先生,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和楚究有婚约的人,叫左星河,是个大提琴家,父母是大学高级教授,祖上也是从商,和阿究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我对这孩子很满意,至于路边的野花野草,我是瞧不上的,也不可能让他进楚家门。”   郁南这棵野花野草倒是听明白了,好好参加个宴会,莫名其妙对挤兑,他十分不爽。   但他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先生,这个时代啊,结了婚都还能离呢,何况婚约,那更不算什么了,”郁南默了默,又说,“您对左星河很满意,可你俩是不是年纪差得有点多?不过没关系,只要是真爱,年龄不是问题,楚究说不定不会跟你争。”   楚先寿咬牙切齿:“你……”   郁南:“您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楚先寿:“年轻人不要不自量力,你以为,楚究会不顾亲情选择你?”   郁南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可是,周阿姨很喜欢我啊。”   楚先寿冷冷道:“你跟他在一起,你能给他做什么?给资源?给帮助?婚姻是合作,是资源共享,是信息交换,不是精准扶贫,更不是底层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工具。”   郁南知道婚姻很现实,但他没想过婚姻还能那么功利。   郁南:“哇,您出身豪门,还活得这么通透,想必您的婚姻一定很幸福,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嫁给你吧。”   楚辛寿:“……”   郁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和楚究还啥也不是呢,他家人也担心太多了吧,豪门是不是都有点莫名其妙的自信,以为谁都想。   来到宴会厅,楚究还在原地等他。   楚究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还黑着脸。”   郁南:“找不到厕所。”   楚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方向感。”   第一次听到左星河的名字,是那天晚上,楚究错把他当成了左星河,把他推开,还说,星河,不要这样。   第二次听到左星河的名字,是楚究亲口对他说,他把左星河当成了亲人,后面就成了普通朋友。   第三次听到左星河的名字,是今天。   楚究和他有婚约?   郁南刚想开口问,一个女孩儿愁眉苦脸道:“一会儿我和他要上台唱歌的,他怎么不来了呢?”   另外一个人安慰她:“那就自己上去唱吧。”   “《今天你要嫁给我》是男女对唱呀。”   “随便找个人跟你合作算了,我看男方来了不少帅哥,那两个就很不错。”   女孩走过去,笑着问郁南:“帅哥,有个不情之请。”   郁南:“怎么了?”   女孩:“一会儿跟我上去给准新郎准新娘唱首歌吧,我的男伴有事不来了。”   郁南点了下头,“可以呀,唱什么歌?”   “《今天你要嫁给我》,你会吉他吗?吉他我也带了。”   郁南点了下头,“会一点,没问题。”   一直闷不吭声的楚究开口了,“不好意思,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女孩问:“怎么了?”   楚究:“这首歌,能让我上去唱吗?”   郁南:“没问题,您上。”   楚究:“我的意思是,我跟你上去唱。”   女孩最高兴不过,“当然没问题,可以可以可以,你俩唱你俩唱,吉他在那里,谢谢谢谢,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郁南:“老板,我唱歌可是很好听的,你跟我合唱,怕是要被我抢了风头。”   楚究:“我心甘情愿当绿叶。”   郁南:“走,那去休息室排练一下。”   楚究:“可以。”   郁南之所以答应,无他,就想气一气楚辛寿。   郁南抱着吉他,坐在休息室的双人沙发上,这么大个休息室有四个沙发,楚究偏偏坐到他身边,挤得他满满当当。   郁南:“老板,这样很挤,你坐对面。”   楚究才不要,上次他和颂帕善.格潘直播的时候就这么坐着,他都不嫌挤,“我不觉得挤。”   郁南不理他,爱怎么坐怎么坐吧,他扫了下和弦,“我唱男声部,你唱女声部。”   楚究:“为什么?”   郁南不说话。   楚究:“行吧,我嫁你就我嫁你吧。”   郁南:“……”   楚究不常唱歌,不会发音,唱得也没感情,踩不准节奏点,两轮下来,郁南真的很累,很后悔跟他一起上台。   果然人无完人,一向所向披靡的楚董事长,聪明的细胞都长去增加逻辑思维能力了,没有一点艺术细胞,唱歌居然这么稀碎。   好在楚究聪明,声音本身就好听,学得快,加上郁南的眼神暗示,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相当拿得出手。   郁南:“老板,加油啊。”   楚究:“那不能给郁总丢脸。”   当李信扬知道楚究要在他的订婚宴上献上个人首唱时,李信扬激动得上蹿下跳。   他何德何能,能让楚大董事长在那么多人面前给露短啊!   司仪报幕:“接下来男方亲友给大家演唱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给准新郎准新娘送祝福。”   郁南抱着吉他先出来了,站在立好的麦克风前,接而,楚究提着麦克风紧跟其后。   两人一出场,底下欢呼声一片。   李信扬懂了,不是他何德何能,而是自家老板真的好想和郁南一起上台唱这首歌,想到都忘记了自己的五音不全。   李信扬很激动地鼓掌。   最兴奋的是女方记者。   今晚满满的都是新闻素材啊!楚董事长带着男伴上台唱歌!   郁南对后场音乐点了下头,背景音乐响起,郁南扫弦开始唱。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   郁南一开嗓,全场尖叫。   接而楚究唱。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   相对郁南的游刃有余,楚究的声线有点生硬,但好在楚董事长情绪足够浓烈,唱功不够情绪来凑,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加掩饰,加上声音低沉,倒是唱出了小心翼翼的深情。   楚究的眼神炙热,郁南不禁红了耳廓。   台下的观众都沸腾了。   爱情向来无师自通,也最坚强孤勇。   他选择在所有人面前,以一种意想不到和心照不宣的方式,让大家都知道郁南的存在。   我的爱人,他在人间,也在我心里。 第45章   郁南只是和楚究上去唱个歌而已,居然把整场订婚宴推向了高潮。   他们唱完,李信扬和言歌就出来了,订婚宴到了高潮,准新郎和准新娘拥吻,郁南抱着吉他走下舞台,走到起哄声最大的气氛组身边,扫了下和弦,开始唱——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郁南起了个头,朝他们扬了下手。   气氛组就是气氛组,郁南一开嗓,一个眼神,继续卖力扫和弦打节奏,众人就跟着唱。   这首歌寓意太好,太有氛围,三两句词的功夫,在场的年轻人都在跟着唱,顿时变成了全场大合唱。   音乐很有魅力,总是很容易让人共鸣。   郁南在扫弦控场,带着大家唱《给你们》之后,气氛还没褪去,郁南又扫和弦,看着气氛组说《咱们结婚吧》三、二、一走——   /洁白的婚纱/   /手捧着鲜花/   幕后音乐师也很给力,开始放背景音乐,大家又开始大合唱。   宴会厅的年轻人都唱着,年长的长辈也笑盈盈地坐在座位上,跟着节奏打拍子。   礼花和彩炮倾泻而下,中规中矩的订婚宴,在歌声中变成了一场盛大的派对,默默的祝福总是比不上吼出来的祝福,李信扬和言歌站在舞台中间,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跟着一起唱。   郁南一直在控场,也在活跃气氛,让所有人都跟着他唱,又让所有人都看着台上。   只有楚究在看着他。   他总是以一种很意想不到的方式很惊艳地出现在人群中,以为他一定会利用氛围出尽风头时,他却能得当地隐藏光芒,从不喧宾夺主。   就像刚才,他口口声声说要艳压他,却在他唱不上来气的时候巧妙用和声给盖过去了,努力帮他隐藏他的短板。   他明明可以成为焦点,但从不屑于压人一头。   楚究忽然很没自信,这样的郁南,要怎么样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订婚宴很完美地结束了,所有人走出宴会厅时脸庞都带着笑。   郁南归还了吉他,走到楚究身边,楚究拿出手帕递给他,“擦擦汗。”   郁南接过:“谢谢。”   楚究问:“累不累?”   郁南:“还好。”   楚究:“那回去吗?”   郁南点了点头,两人正要走,有一个男人叫住郁南,“先生您请留步。”   郁南以为是叫楚究,停下脚步安静站着。   没想到来人给他递了一张名片,“我是婚庆公司的经理,我们公司已经上市了。”   郁南愣了愣,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眼笑着说:“何经理您好。”   “小伙子,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干?”   郁南:“?”   何经理笑了笑,“刚才你把我们的活都干了一大半,效果很好。”   楚究第一次被人当面撬墙角的,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郁南:“感谢您,不过我劳动合同还没到期。”   “那好,你合同到期了随时联系我,我薪水给你翻倍。”   告别了何经理,两人上了车,楚究笑了下,“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撬墙角,怎么办,郁秘书行情那么好,要怎么样才能让郁秘书永远留在楚氏工作呢。”   郁南:“很简单,涨工资啊,涨得比他高就行。”   楚究:“给你那三份协议想好怎么填了没?”   郁南都快忘了,楚究给了他三份已经签了名摁了手印的空白协议。   郁南:“老板心真大,就不怕我写要楚氏集团啊。”   楚究:“你要最好,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郁南揉了揉太阳穴,笑而不语。   订婚宴很圆满,只有郁南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好像入了一个局,他似乎一直被楚究牵着走。   算起来,楚究比他聪明许多,若在下围棋,他只能一心一意地走好这一步,最多能看到两步之后的局,而楚究至少可以看到二十步之后。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在楚究的局里,就像今晚,他已经和楚究发生了千丝万缕绕不开的关系,懵懵懂懂地,他似乎已经一脚踏进了楚究的世界里。   如果走进了楚究的世界,但前路对他来说,不是那么好走。   郁南一直不说话,楚究送他到楼下时,已经是傍晚,楚究问:“怎么了?不舒服?”   郁南:“没有,就是有点累。”   楚究:“是唱得太卖力了吗?”   郁南不知道从何说起,笑了下:“不是,就是觉得……我先回去了。”   “觉得什么?”   郁南不想聊这个话题,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楚究:“等等。”   郁南:“什么?”   楚究这个兜里掏掏,那个兜里掏掏,东拼西凑的,凑出了一大捧巧克力。   花花绿绿的包装,但都是心形,一颗颗安静地躺在楚究的掌心。   楚究捧到他面前,“刚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挑的,给你。”   郁南盯着楚究手掌心的巧克力,想象某些人在甜品台顺巧克力的画面,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郁南笑道:“这么大个老板,顺人家订婚宴的巧克力啊。”   楚究理直气壮:“你不是爱吃吗。”   郁南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和左星河有婚约?”   楚究很敏锐:“你刚才去洗手间碰上我爷爷?”   郁南怔了下,不否认。   楚究摇了摇头:“没有婚约,是他单方面想让我和左星河结婚,他还对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拿门当户对那一套来挤兑你?”   郁南没有直接回复他的话,而是无厘头打趣:“他还说他很喜欢左星河,我误以为你俩祖孙二人是情敌呢。”   楚究呵了声,“你啊,巧克力,拿着。”   郁南垂着眼眸看着他掌心的巧克力,郁南没接过,楚究啧了声,扯了他的大衣口袋,全都放了进去。   郁南下了车,大衣口袋里沉甸甸的一兜巧克力,随着他的脚步,力道不大,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他的衣摆。   郁南忽然想起慈善晚宴那天晚上,楚究将自己拽到他身边的样子。   他从没认真想过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但似乎朝着一个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   而这个方向,对他来说布满荆棘。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他原本只打算干到年底,拿着年终奖就走人的。   *   自从郁南放弃打胎的想法之后,孕吐居然没有了,身强体壮得像一个正常的男人。   周玉荷私下联系他很多次,希望他能够辞了工作搬到丹枫宫里好好养胎。   郁南以是个男人就要好好工作为由拒绝了,但也没让老太太忧心,答应她会以身体为重,如果不舒服就会暂停工作。   周玉荷也没再强求,绝对尊重郁南的选择,但转过头就数落自己的儿子。   口口声声说要和郁南结婚,结果人家连门都不愿意进。   周玉荷看着他提着一袋子的可可果便问:“你买这么多可可果做什么?”   楚究:“做巧克力。”   周玉荷:“做巧克力做什么?这种东西太甜没人爱吃。”   “郁南爱吃。”   周玉荷立刻招呼人:“苏阿姨,过来帮忙剥可可果。”   楚究:“不用,我自己亲手做。”   周玉荷撂挑子了:“我努力了,劝了郁南五次,他不愿意搬过来,你自己用点心吧。”   楚究:“我在用心。”   周玉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之前,你能不能追上。”   楚究心里其实也没数,因为他真的很忙,刚处理完新开发区的事情,下周又要出国了。   郁南说得没错,他的前半生在为了楚氏学习,后半生为了楚氏工作。   闲暇之余路过秘书办公室,他看到郁南在办公,想叫郁南进办公室又没什么理由,郁南也从来不主动找他。   他路过秘书办尽量放慢脚步,郁南宁愿和江伟光分享薯片都不看他一眼。   郁南好像开始刻意躲他。   楚究出国之前,周亚兰申请秘书办要招实习生分担一些工作,她肚子越来越大,加上大龄妊娠,确实有点体力不支,楚究同意了。   相对于周亚兰的疲惫,郁南则轻松了许多,除了肚子鼓起来像个啤酒肚幼年时期之外,其他无异常,穿得宽松一些没人知道。   楚究本身工作很忙,很多工作郁南只需要和周亚兰对接,根本不需要和楚究有交集,之前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为了避开大部队,喜欢晚一点去,大多时候都会遇到楚究,现在他和大部队一起去吃饭,两人就碰不上了,他下楼打水上厕所,连在这种场合碰上楚究的机会都给掐了。   郁南刻意回避,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不和楚究搅在一起,这样的状态郁南觉得比较舒适,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郁南刻意不去搭理楚究,奈何楚大董事长最近发朋友圈发得太过频繁,同事都纷纷点赞,每一条朋友圈下一大堆点赞,充满了职场的臭味。   郁南不是很想同流合污,但大家都点赞,自己不点,似乎成了显眼包。   楚究也没发什么实质内容,发照片,先发一堆可可果,过两天又发已经发酵好的豆子,过几天再发晒干剥了皮的可可豆。   一个星期下来,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楚大董事长在亲手做巧克力。   大多数时候,郁南是可以避开楚究的,他朋友圈避不开楚究,开会的时候也避不开。   作为秘书办的一份子,周五下午开中层以上总结会议时,因为会议内容太多,郁南是要参加的。   郁南到会议室的时候,有点惊讶,会议室人已经坐满了大半,连楚究都到了,郁南以为自己记错了开会时间。   他想走到后排去坐,不料被楚究叫住了,“郁秘书。”   郁南脚步一顿,“董事长。”   楚究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坐这儿。”   众目睽睽之下,郁南感受了把被架空的感觉。   楚究:“激光笔坏了,你坐这儿翻PPT。”   郁南:“……”就这十页PPT,有必要专门配一个人翻吗。   郁南别无他法,只好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会议室鸦雀无声,自从五音不全的楚究为了和郁南一起唱歌,在他的订婚宴上献上首唱之后,楚究做什么李信扬都能接受。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后来的人和郁南一样,特别惶恐,都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人来齐了,时间一到,就要开始开会了,先是各部门总监作一周总结,郁南摊开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毕竟会后他是要出会议纪要的。   总监正在兢兢业业汇报,楚大董事长却在摸鱼。   他那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过来,皮鞋尖顶着他的脚边,郁南起初没在意,移开了脚,不一会儿,楚究又靠过来了。   郁南停下笔,转过头看向楚究,而楚大董事长有三头六臂二百个心眼,认真看着汇报的总监,还一边作记录,似乎会议桌下这条腿不是他的。   郁南收回眼神,同时收回腿,可某些人身高将近一米九,腿也长,任他怎么躲,总是能靠过来。   郁南抿了抿唇,抬起脚尖,不轻不重地踩了下他的脚尖。   楚究咳了下。   正在汇报的科技部总监停下来,“怎么了?董事长?”   楚究:“对精加工领域的想法细说,其他简略。”   科技部总监顿了顿,有点尴尬地说:“这也只是初步想法,还没细化方案。”   “尽快细化,我很感兴趣。”   “好。”   郁南:“……”牛逼,这都能听到说了啥。   郁南没那本事一心两用,用力把某些人的腿踢了回去,在本子上写:不要乱动!!!   楚究瞟了眼,也提起笔,在本子上写:好。   郁南没看,楚究又踢了他一下,敲了敲笔记本。   郁南:“……”   只好愤然写下:收到!   还好楚究老实了,会议开得还挺顺利,会议刚结束,郁南提起笔认真开会。   还好会议中楚究没再骚扰他,漫长的会议中规中矩地结束了。   大会结束之后各部门还有小会,要进行部门讨论,周亚兰不管这种形式主义,随便说了两句就散了会。   郁南肚子有点饿,在跟江伟光在分享芝麻夹心海苔,气氛十分闲散融洽。   怎料到,这时候楚究走进了秘书办公室,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郁南嘴里是咯嘣脆的海苔,此时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开了一下午的会准备喝点酸奶的周亚兰:“……”   江伟光是个人精,立刻开脱:“董事长,我们刚讨论完。”   楚究朝他点了下头,径直往郁南的工位上走。   郁南下意识坐直。   楚究:“巧克力,跟言歌要的配方。”   楚究放下盒子,说完就走了。   郁南:“……”   办公室其他两人:“……”   若不是墙上的钟秒针在转圈,还以为时间静止了。   江伟光:“小……小郁总,巧可力……”   郁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楚究这操作,把他打得个措手不及。   江伟光没说完,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江伟光没接电话,而是看向郁南。   郁南硬着头皮接起电话,“董事长您好。”   楚究:“你刚才吃的零食好吃吗?”   “还行。”   楚究:“不问问我要不要吃吗?”   郁南噎了一下,下意识瞄向了江伟光,一般董事长的电话打进来,江伟光都是要竖着耳朵听的,果不其然,他对上江伟光的眼神。   江伟光抬了抬眉。   郁南组织了下语言,“那您需要吗?”   楚究:“带点过来。”   “好,稍等,这就给您送过去。”   郁南:“周总监上午交给我的几份文件,他催了,我这就给他送过去。”   周亚兰记得上午好像他没给郁南文件。   郁南随便找了几份文件,再从零食柜里拿几包零食。   郁南一走,江伟光和周亚兰还在表演时间静止。   江伟光默默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刷了下楚究的朋友圈。   董事长这周确实是在做巧克力。   他抬眼看着郁南工位上的巧克力,半晌之后,才说:“总监,巧克力是给小郁总的啊?”   周亚兰也刚刷完朋友圈,叹了口气,“也许吧,是的吧。”   两人不约而同又看向郁南桌上的白色小盒子。   盒子越小,事儿越大啊。   郁南揣着零食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敲了两下没有动静,但门虚掩着,郁南推门进去,楚究难得一见没有处于工作的状态,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郁南:“董事长?”   楚究没有回应。   好家伙,老板上班亲自摸鱼睡觉,被他抓了个现行。   郁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零食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楚究低沉的声音:“回来。”   郁南停下脚步,心想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郁南往回走,站在沙发对面:“零食拿过来了。”   楚究倾身翻了翻那几包零食,“刚才你吃的哪样?”   郁南:“夹心海苔。”   楚究拿起夹心海苔,抬眼看他,“坐。”   茶几对面没有板凳,郁南只好走到一侧单人沙发上规规矩矩坐下来。   楚究:“最近很忙?”   郁南:“还行,和平时一样。”   楚究:“那……”   郁南毕恭毕敬洗耳恭听,恨不得把‘我只是个下属’几个字贴在脸上了,楚究没说下去,撕开零食包装袋,掐了一片海苔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楚究:“那是我太忙了。”   郁南看着某些人慢条斯理的样子,吃个零食都吃出品鉴牛排的气质来。   楚究吃完一片就不吃了:“太甜。”   郁南看着带过来的曲奇饼干和巧克力棒不说话。   楚究的饮食习惯只能用特别清淡四个字来形容,在郁南这种无辣不欢的肉食爱好者饭后还得来点糖油混合物的人看来,他活着真的超级没意思。   郁南:“那您忍忍,马上就下班了。”   楚究:“下班请我去明湖广场吃面吧。”   郁南:“啊?什么?”   “你压箱底的面馆,你不想去?”   “想去啊。”   “那就一起去吧。”   郁南隐隐觉得这对话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明明是他要去吃面,怎么就变成了一起去呢。   楚究:“下班一起过去。”   郁南找了个借口:“抱歉董事长,我今晚约了大壮吃火锅。”   楚究安静地看了他几秒。   接而语气淡淡道:“正好加我一个。”   郁南:“……”   郁南有点领悟楚究为什么能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游刃有余了,原因无他,足够奸诈罢了。   他永远看破不说破,一路挖坑,再利用人性的弱点,找到机会就出击,让人没有反驳的理由,一旦反驳,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就像现在,如果他拒绝,那么他就是间接承认他和大壮接下来还有除了吃火锅之外的节目,如果他答应,那么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其实没有约大壮,也没打算吃火锅。   一顿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入了他的坑最容易。   郁南:“行啊,那我先回去买菜,你一会儿自己过来。”   楚究:“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买。”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下了班一起去买。”   看来楚究是铁了心一起去,郁南有点被逼急了,“为什么要一起去?”   楚究反问他:“为什么不一起去?”   “……”   郁南刚想找理由拒绝,楚究捂着胃可怜兮兮道:“我忙了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饭,明天又要飞去国外吃半个月的洋快餐,小郁能否赏顿饭吃呢?”   郁南被他摆出来的这副弱柳扶风样给逗乐了,“董事长真爱开玩笑,只要是地球上的东西,您想吃什么不行?”   楚究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没那么厉害,现在想吃火锅,貌似不太行。”   郁南:“……”   论套路,郁南是套路不过楚究的,楚究以退为进开始套路别人的时候,他估计还在用皮馆子练习扎针呢。   楚究捂着胃:“郁总,我忙了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饭了,给顿饭吃行不行啊。”   本来强者示弱,猛虎细嗅蔷薇时更容易让人心软,加上郁南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双管齐下的最终结果就是,郁南答应两人下了班之后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   郁南:“那下班就走。”   “刚下班电梯人多。”   “你不走那我先走了,你后面自己过来吧。”   楚究:“……”还被拿捏了。   郁南想的是如果拖到最后走,两个人一起走太过显眼,现在混在人群中间不太难发现端倪。   做戏做全套,从楚究办公室出来时,郁南赶紧给大壮打电话商量吃火锅的事,遗憾的是,大壮去外地景区游玩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郁南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交几个朋友。   对男人来说,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个借口。   下了班,郁南收拾好东西下班,和江伟光一起走出办公室时,差点和楚究撞个满怀。   江伟光再圆滑,这时候舌头也打了结,表情也没管理好:“董事长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楚究看了江伟光一眼,朝他点了个头算是回应,转眼就看向江伟光旁边的郁南。   郁南也从善如流,十分若无其事:“董事长下班啦。”   楚究看着他:“嗯,不然没饭吃。”   江伟光:“?”   郁南:“……”   三个人各怀鬼胎往电梯间走,三两高管在等电梯。   楚究又问:“对了,郁秘书,巧克力好吃吗?” 第46章   所有人心照不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只好当做没听见,该点头点头,该打招呼打招呼。   郁南也没有羞恼,笑着点了下头,中规中矩地嗯了一声,没留下什么情绪上的破绽。   和楚究一起下班乘电梯,每停一层楼,电梯门还没开时一阵欢声笑语,电梯门一开便雅雀无声,一向下个两层就人满直达一楼的电梯,走走停停,最后除了郁南和江伟光之外,其他人都是各部门的小领导,明明是下班,却像极了周一例会刚散会。   楚氏大厦地下停车场有四层,第一层停的是董事的私家车和公务用车,员工的车停在下面,电梯到负一楼时,门刚打开,楚究率先出去。   他刚走出电梯门,见郁南没跟上,就回过头看向郁南。   郁南:“……”失算了,忘了资本家爱搞特权,负一层是他的专属停车区。   于是,郁南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电梯,两人肩并肩地往前走,留下电梯里一群忘了表情管理的职场老狗比。   郁南也想开了,他再怎么躲,都躲不过楚究的骚操作。   流言蜚语他顾不上了,又不能换个星球生活,那么尴尬做什么呢。   江伟光第一个不淡定,郁南刚上楚究的车,立刻给他发过来一个问号,接而又发过来一个感叹号。   郁南:【李特助出差,我帮老板开车。】   江伟光:【以前李特助出差都是老板自己开车。】   郁南:【老板今天手疼。】   江伟光:【你怎么知道?】   郁南:【刚才送文件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想到开出车库还有可能碰上同事,那他帮老板开车这个骗局就不攻自破了。   郁南自告奋勇:“我来开车。”   “你来?”   郁南嘴快:“对,你手疼。”   楚究:“郁总安排我哪只手疼?”   “……”   郁南沉默了下,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识路。”   楚究钻进驾驶座扣上安全带,“有导航,去哪个超市?”   郁南十分后悔答应他一起吃饭,正要组织语言当场反悔时,楚究立刻松开已经扣好的安全带,从驾驶座起来,“你请。”   郁南:“请不敢当。”   楚究笑了下:“这么凶,还不敢当。”   郁南:“……”   郁南把窗还算顺利地把车开到了家附近的超市,楚究不停往购物车里放各种肉卷,各种菌类。   若今天真的吃火锅的话,楚究只能看着他吃,楚究不吃辣,但他家的锅不是鸳鸯锅,但他不想吃菌汤锅,显得他多刻意迁就楚究。   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了,锅都凑不到一个锅。   郁南只好找别的理由:“大壮临时有事吃不了火锅了,吃点别的吧?”   楚究不悦地皱了下眉,“他放你鸽子?”   郁南眨了下眼睛,“他导师找他有事。”   楚究:“真是言而无信。”   “……”很少见到楚究这落井下石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模样,郁南在心里默默给大壮道了歉,害得大壮莫名其妙背了这么大一个锅。   郁南:“所以不吃火锅了,吃点别的?”   楚究:“你只想和他吃火锅吗,跟我不行么。”   “……”郁南这次真的无了个大语,他这理解能力,公司的未来的发展方向他把握得准不准?   郁南也不跟他多说,弯腰从购物车里把那些火锅料放回冰箱里:“我不想吃火锅了,想吃点家常菜,你要吃火锅,你自己去店里吃。”   楚究看着他一样一样往回放,连麻辣牛油火锅底料都打算放回去,盯着他脑袋顶的发旋,提了下嘴角问:“你是在迁就我不吃辣。”   郁南弓着腰,闻言顿了下,而后慢慢站直,也顾不上表情管理和情绪控制,一脸无语地看着楚究。   楚究似笑非笑看着他:“又凶。”   郁南看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没好气道:“我凶的时候还打人。”   楚究点了下头,大言不惭:“嗯,好害怕。”   看来某些人睁着眼神说瞎话的本事已经快接近他了,他点了下头,顺势骑到人家头上:“害怕的话就去买点菜吧。”   两人去到生鲜区买菜,郁南一边挑挑拣拣,一边问他:“洋葱吃不吃?羊肉吃不吃?大蒜吃不吃?生菜吃不吃?红烧吃不吃?酱卤吃不吃?鱼虾过不过敏?”   楚究:“除了油腻辛辣煎炸烧烤,我都行。”   郁南:“年纪也不算大就开始注重养生,你肯定健康长寿。”   楚究:“……”   郁南虽然嘴上拒不承认他是迁就楚究的口味,但行动上却处处迁就,捡好的生姜洋葱大蒜又放回了置物架,最后买了点排骨和瘦肉,还有鱼虾扇贝。   郁南提着两大袋的菜回到家径直走进了厨房,安排楚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坐那儿玩手机。”   楚究没过去,而是跟着他进了厨房问:“你还会做饭?”   郁南利落系上围裙,熟练把食材摆出来,“我没爹没妈,也没保姆伺候,再不会做饭,怎么活到今天。”   两个人身高加起来差不多能围这个小厨房转一圈,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似乎对厨房用具很感兴趣,这碰碰那摸摸,就是没有出去的意思。   郁南转身拿东西差点撞到他好几次,终于不耐烦了:“你去帮我拿牙签来,牙签在餐桌上。”   楚究:“要牙签做什么?”   郁南没好脾气:“当柴火烧。”   某人开始变得凶巴巴,楚究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给人拿来了牙签罐。   郁南拿出牙签开始挑虾线。   楚究:“你用牙签挑虾线?”   楚究冷不丁开口,郁南手一哆嗦,牙签断了,虾线也断了,牙签还戳到了手。   郁南并不喜欢吃虾,就是因为要挑虾线很麻烦。   郁南转过头瞪了楚究一眼:“你去坐着吧!”   楚究看着他的白眼,沉默了一阵,而后挽起袖子,解下百达翡丽。   郁南挑虾线正生气呢,看着他这阵势更来气了:“要斗殴吗?”   楚究就直勾勾看着他,长臂一身,从他身侧擦过去,伸到他身后的筷子篓,拿出一把剪刀。   嘿?还拿武器?一会儿他拿刀。   楚究拿到剪刀后移开眼神,俯身拿起一只虾,剪掉虾须,再往虾头上搞一刀,剪刀头往剪好的口子上一挑,挑出一坨黑黑的东西,手一扯,一条完整的虾线就被扯了出来,完好无损。   上一秒还想拿刀的郁南瞬间想鼓掌。   楚究:“开背吗?”   郁南点头:“开。”   楚究又一剪刀下去,一只标准的开背虾就生成了。   郁南心里那点气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惊讶,“这活儿你都会干?”   楚究对欣羡崇拜的眼神已经司空见惯,此时却在郁南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得到成就感,他又拿起一只虾,动作比刚才更利落。   楚究用他的话术回答他:“当然,我十六岁一个人出国留学,不会干活怎么活到现在。”   郁南怔了怔,想起周亚兰的妈妈说过的话。   瘦瘦高高的一个人,背就那么一点宽,一个人背着个大包拖着两个行李箱就出国了,进登机口时脚步停了下,要回头看一眼却不知道要看什么。   郁南故作轻松道:“家里不顾个保姆团照顾你?”   楚究把周玉荷将他扔出国时对他说的话说出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佛乱其所为。”   自从父亲去世后,楚究的生活就变得特别无趣压抑,就像漫无边际的灰色,但灰色也有深灰浅灰,年少留学那一段是接近黑色的深灰。   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举目无亲这就罢了,周玉荷给他的生活费也是固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花,让他试图发现商机,16岁的男孩一边兼顾学业,一边琢磨着怎么发现商机挣钱,他顶着一张稚嫩的黄皮肤游走在白人社会中,每走一步都布满荆棘。   奇怪的是,在郁南面前,那段日子他竟能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苦难,若此时郁南还在锲而不舍地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怎么可能没人照顾,无非是在说风凉话。   郁南看他游刃有余的动作:“你不会出国学烹饪了吧?”   楚究:“有种东西叫做天赋。”   郁南特能屈能伸地吹彩虹屁,“老板就是厉害啊,优秀的人都是四面八方都优秀。”   已经对彩虹屁免疫的楚究此时却很受用。   郁南:“那这盆虾就您来了?”   楚究:“不嫌厨房挤了?”   郁南:“我往这边挪点,让您多点地方大展身手。”   楚究无奈摇摇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人那么颐气指使吆五喝六地干活,居然不恼,还挺心甘情愿。   就郁南切了点瘦肉和姜片的功夫,楚究不仅挑好了虾线,还刷好了扇贝,泡好了粉丝,动作麻利得像个饭店后厨老员工,而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郁南赶紧把蒜剥了,不然蒜都轮不上他剥。   有个好的帮手,郁南在厨房做菜的效率大大提升。   菜都准备好了,郁南没好意思再让楚究呆在厨房,怎么说人家都是客人呢。   郁南:“好了,你出去等吧。”   楚究很不满意他这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态度:“又嫌厨房挤了?”   郁南心想这小肚鸡肠的脑回路是怎么当上那么大一个集团的老总的,他忍俊不禁,轻推了他一下,“是不好意思让你多干活了,快出去吧。”   这一推对楚究更受用,他很轻易被郁南的小动作讨好。   楚究洗了手,很配合地走到小客厅的小沙发上坐着。   屁股刚着椅子,伴随着食材下油锅的滋拉声,厨房里还不锈钢碗丁零当啷落地的声音。   一般这种声音出现的同时,都会伴随这当事人一句国骂,但楚究没听到骂声。   楚究连忙走到厨房门口去看,郁南在淡定炒菜,转身拿配菜的同时,又碰到了一双筷子,筷子掉了一地,但丁零当啷的声音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的事要发生多少次才能如此淡然,怪不得他的餐具都是不锈钢材质,而且形状有凹有凸。   楚究好心提醒:“东西掉了。”   郁南:“没事,一会儿再捡起来。”   郁南说着,转身拿起调味瓶,又碰到了一个不锈钢汤勺。   楚究合理怀疑,这一顿饭坐下来,台面上的东西估计都到了地上。   看着台面上摇摇欲坠的餐具,郁南做完一道木耳炒肉片后,楚究看不下去了。   他走进厨房,“我来吧。”   郁南弯腰洗锅:“不用。”   楚究站在他身后,因为身子前倾,宽松的衬衣裹着他窄窄的腰身,不轻易间勾勒出完美的腰臀线。   他的围裙需要系两处,一处在脖子,一处在腰间,楚究忽然觉得,现在某些人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装裤真是多余又碍眼,光系个围裙就挺好。   郁南刷好锅,转过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突然闷不吭声的某人,“想什么呢,突然不说话。”   楚究:“想解你围裙。”   郁南:“?”   楚究说着,真的伸手把他系在腰间的围裙解开,把围裙一扯,“我来。”   郁南:“你还会炒菜?”   楚究:“会,而且餐具不会掉得到处都是。”   郁南有点不好意思,他炒菜就有这个毛病,喜欢铺很多的餐具,炒菜的过程就会掉一些小东西。   郁南解释:“因为台面太小了。”   楚究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不怪你,确实台面太小了。”   “……”怎么会有人把赞同的话说出了否定的意味来。   楚究自己系好围裙,“这围裙不错。”   郁南:“买案板送的,你喜欢送你了。”   “你穿比较合适。”   郁南心想一件破围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楚究这是在闲聊瞎扯淡,“主要是身材好。”   楚究瞥了他一眼:“那有机会再穿。”   郁南没有猜透楚究百转千回的心思,附和道:“嗯,好,天天穿。”   楚究手抖了下,油差点倒多了。   这回轮到楚究赶人:“你出去等。”   “我给你打下手。”   “厨房太小,你在这儿,我热。”   “……”   有人炒菜那郁南就去收拾餐桌,桌上有个空花瓶,郁南搬家的时候留着他,本想文艺一把学着人家插个花什么的,但这么久了,这花瓶连一根草都没见过。   郁南想了下,楼下正好有棵藤椒树,郁南下楼折一节结了藤椒的树枝,带回来修修剪剪,插到花瓶里也算有那么一回事。   他还趁机把衣服洗了,楚究做完一桌子菜的时候,郁南正在抖内裤准备晒上去。   不巧的是,内裤是鲜艳的红色,右上角还绣着个闪着金光的“福”字。   两人均呆了一瞬,郁南尽量镇定自若地挂上去,还特地解释道:“不提前两年过本命年,是对本命年的不尊重。”   楚究抬了下眉,像努力回忆什么,接而意味深长道:“不是纯黑半透明丝质。”   郁南:“……”好想把手中的晾衣杆变成大砍刀。   楚究好脾气地笑了笑:“别凶了,过来吃饭。”   看在饭的份上,郁南暂且不跟他计较内裤风格的问题。   楚究上菜,立刻注意到了原来空空的花瓶里插了个结了许多小果实的树枝。   非常有创意,很符合郁南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   楚究问:“这是什么?叶还带刺。”   “藤椒,能做藤椒鱼的那种。”   “花瓶不应该插花么。”   郁南随便胡扯:“花椒藤椒不分家,花椒再怎么说名字也带花,藤椒四舍五入也是花。”   楚究笑了下,若藤椒有思想,肯定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它会以花的身份出现在花瓶里。   楚究:“你喜欢什么花?”   郁南:“有钱花。”   “……”   眼看话题就要掉到地上,楚究反问他:“你难道不应该礼貌地问我喜欢什么花吗?”   郁南笑了下,“你喜欢君子兰。”   楚究难得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办公室那几盆长得很好,忙得双脚不沾地的大老板却养得那么好,不是喜欢是什么”郁南揉着肚子说,“好了,我饿了,吃饭吧。”   楚究抬了抬眉,郁南刚才是在撒娇吧。   郁南走到桌边,看到色香俱全的五菜一汤,虽然用的是不锈钢碟子装着,但仍能看出一些高级感来,显得他刚才炒的那一盘木耳炒肉片过于地摊了,他确确实实被楚究的厨艺惊艳到了。   更惊艳的是,味道居然不错!   郁南一向重口,看不上那些清汤寡水,原来清淡并不代表没味道,原来保留食材原有的味道也很美味。   二话不说,在维持最基本的饮食礼仪和形象的前提下,郁南用比吃麻辣香锅还快的速度干掉两碗白米饭,还特么的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饱嗝。   楚究不动声色地收拾碗筷厨房,郁南过意不去:“放着让我来吧。”   他嘴上客气,但屁股一动不动,直到楚究收拾打扫完,郁南再客气一句:“都说放着我来了。”   楚究擦干净手,带好手表,整理衬衫袖口,又恢复到矜贵的模样,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会弯腰洗手做羹汤。   郁南莫名想到了田螺姑娘。   楚究坐到了他的对面,“吃饱了?”   吃饱喝足的人毫不吝啬地夸奖:“嗯,吃饱了,真好吃。”   “那现在说个正事?”   郁南连忙打住,“等一会,消化一下再谈工作,饭饱不思工作而是思……”   郁南麻溜坐直:“老板你有什么正事?我洗耳恭听。”   郁南总算明白为什么中医养生提倡吃三分饱,吃太饱不仅伤脾胃,而且伤脑子。   楚究:“吃人的嘴软,你现在嘴软不软。”   郁南抿了抿唇,笑者说,“软得一塌糊涂。”   “那说吧,最近为什么刻意躲着我?”   郁南本想再打个饱嗝,闻言饱嗝都咽回去了,结果整个人似乎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特别难受。   楚究倒了一杯柠檬水递给他,郁南接过,喝了两口之后终于顺畅了些,不得不说,楚究这人是聪明,什么事都想得很远,想到几步之后的事情,如果他去下围棋,肯定是大师。   他这种走一步想后面二十步饿性格,今晚他献殷勤只是铺垫,目的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可说这话题还不如谈工作呢。   郁南接机战术性沉默,试图无声转移话题,但楚究铁了心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又喝我的,嘴更软了是不是。”   郁南抿着唇放下水杯,快速瞟了楚究一眼又移开眼。   楚究像研究恐龙化石一样看着他,恨不得再拿个放大镜看。   郁南皱着眉摇了下头,“没有啊。”   楚究快速地蹙了蹙眉,“不是说嘴软了?”   郁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真没有。”   楚究笑了下,抬眼看着郁南,像法官列举犯人罪状一般罗列他的“罪行”,“签字文稿都是周亚兰转交,开会从不抬头,没事做的时候一直在本子上画乌龟,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午饭没等到人少后再去而是去挤电梯,打开水上厕所都下楼,甚至叫你拿点零食到办公室,你都要拿两张废纸当做文件打掩护,巴不得两人不认识,还说没有?”   郁南不曾想过,楚究每天忙得恨不得走路都要踩风火轮,怎么会察觉到这么多细节,甚至连他开会画乌龟都知道。   即使楚究察觉了,但郁南是绝对不会承认的,“需要签字的文件让总监转交是我的本职工作,原则上我不能越级,开会不抬头是因为做记录,早去吃午饭是因为现在天冷了饿得好快,上下楼打水是因为医生说要多运动,至于那两份文件,我是要放到门口碎纸机,一着急就拿过来了,另外,我在笔记本上画的不是乌龟。”   楚究气笑了,“那是什么?”   郁南:“玳瑁。”   楚究:“……”   看着某个强词夺理的人,楚究觉得应该教训一下了,他站起来,坐到他的身侧,狭小的双人沙发立刻被挤得满满当当,楚究人在动,但是眼睛从没离开过郁南的眼睛。   郁南有点心虚地往后挪了挪,挪到无处可挪,再随便扫了扫头发强装镇定。   后来实在装不下去了,起身道:“我去洗点水果。”   不料还没迈步,就被楚究拽回来,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楚究一倾身,整个人罩在他上方,天花板上的圆形灯泡变成了楚究的脸。   两人呼吸轻浅,却因周边环境太过安静而变得清晰。   相似的场景再现时,人总会特别容易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场景,他的手臂环上了楚究的腰。   楚究盯着他的唇,两人呼吸频率越来越快时,郁南意识到,不只有他想到了那天晚上。   郁南回过神,连忙推开楚究,但楚究眼疾手快,一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往他头顶上摁。   论拼力气,郁南是拼不过他的,他挣扎了两下,楚究反而把他箍得更紧。   两人呼吸交缠,心率也随之上升,楚究饿呼吸开始变重,眼里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紧绷的下颚在克制。   郁南冷淡道:“老板,你是想在我这里再翻一次船吗?”   楚究盯着他的唇:“也不是不行。”   郁南气笑了,“不要做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再留下黑历史了,老板。”   楚究:“我没后悔过,也没觉得是黑历史,那天晚上我很享受,信么。”   郁南愣了愣。   楚究低头,亲了下他的脸蛋:“而且还会想你。”   郁南:“……”   楚究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郁总,船早已经沉了,还怎么翻啊。”   郁南不敢看他的眼睛,楚究的眼神一向冷淡,但只要带着一点温柔的情绪,就特别蛊惑人。   两人越靠越近,郁南下意识别过脸,楚究滚烫的鼻息卷着他的脸颊发烫。   楚究轻轻笑了下:“躲什么?不是说没躲我吗?”   郁南咬咬牙,扭过头和楚究对视。   身体上对抗不了,他还可以用嘴骂,他不会让楚究占到一丝便宜。   但他一张嘴,楚究眼眸一沉,似终于等来猎物露出破绽的猛兽,俯身下来,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没再给他嘴硬的机会。 第47章   事实证明,鬼混只有0次和下一次。   作为男人,郁南最瞧不上男人的一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欲念随便一勾就起来,一起来满脑子就都是黄色废料,如果对方仔帅一点,身材好一点,再会撩一点,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加上楚究说的情话太蛊惑人,三两下他就已经迷迷瞪瞪找不着北了。   他俯首称臣的样子太虔诚,谁不想把那高高在上的王拉入红尘中滚一圈,看他沉沦失控呢。   楚究亲他亲得七荤八素之后,就不满足于嘴上的便宜了。   若不是他身体怀着两个护身符,估计情况要比那天晚上更加激烈。   郁南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楚究之间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还不如当时就顺了楚究的意,一起去吃一碗面算了,带他回来做饭吃饭,却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要怪就怪楚究太过老奸巨猾,太能算计,就连他张嘴的时间都算计好了,他一张嘴,某些不当人的狗东西立刻开始捉住,根本就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他动手也就算了,还贴着他的耳朵说着露骨放荡的情话,这些话他都是上哪儿学的!   郁南暗暗懊恼,楚究不是个东西,但自己也没什么出息。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床没多大,但郁南必须离他远点,让两人中间有条楚河汉界,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楚究的手时不时越界,郁南出声警告:“你再伸过来我就剁掉。”   楚究笑笑收回手,枕在脑后,“你这个床不太牢固,差点都塌了。”   郁南质问他:“你不是说我定力差,为了孩子十个月都忍不了吗?要我戒男色吗,你呢?”   楚究特别厚颜无耻:“我咨询过医生,这种强度可以,当然只能跟我。”   郁南嗤了声,“跟谁也归医生管?这医生管得真是宽啊。”   楚究:“只能跟我这个是我自己说的。”   郁南很不服气,“凭什么只能跟你?”   楚究沉默了半晌不说话,忽然本来就不太牢固的床又猛地摇了下,楚究翻身,三两下就把他罩在了身下。   郁南:“……”   楚究伸手轻轻捏了下他的痒痒肉,郁南怕痒,控制不住扭曲求饶,楚究没敢让他太过剧烈运动,适可而止后把人抱在怀里质问:“那你还想跟谁?”   楚究的手就在他腰间的痒痒肉上蹭,随时都可能挠他一把,郁南哪还敢造次,“别闹了。”   “那你说只跟我。”   郁南才不说。   楚究靠过来,“嘴又硬了,那就只能亲你了。”   不得不说,楚究是个调情高手,相当懂得拿捏人,郁南没忍住笑了下,楚究似乎得到了引导,更加变本加厉了。   郁南没回答,他知道即使顺了意,他也逃不过一顿亲,但某些人还算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折腾下去,只是抱着他,摸了摸他的肚子。   楚究:“最近还吐吗?”   郁南:“没有了。”   楚究:“下次产检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   “好想让他们快点生下来。”   郁南有点动容,难道楚究是在期待和他们见面吗,“为什么?”   楚究:“忍着不能碰,只能过手瘾,郁总不觉得可怜吗。”   郁南:“……”他就不能期待他一点。   意乱情迷之后,郁南表面云淡风轻,但相当无地自容,虽然很疲惫,还是强打精神以老死不相往来以相逼,成功把某些表面禁欲其实禽兽不如,还想死皮赖脸留在这里过夜的的人轰出家门。   楚究太能折腾,郁南运动量太大,再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也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郁南肚子隐隐作痛,按照女性妊娠规律,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定,是不能进行性生活的,他吓得够呛,连忙跑到医院检查。   某些人爽完了拍拍屁股出了国,让他独自一人提心吊胆来到医院检查,仔细算起来这一次他又吃了大亏。   以后一定要远离楚究,这人太会勾引人,比他多吃那么多年饭,得多长多少个心眼子。   还好孩子没事,他只是单纯一下子吃太多消化不良。   楚究做饭是真的好吃啊。   医生给他开了些助消化的药,还特地嘱咐:“以后吃完饭,尤其是吃太饱之后,不要做剧烈运动,散散步为宜。”   郁南干笑两声,“知道了。”   医生:“还有,性生活虽然不禁止,但要克制,不要太激烈。”   郁南:“……”他也没问这个。   郁南从医院出来,还得回去打工,还好楚究出国了,不然郁南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一进办公室,江伟光的眼神立刻投过来,郁南有种过安检的感觉。   还好现在是冬天,他可以穿高领毛衣,能遮住那一大堆深深浅浅的草莓印。   江伟光:“小郁总嘴皮子怎么破了?”   郁南下意识往上扯了扯领口,心想是被狗啃的,“大辣片吃多了上火。”   江伟光:“年轻人就是火气大,我都好好的。 ”   “是身体不如江总硬朗,脾胃差,虚火旺。”   两人先商业互吹废话了一阵子,才扯到了正事,郁南说:“听说我们部门的实习生招到了。”   江伟光:“那当然,我司招人不分分钟的事。”   江伟光一口一个“我司”,这集体荣誉感,郁南情不自禁怀疑,这个工作是包分配给他的,公司还给了他房子。   郁南附和:“也是。”   江伟光:“年纪轻轻但履历很牛,海龟MBA,咱们周总监不是快休假了吗,估计是当后备干部培养。”   郁南:“哇塞,厉害。”   江伟光:“估计一会儿就来报到了。”   郁南:“嗯嗯,拭目以待。”   郁南一边真诚地敷衍江伟光,一边打开电脑收拾东西。   江伟光嫉几度欲言又止,忽然开口问:“小郁总,那个楚董事长亲手做的巧克力好吃吗?”   郁南无心知道现在他和楚究之间在外人看来是什么版本,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郁南有话回话,大大方方从抽屉里掏出巧克力:“你尝尝。”   江伟光连连摆手,“不吃不吃不吃,那是董事长一个星期的心血。”   郁南这么坦然,倒是让他吃瓜吃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郁南笑着收回巧克力,周亚兰就领着人过来了。   江伟光:“来了来了,实习生来了。”   郁南抬头,看到实习生的那一刻,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这不是张氏集团的小公子吗?热烈追求楚究把他当成假想敌还把渣男介绍给他认识的张丘墨吗?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楚究豪门联姻,放着自家的集团不继承,跑来这里纡尊降贵给楚究打工来了?   楚究不是说不要他来楚氏上班吗?现在怎么又让了。   但豪门的苦衷不是他这种小老百姓能懂的,况且楚究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上次还说要跟他结婚呢,什么离谱的事做不出来呢。   两人的目光一对上,郁南稍稍震惊,但张丘墨则有些挑衅。   周亚兰:“跟你俩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张丘墨,小张,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张丘墨:“柳空穿石碎,弦虚侧月张的张;烟极希丹水,月远望青丘的丘;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山中兔的墨,毕业于M国TOP1也就是全球TOP10的大学。”   郁南:“……”   不愧是张公子,连“你好”都不屑于说,一来就给大家一个下马威,翻出肚子里都快漫出来的墨水炫了大家一脸。   周亚兰眉头皱了皱,心里在想这什么玩意。   江伟光更是瞠目结舌,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名字才好。   郁南清了清嗓子,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我叫郁南,emo抑郁的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南,”他顿了顿,笑着含沙射影,“我名字的意思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话会抑郁。”   江伟光顿时反应过来,也跟着说:“江伟光,大江大河的江,国家伟大的伟,阳光的光。”   周亚兰憋着笑看向郁南一眼:“行了,小张你做那个位置,小郁,一会儿去跟后勤对接,帮他把办公用品和电脑配置好。”   郁南:“收到,总监。”   郁南不理会这位爷,开始干活,他走出办公室准备去后勤部,张丘墨立刻跟出去,郁南佯装没看到,径直往电梯间,张丘墨站在电梯外,摁着开门键,直白地看着郁南。   郁南当然看透张丘墨的心思,张大少爷拽气逼人,想和他说话,但不想先开口。   郁南也不惯着他,移开眼神,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软件搜骂人混剪,随后调高音量。   细细想来,上次张丘墨故意把他介绍给乔林西这笔账他还没算呢。   小样今天栽在他手里,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短视频传来宫斗剧的怨恨女声:“贱人就是矫情。”   接着又是一道愤愤不平的男声:“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电梯三面金属,空无一人,变成了一个天然的扬声器,仿佛这两句话加了3D立体音效。   张丘墨终于开口了,“我是想告诉你。”   郁南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接而疑惑地左顾右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耍手机,假意张丘墨是恨空气说话。   张丘墨:“……”   接着电梯报警,电梯门自动合上,张丘墨拦住电梯门走了进去。   郁南的短视频又传来:“何必自取其辱。”   被暗箭射成筛子的张丘墨冷声道:“你连公共场合不外放手机这点素养都没有吗?”   郁南满不在意道:“我一向没什么素质。”   张丘墨抿了下唇:“我劝你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郁南一本正经点头:“收到,我不会让大家知道你在热烈追求董事长,模仿左星河给他当替身。”   郁南这话可谓是一剑封喉,堵得张丘墨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半晌后,张丘墨才找到了攻击他的契机,“嘴太坏会烂嘴巴。”   郁南碰了下嘴角:“我这是被人亲烂的,不是因为嘴太坏烂的。”   张丘墨:“……”好不要脸。   郁南才没有心思搭理这位大公子五彩斑斓的脸色,公归公私归私,给大公子配电脑和办公用品是他分内的事。   到了后勤部,郁南径直下了电梯,张丘墨瞪着郁南的背影,十分意难平。   张丘墨从他母亲的口中得知,周玉荷说很喜欢郁南,周玉荷很希望两人有进一步的发展,而楚究对这个事的态度也并不反对。   张丘墨一听就慌了,他再不有所动作就没机会了,将来他是要继承张氏的,但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公司运营这个领域能力并不出众,即使以后上位也会遭受排挤非议。   但如果能傍上楚究,那他简直可以躺赢,张氏也能躺赢。   替身又怎样,这不算什么。   张丘墨思维一发散,就控制不住想太多,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一楼有人等着,张丘墨没直接上去,而是买了杯咖啡,上行的时候,好巧不巧在后勤部的楼层又碰到了郁南。   郁南没有理他,当他是空气,径直走进电梯。   这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响了——   /还记得你当初答应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却跟随南飞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郁南看了下,来电显示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郁南不是很想接,就任由他放着。   张丘墨嗤了声,冷嘲热讽,“口味真是衰老。”   郁南干脆跟着铃声哼。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到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张丘墨:“……”   铃声终于消停了,张丘墨的皱着眉,记忆深处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铃声,“这个铃声我在哪里听过。”   郁南愣了下,心想:可不是嘛,当时你在厕所跟楚究表白被拒绝的时候,我不就在厕所蹲着,当时要不是张鹏给我打电话,你和楚究能有机会听到这么曼妙的铃声!   但嘴上却说:“你也喜欢?要我打折转给你吗?”   张丘墨一门心思想着嘲笑他,都忘了想在哪里听到过,“我没那么土。”   郁南无所谓笑笑,“嗯,你田。”   张丘墨:“?”甜?干嘛突然夸人?想握手言和?门都没有。   这时候,微信铃声又响了,来电是【一个包子】,还是视频通话邀请。   郁南毫不犹豫挂掉了,紧接着信息就传了进来。   【一个包子】:为什么不接电话?   得,连他准备好的“没带手机”这个借口都给算进去了。   郁南刚要回复,又一通语音通话接了进来。   郁南翻了个白眼,接起语音通话,“喂。”   楚究:“我嘴角好痛,你痛不痛?”   郁南:“……”   楚究根本不理会他的冷淡,自说自话,“下次咬轻点行不行啊郁总。”   郁南心想他怎么还有脸说:“我在上班!”   楚究低低笑了声,才开始正经:“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郁南撒谎:“没有。”   “花收到了吗?”   郁南:“什么花?”   楚究:“我送的,送公司了。”   郁南:“……”   “拿回去插花瓶里。”   郁南有点想笑,这时候他还惦记着花瓶里的花椒呢,“藤椒不同意。”   那边沉默了一瞬,“那你什么时候想吃藤椒鱼?”   郁南忍俊不禁,乐不过一秒又开始唾弃自己怎么又和大尾巴狼有说有笑了,有点懊恼道,“挂了,我上班呢。”   郁南挂了电话,楚究也要登机了。   李信扬看着二十米开外的楚究终于挂了电话,才走过去叫他。   也不知道打什么电话需要跑到二十米开外打。   李信扬:“董事长,该登机了。”   楚究嘴角的笑意迟迟不收,李信扬看着,就看到了他嘴角的伤口。   李信扬:“你嘴怎么破了?”   楚究:“上火。”   难得看到楚究这么轻松愉悦,李信扬忍不住说道:“今天心情不错。”   楚究点了下头,“昨晚总算好好吃了顿饭,饭后甜点也很可口。”   李信扬并没有多想,毕竟这段时间两个人忙得连饭都吃不上,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确实是件好事。   李信扬:“什么饭后甜点?”   楚究想了下,该怎么形容才好呢。   一开始有点辣,后来越来越甜,总之很上头。   楚究:“辣椒味冰激凌。”   “你不是不吃辣吗?”   “是不应该吃,但没忍住,所以上火了。”   “我改天也尝尝。”   楚究不那么友善地瞟了他一眼:“那不行。”   李信扬:“?”吃个冰激凌,怎么就不行?   被当成饭后甜点的郁南挂了电话,才回过神电梯里还有一个大公子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郁南不着痕迹收起上扬的嘴角。   张丘墨单刀直入问:“你在谈恋爱?”   郁南笑了下,“还不是因为你。”   张丘墨皱着眉道:“关我什么事?”   郁南也单刀直入地翻了个白眼,“对啊,关你什么事?”   张丘墨有点着急了,“是楚究哥吗?”   郁南心想男人的直觉什么时候这么准了。   正好电梯到楼层了,电梯门打开,张丘墨硬是按下关门键,冷声对郁南说:“你和楚究哥不会有结果的。”   电梯门一关上,电梯立刻又下行了。   郁南看着向下跳动的数字,再看向挡在楼层按键前面的张丘墨,十分无语道:“我是万万没想到张公子原来喜欢乘电梯。”   张丘墨:“我再跟你说一遍,周阿姨再喜欢你,你和楚究哥都没有结果。”   郁南如果把他和楚究的事说出来,张丘墨估计当场高血压,但他现在乘电梯乘得有点头晕,没心思再怼这位大公子了。   “张大公子,你要抢楚究,你是不是找错对象了,我给你指条正确的道路,直接把左星河干下去,再跑到楚究爷爷那里表现一翻,你就能上位了。你来针对我,是不是中了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啊?”   张丘墨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理解。   郁南按了楼层,电梯到了之后郁南走出了门,留张丘墨在电梯里思考人生。   郁南回到办公室跟周亚兰交差,说申请单已经交上去了,半个小时后后勤部的同事会来给他安装电脑。   江伟光看到小实习生没有跟上来,就问郁南:“小郁总,他名字是哪三个字?”   “弓长张,山丘的丘,墨水的墨。”   “小郁总肚子里也有两滴墨水的哦!”   郁南其实他听懂了张丘墨东拼西凑的古诗词,但他必须要把读书少素质差的人设贯彻到底,他扬了扬手中的单子,笑呵呵地指着张丘墨的名字,“江总谬赞。”   江伟光也乐了,“说那么复杂做什么?”   郁南吐槽:“不知道,可能在M国TOP1的大学里学汉语言文学吧。”   江伟光没控制住,喷了一脸屏幕的茶叶水。   江伟光在擦屏幕,郁南电话响了,说是有个快递必须他亲自签收。   郁南下去了,外卖小哥给了他一个宝蓝色的正方体大盒子,盒子还用丝带贴心地绑了个蝴蝶结。   郁南抱过箱子,搬到办公室时,江伟光说:“好家伙,你这是订了个三层婚庆用大蛋糕吗?”   郁南干笑两声:“不是。”   “那是什么?”   “花。”   江伟光:“哇哦,是哪位爱慕者送的?该不会是董……”   郁南打断他:“他这么闲吗?”   江伟光心想应该不忙吧,巧克力都亲手做过了呢。   郁南胡扯:“没有,是一朋友,家里种花的,我不是搬家了嘛,说是祝贺我乔迁之喜。”   搪塞过江伟光,郁南在想这个大盒子怎么放。   放在办公桌上,占了一半的桌面,放在地上挡道,放在会议桌上又特显眼,路过的人都得问一嘴这是啥玩意。   当然,他自己也没出息地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花。   郁南忍无可忍,发短信问。   【你买了几朵?什么花?】   一个包子:【就一朵。】   郁南拍了那么大的一个盒子发给他。   【你管这个叫一朵?】   一个包子:【真一朵。】   一般只有米其林餐厅摆盘时候才会用一个很大很大的盘子装一点点菜,这米其林摆盘艺术都渗透到鲜花界了,这么大一个箱子就放一枝花。   郁南搞不清楚有钱人的思维,既然只有一枝花,那么他就拆开这个碍眼的箱子,把这只米其林花拿出来插在会议桌的花瓶上,再把纸箱踩扁,正好那条丝带可以捆起来,提走就能论斤卖。   想法变成行动,郁南走过去解带子,江伟光探头问:“我能不能欣赏欣赏?”   郁南:“可以。”   丝带滑落,郁南掀开盖子,顿时瞠目结舌。   粉粉的一大束花,散发着人民币的味道。   一向沉稳懂得控制情绪的江伟光也忍不住爆国骂:“卧槽!你这朋友好创意,乔迁随这么多礼,你该不会是要搬到月球去吧。”   正好张丘墨拿着一杯咖啡走进办公室,正好也看到了,惊讶顿在原地,随后不屑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嘲讽:“哟,二奶花。”   郁南看向他,不冷不热道:“嫉妒吗?”   张丘墨嗤了声,回到了工位,“我嫉妒你?笑死人。”   郁南懒得跟他争执。   郁南把盒子盖了回去,江伟光:“等等,我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中间这朵花是君子兰吧?董事长办公室里有好几盆。”   撕拉一声,章丘墨打开咖啡盖,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么,哗啦一声咖啡洒了半边办公桌。   顿时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咖啡的焦香味。   郁南和江伟光桌上都有纸,但他们当做没看见,心照不宣地该干嘛干嘛,连多余的停顿都没有。   张丘墨刚搬来,桌上还没抽纸,他黑着脸去洗漱台拿抹布,路过楚究办公室时,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那一整个架子的君子兰。   张丘墨嗤了声,“巧合罢了。”   张丘墨取来抹布擦桌子,江伟光还在对着花拍照。   江伟光虽然年过四十,但特别喜欢分享生活,朋友圈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中年男人的诚恳。   郁南:“请不要@我。”   “放心,”江伟光边说边编辑,“我一个朋友收到的乔迁之礼,贵重又创意,礼重情谊更重,可以吧。”   郁南:“……”   楚究其实也没说错,这么大的盒子确实只有一枝花。   一簇怒放的君子兰放在花束中心,围着它的是几十枝是大丽花,用人民币折的大丽花。   不知为何,郁南有种收到昨天晚上的劳务报酬的感觉。   花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有钱花。 第48章   下了班,郁南把花抱回家,抽出花束中间的君子兰,放到花瓶里,和藤椒共处一室。   杂乱的藤椒和优雅的君子兰同时出现在一个花瓶里,互不相干,十分违和,硬凑在一起十分别扭。   但别扭有别扭的特别之处,郁南没有把藤椒扔掉,他举起手机,给这两个别扭的玩意拍了一张合照。   他发了个朋友圈,配上文案:路边的野蛮藤椒和高贵的米其林君子兰。   发完朋友圈,他摁灭了手机,黑色的屏幕上倒映着一张眉眼含笑的脸,神情比那支娇艳的米其林君子兰还要灿烂。   郁南有些烦躁地别开视线,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之后,删除了刚才那条朋友圈。   想了想,他把头像换成了那枝野藤椒。   他一支一支小心翼翼地拆开有钱花,花了一个小时,数了下钱,总共五万块。   他把钱存到银行,再转给楚究,正好他转给楚究的6400块钱的烟花钱长期不接收又退了回来,这已经是第五次退款了,这次郁南打包全给他转过去。   果不其然,一觉醒来,楚究没收钱,而是发了一条消息,消息也没提到钱。   一个包子:【删了干嘛。】   紧接着是一张他那条朋友圈的截图。   郁南气笑了,这人是什么人,那条朋友圈问世不过三分钟,他怎么会看到的。   郁南不知道怎么回,干脆就转移话题。   【钱收一下。】   郁南浏览了下朋友圈,江伟光的那条有钱花的朋友圈下一排又又一排的点赞,点赞最下方还有他的回复。   【统一回复:感谢大家的点赞,希望我们都能早日收到属于自己的“有钱花”!】   江伟光的朋友圈从没有过这么高的点赞数量,仔细一瞅,才发现楚究点了赞,而且是第一个点赞。   原来这也是一条充满了职场臭味儿的朋友圈,郁南很不屑很嗤之以鼻但随波逐流地也点了个赞。   隔日同一时间,给楚究打过去的钱又自动退了回来,同时还有他发过来的一些废话。   一个包子:【这边的早饭真难吃。】   一个包子:【午饭也难吃。】   一个包子:【晚饭最难吃。】   一个包子:【饭后甜点还行。】   一个包子:【辣椒味冰激凌.jpg】   四条消息都是夜里发的,郁南算了下时差,估计是他每吃一餐饭就顺便吐槽一下。   但这个辣椒味的冰激凌是什么鬼?   白月光的白:【辣椒味冰激凌?你口味真重,还有,钱收一下!】   不料楚究回复了,他又发过来一个辣椒味的冰激凌。   一个包子:【越吃越上头。】   郁南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没什么事做就和楚究闲聊,这个时间楚究那儿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   白月光的白:【你半夜起来吃冰激凌?】   一个包子:【昨天晚上吃的。】   白月光的白:【那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一个包子:【上厕所。】   郁南正在喝水,一个没控制住,跟江伟光似的,喷了一手机屏幕的水。   这种东西正常人吃了都拉肚子,何况楚究这种习惯了清汤寡水的肠胃。   白月光的白:【自虐?吃不了就别吃了。】   一个包子:【忍不住。】   郁南搞不明白一个奇怪口味的冰激凌有什么上头的。   不过郁南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男人的猎奇心理吧。   正因为有这种猎奇心理,他有,楚究也有,所以他和楚究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交集。   就像君子兰和野藤椒,若不是硬凑在一起,是永远不会同时出现在花瓶里的。   白月光的白:【钱收一下,你这样感觉像你找了付费服务。】   一个包子:【什么付费服务?我不懂。】   郁南嗤了声,他不懂才怪了,从他这两次的表现看,他不仅懂,还懂全套。   白月光的白:【那是我找付费服务,行了吧,这是你的费用。】   一个包子:【对你免费】   白月光的白:【对我免费,那你对别人收费?收多少?】   一个包子:【只对你开放。】   郁南忍不住笑着彪了句脏话,这话题走向怎么越来越偏,早上的男人火气都比较大么,他都拉肚子了火气都没泄掉一些么。   半晌后,楚究又给郁南发来了消息。   一个包子:【想你了,怎么办?小郁总发个照片过来看看。】   郁南嗤了声,他还没有给别人随便发自拍照的习惯,他还要脸。   郁南没给楚究发照片,楚究倒是给他发了不少。   是他们在李信扬的订婚宴上一起唱歌的照片,他抱着吉他笑着浅吟低唱,而楚究几乎都是在看他。   一个包子:【郁总全程不看我。】   白月光的白:【唱歌呢,看你做什么。】   一个包子:【那你说我看你做什么。】   郁南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齐数给他发来了一笔转账,有一万块钱,若不是他后面的解释,郁南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是谁。   齐数小扑街:【上次榜一大哥打赏两万二,你分五成,拿一万一,你签的平台保底1000元,但由于直播时长不够扣光再罚1000,这是这个月你的劳务费。】   郁南看着这个ID,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有自知之明,一点开看,才发现是他原先给别人的备注,郁南默默把备注后面的三个字删除了。   郁南翻出签约电子合同仔细看了下,保底的一千块钱需要每个月直播至少40小时才能拿到,直播时长不够保底扣光并罚款一倍保底金额,合同签到今年年底,年底之前要补完所有直播时长才能解约,若不遵守合同平台有权提出解约,若他无理由提出解约,要付违约金10万元。   郁南看完合同,反正就是不播不行,整一个比卖身契还要坑,他暗骂怎么不去抢。   他直接拨语音通话,齐数秒接,郁南问:“你有什么条件,才会给我提出解约?”   齐数把桌面上的解约合同拖进了回收站,“好好的解什么约?你上次直播表现很好,粉丝涨了很多,勤快一点很快就起来啦,这个月你还差39个小时,如果你想顺利解约,下个月要播79个小时,加油。”   “……”   “你是个好苗子啊,你不直播做什么呢,往俗了说,趁青春多挣点钱,以后就能躺平了啊,人生不就这么回事,有什么事比能早点躺平更重要吗。”   郁南挂了电话,倒是被齐数的话给点醒了。   郁南其实一直都在躺。   他没什么斗志,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很少规划未来,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对人类做的贡献估计就是依法纳税了。   但对于他的人生来说,过好当下比规划未来要重要得多。   幸运的是,无论他做什么事,总是能做得还不错,比如做护士,比如直播,再比如现在当秘书,他做得都不错。   这或许就是天赋吧,野蛮生长的种子,到哪儿都能生根发芽。   所以虽然孑然一身,倒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温饱不愁。   他又回头看了眼合同,阴险狡诈的合同当然也会有漏洞,估计平台制定合同的时候光想着占他便宜,对直播的内容倒是没有严格规定要播什么,只要符合法律法规就行。   郁南这就摆好手机杆,登上直播间,镜头对着沙发,他就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   只能说这个平台的流量是真不错,郁南就这么开着直播,就有除了齐数之外的另外两位粉丝来捧场。   电话铃声响了,楚究打来了越洋视频通话,为了给老板省钱,郁南很贴心地拒绝了。   白月光的白:【我在直播,你快睡觉。】   郁南想了想,又警告他。   白月光的白:【不许到我的直播间里来,不然绝交。】   一个包子:【没那个国际时间看你直播。】   郁南信了他的话,毕竟这么大个老板,总归要日理万机,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那个时间看直播呢。   楚究果然没有再打电话。   郁南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齐数打来的,齐数的语气着急得像青楼里的老鸨,“榜一大哥来了看到了没?快唱歌啊,快,哎?你怎么又掉线了?”   “你给我打电话,我当然掉线了。”   那端沉默了半晌,似乎很无语,“快快快,立刻唱歌,快快快。”   齐数一挂电话,郁南的直播间又自动连接上了,他看了下观众,那个榜一大哥确实上线了,不过现在系统自动把他ID前面那个“新”字去掉了,变成了用户XXXXX。   一般榜一大哥进直播间,主播都要给点牌面,说“欢迎我榜一大哥”之类的话,郁南冷淡地看了眼直播间,慢条斯理开口,“用户9653846237,由于你长时间没有联系平台退钱,平台已经将你的打赏兑换成现金发给我了。”   粉丝1:【???】   粉丝2:【大胆!你居然直呼榜一大哥大名!】   用户9653846237:【没关系,我喜欢支持有潜力的小主播。】   郁南没有搭理,也没有怀疑,几亿网民,出个把人傻钱多的也正常,他原来刚开始进入直播行业之后,也有一个人疯狂给他刷礼物,但后来那个人要约他出来睡觉,所以郁南对这种注册新用户给稍微有点姿色的小扑街刷礼物的人没什么好感。   他整个人坐回沙发,让镜头怼着他的侧脸拍。   粉丝1:【我在这里干什么?】   粉丝2:【我也有同样的疑惑,我好想走,但他还挺帅。】   粉丝3:【对,还挺会找角度,怼着睫毛拍,睫毛那么长。】   用户9653846237送出了个航空母舰。   粉丝打赏是有音效的,郁南转过头看了下手机,又是这位用户。   郁南:“今晚不接受打赏,请尽快联系平台退钱,有钱请直接捐给蓝图基金会。”   粉丝1:【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宠粉啊。】   粉丝2:【你是真的清高啊你。】   齐数好想打电话骂他,但一给他打电话他就断线了,只能忍着等下再骂。   用户9653846237又送出了个航空母舰。   郁南沉默半晌,无奈地笑了笑,“这位用户,你这么砸钱,是要干嘛?”   用户9653846237:【扶持小主播。】   粉丝1:【人家就是单纯有钱。】   粉丝2:【对,单纯有钱。】   郁南十分不屑地嗤了声,找了个惬意的姿势躺回沙发小声逼逼:“再有钱能比我老板有钱?”   郁南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已经放远,嘴角带笑。   网友上网都是带着放大镜的,他没有察觉的表情被网友看了个一清二楚入木三分。   粉丝1:【我没听错吧?他是在夸老板吗?为什么说到老板居然一脸骄傲的样子。】   粉丝2:【你没看错,他估计是刚升职。】   粉丝3:【要不就是和老板有一腿】   用户9653846237又送出了个航空母舰,这个音效太过浮夸,郁南本能地瞟了眼,正好看到某用户的评论。   用户9653846237:【既然你老板那么厉害,你就给你老板唱首歌吧。】   郁南嗤了声,他给楚究唱歌?万一被他知道了怎么办?   但他那么糊,楚究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个平台ID叫什么,况且楚究忙得跟狗一样,哪有那个外国时间来看直播呢。   郁南想了下,拿起身后的吉他,“那我就唱一首吧。”   粉丝1:【为老板唱歌?马屁,啊不,情商挺高啊,盲狙唱《我的好兄弟》】   粉丝2:【你的老板该不会是平台老板吧。】   粉丝3:【马屁,啊呸,情商那么高,你还要升职。】   郁南调好琴弦,回答粉丝的问题,“谁说是给老板唱,我老板在大洋彼岸睡200平的大床,喝一千年前的红酒,看九头身的国际超模,没这国际时间听歌。”   粉丝1:【哈哈哈一千多年前的红酒?能喝吗?】   郁南扬起嘴角笑了笑,“能喝是能喝,但会窜稀,半夜起来找厕所。”   粉丝1:【奇怪,你情商忽上忽下。】   粉丝2:【好好搞直播吧,你升职是升不上去了。】   用户9653846237安静得可怕。   郁南:“接下来给三位唱一首我压箱底的歌《他听得到》。”   粉丝1:【你上次说《呼吸决定》是压箱底。】   郁南笑了下:“箱子比较大,箱底能放好多。”   粉丝1:【!】   齐数听到郁南终于要唱歌,便开始营业吆喝。   郁南没看直播观众,开始唱。   /有谁能比我知道/   /你的温柔像羽毛/   ……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   郁南的唱功是很深厚的,他唱腔随意,声音也低了一个调,浅吟低唱的样子有些忧郁,本来甜美暧昧的歌曲,被他唱得有点甜中带涩,那种娓娓道来的无奈,很容易让人想到爱而不得的意难平。   一首歌唱完,直播间里硬是挤进来了800人观看,郁南唱完才回过神来,这首歌是初恋男友跟他表白之后,他在直播间唱的第一首歌,可现在他再唱起这首歌的时候,心里想的已经不是他了,而是楚究。   郁南下意识皱了下眉,他想楚究干什么?   用户9653846237又打赏了,同时还留言了。   【你给你老板唱这首歌吗。】   网友还要他唱,当然还有人打赏五块十块的小礼物,郁南沉默了下,拿出纸笔写道:本人清高,不要刷礼物。   正在看直播的齐数:“……”   他拟合同的时候应该把主播不得擅自拒绝打赏这种条款给写上。   郁南不唱了,卸下吉他跷二郎腿嗑瓜子看电视,可直播间的粉丝越来越多。   【一个小扑街,倒是学会了饥饿营销?】   【怎么办呢,我就吃饥饿营销这一套。】   【我也吃。】   郁南完全不理会直播间的粉丝打趣,瓜子磕得差不多了,终于有时间看了下直播间的粉丝。   郁南:“你们还在呢,没事就散了吧,我只是在这里凑直播时长。”   正在看直播的齐数十分无语,某些人没有大网红的粉丝数量,倒是有大网红的脾气了。   【你不是和大壮是邻居吗?你叫大壮过来给你弹琴,你光唱总可以了吧。】   【一人血书叫大壮。】   【二人血书叫大壮。】   【三人血书叫大壮。】   网友排队叫大壮过来一起直播,用户9653846237在大洋彼岸200平的大床上急死了。   在一大堆“抱走大壮”的弹幕中,用户9653846237也留言了,因为是榜一大哥,字体特别耀眼有牌面。   用户9653846237:【你脖子上的痕迹是蚊子包吗?】   郁南心虚,连忙把衣服领口往上提了提。   【别遮了,我早就看到了,大概率是吻痕。】   【我也看见了。】   话题在用户9653846237的带领下成功跑偏,郁南对这位用户的印象又差了一点。   郁南决定把话题重新引到大壮的身上:“很晚了叫大壮影响不好,现实生活中已经有某些不太聪明的人误会我和大壮是一对儿了,整天觉得我和大壮有事。”   【谁?他在想什么?大壮是我男朋友。】   【抱走大壮。】   郁南把镜头一转,转向餐桌上插着藤椒和君子兰的花瓶,探出个脑袋跟网友告别:“我还欠好长的直播时间,混直播时长今晚不下播,让藤椒和君子兰陪你们,年轻人要早点睡觉,拜拜。”   用户9653846237:【真乖。】   郁南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人恶心死了,刚才一直盯着他的脖子看,下一步该跟他提出要见面睡觉了。   郁南忍无可忍,直接私信他。   棒棒哒鱼鱼:【你好。】   用户9653846237:【你好。】   郁南嗤了声,还怪正经的。   棒棒哒鱼鱼:【素不相识,以后不要给我打赏了。】   用户9653846237:【你认识每一个给你刷礼物的人?】   郁南觉得这语气莫名熟悉,熟悉的放瓮挖坑的感觉。   棒棒哒鱼鱼:【一般铁粉才会大额刷礼物,但你不是铁粉,你还只是个新用户。】   某用户每天都打赏,时间过去这么多天了,没有家属联系平台退钱,几乎排除不清醒的老年人和熊孩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别有用心。   用户9653846237:【我是铁粉。】   郁南已经打出了个滚,但想想还是要说清楚,洋洋洒洒打了一大段话,检查好几遍之后确定没有漏洞,很满意地发过去。   棒棒哒鱼鱼:【本人是健康正能量主播,始终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爱岗敬业,遵纪守法,不接受任何粉丝的线下邀约,如果您有什么目的,请您不要浪费钱财,及时止损。】   半晌后,他才回复。   用户9653846237:【真乖。】   郁南:“……”真是油盐不进啊。   用户9653846237:【我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有钱。】   用户9653846237:【也许跟你老板一样有钱。】   郁南差点就把已经打出来的“不要脸”三个字给发过去。   但凡是正儿八经的企业家,谁不是研究战略、发展、改革、创新这些东西,谁有时间来一个小扑街的直播间调戏小主播呢。   楚究是肯定没有时间来他的直播间的,他就是个将将实现财富自由有点飘飘然的小老板。   棒棒哒鱼鱼:【这不可能,我老板天下第一有钱,每天想办法挣钱,研究战略、发展、改革、创新这些高大上的东西,没时间上网做这种无聊事,谁跟他比都差远了。】   *   若不是上班需要用手机,郁南还想把手机留在家里继续混直播时长。   他一觉醒来,直播间里居然还有一个粉丝,就是用户9653846237,这人真是不听劝。   郁南收拾完东西准备下播,用户9653846237发言了。   【早。】   郁南点了下头,想到他昨天他盯着自己的脖子看,郁南下意识地往上拉了拉领口。   【不跟我打声招呼吗?】   郁南:“拜拜。”   说着就关了直播间。   郁南下了班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播着,想唱就唱一两首,不想唱就这么开着,也不搭理网友,更不搭理齐数,一副理所当然凑直播时长的姿态。   唯一搭理网友的时候就是网友教他怎么养君子兰,怎么给花换水,他才听劝。   后来齐数也就作罢,他这么播,收益倒是比之前正儿八经播的时候收入高出许多。   就这么连续播了半个月,郁南的粉丝竟数量涨了不少,齐数跟他说定时更新的重要性,他仍不搭理。   郁南每次一觉醒来,直播间里只有用户9653846237在,雷打不动跟他道早安。   当然,郁南铁石心肠,并不搭理他,正常的榜一大哥如果这么受冷落,早就破口大骂嚷着要退钱了,但某用户并不,一如既往睡前道晚安,醒来道早安,根本不是正常网友,跟之前那个要约他睡觉的榜一大哥一个套路,只要搭理他了,他就要约人出去睡觉。   混够了直播时长,郁南一分钟都不愿意再播,直接不登录直播间,于是粉丝追到微博问,追到齐数的微博问。   齐数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搭理,以一句“我又没打算靠着直播赚钱”拒绝了。   若是在同一个城市,齐数非得跑过去把他摇醒,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动了,你为什么还一动不动!   齐数锲而不舍,以他不太资深的行业经验和不太专业的经纪人眼光看,郁南绝对有可能成长为大网红,他长得帅,唱得好,对镜头很熟悉,和网友互动时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又很风趣幽默,加上身上那股懒散和随心所欲,很吸引粉丝。   在齐数的软磨硬泡下,郁南终于松口了,“行,但合同要重新拟。”   郁南跟齐数提了一大堆的要求,从直播时长到打赏分成,几乎和头部主播大差不差。   齐数心里想着怎么不去抢,但嘴上却说:“好,只要要求合理,我都会跟领导申请。”   郁南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有钱搞的事情当然好商量:“那你可要加油哦。”   齐数:“……”好像被他拿捏了,好想打人怎么回事。   郁南和齐数琢磨合同,郁南觉得合适可以签约之后,合同只签半年,又是一个礼拜之后,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   他不太擅长养花,只会不停换水,按照网上五花八门的方法和网友建议,君子兰还是开始腐烂凋谢了。   最后网友一直认为,藤椒和君子兰相克,放在一起不行。   藤椒其实也腐败了,看来野生的玩意搬到室内来养,也养不活。   把君子兰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郁南才意识到,他和楚究好久没联系了,对话框里的消息都是他把钱转过去,系统给他退回来。   来来回回好多次,光看聊天记录像极了纯洁的钱色关系。   老板估计是约了九头身的国际超模,在大洋彼岸200米的大床上醉生梦死,乐不思蜀了。   玉玉也康复出院了,正准备回国,郁南得想个别出心裁的礼物。   如果玉玉是男孩子,他想送给玉玉一个变形金刚,有个按键吧嗒一声一按,自动变形,他小时候就特别想要一个,现在能买了,却发现没有什么买的必要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给玉玉亲手钩一盆针织向日葵。   直播平台的合同也重新签了,齐数说已经赔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把前途都压在了郁南的身上,将他合同里的利益最大化,郁南也是个敬业的人,合同签了就要好好营业。   他兢兢业业直播,不唱歌的时候就直播钩毛线。   郁南怎么说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主播,确确实实吸了一波粉。   【你为什么突然打毛线?】   郁南:“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回国了,准备给她送个特别的礼物,去接机的时候送给她。”   郁南钩了几天,一个盆栽里六朵向日葵,盆栽周围还钩了六颗粉色小爱心,一针一线钩得相当精致。   他很满意,玉玉正好6岁,她一定会喜欢。   粉丝让他多钩一些放到橱窗里卖,郁南又开始油盐不进地摆烂了。   郁南的礼物完工了,楚究出了快二十天的差,也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准备拔寨回营。   那方让他多久一天参观一下异国风光,因为郁南一句话,他便归心似箭,连晚宴都推了,从会议室里出来就直奔酒店,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直奔机场。   外国友人:“你是谈恋爱了吗?这几天一有空就看手机,一看手机就笑,现在又这么着急回去。”   楚究给也没否认,而是给了个万能的答案:“如果有好消息一定请你到我们国家喝喜酒。”   楚究回国这天,玉玉也康复回国了。   玉玉的航班晚上十二点才到机场,郁南直播结束,拿着钩好的向日葵盆栽去了机场,网友让他直播接机,他又特别不听劝地摆烂,网友说他把饥饿营销的战略运用得非常游刃有余。   郁南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机场没什么人,夜间到的基本上是国际航班,还有一些旅行社的人在等待,玉玉的航班延误了,他抱着针织的向日葵盆栽安心在出口等着。   针织的向日葵实在太好看,郁南长得也帅,整个目标太显眼,来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几眼,郁南冷漠地看向别处,不理会别人探寻的目光,想闲聊几句打发时间的人望而却步,他倒是落得个清净。   玉玉的航班晚点了,但楚究的航班没晚点,十二点准时降落。   本可以走VIP通道,但楚究坚持要走常规通道,让其他随从从VIP通道先走。   李信扬跟着楚究走常规通道。楚究:“你也回去。”   李信扬:“这里是机场,人多是非多,我跟着吧。”   两人往出口走,李信扬大老远就看到了郁南,身材高挑样貌出众,手里还拿着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不想看到都难。   李信扬终于知道楚究为什么坚持要走普通通道了,原来有人带着礼物来接机。   李信扬悄悄瞟了眼楚究,表情是淡定的,但眼神是雀跃的,步伐也是越来越快的。   李信扬非常有眼力见地往回走,“我还是从VIP通道走吧,我跟钟叔先回去了。”   楚究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嗯。”   李信扬:“……”   李信扬不想去细究楚究和郁南现在的关系如何,到这么晚还带着礼物来接机,这点郁南是要强于左星河的。   他们看到了郁南,但郁南没有看到他们。   郁南正好被一个推销酒店和一日游的工作人员缠住了,那人根本不给郁南开口的机会,上来就一阵推销。   郁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长得像需要住酒店或者需要一日游的样子,但人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他抱歉笑笑,开始比划手语。   那人愣了愣,诧异道:“聋哑人啊?”   郁南又比划了一下,然后抱歉地双手合十。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都会知难而退了,不知道是无聊没事做还是确实要冲业绩,可那人仍不放弃,抱着一定要拿下这单生意的决心,奈何不会正规手语,指着招牌上的字然后对着郁南瞎比划一通。   郁南下次决定带个墨镜和拐杖。   那人还要继续说,郁南放弃聋哑人的人设忍不住想开口怼他时,凭空伸出来一只手推开那个人,“先生,他不需要。”   半路杀出来的人总是特别容易惹人恼,那人啧了声,“关你什么……”   说着回过头看了来人一眼,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话也改口了,“好,打扰了。”   郁南也看过去,看到人时顿时定在原地,忘了自己的聋哑人设,脱口而出:“董事长?”   郁南终于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改口了了,楚究本身就长得冷感,一下子比人高出大半个头,气势一下子就碾压了,加上董事长当久了又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完全可以秒杀同类。   推销一日游的工作人员看向郁南:“我去,你会说话?”   郁南:“……”   楚究:“他就会说这一句。”   那人撇着嘴走开了,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但又无能为力。   郁南捧着向日葵看了看他身后,小声问:“你怎么一个人?”   楚究:“其他人走VIP通道。”   “你为什么不走VIP通道?”   楚究反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郁南:“接机啊。”   楚究点了点头,目光下移,落在他手里的向日葵盆栽上,总共6朵花6片叶子,颜色很艳,针线很平整,花盆周围还织上了粉红色小爱心。   是一件充满小惊喜和小心思的礼物。   不是说接机了就要送么,怎么还抱得那么紧。 第49章   楚究伸手捻了捻毛茸茸的花瓣,郁南把盆栽举到他面前,献宝一样炫耀,“我自己钩的,厉害吧?”   楚究点了下头,“嗯,不错,我很喜欢。”   郁南刚想解释盆栽要送给玉玉的,不料楚究一把捞了过去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从人群中往外带。   楚究:“走吧。”   郁南:“?”   楚究:“你怎么过来的?”   郁南:“打车来的。”   楚究:“那打车走吧。”   郁南搞不清楚楚究这一系列操作,眼看快要被他带到门口了,郁南连忙挣开他的手,“我还没接到人,您要不先回去?”   楚究浑身一僵,同时,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郁南叔叔!”   郁南没注意到楚究的姿态,连忙转过身朝玉玉跑过去,本想一把抱住玉玉转几个圈,但想到玉玉刚出院,便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拥她在怀里,“玉玉!太好了!”   这个和他之前一样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没有被丢弃,没有被放弃,而是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健健康康地回来了。   郁南又重复了一遍:“太好了。”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玉玉拍了拍他的头,“好了,郁南叔叔,我有礼物送给你。”   郁南松开她,“哦?我还有礼物呢?”   玉玉从包里拿出拿出一个变形金刚塞到郁南怀里,“正版的哦,我爸也有一个,我爸爸说,你们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变形金刚。”   郁南看着变形金刚,愣了下,忽然释怀地笑出声,像是童年时载着愿望扔出去的纸飞机,飞回了手里。   张鹏得意道:“不好意思了,擎天柱我先抢到了。”   楚究远远看着,只是手中这盆抢来的太阳花有点烫手,他走得太急,没给郁南准备礼物。   玉玉:“咦?那个叔叔怎么一直在看我们?”   郁南回过头,楚究还站在原地,单手捧着向日葵盆栽,恢复到高冷矜贵的大老板模样,显得怀里软绒绒的向日葵格格不入。   郁南尴尬地站起来,拿着变形金刚有点不知所措。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好像楚究误会他了,以为他是来接的人是自己,还以为向日葵盆栽是送给他的。   他也没想到事情那么凑巧。   张鹏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郁南刚才看到楚究时的表情:“你跟他一起来?”   郁南:“没有,他也是刚回国。”   张鹏:“那你来接谁?”   郁南:“初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明明是楚究误会了,郁南竟觉得有点抱歉。   郁南蹲下来,又对玉玉说:“玉玉,叔叔没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改天带给你。”   玉玉指着楚究怀里的向日葵针织盆栽:“我想要那个。”   郁南:“可以,改天帮你织,比那个大。”   玉玉笑着点头:“好。”   “来,叔叔抱,我们回家。”   张鹏:“你身体这样就别抱她了吧,让她自己走吧。”   “没事儿,公主都不自己走路对不对啊玉玉。”   玉玉很开心地搂住了郁南地脖子。   郁南抱着玉玉硬着头皮朝楚究走过来,张鹏推着行李跟在身后。   郁南走到楚究面前,若无其事道:“那一起走吧,我来打车。”   说完就抱着玉玉率先走在前面,不想去面对这个奇怪的组合。   张鹏推着行李车走在身后,刻意放慢脚步,尽量不和楚究肩并肩。   玉玉凑到郁南耳边问:“郁叔叔,他是谁啊?”   郁南:“他是郁叔叔的……老板。”   张鹏生怕玉玉闯祸,也连忙搭腔:“那个叔叔也是个好人,帮过爸爸很大的忙。”   玉玉若有所思点头:“那郁叔叔是不是要拍他马屁?”   玉玉自以为很小声,但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楚究的耳朵里。   郁南:“要啊,不然他不给我发工资。”   “那你放我下来。”   “为什么?”   “我去帮你拍他马屁。”   郁南被她逗笑了,“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上班再拍也行。”   楚究跟上郁南,把向日葵盆栽递过去,问玉玉:“想要吗?”   玉玉怯生生地点了下头。   楚究:“那你下来,我抱你,我就给你。”   玉玉立刻从郁南身上滑了下来,走到楚究面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怯生生地张开手臂抬起头看着他。   张鹏连忙追上来,“玉玉,你别胡闹了,你……”   楚究蹲下来,把向日葵公仔塞进玉玉的怀里,然后一手把玉玉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往前走。   楚究:“你太轻了,病好了要多吃饭。”   玉玉:“好的,叔叔,我听话。”   楚究勾了勾嘴角。   张鹏:“……”   郁南:“……”   玉玉回过头对郁南做嘴型,郁南会读唇语,玉玉说:“你放心,我帮你。”   玉玉开始营业:“叔叔,你好帅啊,像王子一样英俊潇洒,还有一双迷人深邃的眼睛,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楚究好脾气道:“谢谢夸奖。”   郁南:“……”   张鹏和郁南两人跟在身后,比皇帝身后的带刀侍卫还要严肃。   张鹏悄咪咪地擦了把额前的冷汗,暗示郁南向前阻止。   但初生牛犊玉玉根本前不怕狼后部怕虎:“你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像玫瑰花一样娇艳,像冰激凌一样甜美。”   郁南着眉小声呵斥张鹏:“你平时都给玉玉看的什么垃圾文学?”   张鹏很无辜反驳:“我没有!童话里的王子公主不都这样!”   郁南:“……”   楚究想了下,回答玉玉的问题:“差不太多,他还有点辣。”   玉玉不解:“辣?什么意思?”   “像藤椒,藤椒鱼那种藤椒。”   “藤椒鱼我知道,郁叔叔最喜欢吃藤椒鱼。”   “对,就像郁叔叔,”楚究顿了顿咳了声,“喜欢的那种藤椒一样辣。”   郁南:“……”   *   郁南怎么都想不到,他排队将近20分钟打到的网约车,居然是个两厢小POLO汽车。   张鹏:“郁南,要不你先送楚董事长回去吧,我和玉玉再等等。”   张鹏家住4楼,而且没有电梯,加上车子不好打,玉玉现在已经趴在楚究的肩上睡着了,让玉玉再等下去,身体吃不消,郁南一口拒绝了:“不行。”   但把楚究扔下貌似也不太好。   车子小,司机人也小,瘦小黝黑的男人探出脑袋催促:“老板们,走不走啊。”   郁南转过头问楚究:“要不你跟我们走,先送他们回去?”   楚究抱着玉玉,艰难地钻进了狭小的车里。   张鹏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坐进副驾,郁南也坐进了后座,小小的车厢里一下子挤进了三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车里差点被挤成了真空,车子都快要侧翻了。   最忐忑的是张鹏,自己的女儿枕在这么大个集团的董事长肩上流哈喇子,郁南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这么大个集团的董事长挤在这么个网约车里,也是难为他了。   一路上无话,还好路况不堵,半个多小时就到张鹏家。   张鹏的行李有两个大行李箱和两个小行李包,郁南想帮着张鹏把其中一个行李箱抬上楼,身上还扛着玉玉的楚究一手拿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郁南小声说:“我可以。”   楚究没吭声,一手抱着玉玉,一手拎着行李箱,跟着张鹏顺着狭窄昏暗的楼梯往上走,他步伐沉稳,和平时无差。   郁南在身后跟着,小声提醒:“那你小心点。”   郁南话音刚落,负重前行的人四平八稳,倒是他咣当一声撞到了楼梯扶手,痛得他眼眶发酸。   楚究停下脚步,回过头,十分无语地看着他。   张鹏:“你每次到这里必撞,小心点。”   郁南揉了揉被装的侧腰,“不怪我,这里凸出一截,没事,上去吧。”   终于安顿好了玉玉,张鹏拿下玉玉抱着的向日葵盆栽还给楚究,还朝楚究深深鞠了一躬,“楚先生,谢谢,谢谢他帮忙联系蓝图基金会,也谢谢他今天抱了玉玉一整个晚上。”   楚究看着张鹏手里的向日葵盆栽,转过头看郁南,“再给我钩个大的?”   郁南愣了下,笑着对张鹏说:“留给玉玉吧,我们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司机还在等我们。”   张鹏要送他们下楼,郁南说:“不用,等下玉玉醒了见不着人,我们下去了。”   下楼的时候,郁南喜欢搭着扶手往下走,楚究把他挤到了墙边。   郁南很不满:“你挤我干嘛?”   楚究侧过头撇了他一眼,“四肢不勤就老老实实走里面。”   郁南意识到楚究在说他刚才撞到扶手的事,“都说了不怪我,是那里凸出来啊。”   楚究慢条斯理道:“嗯,不怪你,厨房怪台面太窄,楼梯怪扶手凸起。”   郁南:“本来就是。”   郁南觉得今晚的楚究很柔软,越是了解越是发现,他表面很冰冷,但很细心体贴,无论什么样的场景,都能妥善解决,从不为难别人。   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郁南:“基金会的事,谢谢你帮忙。”   楚究瞟了他一眼:“怎么谢?”   郁南笑了下:“这可难倒我了,楚董事长日进斗金,什么都不缺,还真不知道怎么谢呢。”   楚究似笑非笑道:“缺个老婆。”   “……”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了。   夜里车不好打,小polo车还在原地等着,郁南和楚究同时坐上了后座。   司机:“去哪儿?”   郁南问楚究:“先送你回去?”   楚究也不客气,报了地址:“南溪湖世玺公馆。”   司机一听,哇了好几声,“你们住那里哦?住那里的老板人均宾利,怎么会打车呢!”   郁南看了楚究一眼,想到了个十分恰当的形容:“体验生活。”   说到体验生活,司机也不甘下风,“其实我开网约车也是体验生活来的嘛,家里房子拆迁也好几套,儿子也买了别墅,叫我不要干了,但人哪里闲得住,前段时间我儿子刚换了保时捷,让我开他换下来的宝马,我这个车开习惯了,好开,开他那个宝马不习惯,毕竟要对乘客负责嘛,开习惯的车比较好。”   郁南:“……”   司机:“你是个网络主播吧?刚才孩子在睡觉,所以就没问你。”   郁南:“你认错了。”   司机:“我不会认错,我一好哥们儿也看直播,刷到过你的,你是直播跳钢管舞的嘛。”   楚究转过头看向郁南。   这次郁南笃定道:“你真认错了,我都住在南溪湖公馆了,还直播干什么。”   司机哈哈大笑,“靠直播住别墅也不是不可能,我哥们儿是直播公司的,有些小主播和榜一大哥都有那种交易,榜一大哥一般都是老板嘛,线上疯狂打赏,线下约嘛,对吧,久而久之,住别墅也不是不可能。”   郁南干笑两声:“你知道得还挺多。”   司机:“朋友多人脉广嘛,什么行业都知道一点内幕。”   榜一大哥楚究:“……”   郁南不想再继续直播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道:“那你知道楚氏集团有什么内幕吗?”   楚究:“……”   司机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了,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郁南:“龙头企业嘛,好奇而已。”   司机:“楚氏集团董事长喜欢男人,还是个情种,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嘛。”   楚究冷不丁开口:“谣言。”   司机得到了认同,唉了一声,“对吧。”   郁南:“这个我也听说了,还有别的吗。”   司机:“没了。”   郁南故作失落道:“没了?您不是人脉广么。”   司机又继续说:“不过关于楚董事长什么爱而不得,我倒是不相信。”   郁南:“为什么?”   司机又哈哈大笑,“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男人对吧,深情稳重的人设有利于公司发展嘛,官方是这样,私下里说不定孩子都好几个了,这么大个老板,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呢,痴情专一,只是为了满足大众的幻想。”   楚究:“……”是该管管那些小道谣言了。   看着楚究恨不得拿着板砖拍人的表情,郁南憋着笑憋得好辛苦。   但郁南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也很擅长转移话题,“师傅,干这个这么辛苦,赚的估计还不到你儿子的零头,回去享享清福了呗。”   司机的自豪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小伙子你说对咯,一个月下来万把块钱,确实还赚不到我儿子的一个零头,但人就是闲不住,没办法。”   司机夸完儿子夸孙子,夸完孙子骂儿媳妇,一直到南溪湖公馆,嘴巴都没停,郁南发出单音节敷衍,楚究全程一语不发,郁南越想越觉得,刚才他似乎玩太大了,白月光一向是最圣洁的存在,哪能让人拿出来随意谈论的。   于是,郁南特别心虚地先下了车,再绕到楚究那一侧特狗腿地帮他打开了车门,“请下车。”   楚究长腿一迈,终于从这小车厢里钻出来。   楚究把门一关,手搭在郁南的肩膀上对司机说:“你先走吧。”   司机看着郁南:“不是还要送你到理工大家属区吗?”   楚究看着司机,忽然笑了下,“你不是最懂男人么?”   司机心领神会,油门一踩,小POLO非常灵活地消失在黑夜里。   郁南:“……”   玩笑开大了,这次他要被楚究扔在这里喂鸽子了。   郁南拿出手机:“刚好,我再重新叫个车,这车也太小了点,老板您先回去休息吧。”   郁南想拿开搭在他肩上的手,不料某些人用力一扣,郁南半个身子都贴近了他怀里。   郁南皱着眉转过头问他,“干嘛?”   “今晚住这儿。”   “不要!”   楚究说完,俯下身,一把将郁南捞起来横抱在怀里往前走。   郁南惊呼一声卧槽,身子突然失重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回过神来便十分丢脸,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身高180+的男人,怎么能让楚究跟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就走呢。   还好现在是夜深,没人看到他这么弱的一面。   郁南:“我长了腿会自己走!”   楚究没松手,“你是长了腿,但不会老实跟我走。”   郁南:“你放手!你不觉得丢脸吗?”   楚究:“我不觉得,你觉得丢脸就把脸埋起来。”   郁南:“老板,下次能换一招吗?这招真的很土。”   楚究满不在意笑笑,“有用就好。”   眼看就要到小区门口了,眼看保安亭的保安就要看到他了,郁南只好妥协,“好好好,我跟你走。”   楚究这才停下脚步,垂下眼眸看着他,“如果你不听话呢?”   郁南:“我倒着走路,行了吧?”   楚究把他放下来,郁南强装镇定地收拾了下衣服,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学格斗。   楚究看着他,特别死皮赖脸地说:“倒也不用倒立走路,亲个嘴就行。”   郁南浑身一僵:“?”   楚究:“不亲嘴?那做点别的?”   郁南十分无语,天一黑,男人就开始骚起来了。   他噔噔噔走在前面:“那我选择倒立。”   “新姿势?”   “?”   “改天可以尝试一下。”   “……”   郁南有点相信网约车司机说的话了,果然还是满城到处跑的司机见多识广啊。   出国前那次擦枪走火之后,某些人看来已经决定当禽兽。   两人往小区里走,楚究忽然问:“那个司机说的是真的?”   郁南:“他说得有点多,具体哪个?”   “小主播和榜一大哥的事。”   郁南:“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会。”   “你也有榜一大哥?”   郁南嗤了声,“不提也罢。”   “为什么不提?”   郁南无奈地看了眼楚究,他这么四通八达的人,对直播行业的灰色地带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   郁南半开玩笑问:“怎么?资本要进军整顿市场吗?”   楚究:“如果可以,没问题。”   郁南皱了下眉,想着反正楚究做这么大的生意,也不会有这闲工夫去真的了解这些事,便跟他吐槽起来。   郁南:“是有些有点小钱的暴发户lsp,喜欢在网上打赏不太火的小主播,成为榜一大哥之后就觉得自己不得了,有时候会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甚至会在线下约,用金钱为诱饵引人上钩,有些人都蹲点很久了,找好目标之后重新注册个新账户,用新账户去打赏,然后装作还没看太久的直播,用一见倾心那一套说辞骗人。”   在原来的世界郁南就碰到一个,各种污言秽语性骚扰他,直到他报警了才消停,现在他的直播间里也来了个新用户榜一大哥,烦的要命。   楚究:“LSP是什么?”   郁南愣了下,然后解释:“就是那种不太正经的猥琐的人。”   楚究:“你直播间也有这样的?”   郁南:“是有一个,不过他现在才是初级猥琐,还没太过分,等他本性暴露的时候,我就直接报警抓他。”   楚究:“……”   见楚究沉默不语,郁南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和楚究大吐苦水了呢?   他只好继续说:“老板哪天打算资本进军直播市场,也来给我打赏打赏。”   楚究笑道:“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成LSP。”   郁南:“那不会,老板您器宇轩昂。”   “器宇轩昂的不是你邻居大壮么?”   “……”真是记仇。   两人插科打诨,电梯来到了顶层。   郁南一点也不意外楚究在这里有个三百平的大平层,这里的装修风格和他的办公室一样,金属冷色调,连窗帘都是灰色的,他办公室里好歹还有个君子兰花架,这里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东西很少,不像常驻之所,但又一尘不染,东西配得很齐全,又像常住的。   这哪儿都好,就是上班有点远。   楚究:“我洗个澡,冰箱有饮料和水果,你随便看。”   郁南:“你平时住这儿?”   楚究:“周末偶尔会过来。”   郁南随意逛了逛,这么大的房子居然只是三居室,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一间健身房,而后客厅连着餐厅,南北各一个落地阳台,整个大厅大得都可以打羽毛球。   郁南走到阳台上看,能俯瞰南溪湖周边的夜景,阳台上还有个休闲躺椅,躺着就能看到月亮,他心中的梦中情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今夜又是个月圆之夜,上个月圆夜也是和楚究在一起放烟花,只是今夜月亮忽然躲起来了,天阴沉沉的,明天估计是个雨天。   郁南没再多看,瘫在单人沙发上,大概半个小时后,楚究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灰色家居服,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   郁南在心里道一声卧槽绝色美男,刚洗完澡这两分钟果然是人最没有防备最性感的时候,他移开目光不去看,但唾液腺最诚实,疯狂分泌口水。   楚究:“去洗澡吧。”   郁南下意识坐直,“我今晚睡这里?”   楚究:“不然呢?”   “我看过了,你这里只有一张床。”   “那就一起睡。”   “……”   郁南倒不是不愿意在这里过夜,他和楚究之间再说什么害羞那也是矫情,但楚究想得也太美了吧!想睡就睡?帅又怎么样?当他是没有尊严没有底线的男人了吗?   郁南得比他更不要脸,男人不就喜欢那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套路么,如果害羞反而容易被吃干抹净,他直白一点大方一点,说不定就被劝退了。   郁南:“这事儿你一厢情愿可不行,我现在并不想睡你。”   楚究抬了下眉,接而沉默了下,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那你睡沙发吧。”   “OK,没问题,这沙发也非常舒服。”   郁南心中窃喜,他还是了解男人的,直白一点更容易打破暧昧的氛围,这上头的气氛一下去,就没那个感觉了。   楚究这不就瞬间冷静下来了吗。   楚究返回房间给他拿出毛巾睡衣递给他,“换洗的都有,都是新的,去洗澡吧。”   郁南警惕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他再次提醒自己,洗完澡刚出浴那两分钟是全天最性感的时候,楚究洗完澡他能把持得住,谁知道他洗完澡之后楚究把持得住不呢?   郁南:“不洗了。”   楚究:“你是生活习惯不好,还是不敢?”   郁南是很佩服楚究的,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算过的,废话一个字不多说每个字斗用在了刀刃上,让人没有退路。   楚究上下打量他:“你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   郁南:“我就不能在来机场之前洗过了吗?”   楚究:“刚才那个司机总共朝外面吐了四次口水,擤了三次鼻子没有用纸擦直接往裤子上蹭,你就坐在他后方,他还转回来跟你聊天,说不定你身上都有他的唾沫星子。”   郁南哑口无言,撂下一句“你好恶心”之后,乖乖去洗澡。   楚究看着他钻进卫生间的背影,笑了下,到盥洗室刷了个牙之后又用漱口水漱了个口。   郁南洗完澡,穿着和楚究同款睡衣走出来,睡衣的袖口长了一截,裤腿也长了一截,拖鞋也大了一码,郁南挽了裤腿袖口,样子十分滑稽。   不过宽松点也有好处。   楚究给他的东西确实应有尽有,连牙刷和一次性剃须刀都有了,单单没有内裤。   郁南习惯脱衣服之后先洗内裤,他把内裤搓得干干净净,把身子洗得香喷喷之后,准备穿衣服时,他才发现根本没有内裤。   就是非常巧。   不是说应有尽有吗?   但他也不能怪楚究,谁还会给客人准备内裤呢,都怪自己一时手快。   还好现在睡裤宽松,睡衣足够长,该遮的都遮住了,即使里面真空也看不出什么来。   郁南:“有吹风机吗?”   楚究:“吹头发吗?你头发都快干了。”   郁南:“不是,吹袜子,我洗袜子了。”   楚究指着阳台:“拿去那里晒,如果明天不干,我有新的袜子,明天拿给你。”   郁南:“……那你快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   楚究点了下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时,淡然对他说:“你过来拿张被子。”   郁南没多想,就跟着他到了他卧室门口,站在卧室门口等他。   楚究一走进卧室,忽然转过身来,将郁南扯进了房间,而后关上门,直接把人抵在门上,死死禁锢住。   郁南手被箍着,脚被压着,整个人根本没法动,才后知后觉地上了这个老狗比的当。   郁南:“你干什么?”   楚究低下头,偏过头直接亲了下他的唇,一触即离,淡然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冷淡的样子跟他占便宜的行为十分割裂,郁南瞪他:“光你想就行?你不问我什么意见?”   楚究又凑近,郁南偏过脸躲开,楚究轻笑一声,轻轻咬住了郁南的耳垂。   郁南的耳朵很敏感,身体忍不住起了细小的疙瘩。   楚究亲着耳垂问:“那你什么意见?”   楚究滚烫的呼吸撩得他脸颊燥热,郁南梗着脖子回答:“不愿意。”   楚究离开他的耳垂,亲他的下颚线,他一躲,楚究就跟上去,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巴,他下意识张嘴,楚究嘴唇立刻上移,亲着他的唇,含含糊糊地回答:“好,那下次再问。”   楚究三两下就把他聊得浑身松软,只能说楚究真的太爱研究太细心,才接触过两次,就知道他哪儿该轻哪儿该重。   他逐渐失去理智,楚究禁锢他身体的手也逐渐放松。   楚究松开他的手,箍上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顺着腰往下,轻轻揉了两下,再拍了两下。   楚究喘着气问:“拿电吹风做什么?嗯?”   郁南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楚究为他失控沉沦,意乱情迷的样子。   没人受得了高高在上的人跌入红尘的样子。   郁南满脸通红,慢慢闭上了眼睛。   真丝睡裤的垂感很好,滑落时撩过皮肤有些痒意,还有些凉,不过很快就被楚究温热的掌心全都抹去了。   郁南脑子晕乎全身发麻,在理智全部丧失之前,脑海里飘过四个字——   妈的,男人。   骂楚究的诱敌深入步步为营,也骂自己不堪一击缴械投降。 第50章   但凡在梦里能找到厕所在哪里,郁南不会这么早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起身,下意识往厕所方向走时,也找不到厕所在哪里,他暗骂一句:“这特么还是梦,也没有厕所。”   他站在门口发了一阵呆,忽然门锁转动,有人开门进来,郁南睁着模糊的眼睛看着来人,楚究一身黑色运动卫衣卫裤,鼻尖通红,整个人蒙着一层寒气。   半晌后郁南清醒了些,跟着清醒的还有昨晚的记忆,但四肢还没回过神,仍一动不动看着他。   楚究也没料到一开门就会看到郁南杵在门口,愣了下,接而若无其事地打招呼:“睡饱了?”   郁南也下意识打招呼:“你干嘛去了?”   “跑步。”   郁南嘴比脑子快,“奇葩,昨天都那样了,还有力气早起跑步。”   “你该锻炼了,不然只能撑20分钟。”   “……”妈的20分钟还不行还想怎么样!   郁南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钟之前把楚究的耳朵打聋,好让他听不到这句话。   但听到都听到了,郁南只好快速眨了下眼睛,再抓了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绕过他身边睡意朦胧道:“我去上厕所。”   说完,整个人溜进了厕所,没办法冷静应付,就先溜之大吉。   楚究听着某些人哒哒哒的脚步声,楚究挑了下眉无声笑笑。   房子虽然大,但厕所并不难找,毕竟昨天晚上床上滚完之后,楚究抱着他又到厕所去折腾一番,郁南看着大镜子上还留着自己模糊凌乱的掌印,顿时脸热。   昨天晚上楚究失控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且做了好多遍。   翻船只有0次和无数次,第一次估计还能说是翻船,但后来的翻船都成了趣味运动。   郁南绝望地闭上眼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何必向楚究解释什么叫LSP,楚究只要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也别说谁了,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不是LSP,只是SP,他还不老。   郁南看着但凡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连手腕和脚踝都有,某些人的嘴装了拔火罐吧。   郁南在厕所里崩溃,门外响起了楚究平淡的声音,“好了就出来吃早饭。”   郁南听着楚究稀疏平常的音调,突然就不崩溃了。   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尴尬丢脸?而某些人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干干嘛干嘛?   又不是他的错,要说错,应该是楚究的错,莫名其妙出现在机场,莫名其妙把他叫到这里来,再套路他去洗澡,骗他过去拿被子,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激情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最可恶的是骗他没说内裤,还不借给他吹风机,完事儿之后不是拿了条新的给他换上了?还大言不惭说忘记了,明明就是故意算计的。   应该尴尬和不好意思的人是他才对。   郁南这么想就心里好受多了,淡定收拾好之后,还贴心地把镜子上的掌印擦干净,只是睡炸毛了的头发有几撮死活都压不下去,倔强得很,绝不妥协于他的欲盖弥彰。   郁南从卫生间出来,回到房间找衣服没找到,就问楚究:“我的衣服呢?”   楚究在厨房里忙活早饭,“洗了晒了。”   郁南朝阳台望去,除了床单和被罩,昨天晚上用过的毛巾浴巾衣服领带衬衫……全都洗了。   这是什么人类,多早起来干完这些事之后还能去跑步。   郁南看了外面的阴雨天,“那我今天穿什么回去?”   “那就不回去。”   “……”   郁南想了下,也学着他,给了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我工作没干完,我要回去加班。”   楚究:“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替你做。”   “……”   郁南是万万没想到,一向讲究职责分明的楚大董事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究看他找逃跑的理由好辛苦,干脆就直接拆穿他:“放心,今天不会对你怎么样。”   郁南嗤了声,特别理直气壮地指责他:“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昨天您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结果呢。”   楚究:“结果就是你求饶。”   “……”要点脸不行吗。   楚究抬了下眉,把早饭摆好,还拉开椅子不着痕迹地回避话题,“过来吃。”   郁南不是很想跟他同桌吃饭,“你先吃吧,我不是很饿。”   楚究:“需要我帮忙喂?”   郁南是万万不敢让楚究帮忙的,只好老老实实去吃早饭,剧烈运动消耗太大,而早饭清淡可口,郁南胃口大开,吃了很多。   也难怪楚究挑食,厨艺好的人有谁不挑嘴呢。   郁南吃完也没打算客气帮他收拾,楚究默不作声洗碗,他就瘫在沙发上放空自己,饭饱容易困,加上他根本没睡饱,而这沙发真舒服,似乎躺在人民币上,躺着躺着昏昏欲睡。   郁南决定就地睡个回笼觉。   这回笼觉睡得不是很好,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梦到肚子里塞了两块大石头,跑都跑不起来,他想拿掉,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拿掉就会死。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他睁开眼睛,看到楚究皱着眉头在喊他,“郁南?郁南?”   郁南醒过来,意识逐渐恢复,肚子钝痛。   楚究:“你怎么了?”   郁南脸色苍白,手往肚子里探:“我好像肚子疼。“   楚究愣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很疼?”   “嗯,有点疼。”   楚究短暂错愕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拿了件过膝的羽绒服套在他身上,然后就把人抱在怀里,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就冲下楼。   郁南:“我可以自己走的。”   楚究下颚紧绷:“很快,再忍忍。”   楚究很紧张,眉头都皱着,郁南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情,当病人推进手术室前,病人的家属就是这个表情。   着急,自责,不知所措。   郁南曾经想过,未来某一天他如果也要进手术室的话,如果也有那样担忧他的人那该多好,被关怀被疼爱真的是人生中的奢侈品。   郁南其实没那么疼,但又忍不住贪恋,他不得不承认,楚究表面看着冷冰冰的一个人,怀抱却很宽厚温暖。   郁南索性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暂时什么都不想了。   矫情一点,脆弱一些,又不犯法。   楚究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后座,“你再忍忍。”   说着一脚油门开走了。   宾利车一直开到医院,开了半个小时,刚下车医生的担架已经到了地下车库等他。   郁南扛过无数次担架,这次第一次躺在担架上,感觉居然还不错。   医生给他做了一大堆检查,把他从检查室里推出来时,楚究迎上来问:“怎么样?”   医生:“孩子还好。”   楚究耐着性子问:“我不是问孩子,我问他怎么样?”   医生沉默了一秒,耐心解释:“孩子现在还在他肚子里,孩子怎么样,就是他怎么样。”   楚究吃瘪:“那你继续说。”   “孩子还可以,但子宫有点出血,疼痛可能就是这个出血引起的,”为了不让楚究插嘴,医生选择一口气说完,“需要吃点保胎药,一个星期后来复查,不要做剧烈运动,禁止盆浴,上次我就跟你强调过,禁止激烈的性生活,可以回去了。”   郁南悄咪咪地看了眼楚究,竟从他的表情中看到愧疚。   楚究要抱郁南到车库,郁南说什么都要自己走了,“其实没这么疼,还没拉肚子疼。”   楚究开了车回了南溪湖,他提着医生开的药闷不吭声,郁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就像得了临时的失语症一般一路沉默回到了家。   楚究外套没穿,家里暖气没关,温差一冷一热刺激得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郁南:“你要不去冲个热水澡吧。”   楚究转过头问他:“上次也疼了?”   郁南点了点头,“嗯。”   “你自己去医院吗?”   郁南再清楚不过他说的“上次”是他出国之前的那一次。   “上次是你做饭太好吃,吃多了,不是孩子的事。”郁南顿了下,心想把整件事都怪到楚究头上也不合适,又补充道:“也不全是你的错。”   楚究正拆药盒子,闻言手顿了下,但没说话,按说明书把药配好放在盒子里递给他,再给郁南打了一杯温开水。   郁南并不想吃药,“小问题,静养几天就好了,身子骨没那么娇。”   楚究笑了下,“我看挺娇的。”   郁南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体质!身体素质!”   楚究:“我也说的是体质,你想哪里去了?”   郁南不想理会他,别过脸去,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些药。   楚究:“你怕苦?”   郁南并不想承认,但安胎药都是液体中成药,真的很苦,他不怕酸不怕辣,但真的很怕苦,兴许命太苦了,味觉上的苦他是一点都受不了。   那两粒胶囊还好说,那两瓶液体中成药实在是吞不下。   郁南:“小事,真没事,静养几天就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楚究也没逼他吃,“那等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下楼。   郁南肚子有点疼,干脆蜷曲着身子在沙发上躺着。   躺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以前他有心脏病,要吃很多很苦的药,他总是能拖则拖,拖到不得不吃的境地,他就自己想办法,用旺仔小馒头吸干药汁,再融化一块白巧克力,在小馒头外裹上巧克力,再整颗吞下去。   虽然过程有点麻烦,倒也是解决了吃药的问题。   之前初恋男友问他为什么不用普通的巧克力,这样看起来像吃仙丹很酷,其实普通的巧克力也有点苦,对别人来说,这点苦不算什么,但郁南就是不喜欢吃。   所以初恋男友说他太过矫情,不相信真的有人一点苦都吞不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郁南才觉得那个初恋男友有多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死心塌地跟他好了这么多年。   不一会儿楚究回来了,了走进厨房一顿捣鼓,半晌后拿过来一个碗,端到郁南面前。   楚究:“吃药。”   郁南坐起来,瞧见碗里有六颗白巧克力豆,他愣了下,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笑着笑着忽然有点鼻酸。   之前总是他无微不至照顾别人,倒是没有怎么被别人这么精心伺候过。   郁南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会死心塌地跟初恋男友好。   自己从来没有被认真呵护过,没有被人精心照顾过,所以没有对比,没得到过,所以不知道。   人总是匆匆忙忙各自奔前程,所以他以为初恋男友那样,愿意停下来陪他走一程的,就已经很好了。   楚究:“这样应该不苦了,整颗吞。”   郁南拿起一颗裹着薄薄一层巧克力的糖丸,漫不经心道:“为什么不用普通的巧克力,那样看起来才像吃仙丹,比较酷。”   楚究:“白巧克力才不苦,普通的巧克力其实还有点苦。”   郁南:“一点点苦没关系,没那么矫情,能忍受的。”   郁南像魔怔了一般,执拗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楚究:“不喜欢那就一点都不要忍受。”   郁南沉默了下,所有的意难平都得到了解答,不是他矫情,而是如果不喜欢的话,他也是可以一点都不需要忍受的。   郁南笑着对他说:“谢谢。”   楚究沉了口气,“抱歉,我以后会克制。”   他并不是纵欲的人,可不知道为何,到郁南这儿总是忍不住。   郁南捧着糖丸摇了摇头,“没关系。”   *   郁南长那么大,终于正儿八经地当了一回病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喝水都有人端到床边,大概坐月子就是这种感觉吧。   果然优秀的人四面八方都优秀,楚究在照顾人这一方面也相当出类拔萃,郁南身为曾经的护士都自愧不如。   明明才在他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郁南愣是住出归属感来了,真是由俭入奢极其容易。   还好他的衣服还没干,他还有理由留下来吃个午饭,吃了午饭之后郁南就要回去了,但楚究说让他吃了药睡午觉再走。   听到睡觉,郁南有点戒备,“不用了,我回去了。”   楚究当然看出来他的小心思,“我下午要在书房开个国际视频会议,不睡午觉。”   郁南心安理得地躺了下来,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虽然是阴雨天,但楚究家的烘干机太给力,这个点,除了手洗的内裤,郁南的衣服全干了,他换好衣服,楚究的会议还没开完。   郁南坐在沙发上等他,书房门虽然关着,但隐隐能听到楚究讲外语。   这一等又过了一个小时,楚究的会议终于开完了,他有点疲惫,揉着太阳穴看到了沙发上的郁南。   楚究:“你睡醒了?”   郁南:“你会开完了?”   两人异口同声。   郁南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楚究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默默喝水。   虽说打工人本不该共情资本家,但看到楚究出了二十多天的差,一回来碰上个周末,还要开一整个下午的会,郁南也觉得他其实也蛮辛苦。   郁南:“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去睡会儿?”   出就没回答他的话,反问道:“肚子还疼吗?”   郁南摇了摇头,“不疼了。”   楚究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闭着眼睛揉着一侧太阳穴瘫回沙发上。   郁南问:“你是不是偏头痛?”   楚究:“嗯。”   “我帮你揉揉吧,我会按摩。”   郁南说完,楚究不容分说,整个人直接往他怀里倒,头枕在他的双腿上,闭着眼睛说:“好。”   这直接把郁南给整不会了,但某些人还挺会享受,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慵懒道:“按啊,试试你的手法。”   郁南也没推开他,“哪边疼?”   “左边。”   “那你侧个身。”   楚究很听话地转了个身,不料脸真好朝着郁南的肚子,这个姿势也太过暧昧,僵着身子说:“换个姿势,你脸朝外。”   楚究闭着眼睛笑了笑,手搭在他的小腹上,“不要说话,别吵到孩子。”   郁南:“……”   郁南会按偏头痛,当时他被遗弃在产科,将他带回家的是个快退休的老护士,老护士的子女不同意她收养,说退休了就应该安享晚年而不是再养一个孩子,最后还是把他送到了福利院,不过老护士经常去福利院看他,逢年过节会叫他来家里吃饭。   她有偏头痛,会自己按摩缓解,后来年纪大了按不动了,但头疼还会犯,就教会了郁南,让郁南帮她按。   郁南按了一会儿,楚究一声不吭,他说:“你疼就和我说。”   楚究闭着眼慵懒道:“很舒服。”   “好,那我多按按。”   郁南继续按着,手都有点酸麻了,但楚究一动不动,他便忍着继续按。   郁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回应他的是楚究均匀的呼吸声。   郁南低头看了眼,楚究真的睡着了,呼吸浅浅的,手还搭在他的肚子上,整个人很放松。   去国外出了那么久的差,看来吃不好睡不好,眼底细看有些青紫,整个人瘦了些,本就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显得更加凌厉了。   出了二十多天差,竟天天吐槽国外饭菜难吃,那他十六岁出国,二十六岁回国,十年的时间,他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郁南腿都麻了,但也不敢乱动,让他睡一会儿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窗户没关,能清楚听到沙沙作响的雨声,因为下雨天总是很狼狈,郁南一向很讨厌下雨天,此时听雨,竟也听出点静谧安详来。   若不是楚究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郁南也都快要睡着了。   楚究对声音很敏感,手机铃声一响,他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估计整个人都还没清醒,就已经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看到是周玉荷的电话,揉了把脸接了起来。   “妈。”   “你昨天回国了?怎么不回家呢?”   “昨天回来太晚了,就没回去打扰您,我就到龙岩墅去了。”   郁南心道真是桥堍三窟,这里不是龙岩别墅区,想不明白为什么楚究会撒谎。   周玉荷:“今天回家吃饭吗?钟叔老家人送来了大闸蟹。”   楚究看了郁南一眼,“我明天回去,今天还有事。”   周玉荷:“那你最近有没有关心郁南?他最近还好吗?”   楚究:“他挺好的,别操心。”   郁南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揉了揉酸软的腿,楚究看了眼时间,他竟睡了快一个小时。   他问:“腿麻不麻?”   郁南站起来跺了跺脚,“还行吧,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手法不错。”   两人沉默了一阵,郁南看了眼时间说:“我该回去了。”   “很晚了,吃了饭再走吧,我去做饭。”   楚究转身要去厨房做饭,郁南一把拉住他的小臂。   楚究回过头看他。   郁南:“你休息一下吧。”   楚究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今天你回去有事?”   不知为何,郁南竟在楚究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些不舍来,楚究不想让他回去。   与情欲无关,只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楚究看了眼阳台,“你的内裤还没有干。”   兴许他都觉得自己这个理由非常蹩脚,他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反而让郁南尴尬了。   楚究抽出手,揉了下他的头:“明天再回去吧,今晚我睡沙发,我去做饭。”   那么大一个董事长亲手做羹汤,郁南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顺理成章地在楚究的家里吃完饭洗澡睡觉。   楚究也言出必行,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到了夜晚,他洗完澡后就往沙发上一躺,六根清净的样子,即使几个九头身的男模在他面前狂跳脱衣舞他都能坐怀不乱。   恢复到冷漠禁欲的人设。   郁南:“你不盖被子?虽然暖气很足,还是会着凉的。”   楚究看着他:“那你让我到床上去睡?”   郁南沉默了下,给他答案:“那你还是着凉吧。”   郁南说完转身往房间走,楚究双手枕在脑后,无声笑笑。   但作为鸠占鹊巢的那只鸠,郁南躺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也过意不去,他打开衣柜,想找床被子给楚究送出去,结果柜子翻遍了,楚究竟没有多余的被子,一床都没有,怪不得说要盖被子必须到床上去睡。   真是极简主义。   所以昨天晚上叫他进来拿被子也是诓他的。   郁南气笑了,决定狠下心来不管沙发上某些人的死活。   可躺下来没多久又过意不去,真是十分懂得利用人性弱点的资本家。   郁南感性战胜了理智,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件羽绒服,走到客厅给他盖上。   郁南举着羽绒服准备盖在他身上时,他就醒了。   楚究:“你怎么还没睡?”   郁南:“给你披件衣服,缩小一下贫富差距,省得明天一大早起来路有冻死骨。”   楚究从沙发上坐起来,“贫富差距是有点大,沙发确实不舒服。”   郁南:“我觉得沙发还可以,我睡沙发,你去床上睡吧。”   郁南并不是客套,以前值夜班的时候哪里都能睡,自己并不是什么娇弱的身子骨。   楚究:“一起睡吧。”   郁南:“?”   楚究站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往卧室里带:“实现共同富裕,走吧。”   郁南:“……”   这是别人的家,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宽两米长两米三的大床上,两人背对着背各睡一边,分别盖着被子的一角,中间的空隙可以装下整个银河。   郁南睡不着,浑身痒得难受,楚究睡觉轻,他生怕惊扰到楚究,一直控制不翻身,把自己当成一具坚硬的尸体,但后来实在憋不住,轻轻地翻了个身,见楚究没动静,才悄咪咪松了口气。   可一个姿势躺久了,郁南又浑身难受,又悄悄地翻了个身,警惕地看了眼楚究,还好楚究也没反应。   就这么翻来覆去十来次之后,楚究猛然翻个身,整个人挪到了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郁南:“吵醒你了?”   楚究:“别动。”   郁南推他:“我还是到沙发上去睡吧。”   楚究:“别乱动。”   “我睡不着爱翻身,所以……”   “我说你现在别乱动。”   郁南连忙静止扒拉在他身上的双手,“那你松手,我去沙发上睡吧。”   “你别说话。”   郁南老老实实闭嘴了,可是不让他动,也不让他说话,那他怎么起来去沙发上呢?   就这么僵持着几分钟,郁南又浑身痒了,加上楚究的体温真的很高,被子又盖着,捂得他现在好热,但楚究不让他动,他只能憋着,憋着憋着呼吸就越来越快。   楚究反而将他搂得越来越紧了,责怪他:“都说了别动。”   郁南实在憋不住了,推了推楚究,喘了口大气:“我没动!我只是呼吸了!呼吸也不让吗!我好热!你松手!”   楚究烦躁地啧了声,将人推开了些,可脸却靠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亲他嘴。   郁南:“……”   罢了,男人说的“不会对你怎么样”,也就是说说而已,郁南根本就不信。   然而,亲嘴并不是有效的降温方法,两人亲得大汗淋漓,被子都被蹬掉了,汗湿的后背顿时感受到一丝凉意,冷热交织,郁南忍不住颤栗,却换来楚究更加疯狂的亲吻。   楚究的手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每往下一点,吻就深一点,等他的手探到他的小腹上时,忽然整个人僵住了,就像在高速路上狂奔的汽车突然刹车,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接而楚究低喘一声,整个人猛地从他身上起来,光着上身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深呼吸。   郁南身上一空,有点懵,还保持抱着楚究的姿势。   怎么回事?他都快要摸到楚究的腹肌了,怎么突然跑了不给摸了呢?   郁南看了眼他流畅的线条,意犹未尽虚虚地抓了两把,然后收回手,规规矩矩躺着。   楚究安静半晌,捡起被蹬掉的被子,轻手轻脚地盖在他身上,“睡吧,我去睡沙发,你不要出来了。”   说完,楚究就走了,到了门口停了下说:“反锁门吧。”   他说完就把门带上,出去了。   郁南好想打人,楚究什么意思?   他惹起了火,然后分开灭?各灭各的? 第51章   虽然前一晚欲求不满,但并不影响郁南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等他起床的时候,楚究已经在厨房张罗午饭。   郁南返回去上卫生间,完事儿后一扯纸,刷地一声只扯出来一张,郁南打开纸盒子一看,抽纸没有了。   他昨天明明才放了一包进去,看来是楚究灭火消耗太多。   郁南洗刷完出去,楚究已经做好饭菜,见到他出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秒钟,“你有不舒服吗?”   郁南:“没有,好得很。”   楚究悄悄松了口气:“那过来吃饭。”   郁南:“好。”   两人安静吃饭,气氛有点尴尬,郁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楚究也很安静,似乎也在努力找话题。   楚究:“你真能睡。”   但凡有人先打破尴尬开口,郁南就有办法让氛围变得轻松。   郁南半开玩笑道:“对啊,所以每天能准点到公司上班真的很敬业。”   楚究也半真半假道:“有你这样的员工是公司的荣幸。”   郁南:“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公司给的好平台。”   楚究被他逗笑了,夹了块鱼肉到他碗里,“只有吃能堵住你的嘴。”   郁南:“亲也可以。”   郁南说完,成功把刚刚热起来的场子冰封了起来,他生怕无话可说,一味追求有来有回,忘记了场合和对象。   凡事都要顾全大局,他的全局观明显不行,有待提高。   楚究慢条斯理地咀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么说来,有不少种办法。”   郁南无地自容,也夹了块鱼肉到他碗里,“来,老板,吃鱼。”   楚究也看出了他的窘迫,没再逗他,安安静静吃他的饭。   郁南:“晚上我要去张鹏家,一会儿吃完饭我要回去收拾收拾。”   “嗯,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我要回丹枫宫,顺路。”   “也好。”   郁南吃饱喝足,要去收自己的小内裤,却发现楚究家里根本没有晾衣杆,晾衣架像是电动的,但郁南没找到开关。   他只好向楚究求助:“怎么收衣服?”   “还没干,下次再拿走吧。”   “……”   郁南感觉进了个虎狼窝,被吃干抹净就算了,连内裤都拿不回来。   但拿回来了一盒子的白巧克力豆,楚究把他五天的药全做成了糖丸。   楚究把他放在张鹏家楼下,郁南不得不佩服楚究,脑子确实是硬核的,估计装了个gps系统,来了一次就知道在哪儿。   郁南客套一下:“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张鹏挺感谢你基金会的事帮了忙。”   楚究伸手揉了下他的头:“不了,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上去吧。”   郁南点了下头,楚究一向知道分寸。   楚究:“向玉玉问好。”   郁南笑了下,“好。”   郁南到张鹏家时,玉玉在客厅玩他送的那盆向日葵针织花,张鹏要亲自下厨,给玉玉接风洗尘。   张鹏问,“你这两天怎么跟失联了一样?”   郁南没好意思提他和楚究的一天半的同居日子,“年底了,加班呢。”   张鹏:“你居然会去加班?”   郁南含糊其辞:“没办法啊,老板给得太多了。”   张鹏没问下去,“那你陪玉玉玩一会儿,我去买点菜做饭去。”   张鹏怕玉玉受凉,暖气开得很足,郁南脱掉外套,下意识地挽起袖子,盘腿坐在垫子上陪玉玉一起玩耍。   玉玉睁大眼睛看着郁南的胳膊,接而起身,蹬蹬蹬地跑到卧室去,捣鼓一阵子之后拿了一小瓶药膏出来,坐到郁南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给郁南上药。   玉玉:“郁叔叔你过敏了,我给你涂药,这个药对这种过敏效果很好。”   郁南看着小臂上深深浅浅的印记,笑着揉了揉玉玉的脑袋,“谢谢玉玉小医生。”   玉玉帮他涂完药,还贴心地给他吹了吹,“是不是凉凉的好舒服?”   “很舒服。”   玉玉收拾好药品,把向日葵盆栽往郁南怀里一塞。   郁南:“怎么了?不喜欢吗?”   玉玉:“你老板也喜欢,我决定忍痛割爱,让给他。”   郁南笑了笑说:“又是你爸瞎说了吧?”   玉玉:“没有,我是想让你拍他马屁,让他给你涨工资,我爸爸说,养小宝宝要很多的钱。”   “叔叔会和你爸爸一样,能赚好多的钱。”   玉玉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趴在郁南的肚子上轻声说:“宝宝,快谢谢爸爸。”   郁南下意识抚上肚子,晃了下神,忽然明白楚究昨晚为何戛然而止,楚究是克制,不想让他身体再出事。   张鹏买菜回来,张罗了很多菜,还有一道藤椒鱼,郁南没吃几片,倒是吃了很多清淡开胃的小菜。   张鹏:“奇怪,你不是无辣不欢吗?今天怎么吃得那么清淡。”   玉玉抢答:“郁叔叔过敏了,手上全是疙瘩,不能吃辣椒。”   张鹏:“你过敏了?我看看,怀孕期间过敏可大意不得。”   郁南连忙收起来:“没事,玉玉已经给我涂药了,现在不痒了。”   张鹏把藤椒鱼给撤了,“那先别吃辣了。”   郁南:“干嘛端走啊,浪费,我能吃几片没事。”   郁南夹了块鱼片放进嘴里,麻辣鲜香很爽口,但也提不起太多的食欲,很奇怪,他不过是在楚究家里吃了几顿饭而已,怎么对清淡爽口的菜产生了偏爱呢。   张鹏:“对了,我想请楚究吃个饭,你说怎么请,吃什么合适?”   郁南思考了下,怎么感谢楚究,确实是个难题,他什么都不缺,他们能做的确实太少。   郁南半真半假道:“我努力工作,让他别墅靠海。”   张鹏:“后来我跟蓝图基金会联系过几次,认识了几个朋友。”   郁南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这人际交往能力,应该把他招进楚氏的公关部。   “他们跟我说,我们的申请表之所以一路绿灯,是因为他答应给基金会捐这个数,条件是给咱们开绿灯,你说我该不该请他吃饭,”张鹏伸出一个手指,“一个亿。”   郁南点了下头,“大款。”   张鹏叹气,“请这么大个人物吃饭谈何容易,要不我给他送点谢礼吧。”   “你要送什么?”   张鹏又叹气,“他这么大个老板,啥也不缺吧。”   郁南乐了,脱口而出,“他说他缺个……”老婆。   郁南连忙止住。   张鹏:“缺个什么?”   郁南:“缺个屁。”   张鹏开玩笑说:“屁倒是不缺,缺个老婆是真。”   郁南:“……”   张鹏:“我怎么感觉他还蛮喜欢你的,孩子你也打算生下来了,你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啊?”   张鹏的无心提问,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郁南没有回答,他自己都没想好。   张鹏:“那你们是在恋爱吗?”   郁南有点不耐烦,“八卦。”   “那你俩现在什么关系?不过你如果要跟他在一起的话,心要很大才行,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了,什么鸡犬升天攀高枝,甚至还有更难听的。”   郁南满不在乎摇摇头,“要真在一起,我不在意这些。”   张鹏:“那你是打算跟他在一起了?”   郁南摇了摇头,“没有,没想好,不知道。”   张鹏:“你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郁南一怔,而后莫名烦躁。   张鹏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郁南张了张嘴没回答。   张鹏拍了下大腿:“你喜欢他了啊?”   郁南愣了愣。   这段时间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算什么呢,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其实不该再逃避和拖延,而是该把关系理清楚了。   他和楚究之间,不应该是这种关系。   郁南不耐烦地啧了声:“喜欢个屁,喜欢能当饭吃啊,我喜欢挨人挤兑啊喜欢他,还有,他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还是喜欢我曾经霸王硬上弓,企图算计他?都是成年人,一时沉沦可以,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要头脑清醒。”   张鹏哑口无言,没什么道理但听起来却是事实。   张鹏也说不明白,只好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郁南,“凑那么多钱,裤衩子都卖了吧?钱够了,用不上,还给你。”   这张卡是郁南在张鹏出国前给他的,还兑成了外币,张鹏可以直接用。   郁南收下,“成,以后咱们玉玉健健康康的,也用不上这些破钱。”   张鹏:“开发区有个楼盘要开了,地方有点偏但环境好,配套也很快上来了,房价应该不算贵,你再攒攒年终奖,首付就够了,我们一起到那儿买房,当邻居。”   郁南点了下头,“嗯,成。”   张鹏跟他碰了下杯,“啥也不说了,以后我给你带娃,我有经验,我们都好好的。”   郁南笑着点了下头,“好。”   张鹏很认真地在劝他:“保持理智清醒,楚董事长很聪明,你别把自己陪进去了。”   郁南想到了自己没能拿回来的内裤,沉默十秒钟之后反驳道:“我笨了吗?”   张鹏嘿嘿笑,“不笨,聪明得很。”   郁南恨恨地咬着饭,心里想内裤即使没干也能拿回来的。   吃完了饭,张鹏叫玉玉吃药。   玉玉和他一样,很害怕吃苦的药。   郁南已经准备好说辞,劝玉玉好好吃药,没想到玉玉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吃药。   郁南夸奖:“玉玉好棒,现在这么勇敢,都不害怕吃药啦。”   玉玉:“不是我厉害,是我爸爸厉害,我爸爸帮我把药都裹上糖衣啦。”   郁南朝张鹏竖起大拇指。   张鹏:“为了我宝贝,苦的都得熬成甜的。”   郁南眼眸微动,忽然想起楚究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那一盒沉甸甸的糖丸。   *   过了周末,郁南按部就班来上班,一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香水味,自从周亚兰怀孕之后,办公室里几乎都没有香水味儿了。   郁南问江伟光:“江总,您抹香水了?”   江伟光朝张丘墨的下巴抬了抬下巴:“诗魔抹的,今天董事长来上班。”   上次张丘墨用一连串的古诗介绍自己的名字之后,江伟光就单方面给他冠上了“诗魔”的称号。   话音刚落,诗魔张丘墨走进了办公室,不难看出,他是精心打扮过的,头发打理得齐整整的,眉毛也修过,连眼睛都换成了金丝边的,身上一股淡雅的香水味儿,跋扈的小少爷走起了文艺知性的路线。   郁南一直觉得张丘墨这种张扬跋扈的性格,应该带着个耳机踩着滑板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而不是这么做作地扮起了文艺青年。   江伟光给他发消息。   【比当年的你还疯狂。】   郁南心想他何时这么二百五,但想想可能是之前的锅,也就默默承受。   【人总要学会成长。】   江伟光继续调侃他。   【你和董事长之间,怎么样了?】   郁南回复他。   【以前车马慢,一生只能爱一个。】   江伟光:?   郁南:【现在网速快,一秒能爱好几个。】   郁南答非所问,但江伟光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正在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诗魔手顿了顿,飞一个白眼过来后,继续整理头发。   周亚兰也走进办公室,“我们办公室来了实习生,董事长要来参加我们的晨会,小张你一会儿做个自我介绍。”   张丘墨:“明白。”   江伟光八面玲珑,任心里再怎么看不顺眼张丘墨,也不会得罪他。   江伟光说:“小张运气不错,今天正好是是董事长参加我们部门例会,你就能露脸做自我介绍,前途无量啊。”   但张丘墨并不理会他假大空的客套,直言道:“我是秘书,以后在董事长面前露脸的机会多得是,怎么就运气不错了?”   江伟光尴尬地干笑两声,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还没有谁这么简单直白地驳了他的面子。   郁南有种预感,这个办公室以后会变得格外有趣。   郁南连忙打开电脑,省得一会儿董事长来了他的电脑还处于黑屏的状态。   奈何今天电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系统更新,直到楚究走进办公室时,他的电脑才响起系统启动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郁南:“……”   张丘墨已经准备好了笑脸,但楚究走进办公室时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向他,而是看向了郁南。   张丘墨冷冷地看了郁南一眼。   真是会哗众取宠。   楚究和李信扬先坐下,张丘墨走过去,坐到了楚究的正对面,但楚究仍没看他,而是一直看着郁南。   郁南正在找会议记录本,郁南找笔,郁南走过来,坐到他的旁边,楚究的目光才回到了会议桌上,顺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张丘墨,接而一怔。   张丘墨笑着看向楚究。   楚究皱了下眉,看向旁边的李信扬,李信扬小幅度地耸了耸肩膀,表示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李信扬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张丘墨了,乍一看他还以为是左星河回来了,他还很奇怪为什么楚究没反应,以为他事先知道了,原来是压根儿没看到人。   所以刚才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在盯着哪里看?连张丘墨这么一个大活人都没见着?   而且张丘墨这个造型,明明是左星河的仿妆,都可以以假乱真了,他也没见着。   周亚兰:“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叫张丘墨,小张,做个自我介绍吧。”   张丘墨整理了下衣服,站起来自我介绍:“董事长您好,李特助您好,我是张丘墨,弓长张,山丘的丘,墨水的墨,很高兴加入楚氏这个大家庭,我会努力工作,为公司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郁南安静地埋头听戏,听他们演假装不认识对方的戏。   郁南不敢在本子上画乌龟,秘书办的会议桌不大,楚究又不近视,一眼就瞧见了。   周亚兰:“临近年底,我们秘书办的工作重心主要就是职工代表大会和年会的筹备工作,职工代表大会已经筹备完毕,董事长您定下时间就可以召开,年会的话,文艺晚会部分各部门也都在筹备,节目报名明天截止,我们部门小张报了个大提琴独奏,就这些。”   李信扬了然,张丘墨果然是来模仿左星河的,奏的该不会是《两小无猜》吧。《两小无猜》是左星河30岁的作品,光看作品名字就知道是为谁写的。   楚究看了郁南一眼,又看向周亚兰:“说一下职代会的交通方案。”   周亚兰:“这块是小郁做的,小郁你来说。”   一般这种例行公事的会议郁南都在神游太空,他不明白楚究和李信扬来参加部门例会的意义在哪里,浪费时间不说,开会的人还很无聊,还无法放松。   就像他现在,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更没法像江伟光一样假装听得很认真,还唰唰做笔记。   他好想画乌龟,但楚究在对面,一看就看到了。   现在轮到他上岗,他便收回遨游太空的思绪开始组织语言。   职代会的交通方案是楚究最关心的。   职代会三年一次,公司最大的会议室只能容纳500人,职代会是近千人规模,一直和城市会展中心合作,楚究上任两年后举行第20届,因为公司的不断扩大,职代会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会展中心离公司又远,大多数职工都是驱车前往,会展中心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停车位,很多职工路边随便停车,导致道路大拥堵,后来交警来疏通,职代会晚了一个半小时举行,楚氏也被交管部门批评。   楚究本想亲自抓这一块方案,奈何恰好碰上要出国,回来的时候已经敲定了。   郁南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今年的职代会总共1500人参加,正好公司和会展中心的合约到期,我们没有续约,选择了和隔壁的成济大学合作,并且谈成了一年一签,公司到成大步行十五分钟,硬性要求职工不得自行开车前往,鼓励职工步行,当然也统计了不愿意步行前往的职工,安排了接驳车,专门接送有特殊原因不能步行前往的职工代表,我们申请了四个接驳车的车位。”   说到这里,郁南停下来笑着对楚究说:“这里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董事长您能配合一下最好。”   楚究:“请讲。”   郁南笑了下:“请董事长和李特助也坐接驳车,给大家做个表率。”   周亚兰:“?”这要求是能提的吗?   楚究:“我为什么不能步行?”   周亚兰:“……”   郁南看出了楚究的刻意戏谑,也半真半假跟他抬杠:“董事长您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不能把时间浪费这么久的时间在路上。”   “没问题,我可以坐接驳车,”楚究顿了顿,看向郁南说:“小郁安排得很周全,二十分钟确实不算久,但总会有人吃不消。”   郁南张了张嘴,对上他玩味的眼神之后无语地闭上嘴巴。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老狗逼公事公办中夹带骚操作。   郁南没回答他的问题,公事公办回答“总体的方案就是这样,董事长。”   楚究:“可以,职代会明天召开。”   周亚兰:“您当时说我们部门全员参会。”   楚究:“实习生不用参会。”   周亚兰:“好。”   郁南完成任务,脑袋开始放空,身体还在参会,但脑子又开始休息。   不料又被楚究冷不丁点名,“小郁。”   郁南回过神,看向楚究的眼神还有点懵,“董事长。”   楚究:“年会你参加什么节目?”   郁南摇头:“我不参加。”   楚究一本正经公事公办:“年轻人要多展示自己。”   郁南:“我五音不全吹拉弹唱样样不行,就不上去丢脸了,小张大提琴专业演奏级,他去给我们部门争光。”   楚究提了提嘴角,也不拆穿他的胡说八道。   他看向周亚兰:“周总监最近身体怎么样?”   周亚兰愣了下,似乎没有习惯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没什么问题。”   楚究:“注意劳逸结合,身体要紧。”   虽然楚究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郁南的,但郁南低着头盯着笔记本没看见,明显就是一副神游的样子。   董事长突然这么知冷知热,搞得周亚兰挺不习惯的,但周亚兰还是要表示感谢:“谢谢董事长关心。”   楚究的眼神从郁南的身上移开,环视一圈例行公事问:“你们还有什么事汇报吗?”   张丘墨举了下手,“我有。”   楚究总算正眼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看了眼手表,“嗯,一会儿跟李助理汇报。”   李信扬:“?”   张丘墨:“……”   楚究起身,绕道郁南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多喝点水,我看你总上火。”   郁南:“……”嘴唇怎么破的他心里是真的没一点数吗,他跟个拔火罐似的用力吸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上火。   还有,走路20分钟和床上运动20分钟能一样么。 第52章   楚究说完就走了,走就走了,路过玻璃窗外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郁南朝他微笑,但手在桌子底下比了个中指。   楚究目光下移,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抬了下眉收回目光走了。   办公室其他人没看见两人眉来眼去,张丘墨看了眼郁南破了两处的下唇,小声嘀咕:“真丑。”   郁南瞥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照了照,暗骂楚究不是人。   江伟光:“我这有白药粉,你要不要?”   郁南稍稍夹着嗓子说:“不用,我乖乖听董事长的话就好了,多喝点水。”   张丘墨嗤了声,翻了个白眼。   江伟光:“……”如果没猜错的话,两人应该是为了董事长争风吃醋。   郁南变本加厉,“董事长真关心我,好感动。”   张丘墨不服气:“董事长也关心总监了,人家只是例行公事,还在这里自我感动呢。”   郁南不可思议地看着张丘墨:“天啊,你居然说董事长例行公事,例行公事不就是虚情假意么,你在说董事长虚情假意!”   张丘墨:“……”   江伟光:“……”刺激。   周亚兰一个头两个大,这实习生能不能退给人力部门?   江伟光暗爽,终于有人替他抱了个不平了,董事长是不是例行关心郁南他不知道,他倒是感觉到了,董事长其实还蛮喜欢郁南的,看郁南的眼神像是在……   挑逗。   或许是那版巧克力作祟,江伟光觉得,楚究看郁南的眼神,真的很暧昧缠绵。   难道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就要上演他爱他,他却爱他,所以他恨他的三角恋戏码吗?   *   楚究说明天就要召开职代会,郁南开始忙着发通知,确认每个参会的员工都收到通知,如果邮件未读,还要打电话过去确认。   一整天下来,楚究并没有过问张丘墨为什么会到秘书办来实习,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李信扬忍不住问:“董事长,张丘墨怎么办?”   楚究问:“什么怎么办?”   李信扬:“趁着出国塞进来的,谁同意的。”   楚究:“开发区的项目上面的政策可能有变动,核心板块或许倾向扶持中小型企业,我们或许需要和张氏合作,他就按照正常的实习期考核。”   李信扬懂了,楚究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不动声色那必定是另有隐情,“明白了。”   半晌后,李信扬又开口,“但他和郁南之间好像相处不太融洽。”   楚究笑了笑说:“张丘墨不是他的对手。”   “……”   张丘墨虽然在平时爱挤兑人,但工作还是任劳任怨,毕竟他的头等大事是想在楚氏留下来,楚氏秘书办招实习生的机会不多,恰好碰上楚究出差,他才能趁着这个机会过五关斩六将,凭着自己的本事面试过关的,工作上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先顺利度过半年的实习期。   他暂时不去考虑楚究对他的忽略。   周亚兰很肯定他的工作能力,也暂时不理会他和郁南、江伟光之间的大戏,只要董事长不发话,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利度过今年再说。   职代会不让实习生参加,楚究明显就是针对他,但他没有任何怨言,臭着一张脸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   一大早,郁南就来到公司安排职工参会,张丘墨倒是比他想象中识大体,公归公私归私,工作上和他配合得不错,终于把身体不方便的职工代表都送上了大巴,还剩最后一车的领导和董事。   郁南口渴,习惯拿了两瓶水,一瓶递给了张丘墨,张丘墨接过,准备拧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郁南递过来的,嫌弃地拧紧盖子,放回箱子里,重新又拿了一瓶。   郁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拧开了再放回去给谁喝?”   张丘墨刚想怼人,郁南又开口了,“董事长最讨厌浪费东西的人,小心我告你一状。”   郁南这一招很管用,张丘墨默默拿起刚才放回去的那瓶水。   半晌后,楚究和李信扬领着公司高层和董事走过来,郁南把水杯放进包里,开始引导众人上车。   大家都上了车,车上还空一个座位。   张丘墨心想郁南果然好心机,安排个座位都把自己和公司高层分到了一起,果然是想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郁南上车看了一圈,最后对司机说:“人都齐了,师傅可以走了。”   郁南说完准备下车,不料司机问他:“郁秘书,你不走啊?”   郁南可不想混在一群高层中间,他指着车外的张丘墨:“师傅,我骑电车带同事抄近道比您快。”   正在收拾东西的张丘墨:“?”   坐在前排的楚究冷不丁开口了,“骑车小心。”   一整个车厢的人都十分安静,楚究的语气太熟稔,不禁让人怀疑公司那些董事长亲手做巧克力送给郁秘书、董事长说要爬郁秘书的床之类的传言都是真的。   郁南得体笑了笑,“谢谢董事长关心。”   郁南说完就下了车,若不是瞧见了悄悄红了的耳廓,楚究便要信了他内心如他的外表一般无动于衷。   假淡定的小骗子。   郁南下了车,看都不看张丘墨一眼,径直往电动车棚走去。   李信扬悄声问楚究:“张丘墨不是不参加职代会吗?”   楚究看向窗外,无声笑笑,“被薅去干活吧。”   果然,郁南走向不远处的电动车,骑过来停在张丘墨旁边。   张丘墨:“?”他才不骑电动车。   郁南:“实习生,你虽然不参会,但是你得去会场干活。”   张丘墨:“凭什么?”   郁南笑笑:“实习考核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打分。”   张丘墨憋屈地沉默下来,嫌弃地看了眼电动车。   郁南瞟了他一眼,拧动开关就冲出去,张丘墨在后面喊:“哎,等等我。”   郁南停下来在原地等他,张丘墨不情不愿地坐上来,郁南扔给他一个头盔。   张丘墨:“不带,我发型怎么办?”   郁南嗤了声:“相信我,你发型凌乱一点好看。”   张丘墨:“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其实郁南说的是实话,张丘墨本就是张扬跋扈的温室花朵,当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多好,何必凹沉稳文艺的人设呢。   小老百姓搞不清楚富二代。   郁南:“再说话张大公子你就自己走路过去吧。”   张丘墨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两人骑电动车往成大走,楚究坐在大巴车上,往窗外看,正好看到郁南骑着电动车带着张丘墨走在电动车道上,两人十分碍眼地有说有笑,楚究想下车把张丘墨揪下来,可郁南一拐弯,两人就消失在巷子里。   郁南骑着电动车进大学校园的时候,一个大学生带着红色的耳机,踩着滑板唰地从两人身边滑过,眼看前面一个台阶,那人直接跳起来,滑板也跟着跳起来,接而人和滑板稳稳上了台阶,接续滑行。   整个动作很显眼很张扬,让人瞩目。   郁南惊呼一声,“哇哦,好帅。”   张丘墨不屑地嗤了声,“常规操作而已。”   “说得跟你会似的。”   “我怎么不会?他这个只是常规的Ollie,我还会……”张丘墨停顿了下,没再说下去,“算了,跟你说没意思。”   郁南无所谓笑笑,“你还别说,你这气质还挺适合带个大耳机踩个滑板,头发再染得花里胡哨的,再配上你这张臭脸,刚才这么一滑过去还相当炸街。”   张丘墨:“……”   张丘墨看着滑板人远去的背影,但凡他有个亲的兄弟姐妹,接管张氏的责任爱谁谁,他要去开一家滑板俱乐部,做职业滑板选手。   郁南吐槽:“可惜了一张臭脸,非要装乖。”   张丘墨:“你闭嘴。”   “别忘了你还在实习,而我,是你的带教师父。”   “……”   电动车是郁南跟大壮借的,他抄了平时不行上班的近道,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成大,比大巴车要快得多。   他走进会场时,楚究还没到,信息倒是先来了。   一个包子:【你哪来的电动车?】   白月光的白:【大壮的。】   一个包子:【两人一起骑车的感觉还不错吧。】   郁南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这种想法,果然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吃点粗茶淡饭,宾利坐久了羡慕起电动车来了?   白月光的白:【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宾利舒服。】   郁南给他发完信息,主席台上的高层落座,楚究坐在最中间,刚坐下来就在看手机,笑了下,收起手机,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郁南。   会议开始了,郁南收起手机,这种会议郁南单纯来凑数的,高大上的战略决策他也听不懂,薪资改革基本上都是利好政策,职工代表基本上是通过,晚到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坐在角落的位置里摸鱼。   楚究也没什么心思听,坐在主席台上C位,一直盯着正在打瞌睡的郁南,搞得在郁南附近这一块地方的人都不敢摸鱼。   楚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神态放松,和其他正襟危坐认真记笔记的高管看起来不太一样。   整个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提出会议制度的改革时,有了争议。   楚氏发展这么多年,有很多可取的地方,但也积累了不少的诟病,但一改,就要动人蛋糕,楚究从难到易一项一项改,终于要改到最简单的会议制度。   会议是李信扬主持的,李信扬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建议取消董事长及高层每月参加各部门例会制度,例会只保留周五总结会,请大家讨论。”   楚先贤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他示意李信扬给他麦克风,立刻发表观点。   楚先贤:“一直以来,楚氏的高层从不脱离一线,高层下各部门参加例会就是为了听取一线员工的建议和意见,是鼓励和激励员工的机制,是高层了解各部门工作、了解各部门员工最直接的办法,是高层和基层联系的纽带,这是楚氏的传统,不能丢,我知道在董事长的带领下,楚氏大刀阔斧地搞改革,大家也是一呼百应,可再怎么改革,高层和基层绝对不能脱离,高层和基层的纽带绝对不能断,不然楚氏未来岌岌可危。”   郁南看着台上楚先贤一张一合的嘴无语,楚先贤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但连起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细想起来知道他在扣帽子。   取消董事长及高层参加部门例会=高层和基层脱离=未来楚氏会破产。   楚先贤再怎么不遭楚究待见,可人家毕竟姓楚,光这个姓就秒杀了在座的职工代表,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在扣帽子,也知道高层没有必要参加部门例会,但谁也不敢出来反对。   楚先贤又是个记仇的小人,要是挤兑在座的谁,谁都招架不住,董事长日理万机,没工夫替小员工撑腰。   反正董事长去各部门参会,他们也只需要花点心思准备,浪费的也是董事长和高层的时间。   至于怎么补救,就让高层加班去吧,谁都不愿意因为站队的问题丢了饭碗。   叔侄内斗,他们看戏就行了,至于帽子不扣到他们头上就万事大吉。   麦克风回到了李信扬的手上,李信扬问:“在座各位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   全场鸦雀无声。   李信扬又问了一遍:“大家有什么意见随便提。”   楚先贤:“大家都会不同意这个切断高层和基层纽带的决定,一个领导者应该多听听各部门员工的意见,如果太过自命清高则后患无穷。”   郁南困了一上午,终于在这个时候清醒了,他心想楚究到底是什么菩萨心肠,到现在还让他这个堂叔来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   要他当老板,早就把这种人派去北极拓宽市场了。   郁南也觉得楚究挺难的,顾全大局的同时难免瞻前顾后,若一把手自命清高,切断高层和基层纽带这么大的帽子一口下来,也容易被外界捕风捉影,再请几路水军煽风点火,也能够影响公司声誉。   这大概是顽固派和创新派的矛盾吧,顽固派往往占据更多的道德高点,什么传统,规则张口就来,和不结婚不生娃就是不孝顺差不多的性质。   郁南也能理解在座各位职工代表不敢吭声,就楚先贤那么个爱扣帽子的个性,站出来支持取消改变会议制度,那就是和他楚先贤作对,高层鞭长莫及,不会照顾到每一个支持者,那就是炮灰的下场。   而楚究和他带领的高层团队如果没有群众的拥护,那就是自命清高,再扣个斩断基层纽带的帽子,这个提议也将无疾而终,高层的精力将会不断消耗。   楚先贤的目的就是这个,他没有其他本事,但当老鼠屎是相当有经验的。   而准备年底准备离职的郁南,十分合适当这个炮灰。   他不怕得罪人,他离开了楚氏,到哪儿都能过得不错。   而曾经作为一个小主播,郁南最懂得怎么调动大家的情绪。   就当做答谢楚究可口的三餐吧。   楚究摁亮他面前的麦克风,想搞一言堂直接下令立刻取消会议制度,无需再讨论,不料有人开口了。   窝在角落里的郁南举手:“我有意见。”   李信扬终于知道为什么郁南已经蓄意爬到楚究的床上,而楚究却还没把他开除,甚至还有越陷越深的迹象了。   这人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那种路见不平的正直和奋不顾身的勇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达,足以让他闪闪发光。   李信扬把麦克风递给郁南。   郁南:“各位同事大家好,我是秘书办公室郁南,以下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与他人无关,我对我的言行负全部责任。”   “我同意取消高层参加部门例会的原因有三,第一,浪费我的时间,如果高层参会,为了表示对高层的尊重,部门得精心准备,不然显得敷衍,例会本来十分钟就可以结束,结果都会拖到三十分钟甚至更久,我工作的时间缩短了,缩短的工作时间我必须要加班补救。”   “第二,高层参会,会让会议内容变得特别假大空,凡事都要往公司发展战略上靠拢,不然不够高大上,其实大部分的日常工作和公司战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发展战略是高层该考虑的事,我本来可以三两句话交代清楚我的工作内容,但由于高层对我的工作内容不是很了解,我又必须向他解释清楚,跟他解释又不能太直白,我还得找点高大上的语言去修饰,不真实。”   “第三,影响我的工作效率,因为工作过程中有些文件必须通过高层的审批,但高层上班时间不是在开会,就是去开会的路上,我的文件几乎都是隔日审批,非常耽误我的工作进度。”   “以上,是高层参加部门例会带给我的一些真实的负面影响,当然,这并不是我的一人之言,为了保护员工隐私,我曾经在公司论坛匿名发起过投票,有87%的同事都有同样的感受,我想这个数据应该足以支持取消高层参加部门例会这个条例,诸位可以到公司论坛去看。”   “其次,我想说一下,取消这种会议制度,关于高层和基层之间的纽带会不会切断的问题,答案肯定是不会的。楚氏的创立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从发展到繁荣这三十年里,整个社会的通讯水平非常落后,而且都是纸质办公,没有视频,没有语音,更没什么大流量的通讯软件,基本上是通过开会的方式进行有效沟通,现在传输信息的电子媒介多了,没有什么事是一个电话加上一封电子邮件说不清楚的,没有必要占用那么多的时间开那么多的会,还不如让大家安心把活干完早点下班,董事长早点审批文件让项目顺利推进。”   “再说高层参会对员工的激励个和监督作用,高层是决策者,不是监督者,根本不需要亲自盯着大家干活,各部门都有总监,监督和考核是总监的职责,好的决策者带领大家干活,而不是监督大家干活,是去潜心经营公司,而不是盯着自家员工出效益,激励大家最有用的办法不是高层参会,而是每年都涨工资,付出了得到相应的回报,效益自然就上来了。”   郁南说到这里,台下传来一阵哄笑,不知道谁起的头鼓了掌,接而掌声雷动。   郁南做了个压下来的手势,“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完。”   掌声之后又是哄笑声,接而陷入一片寂静。   “高层要了解基层,并不是说参加个会议就了解基层,想要纽带不断,其实很简单,高层与其花时间和大家开会,还不如研究怎么扩大公司版图,提升公司的业绩,让有抱负的人有平台大展宏图成就一番事业,让想踏踏实实上班的人没有中年危机兢兢业业干到老,归根结底就是年年给大家涨工资,以上,完毕,谢谢。”   底下一阵哄笑声,接而掌声不断,大礼堂的气氛十分活跃。   李信扬趁热打铁:“同意取消会议制度的举手。”   有了炮灰冒头,自然就有人敢了。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举了手,楚先贤直接气愤离场。   楚究站在主席台的中心位置,目光越过那些举着的手,越过欢呼雀跃的脸庞,落到郁南的身上。   郁南得意洋洋地朝他扬了扬眉,而后低头摁手机。   郁南打开手机,楚究回复了他刚才的消息。   一个包子:【那下次跟我坐宾利。】   郁南无语了一秒,决定忽略这两条信息,给他发了个消息,抬头,楚究还在看他,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楚究笑了笑,勇敢的人果然会闪闪发光。   楚究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郁南发给他的消息。   三个钢镚:【可以名正言顺取消了,惊喜吗?】   楚究拿过麦克风,笑着说:“嗯,很惊喜。”   郁南:“……”操啊。   热烈的气氛因为董事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更加高涨,只有郁南臊得慌,在心里暗骂楚究老狗逼。   而此时没人知道楚究的心境。   他就像遇到了一块稀世珍宝,想把它藏起来,但又忍不住偷偷向全世界炫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   他的郁南,一定要闪闪发光地站在人群中。 第53章   会议结束后,拜楚究所赐,郁南喜提了一个新名字:郁惊喜。   因为他提出高层和员工纽带不能断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涨工资,楚究在会上立即表示今年的基本工资涨幅从8%提到12%,绩效A的职工奖金系数从1.5提到2,B级从1.0提到1.2,C级以下不变。   这下高层和群众的纽带是牢牢系紧了,大家喜大普奔。   而后谣言四起,说李信扬马上要高升了,去担任区域总裁,楚究下一个手把手带教的人就是郁南,郁南的前途无限光明,不出几年,他将成为猎头心中千万年薪级别的男人。   有人觉得郁南的运气实在是爆炸,每个点都踩在风口上,现在扶摇直上了。   只有原本打算离职的郁南觉得自己是根红烛,燃烧了自己,点亮了别人,实在太过伟大。   而楚先贤虽然不招待见被贬职,但他是公司第三大股东,总归有些爪牙势力,郁南去办事的时候,总会被阴阳怪气。   有褒就有贬,也有人说他爱出风头,哗众取宠,高层走狗等等。   郁南也不恼,只要不在他面前说,他就假装听不到,反正他还有十几天就发年终奖了,年终奖一发,加上最近直播赚的钱,一套小房子的首付就有了。   郁南发现了一个在职场上横着走不内耗的秘密,就是把每一天当成离职前一天度过。   郁南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年会安排,楚氏有自己的酒店,年会就办在酒店里,本来是周亚兰策划,但她身体不允许,郁南自告奋勇帮她揽下了活。   张丘墨是实习生,就跟着郁南忙前忙后。   让张丘墨跟着他,郁南很是蛋疼,毕竟两人一向敌对,而且酒店这一块的业务主要还是楚先贤的人在管,所以郁南受到了不少的为难。   他被刁难也就罢了,还要被张丘墨围观,这就很难堪了。   但在一个人干活和难堪之间,郁南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难堪。   面子值几个钱,但把自己累坏了要花钱上医院治病的。   他又不是楚究,把人全开了,活自己干。   郁南吃酒店工作人员的闭门羹,张丘墨也吃,张扬跋扈的张公子何时吃过这种亏,白眼一个接着一个翻。   酒店的工作人员以忙、没时间、宴会厅被占用、总厨在开会等等理由拒绝和郁南商量年会事宜,郁南知道是楚先贤搞的鬼,他也曾去找过楚先贤,但这颗老鼠屎属泥鳅的,根本找不到人。   不知道被拒绝多少次之后,张丘墨第一次感受到了内斗的威力,搅屎棍的威力对整个公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在他的权利范围内最大限度为难别人,足够让人恶心。   张丘墨绷不住了:“直接去跟楚究哥说吧。”   郁南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可真是第一次上班,“他忙着呢,我们先自己想办法吧。”   张丘墨不可思议地看着郁南,“都这样了,你还不找他帮忙?你真是人形金刚,外钢里钢。”   郁南瞥了他一眼,“你闭嘴,让我再想想办法。”   张丘墨比他先想到了办法:“去我家酒店办。”   郁南:“楚氏的年会跑你家酒店去办?你以为是办生日宴呢。”   张丘墨:“有什么不行?我家和楚家的交情差了吗?”   郁南懒得跟他废话,“哪天你和董事长豪门联姻,你们的婚礼再在你家酒店办好不好?我们先把年会的事情办妥。”   这招对张丘墨很受用,他暗自欣喜,“你也觉得我和董事长有一天能够结婚?你是间接宣告失败了吗?”   郁南无语了一阵,“先祝你们百年好合行吧,现在干活去。”   郁南带着张丘墨去各部门走了一圈,探了下口风,终于让他打听到了楚先贤的行踪,楚先贤在酒店接待客人。   两人再一次来到酒店,被大堂经理安排在大厅等候,没过多久,终于碰上了楚先贤送一众宾客出门。   今天终于逮到贼王,郁南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郁南和张丘墨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起身朝楚先贤走过去。   楚先贤看到了两人,不动声色先送走了宾客,他沉着脸回过头,还没等他开口挤兑,郁南和张丘墨一左一右地走到楚先贤的两侧,异口同声道:“楚董您好。”   楚先贤一开口就没好话:“哟,这不是当红炸子鸡郁秘书和张家大公子吗?张家大公子不在张家好好呆着,怎么跑来给楚究当走……哦,当秘书了?”   张丘墨着实吃了一次哑巴亏。   郁南呵呵一笑:“楚总您也别顾着说张秘书,楚总您被安排到山城子公司担任顾问,您不是也没去吗,而是跑来总部给董事长当障碍……哦,当副经理么。”   张丘墨心里痛快了,怼得好。   楚先贤脸一下子就绿了,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本性,“郁秘书,我可是公司第三大股东,你最好把自己的饭碗端牢了。”   郁南无所谓笑笑:“虽然我是文盲,但我稍稍有点常识,知道你现在作为股东只有分红,没有实权,您现在是楚副经理,只有权利阻拦我的工作,没有权利端走我的饭碗。”   楚先贤冷冷一笑:“郁秘书这话说得没意思,我工作也很忙,我可没有那阻拦你的工作,能力不行就让楚究换一个人来干。”   张丘墨以为郁南会恼羞成怒,没想到郁南大松了一口气,手臂直接挽住楚先贤的手臂。   张丘墨:“?”   “有楚董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说楚董大人有大量,公归公私归私,怎么可能公报私仇,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费心,肯定是他们想偷懒不干活,推诿扯皮,再往楚董身上扣帽子,还说是楚董吩咐不许配合我们工作。”   楚先贤:“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放手。”   郁南给张丘墨使了个眼色。   张丘墨:“……”这魑魅魍魉神出鬼没花招百出的职场!   张丘墨无语了下,不情不愿地也挽住楚先贤的手臂,而且挽得相当紧。   楚先贤低声呵斥:“你们干什么?”   郁南:“楚董,这几天我在酒店经理这里可吃了不少闭门羹,经理还说是您吩咐的,您必须得去经理办公室替我撑腰了。”   楚先贤:“你们放手!”   郁南:“不行,楚董,这锅我可不能让您背,走,一起去见酒店经理说清楚。”   楚先贤保养得再好,也只是个快60岁的老头,身材不胖也不高,被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架着走,差点都双脚离地。   一路过来,也没人敢拦下来,更没人敢过问,楚先贤就这么被架进了经理办公室。   张丘墨觉的郁南这个办法实在太过流氓不体面拿不出手,但隐隐有点爽。   酒店经理看到这阵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半晌才磕磕绊绊说:“楚……楚董。”   酒店经理一开口,郁南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开始数落酒店经理的罪状:“楚董,就是他说的,他说是您吩咐不让我们那么顺利地办成事,要处处为难我们刁难我们。”   酒店经理:“?”虽然有这么个意思,但他根本没有开口说过这话。   张丘墨:“?”   郁南:“经理,刚才楚董可是跟我们说了,他没那个意思,是你狐假虎威,让楚董背锅。”   酒店经理自诩高情商,平时场面话漂亮话说多了,擅长迂回战术打太极,现在来了个懒得粉饰太平直接不要脸的,直接把心里话不带翻译直接说了出来,顿时不知道怎么应对。   楚先贤算是个豁得出去的人,都直接被架进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经理:“我没这么说过!”   郁南:“你明明就说了,我们迫不得已搬出董事长来,你还说你只听楚董的话,董事长根本不管用,毕竟董事长鞭长莫及,根本管不到你,但是楚董能拿捏你。”   经理彻底急眼了,他即使是这么想的,但绝对不会这么说的,“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这么说!”   郁南一脸无辜:“经理,怎么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了?你之前甩锅给楚董,现在又说我胡说八道企图把锅甩给我?下一步你是不是该说我想离间董事长和楚董和睦的关系了?拜托,是谁在离间,明明是你说你只听楚董吩咐,不知道董事长姓甚名谁的,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郁南越说越急,还越说越委屈,宛如一朵被人欺负和误解的小白花,再多说一句就该哭出来了。   张丘墨直接懵逼,职场非得这样子不可吗?   可这个看起来委屈地快哭的人,还趁乱朝他使了个眼色。   张丘墨:“对啊,你不能翻脸不认人。”   被郁南绕晕的不只有张丘墨,酒店经理和楚先贤也被绕晕了,郁南语速太快,不停地输出信息量太大,两人的思考能力根本跟不上他的信息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郁南:“既然事情闹到这个样子,那我只好跟董事长汇报了这些实际情况了,要实在不行就请权威的第三方来公正,但这也不合适啊,这是我们楚氏内部的事情啊,闹出去了,万一被媒体知道了,事情就闹更大了,媒体又爱捕风捉影,万一又跟之前一样,造谣楚董背叛楚氏,在外面自立门户经营公司,那谁的饭碗都不保,现在大环境不好,出去找个这么好的工作可不容易,我们又不像楚董,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也没有股票分红,太难了。”   职代会的时候,张丘墨就在礼堂外,听他说的那些话有理有据的,怎么现在说得他一头雾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好像说了好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楚先贤被郁南一通叭叭弄得心烦,冷着脸呵斥一声,“行了!这点小事弄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郁南,对酒店经理说:“这点破事都弄不好,配合秘书办把年会会场布置好。”   酒店经理:“是。”   郁南顿时喜笑颜开,“好的,那就麻烦楚董和经理了,下面的人如果再使绊子,我一定……”   酒店经理连忙打断他:“不会再有人使绊子。”   郁南:“既然都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了就好了,我保证,今天这间办公室发生的误会不会延伸出去,只有咱们四个人知道,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再见。”   郁南给张丘墨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走出酒店经理的办公室。   张丘墨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三寸不烂之舌,什么挑拨离间、背叛、自立门户这种踩在楚先贤雷区上的字眼他都敢说,最后却以误会一场结束。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被他玩得炉火纯青,黑的白的都被他搅成了稀里糊涂的灰。   郁南和张丘墨刚走出酒店经理的办公室,酒店经理的电话就响了,说董事长有事找他,让他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   酒店经理整理好着装,拿着笔记本就去了。   酒店经理战战兢兢来到楚究的办公室,楚究在看资料,见人来,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酒店经理毕恭毕敬道:“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扔,“你们酒店二三季度的招待费用怎么这么多?已经到了每个月一级接待的水平,哪来这么多一级接待,我怎么不知道?”   酒店经理心一慌,支支吾吾半晌才说:“这是楚董事安排接待。”   楚究很淡定问:“按规定,一级接待的经费必须要经过我审批,我查了下记录,三季度只有东南亚代表团到访那次有流程,其他的费用是怎么审批下来的?”   酒店经理脸色发白,腿都软了,“董事长,我把我知道的都写出来,签字摁手印交给您。”   楚究沉着脸冷声道:“出去吧。”   楚究看着酒店经理的背影,皱着眉看了眼手机。   郁南没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另一边,郁南从酒店经理办公室出来后,事情办得顺利得一塌糊涂,干活的人也只是听令于上层,如果上层没有要求,他们都愿意配合郁南工作,职代会郁南的发言他们也听说了,那些话简直是在他们的脑子里装了监控才能说得出来的。   事情很快就办好了,不得不说,张丘墨有点佩服郁南。   张丘墨:“你满嘴跑火车,居然办成了。”   郁南笑笑,“对聪明的人要真诚,对无赖要胡说八道,年轻人。”   张丘墨嗤了声,小声抱怨:“你明明跟我一样大,为什么会那么多。”   郁南胡说八道:“我初中毕业就打工,没上过大学,工作早。”   张丘墨:“真的假的,初中毕业不是未成年吗,童工不犯法吗?”   郁南:“……”张丘墨要接管张氏,大概还要历练几年。   郁南满意地看了眼会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张丘墨主动给他递了一瓶水。   郁南看了他一眼,他别扭地想放回去,小声嘀咕:“爱喝不喝。”   郁南指着另外一箱:“其实我是想喝绿茶,帮我拿一瓶?”   张丘墨顿了顿,无语地帮他拿了一瓶绿茶,还帮他拧松盖子。   张丘墨:“我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面对这些事情绪这么稳定的。”   郁南神秘兮兮笑了笑:“想知道?”   张丘墨是来学习的,当然要学习一切可取之处。   他很诚恳地点了下头,“嗯。”   “喝中药调理的。”   “……”   “逗你的,”郁南看着他石化的表情,“其实很简单,把他们都当成南瓜,好一点的南瓜可以喂猪,烂南瓜只能埋了,就这么简单。”   张丘墨似懂非懂地点头,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他是不是也曾经被郁南当成了南瓜。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那你当我是什么南瓜?”   张丘墨问完就后悔了。   郁南很给面子地憋住了笑,再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还没结果,你还是朵鲜艳的南瓜花。”   张丘墨:“……”什么意思,是说他连当南瓜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回到秘书办公室去交差,周亚兰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功劳,让他们自己去汇报。   郁南:“你去吧。”   张丘墨被突如其来的谦让给愣住了。   这几天跟着郁南忙完职代会忙年会,他都快忘记了来楚氏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近楚究。   或许跟纯粹的人在一起,也会变得纯粹,会暂时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目的。   张丘墨:“为什么?”   郁南公事公办:“给年轻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郁南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老狗逼,把自己不想干活说得那么伟大。   张丘墨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刚要去汇报,楚究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让郁南去他办公室一趟。   张丘墨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郁南非常无语,他都好久没当谦让的好人了,楚究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啊。   都快吃中午饭了,叫他去干什么?   张丘墨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他妈妈打过来的,说是今早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螃蟹,家里的厨师做了蟹黄汤包给他送了些过来,楚究也喜欢吃蟹黄汤包,就多带了些。   张丘墨满心欢喜地下楼拿东西。   郁南提着包去了楚究办公室,楚究没在办公,而是在看书。   某些人不用参加例会之后就是闲,有功夫看《进化论》了。   郁南:“董事长,您找我?”   楚究眼神从书本上移开,朝沙发抬了抬下巴,“坐。”   郁南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   沙发太舒服,要是能翘个二郎腿伸个懒腰就好了。   楚究合上书,朝他看过来,“事情办好了?”   “嗯,办好了。”   “顺利吗?”   “还行吧。”   “还行,”楚究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朝沙发坐过来,往他身边一坐,郁南的身边顿时凹下去一块,“那还有不行的,哪儿不行?”   两人一靠近,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就萌生出一丝暧昧。   郁南下意识往后挪了下,避开楚究的眼神,“没有不行的,都还好,挺顺利的,都办好了。”   “嗯,嘴硬。”楚究点了下头。   这几天郁南吃的闭门羹楚究心里都清楚,他想出手,但更想让郁南主动找他。   仔细回想起来,郁南从没向他索取过什么,明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但郁南和他之间还是很疏离。   两人的关系,郁南似乎是在得过且过,能拖则拖,不主动不拒绝。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似乎很近,但怎么够也够不着。   郁南可以为玉玉的事情鞍前马后,可以和大壮一起吃火锅一起直播,会向大壮借电动车,甚至会载跟他不太对付的张丘墨一程,却从未主动向他开口,也不向他靠近。   即使他救了周玉荷,即使他利用了他的嘴在他生日宴会上撕破楚家的表面和平,就连职代会,也是他站出来。   但他仍没有索取。   甚至把他弄得不舒服了,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也不会告诉他。   或许每个人都会以自己为中心画一个圈,他把郁南划到了圈里,而郁南把他划到了圈外。   他从未如此渴望亲近一个人,同时也十分强势地想让他也依恋他。   但郁南没有,一直把他排除在外,仍选择单打独斗。   他似乎走不进郁南的心里。   楚究:“没受委屈?”   郁南愣了下,不知道从何说起:“事情办妥了就好,不必在意过程。”   见郁南还在嘴硬,楚究伸手一捞,直接把人捞进了怀里。   郁南在沙发上坐得好好的,这时候却坐在了楚究的大腿上。   楚究看着他,“可你受委屈,我在意,怎么办。”   “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郁南被他抱得浑身难受,羞耻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在他怀里动了下,“你你你,放我下来。”   这个时间,这个环境,加上楚究那张绝色的脸蛋,很刺激的好吗,很适合制服……   郁南不能再想了,就自己那点贪财好色的自制力完全招架不住啊!   卑鄙无耻的人居然色诱他。   没想到楚究搂得更紧了,亲了下他的脸蛋,“你不说,我不放。”   郁南:“好好好,我说。”   楚究:“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就洗耳恭听,亲他耳朵干什么,郁南被他撩得一身鸡皮疙瘩:“你把楚先贤那个老东西的股票买过来,把他赶出公司不好吗?要我当老板,我就派他去北极拓宽业务。”   楚究轻笑了下:“在策划了,郁总再给我点时间。”   “我觉得你应该加快进度。”   “没办法,我这个人快不了。”   “……”不擦边他可能会死。   郁南觉得还不如让他多开点会呢,省得闲下来了有时间耍流氓,“该快的时候还是得快点,比如现在。”   楚究把他推到了沙发上,整个人覆了上来,脸凑过来,两人鼻尖对着鼻尖。   郁南:“我的意思是,让你快点放开我。”   楚究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郁南不知道眼神应该放在哪里才好。   半晌后,楚究伸手抚上他的脸蛋,轻轻蹭着:“下次遇到问题,不要一个人,找我好不好?”   郁南轻轻眨了眨眼,楚究的语气很恳切,近似祈求,只要楚究一示弱,他几乎就没有防线。   楚究是懂得拿捏他的,知道怎么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楚究想说什么,他也知道怎么回复楚究。   郁南:“我只是不习惯。”   因为一直孑然一身,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冲锋陷阵,从来没想过向别人伸手。   万一伸手,却被人狠狠地打了掌心,那该怎么办呢。   还不如自己来。   他确实不会向别人索取。   楚究俯身亲了下他的嘴角,“我教你,下次遇到事情,先在心里想,让楚究来摆平,跟我撒个娇,就可以了,比如酒店经理说现在不方便安排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叫我去解决,比如身体不舒服了,叫我送你去医院,需要什么了,都可以跟我说,懂了吗。”   郁南:“但我自己也可以,用不着麻烦你。”   楚究无奈笑了笑,轻声细语低哄:“我都是你的人了,不要总是这么客气,不要让我觉得我那么没用,好么?”   郁南眼眸微动,安静地看着他。   怪不得人都喜欢听承诺,即使大多数都是空头支票,但承诺的那一刻太过真诚,足以让人怦然心动,以至于忘了矜持和理智,无条件相信对方一定会做到。让人抛开束缚和杂念,遵从本心,情不自禁。   这或许就是许诺的魅力吧,炙热得让本来应该冬眠的蜗牛都小心翼翼地探出触角。   郁南闭上眼睛,下巴一抬,亲了亲楚究的唇。   嘴唇一触即离,郁南笑盈盈地看着他,“谢谢。”   楚究愣了愣,像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喜一般,头皮发麻,背脊僵硬,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烟花。   噼里啪啦地在空中绽放,暗沉沉的天空瞬时五彩斑斓。   此时的烟花,绽放在他的心里。   他将人抱在怀里,温柔地亲吻。   他好像,触及了一点点郁南的真心。 第54章   一般钻桌子底下要不捡橡皮,要不捡笔,要不就拔主机电源,郁南没想过他这辈钻桌子底下除了做这些事之外,还有躲人。   明明是个大好青年,却硬生生体会了一把被捉奸的感觉,虽然刺激,但感觉非常不好。   还好楚究的办公桌够高够大,他还能以一种比较优雅的姿势坐在地上,面红耳赤脸红心跳地瞪着楚究的大腿。   不该看的不应该看,但又忍不住看,楚小究笔挺挺地撑着,郁南好想往上扔个套圈。   他刚才是真的魔怔了,上班时间在楚究的办公室把持不住自己吻了楚究,结果两人道德沦丧人性泯灭一发不可收拾地在沙发上纠缠起来。   若不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没脸没皮的两人估计已经解锁了新姿势新地图。   人的底线就像中老年男人的发际线,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门是张丘墨敲的,楚究办公室的门如果关上会自动反锁,再进来要输入指纹,如果楚究不是会见什么重要的人,办公室门一般都是敞开的。   郁南刚才进来时,没想着久待,只是把门虚掩了一下,更离谱的是,他被楚究色相所迷惑,竟忘记了自己并没有关门。   这和光天化日之下苟且多了个屋顶而已,十分羞耻。   所以张丘墨开始凹乖巧懂事人设,敲了两下门之后,夹着嗓子说:“楚究哥,门没关我进来咯。”的时候,郁南连忙推开楚究。   楚究的手就是快,自己还衣冠楚楚,倒是把他的衬衫扣子解得干干净净,好像还崩掉了几颗。   郁南看了眼衣冠不整的自己,自觉丢不起这个人,就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办公桌下。   而楚究步伐略微僵硬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抬眼看向捧着饭盒的张丘墨。   张丘墨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郁南的身影。   郁南不是来汇报工作了吗,人呢。   楚究问:“你有事?”   张丘墨:“郁南呢?我等他一起去吃饭。”   郁南:“……”他们什么时候一起吃过饭。   楚究:“他走了。”   张丘墨:“他的包还在这儿呢。”   郁南心想大意了,包还在沙发上。   楚究:“他忘记了,一会儿叫他来拿。”   张丘墨又看了眼沙发上的公文包,奇怪楚究怎么会那么有耐心跟他一问一答。   张丘墨向前一步,笑着说:“哦,好,楚究哥,你走路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腿抽筋了吗?”   楚究清了下嗓子,冷淡道:“你有事?”   在桌底的郁南挺佩服楚究的,刚才都失控成那样了,现在声音都能四平八稳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真.情绪控制大师。   张丘墨:“有人送来家养的新鲜螃蟹,我家厨师做了蟹黄汤包,我妈知道你爱吃,就给你带了一笼,你趁热吃。”   郁南光听张丘墨的声音就觉得别扭,四舍五入就接近夹音了,好想看他发出这样的声音会配什么样的表情。   明明是张扬的人,这里叠一点,那里折一下,硬捏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   郁南可以肯定的是,张丘墨并不是真的喜欢楚究,若真的喜欢,生日那天,怎么会随意丢弃周玉荷送给他的胸针呢。   但郁南无权评价他此番行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楚究清了清嗓子,“正好有事找你,坐下来说。”   张丘墨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盘坐在办公桌底下的郁南干脆靠在桌板上安静吃瓜。   楚究:“上次你把郁南介绍给乔林西认识,道歉了吗。”   张丘墨想了下,生日宴会上,他当时为了让郁南离楚究远一点,确实有这个操作,不过没过几天,乔林西就被媒体曝光了,名誉扫地。   张丘墨摇头:“还没道歉。”   楚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张丘墨连忙改口:“我会跟他道歉。”   楚究抬起眼看他,沉默两秒钟后冷淡道:“我知道你来这儿上班的目的。”   张丘墨觉得楚究很神秘,他向来不多言,有时候一个眼神足以让别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更多的时候别人并不知道他想什么,或许人强大到一定程度,都会有这样的能力,游刃有余地拿捏别人。   张丘墨看着楚究的眼神,那句违心的“我喜欢你”始终说不出来,没什么底气道:“我想跟你学点东西。”   楚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跟他绕弯子:“你想利用你自己换我出手帮张氏。”   现在的张氏集团是张丘墨的爷爷掌权,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若他的父亲还在世,接班人将会是他父亲,现在他几个叔叔虎视眈眈,他年纪小经验不足,根本没机会接管张氏,这么多年下来,他三个叔叔几乎把张氏快掏空,他们在外头都有自己的公司,如果张氏落到他们手上,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分家。   这和楚究的父亲去世时楚氏的境况一样。   张丘墨不想这种局面发生,但又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所以找到了楚究,想凭着和左星河有几分相似的外貌引起楚究的注意,希望利用身体从楚究这儿换到一些支持,利用周玉荷着急让楚究成家立业的心理,最好能够和楚究结婚。   楚究不是笨蛋,张氏的情况甚至比他更清楚,只是他没做好心理准备,楚究会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   张丘墨忽然想起郁南跟他说过的话。   郁南跟他说过,面对聪明人,真诚是必杀技,面对无赖,才需要胡说八道。   如果面对聪明人偷奸耍滑,面对无赖却企图用真诚去打动,那就适得其反。   张丘墨沉默了半晌,就说:“没错,但是我们结婚有什么不好,以后如果成为了一家人,张氏虽说是依附楚氏,但张氏也曾是行业翘楚,经营得当的话盈利虽然不能跟楚氏比,但也属于龙头梯队,帮助张氏对你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到时候楚氏也会得利,我保全了张氏集团,你也多一个公司替你卖命赚钱,你也不亏,不是么。”   楚究笑了下,眼里的嫌弃显山露水,“帮助张氏确实是举手之劳,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张氏集团带来的这点利益牺牲我自己跟你结婚?”   张丘墨怔了怔,皱了下眉:“我承认各方面我能力都不足,但我也不差吧,而且我还年轻,我还能生孩子,我愿意投你所好,乖巧听话,配合你做所有事,婚后不会图你楚氏一分钱,也不会干涉你的私事,张氏的盈利分成也会让你满意,我只是想保全张氏,这样子跟你结婚,你也觉得亏吗?”   楚究冷淡道:“谁教你把婚姻当交易。”   张丘墨哽了许久说不出话来,很无奈道:“但凡我有其他办法,没人愿意把婚姻当交易。”   楚究:“如果你想让我帮你,直接搬出你父亲曾经救我父亲一命这件事,会更快。”   张丘墨愣了下,虽然他没什么本事,但还是有点骨气的。   张丘墨:“我虽然没那么大的能力,但也不想消费我的父亲,让他不得安息,也不想道德绑架你,我希望我们能够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乞求。”   楚究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开口:“让我帮你,可以。”   张丘墨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什……什么?”   看来郁南说的是对的吗。   和聪明人打交道,需要真诚,如果他一开始和楚究这么沟通,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会不会事情早就办成了。   楚究:“合同改天会拟好,会实现你想要的互利共赢,但我是商人,不是扶贫机构,张氏的盈利分成必须让我满意。”   张丘墨:“只要不过分,我可以。”   楚究:“当然,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张丘墨连忙点头。   楚究:“你年会的节目换一下。”   张丘墨有点尴尬,他年会的节目是拉左星河给楚究作的曲《两小无猜》,现在两个人都说开了,现在倒是也没必要东施效颦。   但是要更改节目单,就要和酒店准备场地和灯光的人商议,他和郁南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如果改,郁南肯定会被数落一通。   张丘墨:“已经交上去了,酒店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如果现在换,可能不太方便……”   张丘墨对上楚究冷淡的眼神,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好的。”   楚究点了下头:“以后不要向我献殷勤,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别忘了跟郁南道歉,出去吧。”   张丘墨拿着蟹黄汤包,轻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就几个包子而已,我放这里了,您趁热吃,我走了。”   张丘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郁南终于松了口气。   张丘墨的脚步声还没完全消失,郁南刚想探出头,敲门声又响起来。   郁南:“……”   门外的李信扬差点和张丘墨撞个满怀,张丘墨也只有在楚究面前乖顺,张丘墨看了李信扬一眼,冷淡道:“李特助。”   说完就目不斜视地走了。   李信扬看着张丘墨,又看了眼楚究桌上的餐盒,顿时了然,“爱心中饭,那您还去吃饭吗?”   楚究:“一会儿去。”   李信扬走过来,敲了下餐盒,“张公子送的?送的什么?”   楚究:“拿去倒掉。”   “浪费,给我吃吧。”   “那你拿去。”   李信扬提起餐盒往沙发上走,准备坐下来时,发现沙发上有两颗白色的纽扣,在黑色皮质沙发上格外明显。   李信扬捡起纽扣问楚究:“你衣服扣子掉了?还掉了两颗?”   郁南下意识地抓了下自己被某些人崩了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   楚究:“扣子放下,拿着包子滚。”   李信扬把扣子放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笑着说:“张公子还没去吃饭呢,我就这么拿出去多伤他自尊。”   楚究:“你先去吃饭。”   李信扬:“我不着急,正好商量个事。”   还没等楚究回答要不要商量,李信扬就先说了。   郁南好想出去捂住李信扬的嘴,因为李信扬说的都是公司的机密,关于新区项目的标书内容,郁南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也有点常识,晓得这些内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楚究这个老狗比没有阻止他说下去,而是正儿八经地跟他讨论,再讨论下去,标书的内容就会一字不落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了。   郁南忍无可忍,伸手掐了下楚究的小腿,楚究吃痛地哼了声。   正滔滔不绝的李信扬卡克了一下:“你怎么了?”   楚究 :“腿抽筋,你继续。”   郁南又掐了他一下,楚究又哼了一声。   真是毫不手下留情。   李信扬:“又抽筋了?”   楚究:“嗯,最近睡不好,你继续。”   李信扬疑惑地看着楚究,抽筋就抽筋吧,怎么感觉他有点暗爽?   李信扬疑惑了下,继续往下说。   郁南知道楚究是故意的,看来掐没有用,只能另想办法。   郁南悄悄挪了下身子,手抓住了楚究的脚踝,接而手钻进了楚究的裤脚,一把抓住了楚究的小腿肚,捏了下。   楚究猛浑身僵住,接而咳嗽掩饰,郁南玩心上来了,手再往里探,挠了挠他的膝盖窝。   人都是有弱点的,楚究的痒痒肉在这里。   楚究猛然一缩,接而剧烈咳嗽,李信扬连忙站起来,“您怎么了?”   楚究连忙伸手制止他,咳嗽中抽空对他说:“你别过来。”   听到李信扬要过来,郁南连忙抽开手,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不敢出声。   李信扬从没见过楚究这么破功绷不住的时候,虽然相对于正常人来说,他这样不算狼狈,但相比于他自己,他这样可就太狼狈了。   李信扬:“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楚究:“你先出去,我没事。”   李信扬跟了楚究那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楚究有什么隐疾,但他这样不像是抽筋,而是像被人挠了痒绷不住了。   难道他桌子底下藏着个人挠他痒痒吗?不可能吧。   李信扬目光下移,看着办公桌底下,楚究:“出去吧。”   李信扬提着蟹黄汤包,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下,“上次敢给你送饭的员工是郁南吧。”   楚究鞋尖轻轻蹭了蹭郁南的小腿:“嗯,是。”   郁南:“……”   李信扬:“他现在倒是不缠着你了,跟变了个人一样,工作能力也很强,让人刮目相看。”   楚究正在为郁南为什么不缠着他的事发愁,李信扬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究当然没有好脸色,“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李信扬:“如果您足够信任他,我觉得他比我更加适合当您的助理。”   楚究没说话。   李信扬:“那我先去忙。”   楚究:“出去帮我锁门。”   李信扬刚出门,好巧不巧碰上了准备去吃饭的张丘墨,两人都愣了下。   张丘墨眼神下移,看了眼李信扬手中的饭盒,淡然说道:“挺好吃的,别浪费了。”   李信扬举了举餐盒:“谢谢。”   张丘墨没什么表情地走开了。   李信扬不由得同情楚究,企图靠近他的人都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左星河是,郁南是,张丘墨也是。   他活了32年,从未有过在感情上真心待他的人。   要是言歌给他送饭他随手就给了别人,那言歌一定会让他跪下写保证书。   李信扬一走,郁南从楚究的办公桌下钻出来,狠狠地吐了口气。   他连忙扣上衬衫,可扣到胸口两颗时,郁南手顿住了。   扣子崩了。   楚究靠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他,眼神里的欲毫不掩饰,十分地不要脸。   郁南无语地走到沙发上找扣子,发现扣子被李信扬规规矩矩地放在茶几上,郁南羞耻地拿过扣子,准备去找针线包缝一下。   楚究的眼神没离过他,跟盯猎物似的,他走到哪,他就看到哪。   楚究微笑,甚至有点得意:“你刚才主动亲我了。”   郁南坐在沙发上,小心思被无情戳破,便没好气地瞪他。   楚究好脾气地笑了笑,“瞪我做什么?刚才在桌底是你非礼我。”   郁南:“李特助刚才跟你聊标书,你为什么不制止他?这种事情能随随便便让第三个人知道吗?”   楚究:“我为什么要制止他?”   郁南:“你果然是故意的,好,那我现在立刻去告诉对家所有的信息。”   楚究:“你去。”   郁南:“……”   郁南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保守秘密,当别人跟他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你不要告诉我”。   毕竟秘密总会有传开的一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有传播的嫌疑,郁南不喜欢承担这种莫须有的责任,毕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烦恼。   郁南有点气,“你让我知道干什么?万一哪天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呢?你不就完蛋了吗?”   楚究:“担心我?”   郁南怔了下,“谁担心你,我是担心影响公司发展。”   楚究:“嗯,是,郁总目光远格局大。”   郁南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可别怪我,我可不能保证守口如瓶。”   楚究云淡风轻道:“万一真那样造成损失了,你肯定要担责任。”   郁南十分无语,他就知道会有这种风险,“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楚究走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把人捞进怀里。   郁南手抵着他的胸口,楚究没松手,笑着说:“不要钱,也不要命,再主动亲我一个就可以。”   郁南笑着推开他,“别闹了,去吃饭了,饿死了。”   楚究凑过来,“我也饿呢,怎么办。”   郁南真是恨死了这个老流氓。   楚究手指蹭着他的脸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的定力了,躲在办公桌下面对我又揉又捏,你知不知道我想把你捞出来,抱着你做点什么呢。”   郁南被某些人没脸没皮的样子给整得臊得慌:“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楚究:“我请了个孕期营养师,以后丹枫宫给你送一日三餐。”   郁南连忙拒绝:“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瘫痪,这样做太招摇了,食堂饭菜我吃得习惯,你不用这样,我反而不习惯。”   楚究:“好,那就听你的。”   楚究很后悔,当时把食堂给董事和高层的特设小灶给撤了。   楚究稳了稳情绪,现在他需要跟郁南谈公事,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楚究:“现在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郁南:“好。”   楚究问:“你想回去休息还是继续上班?”   郁南毫不犹豫:“当然是继续上班了。”   楚究点了点头:“年后李信扬要上任区域总裁,郁秘书对董事长特助这个职位有没有兴趣?”   郁南怔了怔,原来传言是真的,楚究真的想手把手带教他。   楚究:“你工作能力很强,不应局限于秘书,可以往更加广阔的平台发展,虽然把你留在身边工作对我的定力是个考验,但我一定会尽力克制,如何?”   郁南的工作能力和事业心楚究都看在眼里,郁南和他之间的差距,主要是起点不同,也缺少了个成长的平台。   如果郁南有了和他一样的起点和平台,那估计两人现在就是平分秋色的竞争对手。   于公于私,楚究都甘愿当他的平台,让他起飞。   但郁南没有想好,这和他未来的规划背道而驰,可他也相当意外,毕竟两人的交集,起源于自己的算计,他没想到楚究竟会相信他。   郁南笑了下,“董事长可别忘了,你还写了一份空白协议给我,我还没填写呢,你就不怕把我培养出来了,我往协议上一写要楚氏集团,再把你扫地出门?”郁南沉默半晌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毕竟咱们的相识,是我算计在先,你应该没忘吧?”   郁南也没料到,会在此情此景,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说。   其实郁南并不想割裂原来的他和现在的他,既然顶着“郁南”这个身份,那就该承担“郁南”所有的责任。   楚究认真想了下,“确实是有这个风险,那你就可怜可怜我,再主动亲我一下?”   郁南忍俊不禁笑出声,在心里骂骂咧咧,但嘴又亲了上去,“好了,吃饭去,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   得逞后,楚究只好笑着放人。   郁南正要走,楚究喊住他:“等等。”   郁南停下脚步。   楚究拉开办公桌后的书柜,拿出一大束五颜六色的针织郁金香,塞进郁南的怀里,郁南怀里顿时满满当当。   楚究:“很抱歉这几天袖手旁观,让我们郁总受委屈了。”   郁南问:“为什么是郁金香。”   楚究:“郁南的郁。”   郁南抱着花笑着看他:“正好花瓶空着,谢谢。”   看着郁南含笑的眉眼,楚究终于知道,为何世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55章   郁南抱着一束针织郁金香从楚究的办公室出来时,差点迎面撞上李信扬。   李信扬在楚究手下这么多年,自以为见多识广情绪稳定,天塌下来都能从容地躺平,可看到抱着花束面带微笑的郁南,尤其是看到了他衬衣崩掉的两个扣,再想到楚究刚才的反常,桩桩件件串联起来,只浓缩成了一个字,操。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郁南,忘了表情管理,几度欲言又止。   郁南蹭了蹭鼻尖,刚想开口打招呼,李信扬突然转身就走。   太刺激了,李信扬暂时不想面对这一切,他需要冷静一下。   所以刚才他和楚究聊标书的时候,郁南在啊!他在哪里?该不会就在桌子底下吧!   标书内容他都说完了,这该怎么办?   楚究怎么可以这么玩?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楚究居然是个恋爱脑。   果然是人无完人,是个人都有弱点。   而郁南看着李信扬尴尬的样子,倒也不怎么尴尬了,抱着针织花束回了办公室。   张丘墨在办公室,他再一次被楚究拒绝了,但心情不错,带着耳麦在听歌,脑袋跟着节奏晃,见郁南抱着花进来,他撩了下眼皮看了眼。   郁南把针织花束放进了抽屉,没搭理他,说来也巧,楚究拒绝了张丘墨两次,他都在场吃瓜,也算是神奇的缘分了。   郁南觉得,豪门子弟真不容易,为了公司和家族,要牺牲的东西还挺多。   张丘墨叫住他,“喂。”   郁南回头看了他一眼,刚想数落人,张丘墨别别扭扭地拿出餐盒,“蟹黄汤包,带多了,没动过,吃不吃?”   郁南玩味地看着他,“无功不受禄。”   张丘墨摘下耳机:“算是谢你上次在楚先贤面前替我说话。”   郁南逗他:“不把我当情敌了?”   张丘墨抿了抿唇,有点尴尬道:“一码归一码。”   郁南:“我要去吃饭,你留着自己吃吧。”   张丘墨站起来,提着汤包别别扭扭地走到郁南身边,僵着脖子开口了,“一起吧,我也没吃饭。”   郁南诧异地看着他。   张丘墨咬咬牙,又说:“师父,一起去吧。”   刚才出楚究办公室的时候,撞上李信扬郁南波澜不惊,张大公子的一句“师父”差点把他送走。   但张丘墨也没叫错,他现在是张丘墨的带教师父来着。   郁南有点尴尬,几度伸出手又收回,他也没想到张丘墨居然这么能屈能伸,最后尴尬地拍了拍张丘墨的肩膀,“走吧,徒弟。”   张丘墨:“……”   别扭的师徒情意就这么建立了。   师徒两人刚走出办公室,正好碰上了也正准备去吃饭的楚究和李信扬。   李信扬已经恢复了常态,即使楚究和郁南的眼神此时已经纠缠上了,他也能淡定地视而不见。   但他也还不能自然到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   倒是郁南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打招呼:“董事长,李特助。”   张丘墨也跟着打招呼:“董事长,李特助。”   楚究点了下头,李信扬也跟着点了下头。   四人各怀鬼胎地上了电梯,李信扬自觉往后站一步,留楚究肩并肩站在郁南身边,果然,楚究跟电梯挤了很多人似的,向郁南身边小挪了一步,手臂若有似无地蹭着郁南的手臂。   张丘墨没发现什么异样,仍站在郁南身边。   郁南咳了声,也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就蹭上了站在他身边的张丘墨,张丘墨已经站在电梯壁旁了,以为是郁南无意识,没动。   李信扬看了眼直接串联在高压电路里的电灯泡张丘墨,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知道得越少越快乐。   楚究又挪了一步,郁南也挪了一步,张丘墨又被挤了一下。   张丘墨懂了,郁南在暗示他电梯里的气氛太僵硬了,要他找话题。   张丘墨想了半晌,确实有话问郁南:“刚才你那束假花哪儿来的?”   郁南特无语地看了张丘墨一眼。   所有人:“……”   郁南也不知道张丘墨怎么突然问起这话,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朋友送的。”   张丘墨:“为什么送假花啊?一般送花都送真的啊。”   楚究冷不丁开口:“真的郁金香有毒。”   张丘墨:“哦,那你朋友还挺有心的,那为什么非得送郁金香,送别的真花就是了。”   张丘墨说完,才回过神来,刚才回答他的好像是楚究。   所有人:“……”   还好电梯到了餐厅层,不然郁南真想炸了这电梯一了百了。   四人走进了餐厅,餐厅人已经不多,四人排队结账的时候,一道清脆的男声响起:“阿究!”   四人看过去,接而神态各异地沉默着。   郁南微微怔了怔,接而很快恢复了神态。   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老人在不远处对着坐,在不远处朝楚究招手。   郁南认得这个老人,他正是楚究的爷爷楚辛寿,在李信扬婚礼上先挤兑他然后被他挤兑的人。   楚辛寿也看到他了,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鄙夷厌烦之色显山露水。   郁南轻轻挑了下眉,当做没看见。   楚辛寿对面的男人很年轻,温文尔雅的样子,笑弯了的眉眼熠熠生辉,整个人气质干净清爽,知性优雅,但眼神风情万种,有大艺术家特有的娇嗔和暧昧。   像一盆清爽干净的水仙。   虽然没有见过面,得亏张丘墨模仿得惟妙惟俏,郁南几乎可以肯定,这人就是左星河。   他和楚辛寿很亲昵,不难看出,楚辛寿对他很宠爱。   最无语的就是李信扬,这个大麻烦大概率还是他来善后。   李信扬在心里暗骂一声,不愧是左星河,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楚辛寿同时出现,果然赚足了所有人的目光。   精准打击楚究,毕竟这里是在公司,楚究不会拿他怎么样。   此时公司里各部门一定已经谣言四起。   他好像天生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永远想当人群中的焦点。   显然,这次他又成功了。   楚究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没想到左星河竟带着他爷爷来公司,皱着眉站在原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张丘墨更是忘了表情管理,直接呆在原地。   左星河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了,还好他和楚究说清楚了,不然正主替身撞了个正着,那该多尴尬。   相对于四人的错愕,左星河则自然许多,他继续笑着打招呼:“阿究,信扬,丘墨,”左星河的眼神扫到郁南的身上,顿了下,这人长得太过帅气出众,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左星河点了下头说,“你们都过来坐呀。”   李信扬打了招呼:“楚爷爷,左先生。”   张丘墨也跟着打招呼:“楚爷爷,星河哥。”   郁南这个圈外人刚想找个理由告别,楚究对楚辛寿说:“爷爷,食堂太吵,您先到我办公室休息,我先和同事吃完饭再上去。”   李信扬已经和楚究形成了默契,他放下餐盘,走过去毕恭毕敬对楚辛寿说:“爷爷,左先生,我先带你们到董事长办公室休息吧,这里人太多,太吵闹了,爷爷,您来了应该跟我说一声,我去接您。”   李信扬去应付他们,楚究朝郁南偏了下头,“走吧,吃饭了。”   郁南意外地抬了下眉,没理会这么多目光,抬腿就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楚究端着餐盘在郁南的对面坐下,张丘墨坐在郁南的旁边。   楚辛寿看着跟着郁南走了的楚究,沉着脸道:“不用了,我们不上去了,星河说想吃食堂的梭子蟹,我们就来了,吃完了也该回去了。”   李信扬刚想说那我送你们回去,不料却被左星河抢了先,“那爷爷,我们过去跟阿究聊聊天吧,一会儿再回去。”   李信扬:“……”他要被楚究扣工资了。   郁南没说话,他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场合遇上左星河,他更没想到,楚究竟会选择跟他一起吃饭。   郁南不知道此时应该有什么想法,干脆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吃他的饭。   左星河扶着楚辛寿走过来,坐到了隔壁桌。   李信扬只好拿着餐盘坐到张丘墨的对面。   整个食堂的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聚集到这边来。   左星河拿出保温杯和药盒,亲昵对楚辛寿说:“爷爷,时间到了,该吃药了,别又忘记了。”   楚辛寿接过药,听话地吃药。   李信扬默默在心里吐槽,什么药非得现在吃呢。   楚究:“爷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楚辛寿:“我在家都快憋疯了,得亏星河知冷知热,愿意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带我出来解解闷。”   楚究:“那怎么上公司来解闷了?”   楚辛寿哼了一声,“星河回来好几天了,说你忙得没时间搭理他,我来看看你忙什么。”   李信扬笑着接话:“最近东部区域人事变动,事情很多,董事长最近焦头烂额,确实很忙。”   左星河:“我知道阿究忙,所以没有打扰他,可我好想吃公司食堂的梭子蟹,打听了下今天有,所以过来了,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我的车还能停到负一楼,没想到我的车牌阿究还没删,我还能进来。”   郁南安静吃饭,闷不吭声吃瓜。   楚究看了左星河一眼,左星河敏锐察觉到了楚究的不悦。   左星河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直接打开递给了楚究,“给你带了重逢礼。”   李信扬尴尬得如坐针毡,张丘墨也很难受,听说过左星河喜欢秀恩爱,没想到这么喜欢。   郁南也抬眼看过去,是江诗丹顿限量款手工机械男表,他也曾买过一个送前男友。   郁南不动声色收回眼神,默默吃他的饭。   左星河:“限量款,我费了很大功夫才买到的,你那个百达翡丽也带了好多年了,正好换一个吧,或者换着带。”   楚究没接,楚辛寿冷淡开口了,“星河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左星河也露出手上的腕表,“我也买了一个,真的很好看,你带着肯定更好看。”   李信扬在心里叹一声气。   这久违的、熟悉的、做作的尴尬。   李信扬刚想出声,不料楚究冷声道:“这里是公司,你非得要带着我爷爷来给我难堪?”   李信扬:哇哦。   左星河:“我……”   今天食堂的辣子鸡真的辣,味道比此时的氛围都要带劲,辣得郁南直吸气。   楚究从衣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剥开糖纸递给郁南。   郁南笑了下,欣然接受,“谢谢。”   所有人:“……”   左星河先回过神,问楚究:“阿究还有糖吗?刚才爷爷吃了药,也给爷爷吃一颗吧。”   楚究:“爷爷血糖高,不能吃糖。”   左星河稍稍有点尴尬,但他向来不怕,又笑着说:“那给我一颗吧,我也想吃。”   楚究:“没有了,就一颗。”   所有人:“……”   眼看楚辛寿要出言数落楚究,李信扬应付这种场面已经游刃有余,他连忙站起来,“我去买棒棒糖,左先生您稍等。”   左星河:“算啦,不用啦,我也不是那么想吃,就刚才馋了那么一下。”   李信扬当然不会错过这次开溜喘口气的机会,去食堂的小超市买了把棒棒糖。   左星河笑着问郁南:“先生,您是楚究的助理吗?”   郁南也笑着朝他点了下头,“您好,我姓郁,是秘书办的员工。”   左星河笑得灿烂:“郁秘书你好,哪个郁?玉米的玉?”   郁南:“郁金香的郁。”   张丘墨恍然大悟,怪不得郁南的那个朋友会送他郁金香,原来郁金香和郁南一个姓。   楚究勾了勾唇,抬了下眉。   左星河:“哇哦,好美的姓。”   郁南波澜不惊笑了笑:“谢谢。”   楚辛寿沉着脸看向郁南,冷不丁开口,鄙夷的神色显山露水,“郁金香花期短,凋零得快,除了好看,没什么用。”   在场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楚辛寿在刻意挤兑郁南。   李信扬刚回来,就听到这话,想返回去再买几瓶汽水。   楚究很不客气冷脸:“爷爷,这里是公司,您先回去,下次不要贸然来公司。”   郁南叼着棒棒糖,咧嘴笑时有点痞,吃了辣,嘴唇很红,唇红齿白的,看着又很妖。   郁南拿下棒棒糖,扔进餐盘里,硬糖撞着餐盘,发出叮地一声。   郁南笑着对楚辛寿说:“花嘛,主要作用就是好看,花期短,但年年都会开,越开越好看,年年都有人喜欢。”   楚辛寿:“……”   郁南端着餐盘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郁南一站起来,张丘墨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吃饱了。”   接着楚究也站了起来,“爷爷,我先去忙,星河,我有空再跟你聊,信扬,一会儿送爷爷回去。”   楚究说完就走了。   李信扬:“……”   楚究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让他收拾。   还好李信扬和左星河打了几年交道,大概也知道怎么应付他,就是加上个楚辛寿,叠了个BUFF之后不是那么好搞。   但看在楚究一手提拔他的份上,他还是要努力努力的。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嘛。   楚辛寿没好脸色,冷声问李信扬:“信扬,你跟我说,阿究和他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用这么个尖牙利嘴的刻薄玩意儿当秘书?”   李信扬心想如果你不挤兑他他干嘛挤兑你,便笑着打哈哈:“爷爷,这我不知道,我虽然和董事长私交不错,但也只是个下属,董事长这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的话谁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来。”   楚辛寿冷冷哼了声,不说话。   左星河没了刚才的阳光爽朗,苦着一张脸阴沉沉地盯着桌上没送出去的腕表。   左星河叹了口气,委屈地对楚辛寿说:“爷爷,你看,阿究还是在生我的气,还是气我当年出国了吧,要是没有您,他估计都不愿意见我。”   李信扬:“……”   楚辛寿拍了拍左星河的肩膀,安慰道:“你们之间估计有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就好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放心。”   左星河顿时眉开眼笑,“谢谢爷爷。”   李信扬在心里疯狂翻白眼,但表面却笑得得体大方:“爷爷,左先生,我先送你们回家吧,这食堂里空气也不好,乱糟糟的,先回去吧。”   左星河:“信扬,你帮我把表转交给阿究吧,买都买了,没适合的人带。”   李信扬:“左先生,您饶了我吧,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您亲自送比较好,正好和董事长好好聊聊。”   左星河想了想,收起腕表:“也好,改天再跟阿究好好聊聊,”左星河说着,又掏出了两张票递给李信扬,“这是我回过的首秀门票,麻烦你转交给阿究,叫他一定要来听。”   李信扬利用缓兵之计先收下了,“行,那我先送你们回去吧,这里人多嘴杂,万一胡说八道可就不好了,您说对不对。”   李信扬凭着经验说服了两人,终于把人送上了车。   左星河还特抱歉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信扬笑着说:“有什么麻烦的,只是董事长最近公司的事实在太多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楚辛寿哼了声,“我看他是忙着跟别人打得火热,信扬,你知道那个小秘书在你的订婚宴上怎么挤兑我的吗?目无尊长的小东西。”   李信扬打哈哈:“郁秘书心直口快,您别生气。”   李信扬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在替郁南说话。   但相对于左星河,郁南是真的好太多了。   左星河一下抓到了重点:“阿究带着他去参加你的婚礼了啊?”   李信扬心想这人怎么没完没了,“是我邀请的郁秘书,好了,爷爷,我一会儿还有会,下次我带言歌去看您。”   左星河:“恭喜你啊信扬,改天给你补个大礼。”   李信扬敷衍他的客套,嘴皮子都快磨烂了,终于把两人送上了车,看着左星河的车尾消失在停车场里,李信扬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操。   还好他立刻要调任东部区域总裁,不用应付这个让人头秃的艺术家。   *   张丘墨跟着郁南先走,张丘墨忍不住吐槽,“不亏是左秀秀,直接杀来公司,自愧不如。”   郁南:“左秀秀?”   张丘墨:“哦,圈中外号,做的事太过秀了,果然是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大艺术家。”   郁南仔细想了想,没有一个外号是白得的,外号比人名更符合人设。   郁南想起张丘墨的种种行为:“怪不得你之前也这么秀,原来就是学他。”   张丘墨:“我以为楚究哥喜欢这样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楚究三两步追上郁南,支开了张丘墨:“小张,去帮我买杯咖啡。”   张丘墨:“哦,好,要加糖吗?要加奶吗?”   楚究:“不加,去吧。”   张丘墨走开了,只剩楚究和郁南肩并肩。   郁南闷不吭声走路,他现在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和楚究不清不楚,楚究和左星河不清不楚,他现在并不想花心思去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想快刀斩乱麻,希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和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断开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和楚究断个干净。   郁南脑子乱,脚步也快,进了电梯,楚究也跟着上来了。   楚究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没说话。   楚究从兜里拿出一颗棒棒糖,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郁南看着这颗棒棒糖,没接过。   楚究撕开糖纸,把糖递到他的嘴边,“我爷爷血糖不高。”   郁南眨了下眼睛。   楚究:“我不知道左星河会回来,他没告诉我。”   郁南转过头看着他。   楚究:“明天产检陪你去,好么。”   郁南笑了笑,移开目光。   楚究松了一口气,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楚究抬手将棒棒糖递到他嘴边,压了压他的下唇,“晚上去你那儿,给你做饭,明早一起去医院。”   郁南抬眼看他,笑了下,眼眸亮晶晶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边的棒棒糖。   楚究捏着棒子没松手,心头不由得一酥,某些人还没挂上饵,他就迫不及待想上钩。   郁南垂下眼眸,长睫盖住了眼眸,红唇微张,咬住棒棒糖,偏头稍稍一扯,将棒棒糖扯了过来。   楚究手一空,呼吸也跟着变沉重了,他没见过这样的郁南,明晃晃勾/引他的郁南。   郁南抬起眼眸看向楚究,舌尖绕着棒棒糖转了一圈,终于开口了,“好吃。”   楚究吞咽,向他靠近一步:“我也想尝尝。”   郁南笑了下,也向他靠近了一步,楚究立刻伸出手箍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摁。   郁南拿出棒棒糖,压了压他的下嘴唇,“江诗丹顿限量款机械男表,为什么不要?”   楚究:“只想要你。”   郁南笑了下。   不料电梯开了门,停在了市场部。   左星河回来了,直奔公司宣誓主权,这段时间又传言董事长在疯狂追求郁秘书,刺激的三角恋情谁不想聊上两句呢。   市场部的同事本打算去公关部吃一口新鲜瓜,不料一开门,就碰上郁秘书笑盈盈地喂董事长吃糖,董事长搂着他的腰,一脸宠溺享受。   他们吃上了新鲜的、现切的瓜。   郁南没理会吃瓜群众,淡定将糖塞进了楚究的嘴里。 第56章   市场部的同事挠挠头,蹭蹭鼻子,眼睛眨巴眨巴,进退两难。   楚究一手箍着郁南的腰,叼着棒棒糖摁了关门键,朝门外说:“等下一趟。”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吃瓜群众才不约而同转过身。   传说中白月光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呢?   就这点?   老爷子都搬出来了都留不住人?让郁秘书给勾跑了?   但郁秘书长得帅,性格好,工作能力又强,谁不喜欢呢。   “我换注,我压郁秘书赢。”   “我也赌郁秘书赢,老老老董事长都搬出来了,还是留不住,这届白月光不行。”   “绝对是郁秘书赢,上次董事长在公关部都亲口承认,他心甘情愿爬郁秘书的床。”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早就憋疯了,现在这个样子,董事长和郁秘书之间的事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吧,这事儿能说出来了吧。   “上次董事长带着郁秘书端了公关部的谣言窝,亲口说的,原话是:要是我和郁秘书之间有什么,那也是我爬郁秘书的床。”   众人再一次沉默。   这瓜为何越来越大了呢。   董事长居然主动爬别人的床!这么便宜的吗!   接而众人七嘴八舌改赌注,只有一个人默默开口,“难道只有我好奇他们在电梯里会做什么吗?”   吃瓜群众又沉默了,许久后才冒出了一句:“大概就是,天雷勾地火,天王盖地虎吧。”   这职场真的太脏了。   可众人预想的天雷勾地火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楚究拿掉棒棒糖,脸准备凑过来亲人时,郁南张开五指,一巴掌扣在楚究的脸上,使劲往外推,将楚究的后脑勺摁在了电梯上。   楚究:“?”   郁南掌心的肉封住了楚究的嘴和鼻,楚究根本无法呼吸。   郁南毫不客气抓了下他的五官,另一只手用力地捏了下楚究搭在他腰上的手背。   楚究五官扭曲脸颊吃痛手还挨了一招,只好乖乖松开搭在郁南腰间的手,“给老子放手。”   楚究嘴被堵着,鼻子被堵着,喘不上气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眼,透过指缝看着郁南。   郁南瞪他,另一只手扬起来要打人:“看什么看,我去吃个饭都要被你爷爷挤兑,你用两颗棒棒糖就想把老子哄好了?骗三岁小孩呢。”   见楚究憋得满脸通红,郁南松了手,松了手还不解气,又狠狠掐了下楚究的胳膊。   楚究狼狈地边咳嗽边喘着气,他实在没什么心里准备,郁南竟会下如此狠手。   郁南毫不客气放狠话,“我不想,也不屑于跟谁搞你争我夺的戏码,明天产检我自己去,你最近都别来烦我!死远点!”   电梯到了顶层,郁南朝他翻了个白眼,电梯门打开后,郁南沉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大步流星走出电梯,回到了办公室。   楚究被勾起了火之后又冷不丁被浇了一盆冰水,宛如被人从热炕上直接踹进了雨夹雪的屋外一般,以至于整个下午脑袋都晕晕沉沉,工作都不太爽利,感觉魂一直被人吊着,不上不下超级憋屈难受。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郁南在他面前一向正经,怎么会突然主动撩拨他呢。   而某些人脾气大得很,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一整个下午不在办公室,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都不现身,他最后查看考勤系统,才发现郁南请假了。   请假了!   请的调休假,不扣钱的调休假,请到了明天。   相当理智。   李信扬跟楚究讨论个事情,看着他三番五次走神,最终忍无可忍,长长叹了口气。   作为下属,李信扬无权过问老板私事,但作为朋友,李信扬必须帮忙了。   李信扬思虑再三说:“大哥,你真的不知道左星河回国?他半个月前就每天发一条朋友圈倒计时回国的日子了,全网都知道他要回国,你居然不知道?”   楚究挨一顿打骂之后还找不到人,正气着,正好有个人冲上来堵枪口,没好气反问:“他回国关我什么事?我必须知道吗?”   楚究一般上微信,只跟郁南聊天,看郁南的朋友圈,其他人根本不看。   李信扬:“那你有没有想过,郁南今天会怎么想?”   楚究:“我跟他解释过很多次,我和左星河不是那种关系。”   李信扬也受不了左星河了,他觉得楚究可能会因为左星河打一辈子光棍,“但你看看左星河那些行为,像你俩没什么关系的样子吗?”   楚究回过神来,打了个电话到保卫处,“把凌A……”   他顿了顿,问李信扬:“左星河车牌号是多少的?”   李信扬无语,“五个6。”   楚究对着电话说:“把左星河苏A五个6的车牌号从系统里删除。”   楚究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李信扬:“你应该好好跟左星河聊聊。”   楚究:“我没工夫搭理他,郁南他……”   楚究没再说下去,又揉了揉太阳穴。   郁南好不容易向他靠近了一点点,现在又回到了解放前。   李信扬:“郁南他不搭理你对不对?他为什么不搭理你?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和左星河突然来到公司,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话挤兑人,左星河回来这么多天不联系你,说不定已经把你的事打听了个九成九,找机会精准出击呢,他就是这种人,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李信扬对左星河不满很久,今天终于忍不住,跟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说完了才察觉带了些个人的感情色彩,只好讪讪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把身边的事处理得干干净净。”   当时楚究利用左星河稳住深情人设拿项目,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没想过会这么麻烦。   或许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无需在意这种花边新闻,只要能为他所用都可以。   李信扬:“大哥,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郁南身边也有一个左星河这样的人,那个人和郁南从小一起长大,还曾经是郁南的挡箭牌绯闻男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郁南的白月光,他还给郁南送限量款的同款手表,他还带郁南的爷爷来你面前示威挤兑你,你受得了吗?”   楚究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李信扬。   李信扬豁出去了:“想想都窒息对不对?要是我这么对言歌,言歌肯定直接一巴掌呼我脸上,把我五官捏在一起,再放狠话让我滚远点别去烦她。”   楚究:“……”大差不差。   李信扬知道,现阶段楚究没把郁南哄好之前,是没什么心思好好工作的。   楚究抓起外套,扔下一句“我下午不在公司”就跑没影了。   楚究去找左星河。   左星河名气挺大,一回国就受到了不少交响乐团的邀请,但他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找场地。   楚究给他打电话时,他很高兴,给楚究发了个地址,让楚究来接他。   楚究到剧场接左星河时,左星河背着大提琴在门口等候,楚究闪了下,示意左星河过来。   左星河拉开后座,把大提琴放了进去,关上门,而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上车时,楚究开口了,“坐后面吧。”   左星河:“后面放琴,坐不下了呀。”   “琴放后备箱。”   “你疯了,我的琴就是我的命啊,放后备箱磕坏了怎么办?”   楚究没了耐心,“那你自己打车去?”   左星河:“副驾驶有人坐了?”   “对。”   剧场三三两两的人在附近,左星河不想闹得太难看,“他们都看着,我说我最好的朋友来接我了,我如果不坐副驾那怎么办?给点面子吧。”   楚究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冷淡开口:“我爷爷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以后不要这么做了。”   左星河吃瘪,只好关上副驾驶的门,默默坐上了后座。   楚究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一直闷不吭声。   左星河看着楚究的侧颜,忽然想起从前。   楚究性格一向冷淡,一直以来朋友并不多。   和楚究相识是在二年级,当时他父母亲科研任务重,时常把他托付给老师晚点再来接,久而久之,楚究也经常没人接,两人就在教室里一起玩。   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的父母晚了一个多小时才来,楚究的父母还没来。   他父母于心不忍,就问老师:“这孩子的家长还没来啊。”   老师冷笑一声,“还得一会儿呢,这孩子家里出了变故,估计没人顾得上他了,左教授,您先回去吧。”   他父亲才发现了楚究不对劲,脸色苍白,坐在座位上捂肚子。   他父亲问:“孩子,你怎么了?”   楚究紧紧抿着唇,执拗摇了摇头。   老师看到他这样也慌了,“楚究,不舒服要说出来,不然罚站。”   楚究才艰难开口,“老师,我肚子疼。”   两个大人赶紧送楚究去医院,一顿检查下来,才发现是急性阑尾炎,都化脓了,要动手术。   字是他父亲签的,钱是他父亲垫的,手术做完了,楚家人才姗姗来迟,不免被医生数落,“孩子都疼三四天了,阑尾炎多疼啊,都化脓烂掉了,你们怎么做家长的。”   那年的变故是楚遇贤去世了,楚辛寿病危,楚家乱七八糟,周玉荷撑着风雨飘摇的楚氏,似乎没人记得楚究。   楚究手术做完回到学校,放学依然没人接,他父亲于心不忍,就把他接到了家里,两人就这么一起长大了。   儿时大家约着骑车出去玩,楚究自行车后座那个人永远是他。   后来会开车了,楚究也的车也会载其他人,但副驾驶的位置永远是他的。   楚究16岁出国,到26岁回国,这十年间,每次回国,楚究都是先来他家看望他的父母再回家。   别人笑话他俩是一对,他红着脸否认的时候,楚究没有否认,但也不说话。   楚究回国那年,他要出国深造,楚究沉默了半晌之后淡然问他:“能不走吗?”   他摇了摇头。   楚究点了下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临走前一晚,他约楚究到家里,他洗好澡,穿着真丝睡衣拥抱楚究的时候,楚究把他推开了,“星河,不要这样。”   他说:“对不起,我又食言了,我欠你的。”   他食言两次,一次是16岁的时候,他答应楚究一起出国,但他退缩了,16岁还是依赖父母的年纪,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外面世界的大风大浪。   而26岁,他答应过楚究会留下来,但26岁是风华正茂追逐梦想的年纪,他在国内虽然小有名气,但他不想困在这里,他需要更大的舞台。   那晚楚究摇了摇头,把外套给他披上,“你不欠我什么,出国后好好照顾自己。”   左星河自取其辱后提了个要求挽尊:“以后只要有我的演奏会,你能送我一束玫瑰花吗?”   楚究点了下头就走了,隔日楚究没去机场送他,但每次他的演奏会,无论大小,甚至是去福利机构文艺汇演,他都会收到一束没有署名的红玫瑰。   除了这几个月的几场告别演奏会。   这几个月里,是有人坐进了他的副驾驶,所以没再给他送花吗?   左星河想问是谁,他们什么关系,但问出口了,楚究承认了,那么他和楚究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没有了。   其实这次回来,他并没有什么脸面来面对楚究,所以拉了楚辛寿到公司来,以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颂福楼,左星河才打破沉默:“这么些年你过得怎么样,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很累吧。”   楚究:“还行。”   左星河:“感谢这些年你对我父母亲的照顾,他俩都开玩笑说你才是亲儿子。”   楚究:“见外了。”   见楚究态度冷淡,左星河没来由委屈,在大庭广众之下,楚究扔下他跑了,拒绝了他的礼物,去追逐另外一个人,所有人都看见了。   楚究甚至连他要回国都不知道,他明明连续发了半个月的朋友圈。   他从没有在楚究这里受到过委屈,他没办法一向对他处处妥协的楚究对他这么冷淡。   左星河也不想再伪装:“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当年出了国?”   楚究摇了摇头,“你多虑了。”   左星河看着楚究冷淡的样子,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绷不住:“我出国有错吗?我有我自己的梦想,我不能折了我的翅膀留在你身边吧?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况且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你这段时间对我这么冷淡,我也是尽可能讨好你主动接近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怎么了?”   楚究平静对他说:“与你无关。”   左星河怔了怔,下意识问出口:“是那个郁秘书?”   左星河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的直觉。   楚究:“对,为了他,我会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包括你,这也是我今天要和你谈的事。”   左星河努力微笑着:“原来你恋爱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一起长大,是最好最亲密的朋友,你谈个恋爱,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吃个饭也不行了吗?而且我刚回国,我们聚一聚,这他也介意吗?他管得这么严吗?”   楚究坦然道:“是我介意。因为我的沉默,让他有了误会,我在你身上多花一些心思,都是在对不起他,我现在心里想的全是他,不知道他吃饭了没有,为什么电话没打通,人干什么去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他不理我,我会心慌,也没有安全感。”   左星河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你疯了吗?你是恋爱脑?怎么这么不理智?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有多偏执多幼稚吗?这是堂堂楚氏集团一把手该说的话?”   楚究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左星河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们眼里,他没有资格做与楚氏无关的事,他的人生就应该装在楚氏集团的套子里,按着他们的期望接管楚氏,壮大楚氏,甚至连结婚生子,都应该是为了楚氏。   他应该是一台机器,程序就是他们的想法和期待,加载完成后按着程序执行命令就好。   不能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只有郁南跟他说过,他的人生不应该仅仅有工作,应该还需要有其他。   楚究懒得跟他争辩,低头看手机。   郁南还没给他回电话,短信也没回,电话也打不通。   楚究点了很多菜,同时还外带一份。   楚究没吃饭,提着外带盒站了起来。   “星河,我不想用对付外人的那些手段对付你,今天中午在公司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左星河气笑了,“楚究,今天中午我只是带着爷爷去你们公司食堂吃了个饭,我也没想到遇到你,更没想到会遇到你的小男友,你凭什么把这一切往我头上扣?再说了,我一出现就威胁了你们的感情,你们之间的信任就这点?就凭这点感情基础你们能走多远?”   楚究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左星河心虚地别开眼睛。   楚究总是这样看破不说破,总让人误以为是迁就包容。   楚究:“左教授和兰教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有时间多陪陪他们。”   “你的车牌我已经从公司的系统里删除了,之前没删除只是没放在心上,之前送你的玫瑰,也是交给别人打理,我先走了,恭喜你实现了梦想。”   楚究说完,提着外卖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包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哭笑不得的左星河。   楚究已经说得很明白,他是看在自己父母亲的面子上才保持体面,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他将会用对付外人的手段对付他。   他知道楚究的手段。   楚究再也不是那个他一哄就回来的少年。   左星河忍无可忍骂了句:“凭什么,神经病吧!”   而楚究从颂福楼出来,直奔成济大学教师公寓。   郁南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确实是和楚究怄气,但请假不是。   玉玉术后第一次住院复查,张鹏要忙里忙外办手续,就让郁南来医院陪陪玉玉。   等张鹏忙完了,玉玉睡下了,郁南才从医院里出来。   今晚他的手机一直在响,郁南知道是楚究打来的,他也不理会,后来手机没电了,他反而落了个清净。   医院离成济大学三公里,郁南也不着急,不紧不慢散步回家,路过明湖广场旁聋哑夫妻开的面馆,他进去吃了一碗面。   许久不来,面馆生意好了很多,这个时间点了还有很多食客,夫妻两人满面红光,还请了个帮工,忙得不亦乐乎。   老板娘看到他,很欣喜地睁大眼睛,笑着跟他比手语:你好久没来了。   会手语的客人不多,加上郁南长得帅气,老板娘对他印象深刻。   郁南仔细想了下,是好久没来了,上次因为周亚兰的事受伤之后,丹枫宫一直给他送晚饭,周末送三餐,说是周玉荷的意思,他都好久没下馆子了。   老板娘:你胖了点,气色很好,看来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   郁南笑了笑,点了碗排骨面。   老板娘:一个人来吗?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男孩子呢?过生日那个。   郁南:他出差了。   郁南要扫码付钱,老板娘连忙把二维码收了起来。   老板娘:你的朋友请了很多很厉害的人宣传我们面馆,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熟客越来越多,他是个好人,我一直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今天你来了,我请你吃面。   郁南笑了笑,欣然接受。   面条上了,郁南慢条斯理地吃着,老板娘没收钱,郁南就把钱投进了收银台旁边的募捐箱。   吃完面,郁南去便利店买了瓶水换了点硬币,又拿了个打火机,又逛到了明湖广场的许愿池旁。   坐下来才发现,今晚他的行动轨迹和楚究生日那晚一样。   许愿池旁有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在许愿。   那天晚上,他和楚究在这里过了个荒诞的生日,郁南点燃打火机,又把火苗吹灭了,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收起打火机,坐在许愿池旁。   郁南不知道该想什么,脑袋空空如也。   其实他该想一想他和楚究之间的事,但怎么想都不对,怎么想都想不通。   中午在电梯里他对楚究做出的那番举动,他承认,其实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想把楚究从那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世界夺过来,那个世界里有楚究的亲人、有一起长大的朋友,有和他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有他所奢望拥有的一切。   楚究追了过来,他很欣喜,但也很空虚,把楚究夺过来了,然后呢,接下来呢。   他的世界太简单直白,太平凡普通了。   明明楚究跟他解释过很多次他和左星河的事,他还是忍不住在意。   不待见他的人并不是很多,却偏偏有楚究的亲人。   他没什么立场让楚究站在他这边,去对付他的爷爷。   也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站在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的对立面。   他们认识才三个月而已。   若是正经谈恋爱,多巴胺战胜理智的热恋期还没过呢,怎能要求楚究毫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郁南走到音乐喷泉广场上,湖边广场挤满了人,九点钟开始喷水,郁南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静静等待着喷泉开放。   左星河是喜欢楚究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向他示好。   那天晚上的喷泉一定很盛大,和限量款机械表一样,分量都很重。   广场上还有文艺青年边直播边抱着吉他唱歌,郁南安静地听他们浅吟低唱。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文艺青年也不唱了,人潮涌入湖边欣赏这盛大的喷泉。   为何老天让他失去一切之后,又让他遇到了个足够惊艳的人,让他忍不住去试探心底的红线。   郁南安静坐着,看着人潮涌动。   人来人往的,没有谁有责任为谁停留。   这世界上,向来只有自己才能救赎自己。   郁南站起身,逆着人潮往回走。   郁南回到家,看到楚究在路灯下等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郁南收回脚步,站在拐角处安静地看着他。   郁南想起玉玉手术那天晚上,楚究开着车提着两个榴莲来找他。   楚究是那个往他身边移动的点,是那个带着他看烟火的人,是不断利用他、质疑他、试探他之后越来越迷茫的人,也是一遍遍挣扎纠结过后,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笨拙又小心翼翼向他靠近的人。   是放下戒备和猜疑,最终选择相信他的人。   是愿意卸下光环,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人。   也是那个肯定他的工作能力,愿意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   更是一个跟他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郁南刚想转身走,就听到有保安大叔打招呼:“小伙子,你还没走啊,等快两个多小时了,给你朋友打打电话呗。”   楚究:“打不通,再等等吧。”   郁南沉默两秒之后,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第57章   郁南没回家,直接去酒店开了个房,也没给手机充电,闷头闷脑地睡了一觉。   睡到天光大亮,手机没电了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他去前台租了个充电宝,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早上八点。   楚究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电话,信息没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问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单调得像复制粘贴。   但他手机没电关机之后,楚究就再也没发消息了,所以他无迹可寻昨天晚上楚究等到了几点,什么时候回去的。   郁南收拾了下东西,回家拿东西准备去医院产检。   昨夜下雨了,路面湿哒哒的,郁南又忍不住想,昨天楚究到底是几点回去的。   到了家,拐弯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先探了探脑袋看楚究还在不在,看到没人影了,才放心地走过去。   这么大个老板,不可能傻到淋雨等他。   郁南走到一半,楚究推门从一辆灰色的保时捷下来了,安静地看着他。   郁南差点脱口而出:你昨晚没回去啊?   但打量了下楚究,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清爽不油腻,连胡子都刮了,不像没回去的样子。   昨天他在电梯里失控把人给揍了一顿,现在想想还挺尴尬,挠了下头准备开口说话时,想到自己狠话都放出来了,加上自己确实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郁南还是打算不理他。   郁南看了楚究一眼,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楚究先开口了,“陪你去医院。”   郁南冷漠地收回目光,没搭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单元楼门口走。   楚究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郁南也没理睬,当他是空气。   郁南上了楼,进了门之后,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把楚究关在外面。   郁南关上了门,也没刚才那么淡定了,恼得把打理得盘靓条顺的发型揉了个乱七八糟,狠狠地瞪着门,想透过门瞪外面的人。   不是要他离远点吗,他还凑上来做什么。   郁南收拾了东西,整理好外表,再稳定了下情绪,才打开门,方才关门前楚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郁南没打算理他,抬腿往前走,楚究跟上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包。   郁南:“我自己拿。”   楚究没理会,甚至手一抬,直接扣到了他的肩上,手臂一用力,把人半拥入怀。   郁南气笑了,“昨天我在电梯里说的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见?你是想再挨一顿打吗?”   楚究沉默了很久,但也没松手,而是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挨打总比找不到人好。”   郁南:“……”   楚究云淡风轻问:“你昨天干嘛去了?”   郁南胡扯:“在家,没去哪里。”   郁南胡说八道,楚究没有拆穿,也没问下去。   想到楚究昨晚在他楼下等着的身影,郁南忍不住去猜想他当时的心境。   电话打不通,就这么干等着。   郁南想着就有点烦,他甩开楚究的手,夺过他手里的包。   楚究手里一空,虚虚抓了两下之后垂下手。   郁南执拗地往前走,“我说了自己去,你回去上班,我最近很烦,你不要跟着我。”   楚究:“你能不能听点话?”   郁南:“那你能不能听点话?”   楚究咬了咬牙,最后松了牙关,“好,你自己去。”   郁南打了个网约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究站在原地,双拳紧了松,松了紧,捏得关节都发麻了都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   他上了车,启动车子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思虑半天只能给医院打电话,说郁南一个人去产检,让他们好好照顾他。   郁南产检的医院是楚究安排的,医疗团队也是楚究请的,加上楚究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胎宝宝也很配合,B超看得一清二楚,郁南产检过程很顺利,半天的时间,郁南就全都检查完了。   他今天请了一天假,还偷得了半日闲,才进小区,就接到了护士的电话。   护士说他填写的材料不全,紧急联系人这一栏是必须填写,为了不让郁南来回跑一趟,要郁南给她提供紧急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   郁南怔了怔,报了个名字和电话,“张鹏,136*******。”   他刚挂了电话,大壮骑着电动车拐过弯来,停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绿蓝!”   郁南在发呆,回过神时,手里的文件夹不小心掉了,检查单顿时散了一地。   大壮连忙停下电动车,帮他捡东西,免得被风吹走,“你在发呆想什么?”   郁南:“没想什么。”   大壮把单子交给郁南,不轻易瞟了眼,看到了单子上的内容。   大壮顿时瞠目结舌,看了看郁南的脸,又看了看郁南的肚子,嘴皮子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天啊!绿蓝怀孕了!   郁南当然知道大壮在震惊,先他一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壮狠狠地吞咽了下,像吞了下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大壮把电动车停好,走过来扶郁南。   郁南:“我没事,我能自己走。”   大壮没松手,“还是我扶着你吧,看你魂不守舍的,别摔倒了。”   大壮没想到,郁南竟怀孕了。   他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怀孕了呢。   大壮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这都是别人的隐私,他也不好意思问太清楚。   郁南也没料到会碰上大壮,让大壮猝不及防地知道他怀孕这个事情。   大壮:“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郁南:“嗯,好。”   大壮:“你一个人住这里,孩子的爸爸知道这个事吗?”   郁南笑了下,大壮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憋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郁南:“孩子的爸在外地上班。”   大壮:“哦,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告诉我。”   郁南:“谢谢。”   两人刚转过弯,就看到了在单元楼下站着的楚究,他跟一棵树一样站得笔直,在盯着手机发呆。   产检医生问他,张鹏是谁,郁南的紧急联系人是张鹏。   郁南和大壮同时停下脚步,郁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孩子在外地上班的亲爹怎么还没走呢。   某些人是想杵在这里当望夫石吗。   大壮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楚董事长好像在追求郁南,而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那楚董事长知道郁南怀孕了吗。   如果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楚董事长还追求他,那是绝对是真爱。   大壮小心思一大堆,但仍记得要牢牢扶着郁南,还记得国际礼仪,笑着打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楚究的目光出现在两人相互挽着的手上,而楚究的脸色越来越黑,和这冬天夜色无差,根本不回应大壮。   郁南:“大壮,你先上去。”   大壮松开手,很识趣地先走了。   郁南皱着眉头问:“你还没走?”   楚究:“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聊一聊。”   郁南沉默了下,点了点头,“也好,上来吧,下面冷。”   像郁南这样的人,一生当中机会并不多,但上天是公平的,只要有机会,他就能牢牢抓住。   听捡走他的老护士说,他被遗弃在产科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知道她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泣,双手从厚重的襁褓里挣脱,笔挺挺地伸出来,这是他为自己争取得到的活下去的机会。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听话,主动做很多的事,因为老护士对他说,乖一点,听话,多做事才会有好的人家收养,虽然没等到好的人家来收养他,但爱心基金会给心脏病儿童免费进行治疗,院长就让他去了。   虽然他心脏病治好了,但有心脏手术史,工作不好找,恰好那年国外暴发瘟疫,而他的学校又和该国合资的专业,医学院成立了医疗支援队,加上他会手语,自然就去了。   当时他已经是个吃穿不愁的小网红,却报名参加了一线,回国后就顺利找到了工作。   甚至连初恋男友也是他倒追的。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让自己过上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正常生活。   而现在,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是个好机会。   和楚究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郁南刚进家门,门一关上,楚究一转身,就将人拥入怀里,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郁南没有回抱他,而是淡然说了句:“今天我们不做了,因为是双胎,我肚子鼓起来了一些,不方便。”   楚究浑身一僵。   郁南这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得好远好远。   楚究松了手,郁南走进厨房,给他打了杯水递给他,自己也打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郁南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捧着水杯,“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   楚究:“左星河回国我并不知道,他曾经对我投怀送抱,我拒绝了,那天晚上一开始误把你当成他。”   他没想到楚究居然会说起这个事情来,郁南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楚究:“他父母对我有恩。”   郁南默默听他说话。   楚究:“楚辛寿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恶心人,在楚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人在意他。”   楚究说着,看着郁南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明白,世界上最苍白的话就是解释。   或许郁南根本不在意这些。   郁南只是不想站在他身边而已,在郁南心里,他还不值得。   楚究:“我其实好奇。”   郁南抬眼看他:“好奇什么?”   楚究:“好奇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缠着我了,判若两人。”   郁南沉默了下,他和原来的郁南差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变化,何况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楚究。   楚究是个优秀的猎人,善于诱捕,总是步步为营,这段关系,他都是主导。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楚究的关系不清不楚,楚究对他亦是暧昧有加,他一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现在忽然找到了根源。   他图楚究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给的温暖和关怀。   但楚究图他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而像楚究这样的人,婚恋关系岂是那么简单,就像他爷爷说的,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合作,一次资源的整合,是要给集团和家族创造利益的。   就像张丘墨那样。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   人的一生很短暂,郁南不想耗太多的心思去维持一段犹如飘在空中的关系。   楚究本来就耀眼,呆在他身边总会受到非议,郁南并不在意,但他不愿意。   郁南回过头,平静地看向楚究。   郁南淡然道:“所以,董事长,您打算好奇我多久?”   楚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长长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郁南。   虽然郁南的态度已经了然,他还是想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究:“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郁南:“不用。”   楚究默了默又说:“住南溪湖。”   “太远了。”   “那住龙岩别墅,那里离公司近一些。”   “我住这儿挺好。”   “那我重新给你买一套新的,你要大平层还是要别墅?你来选。”   郁南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老板,不要一直来考验人性的弱点。”   楚究想忍着脾气,但看到某些油盐不进的人,还是破功了。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产检不让我去,紧急联系人填的不是我,怀我的孩子这么丢人吗?你宁愿骗别人你肚子里孩子的爸在外地?”   郁南抿了抿唇,别过脸去不说话。   楚究:“郁秘书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对吗?”   郁南沉了口气,对上楚究的眼睛:“对。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一直觉得,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比较适合,那天晚上很荒唐,现在更荒唐,其实我们早就该两清了,不应该再纠缠下去,我一开始说过不想再谈恋爱,不是跟你开玩笑,怪我这段时间被你的色相迷惑,不够果断,没早点把话说清楚,我很抱歉,所以你别再追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楚究被两清这个词给刺激到了,太阳穴突突跳,他真的很想把某些人搓圆捏扁放进口袋里,永远都带在身上。   但他偏偏是个活生生的人,偏偏是个有血有肉,还有一张讨人厌的嘴的人。   楚究:“你既然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惹上了之后,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你一开始不是想尽办法要跟我结婚给我生孩子吗,我上钩了,你得逞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算计,为什么你却放弃了,我已经想好了把一切都给你,可你却什么都不要了,你本来已经开始主动靠近我,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因为左星河?因为楚辛寿?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   郁南:“本来第一天晚上之后就该两清,是你来招惹我,三番五次来接近我,莫名其妙来追我,那天晚上是我下药算计我很抱歉,但你哪里亏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疼。”   楚究心口一疼:“我没有莫名其妙,我喜欢你。”   郁南:“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好看,还是喜欢我好睡?你主导一切习惯了,所以以为,你追我了,我就得接受,你喜欢我了,我就得喜欢你?”   楚究气得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欢我?”   “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是你来招惹我,我并没有打算为你更改我的计划,”郁南顿了顿又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协议我早就写好了,我这就去拿给你。”   郁南返回卧室,拿出协议来。   协议上只有两条,三份都写了。   第一:孩子抚养权归郁南所有。   第二:楚究和郁南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郁南也签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签了。   楚究看着协议笑了下。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他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既然郁南如此决绝,他也不必穷追不舍,他也并不擅长伏低做小。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没有谁比他更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必须选择谁。   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能在他生日那天弃他而去,他一直明白,他从来就不是谁的必选项。   楚究恢复到了冷淡矜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控是错觉。   楚究拿起协议:“好,都依你。”   郁南也收起情绪,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讲究一个情绪收放自如,体面收场。   郁南冷淡回应:“好。”   楚究扬了扬手中的协议,冷淡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要钱,要权,要职位,要车,要房都可以,弥补你救了我母亲的恩,还有那一晚上的疼,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两清,不是么。”   郁南:“那你酌情兑现吧,现金或者网上转账都可以。”   *   理清和楚究的关系,比郁南预想的要轻松很多,几天下来,无论是工作,还是下班,他都没碰上楚究。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来去自如,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职场的流言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加上楚究这段时间的低气压,也没人敢议论太多,公司那么大,每天都会有新的八卦出来,久而久之,前段时间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就都变成了陈年往事。   郁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在这种空洞的想法上来之前,就很快找到了事情转移注意力,按部就班地生活,倒也没觉得多难熬。   只是看到那件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毛线衣时,有点不知所措,扔掉挺可惜的,但继续织下去有找不到理由,干脆放进袋子里,藏进衣柜,眼不见心不烦。   郁南见到楚究最多的时候是在集团官网。   他会见哪个大人物,打败了哪个竞争对手拿下了什么项目,批准了哪条生产线,去哪个公司走访,和哪个公司签了合作协议,得了什么荣誉等等利好新闻。   配图照片永远是他西装革履,冷淡矜贵的模样,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强者,是带着楚氏一直向前的引领人。   媒体说他是楚氏的利刃,员工说他是公司的定海神针。   仿佛那个迷茫的、挣扎的、试探的、情不自禁的、失控的楚究只是他的幻觉。   事情如他所愿,他和楚究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   郁南最近食量上来了些,下午三点会饿,他到茶水间泡麦片。   最后一口麦片下肚,郁南清洗杯子后转过身,正好碰上楚究提着个暖水走进来。   郁南怔了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碰上楚究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忘记了。   主要是太猝不及防,郁南差点连杯子都没有拿稳,可相对于他的震惊,楚究则毫无波澜,连看他的眼神都很平静,跟看一个普通员工一样,目光一触即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清了似的。   茶水间安静得只有水声,一个在洗杯子,一个在接开水,没人说话。   还好楚究的水壶不大,开水流量也快,楚究很快打满了一壶水,抬腿就走出茶水间,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两清”这个政策执行得非常彻底。   郁南十分郁闷,两清归两清,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至于不说话吗。   不过话说回来,楚究是大老板,他是小员工,各归各位后,确实没什么话好说。   他嗤了声,刻意压抑心里那点失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笔挺挺地回到办公室。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究看到他后,在开水房外站了片刻才走了进去,他走出开水房时,皱着眉悄然叹了口气。   郁南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江伟光一个人,江伟光问他:“你是不是去茶水间了?”   郁南:“对,去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江伟光:“碰到董事长了吧?”   楚究的办公室在最里头,远离厕所,电梯间和茶水间,秘书办公室则靠近茶水间,办公室和走廊用透明玻璃窗隔着,只要楚究走过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到。   郁南也没否认:“对。”   江伟光:“董事长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郁南:“我看不出来。”   江伟光:“我决定明天再找他签字,据说他今天下午的高层会议中全程黑脸低气压,唯一说了一句话还是挤兑财务部总经理。”   郁南一边工作,一边听江伟光八卦:“为什么?”   郁南去财务部办事,听财务部的同事说,财务部今年一定被评为优秀部门,因为楚氏和一家供应商之间长达八年的债务纠纷终于妥善解决,楚氏的烂账也理得干干净净,归功于这位刚上任不久的财务部经理。   原来财务部经理是楚家的旁系亲属,楚究毫不留情地撤掉之后亲自任命的他,事实证明楚究用人的眼光非常毒辣,这位新财务部经理虽然年纪不大,但能力可不小,没多久就把楚氏这么多年的坏账烂账理得一清二楚。   是被重用被信任的人才,楚究怎么会挤兑他呢。   江伟光:“财务部经理汇报工作的时候,太随意,不严谨。”   郁南:“怎么不严谨了?”   江伟光:“孙经理年纪轻,说话风格比较幽默轻松,原话是‘终于可以和这家供应商两清了,以后拉入黑名单,老死不相往来’,全场都笑了,只有董事长一个人黑着脸,当时笑到一半的人突然就不敢笑了,董事长说,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再合作,是绝交,两清不是这个意思。”   郁南:“……”   江伟光说得绘声绘色,郁南不难体会到当时会场的尴尬和孙经理的莫名其妙。   江伟光:“很明显是无名火,对吧?”   郁南:“明显吗?我看不出来啊。”   江伟光:“看来董事长火气大,我还是明天再去找他签字吧。”   郁南:“……”   下班时,郁南不喜欢跟公司高管们挤电梯,无论是午休吃饭还是下班,他都喜欢留一会过了高峰期再下楼,享受一人一梯的VIP待遇。   但会增加遇到楚究的概率。   上次被楚究拆穿故意躲他所以选择挤电梯,这次如果他刻意去挤电梯被楚究发现怎么办呢,但留下来碰上楚究又怎么办呢?   郁南权衡了一下,被怀疑总归比直接遇上好,他毅然决然抱着快递走出办公室门。   张丘墨也正要出门,看到平时拖拖拉拉的郁南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便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走?”   郁南:“回去有事。”   张丘墨也不搭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郁南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董事长办公室,好巧不巧,楚究也提着公文包从办公室里出来,郁南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迈,而楚究则毫无波澜像看了块石头一样看了他一眼,视线一触即离,然后四平八稳地往前走。   楚究走过来还有一段距离,郁南心想他就这么站着在门口给他行注目礼等他走过去再跟在身后也不合适,就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的门,走在楚究的前面往电梯间走。   张丘墨走着走着就发现掉了队的郁南,回头一看,看到楚究走在郁南的后面,眼神一直盯着郁南的背影。   郁南也没发现他回头,而是目光漂移一脸忐忑,似乎身后跟着豺狼虎豹,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一般。   张丘墨没理会,回过头继续朝前走。   还好到电梯间的路程不是很长,已经有几位高管正在等电梯,郁南走过去就可以隐身了,因为高管们会争先恐后跟楚究打招呼。   郁南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当空气,电梯门一开,楚究和李信扬率先走进去,众高管再进去,郁南和张丘墨最后进去。   高管们很默契地贴墙站,郁南和张丘墨被迫站在中心镇梯。   电梯很安静,没人敢说话,毕竟董事长黑了一整个下午的脸,天知道他为了什么事不高兴了整个下午。   电梯下行,楼下同事挤了进来,郁南被迫往后退,挤来挤去,郁南被挤到了楚究的正前方,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了,楚究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   郁南呼吸都不敢大声,身体僵着,站姿比望夫石还坚定。   还好电梯满员后不再经停,一路向下,但到一楼停的时候,垃圾电梯忽然晃了一下,整个电梯里的人都跟着一晃,已经站麻了的郁南重心控制不住往后一倒,径直撞到了身后某些人的身上。   楚究伸手扶了下他的腰,郁南连忙站直,楚究的手也没多停留,郁南一站稳,他立刻松手。   只是收回手后,虚虚地握了握掌心,许久才松开。   电梯往下坠,没人看出来两人之间的异样。   到了一楼,郁南如释重负,走出了电梯。   楚究到了地下一层,启动车子却不知道去哪里,干脆熄火坐在车里发呆。   懒得回丹枫宫,不想去龙岩墅,而南溪湖公馆里全是郁南的痕迹,找朋友喝酒最后都会扯到工作上去,明明想放松身心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应酬。   他已经十天没有联系郁南了,当然,郁南也没有找他。   他连续工作了十天,刻意回避了十天,今天刚闲下来,就忍不住想方设法去碰见他。 第58章   最近公司谣言四起,说高层和董事有人涉嫌经济犯罪,挪用公款,利用接私活的名义成立分公司,再利用职务之便透露公司的项目,还有人利用阴阳合同,转移公司财产。   新任的财务部经理已经理顺了所有的证据,全都交给了董事长,董事长已经打算把相关的材料交给有关部门,打算让法律来解决这些人和事,楚氏将要迎来一次大洗牌。   法务部的同事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又守口如瓶,消息真真假假。   年底突然爆出这么个重磅谣言,显得其他的花边八卦都太过小儿科。   这次事情波及的范围太大,还有波及很多中层,董事长一向功是功过是过,赏罚分明,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郁南没心情理会八卦,因为他又被承办年会的酒店经理给缠上了。   酒店经理打来电话,上来就一顿阴阳怪气,“我说郁秘书,我们酒店员工可忙得很,可没工夫在办公室喝茶拍脑袋就改方案啊。”   郁南敏锐地察觉到,可能是自己的工作出了纰漏,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加上上次他撒泼打滚害得酒店经理挨了楚先贤一顿骂,酒店经理更是上纲上线,得理不饶人。   这种时候越是辩解,对方就越上头,郁南不说话,安安静静听他抱怨完,手里转着笔,姿态散漫地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白眼一个跟着一个翻,但嘴里却十分毕恭毕敬:“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您辛苦了。”   酒店经理说累了,郁南左耳进右耳出,两只耳朵也都累了,才说:“是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安排。”   酒店经理又抱怨一通,才说发生了什么事。   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处理起来倒也不麻烦,但有点繁琐。   楚究让张丘墨删年会节目,酒店那边没看到新方案,按着老方案准备的。   “郁秘书,你们秘书办的节目演出一取消,我们要忙翻天的,主持人的词要改,灯光要改,音响要改,年会的流程已经安排好了,连抽奖环节都安排好了,整个年会流程我都按照你给的方案落实了,结果你告诉我,要取消节目?你们的节目在中间,空出的这四分钟,你让我上去表演杂技吗?郁秘书,别把我们的时间不当时间啊。”   郁南:“对对对,您辛苦了,给您添麻烦了。”   酒店经理被他乍一听挺上心其实不怎么走心的态度给惹恼了,“你别光是是是对对对,你得想办法解决。”   郁南:“我商量一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再见。”   郁南挂了长达30分钟的电话,手都举酸了,他揉了揉肩膀看向张丘墨,“兄弟,你取消年会节目的单子,新方案没交到酒店经理手上啊?”   张丘墨一脸无辜:“我交过去的时候经理不在,我就放他桌上了。”   郁南很无语地看着他,“如果他说没看到方案,你怎么解释?”   张丘墨:“那现在怎么办?”   郁南:“还能怎么办,跟我去一趟酒店吧。”   郁南带着张丘墨走出办公室,正好碰上了也从办公室出来的楚究,张丘墨还特别顾及职场礼仪地跟楚究打招呼:“董事长好。”   楚究点了下头,见两人风风火火,问了一嘴,“干什么去?”   当然,某些人彻彻底底执行“两清”政策,根本没看郁南,而是问张丘墨。   郁南站着不说话。   张丘墨:“去酒店。”   郁南伸手扯了下张丘墨的小臂处的衣服,张丘墨便说:“我们先去办事了董事长。”   楚究垂眸,看着郁南的小动作,之前郁南也曾这么亲昵地拉着他。   楚究冷声道:“公共场合不要拉拉扯扯。”   郁南手一僵,暗暗吐槽这算哪门子的拉拉扯扯,被楚究的冷言冷语气到,嘴上说好的,但手搭在张丘墨的肩膀上,“走了徒弟。”   楚究:“……”   郁南带着张丘墨来到举办年会的酒店,酒店经理已经把相关干活的人集中在会议室,一副要讨个说法的气势,就等着郁南到来。   郁南一来,二十来人像约好了一般,开始七嘴八舌说这里难,那里不好办,没办法改,要他们秘书办自己想办法。   他们言辞激烈,二十几人同时甩锅的阵势真是轰轰烈烈,嚷得张丘墨头晕脑胀,也不知道郁南怎么能够这么不动声色坐着。   张丘墨都听不下去了,他向来娇生惯养,哪能听得下去这番言辞。   张丘墨没好气道:“吵什么吵,我不取消,换个曲子拉不行了吗?这点小事至于这样吗?”   郁南:“……”   没想到并没有解决问题,这帮人从阴阳怪气变成了夹枪带棒了。   “秘书办的人就是厉害,讲话一套一套的。”   “这阵势,还以为是董事长来了呢。”   “自己犯了错让我们善后就叫小事,要是我们犯错让你们收拾,那可不是小事了。”   “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呐,就你们秘书办的时间是时间呐。”   大家七嘴八舌,张丘墨气得满脸通红。   郁南很淡定地坐着,谁说话就微笑地看着谁,摊开笔记本,手拿着笔边点头边记录,比扶贫干部还要耐心认真。   后来吵杂的会议室终于有序了些,那些人一个一个发言,郁南也在认真记录。   若不是张丘墨坐在他旁边看到他在笔记本上鬼画符,他都快信了郁南是真的在认真收集意见。   郁南画满了一页,煞有介事地翻到了下一页继续画。   张丘墨只叹一声影帝。   郁南悄咪咪问张丘墨:“你会唱歌吗?”   张丘墨:“五音不全。”   “……”   他们轰轰烈烈抱怨了一通之后,才沉默地看向郁南。   郁南立起笔记本,很认真地翻了翻他刚才画的那几张符,“你们说的问题我都记下来了。”   张丘墨:“……”   郁南:“年会包括抽奖环节,领导讲话环节,颁奖环节,随意更改节目确实对整个年会的时长有影响,也给诸位带来了麻烦,我先道个歉啊。”   郁南话音一落,酒店经理刚要开口说话,郁南似乎先预判到了他会说什么,一个眼神甩过去,先声夺人,“我也想到了补救的措施,节目不删,但是改表演内容,只要改主持人台词和背景音乐就可以,改动的部分由我们秘书办负责,半个小时就能搞定,再耽误大家一点时间跟沟通好年会的进程,今天下午就把事情全部都敲定下来,忙完了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大家觉得怎么样?”   其实干活的人对郁南讨厌不起来,但奈何受制于人,酒店经理要求他们这么做,他们只能在这种小事上内耗。   事情闹到现在,是谁拿着鸡毛当令箭,是谁不卑不亢解决问题,全都一目了然。   但看样子酒店经理是不愿意的,还想使绊子,郁南嘴角的笑容一收,看向酒店经理,用他刚才说的话回敬他:“经理您贵人事忙,没有精力在这种小事上内耗,就交给我们和他们对接,保证让您满意,如果再出什么问题,我负全责,怎么样?”   酒店经理被郁南架了起来,脚不着地的没办法跟他斗,只好点头应下来。   他是低估了郁南控制情绪和场面的能力。   酒店经理还想说什么,几个人神神秘秘把他叫走了,他走时神色紧张,连步伐都有点慌乱。   一整个下午,郁南带着张丘墨跟他们一起改方案,和音效师傅一起改音乐,郁南还点了奶茶,全程耐心仔细,任别人怎么急躁挤兑,郁南都没有一句抱怨,温声细语解决问题。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两回合之后,本来烦躁冲动的同事也逐渐平静下来,好商好量地处理问题。   张丘墨没想到郁南的情绪能那么稳定,还这么会控场。   事情终于办完了,郁南又点了披萨和奶茶犒劳同事,气氛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最后变成其乐融融一家人。   两人走出办公室,张丘墨忍不住发问:“你这水平,对董事长特助这一职位没兴趣吗?李信扬的调令下来了,董事长特助这职位在内招,感觉公司一半的人都报名了。”   郁南:“这么火爆啊。”   张丘墨:“谁不想让董事长亲自带教呢,李信扬现在在猎头眼里,年薪估计千万级别,即使以后你不在楚氏干了,出去单打独斗,和董事长关系好他还会帮你。”   郁南:“那你报名了吗?”   张丘墨:“我当然报了,但希望不大,前阵子谣言说你要升特助了,怎么最近你俩冷冷淡淡的,吵架了?因为左星河?”   郁南没说话,想起他的笔又没有拿,回过头走到门口就听到他们在会议室里边吃披萨边议论。   “我觉得酒店经理有点故意为难郁秘书了。郁秘书其实人不错呢。”   “经理本来就是故意的,张丘墨把更改的节目单送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但故意按原来的来,就等着给人穿小鞋,害得我们跟着一起忙。”   “郁秘书也聪明,亲自来过了一遍流程,如果再出问题就跟他没关系了。”   “不聪明能当秘书啊,据说要升特助了。”   “哇塞!我也想去当特助。”   “得了吧,咱没那智商和情商,方才如果是你被怼成那样,早就气哭了。”   差点被气哭的张丘墨非常同意他们的话。   郁南回退两步,故意说话很大声:“我的笔又没了,估计落在会议室。”   屋里正在窃窃私语的人顿时噤了声。   张丘墨:“……”   郁南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说话,也忽略他们脸上僵硬的尴尬,笑问:“这个味道的披萨好吃吗?”   他们点头,“好吃,谢谢郁秘书。”   郁南拿出手机点了点,“再给你们加两个,一会儿下去拿。”   “谢谢郁秘书。”   郁南找到了笔,拿着就往外走,“那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知道真相的张丘墨全程黑着脸,想冲进酒店经理的办公室掀桌子,“不行,我要去找酒店经理,故意恶心人。”   郁南制止他。   张丘墨:“你能忍这种小人?你不觉得憋屈吗?反正我忍不了。”   郁南反问他,“他们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你有证据吗?”   张丘墨一愣,接而说:“问他们就是了。”   郁南淡然一笑,也算是理解了张丘墨为什么能想得出来模仿左星河引起楚究注意这种法子来。   看来张家人很宠爱他,宠成了温室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花朵。   郁南决定敲打一下这朵小白花:“你问他们一定就会说?即使他们告诉你是真的,你去酒店经理那里怎么说?把他们全供出来?酒店经理一定会说是谣言,还会怪罪那些干活的人造谣,你不就里外不是人了么,再说了,即使酒店经理脑子坏了承认了他故意这么做,那你怎么办?去告诉董事长?去OA上公布?逢人就说酒店经理故意实施旧方案恶心人?你职位在他之下,他再倒打一耙,说你诽谤,再名正言顺给你小鞋穿,怎么办?”   “……”真是魑魅魍魉的职场,“那就忍下来吗?你不觉得委屈?”   郁南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委屈的,什么事都委屈那还要不要活?上次因为咱俩闹那么一出,他肯定被楚先贤臭骂一通,这段时间肯定一直生气,琢磨着怎么整咱们呢,相比他这段时间的算计,我们是不是过得轻松快活多了,下次做事周全一些就没事了。”   郁南这么说,张丘墨莫名其妙地释怀了,他一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其实是自己的错。   张丘墨:“抱歉。”   郁南摆了摆手,“下次注意。”   张丘墨:“反正快下班了,我请你喝个下午茶吧。”   郁南欣然接受:“可以。”   张丘墨带着郁南来到了一家茶餐厅,点了不少东西:“这家茶餐厅我常来,他们的招牌特别好吃,你尝尝。”   郁南:“盛情难却,谢谢。”   富二代的品味确实不错,他那个被毛血旺喂大的糙胃对这种东西当然是全盘接收。   郁南:“确实好吃。”   张丘墨沉默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正式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上次不应该故意介绍乔林西给你认识,我这次应该等酒店经理回来再把材料交到他手上,而不是听他的助理说放他桌上等他回来看。”   郁南很意外,的张大公子居然会道歉,但好像道歉的次数不多,支支吾吾地不太熟练。   郁南笑笑:“事情解决了就过去了,下次注意别让人抓住小把柄。”   张丘墨:“你不生气?”   郁南:“生气是慢性自杀,我想长命百岁。”   “那我再拉大提琴就是了,你为什么要改成上去唱歌呢。”   郁南看了他的手腕一眼:“你不是手腕疼要静养吗?”   张丘墨愣了下,他只是随口胡诌,没想到郁南真的把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尴尬地“额”了一声。   郁南声音提高了三个度:“假的?”   张丘墨讪讪道:“我的手腕确实受过伤,玩滑板玩的。”   郁南呼出一口气:“那不就行了,要静养就静养。”   “但那是在三年前了。”   “……”   郁南沉默了半天,张丘墨以为会换来他的一顿指责,没想到他翻了个白眼之后对他说:“那你不早说,但你非得要拉等明年年会吧,今年不行了,改不了了,实在必须今年拉的话,你在办公室拉也行。”   张丘墨忍俊不禁。   他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楚究会喜欢郁南了。   郁南很聪明,却不随意怀疑身边的人,也会真心实意关心他人,做事周全,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解决问题,细节最容易打动人心,很容易讨人喜欢。   张丘墨笑着跟上他的脚步,“我没有非要拉,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大提琴。”   郁南也跟他闲聊:“是么,我怎么不信呢,生日会还说有朝一日要办独奏会呢。”   张丘墨不舍防备脱口而出:“大提琴又笨重又聒噪,我才不喜欢,我是为了学左星河引起楚究的注意。”   张丘墨说完,两人同时沉默。   郁南无言以对,但张丘墨那么真诚,那他也必须真诚:“你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张丘墨噗嗤一笑:“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学别人,做自己。”   郁南:“我居委会的?管那么宽。”   张丘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告诉你一个八卦,左星河出国那天晚上脱光爬上董事长的床,董事长拒绝了。”   郁南噎住了。   这瓜原来在贵圈不是秘密?郁南一口咽不下,咽了一半的结果就是剧烈咳嗽。   张丘墨:“你可别外传。”   郁南最害怕的一句话来了,他一手捂嘴咳嗽,一手让张丘墨打住。“打住,别说了,你这谣言哪里来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张丘墨:“是真的,是左星河跟朋友吐槽说楚究不行,圈子就这么小,就传开了,要我觉得,楚究不是不行,而是不喜欢他,你想,要是爱情,你喜欢的人衣冠整齐地站你面前你都把持不住,何况不着寸缕。”   张丘墨最后那句话说的倒是句大实话。   郁南胡说八道:“但爱是克制,他太喜欢左星河了吧,所以克制住不伤害他。”   张丘墨给他翻了个白眼,“左星河都自己送上门了,发生点什么哪算得上伤害,小说看多了吧,你克制一个给我看看。”   “……”有几分歪理。   郁南:“那你知道他这样,为什么还要努力学左星河引起他注意呢。”   张丘墨:“他和左星河一起长大,感情挺深厚,亲情,友情,还有青春期的一点爱慕和依赖吧,而且左星河是唯一跟他比较亲近的人,不学左星河学谁?现在我跟他达成了协议,我想要的结果也达到了,所以不用学左星河搞定他了,自然不拉大提琴了。”   郁南感受到了一种十分崭新的三观。   郁南试探:“你其实并不喜欢楚究对不对?”   张丘墨笑了下,“也不是吧,多少有点好感,慕强是人类的本性,不是么。”   郁南挺不可思议的,“光有有一点好感,你就要使出浑身解数跟他结婚呐?”   张丘墨:“貌合神离只有利益勾连的无性夫妻多得是,有情能使饮水饱只是骗骗人罢了,爱情能维持多久,主要讲究一个婚姻利益最大化。”   郁南:“……”真人间清醒。   张丘墨:“但楚究哥不一样,他已经很强大了,他不需要利用自己的感情和婚姻换取利益。”   郁南:“那你都知道了,还去招惹他做什么?”   张丘墨沉默了下,哪能想到郁南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凡他有点其他的办法救张氏,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张丘墨:“我们两家联姻从长远上分析,楚究并不吃亏,楚究也是个商人,谁能保证他不会选择利益呢。”   郁南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丘墨:“我也就是赌一把,事实证明,楚究哥不会选择利益联姻,谣言说他在追你,他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郁南没打算搭理他。   张丘墨:“你喜欢他吗?”   郁南慢条斯理道:“你猜。”   “……”   张丘墨作罢,就凭他的本事,在郁南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面前,他是不可能套出什么话来的。   令张丘墨意外的是,得知楚究喜欢他的时候,神色如常。   张丘墨:“你性格好,能力也强,长得也帅,还贴心,人不错,还救过他的妈妈,他喜欢你也正常。”   郁南笑了笑:“感谢,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知道董事长喜欢你,你没点想法嘛?”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张丘墨想了下,认真回答他的话:“高兴?应该高兴吧,被一个那么厉害的人喜欢。”   郁吃完了,擦了擦嘴后平静地看着张丘墨:“楚究和你喜欢的人,你选哪个结婚?不要想,脱口而出。”   张丘墨愣了愣,“楚究。”   “那我再问你,我和左星河,嗯不是,我和你们圈子里任何一个富二代,谁更适合楚究?”   张丘墨噎住,而后老老实实说:“左星河,富二代。”   “假如我和楚究在一起,他家里人会支持吗?”   张丘墨犹豫了下,又摇了摇头,至少他爷爷是不同意的。   “就算楚究喜欢我,你觉得楚究会为了我跟那么多反对的声音对抗吗?无论如何都选择我吗?”   张丘墨抿了抿唇不说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回答都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如果他足够喜欢你,他会的,他爸爸当时就义无反顾选择他妈妈。”   郁南继续问:“那如果他不够喜欢我,只是一时好奇和兴起呢?”   张丘墨连忙打住他,“你别问了,再问我要心碎了,太虐了。”   郁南若无其事轻松一笑:“所以不要相信八卦,管好自己。”   张丘墨点了点头。   他觉得郁南想得有点多,但又觉得郁南说得没错。   不知为何,张丘墨心里莫名其妙好难过。   如果郁南喜欢楚究,那郁南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定很难过。   还好郁南并不喜欢楚究。   但愿郁南并不喜欢楚究。   张丘墨转移话题:“我再跟你说说左星河吧,他其实生性比较轻浮浪荡的,据说和他的助理不明不白,他十七岁就和别人do了,在国外这么多年讲不定怎么玩……”   郁南打住:“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左星河那件事除非当时你在他们的床底下,不然我不信。”   张丘墨:“……不信拉倒。”   两人从茶餐厅出来,张丘墨和郁南回了公司,等电梯时,郁南才看到张丘墨吃完饭脸没擦干净,刚才吃脏脏包沾了一脸。   郁南点了点自己的脸蛋提醒他:“你脸上有可可粉。”   张丘墨从包里拿出纸巾,蹭了蹭,“还有吗?”   郁南:“还有,没擦干净。”   张丘墨又蹭了蹭,可可粉晕开了,张丘墨的脸更花了。   张丘墨:“还有么?”   郁南:“用力一点擦。”   张丘墨:“等下擦红了。”   郁南不耐烦地啧了声,心想男人虽然能生孩子但也是男人,哪有这么娇贵矫情。   郁南直接抓起张丘墨的手,皱着眉抿着唇帮他蹭脸上的可可粉。   美男总是让人窒息,不守男德的男人总是让人着迷,偶尔的越界特别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张丘墨有点呆,一动不动看着他,脸都红了,支支吾吾道:“郁总,你……你好撩啊。”   郁南都笑了,“撩你……”大爷。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打开了,郁南往瞥了眼,楚究和众高管挤了满满一电梯,十来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郁秘书温柔笑着,抓着小张秘书的手帮他擦脸上的脏东西,一脸宠溺说要撩他,惹得小张秘书都红了脸。   楚究也很好奇,到底是去酒店办什么事,回来才能亲昵成这个样子。 第59章   有一家经营高端养老机构的公司本来经营得不错,可以老板带着小三拿钱去豪赌,把公司的钱都陪进去了,资金链断裂,消息一传出来,市场上各大公司虎视眈眈。   楚究一整个下午都在开会,和这家公司的老板谈收购的问题,楚氏资本雄厚,谈判进行得很顺利。   为了表示诚意,会议一结束,他和参会的高管亲自把过来谈判的团队送到停车场,并用公司的商务用车把人送走。   刚把人送走,电梯上行到一楼停下来时,就碰到了这一幕。   高管都是人精,奈何瓜来得太猝不及防,还是有点震惊。   他们悄咪咪地打量楚究,楚究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点瘆人。   从市场部传出来的谣言说,不久前,也是在电梯里,董事长搂着郁秘书,郁秘书也是这样笑意盈盈地喂董事长吃棒棒糖。   董事长还让等电梯的人等下一趟。   众人的目光从电梯外的两人身上收回来,不约而同看向市场部总经理。   市场部总经理:“……”   相对于电梯里的震惊,郁南收回眼神,淡定地又蹭了下张丘墨脸上的可可粉后放下手,“干净了。”   在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时,楚究开口了,“张秘书,上来。”   张丘墨还在迷糊,下意识说:“董事长,我们下一趟。”   “……”他居然说了上次董事长的台词。   电梯合上了,楚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其他人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当然也没人知道他那快被咬碎了的后牙槽。   而张丘墨后之后觉地感觉到,他被郁南美色所惑,站队好像出了问题。   楚究淡定回到办公室,刚关上门,他便暴躁地扯松领带,再抓了把头发,步伐紊乱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满脑子想的都是郁南扯着张丘墨的小动作,还抓着张丘墨的手帮他擦嘴。   楚究当然知道某些人一向知道怎么撩拨人,他善用暧昧的眼神,温柔的微笑,还有那看似无意其实是充满小心思的小动作,一步步把人勾进他的网里。   所以,某些人现在是把之前用在他身上的那套用在别人的身上了吗!   两清是吗。   两清好啊。   楚究踱步到落地窗前,玻璃窗倒映他的影子,乱七八糟的头发,松松垮垮的领带,和气急败坏的表情。   他什么事情都能找到问题解决,什么样的人都能找到手段对付,唯独在郁南这里,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根本无计可施。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转过身,又急躁地揉了把头发。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楚究还没冷静,一时口快,“请进。”   张丘墨拿着文件进来签字,看到一向盘靓条顺的楚究竟然这么乱七八糟,仿佛看到了车祸现场。   头发也乱了,领带也歪了,这幅样子刚才肯定是干过。   不是干架,就是干点别的。   张丘墨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楚究。   他还没回过神,就被楚究冷声下了逐客令,“文件放下,出去。”   张丘墨照做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再想,能看到董事长这样的一面,从某种角度上说,他的职场生涯也算是圆满了。   楚究看着桌上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机叮了一声,是产科医生给他打电话,说郁南的产检结果全都出来了,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十分健康,不需要特殊的保胎,注意不要受刺激,劳逸结合。   楚究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满心的嫉妒溢光了,心底不由得滋生出委屈和苦楚。   楚究轻轻吞咽,试图压抑这没来由的情绪,慢条斯理整理头发和领带,吐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前垂着眼眸认真办公,恢复到冷静淡然的样子。   只是夕阳投射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孤单。   张丘墨回到办公室,郁南正在发呆。   张丘墨走过去,神秘兮兮地说:“董事长好奇怪。”   郁南回过神,“怎么了?”   张丘墨:“他头发揉乱了,领带也歪歪扭扭的,看着很生气,眼睛都红了,不知道跟人打了一架还是什么,反正整个人像失控了,吓我一跳。”   郁南没说话,楚究生气的时候,是会扯领带。   张丘墨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出口:“该不会在吃醋吧?”   郁南:“……”   *   郁南产检结果都出来了,指标都很好,孩子发育很好,头围和双顶径都正常,不缺铁也不缺钙,激素水平都正常,医生让他注意劳逸结合,身体如果没有不适,就跟平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悦。   郁南心想上天终于垂怜了他一回,大多数人在孕期吃尽了苦头,他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天选之子,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郁南下了班,去医院拿了单子回了家,刚到单元楼下,大壮在单元门口抓耳挠腮。   大壮看到郁南,仿佛看到了救世祖,迈着八百标兵奔北坡的步子朝他跑过来。   大壮殷勤地帮他拿过包,笑盈盈道:“绿蓝你可回来了!”   郁南:“又忘了带钥匙?”   大壮:“神秘的东方力量!你果然料事如神!”   大壮跟着郁南上了楼,大壮情绪低落,没有像平时一样叭叭个不停。   大壮总忘记带钥匙,就在门口铺个小地毯,地毯下藏着备用钥匙。   他拿出备用钥匙,开门走进去,连包都没有还给郁南。   郁南:“大壮,我的包。”   大壮才回过神,把包递给他,“不好意思。”   郁南:“你不舒服?怎么失魂落魄的?”   如果没有人开口关心还好,只要有人开口问候,心里那点委屈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大壮没忍住情绪,脸一垮,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猛男落泪,吓得郁南一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别哭啊。”   大壮:“我失恋了,绿蓝,我失恋啦!”   在大壮嗷嗷哭出声之前,他连忙把大壮往房间里推,把门给关上了。   丢不起这人,等下把物业都嗷来了。   大壮:“我失恋了!绿蓝,我怎么办!我失恋啦!”   大壮坐在沙发上哭,郁南抱着纸巾坐在旁边一张一张给他替抽纸。   100抽的抽纸抽完了,大壮终于平静了些,郁南上次看到一个猛男哭成这样,还是在产科的时候,一男的媳妇给他生了双胞胎后,纹着大花臂的男人差点哭晕在医院的走廊上。   大壮恢复了理智:“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郁南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大壮:“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郁南:“你说出来好受点你就说,不说比较好受那就不说。”   大壮:“郁南你失过恋吗?”   郁南点了点头:“嗯,两次呢。”   “那你难过吗?”   “难过。”   大壮平静下来,开始说他的事,那个第三名和大壮是青梅竹马,是华裔,祖上是中医,大壮因为他学了中文,知道《本草纲目》也是因为他。   他让大壮出国留学,他却在国内结了婚,也就是说,大壮出国之前,他已经怀孕了。   郁南关注点有点歪:“会不会孩子是你的?”   大壮连连否认:“不可能,我和他没有发生过关系。”   嗯,被绿得够彻底的。   大壮:“他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追求。”   原来他还没有取得被绿的资格。   世界上能阻止失恋的男人发疯的生物还没诞生。   郁南苦口婆心,却劝不了大壮,大壮坐在沙发上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样,一会儿托腮回忆两人的甜蜜过去,一会儿又捶胸问苍天为什么,一会儿开心得像吃了蜂蜜,一会儿又难受得如丧考妣。   郁南也理解,安安静静地当他情绪的垃圾桶,但不打算跟他一起舔舐伤口,因为郁南饭还没吃,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大壮嗓子都有点哑了,郁南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趁着他喝水的功夫,郁南问:“大壮,你饿了吗?”   大壮点了点头,“早上八点十五分二十秒的时候知道他怀孕结婚的消息之后,我早饭没吃完,但一口都吃不下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大壮:“我太难过了,我没胃口。”   郁南啧了声,“饿的时候都不能专心难过,总是要分一点精力来想饿肚子的事,难过得不那么纯粹,吃饱了的难过才是真的难过,你说对不对?”   虽然怪怪的,但大壮觉得有点道理。   郁南见他有点动摇,便乘胜追击,“我失过恋,有经验,你信我。”   大壮被他说服了。   郁南:“走,我请你吃饭去,你要吃什么?不要想,下意识地说出来。”   大壮:“麻辣火锅。”   郁南:“成交,朋友请跟我走。”   两人收拾好,郁南才发现他到大壮的宿舍里听他嗷了一个多小时,连自己的家门都还没进。   两人收拾好之后,郁南骑着小电驴载着大壮去了火锅店。   大壮看了眼他的肚子:“你的身体……我们还是打车吧。”   郁南:“就五分钟,我会注意的,放心,上来吧。”   郁南带上头盔,才发现大壮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头盔上安了个风车,郁南觉得太傻比了想拔掉:“这玩意能拿下来吗?”   “不要拿下来!”   郁南松了手,“你这头盔有什么特殊的功能?需要风力发电?”   大壮:“他前天在社交账号上发了两个靠在一起的头盔,每个头盔上都有这样的一个风车。”   郁南拨了下风车叶片,默默带上头盔骑上电动车,“带好头盔上来吧。”   大壮刚带上头盔就开始叹气,“我之前不会骑电动车,是他教我的,他带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郁南跟他闲聊:“去哪些好玩的地方了?”   大壮:“海边,湖边,河边。”   郁南:“小溪边去没去?”   “还没去,”大壮叹了口气,“好遗憾,小溪边都还没去过,他却已经有了别人的宝宝。”   郁南扶额,虽然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已经下定决心当一整个晚上的知心大哥哥,今天晚上大壮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要包容。   郁南:“大壮,你最喜欢吃什么火锅菜?”   大壮:“我最喜欢吃毛肚。”   郁南:“我以为你们老外都不吃这些呢。”   大壮:“我吃,因为他是华裔,我第一次吃火锅毛肚就是他带我去的。”   郁南:“除了毛肚,你还喜欢吃什么?”   大壮:“他说还有鸭肠,黄喉,鸭血,都很好吃,我还没吃过,他就和别人有了宝宝。”   郁南:“……”   大壮伤心过度,直接从背后来了个熊抱,“绿蓝,我的心碎成了玻璃渣子。怎么办?”   要不是看在他失恋的份上,郁南会直接把他蹬下车。   郁南:“你才失恋就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伤心得不够真诚。”   大壮连忙松手,但带着头盔的脑袋抵在郁南的背上,自言自语道:“绿蓝你的背没有他的宽。”   郁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某些人咋看是个猛1,其实是个奶1。   “大壮,你头顶的风车戳到我的脖子了,我落枕了,你别靠着我。”   “他现在肯定也是坐在别人摩托车后面。”   “……”那是,贵国摩托车行业相当发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没注意到拥堵的路口,楚究坐在宾利车里,已经盯着他俩搂搂抱抱看了许久。   这并不是楚究回家的路,不知道为何,他就想在附近逛逛,绕着成济大学随便逛,逛了好几圈,却碰上了郁南。   绿灯一亮,电动车拐弯,消失在路口。   楚究目光沉了沉,打了转向灯,方向盘一拧就变了道,跟了上去。   郁南带着大壮来到了步行街一家人气爆棚的火锅店,宾利车没地方停,楚究找了个宽一点的马路临时停车,再步行到火锅店门口,很快就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郁南和大壮。   火锅店的对面是家咖啡店,楚究进了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正好可以看到郁南的背影,他点了杯咖啡,就这么坐着。   他们点了很多肉,还点了两听啤酒,大壮情绪低落,一直喋喋不休,像在诉苦,郁南很耐心地帮他涮肉,辣了就给他递饮料,渴了就给他递水,出汗了就给他递纸巾。   像照顾儿子一样无微不至。   某些人难道喜欢那些脸脏了不会自己擦,肚子饿了不会自己夹菜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本来失恋的男人就是个诗人,大壮两瓶酒下肚,就从他穿纸尿裤的时候开始讲起,然后把酒问青天这是为什么结束,整整两个半小时。   郁南默默听大壮倾诉了两个半小时,正好一桌子的菜也涮完了,全都下了大壮的肚子,大壮问完老天为什么之后,紧接着就是个大大的饱嗝。   郁南:“还要加菜吗?”   大壮又打了个嗝,饱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抚着肚子摆了摆手。   郁南关了火,问大壮:“现在什么感觉。”   大壮实话实说:“太撑了。”   很好,第一感觉终于不是难过了。   郁南:“那我们去散散步消消食?”   大壮看着郁南仍干净如初的碟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要不加点菜再吃点吧。”   郁南:“不吃了,走吧,最近胃口不太好,不饿。”   大壮安静地坐着,盯着逐渐冷却的火锅红汤,长长地叹了口气。   郁南抓着衣服的手放了下来,安静地坐着,以为大壮还要跟他倾诉。   大壮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郁南:“你还想说就说吧。”   大壮苦笑一声:“我也还想说的,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没想到,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全都讲完了,一件都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走吧,回去了,我没事。”   两个半小时,大壮讲完了一个故事,而楚究在对面喝了四杯勾兑的劣质咖啡。   这两个半小时里,楚究没有思考任何事情,一直在压制着冲进火锅店的冲动,直到第四杯劣质咖啡喝完,胸口一阵灼烧反胃,他才做了个决定。   郁南想两清,没那么容易。   楚究打了个电话,“荡荡。”   那边荡荡正挥着锅铲,“究哥。”   “备一份餐,送到成大教室公寓30栋305,电话139********,叫郁南,就说是外卖。”   荡荡问:“郁南是谁啊?大晚上的你给人家点餐?”   楚究没有回答:“再备一份,送到南溪湖公馆吧。”   荡荡是玉清楼的主厨,也是老板,曾是米其林五星餐厅的大厨,每天只做一桌菜,今天又要加班了。   “好的,究哥。”   楚究提着包走出咖啡厅时,服务员都觉得奇怪,心想这顾客还挺奇怪,盯着对面火锅店半天了,想吃就直接去呗。   大晚上喝四杯咖啡,那是要通宵啊!   郁南和大壮带着一身牛油火锅底料的味儿走出火锅店,没想到楚究竟从对面的咖啡店走出来。   小巷子不宽,郁南甚至都能看到他灰色衬衫的纹路。   郁南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还好楚究没有看到他,径直朝前走。   大壮见郁南突然不走了,回过头要问,却看到他直勾勾地看向街的对面。   大壮看过去,看到了提着公文包的楚究笔挺挺地朝前走。   等郁南回过神要去堵大壮的嘴,大壮已经跟人打了招呼,“楚董事长?”   郁南:“……”   楚究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大壮,朝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他。   郁南离大壮两三米远,庆幸的是楚究没有再回头,郁南本来就想缩小成一粒尘埃,可大壮偏不如他意,朝他招了招手,“郁南,楚董事长在那里。”   楚究这才看到他。   郁南:“……”听我说谢谢你。   郁南下意识想躲,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他是连续三个月绩效都是A+的郁秘书,拿了两次力挽狂澜奖的挺了下胸,正想挂着职业的微笑跟老板打招呼时,楚究眼神略过他,也点了下头,估计不到半秒钟就移开。   跟大老板看到普通员工一般,点头的幅度都没有刚才跟大壮点的幅度的大。   而后他朝大壮摆了摆手,就走了。   郁南:“……”这个老板真不行,不尊重人才。   郁南饿着肚子载着吃撑了的大壮回去,骑到路口时下意识留意了下,看到了楚究的宾利车,他还没上车,而是在处理违停的罚单,郁南假装没看到骑过去。   楚究处理完违章,也启动车子,不巧的是,小巷口正好红灯,郁南的小电动车和楚究的大宾利只隔着一条非机动车道的间隔栏。   楚究的车窗贴了膜,外头看不到里头,他偏过头,大大方方地看着郁南。   大壮坐在郁南的身后,一手搭在郁南的肩上,一手一直拨动头上的风车。   郁南头盔的黑色挡风玻璃扣着,看不到他的表情。   楚究耗尽了自控力才忍住没有推门下车,把大壮拽下车。   郁南回到家,当务之急是点一份外卖填饱肚子,等外卖的功夫,郁南上直播。   自从和齐数重新签了直播的合同之后,郁南每天晚上都会直播一个小时。   他直播的时间虽然短,但不卖弄不求关注不求点赞,和粉丝互动张弛有度,一上来就唱粉丝点的歌,干货满满,有粉丝提议,唱歌主播以后就按照郁南这个标准来卷。   郁南涨粉很快,直接进入了平台的新人榜,每个月的收入已经比本职工作高了。   但今晚郁南的直播沉默得可怕,除了唱歌和感谢粉丝送礼物之外,不多说一个字。   平时他和粉丝互动时而幽默时而真诚,而今天只是个冷漠的打工搞钱的人。   【如果你不开口唱歌,我都要觉得你是个哑巴了。】   【感觉鱼鱼今天情绪不高啊】   【该不是失恋了吧,每一首歌都很悲伤。】   正在休息喝水的郁南赶紧否认,“没失恋啊,谁说我失恋了。”   【看来是真的失恋了,快速否认相当于承认。】   【失恋了吗?别唱歌了,讲讲失恋的事让我开心开心。】   一瞬间,弹幕被“失恋”这个话题占据了。   郁南继续辩解,一个头两个大:“是我朋友失恋了,不是我。”   郁南烦得要命,这时候屏幕上飞过来两艘航空母舰清屏,夸张的特效遮住了满屏的“失恋”,郁南终于得喘了一口气。   “感谢【两不清】……”郁南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堵上了,十分憋屈地继续说下去,“的两艘航空母舰,请问【两不清】大哥要听什么歌?”   他说完,才发现这个“两不清”不是什么新粉丝,而是他原来的榜一大哥,那个图谋不轨的新用户XXX,他改了ID,改成了让他窒息三个字。   两不清:【《爱你》】   郁南:“……”人还怪严谨的勒,还会放上书名号。   【唱得甜一点,不然榜一大哥让你重唱。】   【鱼鱼唱跳吧/色】   【换上JK制服短裙/色】   【榜一大哥的标配,丝袜必须有/狗头】   【我觉得真空西装比较合适。】   ……   郁南直播了一段时间,因为唱功了得,粉丝涨了不少,直播间人数也越来越多,当然言论也越来越杂了,露骨的发言也越来越多,齐数就当起了直播间的管理员。   【请大家文明发言,共同维持良好健康的网络环境。】   但齐数的精力是有限的,虽然他扑,但他手下也有好多小扑街需要雨露均沾,只是现在郁南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他才会多关注一些罢了。   他现在急需给郁南的直播看招一个管理员。   齐数刚想征集,后台就有人私信他。   【用户“两不清”申请成为直播间的管理员】   齐数最开心不过了,榜一大哥当管理员最好不过,齐数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郁南现在这心情唱甜歌,这个榜一大哥强人所难的同时也开始逐渐本性暴露了。   甜,那必须甜,齁死他。   郁南调好音乐,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   /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   【哇!鱼鱼的音域真的好宽,甜妹的歌都能驾驭!】   【他怎么做到甜而不娘的?】   【只要够帅,就能甜而不娘。】   一首歌唱完,直播间的粉丝嗷嗷喊甜,而郁南被自己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不清】又刷了两艘航空母舰。   接着【两不清】又开始禁言。   起初禁一两个没事,但他越禁越多,终于有粉丝忍不了,跟齐数投诉。   【凭什么禁我言,我只是说了鱼鱼很性感。】   【凭什么禁我言,我只是说了鱼鱼骚断腿。】   【凭什么禁我言,我只是叫鱼鱼老婆,就离谱。】   齐数才走开一会儿,才发现直播间发言的人被两不清禁了个七七八八。   齐数忍无可忍,这人该不会是郁南的男朋友吧,不是男朋友就是爸爸,管那么严。   但人家毕竟是榜一大哥,用钞能力直接把郁南打上最具有潜力新人榜单的榜一大哥,齐数还是要好言相劝。   齐数私信他。   【榜一大哥,禁言要适度,不要说点啥都禁,叫主播老婆、说主播性感这种没必要禁哈。】   当然,榜一大哥没理会他,该禁的还禁。   齐数很无语。   【你这样会把粉丝都赶跑啦!】   榜一大哥非常固执,齐数觉得自己真的很扑街,主播管不了,粉丝他也管不了。   粉丝开始怂恿榜一大哥继续点甜歌,让郁南多唱两首,可榜一大哥没有搭理网友的话。   郁南正播着,大壮敲门。   大壮害得郁南没吃晚饭,心生歉意,就煮了一碗面条,还烤了个红薯给郁南送了过来,郁南本想取消外卖订单,看到商家已经接了单,心想就算了。   郁南也给大壮找点事做,省得他困在失恋的情绪中出不来,“正好我在直播,我吃点东西,你帮我招呼一下粉丝。”   大壮也没事做,就坐在手机前和粉丝聊天,郁南吃完饭,大壮自告奋勇,“绿蓝,你不是落枕吗,我给你按摩。”   郁南动了下酸痛的脖子:“可以,试试。”   大壮的大力金刚掌捏下来,疼得郁南龇牙咧嘴,他一摆手,不小心把手机给打倒了,镜头歪到了一边。   郁南哀嚎:“啊啊啊疼疼疼,轻点,都快被你捏碎了。”   “这样呢,疼吗?”   “轻点,你轻点,再轻点。”   “你太瘦了,这样呢?”   郁南慵懒地哼着:“嗯,不疼,舒服,技术不错。”   “那我继续,你疼了你就说哈。”   楚究看到大壮出现在镜头面前,就像电影演到了尿点,起身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看到直播镜头已经偏了,屏幕上没人,只有暧昧旖旎的对话。   楚究闭了闭眼,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去他妈的两清!不可能。   郁南只能属于他,他会耐心地等,等这只蜗牛伸出触觉。   大壮帮郁南捏了下肩膀,和颈椎,郁南舒服了很多,捡起手机看,才发现直播间被禁了。   他刚下播,电话就响了,说他的外卖到了,让他下楼取。   对方很礼貌:“我就在您家楼下,单元有门禁,麻烦您下来取一下。”   郁南披着外套下了楼,没有看到送外卖的电动车,倒是看到有个穿着中山装的人提着个袋子站在一辆宝马车旁,车子还开着双闪。   那人看到他,招了下手,“是郁先生吗?”   郁南狐疑走过去,“是。”   “您的餐。”   郁南接过,“谢谢。”   来人打量了下他,再朝他笑笑,“祝您用餐愉快,再见。”   郁南看着他的装扮和车,心想这又是哪家公子哥下基层体验生活呢,送完这一单就下班了。   来人刚要走,一辆宾利车开了进来,这辆宾利车郁南再熟悉不过,是楚究的车,宝马车挡在路中间,楚究闪了闪。   给郁南送餐的不是外卖员,而是荡荡。   荡荡看到楚究的车:“……”这是什么意思。   楚究:“……”怎么现在才送到。   两辆豪车沉默对峙,其实是尴尬,但在郁南看来,就是谁也不让谁。   郁南忍无可忍,走过去敲了敲楚究的车窗:“你先倒车,让人家先出去。”   楚究倒了车,荡荡抬了抬眉,意味深长地看着楚究,钻进车里开车就走,车子错位的时候,荡荡吹了个口哨,闪了下车灯。   宝马车一走,楚究停好车,走了下来,郁南提着餐盒,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楚究先开口了:“你有东西在南溪湖,什么时候过来拿。”   郁南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南溪湖了,“什么东西?”   楚究:“内裤。”   郁南有点无语:“扔了吧。”   楚究摆出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自己去扔,我不会。”   这时,一辆外卖电动车开过来,郁南电话响了,他点的外卖又到了。   郁南:“……” 第60章   冬天的夜晚寒冷又静谧,暖黄的路灯亮着,温和的光给两人镀上了一轮和气氛格格不入的边,两人拉长的影子在不远处紧紧重叠。   郁南拎着两份餐,才发现先送来的那份外卖是鼎鼎大名玉清楼的菜品,后送来那份才是他点的石锅拌饭。   郁南拎了拎玉清楼的饭,问楚究:“你点的?”   楚究点了下头,“对。”   郁南别过脸笑了声,桩桩件件串联起来,再经过一番细想后并不难懂,他和大壮在吃火锅的时候,楚究就在附近看着,还发现了他没吃晚饭。   其实楚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郁南一点都不意外,楚究若是那种知难而退轻言放弃的人,楚氏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一个坚韧的人,对待感情同样也不会轻易放手。   无论是他性格本身原因,还是男人本身特有的征服欲和胜负欲,楚究都不会轻易放弃跟他纠缠。   只是郁南没想到,楚究会想出“不会扔内裤”这种离谱又拙劣的借口。   郁南安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别过脸笑了下,直接拆穿他:“你直接说吧,你想怎么样。”   楚究也不跟他绕弯子:“我要重新追你。”   他说的是他要,不是他想。   郁南:“那天我说的话,你是忘记了?想再听一遍?”   楚究很平静地看着他:“没忘,你说你不想谈恋爱,我都记得。”   郁南很冷淡:“那你还来。”   楚究:“忍不住。”   郁南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向来知道打蛇要打七寸,像楚究这种想用“好男怕缠郎”这种方法追人的男人,他也就拒绝过四五个吧。   拒绝这种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变得庸俗无趣,市侩油腻。   郁南很小市民地笑了笑:“好,你想谈恋爱是吧,我奉陪,按天结算,一天十万,协议拟好,你想做什么,想怎么玩都可以,董事长需要温柔小甜心还是娇蛮小妖精我都能演,想谈多久?”   楚究笑了下,“一天10万,一年3650万,谈个80年的话,也才30个亿,你是无价之宝,算起来我还赚了,郁总,什么时候签协议?不需要演,做你自己我就很喜欢。”   “……”他算对了吗,郁南真的想拿计算器出来摁一下。   但现在正事是跟楚究谈生意,“跟你谈80年恋爱,那我还挣这30亿做什么?”   楚究一本正经跟他谈,那副嘴脸比他更庸俗市侩:“那郁总想谈几年?一年一签?累计五年以上不需要违约金,五年以内违约的话,违约金翻倍,如何?”   事实证明,人各有所长,在做生意和谈判这一块,郁南并不是楚究的对手,他只是想算计埋汰,而楚究连违约金都算进去了。   郁南冷下脸:“楚究董事长肯开这个价格,真心都能买到了,何必来我这里自讨没趣呢?”   楚究刚开车过来时想了很多。   他好像都抓不住任何喜欢的东西,喜欢的爸爸抓不住,喜欢的专业抓不住,朋友抓不住,现在连爱人都抓不住。   他喜欢数学,儿时梦想是当数学家,爸爸去世后,他想学医,做一个心脏病的医学专家,但周玉荷说,他学医,爸爸也回不来了,16岁时,本来约着一起出国的朋友背叛了他,现在的朋友几乎都是合作伙伴。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已经习惯,但心里常空一块。   他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独来独往,不会轻易向别人敞开心扉。   但他的人生,必须有一件事以他的感受为先,这件事就是他的爱人,一定要是他喜欢的人。   他若想得到,一定要先迈步。   楚究向郁南走进两步,离他一步之遥,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我心眼小爱计较,眼睛容不下沙子,看不得你给别人擦嘴,也看不得你给别人夹菜,和你分开这几天我并不好过,每天都很想你,想到以后你可能会在别人的怀里撒娇对别人笑,甚至在别人身下承欢,我就难受得要死,不管你开不开心,有没有安全感,喜不喜欢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就是这么自私,蛮不讲理,你一定想问,到底你要怎么做我才会放弃,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弃,除非我死,因为我爱你,很爱,我还可以回答你我爱你什么,爱你好看,爱你好睡,爱你为我情动的每一个表情,爱你时而洒脱时而别扭,时而勇敢时而懦弱,又潇洒自如又纠结敏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爱你是郁南,郁南是你。”   郁南被他的长篇大论给唬住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楚究:“我并不擅长伏低做小,也没表白过,也不怎么会追人,但我都会为了你去尝试,如果你走向我很艰难,那你就在原地等我,我来靠近你。”   郁南下意识握紧拳头,这几天没联系,楚究是偷偷报了类似怎么追人之类的进修班么。   楚究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我爱你,就是我来你这里自讨没趣的理由,够充分吗郁总。”   郁南无所谓笑笑,迎上他的目光,“董事长打算爱多久呢?”   楚究摇了摇头:“不会太久,爱到我死。”   “……”还挺唯物主义,不说爱到三生三世这种梦幻的话。   郁南愣了半天,最后扔下他点的餐,气急败坏地抛下一句“开口闭口死,你神经病啊,赶紧给老子滚”就上了楼。   楚究站在黑夜里,狠狠吐了口气,接而笑出声。   他刚才开车过来找郁南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郁南前一天能亲吻他,后一天就能跟他翻脸闹两清,这么个快刀斩乱麻的性格,就要千缠百绕,让他绕不开。   原来说出心里的话的感觉那么爽,真爽。   时间太晚,南溪湖公馆太远,楚究回了丹枫宫。   这时候周玉荷应该睡了,但此时丹枫宫却灯火通明。   楚究走进去,周玉荷拿着手机,冷这个脸坐在沙发上。   直到楚究走进了,周玉荷才察觉有人进来了,楚究看到她的手机界面停留在他的通讯界面上。   周玉荷愣了下,“你怎么回来了?”   楚究:“您找我吗?”   周玉荷摁灭手里的手机,打量他一眼:“很晚了,你先去洗澡睡觉吧,明天再说。”   楚究坐在沙发上:“说吧。”   周玉荷叹了口气,“刚才你爷爷来了电话,说要来这里过八十八岁大寿,听说你恋爱了,要你把人带到家里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楚究沉默了半晌,点了下头。   周玉荷冷冷嗤了声,“这个是左星河的主意吧?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就开始耍小心思,这孩子真是自私自利惯了,传不到他父母一点温良,从小到大只会利用你达到目的,嘴里能说会道,其实一点真心都没有,我说了多少次不要跟他深入接触,你总是不听我的话,如果他利用你之后真心待你还好,但他没有真心,我就你一个儿子,我怎么放心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周玉荷兴许是年纪大了,一向雷厉风行的人也开始了碎碎念。   周玉荷:“郁南这孩子心思多正,救了我之后都没有要什么回报,要是左星河救的我,还不知道怎么使唤你呢,郁南这孩子没什么背景,他就是故意叫这个老头子给郁南难堪的,跟我当年一样。”   周玉荷越说越委屈,旧时的伤疤揭开,还是会隐隐作痛。   周玉荷:“郁南还怀着孩子,万一受不了怎么办呢。”   想到自己受的苦,自己的孩子可能又要遭一遍,周玉荷有点哽咽,“儿子,妈有时候很后悔,如果当时你爸走了,我带着你离开楚家,会怎么样?”   楚究怔了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如果,我已经不怪你了,不要自责。”   周玉荷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楚究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周玉荷:“郁南心思干净善良,肯定会真心待你,但他比我聪明通透,也比我冷静理智,他会不会不选择你,会不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那你怎么办呢。”   周玉荷知道,嫁到楚家有多难,空有一身光鲜亮丽的外表,其实痛苦和煎熬哪能是旁人能懂,这条路太艰辛,也就靠着对先生的一点念想撑着。   楚究身边都是算计和利用,就像楚城和楚平,为了利益结了婚,貌合神离的婚姻养出从小就深谙人情世故的孩子,长大之后再继续权衡利弊试试算计。   人生短暂,一辈子没有个真心对他好的人,那人生白来世间走一遭,何其孤独。   楚究笑了笑,“我会坚定地走向他,像当年爸爸走向您一样。”   遇到郁南之后,楚究才明白,周玉荷坚持到今天,也只是因为对父亲的一点念想。   在周玉荷心中,自己只是败给了父亲而已。   周玉荷长长地舒了口气,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楚究:“妈,你别哭,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楚究把左星河把楚辛寿带到公司的事情告诉了周玉荷。   周玉荷气得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楚究:“起初我没放在心上。”   周玉荷擦干眼泪,“我知道怎么做,这个死老头伤害我就罢了,不能再伤害我的孩子。”   人生还快,一哭一笑,哭哭笑笑,俨然已过半生。   还好她一生亏欠的儿子,兜兜转转,终于遇到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不用一直强悍地面对世界,偶尔可以像一个男孩子那样纯粹没有负担。   周玉荷:“妈妈一定会给郁南足够的安全感,不会让他受委屈。”   这是一个缺席了十几年的母亲唯一能替儿子做的事了。   楚究突然释怀。   他从来不怪周玉荷,但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把她当成一个平凡的母亲。   或许是因为郁南的出现,所以他们才会尝试着对身边的人柔软一些。   楚究:“好。”   周玉荷长长地松了口气。   世上大多都是遗憾的,大多数大人不会醒悟回头,大多数的孩子也不会等在原地,而是带着冷漠的心艰难前行。   但她何其幸运,楚究还让她有机会补偿他。   周玉荷:“谢谢你儿子。”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而她直到现在才开始学会爱楚究。   楚究:“好了,去睡吧,我去准备明天的早饭。”   *   郁南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楚究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大晚上跑来跟他叭叭一大通,害得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被狗追,被楚究追,后来狗一会儿变成了楚究,楚究一会儿又变成了狗。   楚究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加离谱更加难搞。   时间还早,他煎了点蛋饼当早饭,邻居是个失恋的国际友人,郁南特意多煎了些,一会儿给大壮送点过去,让他感受感受东方古老国度的温厚善良,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郁南装好鸡蛋饼,刚打开门就看到大壮正好从楼道上来,手上提着餐食。   两人均一怔。   大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早饭递给他,“不好意思,昨天害你没吃成晚饭,你身体这样子我还赖着你,这是我们食堂人气最高非常好吃的牛肉馅饼和胡辣汤,怕你觉得太腻还买了豆浆和小笼包,都还热着,你趁热吃吧。”   郁南接过早饭,提了提手中的鸡蛋饼,“我煎了鸡蛋饼,你尝尝吗?”   大壮接过,“谢谢。”   两人沉默了一阵,郁南也知道不该提昨天的事,他笑了下,拿着手中的食品袋,碰了下大壮手中的鸡蛋饼,“别想太多,友谊万岁,我要去上班了。”   大壮笑着回应:“我一会儿也有课,友谊万岁。”   郁南:“这段时间吃饱点,别瘦了。”   大壮点头:“好。”   和大壮告别,郁南到了公司后来得有点晚,提着两份早饭走进办公室时,其他人都到了。   刚坐下来,还没招呼同事一起吃饭,楚究走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餐盒走进秘书办公室,径直走向郁南的工位。   他把餐盒往郁南桌上一放,灰色的保温餐包,不知为何会设计一个插孔,里面恰好可以插一枝粉色满天星,灰色配粉色,美得很高级。   楚究:“早饭,我早上做的,趁热吃。”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郁南也没给他面子,既然拒绝了,就要从头开始就拒绝:“我自己带了饭,我不要,你拿走。”   所有人:“……”哇塞拒绝了。   楚究回过头,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放心,都是你爱吃的,吃完餐包拿给我。”   楚究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郁南哭笑不得地瞪着餐盒,在心里计较这一轮又是自己败了仗。   张丘墨第一个围过来,搭在他的桌子上,“郁总,让我看看你到底爱吃什么。”   江伟光也凑过来,“我也好奇。”   连一向不爱吃瓜的周亚兰都扶着肚子踱步过来,“我也好奇。”   郁南摘下插在餐包里的满天星,插进了笔筒里,打开餐包,香味扑鼻。   张丘墨:“哇,好香。”   食材一样一样摆出来,办公室的起哄声更大了,水晶虾饺,小包子,青菜瘦肉粥,鱼胶炖牛奶,还有切好的水果。   其实郁南特别好养,不挑食,什么都吃,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张丘墨:“董事长手艺不错哎,这饺子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好Q弹。”   周亚兰:“小包子也白白胖胖的,面发得真好,不知道是什么馅儿。”   江伟光:“这一顿,昨天晚上肯定开始准备了,鱼胶要提前泡好的,要顿一个多小时呢,董事长真是用心了。”   郁南抿了抿唇,想起楚究弯腰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张丘墨拿过他手中的鸡蛋饼和胡辣汤,“这些就给我们吃吧,你吃这些就够了。”   郁南:“……”   楚究的手艺当然不错,此时郁南若是拒绝或者倒掉,那当然是矫情,他闷不吭声把饭全吃完了,收拾好餐包开始忙碌,只是偶尔分心时,忍不住看了眼插在笔筒里的粉色满天星。   *   到了饭点,周亚兰自己带了饭,郁南和张丘墨、江伟光一起去吃饭,恰好也碰上了楚究。   张丘墨跟咽炎犯了一样不停咳嗽,郁南则假装没看见。   但楚究非得刷存在感,走到他身边问:“早饭怎么样?好吃吗?”   郁南:“……”   楚究:“青菜瘦肉粥我放得有点淡,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郁南忍无可忍,皱着眉看着他。   楚究假意没看到他眼里的警告,继续若无其事说:“明天给你炖燕窝。”   张丘墨忍不住放慢脚步,让他俩走在一起,成全一下董事长,他估计能在楚氏待久一点。   到了食堂,郁南走到餐盘处,刚要拿起餐盘,就听到有人喊他:“郁南。”   郁南看过去,周玉荷坐在不远处,笑着朝他招手,桌上还放着几个饭包。   郁南笑着点了点头,刚想打招呼叫她周阿姨,但想想这是在公司,还是改口了,“周董事长。”   周玉荷热情招手:“过来吃饭,我给你带饭了,过来呀。”   张丘墨忽然想到前不久,左星河带着楚辛寿来到食堂,左星河也是这么跟楚究打招呼。   不同的是,楚究没有避之不及,而是眉眼含笑地楚究拽着郁南的手臂,“我妈带饭了,过去吃饭吧。”   大庭广众之下,郁南就这么被楚究这么拽着走向周玉荷。   这下吃瓜群众一目了然了,董事长到底是选择白月光还是选择郁秘书。   面对长辈,郁南一向不知道怎么拒绝,但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只是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楚究的手,但楚究不依不饶,硬要抓着他。   这下大家都相信了公关部传出来的谣言,董事长确实是那个臭不要脸爬郁秘书床的董事长。   周玉荷打开饭包,把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还在职的老员工打了饭,绕过道去跟周玉荷打招呼,“周董事长,您来啦,好久不见。”   “您要保重身体呀。”   “有空多来公司看看我们。”   周玉荷一一应下来。   郁南敏锐地发现,那天楚辛寿来公司,并没有职工过来跟他问好。   郁南:“谢谢您这么费心给我准备午饭。”   周玉荷:“不费心,我退休在家也没事做,给孩子做做饭还挺充实的,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才有了个母亲的样子,趁热吃吧。”   郁南也不矫情,在她面前大快朵颐,他知道,他这么做,周玉荷会开心。   就是楚究给他剥虾的时候,郁南有点不自然。   周玉荷:“吃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爸还在世的时候,我也没剥过虾。”   郁南更别扭了,“谢谢董事长。”   周玉荷看出了郁南的不自在,没再说话,让两人安安心心地吃了顿饭。   饭吃完了,周玉荷让楚究收拾碗筷,回到办公室后,她把楚究赶出了办公室,留下郁南。   楚究很无语,“为什么让我出去?”   周玉荷:“不想让你听见呗。”   楚究:“……”   楚究无家可归,只好去了秘书办公室,坐到了郁南的工位上。   秘书办另外三人:“……”   楚究解释了句:“郁秘书占了我的办公室,我只能来占他的了。”   秘书办三人:“哦哦哦。”   这四舍五入是官宣了。   郁南的电脑屏保是一个卡通人努力搬砖,旁边还有“努力打工搞钱”的字样,楚究勾了勾唇,鼠标点了下那个小人,屏保画面消失了,出来了电脑解锁的画面。   楚究给郁南发了条信息。   【你电脑密码是多少?】   桌子嗡了一声,楚究拉开键盘槽,郁南手机没带,锁屏上显示一条消息。   一个包子:【你的电脑密码是多少?】   楚究:“……”   就在楚究思考为什么郁南备注他是“一个包子”时,郁南正在和周玉荷办公室聊天。   郁南:“周阿姨,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玉荷:“我应该早就来看看你的,但又觉得太打扰你,想请你到家里吃个饭,可上次在家里却闹得很不愉快,让你看了笑话,说来惭愧,我一直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作为一个长辈,我实在太失败了。”   郁南:“人无完人,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周玉荷低下头,在包里翻了翻,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递给了郁南。   周玉荷:“打开看看。”   郁南打开看,是颗粉红色的钻石,足足有一颗冬枣那么大,切割得很精细,郁南不懂珠宝,但也能猜到这颗钻石价格不菲。   郁南上一次接触钻石,还是冲了某个平台的绿钻会员。   郁南合上盒子推回来给周玉荷:“我不懂珠宝,只知道是一颗很漂亮的钻石。”   周玉荷拿回来放在手上打量,笑着说:“是我和楚究的爸爸在谈恋爱的时候,他在一场拍卖会拍下来送给我的,怕我不收,骗我说是假的,我当时还只是个穷学生,哪里知道珠宝,我后来知道了他价值连城,说什么都不要,可他说,还给他只会让他心碎,如果不要,就偷偷扔了或者卖了,不要让他知道。”   郁南安静地听着。   周玉荷:“他家里人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本来不想让他夹在我和家人之间两难,要跟他分手的,但他死活不同意,后来我心一软,就有了楚究,我们那个年代,女人未婚先孕,各种风言风语就都来了,可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娶进门,不然就私奔,楚氏他就撒手不管了,看当着接班人培养起来的儿子顶撞自己,楚辛寿气得跟我们断了来往,他在外扛着公司,在内还要扛着家里的压力,估计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   郁南抿了抿唇,没有打扰沉浸在回忆里的周玉荷。   周玉荷:“他临终前,我很后悔,如果我不跟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好好的,他说不会,如果我不跟他结婚,他会死得更早。”   郁南没想到,楚究的父亲居然是一个这么深情的人。   周玉荷:“他走之前,交代我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照顾好公司,他把公司交给了我,可他那几个兄弟总想分了楚氏自立门户,我这些年只顾着撑着楚家的公司了,对楚究一直疏于照顾,违背他的初衷了,所以这孩子性子一直冷冰冰的,直到遇到你之后,才变得柔软一些。”   郁南:“您过奖了。”   “他爸爸说,等以后楚究结婚了,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儿子喜欢,只要真心对儿子好,就可以,没有人有权利反对,包括楚辛寿,到时候如果楚辛寿反对,他交代我不要看在他的面子,一定要为了儿子对抗。”   郁南笑了笑没说话。   周玉荷合上盒子,把盒子递给郁南,“这个送给你。”   郁南怔了下,笑着摇了摇头,“周阿姨,要不您还是送我个假的吧。”   周玉荷怔了怔,郁南拒绝了。   郁南活得聪明通透,他什么都知道。   周玉荷微笑着点了下头,收回钻石,又从包里拿了张银行卡递给郁南。   郁南笑了下,“周阿姨,你这是做什么。”   周玉荷:“你肚子里也怀了楚究的孩子,再怎么说我也是奶奶,楚究说,即使以后你俩不在一起,我们也不能跟你争抚养权,但养两个孩子都要钱的吧,这也是现实嘛,没多少,你拿着吧,等以后你挣钱了再还给我也行,密码是楚究的生日,你再拒绝我可真的没这个脸走出这个门了,来了事情一样都没办成。”   郁南收下了卡:“也好,谢谢。”   周玉荷站了起来,“以后你愿意,就带孩子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你以后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一定不要客气,一定要自己过得轻松自在好吗?”   郁南点了点头。   周玉荷:“那我也回去了。”   郁南也站了起来,送她出去。   本是午休时间,秘书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比下班前两分钟还精神,见郁南进来 ,他们就跟看着新大陆一样看着他。   郁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往工位上走去,张丘墨和江伟光化身追光灯,他走到哪,他们就照到哪儿。   郁南坐到工位上,上面倒扣一张便利贴。   两个探照灯又变成了长颈鹿,使劲往他这边探脑袋。   郁南实在受不了,“你们要不直接说话?”   江伟光:“我们主要讲究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说完,又盯着郁南桌上倒扣着的便签。   郁南偏不看,急死他们。   张丘墨:“董事长给你留的,不看看。”   郁南:“不看。”   “怕是情书吗?”   郁南:“什么情书,工作安排。”   江伟光:“不是工作安排,董事长画画的。”   张丘墨:“春宫图?”   江伟光就佩服这种什么都敢说的年轻人。   郁南:“想看?”   两人同时点头。   郁南:“那如实告诉我,刚才他在我这里都干嘛了。”   张丘墨:“就看了下你的电脑屏保,就低头在便利贴上画画了,面带笑容的那种。”   郁南其实也好奇楚究画的什么。   郁南翻过便利贴,两只长颈鹿变成了尖叫鸡。   “哇哦!”   然后从尖叫鸡变回成了判官。   “官宣了官宣了。”   从判官变成了歌唱家:“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郁南无暇顾及江伟光和张丘墨两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默契,盯着便签上的图看。   楚究用签字笔画了个男人的侧影,男人穿着燕尾服,单膝下跪,仰着头,一手举着戒指,一手举着一束郁金香。   楚究画功了得,寥寥几笔,就能让人轻轻松松地认出他画的就是他自己。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草书,却不难辨认,他写的是——   郁金香的郁。 第61章   在楚究的一顿操作下,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董事长正在疯狂追求郁秘书,周董事长知情,并且非常支持。   谣言中两人的感情进展已经到了楚究已经求婚,周玉荷也拿出了当年楚遇贤送给她的粉钻作为结婚礼物。   说到那颗粉钻,公司里知情的老员工还津津乐道,说楚遇贤当年对周玉荷是极致偏爱,差点花光了自己的私人财产拍下了那颗粉钻,转手就送给了周玉荷。   当时两人的感情闹得是沸沸扬扬,当然反对的声音大于支持的声音,可时间总会出正确的答案。   楚遇贤选择周玉荷没错,要是没有周玉荷,楚氏已经四分五裂,楚家也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张丘墨在别处吃瓜时,总觉得董事长和小郁总明天就要去领证了,但回到办公室时,又觉得外面的谣言太过离谱。   小郁总喜怒不形于色,对外面的谣言置若罔闻,安安心心上他的班,仿佛八卦的主人公并不是他。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办公桌上多了个花瓶,插着每天早上随餐包带过来的满天星。   秘书办大多时候是忙碌的,临时任务特别多,张丘墨刚想吃瓜,就来活了。   周亚兰:“干活了,开发区的领导突然改变了行程,原本周五下午的考察提前到了十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会议的资料加急准备。”   江伟光混了职场20多年,自以为稳如老狗,但却忍不住骂娘,他最讨厌的事就是突击检查,没有之一。   张丘墨也傻眼了,这职场,比裸考还刺激。   周亚兰:“小郁,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周亚兰有意识培养郁南,很多事情直接交给他去准备。   相对于他人的慌乱,郁南显得沉静许多:“我这边没问题,区领导工作忙,会议变动是常态,我已经意料到了,也做好了准备,任务已经往前赶,总体没什么问题,现在过一遍细节就可以。”   周亚兰:“那赶紧准备吧。”   等到会场布置完毕,会议资料全部到位,周亚兰过了三遍流程,确认没有任何疏漏,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周亚兰虚惊一场,也愈发认可郁南的工作能力,他不仅有很优秀的危机处理能力,把未雨绸缪的意识转化成执行力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   江伟光也自愧不如:“郁总,你立大功了。”   张丘墨:“你这未雨绸缪的意识,厉害。”   郁南跟以前一样半开玩笑向上司邀功,他对周亚兰说:“总监,我要绩效A。”   周亚兰哑然失笑:“我觉得没问题,大家有什么意见?”   “没问题!”   周亚兰给楚究打了电话,会议开始前,让楚究再来过一遍流程,楚究带着参会的高管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他径直向郁南走过来,他没入座,所有人也就毕恭毕敬站着。   他走到郁南面前,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了郁南,“牛奶,热了,趁热喝,辛苦了。”   所有人:“……”   众目睽睽之下,郁南只好接过保温杯,“谢谢。”   楚究抬眼看向周亚兰他们,“你们辛苦了。”   张丘墨:“……”我们辛苦但我们没有热牛奶。   楚究送完牛奶,才坐下来,开始看今天的会议内容。   半晌后,楚究问其他高管:“你们还有什么疑问或者需要补充的东西。”   其他人没想到,资料出奇地完整,连楚氏并不想竞标的福利院和养老这种带着社会公益性质的板块都有了方案。   众人摇了摇头,“资料很完整,一会儿会议应该没什么问题。”   楚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秘书办辛苦了,没有自乱阵脚。”   周亚兰:“这次主要归功于郁秘书未雨绸缪。”   郁南抱着保温杯缩在角落摸鱼,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料被PICK,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楚究勾了勾唇:“郁秘书真是深得我心。”   郁南:“……”   现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谁能想到,来开个会,竟有幸目睹董事长孔雀开屏呢。   还好开发区的领导到了,楚究亲自下去迎接,不然郁南要现场教楚究怎么写“尴尬”两个字。   开发区的规划图已经通过审批,是个集医疗,学校,商业,住宅,休闲,养老,儿童福利院等于一体的南部新城,楚氏主要竞标炙手可热的商业模块。   但这次开发区的项目政策主要导向是帮扶有资质的、优秀的中小型企业快速成长,楚氏虽然资本和实力都非常雄厚,但导向已定,不一定能够中标。   楚究的预判是准确的。   果然,楚究汇报了很久,相关负责人仍兴致缺缺,没有任何表态。   这个项目楚氏准备了好久,前期也策划了,甚至连效果图都画出来了,整个团队已经付出了许多,但看目前这开会的气氛来看,楚究心里有数,炙手可热的商业板块楚氏没什么希望。   他也没想到导向会突然发生变化,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想替团队再争取一下。   楚究说的那些东西郁南在准备的时候已经烂熟于心,郁南开会的时候没事做,就观察来参会的负责人的表情,记录下来。   郁南明白了为什么开发区的领导会提前到访,其实就是走个流程,无论楚氏怎么准备,结局已定,走个过场,也算是有始有终,给了企业一个交代。   楚究汇报完,其中一个负责人说:“除了商业和住宅,楚氏对养老休闲和儿童福利院这一块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负责人姓李,叫李雷名,主任职位,黑黑瘦瘦的,据说驻守边疆大半辈子,不婚不育,是个追求完美的偏执小老头。   李雷名一开口时,所有兴致缺缺的负责人立刻来了精神,统一抬起头看向楚究。   一般养老和儿童福利院模块有点公益的性质,从商业的角度上来看,并不是炙手可热的模块,但能够提升公司的名誉和信誉。   楚氏长期以来都做慈善,也没有必要通过这个项目来提升名誉和信誉,若接下这个板块,就相当于单纯为社会做贡献。   作为行业翘楚,楚究有社会责任,但他首先是个商人,公司最重要的还是盈利,只有盈利了,才能保证企业的健康运转。   但他发现,有人偷偷做这块的策划,而且做得非常好,整个方案做得很有温度。   一直以来,楚氏都被外界认为是个商业气息很浓厚的公司,若这个项目成功了,可能会改变外界对楚氏的刻板印象,这对楚氏的企业文化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且张丘墨既然找到他,商业版图这一模块,可以让张氏集团去竞标,张氏集团是有资质的中型企业,是符合导向招标标准的,楚氏在这一块也是有利可图。   楚究笑了下:“有想法。”   郁南不可思议地看向楚究,没想到他连决策和计划都变得那么快。   所有人短暂错愕之后恢复正常。   周亚兰也悄然松了口气,还好郁南做得周全,养老休闲和福利院这一块的内容也准备好了,不然今天他用什么讲。   郁南连忙打开他做好的PPT,再把资料翻出来递给楚究,再分发给参会的各位。   楚究看向郁南:“这一块的方案是郁秘书准备,请郁秘书给各位领导汇报。”   郁南做这一块的规划时是带着一些个人的感情色彩的,他本来就是在福利院长大,先前也打算玩够了之后,找个地方养老,他还当过护士,知道专业护理的细节,所以做起来很顺手。   就像给自己编织一个梦。   但郁南看得出来楚究并不想做这个项目,郁南也只是闲暇的时间做规划,他感觉做得还不错,所以他就拿出来充数了。   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因为做得好,所以讲起来也绘声绘色。   开发区的负责人为了这个项目顺利进行,已经听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报告,方案都是千篇一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时至今日,终于听到了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方案。   郁南讲完,绷着一张脸的领导们终于眉开眼笑,特别是李雷名,看着他的眼神都在放光,“这个方案很好,你是这个方案的策划者?”   郁南点了点头:“是的。”   李雷名:“你似乎对这些机构很了解,能说一下你做这个方案的时候的心得体会吗?”   郁南笑了下,大大方方承认:“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之前上学的时候也去养老院做义工,有比较丰富的义工工作经验,知道很多的细节,做这个方案的时候,确实倾注了许多的个人感情。”   李雷名:“没想都你还是个热衷公益事业的人。”   郁南当然知道这个场合需要说什么话,也知道李雷名这种正直了大半辈子的人需要什么。   既然楚究决定做这个项目,那他必须要争取下来。   郁南:“是社会把我养大,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为社会做点什么,我当然想尽力而为,而且我们公司在公益事业上有很丰富的经验,有很多这方面的人才,大家都想借公司的大平台回报社会。”   显然,郁南这番话对李雷名很受用。   李雷名赞许地点了点头,“资料我们带回去讨论,如果符合要求,我们应该可以尽快合作。”   会议结束,送走了开发区的负责人团队,郁南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究,楚究也看着他。   郁南朝他笑了笑。   他没想到楚究居然留意到了他做的方案,而且还让他有机会说出来,项目成与不成另外说,但郁南现在就挺开心。   宛如心中的梦想公之于众,而且得到了认可和支持。   楚究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楚究:“我们再开个短会。”   坐姿松弛的人立刻挺起腰杆,聚精会神。   楚究看了张丘墨一眼,“公司近期会和张氏集团公司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开发区商业模块可以交给张氏去竞标,公司给与支持,这也符合这次大企业带领中小企业,中小企业寻求进步的导向,当然公司也会得到分成,这样,楚氏和张氏实现双赢,而楚氏也有社会责任,会承接福利院等公益性质的项目,这么一来,作为张氏的合作伙伴,张氏中标也能胜券在握,对于开发区这个项目,我想成立一个新人团队去完成,大家有什么意见?”   参会的人都是楚究亲手提拔,对他是百分之百信任,当然不会有意见。   楚究:“没什么问题散会。”   会议结束,高管往外走,而楚究逆行走到郁南身边,“走吧,到我办公室去吃饭,我妈给我们准备了午饭,她说食堂的大锅菜不好吃。”   其他人正准备去吃食堂大锅菜的人:“……”   张丘墨和江伟光虽然被秀了一脸,但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团结起来,“那小郁总,我们先去吃饭了。”   一屋子的人散光了,只剩下楚究和郁南两人。   楚究手搭上郁南的肩膀:“走吧,郁秘书。”   郁南无奈地笑笑:“董事长能不能公私分明。”   楚究:“我已经很公私分明了,如果不公私分明,那现在可就要亲你了。”   郁南:“……”   “小郁总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午饭?”   “恭敬不如从命。”   楚究办公室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饭包,但是饭包上有姓名牌,和早上楚究给他带的不一样。   郁南一进门,楚究关上了办公室所有的百叶窗。   楚究把郁南的饭包递给他,“我妈一大早亲手做的。”   郁南一坐下来,刚打开餐盒,他的饭包里的碗普遍比楚究的大,打开才瞧见,光红烧鸡腿就三个,还有一大盒椒盐皮皮虾。   楚究:“红烧鸡腿和椒盐皮皮虾是她的拿手菜。”   楚究的餐包里不仅少了皮皮虾和水果,其他菜也是短斤少两,红烧鸡腿也只有一个,倒是那碗米饭比他的满出许多。   若不是看到餐包上真的有姓名牌,郁南都要怀疑是不是拿错了饭包。   楚究:“……”   郁南看到他的菜实在少得可怜,就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匀你一个。”   楚究从他的餐包里拿出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剥的第一只虾,递到了郁南的嘴边。   郁南:“你吃,我自己剥吧。”   楚究又凑近一些,虾肉轻轻碰了碰郁南的嘴,郁南只好张嘴吃下去。   不得不说,做饭其实也是一种天赋,郁南其实也会做饭,但要再提高一个高度就很难,像周玉荷这样,已经好多年不做羹汤了,但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就是一种天赋吧。   楚究也有这个天赋。   楚究很快又剥了一只,又递到了郁南的嘴边,口舌之欲战胜了一切,郁南老实张嘴。   楚究慢条斯理地剥着虾,慢条斯理地投喂,忽然没头没尾地叹了口气。   郁南:“你叹气做什么?”   楚究晃了晃手中的皮皮虾:“羡慕它。”   郁南莫名其妙,“你羡慕皮皮虾?”   楚究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对。”   “为什么?”   楚究又递过来一只虾,郁南正张嘴要吃,楚究往回撤虾肉,郁南惯性使然往前追。   楚究把虾肉放到他嘴里,指尖点了点他的嘴唇:“皮皮虾让你张嘴可比我让你张嘴容易多了。”   郁南:“……”   楚究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郁总,表白之后都没亲过你了。”   郁南佯装没听到,淡定吃饭。   楚究:“郁总打算让我守活寡到什么时候,说个时间也好让我有个盼头。”   “……”   楚究耍赖:“吃完这些虾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郁南忍无可忍,放下筷子瞪人:“你自己剥自己吃吧,吃你两只虾看把你能的。”   楚究:“好,我不说了,你吃吧,可不能让我的宝贝饿瘦了。”   郁南听着这些直白露骨的情话被他从床上搬到了日常,郁南已经不好意思再当着楚究的面张嘴了。   楚究举着虾:“害羞了?”   郁南:“我饱了。”   楚究把虾放在郁南的碗里:“我不说了,你好好吃饭。”   楚究也没再逗他,而是剥好了虾,整整齐齐地摆在碗里。   他没有再喂郁南,也是放过自己,他深知自己在郁南面前那点自制力,郁南嘴巴就这么一张一合地对着他,他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郁南确实有点饱了,但又不能浪费食物,“你也吃吧,我吃不完,倒掉好浪费。”   楚究点了点头,“好。”   “这么麻烦你母亲,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要表态,说无论如何,她会站在你这边。”楚究笑着说:“但也太过分了,皮皮虾放你那里,一次性手套却放我这里。”   郁南收拾餐包,忍不住问他:“你一开始不是不想要公益这个版块吗?为什么现在又决定做了?”   楚究毫不掩饰:“我觉得你的方案很好。”   郁南:“但从商业的角度考虑,这个项目并不是那么赚钱。”   楚究很认真地回答他:“其实我早就知道政策导向,楚氏对商业模块竞标几乎没有希望,于公,这个项目不怎么挣钱,但有它的社会意义,它的附加价值不可估量,于私,你说过方案倾注了你的个人情感,我猜想,这或许是你曾经的梦,我想让他变成现实,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你开心。”   郁南很是触动,心里酸软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笑着点头,“我很开心,谢谢。”   楚究得到了反馈,也得到了鼓舞,竟比拿下了大项目还要高兴。   “不用谢,我爱你,我愿意。” 第62章   富苏国际拍卖会三年一次,本届正好在本市举行。   每届都会有奇珍异宝展出,即使三年一次,也有不少的追随者,这届更是拍出了一颗4.2克拉的红色方形天然钻石。   天然的红钻本来就稀有,加上“独一无二”这个噱头,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富豪来争拍。   楚究也来了,还碰上了方漠亨。   方漠亨带着太太来的,看到楚究,便过来打招呼,“你不是对拍卖会不感兴趣么,今天怎么过来了?”   楚究跟方漠亨的太太打了招呼,回答方漠亨的话:“来拍那颗红钻。”   方漠亨:“得,楚大老板来了,那我只能看看了。”   楚究笑着回答:“这我可不能让给你了。”   看他志在必得的样子,方漠亨忍不住八卦:“送人?上次慈善晚宴那个小孩?”   方漠亨没想到楚究会正面回答他的话,“对。”   方漠亨:“可以,加油。”   楚究只要在公共场合出现,就会有很多人过来打招呼,他开始游刃有余地应酬,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场面话。   苏婉青带着张丘墨也来了。   苏婉青听张丘墨说起楚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已经同意帮张氏度过难关,也不再纠结张丘墨和楚究联姻的事情。   四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个拍卖会,楚遇贤拍了一颗粉钻送给了周玉荷。   看来楚究也是为了那颗红钻而来,今天大多数人都是陪跑了。   她带着张丘墨过来打招呼,“小究,你妈妈没来吗?”   楚究:“苏阿姨你好,她在家休息。”   张丘墨:“楚究哥。”   张丘墨以为楚究会带着郁南过来,张望了半天没看到郁南的身影,便给郁南发短信。   【你在干嘛呢。】   大周末的,郁南去跟张鹏看房,城北的房子位置虽然偏了些,但价格友好,户型也很新,88平方小三房的户型还送了个超大的阳台,郁南非常喜欢,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孩子出来了,阳台铺上地垫,就可以当个阳光房。   正好一梯两户,他和张鹏可以当邻居。   郁南这段时间攒了不少钱,等到年底奖金一发,首付是没问题的,加上他现在直播已经有了起色,以后会越来越好,买个小房子对他来说完全能忍受。   有了点积蓄之后,他如果不想直播了,可以重新考证,重操旧业,好好养他的两个孩子。   郁南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房价很难降下来,毕竟是个人都想要一个安稳的家,而安稳的家是基于一处稳定的住所建立起来的。   这是他先前的计划。   而现在他的生命里,闯进了一个楚究。   这个一直在努力说爱他的人。   郁南回复张丘墨。   【在家晒太阳,怎么了?】   张丘墨回。   【没事,问问。】   张丘墨回复完郁南的信息,一抬头,就看到左星河和他的助理尹千。   张丘墨听说左星河和他的助理不明不白,两人一出现,那眼神那动作,八成是不明不白。   不过左星河看到楚究,立刻恢复常态,没再和尹千眉来眼去,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左星河:“阿究,你也来啦。”   楚究点了下头:“对的。”   左星河看了看他周身,“你一个人来的?”   楚究:“对的。”   方漠亨在旁边吃瓜。   楚究拿走了他的瓜,低声对他说:“是朋友的话,一会儿坐到我身边来。”   拍卖会即将开始,大家都纷纷入座,关于站队问题,张丘墨是站楚究和郁南的,楚究刚一落座,张丘墨硬着头皮忍着尴尬,尾随楚究,一屁股坐到楚究身边。   楚究的另一边座位,方漠亨坐了下来,于是,左星河被迫坐在隔着楚究两个位置的地方。   拍卖会开始,先展出一些小的珠宝,楚究兴致缺缺,没有竞标,张丘墨拍得了颗祖母绿宝石,方漠亨拍得一条钻石项链。   红色方形钻石最后才上场,在场竞拍的人眼睛都直了,不需要任何噱头,这颗钻石的“独一无二”的名号其实实至名归。   钻石八百万起拍,楚究第一个举起号牌,淡然道:“五个亿。”   全场静默一瞬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拍卖师,询问了大概二十次五个亿之后,只好落锤。   这颗大名鼎鼎的钻石从展出到落入别人囊中,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一场拍卖会下来,比这颗钻石更有噱头的是拍下这颗钻石的人,以离谱的价格拍走,场内场外均无竞价,这些消息当然逃不过新闻嗅觉很敏锐的记者。   当然,这位富豪并不打算当神秘富豪,而是大大方方站在媒体面前接受采访,有记者认出来,这位神秘富豪就是楚氏集团董事长楚究。   楚究向来很少站在媒体的镜头前面,记者逮到了这个机会,不停地问问题。   记者问了很多问题,从经济战略问到私生活,楚究只挑了两个回答。   “感谢大家对楚氏和我个人的关心。我和左星河先生是发小,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现在我关于我们之间的谣言做一个正式的回应,我很敬重左先生的父母亲,我和左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的爱人另有其人。”   “四十年前的今天,我父亲在这个拍卖会上拍了颗钻石送给我母亲,今天我也想把这颗钻石送给我的爱人,谢谢大家。”   *   等拍卖的手续都办完,已经是晚上,楚究没有去晚宴,而是径直离开了拍卖会,也没去找郁南。   这颗钻石现在他是送不出去的,郁南肯定不会接受,他直接回了丹枫宫,如果不出他所料,丹枫宫应该有好戏等着他,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他唱戏了。   到了丹枫宫,左星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路灯下等他。   左星河抬起头,站在车前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楚究停下车,左星河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楚究问:“你怎么在这儿?”   左星河:“你怎么才回来,拍卖会早就结束了。”   楚究:“外面挺冷的,你回家吧。”   左星河:“喂,我都在这里等你一个多小时了,你都不让我进去坐坐啊?爷爷也在里面,走吧。”   左星河想拉开楚究的副驾驶,可楚究并没有开锁。   楚究:“你走进去吧。”   楚究说完,摇上车窗,一脚油门就开了进去,左星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无奈地走进丹枫宫。   楚究停好车,走进家门时,楚辛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周玉荷不在,几个佣人站在旁边伺候。   楚究走进去,叫了声,“爷爷。”   楚辛寿:“星河出去等你了,你没看到他吗?”   楚究耐心道:“爷爷,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现在时间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我们有话改天再说好吗?”   楚辛寿哼了一声,“怎么,我这个老爷子寿宴不给在这儿办,现在要和长孙说说话,都要被赶走了?是人老了不中用,到哪里都被嫌弃了。”   楚究:“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下来陪你。”   楚究上了楼,周玉荷听到了声音,从卧室里出来,“儿子,才回来啊。”   “嗯。”   “你去睡,我下去打发他们走。”   “不用,我正好找他们有事,你先睡觉。”   楚究洗了澡,穿戴整齐回到了一楼,左星河已经坐在楚辛寿身边有说有笑,左星河朝他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阿究,坐这儿。”   楚究没理他,径直坐到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直接了当问他:“这么晚,你叫爷爷来做什么?爷爷身体不好,现在该休息了。”   左星河一脸委屈,楚辛寿摆了摆手,“我一个空巢老人,星河见我寂寞,才接我出来透透气,我年纪大,也睡不着,你也不要怪星河了。”   左星河:“还是爷爷懂得心疼我,要是不是爷爷,我要见到阿究,还真不容易呢。”   楚究神色冷淡,没再说话。   楚辛寿:“你和公司里那个不清不楚的人断干净了没有。”   楚究沉默不语。   楚辛寿:“你知道那个目无尊长的小年轻,在信扬订婚宴上怎么顶撞我的吗。”   楚究问:“他很知礼数,如果顶撞您,那应该也是您先挤兑他吧。”   楚辛寿气够呛,忍无可忍数落他:“据我调查,那个小年轻来路不明,你是中了什么邪才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还跑去拍卖会拍这么贵的钻石,在记者面前说一些丢人现眼的话,不争气,不像话。”   楚究安静地听着楚辛寿的数落,不顶撞不反驳,也不接受不理论。   楚辛寿:“我的股份立刻都转给你,你就是楚氏最大的股东了,也不用去忌惮其他,但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立刻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尽快和星河结婚。”   楚究耐心地等着他们兜圈子,终于等到了最终的目的。   左星河很害羞:“爷爷,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楚辛寿:“怎么?你不喜欢我们阿究吗?”   左星河大大方方承认:“喜欢啊。”   楚辛寿拿出文件,推到楚究面前,楚究看了一眼,不为所动。   楚辛寿:“你和星河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算是知根知底,你俩在一起,我才放心,我也一把年纪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恐怕时日不多了,你就让我省省心好么。”   楚究盯着楚辛寿递过来的文件,忽然笑出声。   楚究看向左星河:“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左星河沉默了片刻,理直气壮地看着楚究:“没错,我是在打算盘,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错过了,我在爷爷面前向你保证,不会再任性离开你了,会永远陪着你的。”   楚究好笑地看着左星河,直接了当问:“你想跟我在一起,我就得跟你在一起?”   左星河噎住,竟无言以对。   楚究看向楚辛寿:“爷爷,您不希望楚氏分裂,即使你瞧不上我妈,可我妈做到了不让楚氏分裂,你无话可说却处处贬低,你知道我即使没有你的股份也能做到让楚氏好好发展下去,你拿出这点股份,我也得听你的话配合你,就是为了让我的人生符合你的预期?”   楚辛寿:“我那也是为了你好。”   楚究冷淡道:“对,为了我好,所以我小时候不能玩喜欢的玩具,说玩物丧志,大了不能学喜欢的专业,因为要学会管理楚氏,就现在,连喜欢一个人都不应该,我这一辈子,就应该求而不得,爱而不得。”   楚辛寿冷淡道:“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星河哪里不好,你俩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你是被你妈洗脑了。”   楚究笑了下:“爷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是你,你蛮不讲理,但家人还是对你处处包容,你处处算计,但家人依旧选择真心待你。”   左星河和楚辛寿都没想到楚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左星河连忙责怪道:“阿究你看你说的什么话,爷爷身体不好,你快道歉。”   楚究冷眼看向左星河:“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左星河哑口无言。   楚究:“当年你那么反对我爸妈,事实证明,我爸当初并没有选错人,如果我妈当年撒手不管,楚氏早就被你几个儿子拆了分了,您现在又是什么处境?还能有这么安详的晚年去数落别人吗?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来,你有没有后悔过让爸爸带着遗憾离开,毕竟爸爸走之前,都盼着你能理解和接受,我妈也一直在证明我爸没有选错人。”   楚辛寿不想谈他的父亲,“你父亲的事跟你无关,你现在要什么没有,怎么会求而不得,爱而不得呢,楚究,我是这么教你的?”   楚究:“我要郁南爱我,你如果能让他爱我,我把我的股份都给你,好吗爷爷。”   楚究说完就起身上楼,走到一半停下来,“我不会按着你们的想法走,你们也别徒劳了,我也不会像我父母一样拼了命让你们认可郁南,你们的想法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这辈子非郁南不可,你们不要去打扰郁南的生活。”   “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算计和利用,我也有资格被疼爱,也会有一个人不带任何私心和企图为我出头,替我说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坚定地选择站在我身边,我相信郁南就是这个人。” 第63章   拍卖会上左星河可谓是受尽别人探究的眼光。   一直以来,他有意无意地塑造楚究白月光人设,利用这层关系获得不少利益,后来楚究接管楚氏,无论是演奏会,还是其他事务,别人都会给他几分方便,他一直在享受这种优待。   可楚究在公众面前把两人关系撇得那么干净,看着别人“原来如此”的表情,左星河很不甘心。   左星河本想利用楚辛寿刺激一下楚究,不料楚究竟搬出他的父亲,把楚辛寿怼得哑口无言。   楚究向来不屑于撕破脸,作为楚氏一把手,本着利益至上的原则,只要表面过得去,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到底是变了,还是之前深藏不露。   察觉到楚辛寿的不悦,左星河道歉:“对不起啊爷爷,给您添麻烦了,阿究最近不理我,他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我只能请您来帮忙,没想到阿究软硬不吃。”   楚辛寿看了左星河一眼,叹了口气。   楚辛寿:“星河啊,我老了,看来不能干涉年轻人的事了,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得自己解决,如果你真的喜欢小究,就花点心思在他身上吧。”   左星河:“我知道了爷爷,我送您回去吧。”   楚究拿了一包文件又下了楼,“爷爷,我已经叫张叔来接您回去了,我和星河还有些事要谈。”   送走了楚辛寿,楚究冷淡地看着左星河,单刀直入:“我知道你今晚会带着爷爷来找我。”   左星河呵了一声,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究:“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步你会去找郁南。”   左星河:“你害怕我去找他?害怕我会刺激他?还是害怕我说了什么话,让他无地自容?”   楚究满不在意地笑了下,“你小瞧他了,你刺激不了他,但他可能会觉得你恶心。”   左星河被刺激到了。   左星河:“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我回来,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阿究,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楚究没心思跟他聊这些,直接进入主题:“你不要去找郁南。”   左星河嘲讽地笑了笑,往椅子上一靠,抱着双臂问:“说说看,他怎么刻意抹黑的我,把我说得多么不堪。”   楚究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除了不可理喻之外别无想法,“你想太多,他压根儿不在意你。”   左星河:“你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汤吗?你还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楚究吗?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恋爱脑?阿究,他年轻貌美没错,他图你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楚究淡然反问他:“那你说他图我什么?”   左星河噎了下,“当然图你的钱啊!图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图你这张招牌,到哪里行事都很方便,不会吧,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楚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应该是你所图的吧。”   左星河被拆穿,有点无地自容。   “你图他什么呢。”   楚究:“图他聪明,却不屑于利用算计,更不会背叛和陷害,我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左星河:“我也爱你,而且我也更适合你,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都抵不过这几个月?我不信。”   楚究安静地看了他许久,半晌后给左星河发了个消息,“看手机。”   左星河打开手机,点进去看,顿时心脏骤停,脸色苍白,手机没抓稳,吧嗒一声坠到了桌上。   楚究发给他的,是他和尹千各种各样亲密的照片。   楚究云淡风轻道:“你的助理尹千给我的,你猜他要多少钱?”   左星河很慌乱:“这些都是P的,阿究你别相信。”   楚究笑了声:“区区一百万,他就把你卖了。”   左星河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骂:“尹千,尹千这个王八蛋。”   楚究收起手机起来,“如果你敢去找郁南,这些东西都会见光。”   左星河:“你威胁我?”   “是。”   左星河也顾不上面子,气急败坏地给尹千打了电话。   尹千沉默了下,“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充斥着背叛和利用,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吗?我陪了你这么多年,给你做牛做马,你想怎么爽我就怎么做,你利用我满足了欲/望,那我还不能抓你点把柄了?”   左星河咬牙切齿:“你真是个猪狗不如的废物啊。”   尹千也气急败坏,冷嘲热讽道:“左大艺术家,不是你一直说你是楚究的白月光吗?你勾勾手指就能搞定他吗?结果让他查到了我老家?说起来,你才是废物,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你再烦我,我曝光你,滚。”   尹千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左星河面色惨白,欲哭无泪。   左星河:“帮我摆平尹千,我可以永远不去找郁南。”   楚究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可以不帮你摆平尹千,但我有办法保护郁南。”   左星河之前一直觉得楚究冷淡,不够热情主动,性子沉闷无趣,是个无聊至极的人,现在他才明白,真正的冷淡是什么样子,根本不关心,不在意,就像对待个陌生人,别人的悲和喜,忧和愁,全与他无关。   左星河:“从拍卖会开始,你就在设计这些?”   楚究:“更早,从你带着我爷爷出现在我公司食堂开始。”   左星河气急反笑,完全没想到,楚究会把他当猴耍。   楚究:“左教授和兰教授一辈子兢兢业业,受人敬仰,他们年纪大了,身为人子,如果不能尽孝,但至少不让他们操心。”   左星河: “楚究,这么多年来,你利用我立深情人设,获得的利益和好处不少吧?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样子?”   楚究笑了下,“你从小就开始利用我了不是么。”   左星河噎住。   小的时候,楚究替他背了不少锅,他不想写作业,就说楚究硬要约他出去玩,不想练琴,就把琴毁了,说是楚究摔的,还让楚究给他陪了一把琴,他很会讨巧,总是免于责罚。   后来楚究接管楚氏,顶着楚究白月光的身份,很多人都会给他几分方便,他从小到大都在享受这种优待。   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并不纯粹,是他利用楚究在先,楚究一直都知道。   他总是想尽办法利用身边的人,想方设法得到别人的帮助,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有意无意地去伤害别人。   终于,还是来报应了。   左星河:“我求你,删掉。”   楚究冷淡道:“一个人之所以会老实听你的话,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他诚心待你,另一种就是你有他的把柄。”   左星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楚究的话他听懂了。   之前是楚究诚心待他,所以楚究才会听他的话,而现在,要他听话,楚究要拿捏他的把柄。   楚究根本不相信他。   “尹千的事,看在左教授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摆平,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最好把我的话记进心里,”楚究顿了顿又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什么事都可以为了利益妥协,除了郁南。”   左星河终于明白。   他和楚究之间那点情分,已经到此为止了。   *   打发走了楚辛寿和左星河,楚究上楼找周玉荷。   周玉荷还没睡,倚在床上发呆。楚究在楼下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周玉荷察觉到楚究情绪不是很好,他和左星河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左星河有过真诚相待,可左星河对他不是算计就是利用,他多少会有点失落。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她从床上起来,走过去拥抱他,“儿子,辛苦了。”   楚究:“妈,我在国外开的高尔夫球场建好了,旁边还开了马场,那里现在是春天,您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打打球赏赏花骑骑马?约上苏阿姨一起,快过年我再接您回来。”   周玉荷:“儿子,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楚究实话实说:“嗯,公司账目查清楚了,我要处理一批人,我怕您看到了会难过。”   周玉荷:“好,听你的,妈支持你,会站在你这边。”   楚究:“谢谢妈,我跟苏阿姨已经说过了,她也同意,明天包机,送你们走。”   周玉荷:“好的,全听你安排。”   楚究:“早点休息吧。”   周玉荷:“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保护好郁南。”   楚究:“您放心,我会保护自己,不会让他牵扯进来。”   楚究没留在丹枫宫,他开车到了成济大学的公寓。   郁南看了房子回来,本想理一理自己有多少家当呢,整个下午都被张丘墨给轰炸了。   张丘墨一口一个“帅呆了”、“苏炸了”,搅得郁南无心整理家当,忍不住到网上去看新闻。   看到了楚究五个亿拍下的红钻,也看到了他的采访,他澄清了他和左星河的绯闻,也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有了爱人。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一口价五个亿,都不竞价么,竞个价估计能便宜一两个亿呢。   他还在琢磨怎么首付能少贷点款,某些人五个亿就花出去了,大富豪的世界他不太懂。   郁南一直在刷楚究的新闻,不知不觉刷了好几个小时,手酸了脖子也酸了,才回过神来该洗刷睡觉了。   张丘墨又给他发了好长一段信息。   【我对楚究的误解太大了,我以为他是个商人,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利益至上,他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上次我跟你说过,富二代和左星河比你更适合他,不是的,你更适合他!他是个纯爱战神!他真的超爱你,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啊,他可以为了你和全世界对抗,如果你也喜欢他,你快冲吧!】   郁南反复看了这段消息好几遍。   他刚收起手机,电话就响了,是楚究打来了电话。   郁南接了起来,楚究开口了,“我在你家楼下。”   郁南本就坐在阳台上,拉开了纱帘,楚究手里捧着一束花,在路灯下站着,抬头看他的房间。   郁南:“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楚究淡淡笑了笑:“今天我去拍卖会了,一直忙手续,晚饭都还没吃,肚子好饿,郁总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让我上去吃口饭?”   郁南觉得楚究越来越会卖惨了,用的借口漏洞百出,但总让人无计可施,“如果不让你上来,我岂不是十恶不赦了?”   楚究:“十恶不赦我也喜欢。”   郁南:“没吃饭就去饭馆,来我这儿做什么?”   楚究:“想你了。你不给我开门,我可就在这里又等到天亮了。”   郁南:“又?”   楚究:“嗯,你去产检那天,我等到天亮,回去洗刷一下再回来,你还是不让我跟你去产检,还骗我说你在家,要跟我两清,心都给你揉碎了。”   郁南受不了他的肉麻,“行了,我下去开门。”   郁南下了楼,刚开单元门,对楚究说:“上来吧。”   楚究刚进了房门,门一关上,楚究把花塞进了他的怀里,郁南手不由自主抱着花,楚究连人带花将人拥入怀里。   郁南:“你……啧,花掉下来了。”   “花下次还有。”   “你不是饿吗,快自己去煮点面条。”   “我更想你的身子怎么办呢,你既然让我上来了,我就想得寸进尺,你向我挪一寸,我就恨不得进一尺。”   “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楚究整个身子摁着他,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脸直接靠过来,精准地捉住了他的唇。   根本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楚究强势地亲上去,用力亲吻的声音羞耻又暧昧。   郁南被他亲得快缺氧了,脑子也越来越晕,楚究撤回一些,含含糊糊道:“乖,不要憋着,张嘴。”   没等郁南做出拒绝的反应,楚究又继续亲吻,舌尖掠过他的牙关,从没停止过攻势。   郁南并不想妥协,奈何楚究太过了解他,松开他的手,探进他宽厚的外套和松软的毛衣,隔着薄薄的衬衫扶上他的腰,在他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抚触,最后游走到他的后腰,手一摁,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郁南没控制住,松口喘了口气,楚究趁虚而入,大张旗鼓强取豪夺,杀得片甲不留。   敌人太过奸诈狡猾,精准算计,步步为营,最后只好缴械投降,城池失手,被人主导和牵制。   郁南抵抗着的双手垂了下来,楚究压着他的身子也放松了,吻也变轻了许多,他将人轻轻拥进怀里,一手轻轻抚摸他的背,一手抚着他的脸,接而掠过他的肩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他放松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   楚究含糊道:“抱我。”   郁南闭上眼睛,环上楚究的腰。   郁南刚触及他的腰,整个人被横空抱起朝那被深蓝色帘子隔开的小卧室里走。   门外有敲门声,郁南分心,楚究捂住他的耳朵,强势得让郁南只感觉到他的存在。   楚究亲吻他,“郁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床是1米二的铁艺单人床,窄窄的,小小的,却要承载满到溢得到处都是的深情。   郁南指缝被他的发丝填满,心里萌生难以压抑萌生出来的喜欢。   两人忙活了半天,楚究没忍心让他累着,草草就收了手,去厨房煮点面条。   楚究本来打算吃满汉全席,最后只吃了点青菜水煮面,实在是意难平。   郁南衣冠不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大口吃面,看来真的很饿,没吃晚饭。   楚究抬头看着他,见郁南盯着他看,勾了勾嘴角,低头继续吃面。   郁南:“干嘛不吃饭?”   楚究:“忙呢。”   郁南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   楚究盯着水杯愣了愣,摇了摇头,“还真不敢想喝郁总给倒的水,上次喝了你的水,下一秒就把我赶走,想跟我两清。”   郁南好笑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楚究只要一出现在这里,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郁南在这40平方的小屋子里萌生出家的感觉来。   楚究面条吃完了,把碗端到厨房去,刚放水准备洗碗,后背一暖,郁南靠了上来,双手环上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楚究眨了眨眼,身子僵着,人也不敢动,任水哗哗流着。   他生怕一动,郁南就又跑了。   许久后,郁南才开口,“那颗钻石,干嘛不竞价?”   楚究:“我不想让别人跟我抢。”   “好浪费钱。”   “好的,那我下次不浪费钱了。”   郁南无声笑笑,收紧在他腰间的手。   门外敲门又响起,郁南电话也响个不停。   郁南才回过神,松了手,去开了门。   他懊恼自己的行为,但也深知自己在动摇。   郁南一开门,大壮盘腿坐在他自己家门口的地毯上,他听见郁南开门,一脸欣喜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清楚来人后,又惊愕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三双眼睛同时工作,视线纵横交错,十分地杂乱无章。   看到楚究衣冠整齐,郁南却穿着睡衣棉拖,大壮抬着头张着嘴,眼睛都瞪圆了。   郁南连忙放下推着楚究后背的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头发,然后又欲盖弥彰地在楚究后背拔了拔,若无其事道:“楚董事长背后有头发,我顺手帮他整理一下。”   大壮木讷地点了下头,显然不太接受他这个相当突兀的解释:“你的还是他自己的?”   郁南:“……”   还好楚究的电话又响了。   郁南毕恭毕敬道:“董事长您快走吧,您家里人都催了。”   楚究好脾气地朝大壮点了下头,回过头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嗯,那我走了。”   直到大壮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楚究才心满意足地下了楼。   楚究一下楼,大壮上下打量郁南几眼,几度欲言又止之后选择了沉默。   郁南:“你怎么坐在这里?”   大壮:“我本来想找你的,但敲门你不在,哦不是,你没回应,但回去的时候风把门关上了,可我没带钥匙,也没带手机。”   郁南有点想笑,原来刚才敲门的是大壮,都怪楚究捂他的耳朵不让他起来开门:“对不起啊,我没听见。”   大壮言辞闪烁,眼神也闪烁:“你和楚董事长在里面一个半小时,那什么,你们,额,好久。”   大壮这个表情,就差把“你俩绝对有一腿”写在脸上了。   郁南长长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大壮:“你说说看,我再决定我信不信。”   郁南开始真诚地胡编乱造:“他觉得我做饭好吃,来蹭饭的。”   “可你穿着睡衣。”   “这是家居服,我穿家居服做饭比较舒服。”   “我还是不信。”   郁南侧身,本想让大壮看到了还摆在餐桌上的残羹冷炙,但大壮目光放远,看到了他的卧室。   帘子没拉,为了采光,小客厅和卧室是玻璃隔断,一看过去一览无余。   大壮:“你床好乱。”   郁南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大壮:“真的好乱,像被狠狠蹂躏过。”   郁南被“狠狠蹂躏”这个词惊得眼皮子直跳,但还是佯装淡定道:“你是上我这破案来了吗,心里脏,看什么都像是证据。”   大壮:“你俩真没有谈恋爱?”   郁南转移话题,“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不说了,古语有云,清者自清,清白的人怎么证明自己清白呢,对吧,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大壮被他绕晕了,只好回答他最后一句话:“我来拿备用钥匙。”   郁南才想起来大壮曾经放了一把他家的备用钥匙在这里,他赶忙拿来给大壮。   郁南很快将异样的情绪带过,“等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赶紧吃饭去吧。”   大壮开门回了家,进了家门之后又转过头来,笑容狡黠,“我以为你不开心本来想过来安慰你,看来你已经好了。”   郁南:“……”   大壮嘿嘿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楚董事长,刚才你推他出来的时候眼神在撒娇。”   郁南十分无语:“来,你眼神撒个娇给我看看。”   大壮一本正经挤眉弄眼。   郁南:“你这分明是有眼疾。”   大壮:“我是有眼疾,而你是在放电。”   郁南撸起衣袖,假意活动脖子和肩膀,“大壮,神秘古老的东方国度是人均会功夫的,而且胡说八道尤其容易被打。”   大壮很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郁南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到窗边看着楚究。   楚究打开车门,准备钻进驾驶座时,又回头看了眼,郁南愣了下,手揪着纱帘,执拗地没有拉上。   楚究安静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在黑夜中交缠,夜晚很静谧,郁南能够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老天为什么让他失去一切之后,又碰上那么惊艳的人,忍不住去触碰心底那一根脆弱敏感的红线,再一次大张旗鼓地情动。   有那么一瞬间,勇气在爆发,占有欲也在膨胀,郁南想不顾一切跑下去,紧紧地抱着他。   他想把这么耀眼的一个人,死死地绑在自己的身边,将他困在充斥着柴米油盐的寡淡世界里,自私地占有他的一切。   他也没料到,当时在张鹏诊所一句“想要他身心都属于我”的玩笑话,将会变成今后绕不开躲不掉的执念,也变成了一个出不来冲不破的牛角尖。   楚究:“舍不得我走?”   郁南深吸一口气,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想越过那根红线,去接受一颗炙热的心。   郁南:“楚究,往后的日子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我一无所有,在我和别人之间,你都会像今天一样,毫无条件地选择我吗?”   楚究:“会。” 第64章   郁南知道,在楚究的世界里,楚究只在意两个人,一个是周玉荷,另一个就是左星河。   一个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的朋友。   楚辛寿带着左星河出现在公司时,左星河的一举一动都在表明,他对楚究的感情不仅仅是亲人和朋友这么简单。   郁南不想去参与其中的纠葛,不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想当别人的备选项。   即使楚究捧着一颗真心上来,他仍然不想接受。   楚究今天所做的一切,其实就是告诉他答案。   楚究从不吝啬他的表达,楚究知道他在意什么。   楚究在耐心地引导他,也在耐心地等待他,等他这只窝缩在壳子里的蜗牛伸出触觉。   楚究:“郁南,你是我的必选项。”   郁南鼻子有点酸。   楚究:“我会努力,希望有一天,也能成为你的必选项。”   郁南吸了吸鼻子,“谢谢。”   楚究明白了,某些人尖牙利嘴的,胡说八道的时候随口就来,可每当触及他的内心时,就嘴拙得要命,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谢谢。   楚究:“我们郁总,什么时候能把谢谢换成我爱你就好了。”   郁南轻笑出声。   楚究:“好了,早点休息,周一你不需要去公司,直接去开发区见见李主任,车安排好了,到时候会到楼下接你。”   郁南忍俊不禁,“老板,你这时候安排工作,真的很破坏气氛。”   楚究:“早点睡,我爱你,晚安。”   *   公司最近都没来得及讨论周末的拍卖会上楚究买的那颗红色钻石有多美多大,也没来得及赞叹楚氏两代董事长间的浪漫居然会传承,公司却来了更大的瓜,让人没心思去关注这些花边新闻。   周一一大早,OA首页飘了几份红头文件,是公司对几位高管的处分决定,还有几位董事违法相关事实的披露,整个公司直接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但集中在“好爽这些老狗逼终于进去了”和“天啊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完全想不到”这两种说法。   楚究安排郁南出差,但他什么资料都没带,接他的车子没来,他借了大壮的电动车先到了公司拿点资料,空手出差,总显得没有诚意。   郁南来得早,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办公室其他人都来了,他们围在一起吃瓜。   郁南问:“怎么了?”   张丘墨:“OA都有,快去吃瓜。”   郁南登上OA,才发现最新公告发了很多红头文件,郁南大致看了下这些红头文件,开了四名高管,并且移交相关司法部门,还有两名董事,其中一名就是楚究的亲叔叔楚先贤。   前段时间的谣言都逐一证实。   郁南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楚究的步步为营,先是利用自己的生日宴撕开楚家表面一派祥和的遮羞布,把楚先贤推到周玉荷的面前,过了周玉荷这一关之后,不动声色帮楚先贤补了漏洞,装成为了亲情伏低做小的样子,表面忙着搞大项目,背地里放权让新上任的财务部经理查账。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织了那么久的网,终于收网了,一收就把蛀虫全都收了。   在所有人都等待丰收的年底,给了所有人一份大瓜。   张丘墨嘴一快:“怪不得他让我妈陪他妈出国度假去了,原来董事长要搞那么大。”   周亚兰和江伟光异口同声:“你妈和他妈认识?”   张丘墨:“……”   真是卧虎藏龙的职场,江伟光觉得他混了二十年职场,混到最后,混成了办公室地位最低的人。   郁南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紧锁,楚究没有来上班。   郁南给楚究打了电话没打通,楚究没有接他的电话。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晚,楚究会来找他。   楚究把周玉荷送出国了,他支开了周玉荷,还支开他安排他去出差,他此时一定在丹枫宫。   现在丹枫宫里的场景,应该比他生日宴的那天晚上更加热闹。   他肯定会被骂冷酷无情,还会被诅咒断子绝孙。   甚至可能被打,也不知道他打架水平怎么样,会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被楚家其他人摁在地上打。   不知道那些小时候经常忘记去接他放学的保姆会不会帮他。   这人真的好逊,看着什么都有了,富可敌国,聪明绝顶,游刃有余,呼风唤雨的厉害得要命,可是,他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没有亏欠任何人,身边却连个替他出头的人都没有。   郁南电话响起来了,是司机给他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楼下了。   郁南让司机回去,他给李主任打了电话道歉,说完就往丹枫宫赶去。   楚究说,他会努力,成为自己的必选项。   郁南知道,他其实不用努力,他已经是了。   对楚究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悄然发芽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扼杀后却更疯长,种子甚至往下长,竟深深扎了根。   风一吹雨一洒,瞒都瞒不住。   他容易深陷,却很难抽身,徘徊许多次之后,还是难逃本心。   他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拥有亲情和爱情。   他也想闲时立黄昏,笑问粥可温。   他也可以去爱人,也可以被人爱。   楚究也一样。   *   楚究确实在丹枫宫。   一大早,楚先贤还在家吃早饭,就被几个人给带走了,说要配合调查,一大家子人瞠目结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楚城和楚平用尽了关系网,都打听不到怎么回事。   他们这会儿谁也吃不下早饭了,楚平一家五口,楚城一家五口,加上楚先贤的老婆孙戴芬,总共十一个人,浩浩荡荡地都跑去了丹枫宫。   丹枫宫里和平时一样冷清,但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吃早饭的不是周玉荷,而是楚究和楚辛寿。   楚究没去上班。   所有人愣了愣,孙戴芬先回过神来,“爸,你怎么在这里?”   楚辛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一大早楚究就到他家等着,说周玉荷出国了,要他一起到丹枫宫吃早饭,叙一下爷孙情。   楚辛寿皱了皱眉问:“你们怎么来了?”   孙戴芬最擅长打感情牌,连忙招呼几个小孩子,“楚城和楚平愣着干什么,快跟爷爷问好,你们几个小不点,也快叫太爷爷好啊。”   一顿虚情假意的问好声响起,楚究充耳不闻。   孙戴芬问:“嫂子呢,怎么不在家吗?”   楚究:“我妈出国散心去了。”   孙戴芬再寒暄了一阵,才切到了正题,“对了,阿究,你叔叔怎么一大早就被人给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搞得我挺担心的。”   孙戴芬说完朝楚城和楚平使眼色,楚城和楚平一百个不情愿跟楚究求情,但别无他法,只好说:“大哥,我爸爸上次挪用的钱也补上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楚城和楚平企图暗示楚究上次堵漏洞的钱是他们卖了别墅垫付的,让楚究卖个人情。   楚究冷淡道:“哦,公司年度盘点,账目和合同之间出入有点大,我报的警,你爸只是去协助调查,如果没有什么猫腻,很快就会放出来了。”   楚城和楚平本就心里有鬼,听到是楚究搞的鬼,立刻跳起来,“你报警抓我爸?”   楚究慢条斯理喝咖啡,撩起眼皮看了这两兄弟一眼:“这些账都是经他手,他要配合调查,不是抓。”   楚城和楚平立刻找到了救命稻草,转向楚辛寿,“爷爷,你看看啊,我爸爸挪用过公款,也是上次给您修花园用的,但我和楚平都给补上了,现在大哥还抓着我爸爸不放。”   孙戴芬对钱很敏感,听到兄弟俩这么说就气坏了,“那些钱是你俩垫付的?为什么不说?你爸后来又垫了钱!”   楚城和楚平:“……”   楚究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楚辛寿冷淡道:“阿究,你怎么报警抓你亲叔叔?他挪用的那些钱,填上就好了,一家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究摇了摇头:“填不了,后来垫的那些也填不了,叔叔做的那些事,要不是我早发现,楚氏现在已经破产了,二婶您深居简出不知道就算了,楚城和楚平不应该不知道啊,我还在纳闷,公司明明有很多生产线,有些业务可以自己生产,却都选择了外包,费用是自己生产的五倍,公司大项目由我把关你们动不了,小项目却一个接着一个丢标,中标的公司方案和原来的大差不差,东南亚的市场我们都啃的下来,怎么自己本地的市场却不断流失,从边角料开始一点一点蚕食,你们家在外头的那个小公司,叫什么嘉远有限公司,据说快要上市了吧。”   楚城和楚平脸色大变,他们一向小心翼翼,从边角料开始挖掘,加上该打点的人都打点了,他们也没打算瞒楚究一辈子,只是想着等到公司上市后骗一波投资,楚究发现了整垮他们,他们也不亏,若整不垮,他们也赚了。   没想到还是早早被楚究发现了。   楚辛寿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一辈子虽然没多待见楚究母子,但是分裂楚氏他是坚决不同意的。   楚究想了想又说:“不对,二婶不应该不知道,嘉远有限公司的老板好像是你娘家人。”   孙戴芬脸色大变。   楚辛寿也不怎么瞧得上孙戴芬,闻言便破口大骂:“楚先贤做出这种事,去坐牢也是活该,你们家呀,一直就想着分家,想着把楚氏卖了,中饱私囊,还去外面成立公司挖自己家的墙角,你们活该!”   楚城和楚平傻眼了,没想到楚辛寿居然替楚究说话。   他们被楚究坑了钱,本来就一肚子气,没想到眼看快要上市的公司也要黄了,楚城受不了这个气,也跟着破口大骂:“你这个老东西,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你把你那点股份给我家,我家至于在楚究面前伏低做小?你一直拿着你那点股份吊着我爸,你压根儿就没想过给我们家,上次还说楚究如果跟左星河结婚,你就把股票给楚究,你个老不死的。”   楚城一开口,楚平也不甘落后,也开始骂,“你有这本事,怎么在大伯去世后不接管楚氏,而是让楚氏落到了周玉荷这个女人的手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什么事都管不了,天天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挤兑别人,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是爷爷,手上没有那点股权,谁搭理你这个看不死的。”   楚城和楚平从小就被楚究摁在地上摩擦,长大了又被楚究秒杀,被楚究摁着没一点脾气,潜意识里对楚究有恐惧,不敢挤兑楚究,但气憋久了总要宣泄,楚辛寿正好凑上来倚老卖老,就如炮灰撞到了枪口上,管他是爷爷还是奶奶。   柿子总归要挑软的捏。   楚辛寿气得浑身发抖,除了语无伦次骂畜生、王八蛋、不肖子孙之类的脏词,根本骂不出别的。   楚城和楚平也在气头上,一口一个老不死、没本事、守不住家的玩意给骂回去。   都说最亲近的人最知道怎么伤害人,两方人马互殴,猛戳对方痛处。   楚辛寿气不过,拿起桌上的碗就往楚城的身上砸。   陶瓷掉在了地板上砸了个稀碎,楚城脑袋也开了瓢。   血迹从楚城的额前流下时,还伴随着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吼叫声。   楚城楚平彻底疯了,握着拳目眦尽裂地朝楚辛寿走过来。   楚辛寿只是个88岁的老头,浑身上下只有嘴最利索,看到兄弟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也只能杵在凳子上干瞪眼。   还是楚辛寿的护工眼疾手快,连忙挡在楚辛寿面前,兄弟俩哪还有理智可言,陶瓷碗直接抡在老护工身上。   楚究站起来,一手一个将两兄弟往外拽,再各踹了一脚,两兄弟飞出老远。   楚究回过头让护工带着楚辛寿先走,楚辛寿已经吓得骂都不敢骂了,只能躲在楚究身后,灰溜溜逃走了。   两兄弟怂,失去了理智去欺负老的,但孙戴芬拎得清,这一切都是楚究策划,她护犊子心切,可不那么怂了。   她全职在家多年,楚先贤看不上她,周玉荷说她什么事都只会打感情牌,她一向看人脸色活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等到楚城和楚平的公司要上市了,她也能靠着儿子扬眉吐气一把,却被楚究给搅黄了。   看到楚城和楚平受伤,孙戴芬拿着桌上的刀叉,冲上去朝着楚究的背刺过去,正好楚究偏过头,原本想刺到楚究脖颈的刀叉,还好楚究反应快,伸手档了那么一下,刀叉刺进咳楚究的手腕,“断子绝孙的狗东西,去死吧,你们全家都该死。”   郁南赶到丹枫宫门口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闹剧以从郁南身边窜出一群人将楚先贤一家人摁在地上带上手铐结束。   郁南呆站在原地,背脊发凉,脑子里想的都是刺向楚究的刀叉。   四个尖叉子全刺进了楚究的皮肉里,楚究的手腕在滴血。   那些冲进来的人把楚先贤一家摁在地上,家庭医生提着药箱冲过来给楚究包扎,保姆过来安抚大惊失色的孩子,每个人都像被安排好的一般,在有条不紊做自己分内的事。   只有郁南像一个没有被安排的闯入者,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郁南的目光越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落在楚究的手腕上。   手腕有动脉,还有韧带,脂肪和肌肉都很薄,其实很脆弱。   楚究嘴角噙着冷笑,不顾手上的伤痛,冷眼看着自己撒下的网终于丰收了。   只是眼睛一眨,看到郁南呆站在门口时,神情不由得慌乱,下意识将受伤的手往后藏。   不是叫他去开发区见李主任了吗,不是不让他去公司了吗,他怎么来了。   *   直到医院,楚究的伤口处理好,郁南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楚究的手腕伤了韧带,其他无大碍。   楚究手上缠了绷带,挂着点滴,躺在病床上一直看着郁南的脸蛋。   郁南任由他打量,低头玩手机小游戏,游戏音效外放,哒哒哒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病房里尤其明显。   楚究几次想主动开口,但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呆着。   郁南虽然忙游戏,但像长了第三只眼一样,楚究的吊瓶没了,他立刻按铃叫了护士。   其实郁南心里很烦躁,他想冲上去把刀叉也刺进那个老妖婆的手腕里,想把产检单甩在他们的脸上说你们才断子绝孙,想让这些人有多远滚多远。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你如果冲过去,楚究会更加担心他。   其实他应该听话乖乖出差,回来之后什么事都平息了,按楚究计划的那样。   最后,还是楚究打破僵局,伸手蹭了蹭郁南的脸颊,“生气了?”   郁南摇了摇头,“没有。”   楚究:“不是叫你出差吗?你怎么来了。”   看到郁南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楚究又欣喜感动,又担忧自责。   楚究:“是不是吓坏了。”   郁南不咸不淡地开口:“来看豪门内斗,一线吃瓜,长长见识,以后出去吹牛博流量。”   楚究没忍住笑了笑。   郁南:“说实话,你们豪门斗争怎么这么low,不应该步步为营,栽赃陷害,机关算尽,孤注一掷,兔死狐悲么,怎么打架肉搏,恶语相向,还用餐具刺人,跟村里抢地的老头老太差不多,弱爆了,真是不好意思讲出口。”   楚究:“让郁总见笑了。”   郁南明白,这一切都是楚究设的局。   楚究像活在更高一个维度的生物一般,他就地取材,三维世界里的人类都可以成为他的棋子。   郁南问:“这次怎么没把我设计进去?”   楚究当然明白他在问什么,“害怕你看到我众叛亲离的可怜样子。”   郁南垂眸看着楚究的手腕,心口一阵泛酸。   楚究:“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性格阳光开朗,跟颂帕善格潘一样大大咧咧,你会不会更快点喜欢我。”   郁南默了默,才反应过来楚究说的那一长串人名,说的是大壮。   楚究:“或者像张丘墨一样,喜和怒都写在脸上,城府不深,心思单纯,不用去揣摩人心利用人性,你会不会更加快一点爱上我。”   郁南抿了抿唇,不说话。   楚究:“或者只是个小总监,挣得不多但足够让老婆孩子衣食无忧,下了班可以跟你一起吐槽老板,吐槽甲方,不用顾虑言行举止,也不会被人捕风捉影,这样,你是不是就愿意接受我了呢。”   郁南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看着他,嗤了声,“你是在想破产以后的生活吗?”   楚究无奈笑笑,搞不清郁南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回路。   郁南:“那我这个人爱慕虚荣,想躺在二百平的大床上带着5个亿的钻戒醉生梦死,想喝拉菲和XO,想吃白松露和鱼子酱,想带百达翡丽和劳力士,想开法拉利和阿斯顿马丁,想拥有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你如果想这么普通,那我们没结果。”   楚究忍俊不禁,“果然是理智又清醒的郁总。”   郁南笑了下:“所以别想做别人,做自己就好,你很好。”   楚究抬手蹭了蹭他的脸,“好。”   郁南看着他的手腕,“你怎么混的,长这么大,怎么连个替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郁南也知道,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时,身边的人都会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神,都想着依赖他,想从他身上索取,带着目的和私欲接近他。   楚究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你是第一个。”   郁南轻声说:“我之前一直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怕麻烦,也不爱给别人添麻烦,我从没有规划过余生和别人一起生活,但现在想了,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无论你是对是错,我会永远对你偏心,替你说话。”   楚究支吾半天,搜刮脑袋里的词,却挤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没那么善良,”郁南低头亲了亲他手上的手,抬眼看他,“以后你不止属于你自己了,还属于我,请你保护好自己,健康平安地生活,才能努力赚钱养家,懂了吗,男朋友。” 第65章   而此时同样在医院躺着的还有楚辛寿。   差点被自己的亲孙子殴打的楚辛寿没回家,直接让护工带着他去了疗养院。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城和楚平会动手打他,孙戴芬这个唯唯诺诺的女人竟敢出手伤人。   他的股权虽然在他手上,可每年的分红几乎都给了楚先贤一家,这家人表面毕恭毕敬,原来都是狼子野心。   好个楚先贤,鞍前马后伺候他,果然是杯米恩升米仇!   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如果楚究和左星河结婚,股份就转让给楚究的?   楚辛寿眯了眯眼,想到了楚究。   原来是楚究,这一切都是楚究。   床头的血压仪一直在报警,楚辛寿的血压创了历史新高。   这可急坏了护工老张,“先生,冷静一下,心脏本来就不好,不要负荷不了了。”   楚辛寿气急败坏:“我怎么冷静!我有这么多个不肖子孙!不肖子孙!要是遇贤还在世,他们敢这么放肆!”   楚辛寿说完,顿在原地没说话,护工老张也不说话,老张是楚遇贤给他选的,一直陪着他到现在。   老张看着床上枯瘦浑浊的老人,半晌后才心平气和道:“大少爷温良随和,知书达理,只可惜一生都是遗憾,如果性子跋扈一点,人生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楚辛寿安静地看着老张,老张不卑不亢地回视他。   两人都不说话。   楚辛寿哼了声,“你憋这些话,憋了很多年了吧?”   老张神色平静,毕恭毕敬地后退一步,安静地站着,“先生不要多想。”   楚辛寿已经好久没想起楚遇贤了,在他的认知里,把男欢女爱放在首位的男人都没出息。   男儿要成大事,哪能天天就想着莺歌燕舞,儿女私情。   可今晚,他却情不自禁想起楚遇贤。   他性格温和随和,看着不像成大器的人,却把公司管理得很好。   楚遇贤刚谈恋爱的时候,兴致冲冲但又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他喜欢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希望他能够接受和祝福。   他把周玉荷领进门的时候,执拗又骄傲,他在婚礼上笑得很开心,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去世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臂祈求自己不要为难她。   自己是如何狠心掰开儿子的手,说他最终都在执迷不悟。   今天所楚城和楚平的所作所为,证明楚究说的是对的。   楚家人对他好,不是他多么值得人尊敬,楚先贤一家图他那点股权,而周玉荷是念着楚遇贤的情。   楚辛寿叹气,“老张,也许孩子们说的是对的,是吗。”   老张帮他掖了掖被子,“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做老人的,每天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就是福气,所以先生您别想了,早点去休息吧。”   但楚辛寿没能躺下休息,有两个男人走进病房,亮出证件对他说:“先生,我们接到报警,你涉嫌故意伤人,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楚先贤一家在警察局的过道里相遇,正好又碰上了刚进来的楚辛寿,一大家子大眼瞪小眼一阵,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楚辛寿扬手就要打楚城和楚平,“你们出言不逊,你们还报警抓我?”   楚城:“就抓你这老不死的,让你多判几年,死在牢里。”   楚先贤:“……”   三路人马闹哄哄的,没吵两句就又被各自押走了,楼道里只剩下孙戴芬的哭诉和楚先贤的谩骂,又以警察一句义正言辞的“肃静”回归平静。   楚先贤虽然咋咋呼呼,但能在楚究的眼皮子底下嚣张那么多年,除了蛮横无理之外,还有点智商在线。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究这段时间跟个花蝴蝶似的忙着恋爱,加上左星河回国,深陷三角恋风波,原来只是掩人耳目,突然来了个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得及交代两个蠢儿子和一个笨女人,他们果然又出篓子了。   若不是他们拖后腿,他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楚先贤:“警官,我的家属他们怎么回事?”   “故意伤人,杀人未遂。”   “……”   “快过年了,你们这一家子可真能折腾。”   楚先贤闭了闭眼,不难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被带走,一家人立刻六神无主,孙戴芬去丹枫宫想找周玉荷打感情牌,却不小心入了楚究的局。   或许惯性思维使然,他觉得只要把漏洞补上之后,楚究就不会深究,生日宴那天楚究的所作所为,主要是想让周玉荷知道怎么回事,却不料后面有更大的局。   这翻身仗没得打了。   *   人生有很多种苦,有的苦是机关算尽却功亏一篑,有的苦是没有几天好活了却还要遭受牢狱之灾,还有一种苦就是听着表白,可人却被封印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点滴,一只手缠纱布,明明应该做很多事,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比如楚究现在。   拍卖成交要落锤,合同谈拢要盖章,确定关系了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吧。   楚究本想鲤鱼打挺起身,想要身残志坚地抱一下亲一下,这才算是关系正式确定了。   可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让人不太有安全感,预判了他的预判,一个眼神给他瞪了回来,“躺着,不然我收回刚才的话。”   楚究只好乖乖地躺了回去,但嘴必须要给自己争取点转正男友的权利。   楚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   郁南非常横:“我说的话,我想收就收。”   某些人不按套路出牌,但这确实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楚究吃了个大憋屈。   郁南剥了个砂糖橘,掰了一瓣碰了碰楚究的嘴唇,撩了下眼皮看他,“吃么。”   虽然郁南就很正常看了他一眼,但他仍觉得郁南媚眼如丝。   楚究:“吃了会挨打吗?”   郁南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   楚究帮他回忆:“上次在电梯里,你喂我吃棒棒糖,反手就把我揍了,忘了?”   郁南扬了扬眉,把碰了楚究嘴唇的橘子瓣收回来放进自己的嘴里,接着又吃了几瓣,腮帮子随着咀嚼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看着让人很馋。   郁南:“嗯,是有这么个事。”   楚究:“……”   郁南慢条斯理地吃着橘子:“你和你爷爷今早早饭吃的什么?”   话题突然转变,楚究没有防备,老老实实回答:“包子豆浆,我还喝了一杯咖啡。”   “肉包还是菜包?”   “菜包。”   “咖啡现磨的?”   “对。”   郁南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换了个姿势,直勾勾地看着他,飘飘然道:“那桌上怎么会有刀叉?叉包子吃?”   楚究愣了愣,某些人说些有的没的,绕了那么大一圈,原来是套话来了。   郁南看着他,继续问:“还是用来搅拌咖啡?”   楚究第一次感受到了压迫感。   他决定好好培养郁南,以后董事长让郁南当,公司估计发展得更好,他就继续研究数学。   说不定某一天能用数学解释平行时空确实存在。   见他不说话,郁南点了下头,“不说啊。”   楚究妥协,把藏在心底最阴诡最肮脏的秘密说了出来:“在我十岁的时候,孙戴芬给我下过毒。”   郁南心往下坠,剥橘子的手顿了顿。   楚究:“后来我妈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不敢在丹枫宫吃饭。”   郁南抿了抿唇不说话,楚究曾半开玩笑说过,他足够聪明,不然活不到现在。   “这么多年,她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我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   郁南垂着眼眸,长睫盖住了他的眼睛,楚究看不到他的眼神。   楚究:“刀叉是我故意放的。”   郁南抬眼,楚究才发现他眼尾发红,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楚究呼吸一窒,有点不知所措,后悔不应该说出来,让这阴诡肮脏的秘密永远留烂在他的心底。   但心里又暗自欣喜,被人心疼的感觉既陌生又感动。   楚究心口钝痛:“你会不会觉得我人性狠辣,连88岁的爷爷都算计进去了。”   郁南摇了摇头,“88岁已经成年70年了,又不是你让他砸人,相对他们做的那些,你这些都不算什么。”   楚究轻声细语哄人:“你不要哭,我以后不会拿自己冒险了,好好活着,挣钱给你花,好不好。”   郁南垂下眼眸,用力吸了吸鼻子,使劲憋着眼泪,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   楚究:“过来抱抱。”   郁南靠过去,避开他的手,脑袋埋在他胸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跳。   郁南:“那就请最好的律师,尽量判她杀人未遂,给十岁的自己一个交代。”   楚究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郁南没有自以为是地指责他的决定,而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无论对错,永远替他说话,对他偏心。   楚究:“好。”   郁南:“仇都报完了吗?以后还需要做这种以身涉险引蛇出洞的戏码吗?”   “报完了,不要了,”楚究低声问:“心疼我?”   郁南:“不是,在想万一你有个万一,我怎么跑路。”   楚究:“……”嘴硬的小骗子。   郁南从他身上起来,剥了个橘子递到他嘴边,“好甜,快吃吧。”   楚究忍不住撩拨眼前这个知冷知热的人:“用嘴喂可以么。”   郁南眼波流转:“你确定?”   楚究调整好睡姿,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样子,“十分确定。”   郁南剥了瓣橘子,咬在嘴里,起身,双手撑着病床,眼睛盯着楚究,慢条斯理地靠近他。   楚究死死盯着郁南的唇瓣。   郁南越凑越近,楚究严阵以待,迫不及待想分享他嘴里咬着的那瓣甘甜橘子了。   两人一指之隔,橘子的另一端已经碰上了楚究的唇,郁南动了下,橘子瓣轻轻点了点楚究的唇。   楚究刚想张嘴,郁南吸溜进去,人也撤了,抬手摁响了他床头的铃,楚究落得一场空欢喜。   郁南:“点滴打完了。”   楚究:“……”   郁南把剩下的半个砂糖橘塞进他嘴里,笑道,“用嘴喂,你受得了么?”   楚究咬着橘子,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身体真的是革命的本钱。   他现在这样,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楚究:“你等着,等我出院,我就……”   郁南笑了下,打断他戏谑道:“你就什么?”   “想知道?靠过来。”   郁南很配合地靠过去,耳朵停在楚究嘴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我听着。”   楚究咬耳朵低声调情:“操你,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郁南笑了下,转过头看着楚究。   他方才眼底的红还没褪去,杏眼看人时又纯又欲,看得楚究血压飙升。   郁南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下他的嘴唇,低声道,“好啊,我等着挨你。”   楚究脑袋里的弦断了。 第66章   某些人省了关键字,整句话话却更加风骚露骨了。   楚究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马上把人摁在身下这样那样,奈何敲门声响起来了。   郁南抬了抬眉,恢复到乖顺的模样,朝着门口说:“请进。”   护士走了进来,楚究只好曲腿,隐藏18cm高的小帐篷。   郁南憋着笑,装着云淡风轻地看着楚究一脸吃瘪。   护士看楚究神色隐忍面颊绯红,拔了针之后皱着眉拿出了体温枪,朝楚究的额头滴了下。   “没发烧啊,”护士小声嘀咕了下,又看向楚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要说出来,不要忍着。”   郁南心想这还真不好说。   楚究:“……”   楚究便宜没占到,脸却丢光了。   楚究需要住三天院,三天后刚好是年会,他还能身残志坚地再年会上亮个相。   郁南不惯着他,请了个护工照料,自己就想着回去上班了,完全没有刚开始热恋时你侬我侬的状态,非常理智冷静,宛如老夫老妻。   楚究也不想那么矫情,但看到某些人那么决绝,还是忍不住争取一下。   楚究知道郁南一向吃软不吃硬:“我韧带断裂,我需要你陪。”   郁南:“这里是vip病房,也另外请了护工,我得回去上班。”   楚究想了下,又找到了理由:“我的手这样,上厕所脱不了裤子。”   “找护工。”   “你不介意?”   怎么说郁南也当过几年护士,在产科安定下来之前除了急诊科外,还呆过男科,见过的玩意还真不少。   郁南:“这有什么介意的。”   楚究:“……”感觉男朋友对他不是很爱。   郁南振振有词:“今天上午算我事假,我这个月全勤奖都没有了,我不能再请假了,会影响绩效A,我这个月是A的话,我就连续三个月都是A,我这个季度就是A,一年中有一个季度是A,那么年终奖1.5倍。”   楚究:“……”   楚究看他认真算计的样子,只好利用职权谋私利,“你回去,我就不给你绩效A。”   郁南朝他笑笑,“员工绩效等级是总监订的,你管不着。”   楚究:“……”   楚究拗不过,也想出院上班,但是被医生摁下来了,说他韧带虽然没有断裂,但伤得还是比较重的,建议留院观察。   在楚究“他不爱我”这种想法冒出来之前,郁南给了个枣,亲了下他的脸蛋,“你还是听医生的吧,我先回去了,下班再过来。”   作为老板,楚究该笑,作为男朋友,楚究该哭,最后只能哭笑不得看着郁南毫不留恋地往门口走。   楚究刚想开口叫他留下来,郁南倒是先回头了。   楚究心里窃喜,某些人虽然嘴硬但还是心软,还是舍不得放不下心他。   郁南:“今天下午还需要去开发区出差找李主任吗?”   楚究:“……”他现在想开了郁南,但是又不敢。   *   楚氏集团的运营机制已经很完善,即使楚究住了院,但整体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运营。   郁南回到公司,整个公司还在吃瓜,什么版本都有,郁南充耳不闻,安心忙自己的事。   张丘墨观察郁南几天,除了发现郁南穿衣服越来越宽松之外,没发现其他异常,完全没有收到五个亿红钻的惊喜和幸福。   至于他和楚究的关系,公司也众说纷纭,都在猜测郁南和楚究到底到了哪一步。   郁南是年会主持人,在兢兢业业熟悉台词,张丘墨按捺不住问:“郁总,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郁南反问他:“什么什么反应?”   张丘墨:“关于红钻石,关于公司最近的变动,你淡定得太不符合常人思维了,连周总监都在吃瓜呢,只有你还在好好上班。”   郁南安静地看他两秒,很耐心给他解释:“我这个月要绩效A,我四季度绩效就是A了,年终奖翻1.5倍,如果本来发十万,可以发十五万,这不比瓜香啊。”   张丘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五个亿的钻石都有了,楚氏未来老板娘,给你发年终奖不就是左口袋进右口袋的事?”   郁南:“现在不还没是老板娘么,这是婚前财产。”   张丘墨:“……”没毛病。   张丘墨想想又不对劲,又反问他:“你这是官宣了?承认了?”   郁南:“你实习期还没过,我还是你的带教师父。”   张丘墨:“……”   郁南:“开发区的项目有没有兴趣?明天要不要一起出个差?”   张丘墨:“郁总,我任劳任怨,责无旁贷,请您多指教。”   郁南:“好,你开车,过路过桥费和油钱报销。”   张丘墨:“没问题。”   郁南回去正常上班,下了班就往医院跑,楚究很纠结,想看见郁南,但又怕他奔波劳累,让丹枫宫的司机下班接他过来,郁南觉得他没那么娇气,也太过招摇,坚持自己过去。   作为一名曾经的产科护士,郁南知道孕期不宜过度劳累,但也要适当运动,保持身心愉悦,才能对抗孕期激素不平衡带来的情绪起伏。   楚究作罢,他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   郁南去开发区出差这天,下了班没按时来医院,郁南给他打了个电话,说遇到了点事情耽误了,今天晚点去医院看他,还没说什么事,电话就挂了。   其实郁南遇到了个小车祸,张丘墨把大壮给撞了,他正好在张丘墨的车上。   郁南带着张丘墨去开发区见李主任回来,张丘墨送他回教师公寓。   张丘墨停车打双闪的时候,楼上邻居关好也刚停好车,郁南从副驾驶下来,关好也从车里下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关好看向驾驶座,见到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士,她轻轻啧了声,站在原地不动,明目张胆地吃瓜。   果然帅哥的瓜又香又多,又大又甜。   张丘墨倒车,郁南跟他摆了摆手告别,走过来跟关好打了个招呼。   关好:“现男友?很帅,你行情不错。”   郁南笑着摇头:“别误会,我同事。”   关好:“没有那个天天在楼下等你的望夫石帅。”   郁南想了想,关好说的望夫石,应该指的是楚究。   郁南正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不远处传来声碰撞,紧接着是重物摔倒的声音和人的尖叫声。   郁南回过头看,张丘墨的车在拐弯处蹭上了一辆电动车,电动车顿时人仰马翻。   郁南和关好连忙过去,张丘墨赶紧从车上下来查看,人连电动车摔倒在了草坪上,庆幸的是,草坪种了一层厚厚的麦冬草。   张丘墨有点懵。   郁南反应快,对张丘墨说:“先不要动他,先搬开电动车,电动车压到了他的腿。”   张丘墨挪开电动车,郁南扔下公文包,走过去看地上的人,解开他被勒着脖子的头盔,才发现翻车的居然是大壮,他的头盔异位,扣绳卡着他的脖子。   郁南解开头盔,大壮喘着粗气不停咳嗽。   张丘墨吓懵了,他从没有出过车祸,“要打120吗?还是要报警?还是两个同时打?”   郁南:“大壮,你哪里不舒服?”   大壮睁开眼睛看着他,挣扎着起来,“我没事,只是有点喘不上气,被头盔勒的。”   “你先不要动,先看看有没有哪里剧痛。”   大壮:“你别蹲了,你怀着宝宝呢,我不疼。”   大壮说着就自己挣扎起来了。   张丘墨脑袋有点宕机了,一是大壮自己起来了,而是怀宝宝,什么,谁,怀宝宝?   郁南简单帮他检查了下,大壮的头没有外伤,四肢和胸腔也没有剧痛,没有骨折,得亏冬天穿得厚,他除了手掌有擦伤和头盔绳子脖子上留下勒痕之外,没有发现什么外伤。   张丘墨无瑕顾及宝宝的事,让大壮去医院检查一下放心。   三人上了车,车里一直沉默着,郁南得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才好。   不料沉默的肇事者和出事者同时开口了。   张丘墨:“对不起,拐弯只顾着看后面,没看见你。”   大壮:“早知道不逆行了,好好带头盔,没被撞死差点被头盔勒死。”   两人说完沉默,不过肇事者和出事者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打起来已经算是世界和平了。   但世界和平只是郁南的错觉,特别是汽车司机和电动车车主,尤其是逆行和超速的电动车车主,两者之间的矛盾堪比古代婆媳。   张丘墨忍不住开口怼人,“猫骑电动车都不敢不规范带头盔,更不敢逆行。”   大壮:“为什么说猫,关猫什么事?”   张丘墨:“因为猫有九条命啊。”   大壮也听出他的阴阳怪气,顿时也不服气了,“是你撞的人。”   张丘墨呵了声:“我可是按照规定速度行驶的,并没有超速,倒是有人目无法纪,把电动车当成火箭开。”   大壮自知理亏,但受伤的人是他,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服气的,“你再有理,你也撞了人。”   张丘墨:“……”长这么大个撒泼耍赖倒是很在行。   郁南不想参与他们的辩论,想摆弄手机打发时间,才记得手机已经没电了。   刚才给楚究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解释发生什么事,手机没电了。   不知道争论了多久,大壮把郁南拉进群聊,“郁南,你评评理。”   郁南向来擅长和稀泥,惊奇地看向大壮,然后给他别个大拇指:“大壮!你读我的名字读准了哎。”   大壮:“是吗,郁南,郁南,真的哎!”   大壮很兴奋地不停重复郁南的名字,郁南也不厌其烦地回应夸奖,只有张丘墨一边开车一遍无语。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这两个人加起来有三岁了吗。   三人去了医院处理了下伤口,大壮觉得没事,可张丘墨要求大壮再做个全身检查,省得以后出什么问题碰瓷。   两人虽然认识不到两个小时,却像结了大半辈子愁一样一直斗嘴,郁南默默当上了工具人。   折腾了一晚上,三人从医院走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而此时,楚究已经在成大教师公寓楼下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   郁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虽然郁南事先跟他说手机快没电了,遇到点事耽误一阵子,但他还是担心,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到他家楼下等他。   单元楼门口静悄悄的,连个来往的人都没有,郁南的房间也黑着,许久之后终于从拐弯的地方投过来一束汽车的灯光。   楚究眯着眼看过去,期望的目光顿时暗淡。   白色的宝马车打了双闪停下来,关好下了车。   再见望夫石,关好啧了声。   关好看了楚究一眼:“你在等305?”   楚究点了下头:“是。”   “他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医院?”   “对,车祸。”   楚究闻言,默了默,抬腿就要走。   关好看着失魂落魄的人,心想电视剧诚不欺我,望夫石从长相到行为,都很符合电视剧中霸总的刻板印象。   关好:“哎哎哎,你别着急啊,不是他出车祸,是他邻居306出了车祸,他送他邻居去医院了。”   楚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关好:“他们已经去好久了,306没大碍,你再等等吧,应该快回来了。”   楚究松了口气,“谢谢。”   关好走出去两步,又返回来对楚究说:“刚才送他回来的是个小哥哥,也开着豪车,比你年轻,跟你差不多帅,你要加油了。” 第67章   闻言不是郁南出车祸,楚究松了口气,还没好好喘几秒的气,关好这番话,又把他吊了起来。   这些话对楚究而言,简直是打击。   这几天郁南在医院对他虽然无微不至但不冷不热,完全没有小情侣之间的暧昧,要求倒是挺多,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比护士还要专业。   楚究觉得郁南的医学知识储备过于丰富了。   楚究觉得自己不是谈了个男朋友,而是谈了个祖宗。   以为正式恋爱了就可以相亲就亲想抱就抱,结果惹不得碰不得还得听他话,狗都比他有尊严。   比他年轻的小哥哥?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   不知道已经被楚究列入黑名单的张丘墨在开车回程。   车里的冤家对话太过密集,郁南和完稀泥他们又斗起来了,张丘墨还在开车,郁南忍无可忍:“别吵了,好好开车,小张你是还想再撞一辆电动车,挤满车里所有位置召唤神龙?”   郁南开口的时候,大壮刚被张丘墨狠狠地数落一通,正要回嘴,便改了口,“就是,郁南肚子里还有龙种呢。”   郁南:“……”您还知道龙种呢。   张丘墨的关注点才回到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上,怪不得郁南最近衣服穿得越来越宽松了,原来怀了!   张丘墨的眼神乱瞟,郁南为了让他好好开车,“对怀了,双胞胎,三个多月了,胎儿很健康,好好开车。”   张丘墨忍不住:“谁的?该不会是……三个多月,那你们早就……”   这题大壮会,大壮抢答:“孩子的爸爸在外地工作。”   张丘墨震惊了:“啊?什么?”   不是董事长的?   郁南才想起来,他好像跟大壮说过,孩子父亲在外地来着。   郁南:“来来来,小张你也别一惊一乍了,靠边停车,我们仨先好好聊聊,聊明白了再开车,这样太危险。”   张丘墨此时的内心可谓五彩斑斓,但突然就理清楚了,为什么郁南对五个亿的钻石无动于衷,对楚究的殷勤显摆视而不见,都三个多月了还要努力上班。   原来孩子不是董事长的。   那董事长算什么?趁着别人老公在外地撬墙角的小三?   董事长也不一定知道郁南怀孕了,郁南衣服穿得宽松,那张脸就那样永远不显胖,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如火如荼上班,没人看出来郁南怀孕了。   车子终于开到了教师公寓楼下,三人一下车,就碰上了在公寓楼下等着的楚究。   楚究手腕缠着绷带,正在不远处冷眼看他们。   斗了一路的张丘墨和大壮此时产生了一丝默契,两人相视一眼,再不约而同看向郁南的肚子,接而一脸同情地看向楚究。   郁南沉着脸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抬头看他,“你怎么擅自跑出来了?住院病人擅自离院后果自负。”   楚究:“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去医院,就过来看看。”   郁南:“下次不要乱跑。”   楚究:“好的,知道了。”   看着低眉顺眼的董事长,张丘墨和大壮又对视一眼,接而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   关好提着一袋垃圾下楼,正好听到郁南的话,就说:“你别骂他了,望夫石他……”   关好嘴一快,把楚究的绰号说了出来。   楚究:“……”   关好:“他又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   大壮和张丘墨又耸了耸肩,望夫石,又?   楚究忍无可忍,看向关好:“好巧,又碰上你了,你这么晚还没睡?”   关好当然听出来楚究的言下之意,心想楚究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她这波明显是在帮他哎,她是嗑他和305的,他居然看不出来吗。   这么没眼力见怪不得当了这么就的望夫石,连单元门禁都没望到,要是别人,估计房门钥匙都拿到了。   关好:“不是巧,我是看到帅邻们都回来了,下来打个招呼,顺便到个垃圾。”   关好说完,朝大壮走去,“306,你没事吧?”   大壮:“我没事,谢谢关心。”   郁南摁了下太阳穴,开始安排人:“小张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大壮也早点休息。”   两个吃瓜群众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点了点头听了安排。   大壮抬腿走,张丘墨脑子里事情太多,一时没功夫想他该上哪儿去,就跟着大壮走了。   两人一路各怀心思都不说话,上了电梯走到了大壮房间门口,大壮开了门走了进去,张丘墨也走了进去。   大壮先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向张丘墨,张丘墨也才回过神来,同时很快找到借口。   大壮:“你跟我上来做什么?”   张丘墨:“我就送到这了,再见。”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沉默。   张丘墨僵硬转过身,忍不住暗暗呸了声。   大壮来留学这么久,知道了古老的文明国度向来要礼尚往来,大壮也跟在张丘墨身后,两人上了电梯之后,张丘墨才发现不对劲。   张丘墨皱着眉问:“你跟着我下来做什么?”   大壮:“我也送你下去。”   张丘墨:“……”   大壮解释:“礼尚往来。”   两个没脑袋的人在电梯里上上下下时,楼下那一对正在谈恋爱。   郁南走到楚究身边去,刚想问他怎么来的,楚究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郁南脸埋进他的怀里,也环上了他的腰:“你小心你的手。”   楚究:“看到你就不疼了。”   “肉麻。”   楚究将人拉开了一些,低头亲了亲他的嘴。   楚究:“和我差不多帅,比我年轻,也开车豪车的小哥哥是谁?”   郁南:“什么乱七八糟的。”   “刚才那个姑娘说你行情不错,有个和我差不多帅,还比我年轻,也开车豪车的小哥哥送你回来。”   “吃醋了?”   “你说呢,都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正好出了电梯的张丘墨和大壮看了个全过程,也听了全过程。   这时候若是走过去,那无疑是去送人头,两人又默默退回电梯,又上了三楼。   大壮没控制住发言,“所以郁南怀着别人的孩子,和你们董事长在谈恋爱?你们董事长知道他怀孕了吗?”   张丘墨:“我怎么知道。”   大壮:“知道与不知道,是两个故事。”   张丘墨威胁他:“你再乱猜,小心我们董事长遣返你,让你永不得入境。”   大壮老实闭嘴了。   虽然他不知道楚究有没有这个本事,但这个后果听起来是真的吓人。   张丘墨心有余悸,双手不由自主捧着自己的头盖骨。   为什么要拧他的头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色浪漫么,可为什么谈恋爱的是他俩,流的却得是自己的血呢。   流他们自己的不行吗,搞不懂了。   *   楚究留院观察三天,终于出了院,正好是楚氏集团发年终奖举行年会的时候。   郁南努力打工,终于保持了本月的绩效A,年终奖翻了1.5倍,扣完税之后到手18.7万。   加上这几个月攒的钱,还有这段时间直播的收入,若开发商给折扣,郁南就攒够了开发区80平方小三房的首付,他和张鹏约好了,小长假就去签合同订房子。   这可把郁南给高兴坏了,加上楚究出院,算是双喜临门,真是个好兆头。   郁南下了班到医院接楚究出院,楚究东西已经收拾好,来接他们的司机已经在等着。   郁南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楚究死活不让他自己开车了。   让人等郁南有点过意不去,“你们好了就先回去,不用等我。”   楚究:“没关系,走吧。”   郁南这才看出来,楚究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每次他来医院,楚究都是在病床上躺着,郁南看不出异样。   郁南问:“你腿怎么了?”   楚究:“刚才有点抽筋,没事,走吧。”   司机提东西问:“先生,您去哪边休息?”   楚究:“去南溪湖。”   两人上了后座,郁南刚坐下来第一句话就问:“你腿还疼不疼?要不我给你捏捏肌肉。”   楚究摇摇头:“不疼了。”   楚究探过手来,摸了摸郁南的肚子。   郁南瞪他。   楚究:“你呢,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楚究说不疼,可下了车走到家时,虽然健步如飞四平八稳的,但姿势仔细瞧还是很奇怪。   刚进家门,楚究就靠过来要抱,郁南推开他,“你跳两下给我看看。”   楚究一动不动。   郁南:“跳啊。”   楚究只好妥协,“什么都瞒不过郁总,我的脚扭了。”   郁南气极反笑,“所以你住院三天,你不会跟医生说。”   楚究:“不算疼,无大碍,过几天会好。”   郁南:“您再好好想想,还有哪儿扭了。”   楚究:“没了。”   郁南:“还有您有趣的灵魂也扭曲了。”   楚究:“……”原来某些人是个煤气罐。   郁南眼神下移,看了眼他的脚踝。   郁南:“你让我看看。”   楚究:“看哪里?”   郁南没好气道:“脚踝,你以为哪里。”   楚究笑了下:“没事。”   “不让看?那我走了,不管你了。”   楚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拖腔带调道:“让看让看,郁总要看哪里都行。”   “……”   楚究说着,把西装裤的裤脚往上提了提,低口的黑色袜子遮不住脚踝,脚踝周围冷白的皮肤让脚踝的红肿特别明显。   所以他刚才怎么能装得若无其事,走路走得四平八稳健步如飞的。   楚究:“郁总光天化日之下让我撩裤子,这要是在古代,你可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郁南嗤笑了声:“那我还怀了你的种呢,要在古代你不得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楚究:“这些简单,只要你同意。”   郁南:“……”   他决定不说话了,怎么说话都会精准地踩进楚究的坑。   楚究活动了下脚踝:“还真的有点疼,是要上点药。”   郁南:“那你坐好,我给你上。”   楚究啧了声,似笑非笑调侃他,“你给我什么?”   “我给你上……”郁南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某位老司机又开始飙车。   他干脆闭上嘴,不理他,现在他是病人,郁南不跟他飙车。   楚究:“倒也不必重复。”   郁南冷冷道:“这位病人,你现在可在本护士手上,如果不想疼,就老实点。”   郁南说完,又愣了下,今天晚上自己的嘴是怎么回事,开了个葫芦那么大的瓢。   楚究:“好,听护士小哥哥的。”   郁南悄咪咪观察楚究的反应,庆幸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误。   郁南:“药呢?”   楚究:“没有。”   “……”   “你别去,我这就去买,我喊跑腿。”   郁南这才软了下来,主动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手臂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我来给你挑。”   楚究心都软了,他一向不喜欢被人左右,不想变成执行命令的机器,现在他已经主动摘了脑袋,郁南说买什么就买什么,买几瓶就买几瓶。   郁南买了很多,给他配了整整一个药箱,体温针、退烧药、蚊虫叮咬的、跌打损伤的、甚至连冬天雾霾洗鼻子的药都买了。   楚究:“买这么多?”   “这些都是家庭常用药,你不是一个人在国外十年么,怎么活下来的。”   “小病自己好,没得过什么大病。”   “……”真是个豪门留守儿童。   药送来了,郁南想给他上药,楚究说这药刺激,不让他靠近。   楚究本想随便揉揉擦擦,奈何旁边有个监工的,只要听他的,按他的手法揉捏。   郁南:“这款活络油效果很好,以前我上班的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肌肉酸痛,用这个效果特别好,明天你去参加年会应该没问题。”   楚究问他:“你之前还上过班?上的什么班,要站一整天。”   郁南微微一顿,继续胡扯,“大学去工地搬砖赚学费。”   那短暂的停顿被楚究察觉了,楚究下意识觉得郁南在撒谎,但又搞不清楚哪儿不对,“为什么不是医生,而是护士?”   郁南若无其事说下去,“医生不干这活儿。”   “嗯,护士挺辛苦。”   “对,工资还低。”   “工资低?”   郁南脱口而出:“比给你干秘书低多了。”   “你怎么知道?”   郁南手又顿了下,“猜的。”   药涂好了,楚究扭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缓解了很多,郁南碎碎念,“真服了你了,都肿成这样了,今天却看不出点异样,你不疼吗?”   楚究:“忍习惯了就好了。”   郁南:“疼怎么能忍呢,最不该忍的就是疼,有的病人吧,一点点疼的时候不在意,以为忍忍就好了,忍着忍着变成了大病,疼千万别忍。”   楚究笑了笑:“感觉你像个真的护士。”   郁南抿了抿唇欲盖弥彰,“对医护比较感兴趣罢了。”   楚究想了想,想到了个确切的说法形容他这个特别的兴趣爱好:“很奇怪但很温柔的爱好。”   郁南很满意他这个评价,“好了,我去洗手,你躺一会儿吧,先不要走动。”   郁南去洗手,楚究调整了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洗手池。   郁南洗手和常人不一样,他洗手的动作很标准,随便拍个照片挂在墙上,就是七步洗手法的宣教。   他还洗小手臂和手肘,洗完之后像个医护人员一样举着双手。   这个动作楚究知道,医护人员洗完手之后都会这么举着,但他看过郁南的履历,除了他那个朋友是曾经的产科医生之外,他没有经过任何的医护培训。   但为什么这一举一动却像刻进了他骨子里一般呢,他救周玉荷的时候冷静理智,好像进行了很多次,连手法都很专业,包括上次帮他拔针也是,现在也是。   楚究心有疑虑,他想查,但又不敢查,虽然他崇尚科学,但也敬畏自然。   *   年度最后一天,整个楚氏集团不干别的,就等着下午的年会,年会结束就是元旦小长假,刚好可以挥霍年终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究请了三天假期,加上公司这次刮骨疗伤,楚究家里的事多多少少有点流言蜚语。   但大家都讲究一个仪式感和氛围感,这种不吉利的事情也没人再提起。   但公司这次改革真的大快人心,楚氏集团经历了楚遇贤力挽狂澜、周玉荷忍辱负重求发展,到现在楚究大刀阔斧改革,终于呈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稳定。   楚氏集团这个庞大的企业,终于可以轻装上阵,走好未来的每一步路。   经历楚氏风云变幻的老员工不禁感慨,这一家三口真是为楚氏呕心沥血,立下汗马功劳。   员工对楚究更加发自内心地佩服和尊敬。   得益于郁南的跌打损伤药,楚究今天的脚腕好了许多,虽然手腕还有纱布,但也能相当体面地参加公司的年会。   年会主要分三个部分,领导总结,表彰大会还有文艺汇演,郁南是主持人,和公关部一个女同事搭档,化妆师给他做好了造型,礼服一穿,整个人很耀眼。   他从化妆室走出来,张丘墨看见他,下意识看了下他的肚子,衣服很合身,隐藏得很好,没太看出异常来,“帅气逼人,别朵胸花出门左转可以直接去结婚了。”   郁南:“我当你夸我帅了。”   “必须帅。”   员工坐定,年会开始,郁南拿着话筒走上舞台,台下一阵尖叫起哄。   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郁秘书好帅!”   底下的起哄声和掌声更大了。   他们都得益于郁南在职代会上的发言,此时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和掌声。   郁南笑着朝台下鞠了个躬,“谢谢大家,很荣幸,能主持这一场盛大的年会。”   郁南简单介绍了下会议的流程,“首先,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董事长做年度总结。”   郁南退场,楚究走上台,台上掌声很热烈。   楚究抬了抬手让掌声平息,但没止住,掌声依旧很热烈。   郁南站在幕后,看着一个人站在舞台上的楚究。   这个男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孤独长大,他那么出众,他明明可以选择很多路走,选轻松的,选喜欢的,选可以让他更加出彩的,可他却选择了责任和担当,回到了这个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好回忆,甚至充满阴诡和算计的楚家,把父母苦苦支撑的事业发展下去。   他孤单又强大,所有人都知道,他值得这些掌声。   楚究笑着摆了摆手,卖了个惨,“我脚扭了,不能站好久。”   掌声才渐渐平息。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董事长的总结千篇一律,我都背得了,就那三句话。”   “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勤付出,希望公司的回报能让大家满意,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楚究朝幕后看了眼,开玩笑道:“首先,郁秘书确实很帅,但大家应该都猜到了,他现在是我的了。”   郁南忍俊不禁。   站在他身边的女搭档忍不住捂嘴跺脚,“天啊天啊天啊。”   吃瓜群众已经疯了。   郁南站在舞台边,也不羞恼,大大方方客客气气地笑着朝台上作揖。   楚究:“其次,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勤付出,希望公司的回报能让大家满意,请大家明年再接再厉。”   意料之中的总结,底下掌声笑声掺半,一般年会大家都会想让领导少讲两句,只有楚氏的员工希望楚究多讲两句。   每一年都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例行地大喊了一句:“老板多说两句。”   一般这时候楚究都会摆摆手,笑笑退场,可这次,楚究放下的话筒又提了起来,气氛组很给力,掌声起哄声不断。   楚究沉默了下,淡淡一笑说:“希望大家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谢谢。”   楚究下台,把话筒交给郁南的时候,幕后的吃瓜群众哇了一声,可急坏了台下看不到的观众。   同样是正式工,他俩做了什么我们凭什么不能看!   郁南笑容得体上台,“接下来就要表彰先进单位和个人了,名单在我这里,大家想不想知道?”   楚氏集团的优秀部门和优秀员工的评选,最后都是楚究拍板定下来的,只会在这一刻揭晓。   大家之所以激动,主要是因为优秀员工的奖金实在是太丰厚了。   奖项一项一项揭晓,掌声一阵接着一阵,楚究亲自给每一个人颁发荣誉证书,再合影。   等到公布秘书办的优秀员工时,郁南一上台,底下都在笑,秘书办的优秀员工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公布自己的感觉有点奇怪。   郁南硬着头皮念台词:“秘书办年度优秀员工,郁南。”   楚究跟着礼仪小姐上台,拿过礼仪小姐手中的证书递给郁南,郁南接过,楚究站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合影。   有胆肥的喊:“发错了发错了,发结婚证!”   “老板,五个亿的钻石呢!冲啊!跪下!求婚啊!”   或许这几年楚氏进了不少年轻人,胆子也越来越肥了。   连礼仪小姐都绷不住,忍俊不禁。   底下的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闪光灯也比别人更加频繁。   郁南听不到底下的呼喊声,只见楚究关了麦克风,低声对他说:“我爱你,跟我结婚吗?” 第68章   台下的吃瓜群众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郁南并不担心楚究拿出那颗五个亿的红钻,再单膝下跪跟他求婚,让他在人前甜蜜又尴尬。   楚究之所以关掉了麦克风悄声问他,就是不想让他难堪,把他架在一个接受有点强迫但拒绝又有点扫兴的境地。   郁南透过人声鼎沸,低声说:“好啊,我也爱你。”   台下掌声依旧,郁南捧着证书,两人笑着站在一起,上千个镜头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这个瞬间,他们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在欢呼和祝福声中,说了只让对方听得见的情话。   *   三天小长假,郁南却得了流感,大半夜的,楚究被怀里的人给烫醒了。   楚究连忙打开灯,只见郁南眉头紧锁,脸颊通红,楚究连忙叫醒他,“郁南?”   郁南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了,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楚究帮他量了下体温,竟烧到了40度。   楚究:“别睡了,去医院。”   郁南又睁开眼睛,勉强坐起来,半睡半醒地伸出手,探了探楚究的脑袋,“去医院?你不舒服吗?那走吧。”   楚究看着他这样,既好笑又心疼:“不是我不舒服,是你不舒服,你发烧了,走了,我们去医院。”   郁南松了口气,眼睛重新闭上往回躺,“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天亮就好了,我没这么弱。”   “你身体这样不行。”   郁南晕晕乎乎的,听到这句话,有点混乱,仿佛回到了去面试护士岗的时候。   面试官说他有过心脏病手术史,拒绝他,“你身体这样不行。”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有人对他说这句话。   郁南有点烦躁地拍了拍:“我能当护士,就没那么弱。”   楚究愣了下,“护士?”   郁南烧得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梦境:“我心脏病都治好了,孤儿院里我表现最好,最听话,院长妈妈让我去治病,早就治好了,我没这么弱,能当护士。”   楚究脑袋里嗡地一声,心跳也慢半拍,没反应过来郁南说的什么话,郁南估计是烧迷糊了,说胡话了。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连忙横抱起郁南,拿了钥匙就下了楼。   楚究:“我们郁南还当过护士呢。”   郁南嘿嘿笑:“全科业务最好,锦旗最多,奖金最高。”   楚究:“真厉害啊,我们郁南是哪个科室的护士啊。”   “产科。”   “怎么会选择产科?”   “我一出生就被扔在那里,我等妈妈,她没回来,我还被男朋友抛弃了,我还出车祸了,我死了之后就来了这里,我穿越了,我来这里的那一天,有个产妇生了四胞胎,他家里条件不好,不知道四胞胎怎么样了,希望他们积极向社会求助,努力工作,不要扔掉孩子。”   楚究心跳加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在做梦吗?”   郁南笑了下,“是啊,跟做梦一样,这里有好多人爱我,这里男人还能生孩子,好神奇。”   他看着郁南,想问更多,但怕听到更多不可思议的答案。   郁南烧得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抬起手贴了下他的脸蛋。   郁南手心滚烫,烫得他恢复了些许理智。   郁南笑了下,抬手轻轻摩挲他的脸,“这里很好,这里有楚究,楚究很好,楚究很厉害,他能保护我,我不想走了,还有他的妈妈,对我很好,妈妈应该就是这样。”   楚究脑子很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什么走不走的,他根本不想再听下去。   楚究将他放进后座,“乖,躺好,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楚究直接把他送进了VIP病房。   郁南烧到了40度,因为怀着孕,急诊科的年轻医生也拿不了主意,就把产科主任给找来了。   医生问:“除了发烧,有什么症状?”   楚究:“昏昏沉沉的,还说胡话。”   医生:“烧这么高,说点胡话也正常。”   楚究听到医生的话,松了口气。   说胡话罢了。   化验的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化验单说:“流感,为了防止感染影响胎儿,建议住院观察。”   楚究:“好,保大。”   医生愣了下,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楚究说的是什么意思,无奈笑了下,“还没到保大保小的时候,不必太紧张,后续按时产检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怎么会突然感染?”   “毕竟他怀孕,身体激素变化,免疫力下降就容易感染,家属要关注病人情绪,合理饮食,保持心情开朗,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   “好。”   医生走后,楚究就守在病床前,郁南打着点滴,已经睡着了,他紧紧抓着郁南的手,心里想的全是郁南刚才说的胡话。   什么穿越,什么走了。   楚究想起之前李信扬曾经发过一份郁南十分详尽的资料给他。   楚究打开手机认真看了两遍。   郁南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奶奶在他五岁的时候也去世了,送去了福利院之后,和张鹏在福利院里认识,学的文秘专业,没有心脏病史,没有谈过恋爱,没当过护士,更没什么急救培训经验,没出过车祸,唱歌非常难听,毕业直接到了楚氏集团当秘书。   和郁南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原来他的郁南是跨越时空而来,他这么温暖心软,在原来的世界就曾举着火把温暖别人,所以才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一直坚定地发着光。   他原来的世界男人不能生孩子,而他到了这里,不仅要接受陌生的世界,还要接受陌生的身体。   他是怎么面对的。   想到自己先前的试探和利用,楚究悔得肠子都青了。   郁南无意识间说起过不止一次关于护士的话题,还有他娴熟的急救手法,一切都是破绽。   楚究不敢相信郁南说的是真的,但又笃定地认为这并不只是巧合。   相对于震惊,楚究更多的是害怕。   他的郁南会不会突然消失了呢,在他看不见的某一个时候,突然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像科幻世界一样,突然就进入了某一个时空隧道,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如果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这次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连郁南都抓不住了。   一整个晚上,楚究紧紧抓着郁南的手不敢松开。   直到天光大亮,郁南才醒来,烧退了,整个人精神了些,一睁开眼,就看到楚究直勾勾地看着他。   楚究眼底有些泛青,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劳。   郁南:“你一夜没睡?”   楚究:“习惯了,以前也经常通宵工作。”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你躺好。”   郁南摸了摸肚子,“苦了这俩娃,泡了一晚上温泉。”   楚究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见他太过紧张,郁南安慰他:“我没事,流感就吃点药,怀孕尽量不要生病,但生病了正常治疗就没关系,没有烧多久,对孩子影响应该不大,后续按时产检就好,你不用太担心。”   楚究死死盯着郁南的表情:“你怎么对医学的知识了解这么清楚?”   郁南短暂停了下,笑道:“我没有对医学知识了解,我只是了解自己的身体。”   郁南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经全都落入了楚究的眼中,郁南在刻意回避和否认。   楚究捏着他的手,恳切地看着他:“郁南,以后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么,我们住在南溪湖公馆,如果你嫌远的话,你挑地方,我来买。”   郁南疑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怪怪的。”   楚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感觉你疯疯癫癫的。”   楚究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真的是要疯了。   楚究不敢问,只好抱着他,一遍一遍亲吻他,“以后无论去哪里,你都要记得带上我,不要扔下我,求你。”   *   郁南流感好了,楚究没让他回去上班,甚至连他自己都请了个10天的年休假。   而远在南半球的周玉荷大半夜接到了儿子的电话,“怎么了儿子。”   楚究:“妈,你去给子孙和满堂求名的庙是哪个?”   周玉荷很不可思议,楚究对这种玄学一向是不支持不反对,现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来。   周玉荷:“你要求什么?如果是求婚,那直接跟郁南求,求庙没有用。”   楚究:“不是,您就说是哪个。”   周玉荷:“城北当山上的度心庙。”   郁南以为楚究休假是要去豪华游艇开派对,谁能想到楚究却要去度心庙。   郁南想跟着去,但楚究不让,说是怀孕的人和孩子不要去庙宇之地。   郁南生气:“迷信。”   楚究:“在你面前,我宁愿相信鬼神,我不能让你有什么闪失,乖,在家等我。”   郁南:“好吧。”   楚究自己去了度心庙,新的一年,庙里的香火很旺,求财的,求子的,求姻缘的。   楚究捐了很多香火钱,惊动了庙里的主持亲自来为他排忧解难。   主持问他:“施主您是有什么困扰吗?”   楚究:“我来求福,求让我的爱人此生无灾无祸,也来求缘,求他生生世世都在我身边。”   主持:“心动则缘起,心诚则缘定,心冷则缘落,珍惜眼前人,则缘续。”   楚究谢过,在许愿桥上挂上了自己的愿望后下了山。   傍晚回到家,郁南在沙发上睡着了。   楚究走过去,想把他抱到床上,可手还伤着,给他加了个被子,郁南就醒了。   两人安静对视。   楚究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对不起。”   郁南:“怎么突然道歉呢。”   楚究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郁南:“去求什么愿望了?”   楚究:“求你永远在我身边。”   郁南笑笑,“好。”   楚究:“起来吗?还是要再睡一会?”   郁南:“有点饿了。”   楚究:“我让丹枫宫送过来。”   郁南摇了摇头。   楚究:“那你想吃什么?”   郁南:“臭豆腐。”   楚究:“……”   都说怀孕的人会突然喜欢吃某一样东西,楚究万万没想到郁南居然想吃这个。   两个小时后,郁南带着楚究穿梭在明湖广场附近的小吃街。   楚究一脸嫌弃,郁南大快朵颐,一块块黝黑的臭豆腐炫进郁南的嘴里,楚究觉得郁南在吃屎,但又不敢说。   随后郁南又点了份麻辣肥肠,一层厚厚的红油又油又腻,炫完这两样,郁南又去吃了螺蛳粉。   走进螺蛳粉店那一刻,楚究想带防毒面具,但看到郁南吃得那么香,带着痛苦面具陪他吃。   期间还碰上了楚氏集团的员工。   谁能想到像吃着露水长大的老板居然会出现在螺蛳粉店,手里还举着两串烤面筋呢。   等郁南炫完了螺蛳粉,楚究终于像刑满释放一般,狠狠地松了口气。   郁南:“爽了!”   楚究:“还想吃点什么不?豆汁儿?”   郁南:“那玩意儿能喝吗?”   楚究:“……”大差不差吧。   郁南吃饱喝足就要回去,楚究拉着他到了明湖广场的许愿池旁。   故地重游,两人默契相视一笑。   郁南:“你上次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楚究点了点头,“实现了。”   郁南:“那我去换钢镚。”   楚究将他拉了回来,“不用了,神明不在许愿池里。”   郁南回头看他,那天晚上,楚究也说了这句话。   楚究虔诚看着他:“神明就在眼前。”   楚究往他手里放了样东西,“我向你许个愿,希望你永远在都我身边。”   郁南摊开掌心,是当时他给楚究的三个钢镚。   楚究将他拥入怀里,“你是我的神明,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第69章   孕期过了三个月,肚子里的胎儿发育得很快,加上是双胎,郁南已经渐渐显怀了。   楚究要去一趟看守所,楚先贤闹着要见他,正好楚辛寿的身体不好,需要取保候审,楚家其他人见风使舵,都是在看楚究眼色,楚究没动静,其他人也不敢去派出所捞人。   郁南听说楚究要去派出所,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这种地方楚究是不想让郁南跟着去的,说什么都不要他一起去。   郁南知道怎么逼楚究就范,无非说点狠话,说“你不让我去我就不理你了”、“绝交”之类的,或者假意生气,那楚究肯定会乖乖答应他。   但郁南发现楚究最近变得有点神神叨叨,患得患失,上次郁南又想吃臭豆腐,楚究死活不同意,因为那晚他炫得太多,隔天就拉肚子了,楚究宁可错杀不想放过,那天晚上他炫的东西死活都不让他再碰。   郁南真的很馋臭豆腐,他其实对臭豆腐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而现在就隔三差五想吃,原来男人怀孕也并不能夺过孕育过程的煎熬。   郁南想吃,楚究不同意,两人对峙许久,郁南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你不让我吃是吧,那我就走了,我找能让我随便吃的男朋友去,永远不回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小孩,你连我都不管了。”   郁南其实就是控制不住说了气话,这段时间他可越来越矫情了,脾气一来就撒,非常暴躁。   可楚究当时的表情和眼神却让他心口一疼。   楚究突然顿在原地,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眼神很哀伤,脸色瞬间苍白,就像受到了恐吓和伤害。   郁南没想到楚究竟会这么大的反应,但狠话说出来了立刻就收回去很尴尬,他就这么别扭地杵着。   最后是楚究妥协了,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好,你在家等我,不要乱跑,我去给你买,但过个嘴瘾就好可以么?吃太多身体不舒服,就得不偿失了。”   后来楚究去给他买来了臭豆腐,虽然他买了很大的一份,但郁南也听话地吃了两口过嘴瘾就好。   从那次以后,郁南就不再跟楚究放狠话逼他妥协了。   随后楚究在家里琢磨怎么做臭豆腐,家里总有一股下水道反味的气味,把郁南熏得不行。   郁南忍无可忍,要把楚究装臭豆腐的大缸子给扔了。   楚究拦下来,说都快要发酵好了,他专门花了好几万块钱去跟那家臭豆腐摊的老板要的发酵配方。   郁南真的不忍心告诉楚究,臭豆腐的发酵他也会,心疼了好一会儿钱,郁南还是决定忍了这个冤大头。   事实证明,楚究对美食是有点天赋的,楚究带着防毒面具做出来的臭豆腐居然和店里的无差,于是,郁南在人均宾利的南溪湖公馆大平层里,实现了臭豆腐自由。   当然也没再拉肚子。   思绪扯远了,郁南现在想办法跟着他去派出所。   但人是活的,放狠话这招用不了,那总该有别的办法平替。   那就是撒娇。   没人比他更知道,男人就好这口。   楚究穿好衣服要出门,郁南还是跟在他身边:“带我一起去吧。”   楚究:“那种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在家等我。”   郁南跑过去,一头栽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抬头亲他的嘴,“老公,带我一起去。”   楚究还能说什么呢,此时某些人若是想登月,他也得想办法。   楚究和郁南到了看守所,先去帮楚辛寿办了手续,把人给捞出来,楚家其他人也来献殷勤,早早就在看守所外等候,说是要来接楚辛寿。   楚辛寿的律师也在外面等。   楚辛寿看到楚究和郁南一起来,怔了怔,张了张嘴不说话。   郁南很冷静地看着他,也没搭腔。   取保候审的手续办得很顺利,楚辛寿坐在轮椅上出来了,他浑浊苍老的双眼看着楚究,没说话,朝律师招了招手,再点了下头。   律师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楚究,“楚先生,请您看完文件后签字,再把资料都给我。”   楚究接了下来。   楚辛寿在护工的搀扶下准备上去,上车前回头看了楚究一眼。   楚究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楚辛寿:“你爸爸的事,是我错了,我会让你妈妈进族谱,”楚辛寿顿了顿,看向郁南一眼,又说:“也会让他进族谱。”   楚究无所谓笑了笑,“爷爷,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楚辛寿叹了口气,“随你吧,好好管这个家。”   楚辛寿说完,就上了车。   楚究打开文件袋,是楚辛寿的财产赠与书,楚辛寿把名下的财产全都给了楚究。   楚究僵着身子站着,叹了口气:“我爸妈根本不会在意族谱的事,他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郁南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执念,或许族谱在他的观念里,就是传承和延续,是肯定和认可,他困在他的世界里,用他的方式弥补过错,我们也没必要去改变他的想法,他一定想好了说辞,有朝一日他在那边见到你的父亲,他们会好好聊的。”   楚究合上文件袋,释怀地松了口气,他终于明白郁南要跟着来的原因。   需要放下这些事朝前走的人,除了上一辈的人,还有他自己。   楚究转过头看向郁南,“好。”   送走了楚辛寿,楚究和郁南去见了楚先贤。   楚先贤没了往日的跋扈,整个人憔悴了很多,看到楚究和郁南,隐忍着愤怒说:“这些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跟楚城楚平没关系,你钓鱼执法,把楚城和楚平都坑了进去,哪有这么做大哥的,你爸可不是那么做大哥的,再怎么闹,他们也是你的弟弟。”   楚究笑了下,“二叔,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会吃这套。”   郁南啧了声,添油加醋道:“饱经风霜还如此天真,真是不伦不类。”   楚先贤皱眉:“你……”   楚究打断他:“二叔如果今天让我过来,是想道德绑架的话,还是省省吧,如果二叔真心实意跟我求情,我倒是有可能网开一面。”   楚先贤沉默了下,闭了闭眼,“楚城和楚平孩子都还小。”   楚究:“确实,楚城和楚平都有五个孩子,压力挺大。”   楚先贤:“你说什么?楚城和楚平不才三个孩子吗?”   楚究故作惊讶,“啊?二叔你不知道啊,楚城和楚平在外面还有家呀,老婆是一对姐妹花,孩子都各两个了,就是玩得有点花,不知道哪个孩子是楚城的,哪个孩子是楚平的,干脆四个人住在一起,上次垫付的那那些钱,是他们卖了给那姐妹花买的别墅垫的。”   信息量太大,楚先贤在原地瞠目结舌,接而大声嚷嚷:“你放屁!你胡扯!”   说来也奇怪,楚先贤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最讨厌这种风流韵事,不喜欢乱搞,虽然对孙戴芬也不算太好,但也从来没寻花问柳。   瑜—析—   两个儿子也被他教得很自律,洁身自好,更是以顾家专一的好男人形象出现在公众中。   不可能像楚究说的那样。   楚究给楚先贤看了张照片,楚城和楚平各搂着一个双胞胎,四个孩子的眉眼多多少少有楚城和楚平的影子。   楚究指着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说:“这孩子长得最像二叔你。”   郁南添柴倒油:“这个也蛮像,走在路上都知道是爷孙俩,比家里那几个孩子都像啊。”   楚先贤气疯了,带着手铐哐哐砸墙,“那也比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好!”   楚先贤引来了警察呵斥,“安静!”   楚先贤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胸口剧烈起伏。   楚究慢条斯理地收回照片,起身就要走,对郁南说:“走吧。”   郁南:“等等,我有东西给他看。”   郁南说着,从包里拿出B超单,贴到玻璃窗上,“看清楚了,一胎二宝,楚究的。”   楚先贤:“?”   郁南说完,慢条斯理收拾东西。   楚究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啊。”   郁南:“此行目的达成,十分完美,撤。”   楚究和郁南走了,只留楚先贤在原地发疯。   他本来想求楚究放过楚城和楚平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走出派出所,楚究本以为这次派出所之行会变得郁闷难受,没想到心情不错。   他知道,这都归功于郁南。   楚究:“他说他的,你跟他计较做什么?”   郁南:“骂你断子绝孙,不就是间接骂我不行吗,男人怎么可以不行。”   楚究笑了笑,亲昵地蹭了下他的脸蛋,“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   郁南想了下,“确实要买点东西,玉玉生日快到了,我要给她买个电话手表当礼物。”   两人上了车,郁南发现楚究最近开车四平八稳了许多,之前像市区这种车速缓慢的路段,他都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扶着方向盘。   现在他把座椅拉近了许多,双手扶着方向盘,能超车的时候也不超了,很耐心地当一只蜗牛。   郁南看他这么开车,很有安全感。   到了电子商城,导购员跟他介绍一款粉红色的电话手表,“这款手表能打电话,能发语音,跟家长的手机一绑定,还能定位追踪,如果遇到危险,还能预判,给家长发求助短信,防水,待机时间也很长,十分适合小朋友,价格也不贵,才800多块钱。”   郁南很满意,刚要付钱,楚究问:“除了粉红色,还有别的颜色吗?”   导购员:“还有黑色,蓝色。”   楚究问郁南:“你喜欢什么颜色?”   郁南:“粉红色。”   楚究:“确定?”   郁南:“确定。”   小女孩不就喜欢粉红色么。   楚究对导购员说:“那买两个粉红色电话手表。”   郁南:“等等,要两个干什么?”   楚究瞥了他一眼:“也有另一个小朋友很需要。”   郁南点了下头,随他去。   但郁南哪能想到,两天之后,另一个粉红色的电话手表带到了他的手腕上,SIM卡都装好了,绑定的是楚究的手机。   郁南才察觉,最近楚究神神叨叨的,很奇怪。 第70章   郁南低头看粉红色的电话手表半晌,又抬头看着楚究。   楚究默了默,艰难开口:“是你说你喜欢粉色。”   郁南:“但我是23岁,不是3岁。”   楚究:“带着吧,反正你也缺个表。”   郁南:“……”   郁南是缺个表,可豪门男朋友不觉得他缺的是江诗丹顿,或者百达翡丽,最次也得劳力士,欧米加也行吧,居然觉得他缺个电话手表。   最近休假在家,他可没楚究那种闲情逸致看书,就瘫在沙发上刷短视频。   短视频可能会读心术,尽给他推荐一些有的没的文案,比如“开得起阿斯顿马丁的男人不会去开大众,之所以开大众是因为开不起阿斯顿马丁,同样,男人若不送给你阿斯顿马丁,要不是他没有,要不是你不配,在他心中,你只配开大众”这种毒鸡汤,看似前言不搭后语,想想又觉得有点道理。   郁南看着电话手表,狠狠地点了个赞。   可大数据有利也有弊,郁南这一点赞,给他推的文案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毒。   郁南越看越生气,似乎这些文案就差把他和楚究的身份证号码带上了。   他扔下手机,没好气地瞪了正在看外文文献的楚究一眼,“渣男。”   楚究:“?”   郁南还在抽着脸,楚究看着他,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究:“你怎么了?”   郁南呵了一声,渣男语录。   楚究:“我哪儿又做错了?”   渣男语录之首。   楚究放下书,走到他身边轻轻拥抱他,“哪儿不高兴了?”   郁南嗤了声,“你说,你为什么给我买电话手表?”   而不是给我买百达翡丽。   楚究抿了抿唇说:“带着挺好的,也方便,什么功能都有,还能播放音乐和广播剧,又轻。”   郁南心想楚究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冷声道:“那你怎么不带?”   而是带百达翡丽呢。   楚究默了默不说话。   郁南冷声道:“也对,你是大富豪,我是小老百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楚究立刻慌了神,眼神又很哀伤,刺得郁南心口又一疼,“好,我也戴一个,你不要生气,中午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楚究三两下就把郁南给哄好了。   郁南:“想吃酸菜鱼。”   楚究:“好,我去做,还要不要再炸点臭豆腐?”   郁南:“可以。”   楚究去做饭,郁南好奇他在看什么书,翻了翻,都是英文,郁南看了一段落,以现有的知识储备量,他只认识时间、宇宙、隧道几个单词,他决定不再强迫自己,放下书做自己。   郁南心情平复了,又开始愧疚对楚究发了脾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特别矫情暴躁,他也不知道楚究怎么了,完全不是那个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大董事长,整个人敏感至极,像惊弓之鸟,十分没有安全感。   难道楚氏要破产了吗?   郁南吓得赶紧给张丘墨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公司一切都好。   不是破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之间出问题了。   怎么恋爱没谈几天,就开始出现隔阂了。   深究其原因,郁南只能怪垃圾短视频,他气不过,把短视频APP都给卸载了。   卸载短视频后,郁南的心态健康了许多,也觉得楚究不渣了,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不料楚究真的去买了个电话手表,和他同款,但不是粉红色,是黑色。   楚究亮出电话手表,“这下我俩是一个世界的了吧。”   郁南:“……”   见郁南不说话,楚究解释,“是同款,但粉红色我是真的下不去手。”   郁南觉得太离谱了,只好笑着说:“那就碰一下,加个好友吧。”   两人的年休假接近了尾声,楚究拍下的那颗红钻送去做戒指也做好了,郁南也要去开发区签买房子的合同。   得知郁南要在开发区买房子,楚究并不反对,但反对他今天去。   楚究:“今天我正好有事出门,你明天去行么?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郁南:“我和张鹏约好了一起去,两个人一起买便宜,明天张鹏没空了。”   楚究:“我找人替你们办了。”   “我自己去,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出门了!”   楚究好说歹说,郁南坚持今天要去。   楚究:“你的手机总是爱没电,找不到人。”   郁南:“我把电话手表带上好吧,能定位,你不就知道我在哪里了吗。”   最后还是楚究妥协了,嘱咐他电话手表一定要开着,甚至给郁南带上了充满电的充电宝。   郁南觉得楚究是不是控制欲过于旺盛了,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了解对方太少,真是有弊端。   因为烂尾楼太多,开发区这个盘虽然偏僻,但是现房,而且地铁已经规划了,价格也不高,吸引了不少人来签合同。   郁南和张鹏两人办好了手续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好巧不巧,傍晚下起雨,还刮好大的风,跟古代皇帝要降落人间一般。   郁南和张鹏是打车来的,开发区位置偏僻,车本来就不好打,加上风雨天,等两人打上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楚究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郁南:“我没事,再打手机该没电了。”   郁南挂了电话,张鹏说:“管挺严啊,果然霸总都霸道。”   本来路途不顺,郁南有点烦躁,加上楚究的电话实在太频繁,郁南更暴躁了。   手机最后真的被打没电了,郁南只好掏出电话手表。   张鹏看着和给玉玉送的同款手表:“?”   郁南:“不要惊讶,楚究也有一个同款,情侣之间的情趣,你不用懂。”   张鹏:“……”   但老天就不想让他好好到家,才上了高速没开出几公里,就说高速上九车连撞,已经堵了十几公里。   郁南很着急,楚究更着急。   他取完戒指回来之后,就一直看着手机,看郁南到了哪里了,可突然刮风下雨,再加上高速车祸,这无疑是把楚究的心直接挖出来爆炒。   楚究说要来接他,可郁南现在人在高速,进不得退不得,来了也没有用。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等着,等着交通事故处理完,等着郁南回来。   郁南到南溪湖公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楚究听到门解锁的声音,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到门口。   郁南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只是羽绒外套有点潮湿,额前的刘海也被打湿了。   郁南抹了把脸,“我回来……”   楚究没等他说话,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紧紧拥抱着。   郁南推他:“我衣服湿了,我要换衣服,你松手啊。”   楚究没有松手。   郁南:“大哥你太夸张了,你这样我以后要不要出门啊。”   楚究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低吼,“你怎么不听话,叫你明天再去,你为什么不听!车祸又下雨,你知道多危险吗!”   郁南已经很累,回到家莫名被他一吼,加上最近脾气也特别暴躁,他推开楚究,也控制不住吼,“我怎么知道会出车祸!”   楚究一直重复:“我叫你明天再去,你为什么不听!”   郁南瞪他,从他身边绕了过去,“不可理喻!”   楚究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郁南:“撒尿行吗?楚大董事长?我快憋死了,你放手。”   楚究放了手,郁南这才有空打量他。   楚究眼眶发红,胸口起伏,下颚紧绷。   郁南脱了鞋子,楚究吞咽了下,垂下眼眸,弯腰拿了棉拖摆在他面前,连左右脚都摆好了。   郁南才发现,楚究的棉拖穿反了。   楚究冷静了下来:“你先去洗澡,别受凉感冒了。”   郁南没来头委屈,“我是要去洗澡,是你莫名其妙吼我一顿。”   楚究立刻道歉:“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情绪。”   郁南走进了浴室洗澡,他不知道楚究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他本性就是占有欲强喜欢掌控,还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前者,那郁南不是很有信心两个人能一直走下去。   但郁南觉得楚究不是喜欢限制别人人身自由的人,可如果出了什么事,那楚究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出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患得患失呢。   郁南洗澡,摸过心口,一愣。   他做过心脏病手术,心口有一道疤。   可现在却没有。   楚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郁南心烦意乱地洗澡,才发现只拿了一张擦头巾,没拿浴巾,他想叫楚究帮拿,想到两人现在应该正在冷战就算了。   卫生间的门被人敲了敲,楚究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浴巾没拿。”   郁南打开浴室门,楚究整个人就挤了进来,猝不及防地,湿漉漉的郁南就这么暴露在他面前。   郁南不是很懂,既然他要进来,敲门做什么呢,多此一举。   楚究目光沉了沉,浴巾披在他身上,认真帮他擦身上的水珠,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   直到擦到他心口位置,楚究手顿了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郁南心口一缩,细想这段时间楚究的怪异行为,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他抬眼看楚究,而楚究却一直蹭着他的心口。   郁南抓住楚究的手,楚究一顿,抬眼看他,两人安静对视。   楚究的眼神迷茫,无措,空洞,有点不知所措。   郁南了然。   楚究知道了。   所以楚究会说,谢谢他来到他身边。会求他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带上他。   给他买可以定位的电话手表,开车变得很小心,听到他说两人不是一个世界时候会慌张,甚至去拜了庙,听到雨夜和车祸,会担心得乱了阵脚。   楚究都知道了。   郁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一只手,捧着楚究的脸蛋。   楚究安静地看着他。   楚究:“你小时候做过心脏手术,是个护士,下雨天出了车祸穿越到了这里,所以你知道很多医学知识,害怕别人开快车,讨厌下雨天,而原来的郁南不会手语,过了六级,更没去过残奥会当志愿者,”楚究蹭了蹭他的胸口,“也没做过心脏病手术。”   郁南一直看着他。   楚究:“你发烧那晚,你说的。”   郁南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楚究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掉下来,浸湿了郁南的指尖。   半晌后,楚究才开口,“郁南,你会不会走。”   无声的眼泪却比今晚的雷雨震耳欲聋,郁南靠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我不会走,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   楚究将手里的浴巾一扔,低下头,动情的吻如今晚密集的雨。   雨淋湿了全身,最后淋在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郁南猛然一缩,他垂眸,只看到楚究的发顶微动,和他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的细碎声音频率重合。   最后,他趴在盥洗台上,对着镜子,挨了楚究克制隐忍地一顿。 第71章   在楚究差点把自己腌入味儿的时候,郁南终于吃腻了臭豆腐,两人的年休假也快接近了尾声。   楚究去洗澡的时候,郁南无意中在房间抽屉里发现了一颗丝绒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枚红钻戒指。   楚究把拍卖会上的红钻做成了戒指,是打算向他求婚吗。   郁南把戒指放好,暗戳戳期待楚究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期待了两天,但楚究没有任何异样,按部就班地生活。   郁南的期待一天天消磨殆尽,最后没抱任何希望。   算了,楚究能想出什么惊喜呢。   惊喜是生活的调味剂,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生活的必需品就是,他现在不想吃臭豆腐了,想吃淀粉烤肠,楚究这两天在研究这个。   如果楚究不跟他求婚,哪天他跟楚究求也行,过日子么,没这么讲究。   假期最后一天,楚究说要去买东西,拉着郁南一起去。   楚究先去买了一对小小的银镯子和一个长命锁。   郁南懂了,楚究是在给孩子准备东西。   郁南提醒他:“我怀的是双胞胎!是不是该买两份?”   楚究:“共用就好。”   郁南:“……”娃娃对不起,你们的爸很有钱但抠。   楚究又去买了一些抓周的东西,笔、墨、纸、砚、经书、钱币、剑、算盘、账本、印章。   楚究还买了很多玩具,积木,小书包,成套的变形金刚玩具,乐高,还有曾经爆火的漫画和CD。   零零碎碎的东西买了一整个后备箱。   郁南:“你这是把小孩十八岁之前的玩具都准备好了吧。”   楚究:“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郁南啼笑皆非,“这些玩意都是我小时候玩的,以后孩子怎么会喜欢。”   楚究道:“不一定,你的基因,说不定都随你。”   郁南作罢,随他去。   楚究对孩子用心,郁南心里很高兴,但隐隐又有点矫情地失落,若是他还没出生时,就有人那么替他准备礼物,那该多好。   他的孩子,得到了他从未拥有的一切,真好。   两人逛了一上午,到了饭点,楚究带着郁南去吃饭。   餐后还有抽奖,郁南抽到了一大束百合花和一盒糕点。   郁南打开糕点,没想到是喜宴上用的糕点,八块糕点围成一个圈,上分别写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中间的糕点写着一个大红囍字,非常喜庆。   郁南拿着糕点捧着百合花,心里很高兴,没有谁不喜欢好的寓意。   如果此时楚究求婚,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答应。   可是楚究没有。   郁南暗示:“这么巧,寓意好好哦。”   楚究这个榆木脑袋无动于衷。   要不他跟楚究求婚?   可他还没付诸行动,楚究已经叫他起身离开餐厅。   他们刚走出餐厅又碰上有人发传单,说晚九点南溪湖乐园通过了有关部门的审批,将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游乐场就在南溪湖附近,楚究的大平层就是最好的观景点。   郁南喜欢烟花,看到这个宣传单的时候很开心。   为了不耽误今晚看烟花,郁南回去之后还睡了个午觉,吃过晚饭,就准备开始等着烟火绽放。   城市已经许久没有燃花,夜幕才降临,南溪湖广场就挤满了人,这场烟火表演也冲上了网络各大平台的热搜。   郁南吃完饭,搬了个躺椅和一个小桌子在阳台上,还有坚果零食热牛奶,很惬意。   还有半个小时就九点了,烟火会准时燃放,楚究不知道在忙什么,迟迟不出来。   郁南又喊了一声,楚究才姗姗来迟,郁南看他那样,目瞪口呆。   楚究精心打扮过,胸口别朵花就可以去教堂结婚的那种打扮。   郁南:“你这是干什么?”   楚究:“你也去换身衣服吧,一会儿家里来人。”   郁南:“这么晚了,谁来?”   楚究:“我妈,说挺挂念你,要来看看你。”   郁南连忙从躺椅上弹起来,撂下一句“不早说”就钻进房间开始换衣服。   其实郁南心里有点忐忑,这次毕竟是和楚究确定关系之后,第一次见楚究的家人。   郁南甚至打了发蜡。   郁南拾掇好出来,楚究很满意,“我们郁总真帅气。”   郁南胡说八道缓解忐忑,“那必须,不能让你艳压我。”   楚究轻轻拥着他,“我妈很喜欢你,她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很开心。”   郁南:“遇到你们,我也很开心。”   楚究抱着一大堆盒子到阳台,郁南问他:“你要做什么?”   楚究:“坐好。”   楚究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奶粉奶瓶一片尿不湿和襁褓。   正是今天两人一起去买的东西。   楚究:“送给你第一份礼物,那么好郁南小宝贝出生了,不能饿着冻着。”   郁南忍俊不禁。   楚究拿出第二个盒子,是长命锁和小银镯,,“郁南小宝贝百天了,要长命锁和小银镯。”   郁南了然,怪不得楚究只买了一份,还问他喜欢哪个。   楚究又掏出第三个盒子,是抓周用的东西,“郁南小宝贝一岁了,要抓周了。可是传统抓周没有注射器,不然郁南小宝贝肯定会抓那个。”   楚究拿出第四个盒子,是积木和变形金刚,“两岁的郁南,喜欢积木和变形金刚。”   “三岁的郁南要去幼儿园了,需要一个新书包和一双新鞋子,新鞋子走新路。”   ……   十八个盒子,十八份礼物,全都是他曾经无数次用羡慕的眼光看着的东西。   他从没想过,在另外一个时空,会有一个人将这些东西捧到他的面前。   楚究:“感谢你跨越时空而来,接受我的多疑和自负,明知我的试探和利用,仍选择勇敢对我敞开心扉,永远站在我的身边。”   郁南泪流满面,“谢谢。”   谢谢你在我一次又一次退缩之后,即使内心在挣扎彷徨,仍锲而不舍地走向我,把我看似强大可其实脆弱敏感的心捧在手心,允许我自私懦弱,也允许我逃避退缩。   窗外的烟花已经燃起。   烟花很盛大,看得出来是精心设计的烟火表演,颜色很艳,很是震撼。   两人在沙发相互依偎,安静看着这璀璨烟火。   烟火燃放了二十分钟后,天空恢复寂静。   半晌后,夜空又被点亮了,广场上看着烟花的人欢呼声比刚才更大。   烟花升空,一行一行字相继绽放在夜空中,串起来就是动人的情话。   /神明不在许愿池里/   /而是在我眼前/   /请和我结婚吧/   /我的爱人/   郁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是有人在为了相遇,在披荆斩棘,奋不顾身地奔向另一方。   遇到楚究之后,他那飘摇的人生都变得美满和幸运了。   楚究拿出戒指,单膝下跪,牵起他的手,将戒指套在他手上。   红钻已经嵌入戒环,一枚象征着唯一的戒指,安静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楚究亲吻他的手背:“请跟我结婚吧,我会对你好。”   郁南吸了下鼻子,回握他的手:“请多指教,余生我也会好好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永远对你偏爱,不离不弃。”   烟花继续燃放,浩瀚夜空甘愿当背景,让凡人的烟火刻上已经流传了上千年的祈愿。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明明是凡人的祈祷,此时却像来自上天的庇护和祝福。 第72章   谁都没料到这场烟火秀会冲上本地的头条,也能跻身进全国的热点新闻,但没有人能预料到这其实是一场求婚仪式。   要通过审批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再请团队策划和宣传,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一个多月之前,就有人在策划这场烟火表演。   最兴奋的人非属当地的记者们了,他们都想采访求婚的人,可是都采访不到,只能去采访景区负责人。   景区负责人透露,确实是有人提前一个多月就申请和策划的求婚,但是不方便透露姓名。   在本市有这种财力策划这种活动,又有资格签下安全协议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到了适婚年龄又未婚的人,其实也就不难猜到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但这个人不可能会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张鹏的小诊所重新开张了,郁南去蹭了个热闹,玉玉在小诊所里看电视,电视里正放着这场烟火秀和旁白。   新闻里在说到这场烟火秀的策划者时,几位在诊所里刮痧针灸的大爷大妈聊开了。   “我闺女说了,她的老板就是那个跟秘书求婚的人,而且还是闪婚,两个人天天都在撒狗粮,恩爱得很。”   “狗粮?恩爱就恩爱吧,撒狗粮做什么?”   另外一个老人哈哈大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年轻人撒狗粮,表现得很恩爱,就像是撒狗粮给狗吃。”   郁南一脸淡定地吃着自己的八卦。   “你闺女在哪个公司上班?”   “不就是在楚氏嘛。”   “楚氏很好啊,楚氏的工资高,我有一个侄子就没去成,你闺女厉害啊。”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楚氏工资蛮高的,我闺女的年终奖有几十万呢。”   “那的确不少哇。”   这种八卦新闻对老大爷老大妈们来说,还不如街坊邻居们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吸引力,他们又聊其他的去了。   玉玉指着电视问郁南:“郁叔叔,这个烟花你看了吗?”   郁南点了下头:“看了。”   玉玉眨了下眼睛,低声的问郁南:“我爸爸说,你老板跟你求婚了,真的还是假的?”   玉玉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但是在诊所里刮痧的大爷大妈们,还有刮痧的技师全都听到了,不约而同的都朝着郁南的方向看了过来。   玉玉掰着手指数:“在一个多月前开始找策划,那不就是差不多在我要做手术的时候吗?那时候就已经打好主意啦?”   郁南怔了一下,在玉玉做手术的那天晚上,楚究带着他去烟花村放了烟火,他跟楚究都很喜欢烟花。   楚究一直都在向他走来,而且从没停止过。   *   新年休假结束了,楚究和郁南重新回到职场。   公司里所有的盆景和绿植全都换成了花瓶,花瓶里插的都是百合花,一进入公司,就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就连办公室会议桌上的盆景都是百合花,甚至连食堂今天的糕点上都有“百年好合”的字样。   两个人在公司里同框,就算再怎么一本正经,也乐坏了吃瓜群众们。   上了一整天的班,郁南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景点。   大家都磕疯了,就只有张丘墨很忐忑。   郁南还在怀着孕哎!爱人还在外地工作,董事长到底知不知道郁南怀着别人的孩子?   如果知道了还好说,那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以后闹得有多难看呐,郁南会是谁的对手呢。   张丘墨憋了一整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他不敢当面去问,生怕隔墙有耳,就悄咪咪地给郁南发短信。   张丘墨:【董事长知道你怀孕了吗?】   郁南:【他知道啊。】   张丘墨:【那你们俩的关系还稳定吗?】   郁南:【很稳定啊。】   张丘墨觉得董事长真的好伟大啊,是一个真爱至上,包容性很强的男人。   张丘墨一回到家,就看到苏婉青正在捣鼓着一大堆旧衣服和碎布头。   张丘墨问道:“妈,你在干什么?”   苏婉青:“玉荷姐说郁南怀孕了,我准备给他缝一张百家蚕丝被。”   张丘墨震惊道,“周阿姨也知道郁南怀孕了?”   苏婉青:“当然知道了,她早就知道了,都已经快要四个月了,楚究都陪着他去产检过好几次了。”   张丘墨惊呆了,周阿姨果然也是一个真爱至上,包容性很强的女人。   大家磕糖都磕得很上头,只有张丘墨一个人很忐忑,感觉这个糖不怎么纯甜,还在替郁南担忧。   万一哪天被爆出来这个孩子不是楚究的,楚究反咬一口郁南隐瞒他,那郁南可就太惨了。   这个圈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郁南根本招架不住。   思来想去之后,张丘墨还是想要委婉地提醒一下郁南。   趁着午间饭点,张丘墨不去吃食堂,死活非要让郁南陪他外面吃午饭。   只是吃个午饭,郁南本来想坐卡座,但是张丘墨找了个僻静的包间。   郁南问他:“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丘墨:“我有个事想要委婉地提醒你一下。”   郁南:“好,我听着。”   张丘墨沉吟片刻,组织好了语言,“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董事长的,也要防着会被那个在外地的男朋友要挟,虽然董事长的家人现在是接受了,但还是要注意,万一以后反水了,把脏水都泼到你身上,要不和董事长商量一下,定个协议什么的,万一以后闹掰了,也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不然会很惨的,当然了,我会守口如瓶,大壮如果瞎了,就把他驱除出境。”   张丘墨一口气说完了,委不委婉的他不知道,但是郁南在听完之后目瞪口呆。   张丘墨心想果然如此,郁南现在正在热恋当中,容易冲昏了头脑,不会想到这一层,幸好他提醒了。   张丘墨:“虽然我不如你聪明,但豪门险恶我懂得肯定比你多,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不能跟我一样,做事圆滑完美一点嘛!不要给别人抓到把柄,豪门之间也是一样的,不过你放心,大壮也不会的。”   郁南看着张丘墨情真意切的样子,他有点愧疚不安,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胡说八道,张丘墨一直都放在心上。   郁南感觉心里很暖。   郁南笑了笑:“我先跟你道个歉,抱歉,然后非常感谢你说的这些话。”   张丘墨:“没关系,你是我朋友嘛。”   郁南真诚地道歉:“道歉是因为我说谎了,孩子是楚究的,只不过,我当时没确定关系,无意之间被大壮知道了怀孕的事,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大壮,让你费心了,对不起。”   张丘墨张着嘴看了他半天都说不出话,半晌后,张丘墨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万幸万幸。”   郁南:“这顿饭我来请,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张丘墨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提了出来,“都快四个月了,那四个月前……”   郁南连忙把菜单递给他,“张大公子,快点菜吧,本来午休时间就没多少的,这家餐厅你经常过来,点几个好吃的,你上次点的下午茶味道还不错,我惦记了好久,快点几个吧。”   张丘墨被他的几句彩虹屁给拐走了,真诚地点菜。   郁南一回到家里,问楚究:“张丘墨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楚究:“张氏现在能靠着楚氏,都是你的功劳,现在谁还敢欺负他。”   郁南:“那就好,以后要不你带带他,他工作能力挺强的,但就是被宠坏了。”   楚究酸溜溜道:“怎么?你这么关心他啊?我都不够你关心的么。”   郁南:“他的醋你都吃?”   楚究:“怎么不能吃?谁说不能吃啊,醋不能吃么。”   郁南:“别吃醋了,明天要做四个月产检,你有空么,如果没空的话我一个人去。”   楚究:“陪你去。”   郁南四个月产检,月份要测唐氏筛查,检查宝宝是不是唐氏儿。   产检很顺利,几日后唐筛结果就出来了,很不理想,俩个娃都是21三体综合征高风险。   郁南知道,唐筛检测只有60%—80%的准确率,只要再做个无创DNA检查确认一下就可以了,但还是忍不住会焦虑,他拿着检查结果在家里来回踱步,吃不下睡不着。   其实楚究也很焦虑,但他得稳住自己,如果表现出来了,郁南只会更着急。   楚究安慰他:“我的基因那么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郁南:“有可能基因突变,也有可能的小蝌蚪混进了老弱病残的,走了狗屎运打败了别的呢。”   楚究:“不会的,放心吧,才只有60%的准确率,概率太低了,受影响的因素也很低,放宽心。”   郁南:“你怎么知道不会的?万一就是的话,怎么办?唐氏儿是要打胎的,不能要的。”   眼看着郁南就要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楚究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老婆,城南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主厨是我的朋友,做饭比我还好吃,我带你去吃吧?”   无创DNA的检查结果需要等待一个星期,郁南的情绪很不安,上班忙碌的时候还好一些,一下班回家,每隔十几分钟就刷新一次检查结果,刷得手机都快烂了。   郁南也知道多的担心没有用,但忍不住,甚至难半夜掉眼泪,矫情得不像话。   楚究半夜一直抱着,给讲故事,忍受的脾气,耐心开导。   终于,无创DNA的结果出来了,郁南看着报告不敢点开,把手机扔给了楚究,叫他看。   楚究的手也在抖,背过身去不让郁南看他的表情,用力得闭了闭眼,食指和拇指捻了又捻,也没敢点开。   郁南催他,“你看了没啊,结果怎么样,要是好的话就先咳一声,不好就咳两声,不要直接告诉我。”   楚究本来想咳嗽一下缓解紧张的情绪,现在连咳嗽都不敢了,只好瞪着眼睛强迫点开。   23对染色体都很正常,都是低风险。   楚究咳了一声,郁南蹭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跑去夺他手里的手机看。   低风险,全都是低风险。   郁南长长地舒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老天保佑。”   楚究的后背都湿透了,悄咪咪地擦了一把汗后,淡定道:“我说过没事吧,以后你可不要再瞎操心了。”   郁南无数次听那些孕妈抱怨这个唐氏筛查,总是让人虚惊一场,当时他耐心地跟孕妈解释这个检查是非常有必要做的,虽然是虚惊一场也要去检查,因为受影响的因素太多了,导致结果不太准确,但还是要去做的。   现在连他都忍不住想骂了。   为什么准确率不能提高一点啊!吓死人了!   郁南骂完了,觉得对楚究过意不去,委屈地给他道歉,“对不起,这段时间总对你发脾气。”   楚究轻轻的拥着他,“你更辛苦,这些苦我没办法帮你承受,我做的这些没有什么,你不要觉得愧疚,生气就骂我,千万不要憋着。”   还好六个月的大排畸检查很顺利,郁南没发脾气,所以楚究好过了一点。   可28周的糖耐试验,差点又要了楚究的老命。   因为是双胞胎,刚28周郁南的肚子大了,就像是快要临盆的产妇,小腿开始浮肿,有点静脉曲张,关节也开始疼,楚究每天都给他泡脚,看着他的小腿很心疼。   楚究给他办了休假,让他安心地在家呆着。   做糖耐试验之前,郁南前一天8点之后不能吃任何东西,一大早空腹就去医院先抽了一大管血测血糖,接喝了一大杯葡萄糖水,一个小时后又要抽血测血糖,再一个小时再抽一次。   在这三个小时里,郁南不能吃不能喝,口干舌燥,喉咙甜腻,嘴巴发苦,又饿又难受。   于是,楚究又变成了受气包。   楚究看着心疼,偷偷摸摸地给他递水,“就抿一小口,没事的,不影响。”   郁南最讨厌这种不听话的家属,瞪着他:“要让我重新再说一遍吗?”   楚究:“那漱漱口?”   郁南:“不行!”   一大早空着肚子喝了大杯奶茶那么大的葡萄糖水,之后不能吃不能喝,又抽了三管血,郁南头昏脑胀。   检查结果不如意,虽然血糖代谢很正常,在正常值范围内,但也处于临界值,有妊娠糖尿病的风险。   医生让郁南控糖,不要吃甜的东西,水果也要少吃,不然会得妊娠糖尿病,也会导致巨大儿。   最近郁南正好喜欢吃甜的,一听到检查结果,就让郁南非常郁闷。   不能吃甜的,郁南最近也没胃口,吃饭也吃不下,这可把楚究给愁坏了,生怕他营养不良。   可郁南食欲不振,什么都不想吃。   郁南:“还不如让我回去上班呢。”   楚究肯定是万万不同意的,但也得想办法排解郁南的焦虑。   他发现,最近郁南突然开始玩起了农场游戏。   楚究想到了办法。   周末,楚究载着郁南去了一个庄园。   庄园很大,别墅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空地,前面的空地翻新了,不知道种了什么东西。   楚究:“这是我爸爸买下的庄园,他退休了就跟我妈在这里住。”   郁南:“很大,很漂亮。”   楚究:“前段时间我请了工人把土都翻新了一下,要不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儿跟园丁一起种地?我请了几个保姆照顾你,在这等我下班,好不好?”   郁南高兴了,没想到楚究居然会想到这个办法,人类对土地总是有着谜一样的热忱,种地的可太好玩了,郁南欣然接受。   楚究:“不过,你要答应我,身体第一,不能贪玩。”   郁南:“我知道,放心吧。”   郁南安心地在庄园住了下来,白天和园丁种菜种花种草,心情开朗了。   倒是楚究,好像患上了妊娠伴随综合征,开始出现焦虑不安,食欲不振的症状。   他去看了医生,接受心理疏导,整个人焦虑难受,可在郁南面前还是情绪稳定的淡定模样。   郁南36周了,时间也到了春暖花开的四月下旬,楚究请了假在家全程陪产。   庄园前的郁金香在怒放,姹紫嫣红的,郁南种的豇豆和丝瓜也开始爬藤了。   楚究陪着郁南在庄园里散步,郁南:“郁金香真漂亮。”   楚究:“因为跟你一个姓,我也觉得漂亮。”   郁南抱着他:“孕期很辛苦,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郁南正散着步,脚步突然一顿。   楚究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郁南:“宫缩了,有点疼,医生说有宫缩疼,就要去医院,我该去医院了。”   楚究愣了愣,开始忙碌。   郁南进了待产房,楚究在产房外杵着一动不动。   不停的有产妇进去,也不停的有产妇出来,来来回回一次一次,里面的郁南都没有出来。   楚究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产房外有男人把鲜花放在一边,在玩手机游戏,有人若无其事地聊天,楚究都做不了,只能死死地盯着产科手术室门口,不敢离开半步。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煎熬,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因为太过紧张,眼皮子不停地跳。   如果再来一次,他不会让郁南生孩子,不会让他再闯鬼门关。   楚家的几个佣人簇拥在周玉荷和楚究周围,张鹏,张丘墨和大壮也来了,看着楚究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宽慰才好。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郁南躺在病床上,两个婴儿在婴儿车上,医护人员将人推了出来。   高耸的肚子没有了,因为出血苍白的脸色,显得郁南更单薄脆弱了。   所有人一拥而上去看郁南。   和郁南一起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产妇,方才在打游戏的男人捧着鲜花,一脸焦急地跑了过去,又哭又笑,对媳妇又亲又抱,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相对于这个男人,楚究看着淡定了许多,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郁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玉荷心疼得暗自抹眼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郁南:“你看看孩子啊。”   楚究哽咽,又有点窘迫:“对不起,我……我……没有准备花,礼物我也忘拿了,我不敢走开,我太害怕了……”   周玉荷连忙打断了他,“说什么混账话,呸呸呸!”   郁南笑了笑,他知道楚究在害怕什么,“不会的,我遇到你之后,变得很幸运。”   楚究俯下身,掌心贴着郁南的脸蛋。   郁南:“楚究,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两个爱我的人。”   在郁金香盛放的季节,郁南剖腹产,生下了健康的龙凤胎。   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两个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