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竹马不对劲》   作者:柿弋   文案   竹马成长文   (热血笨蛋美人受x在老婆面前装弱的“霸总”攻)   -   1.年煜泽幼年时期白嫩漂亮,头发卷卷,脸蛋Q弹,有时会被误当成小女娃,但他天生要强,立志站在世界之巅。   作为素人娃参加某节目之后,他意外得到了当红顶流明星的宝贝外甥——孤僻小崽柏夏舟的信任。   柏夏舟家境显赫却沉默寡言,除了家人外只理年煜泽。   被选中的年煜泽决定帮柏夏舟走出阴霾,热心地背着小书包来到对方家里,直接开养。   然而似乎越养越弱,柏夏舟不仅白天跟他寸步不离,晚上睡觉还怕黑要贴贴。   年煜泽负责到底,就这么从幼儿园到了小学,又到了中学,又到了高中。   在学校冷酷帅气,极受欢迎的明星人物柏夏舟,永远会拨开喧闹的围观群众,准确提溜出和别人瞎玩的年煜泽。   -   2.柏夏舟小时候遇到了一个妹妹,长相和性格都像天使一样,对自己很好。   他在生日许愿,决定以后就和这个妹妹在一起,生个像妹妹一样可爱的小朋友。   不幸的是,等他逐渐长大,这个妹妹变成了男生,小朋友也没有了。   -   3.那又怎样。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柏总如是说。   寒冬凛冽,大雪压枝。   柏夏舟轻轻掸掉落在年煜泽睫毛上的雪花,为他披上带温度的西装外套,捏住下巴低头吻他。   被完全罩进怀里的年煜泽只有一个想法:   #被养的竟是我自己#   #他下了好大一盘棋#   #我不服#   #讨厌这个世界#   竹马竹马,成年了再谈恋爱。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船和糕   一句话简介:性别不对劲   立意:成长需要陪伴,共创美好未来 第1章   天空中飘着若有若无的雨丝,在草叶和花瓣上凝起薄薄的雾。   在这个细雨的午后,约莫三岁多的年煜泽背着小书包,独自坐上了出租车。   “叔叔,请到这个地址。”   他手腕上佩戴着电话手表,熟练地操作着,给司机叔叔展示一个定位。   出租车司机熟识道路,草率地瞥了一下地址便了然。他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到这个打车的小孩子身上。卷卷的头发颜色偏浅,脸蛋白嫩得像豆腐,低头抬头时牵起颊边的圆润弧度,大眼睛长睫毛,唇红又齿白的。   除了头发长度短了些,简直就是个漂亮完美的陶瓷娃娃。   司机不由关切地开口:“小姑娘,怎么这么小就一个人乘车?”   行程并不算太远,目标地点是个小区,想必是要回家。   年煜泽愣了一下,礼貌地回答:“叔叔,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孩子。”   司机也愣了一下,又更加仔细地观察观察,疑惑的神情并未消散。他摇摇头,转身一脚油门将乘客送往目的地,路上用沉默来进行无声的抗议。   无论这位司机如何不同意,年煜泽也是个男孩子,并且和其他小男生并没有什么不同,热爱钢铁模型,渴望成为拯救世界的super hero。   车停稳后,他用电话手表的扫码功能付了款,跳下来,关上车门,站到了金光闪闪的高档小区面前。   此行并不是回家,而是要来找一位旧友。   前不久小年煜泽作为素人嘉宾参加了综艺,凭借开朗的性格和其他同龄小嘉宾相处得很好,交到了几个好朋友,其中一位是顶流歌手的宝贝外甥,名字叫柏夏舟。   柏夏舟约莫两三岁,继承了明星舅舅的帅气长相,在节目中人气最高。他的性格似乎比较孤僻,除了亲人外只和年煜泽开口讲过话,在节目上常常由年煜泽当沟通桥梁。   听说对方前不久上了幼儿园,但是因拒绝交流而只能被遣送回家,年煜泽便赶了过来,打算继续完成使命。   只因为这很像热血动漫的主人公,偏偏被选中。而年煜泽又恰好有个英雄梦。   仰着脑袋看了会儿小区大门,核对无误。年煜泽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了背着书包的小腰板,用手表打开定位,按照地图前行。   虽然缺德导航带着他一路乱转,四处碰壁,穿过了四条绿化带小路,爬过了两个人工喷泉,还钻了一个小狗洞,但耗时很久之后,还是找到了。   如同所有英雄人物一样,成功总在风雨后。   带着隐隐的激动,未来的英雄年煜泽掸掉裤脚的草屑,抹抹沾水的额头,踮起脚,按响了门铃。   *   此刻门内正在举行家庭会议。   整个屋子是极其宽敞的临江大平层,落地窗光线通透,装修风格简约高级。   柏夏舟的舅舅,柏越,也就是那位炙手可热的顶流歌手,正和他的伴侣夏秩坐在沙发上。两人穿着相似的居家卫衣,给小外甥搬了个儿童沙发,放在对面。   三人相对而坐,气氛严肃。   “为什么不和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说话?”柏越英俊的眉目间已经带上了点疲惫,他自己也不过二十岁出头,被这个丁点大的小家伙搞得头大。   儿童沙发上的柏夏舟小脸紧绷,表情冷酷,拒不发言。   在父母去世之后,他一直跟着舅舅生活,都说外甥肖舅,他和柏越长得挺相似,只是气质偏冷,而且颇具个性地只和自己选中的人说话,除了亲人寥寥无几。   柏夏舟生日在八月,原本今年正好卡着年岁可以进入幼儿园小班学习,结果因为无法顺利沟通,被老师委婉地建议大一岁再来。去接回家的时候还被无良媒体抖搂到新闻上,让这一家人焦头烂额。   “听到没有,柏夏舟?”柏越推了所有工作,在家做了几天叛逆小崽的思想工作,毫无进展。   一旁的大学生夏秩温和地调解:“幼儿园而已,我在家教他也可以。”   “那小学呢?初中高中怎么办。”柏越语气缓和了些,捏捏眉心,“崽,你可以不喜欢说话,但不能一个字都不说。”   气氛正一点一点地陷入僵持,忽然响起了门铃声。夏秩松了口气,宣布会议暂停,他起身去开门。   *   年煜泽经过一番等待,面前的门终于被打开,他仰起脸,看到了熟悉的夏秩哥哥。当时他们一起参加过综艺节目,知道夏秩哥哥和柏夏舟的舅舅在一起了。   夏秩直到低头才看到人,先是一愣,不由露出惊喜的表情:“小糕糕,你怎么来了?”   说着左右看看,不敢相信这个娃独自出现在这里。糕糕是年煜泽在节目上使用的艺名,被叫出来之后似乎又回到了节目上,彼此都亲近起来。当时他们关系很好,夏秩觉得这个小朋友很可爱。   “夏秩哥哥,我看到新闻了。”年煜泽努力抬着头,他是从新闻上听到柏夏舟被幼儿园退学的事情。   “外面下雨了吗,你快进来吧。”夏秩先把他抱进屋。   方才外面的雨虽然不大,但积少成多地濡湿了年煜泽的头发和衣服,夏秩让柏越去拿毛巾和热水,给这个娃换衣服。   进来之后,年煜泽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奢华屋子,对于小小的他来说仿佛望不到尽头。宽阔的茶几上摆着一瓶橙色玫瑰,布局装修看上去也与众不同。   客厅中央的沙发宽阔柔软,对面还放着个迷你版小沙发,只是现在空空如也。   端着热水的年煜泽被放在沙发上,享受着夏秩哥哥给他擦头发。   夏秩动作轻缓,友善地问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年煜泽手里捧着杯热水,把自己的来意充满激情地说了,他要帮助柏夏舟同学走出阴霾,正常地上幼儿园。   夏秩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他捋着手下软软的小卷毛:“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试过很多方法,船船最近不愿意和同龄小朋友讲话。”   船船是柏夏舟的小名,其实原本叫舟舟,但听说“舟”的意思就是“船”,柏夏舟自己选定了更加直率的名字。   这边话音还没落,柏夏舟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颇正式的迷你黑色大衣,羊绒材质显得很厚重,烫金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正好托住紧绷的下巴,衬得冷酷的小眉目更冷。   总之气质被衬得趋于完美,隐约可见他那明星舅舅的风范。虽然在这样金秋九月的家中,这身打扮有点奇怪。   他双手揣兜,朝年煜泽点点头:“没没。”   “船船!”   年煜泽也朝他热情地打招呼,两人好几个月没见,联系全靠电话手表。今天询问了地址,柏夏舟便把定位发给他了。   不过在高兴之余年煜泽有件事情不理解,他转过头:“夏秩哥哥,为什么船船每次都会叫我‘没没’。”   夏秩看着这两个圆乎乎的崽,沉默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自打在综艺节目里,自家船就坚信年煜泽是小女生。又因为和他舅舅一样要面子,不承认自己是儿童嘉宾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在他的逻辑里,固执地认为年煜泽是妹妹。   他解释过无数次都没用,实在不想打破此时美好的重逢氛围,便先友好隐瞒一下:“他瞎叫的。喜欢自创一些称呼,就像一直叫我‘树树’。”   原来如此。   年煜泽了然地点点头,包容了对方的这个习惯。   夏秩转移话题:“你来这里和爸爸妈妈说过了吗,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他们才不管。”年煜泽闷头喝水,“好久都没见过了。”   年煜泽相当小的时候就被家长拍视频赚钱。因为实在长得好,在看脸的互联网上意外走红,父母便拿着赚的钱去环游世界了,把他留给托管幼儿园和经纪公司,于是从记事起就一直扎根各种托班,颠沛流离的。   但年煜泽觉得自己不在意,因为电视里的英雄人物大多也没有父母,童年生活也很坎坷。   夏秩神色却变了变,给年煜泽端了水果和零食,然后进屋和柏越说了这件事。   柏越找人调查了情况,甚至等电话拨过去,那对国外环游的父母压根没发现孩子不见了。于是二人思量思量,与其让年煜泽住在寄宿幼儿园,不如暂时住在他们这里。   又让助理打电话,只借口说柏夏舟需要年煜泽的帮助。   唯利是图的年煜泽父母知道柏越的名声地位,觉得简直掉馅饼,忙不迭地答应。各种手续也让助理去跑了几趟腿,明天就可以去同一个幼儿园上课。   小年煜泽并不知道那些麻烦的事情,只是想着要和柏夏舟一个幼儿园,于是就跑过来了。此刻顶着毛巾坐在沙发上,有些放空。   风度翩翩的柏夏舟把养的小狗抱过来,递给看起来心情不好的妹妹玩。这只柯基也是综艺里领养的,在这里过得毛色光亮,圆圆胖胖,用绒绒的脑袋靠了靠年煜泽的手。   “它好小,以后会长成威风的大狗吗?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和人一样高的那种。”年煜泽摸摸狗头,寄予厚望。   柏夏舟看着可爱狗狗,陷入沉默。   “糕糕,你家里人同意了,以后就和船船一起上幼儿园吧。”好在这时候夏秩走出来,“过来选选你的房间。”   年煜泽被带领着参观了每间空闲卧室,犹豫一下:“都可以的。”   英雄从不在意生存环境,只需要一张床便可容身。   夏秩便替他做了决定:“那以后挨着船船的这间就是你的,离得很近。我们先去原来的幼儿园把行李搬过来。”   突如其来的小客人让大家下午都有了事情做,忙活着帮年煜泽入住。其实他的到来对于柏越和夏秩来说也是雪中送炭,虽然把希望寄托于小小年煜泽身上有点荒唐,但顺便试试也无妨。   夏秩原本设想的是会有很多东西,特地把这个卧室的摆件都清了清,放到其他地方。没想到最后从寄宿幼儿园就带过来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简单的两件衣服和生活用品,还有写年煜泽名字的小被子。   他把小被子铺在大床中央,总觉得缺点什么。   暂时从幼儿园小班辍学的柏夏舟始终酷酷地跟在后面,淡定揣兜。看到这个卧室显得格外空荡,便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蚂蚁搬家似地一趟趟运输东西放在地上。   等被发现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粉色红色的玩具还有花里胡哨的饰品。   “送没没。”柏夏舟冷酷揣兜,小下巴微抬。   他舅舅给他买过很多玩具,还有舅舅的粉丝送的,各式各样都有,玩不过来的便堆在储物间里。他特意挑选自认为妹妹会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谢谢。”年煜泽看着这些,还是道了谢。   其实作为强者,他对钢铁模型和赛车更感兴趣,有些吃惊柏夏舟竟然会喜欢这些。不过转念一想,可能弱弱的、需要帮助的小朋友都是这样,说不定晚上睡觉要抱着娃娃才能睡着。   想通之后,明白柏夏舟是送了最喜欢的东西给自己,便愉快地接受了。 第2章   夜幕降临,一切都被安顿妥帖,大家各自睡觉。   在这个初来乍到的晚上,年煜泽独自躺在比寄宿幼儿园宽阔一百倍的大床上,换了睡衣之后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偷偷把窗帘拉开一角,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今天月亮是大半个,淡淡的黄色晕染了周边的云,周遭零星几颗星星忽明忽暗。   风在外面呼呼地吹着,隐隐地撞击着玻璃。   即使是英雄人物也会孤单害怕,很正常的。年煜泽心想。   手腕上电话手表闪烁,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他们综艺节目上组建的四人嘉宾小群,里面都是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   里面除了柏夏舟之外的三人都很活跃,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分享个不停,语音条刷满屏幕。   往常年煜泽也是主力,但他今天思乡了,不想说话。   好久之后结束了发呆,他点进页面打算听一听记录,发现小伙伴们在最后的两条消息里还提到了他。   【宋一橘:(语音)今天年煜泽咋没说话呢?】   【林乐铭:(语音)估计早早睡着了吧】   【宋一橘:(语音)这也太早了!】   年煜泽也发了条语音:我没有睡着。   发出去之后才发现现在时间对小孩子来说非常晚,最后的消息还是半小时之前发出来的,其他人想必都睡了。   于是关掉了手表,继续辗转着烙饼。   窗帘完全拉上之后整个屋子一片黑暗,年煜泽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拉开一点比较好。但刚伸出手,忽然听到了两声很轻的敲门声。   ?   他不由一僵,又把手迅速缩回了被子里。脑海闪过无数可怕故事,壮着胆子问:“谁呀?”   敲门声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人说话,这让夜更加安静。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年煜泽赤脚下了床。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门上,准备聆听外面的声音。但刚贴上去,就听到相同位置传来“咚咚”两声,恰在耳朵旁边。   年煜泽瞬间保持静止。   但紧张了一阵子,在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猜到能在这个位置敲门的,似乎只有与自己个头相当的人。于是贴近门缝问:“船船,是你吗?”   那边又轻缓地叩了两下,似乎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年煜泽踮起脚,按下了门把手。   外面果然站着一个眉目冷酷的柏夏舟,身上穿着霸总标志性的纯黑冰丝睡衣,看上去浑身上下写着沉稳。   “你怎么来了?”年煜泽松了口气,问。   柏夏舟举起自己的手表,示意已经看到了刚刚年煜泽发的消息。他微微扬起眉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偏旧的蝴蝶结小熊,霸道地塞给年煜泽。   年煜泽本能地抬手接住,低头对上软绵绵的玩偶,愣了一下。   柏夏舟一副“不必多谢”的神情。这是他从小就每晚抱着睡的小熊,还是夏秩送给他的,价值珍贵不可估量,今晚暂时借给失眠的妹妹。   “白。”   酷炫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年煜泽和小熊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他从来没有抱玩偶睡觉的习惯,但为了给个面子,便暂时摆在了床头,又翻来覆去地望着月亮,直到夜空有点发白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柏夏舟按时醒来。刚出房间门,就遇上了夏秩。   夏秩看着这位头发乱糟糟的“霸总风”小外甥,稍微怔了怔,抿了一下唇,把柏夏舟抱起来:“你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睡衣,卡通的那身呢?”   从前他们家小船船可不是这个风格。由于打小失去父母,内心挺缺乏安全感,虽然外表冷酷淡定,但在舅舅叔叔面前其实就是个抱毛绒熊睡觉的小崽子,对奥特曼亮片能装作不在意地玩一小时。   现在不知从哪个柜子里翻出的衣服,看来以后是打算在“妹妹”面前伪装霸总了。   柏夏舟淡定摆手:“不说。”   看着他这身形象,夏秩还是没忍住笑,扯了扯翻进去的小领子:“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新衣服要洗过再穿?”   他不打算干预,把柏夏舟交给柏越,让他俩先去把这身没洗过的崭新睡衣过遍水。   然后走进另一个房间,看看年煜泽起床没有。   他打开门,发现年煜泽刚刚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头小卷毛乱七八糟。从窗帘缝隙里投射出来的阳光落在身上,衬得肉嘟嘟的娃像个剥了皮的水蜜桃。   “夏秩哥哥早上好。”年煜泽发现自己是最后起床的人,有点不安地一骨碌爬起来。以前在寄宿幼儿园,最后一个起床的小朋友是要被罚站的。   “早上好,小糕糕。”夏秩哥哥并没有罚他的站,温和地给他穿上外套,抱了下来。似乎忍了忍,然后揉了一把头发,在脸蛋上偷偷捏了一下。   放着橙色玫瑰花的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种类丰富又有营养,比寄宿制幼儿园的不知好了几百倍,逐渐明媚的阳光在上面镀了一层淡淡的金。   被抱到椅子上之前,年煜泽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四人一起吃完早饭,柏越和夏秩打算送他们去幼儿园。年煜泽比柏夏舟大了九个月,生日在十一月,由于入小学必须满六周岁的规定,他也只能和柏夏舟一级,得上两次小班。正好能够被成功地安排在一个班里。   没去劳烦司机,柏越开了自己的车。年煜泽坐上宽敞的后排,头一回收获了一个专属的儿童座椅。柏夏舟默默在他旁边坐着另一个,神情凝重。   等到达了目的地,年煜泽先跳下了车。柏夏舟还抱着小胳膊坐在上面生闷气:“说好不来幼幼园。”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只想一直和舅舅叔叔在一块儿。   夏秩哄了他半天,柏夏舟依然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坚决不动。还是柏越过来,在脑门上拨了一下:“你要上天了柏夏舟,谁和你说好了?”   柏夏舟偷偷观察他舅舅,僵持一会儿,妥协地伸出小手,被端了出来。   出来之后见到了睁着大眼睛看他的年煜泽,不由停顿一下,气愤的表情重新恢复冷酷,立起来的小眉毛也压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落地,理理自己的衣服。   仿佛刚刚的并不是他。   年煜泽友善安慰这个弱小的帮扶对象:“没关系,我会帮助你。”   “不必。”柏夏舟冷酷地点点头,自己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前不久刚被从幼儿园小班劝退的柏夏舟同学卷土归来,再一次踏入了这片伤心地。   年煜泽也跟了过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里比起他原来那个寄宿制幼儿园大上很多倍,不光有看起来高级的滑滑梯和秋千,两边还专门画出了整齐的小格子田,歪歪扭扭地长着农作物,每个上面都挂着画图的标签,似乎是小朋友种的。   他觉得哪哪都新鲜,控制不住地东张西望。柏夏舟则闷头朝前走,很快两人之间便拉开了距离。于是柏夏舟不时静止在原地,等年煜泽跟上来才继续前行。   幼儿园园长正在不远处迎接他们。虽然能在这个贵族幼儿园入学的背景都是非富即贵,但柏越这种声名显赫的大明星依然能给幼儿园带来名人效益。   几个没课的老师也在办公室窗户上围观。   因为柏夏舟小朋友很可爱,虽然不交流但是很安静,如果能融入集体的话,大家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   而旁边的年煜泽长得实在好看,小卷毛下脸蛋白嫩,眼睫毛很长,在眼窝扫了一片阴影,吸引了很多目光。老师们暗戳戳地拿着手机拍照,有人问:“怎么今天多了一个。”   “有点眼熟啊感觉,之前柏夏舟上的那个综艺你看过没有,是不是里面的一个?”   “啊呀还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   柏夏舟来到悲伤的地方,走到离班级楼一定距离就停下脚步,不愿朝前走,冷着小脸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柏越拉着夏秩从旁边绕行,顺手捞走了想过去看看的年煜泽。   除了小木桩一样立在原地的柏夏舟,他们仨顺利和园长见了面。   园长打了招呼:“柏先生夏先生你们好,这位就是...”   她把目光放在这个过分漂亮的小朋友脸上,卡了一下壳,分明记得昨天入园资料上写的是男。   “阿姨老师好,我叫年煜泽。”年煜泽自己介绍自己,“马上四岁了。”   柏越点了一下头:“昨天办了手续,今天来入学。”   他们互相交流起来,被遗忘的柏夏舟胳膊都已经抱酸了,还是没有人理会他,只得坚定意志,神色严肃地盯着地砖,一副誓要与地面共存亡的架势。   太阳逐渐升了起来,小身板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影子。   年煜泽偷偷溜了过去:“船船,你为什么不动?”   柏夏舟重新挺直腰版,做出淡定的表情,仿佛只是恰好在这里研究地壳构造。   年煜泽观察一会儿,犹豫一下,也站在他旁边,并排背手立正,目光盯向同一处。   另一边的谈话还在继续。   “...柏夏舟小朋友和年煜泽小朋友看起来都很乖,一定会认真学习的。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就把他们带进班级。”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园长从容微笑,分别和柏越夏秩握了手。但在愉快地结束交谈之后,才发现两个小孩子都不见了。   分别四处看了看,最后汇聚在同一个方向——   只见并排的两个娃像两棵齐整小树苗,阳光下一动不动,一副要站到天荒地老,直到人类灭绝的景象。 第3章   园长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凭借丰富的经验保持镇定。假装捋着头发,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窗口的老师们,做了个手势。   老师们接收到信号,很快心领神会,纷纷下来把两个娃拔萝卜似地拔走了。   柏夏舟不情不愿地被带进幼儿园小班的班级里,黑色的衣服掩饰心碎。这个班是幼儿园的招牌班级,教室空间很大,配备多个老师,但学生只有约莫十来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幼儿园园服。   经过之前短暂相处,很多小同学看到柏夏舟后当即惊呼:“哇,是大明星!大明星又来了!”   “不会说话的明星!”   “他舅舅是歌星欸,但是小哑巴怎么当歌星啊?”   “......”   这些小朋友年龄小,全听家长说什么明星,一传十十传百,见到柏夏舟的身影就开始议论起哄,也不会压低声音,道道目光随着不友好的话投射过来。   柏夏舟神情严肃,目不斜视。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觉得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而且肯定那种邦邦硬的速冻肉丸,被厚厚的冰包裹着,又冷又热的。   身边耳边老师制止小朋友的声音逐渐模糊,他的思绪像往常一样放空,想到了家里的舅舅叔叔,还有那只圆润亲切的小狗。   最终殊途同归地落到了哲学问题上,为什么人一定要上幼儿园。   但这次似乎有点不一样,因为正当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个温暖的触感将他拉了回来。暖暖的温度碰在手上,隔着冰摸到了他。   他转过头,只见年煜泽牵住他,长着长睫毛的眼睛很漂亮。   *   年煜泽充满热血的看着柏夏舟,他现在很振奋,终于找到了对方不愿意上幼儿园的原因。相信一定能够对症下药,迈出拯救世界的第一步。   由于已经上过一年小班,而且活泼开朗,年煜泽在自我介绍之后简短发表演讲,把柏夏舟也介绍了一番,塑造了一个优秀友好的形象。   柏夏舟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与小朋友不同,老师对他很照顾,其他人都是整个小组共同分享一张桌子,只有柏夏舟一个人一张桌子,而且桌子凳子都是崭新的。   他独自坐在其中,衬得人更孤单,也更小了。   年煜泽虽然被老师安排在隔壁桌,但还是特地把小板凳搬到离柏夏舟尽量近的位置,他悄声说:   “没关系的船船,我在旁边陪你。”   柏夏舟严肃地从小书包里拿出上课用品摆在桌子上,微微点头。   于是年煜泽没有多想,暂时转了回去。   这里和他从前上课的班级有很大区别,不仅同学人数少,而且一天中的活动丰富,不必永永远远地钉在板凳上。在帮助柏夏舟同学之前,他自己也需要适应适应。   比如老师竟然用一小节晨间英文互动课开启一天,陌生的语言让年煜泽云里雾里。好在这个环节很快就结束,老师让大家自由地在各个区域玩耍。   旁边有积木区,过家家区,拼图区,乐高区,其他小同学们熟稔地散落到各处,三五成团。   年煜泽没有经历过这些,坐在桌子边一时不敢动。   “You are so cute.”忽然有个红头发的歪果仁小朋友走过来说,“I’m Mark.Nice to meet you.”   看到年煜泽没听懂,小朋友改口,换上流利的中文:“你竟然不会说英文?我叫Mark,你很可爱。”   “马同学你好。”年煜泽礼貌地说。   他社交技能一向良好,只是短暂地认了一下生,很快就和马同学熟络起来。其他观望的人见到这一幕,也纷纷邀请他加入其中。毕竟年煜泽长得很漂亮,像从动画片里走出来一样。   一群人都拥到娱乐区,只有柏夏舟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凭借出众的外貌和能力,年煜泽在这里的第一天风生水起,但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等和大家打成一片之后,他向全世界安利起了柏夏舟。   其他人不吃他的安利。   “第一天我们可热情地叫他大明星,还请他给我们唱歌,但他根本不理我们。”   “就是,肯定瞧不起我们。”   “才不要不和他玩。”   “......”   年煜泽紧急思考,耳边声音越发多了起来。眼看走势就要控制不住,他只得脱口道:“其实柏夏舟同学是生病了,很严重,最近不能说话。”   他观察了一下大家的神色,继续大声道,   “你们看过电视吗,那种生病不能说话的小朋友,都会一个人躲在窗户后面,默默流泪,阴影笼罩着他,窗外传来属于别人的笑声和说话声,他仿佛被世界排除在外......”   由于场景描述过于有代入感,所有七嘴八舌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有人问:“是真的吗?”   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个遥远而孤独的身影,羞愧之色逐渐浮上了每张小脸。   “什么时候能好呀?”有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提问。   年煜泽含糊道:“一周...或者月吧。”   独自坐着的柏夏舟并不知道,年煜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说了什么。他偷偷望了一眼人群中和别人热聊的年煜泽,抱起小胳膊。   过了一会儿,终于挽回声誉的年煜泽回到柏夏舟身边,挨在旁边坐下,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柏夏舟换了个方向,拒绝打开麦克风交流。   年煜泽:“?”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柏夏舟神情严肃,眉头紧锁,抱臂动作也挺有架势。但由于年龄很小,所以鼓鼓的婴儿肥和短短的胳膊削弱了气势。   以英雄自诩的年煜泽只觉得这个弱小人类很可爱,于是悄声叮嘱:“你在幼儿园先不要和我说话了,回家再告诉你为什么。”   本来就不打算说话的柏夏舟:“......”   一直挨到放学,夏秩和柏越接到了一个河豚一样的外甥。   “小糕糕,他怎么了?”夏秩牵着年煜泽,伸手戳戳柏越怀里自闭的柏夏舟。   年煜泽也不知道。于是一坐到车上,他便立刻凑近进行一番观察,脑袋几乎抵上去。   柏夏舟看到忽然在面前放大的妹妹,吓了一跳。年煜泽的睫毛几乎要蹭到他的脸,眼睛里映出整个自己,脸蛋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像牛奶果冻。   他一时忘记做出其他反应。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年煜泽先笑了:“船船你不生气了?眉头都不皱了耶。”   柏夏舟沉默一下,扭头看着窗外:“骗子没没。”   年煜泽大惊:“你听到今天我和其他同学说的话了吗?”   柏夏舟并没有听到,他指的是年煜泽说好一直在旁边陪他,结果转头就丢下他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但是年煜泽由于心虚,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说了下去:“当时情况很紧急,我只能那样说了,不是故意说谎的,更不是有意在诅咒你......”   因为心虚,他的语气又急又快,比rap还要rap,比绕口令还要绕口令,柏夏舟一个字都听不清。   但年煜泽清清亮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歉意,睫毛快速眨动,脑门上的卷发都因为焦急而垂下一绺儿来。   柏夏舟想了想,宽容地伸出手,四指并拢,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原谅他了,不必再说。   年煜泽取得了柏夏舟的谅解,又开始忧心忡忡地自省。   “但我确实说谎了。等其他同学发现你一个月之后也不说话,我就会被当成骗子,到时候没有人再相信我了。”   听过狼来了故事的年煜泽感到忧伤。不过好在小孩子忘性大,觉得一个月仿佛是很久才能达到的遥遥无期,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前面的柏越夏秩从后视镜看到叽叽咕咕的两个崽,感到有点意外,毕竟以前每次从幼儿园回家时,柏夏舟都抱着小胳膊,严肃凝视窗户玻璃,只留给他俩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行驶到红灯处,车停下来,柏越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无名指的戒指熠熠生辉,他转向夏秩:“明天我有工作,正好周六,跟我一起?”   柏越为了外甥上幼儿园这事请了挺久的假,堆积很多工作,经纪人催得要命,明天必须去处理一下。   夏秩笑了笑:“可以啊,但我爸我妈最近旅游去了,明天先问问张阿姨能不能过来。”   柏越和夏秩的爱情故事属于破镜重圆。当年他俩破镜的时候,每当柏越有事儿,就会请保姆张阿姨带娃。但自打重圆之后,夏秩父母被柏夏舟这个崽迷得不行,培养了极为深厚的祖孙情,需要张阿姨的次数也少了些。   再次接到消息,张阿姨仿佛老将再挂帅,郑重又隆重地答应了。   接到回复之后,柏越夏秩转向车后座,暂时打断一脸矜持的柏夏舟和叽叽喳喳的年煜泽:“明天我俩去工作,可能周一左右回来。阿姨会来照顾你们。”   柏夏舟微微睁大眼睛,倒三角的形状变成了稍扁的椭圆。   以前从来都是夏秩带着他一块儿的,幸福的三个人里不能缺少他。   短短的小胳膊抱了起来,柏夏舟的脸蛋也因为情绪的变化而鼓起弧度,他神情冷酷道:“带上船船。”   “不行。你要上幼儿园。” 第4章   柏夏舟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摆手:“不必。”   “要上的。”夏秩耐心告诉他,“每个小朋友都要上,你和糕糕一块儿。”   “不必。”柏夏舟倔强。   柏越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声援夏秩:“要去上。”   幸福一家三口里票数不幸三比二,大局已定。柏夏舟依然在说着“不”,只是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还有旁边的年煜泽。   年煜泽睁着大眼睛看他,友善地问:“船船,你不敢离开家长吗?”   柏夏舟:“......”   他鼓起的脸蛋和缓一些,舒展了下版型挺括的衣服,调整姿势淡淡道:“怎,可能。”   柏越和夏秩相视笑了一下,带两个崽吃了饭,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   家里的小柯基主动地来认识新成员年煜泽,嘴里叼着一个玩具,放进年煜泽的手心里,一人一狗较为谨慎,友好地互动。   和另一边快活的氛围不同,柏夏舟闷闷不乐地摸摸客厅中央的行李箱,自闭地把脑袋抵上去,人还没箱子高。柏越把他抱起来:“怎么了?”   “想和舅舅叔叔一块儿?”夏秩尝试读心。   柏夏舟把脸贴在舅舅肩膀上,露出乌黑的发顶儿。   柏越把他抱到落地窗边,看外面的星星,平日吊儿郎当的声音难得正经了些:“船船,我也想一直带着你,但你得自己去长,无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舅舅都支持。”   外面朗月当空,星星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一闪一闪,淡影疏朗。全部倒映进柏夏舟垂下来的眼睛里,睫毛掩着失落。   这双眼睛和舅舅长得很像,眼尾微微上挑,很有韵味,完全继承了粉丝口中迷人风采,不过由于年纪小,柏夏舟的要稍微圆润一些。   到底还是一个没上小班的崽,柏夏舟听不明白舅舅的话,被放在地上之后转身回了卧室。   夏秩替柏越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自己套上运动外套,转头和小狗玩得欢的年煜泽说:“糕糕,我俩今晚去赶飞机,把工作处理完就回来。有事儿就告诉阿姨,不要拘束。”   年煜泽把手里的小球放下来,仰头发现两人的神情都有点担忧,乐于助人的热血又在心中熊熊燃烧,挺直小腰板保证:“夏秩哥哥柏越哥哥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柏夏舟的。”   低头看着这么丁点的小人,夏秩笑了笑,捏捏肉嘟嘟的小脸:“好,谢谢你。也照顾好自己。”   他和柏越还得赶飞机,晚上和张阿姨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张阿姨默认娃们已经睡了,径直去了她的保姆间收拾。   然而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年煜泽小朋友正看着天花板。他穿着天蓝色的钢铁侠小睡衣,头发卷儿掀在脑门上,露出明晰的眉眼。   由于睡前沉迷于和小狗玩,直到小狗困了才恋恋不舍地上床,现在还有点沉浸在兴奋劲儿里。   愉快地翻了几个身,忽然瞥见了枕头边的蝴蝶结小熊。月光下,白色的毛绒绒显得更加柔软,头顶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年煜泽拿过来戳了戳,不由想起了它的主人——那个尚且无法独立的柏夏舟。   紧接着胸中莫名滚烫,想起了自己对夏秩和柏越的承诺,竟然因为玩小狗而抛到九霄云外了。   怀着愧疚之情,他在电话手表上按了两下,询问自己的拯救对象是否成功入睡。   一墙之隔,柏夏舟正望着被月光染白的窗帘。今晚有点伤心。   从他记事起,亲人就只有舅舅。但舅舅总是很忙,即使不忙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孤单,有时候和他玩着玩着就开始发呆。   于是柏夏舟总是吃饭,睡觉,画画。在舅舅回来的时候努力陪舅舅。   忽然有天柏越抱着他语气担心:“崽,这样不对,你怎么只和舅舅说话。”   然后他就被带着去很多相似的地方溜了一圈,这些地方墙都白白的,里面还有穿白白衣服的人,有时候拿一堆彩色卡片,有时候拿一些冷冰冰的工具,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人想让他开口说话。   柏夏舟觉得没有必要说话,反正除了舅舅外都来来去去的。   后来夏秩树树来了,舅舅变得开心,柏夏舟很喜欢这个树树,也很喜欢新的爷爷奶奶,大家也很喜欢柏夏舟。   刚适应了会儿,又被强制送进了一个叫什么幼幼园的地方。不仅只有早晚能见到舅舅树树,还有一堆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互相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有个被称作老师的人说那叫沟通,每个人都得会。   柏夏舟不喜欢,因为他没怎么和同龄人沟通过,也觉得没必要。   正凝视着窗帘,忽然手表震了震,柏夏舟查看了一下,发现是来自年煜泽的短短语音条,问他睡着了吗。   柏夏舟严谨地想了一下,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于是随手发了个2。   肯定扣1,否定扣2,之前一起参加综艺的小朋友都很了解他。   过了一会儿,柏夏舟听到房门传来一点动静,借着窗帘透出的微弱月光,他见到了一个身穿天蓝色睡衣的妹妹,顶着一头柔软的卷发,手里拿着他最爱的小熊玩偶。   像天使一样。   出现在他面前。   *   年煜泽本来是想归还小熊,但是一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就改变了主意。   在这张硕大的床上,柏夏舟显得格外迷你,只在巨型被子里鼓起一个短短的小包。神情孤独,非常可怜。   强者年煜泽立刻理解了蝙蝠侠,理解了蜘蛛侠,理解了钢铁侠,在面对需要拯救的弱小人类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攥紧拳头,仿佛已经生出了无限力量,蓝色红色的火焰燃烧在虚空,仿佛此时此刻,就是自己救赎世界的第一步。   “没没。”   柏夏舟叫了一声,纯黑睡衣包裹着冷酷神情,浓密的头发有点乱。   理解了一切的年煜泽唯一没理解的就是这个称呼,但他知道弱小人类总是会创造出一些奇怪的称呼,就像和抱着玩偶睡觉一样,不过是让自己安心的方法罢了。   年煜泽想通之后便不再介意,抱着手里的娃娃躺在了柏夏舟旁边,黑暗里大眼睛依然明亮:“睡不着吗,我来陪你。”   柏夏舟愣了一下。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妹妹和自己男女有别,是不可以这样的。   不由眉头微拧,神情严肃:“不可。”   “可以的。”   年煜泽以为柏夏舟不好意思,但这对他来说挺平常,在寄宿制幼儿园里小男生都是一起睡的。   柏夏舟婉拒多次之后仍不起作用,保守的观念受到了冲击,默默掀开被子,转身离开。   于是在这个深夜,年煜泽追着柏夏舟在屋子里绕了两圈,最后气喘吁吁地抱着自己那床绣着名字的专用小被子,铺在柏夏舟床上:“这样可以了吧?咱们两个被筒。”   柏夏舟也已经疲惫,之前消沉的心情荡然无存,勉强挥挥手,躺下之后,很快安心地入睡。   年煜泽看到自己初步战斗的胜利成果,颇为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也迷迷糊糊地进了梦乡。   明月西沉,夜色渐深。   *   第二天一早,重新走马上任的张阿姨穿好衣服,对着镜子用清水抹了抹头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半小时后,她将做好的营养美味早餐放进锅里保温,前来叫孩子们起床。   昨天听夏先生说了,这家里除了原来的那位船船,还多了一个小朋友。   于是按照顺序先敲了敲第一个卧室的门,大声道:“该起床吃早饭了!”   敲了好几下都没得到回应,她便拧开把手进去。   眼前空旷的场景让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只见整个屋子拉着窗帘,光线昏暗,但是平整的大床上却干干净净,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只见床单上隐隐有些褶皱,但是不明显,不像是刚睡过人的样子,地上小小的行李箱安静地贴在墙边。   张阿姨胆战心惊地在床下,窗帘后都寻找过一番,全都毫无踪迹。   她一边慌张地掏出手机拨号,一边匆匆前往另一个房间。   “喂,夏先生。您昨晚说是有另一个孩子在船船隔壁的房间里吗,他不见了...”   随着另一扇门的打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床上除了柏夏舟之外,还躺着一个相当漂亮的小孩子,睫毛安静地散在眼下,手里还抱着一个蝴蝶结小熊,看起来格外可爱。   并排的崽躺得整整齐齐,一共两个,谁都不少。   “阿姨?阿姨?谁不见了?”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张阿姨连忙道:“没事了没事了,找到了。”   她放下心来,觉得眼前场景实在美好,拍了张照片给夏秩柏越发过去,才把床上的两个小孩子叫了起来。   年煜泽嘴甜又活泼,社交范围涵盖八个月到八十岁,像张阿姨这种充满爱心的中年妇女更是不在话下。   很快就被哄得找不着北,和这娃熟络起来,不知不觉聊了一上午,才一拍脑袋看了看时间。   “夏先生交代了,现在你们平常要上幼儿园,得在周末白天把澡洗了。”   她赶紧起身去浴室放水,朝外面喊道,“一起来洗吧。两个娃就是好,节约用水还能一起玩。”   柏夏舟看了一眼抱着小狗的妹妹,深深拧起眉头。 第5章   年煜泽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放下小狗,率先朝浴室跑去。   跑到一半,发现柏夏舟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招呼他:“船船,你快来呀。”   柏夏舟幼小的世界观被重创,觉得不该如此。   当初和舅舅叔叔一起上直播综艺节目时,就被认真教过。比如对其他小女孩嘉宾要有分寸感,懂得谦让,不能随意脱衣服,诸如此类。   还有无数儿童故事的潜移默化,他坚信这是不对的。   “不可。”柏夏舟面对妹妹的错误行为,规劝道。希望对方能加以改正。   年煜泽莫名其妙,为了不让张阿姨久等,自己先进了浴室。主动脱完衣服,就想朝水里跳。   “诶诶诶等等,水温还没调好呢。”张阿姨头一回遇到对洗澡这么积极热情的小孩子,匆匆拦住,“你先把浴巾裹上,我出去看看船船怎么没来。”   说着就走了出去,本来还以为柏夏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结果人家端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挪过窝儿。   “船船,你怎么不动?”张阿姨来到近前。   以前柏夏舟虽然比较沉默,但还是相当听话的,这回不知是怎么了。   已经包裹上小浴巾的年煜泽紧随其后,细心观察。露出的肩膀肉嘟嘟的,身上也和脸上一样,白白软软,像是一整块豆腐。柔软的小卷毛垂落下来,搭在脸颊旁边。   柏夏舟迅速移开目光,对妹妹的变本加厉感到失望。他抱起胳膊看着窗外,气质沉稳而绅士。如同一座永恒的雕像,不为张阿姨所动。   张阿姨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去把年煜泽洗了。半晌后,热腾腾的年煜泽只穿上衣和小裤衩,光着小腿跑出来,示意轮到柏夏舟了。   柏夏舟没有看他,绕行离开,前往浴室。   洗好之后穿戴整齐才出来,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然后并未看一眼等着和他玩的光腿妹妹,径直走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年煜泽面对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即使再粗枝大叶,也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   张阿姨去找了条新的小睡裤拿过来:“刚刚那条掉水里的阿姨拿去洗洗,你先穿船船的,他一堆没穿过的新衣服。”   “谢谢。”年煜泽有些沮丧,套了上去,也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用电话手表给柏夏舟发了很多条消息,如同石头沉大海,都没有得到回复。   年煜泽放下手表,看着不属于他的空荡屋子,心情也一点一点跌落。他在这里本来就有点不适应,每晚都失眠,全靠心中信念支撑,现在骤然被这样对待,更加悲伤。   之前在家里爸爸妈妈就常常这样不理他,自己也不知道错在哪里,说出去的每句话都没有回应,空落落的。   消沉了许久,他默默收拾好自己的小行李,准备离开。   其实也没啥需要装的,根本没拿出些什么,年煜泽准备拉上拉链,忽然想起了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幼儿园小被子。此刻还在柏夏舟床上。   他必须去拿回来,否则回了原来的幼儿园就没有被子盖了。   于是默默出发,敲了敲柏夏舟的房门:“你好,可以把我的被子还给我吗?”   然而仿佛门后有人在等待,才刚敲了第一下,就被打开,露出一个抱臂的柏夏舟。正微仰着下巴,揣着小兜,一副准备接受道歉的模样。   柏夏舟希望对方可以切实认识到男女有别的错误。然而年煜泽开口却说:“我马上就走了,你可以把我的被子还给我吗?”   “?”   柏夏舟沉默一瞬,没有挪动。憋了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字:“不。”   年煜泽有点着急:“那是写着我名字的小被子,幼儿园必须要用的。”   “不。”柏夏舟身形坚决。   年煜泽感到生气,那是他唯一的物品了,互相陪伴着度过了许多孤独岁月,没有想到连这也要被抢夺走。但他现在身处柏夏舟的家中,孤立无援,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还想着拯救世界,但没想到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看来他注定不是被选中的超级英雄了。   巨大的失落感和悲伤感席卷而来,年煜泽的眼眶一点点变红,在白皙的脸蛋上格外明显。水汽开始凝结,汪起了亮晶晶,最终一颗黄豆大小的水珠儿慢慢滚落。   柏夏舟愣住,不知所措的放下了抱着的胳膊:“没没。”   年煜泽吸了吸鼻子,把头微抬四十五度,伸手抹了一下,肉乎的小脸上出现了道水痕。趁着柏夏舟愣神的功夫,他进房间拿走自己的小被子,打算卷起来塞进行李箱。   然而卷了半天才发现怎么都无法成功,仔细一看,柏夏舟正默默攥着被子另一端。   年煜泽停了手里动作,看着柏夏舟,眼圈儿还有点红。   “对不起。”柏夏舟道歉。   年煜泽有点意外地睁大眼睛:“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柏夏舟沉默,他目前并不知道,但还是拽着妹妹的小被子不撒手。   “你没有理我,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之前我给爸爸妈妈发了很多他们也没有回复,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年煜泽想起抛弃他的父母,眼泪又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额头上的小卷毛都蔫巴了。   柏夏舟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他并没有收到消息。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阿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手表:“船船,洗澡的时候手表摘在水池边,忘记戴上...”   她看清眼前的场景,愣了愣:“怎么了小年,谁欺负你了?”   年煜泽拿过手表,看到上面很多来自自己的未读消息,知道是误会了柏夏舟,于是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柏夏舟也跟着摇头:“我欺负了。”   “你没有。”   “有。”   “......”   柏夏舟趁机把小被子全部抢过来:“不走,没没。”   想不到这件事会让妹妹这么伤心,以后再也不能提了。还得秒回妹妹的消息,不让她难过。   柏夏舟一边把手表戴回手腕,一边在心里想。   总之,柏夏舟认错态度良好,又经过张阿姨和稀泥式调解,两个娃重归于好,年煜泽也重拾了当英雄的勇气。   等到周一,他俩又被打包送去了幼儿园,这回已经套上了洗过的幼儿园园服,两个一般大的小娃娃穿得也一模一样,除了一个表情极其凝重,一个表情极其愉悦。   对于在寄宿制幼儿园住久了的年煜泽来说,这个新环境简直美妙得像梦一样。老师们都是带着笑的,不用永远钉在板凳上,上厕所想去就去,不需要固定时间。   自由活动也不再是奖励,而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年,我们一起玩积木好吗?”说话的是上次那位外国同学Mark,他打小就出生在中国,中文非常熟练。   “不用了马同学,我要在这里看柏夏舟画画。”年煜泽婉拒了,他已经回绝很多小朋友的邀请,决定陪伴孤独的拯救对象。   柏夏舟在节目上就很会画画,擅长用各种色彩组合,抽象出一个物体的灵魂。曾经给舅舅,叔叔,年煜泽,小羊,小马,大狼狗,都画过象。   Mark抱着积木,看了一眼:“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会搭房子。”   柏夏舟并未理会他,低头创作。   Mark悄悄凑近年煜泽:“我爸爸昨天新给我买了好多模型,我带来了,你要来看看吗?”   “不了,谢谢你。”   “是大汽车的。还有乐高哦。”Mark持续加码,“乐高是超级英雄主题的,可难买了。”   年煜泽:“......”   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地看着柏夏舟,但是内心小小地动摇。其实柏夏舟送了他很多玩具,但大多都是软绵绵的娃娃,还有奇怪的过家家物品,实在不是他感兴趣的。   如今听到如此诱惑,沉思良久。反正柏夏舟每次画画都很投入,并不会注意到身旁的人,于是开口:“就看一小下。”   然后悄悄离开,跟着马同学去看他的模型和乐高。   这一看就没再回来。柏夏舟回过头时发现,年煜泽正专注地看着模型,肉嘟嘟的脸蛋低着,蓬松的卷毛几乎要和马同学碍眼的红发挨在一块儿。   直到时间临近放学,年煜泽才又偷摸儿地回来,调整到离开前的姿势,继续观赏柏夏舟的画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老师宣布完放学之后,他自然地牵起柏夏舟的袖子,准备一起回家。   幼儿园门口已经聚集着很多家长,其中最夺目的还是刚回来的夏秩柏越。   柏越穿着休闲装扮,身形挺拔耀眼,鼻梁上架了个太阳镜。夏秩挨在他旁边,认真辨认每一个出来的小家伙,这些娃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幼儿园园服,个头也差不多高。   两人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柏越吹了个口哨:“那儿呢,我们家的俩。”   夏秩跟着看过去,果然见到了冷着脸的缩小版柏越,还有旁边叽叽喳喳的可爱年煜泽。他笑了笑,朝那两位叫了一声。   接上崽之后,一同去附近的商场吃了饭。   “两天没见,你们还好吗?”夏秩给他们的高脚杯里添了点橙汁。   “好!”年煜泽积极响应,给他们讲了幼儿园的见闻,从老师讲课到红头发的马克同学。他口才很好,再平淡的小事儿都被讲得很有趣,柏越和夏秩这俩听众也很有兴致地配合着。   等他做完了汇报,两人的目光转向另一位——   一直在沉思的柏夏舟,仿佛写着“隐身中”的Q|Q企鹅。   柏越笑了:“他打算什么时候上线?”   年煜泽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知道。从放学就一直没有上线。”   “可能在想什么重要事情。”夏秩摸了下年煜泽的脑袋,觉得很好玩,“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完出来,准备从商场离开。刚下了一层,只见最前面闷头行走的柏夏舟忽然脚步一顿,拐了个弯,小小身影漏进了一家店铺里。 第6章   身后的三人愣了一下,纷纷停下脚步。   年煜泽的刹车系统带点延迟,眼看就要撞上,夏秩托了一下他的脑门,手心触感肉乎乎的。   顺利扶住之后,柏越和夏秩抬头看了看店铺名称,是个玩具店。或许就是为了引诱路过的小朋友,整扇门都是透明的,里头货架间隙很大,在外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很快就锁定了溜进去的小身影。   只见进去之后的柏夏舟拖上一个购物篮,来到模型区,仰着脑袋看了看,毫不犹豫地伸手朝篮子里放。   虽然需要踮脚,但是神情冷酷严肃,架势十足。   柏越和夏秩头一回见到自家外甥对模型感兴趣,根本不是他的风格,颇为奇怪。于是先隔着玻璃暗中观察了会儿,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柏夏舟在货架间穿梭了几圈,就已经把购物篮填得满满当当,吃力地拖到收银台前面排队。   轮到他时,收银员奇怪地看着后一位顾客,不明白为什么中间空了一个位置。   后面的顾客示意收银员低头。   收银员这才看到了一个乌黑的脑袋顶儿,又从收银台上探出身体才看清情况,不由笑了:“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来购物,家里的大人呢?”   这位冷酷的小朋友一言不发,试图举起自己的购物篮。   满满当当的购物篮里都是正版模型,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位数,收银员左右看看,似乎在找家长。夏秩戳戳柏越:“快去解决一下。崽平常家里那么多玩具看也不看,今天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柏越正要进去,就看到柏夏舟不紧不慢地在手腕上点了两下,小手一伸,向收银员出示了自己的付款码。虽然一言未发,但大家都看出了“随便刷”的意思。   收银员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肯定不够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她飞快地把筐里每个商品扫描一遍,然后看着夸张的数字,低下身子在小手腕上扫了一下。   “看吧,我就说不行...”收银员说着转过头,看到屏幕上“支付成功”的字样一顿,不由怀疑是不是机器坏了。   正捣鼓着检查,忽然听到阵嘈杂的议论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走进来,虽然戴着鸭舌帽,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正是现在当红的明星柏越。   柏越把柏夏舟抱起来,朝收银员点点头:“付过钱了吗?帮他装起来吧,谢谢。”   柏夏舟仰着脑袋看了一眼舅舅,严肃地等待自己的玩具。   给路人签了几个名,赎回了小外甥和几袋沉甸甸的模型,柏越看了一眼收银员递给他的小票:“呦嗬,都是最新款。眼光不错,是不是准备回去和舅舅一起玩?”   柏越挺喜欢这些拼装模型,可惜自家这个崽不感兴趣,每次都聊不到一块儿去。还以为如今终于开悟了,很是期待。   谁知抱出去之后刚落地,柏夏舟就把这个袋子交到了年煜泽手里:“送没没。”   柏越:“......”   年煜泽由于身高限制,刚刚并没有看到柏夏舟在店里干些什么,疑惑地打开袋子,当即“哇”了出来。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型,比幼儿园马同学的还要高大上好几倍,没有哪个男孩子可以不心动。尤其是里面还有他最爱的超级英雄钢铁侠。   但心动归心动,他恋恋不舍地摸了几圈,还是还给了柏夏舟:“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要。”   一个真正的英雄来去如风,从来不会拿普罗大众的一分一毫。年煜泽将这个优良品质谨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要。”柏夏舟并没有接。他不希望妹妹再用羡慕的眼神去看别人的玩具。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完全可以在家里看个够。   两个娃僵持了一会儿,刚刚自作多情的柏越咳了一声:“好了,正好我也想玩。回去之后舅舅和糕糕一起玩。”   说着拎起那袋沉重的模型:“走吧。”   “这么惨啊,还得蹭人家小朋友的。你现在背影特别孤单。”夏秩笑着拍了他一下,“不过小船哪来的那么多钱,安全吗?”   “我们船有钱着。”柏越顺手把夏秩揽进怀里,“而且都花在刀刃上。”   虽然船船现在绑的是柏越的卡,但他妈妈留给他的也不少,股份分红年年都在进账。现在年龄还小,柏越替他存着。   “花在刀刃上”有据可循,当年要不是这个崽给当少儿主播的夏秩不要命地打赏,舅舅也没法和他的初恋破镜重圆。   折腾了半天回到家,柏越本想进卧室休息,忽然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总是跟着自己。   这种奇怪的现象还是船船很小的时候发生,几乎每次回家都如影随形,像是那种网游里自动跟随的小宠物。他颇有经验地回头看看,发现了一个无处躲藏的年煜泽。   眨着大眼睛的小卷毛,像个洋娃娃。   柏越了然,去换了身家里穿的衣服,叫上夏秩,一同和年煜泽搭模型。   柏越和夏秩都二十出头的岁数,也挺热爱这些,可惜之前他们家的娃不喜欢,一直压到现在,遇上了相见恨晚的年煜泽。   三人凑在柏夏舟的玩具房里,把图纸和零件铺排在垫子上,通力合作。   “夏秩哥哥,我觉得这个应该拼在这里。你看这个图纸,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对噢,柏越你就瞎拼吧,那能塞进去吗。”   “小糕糕还会看图纸,以前常玩吗?”   “......”   三人逐渐投入,全然没意识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个小黑影。   柏夏舟皱起了小眉头,严肃地看着里面的人。他方才出了屋子,发现客厅一片安静,独自给小狗添了狗粮和水,巡视了每个角落,才在这里发现了异常。   直到身后赶来的小狗助阵般“汪汪”两声,夏秩才抬起头,笑容还未消地对上了船船,不知为何,有种心虚的感觉。   “孤立船船。”柏夏舟神情凝重地说。   “词汇量进步不小。”柏越夸道,“这不叫孤立,叫个人爱好差异。”   三人让出了一个小豁口,把柏夏舟容纳进去。但柏夏舟确实不感兴趣,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倒在了舅舅怀里。   柏越把他搁在沙发上,随手盖了个外套,继续毫无阻碍地完成模型拼装的大业。   直到深夜,完美的钢铁侠终于出炉,朝胸前一按,立刻闪起了酷炫的亮光。除了沉睡的柏夏舟,屋里的人都很有成就感。   尤其是年煜泽,兴奋得小脸红红,仿佛受到了召唤。   “送给你了,糕糕小朋友。谢谢你的参与。”柏越和夏秩递给年煜泽。   年煜泽犹豫着摇摇头,小手偷偷摸了两圈。   夏秩笑了:“那先放你那里保管着,反正在我们这儿也是架子上落灰。”   他拍了拍小卷发:“快去睡觉吧,柏夏舟梦都做了好几个了。”   首次拼装活动宣告结束,熟睡的柏夏舟被挪回床上,年煜泽抱着钢铁侠钻进了旁边的小被子。   第二天又抱着钢铁侠刷牙洗漱,抱着钢铁侠吃早饭,又抱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里,所有小男生们闻讯而至,把年煜泽围了个水泄不通。柏夏舟揣着兜,在最外圈严肃观看,现在不止有红头发马克,还有黑头发,没头发,小辫子头发,全都围住了妹妹。   总之,和柏夏舟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可以说完全违背了事项初衷。   正郁闷着,旁边的同学还挤了他一下,踩了一脚。低头看着鞋子上明显的黑脚印,柏夏舟鼓起脸,却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柏夏舟送给我的。”是年煜泽的声音,“而且还是他舅舅陪我一起拼的,可厉害了。”   “哇。”大家的目光迅速转移,开辟了一条通向柏夏舟的道路。   柏夏舟从鞋面上抬起头,愣了一下,做出若无其事的神情,点点头。   其他小朋友本就对他有所愧疚,现在更加深了这种情感,短暂的沉默过后纷纷开始七嘴八舌。   “柏夏舟,原来你这么热情慷慨。以前我还以为你很冷漠。”   “太抱歉了柏夏舟,等你以后病好了,我们一定好好聊天。”   “对啊,你什么时候能说话?是不是还有一周?还是一个月?”   “我提议,我们制作一个柏夏舟说话倒计时,用小板子挂在教室门口。”   “同意。”   柏夏舟/年煜泽:“......”   年煜泽试图糊弄过去,努力转移着话题。   但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舌战群儒”了一番,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小朋友们决定用撕日历来倒计时,撕够三十张日历就要欢庆柏夏舟病愈说话。   已经放弃争论的年煜泽口干舌燥地“吨吨”喝水,柏夏舟不明所以地下着线,没看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   这晚的夜色格外沉寂。   睡觉的时候,年煜泽抱着钢铁侠模型躺在小被子里,侧头看着柏夏舟:“你一个月之后打算说话吗?”   昏暗的光线里眼睛像一汪水波,亮堂堂的。   柏夏舟把他的小熊藏进被子里,看着天花板:“说什么。”   “和别的小朋友说话啊。”年煜泽解释,“上次告诉你了,我保证过,你一个月之后会和他们交流。”   原来是这么个事。   柏夏舟结合今天的经历,算是有点想明白了。   “不。”他说。   年煜泽眼里的光逐渐熄灭:“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来得及拯救柏夏舟,超级英雄就先变成说谎的坏小孩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年煜泽觉得实在太困了,难以支撑地打了个哈欠:“算了,还有三十天呢,先睡吧。”   柏夏舟转头看了看,妹妹已经入睡,睫毛洒了小片阴影。肉乎乎的下巴抵着钢铁侠模型,在圆润的脸颊上戳起一个小坑。   他看着枯燥冰冷的模型皱皱眉头,伸手朝旁边推了推。等妹妹脸颊的弧度重新完美,才转过身,把自己见不得光的柔软小熊抱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第7章   年煜泽小朋友头一次知道,原来三十天并不是遥遥无期,一切都在弹指一挥间。   又是一个周一早晨,夏秩和柏越正好在家。勤劳的年煜泽早早穿戴整齐,在餐桌边踮着脚给大家摆筷子,小狗摇着圆脑袋,跟在他身后。   夏秩转身看到齐整的碗筷,摸了摸年煜泽的小脸:“真好。”   然后转向柏越:“去把另一个崽叫过来,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其实柏夏舟的作息从小严格规律,肯定也是起床了的。只是为了逃避幼儿园,早上经常找不到人。   “我去!”年煜泽自告奋勇,快步离开。   他推开门的时候,柏夏舟正背着小手站在落地大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外面的景象,清晨的阳光熹微,天空湛蓝,但那个身影看上去非常沉重。   年煜泽把他带到客厅,柏夏舟一眼就看到沙发上放着的幼儿园园服,丑陋的橙色格外刺眼,他脚步一顿,默默扭过头,坐到餐桌边。   “不去。”坐稳后,柏夏舟宣布。   柏越把装饼的盘子放在他面前:“每周都来这么一次,怎么记得上周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   “不七。”柏夏舟绝食抗议。   “舅舅辛辛苦苦做的,凭什么不吃?”柏越把叉子塞到他手里,“快尝尝。忙了一早上,就这一块独苗儿成品,留给我亲外甥吃。”   其实是厨艺实在不敢恭维,来得早的夏秩和年煜泽都婉拒了。   饼的正面色泽亮丽,亲外甥柏夏舟稍微给个面子,咬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他翻过小饼,发现反面黑乎乎的。于是抬头严肃地望着舅舅。   “就一点儿糊的,去掉就行。”柏越替他切割了一下,“再试试?”   难吃的早餐让柏夏舟把上幼儿园的烦恼都给忘记了,咕咚咕咚地灌牛奶,越喝越愁。   夏秩摸摸他,给两个小崽分别发了两块夹心巧克力。因为怕他们长蛀牙,每人每天只能吃两块。年煜泽拿到之后揣进小口袋,他已经攒了好几天舍不得吃,只要看着丰富存货心情就很美好。   “好了,出发吧。”夏秩拍了拍他俩,力量单薄的柏夏舟被套上丑陋的外套,来到最不愿意来到的地方。   教室里其他小朋友都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聊天。从那次钢铁侠事件起,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翘首以盼,当真每天撕起了日历。也不知是谁从家带来的,挂在小朋友的高度上,轮流排班,每天一张。   看着越来越薄的日历,年煜泽觉得如同利剑悬挂在脑门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焦虑,他尽量选择不看。   “今天轮到你了,小年,你是不是忘记撕了?”小同学友善地出言提醒。   年煜泽沉默一下,在监督的目光中,只得慢吞吞地伸出手,以龟速前行,不舍地捻了捻日历,缓缓撕掉。   担忧和害怕的心情总是在此刻达到峰值,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偏偏柏夏舟还毫无知觉,绷着严肃的小脸从后面默默路过。   可见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眼看着日历逐渐逼近最后一页。已经有很多小朋友陆续议论:“柏夏舟怎么还不说话啊,不是说最多一个月的吗?”   有人压低声音道:“对啊,不会是年煜泽骗人的吧?”   小朋友一般对自己的音量没什么感觉,虽然想的是压低,但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年煜泽的耳朵里。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年煜泽和大家都成了好朋友,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感到有点儿悲伤。   他低落地坐在柏夏舟旁边,一贯带笑的开朗神情荡然无存。   柏夏舟今天没作画,正独自拿着个轮船玩具在玩。转头看到妹妹不高兴,把手里的玩具递了过去。   年煜泽心不在焉地接过来,顺手放在一边。   没有妹妹的叽叽喳喳,柏夏舟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按下了消音键,失去了背景音,和往常有点不大一样。   于是抬起头暗中观察,发现妹妹的脸蛋因为低头而显得肉更多,不由安慰地摸了摸,触感却滑滑软软的。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疑惑地又摸了一下。   这个方法并未成功唤醒静音状态的妹妹,柏夏舟有点着急,没事儿就去捣鼓捣鼓,像捣鼓他之前突然动不了的玩具汽车一样。当时就是舅舅给他拍拍打打地修好了。   奇迹暂时没有发生,妹妹一直是静音模式。   *   悬在上空的剑终将落下,倒计时的沙漏也有到终点的一天。   最后一张纸离开了墙壁,三十日期限已到。而柏夏舟没有和任何一位小朋友说话。   这个凝重的日子,大家将年煜泽团团围在中间,投射道道目光。   柏夏舟原本还独自坐在一边,发现今天年煜泽没来找他。转头看到其他小朋友都莫名聚集起来,料想妹妹爱凑热闹,肯定也看热闹去了。   他便起身去找人,但实在进不去,只能待在最外圈,而前头小朋友身高太高,他什么都看不到。   “年煜泽,你骗人的吗?”   忽然听到妹妹的名字,柏夏舟偷偷踮起脚,发现人群中央竟然是眼熟的卷毛发顶儿,有些偏浅的棕色,脑袋低着,看起来很不开心。   察觉到这一点,他神情凝重起来,当即就想朝年煜泽身边走。   不幸又被挤了一下,前面小朋友说:“排队可以吗?我们先来的。”   伴随着不友好的声音,他又被踩了一脚,今天刚换的小白鞋牺牲了。柏夏舟皱皱眉,只能先在外面靠听来判断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这样,年煜泽。我们全班同学忙活了这么久,原来是你在说谎。”有人指责道。   红头发马克同学拦了一下:“小年怎么就说谎了?”   “要是没说谎的话,那柏夏舟怎么还不和我们说话?”   柏夏舟认真倾听,眉头越拧越紧。结合好久之前晚上妹妹和他说的话,总算是明白过来。竟然如此严重。   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不相干的人说话。无论是小时候去儿童医院看心理医生,还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家庭会议,包括现在身处险境的妹妹,都是为了这个。   现场的□□还在继续。年煜泽脑袋越来越低,垂着眼睛,长睫毛掩盖住了所有神色,耳边嘈杂的指责声一阵阵传来。马克同学和其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替他说了几句话,反而还激怒了其他人。   一位身材高大的圆墩墩同学气壮山河,生气道:“年煜泽就是骗人了!不然柏夏舟怎么一直不好!”   这声响几乎让窗户玻璃都震了震,现场陷入一片安静。年煜泽被吓了一下,眼泪不由自主地汇聚起来,视线变得模糊。   在这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人开口。   “他没。”   大家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一愣,互相看了看,然后转过头,发现了人群中的柏夏舟。柏夏舟沉着脸,双手插兜,小小的模样气势十足,周围的人不由散开了一些。   之前不说话是没必要,现在才有必要。拯救妹妹于水火之中。   柏夏舟淡定地看着那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圆墩墩同学:“才好。”   虽然字数简洁又少,但能够让所有人听懂,小朋友们转过头看着他。   “确实,生病。”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再加上冷酷帅气的外表,大明星外甥的身份,柏夏舟唬住同龄的小班同学还是绰绰有余的。周围迅速议论纷纷起来。   年煜泽绝处逢生,仰头吸气,让眼里的泪花倒流回去。   马克和其他几个同学立刻像有了依仗,争辩的语气也强了。年煜泽拦住他们,挡在中间,含泪发表了一篇和平演说。毕竟这件事儿是他做错了,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给大家吃。   攒了好几天的巧克力就这么散出去,自己一个都没尝到。他心疼地抹了把眼泪,这辈子再也不说谎了,不管情况有多危急。书上说的没错,骗人的小孩子都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好在在美味巧克力的帮助下,气氛又逐渐融洽起来。毕竟证明了柏夏舟确实不是因为瞧不起大家才不说话的。   等傍晚放学,年煜泽向柏夏舟表达了真挚感谢。   今天惊险的经历让他头发乱七八糟的,小卷毛堆在额头前,露出漂亮的眉目。眼皮还有点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睫毛也被泪水粘得一绺一绺儿,现在还能看出痕迹。   楚楚可怜的,路过的家长都得多看两眼。   柏夏舟挥挥手,深藏功与名,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闪闪发亮的巧克力,递给年煜泽:“没没。”   表情冷酷的柏夏舟在前面走着,年煜泽跟在后面蔫巴地拆巧克力。夕阳把周围的云彩染成了粉紫黄,也照着地上的两个小孩子,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   以前这位年姓超级英雄设想过无数次成功的那天,至少也该奏一曲酷帅的bgm,然后宽容地扶起朝自己道谢的弱小柏夏舟,收起飘荡的披风离去。反正绝不该是这样。   年煜泽把整块巧克力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起来圆圆的一块儿。   真好吃。   他拨了下被风吹得挡眼睛的头发,呆呆地望着柏夏舟沉稳背影。   看着看着,忽然一个挺大的事情跃入脑海。既然帮助对象已经能够和其他小朋友说话,自己是不是必须离开了。 第8章   想到这个问题之后,他觉得巧克力不再甜了,脚步也慢吞吞地磨蹭了起来。柏夏舟反复等他好几次,最后拉上妹妹的袖子,拖到了门口。   柏越和夏秩早就在门口等他俩了,远远看到这场景。夏秩笑道:“上学的时候糕糕这样拖着船船,放学的时候正好反过来。”   等两个娃走到近前,柏越把柏夏舟捞起来:“我听老师说了,你今天和其他小朋友交流了?”   他一贯散漫的神态带上明显的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边揉了两把小脑袋上乌黑的头发:“之前舅舅和你说那么多都不肯,还是小年有办法。”   柏越本来今天上午要去工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把机票都改了,专程来见外甥一面。   夏秩把年煜泽抱起来,但细看一眼之后忽然感觉不大对。   “怎么了糕糕,今天哭了?”   由于沉浸在即将离开的伤悲中,年煜泽转头趴在夏秩的肩膀上,脸蛋挤成一团:“夏秩哥哥,我会想念你的。”   夏秩不明所以,颠了两下:“你想去哪里?”   年煜泽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仰头看了看天,方才缤纷的云朵已经全部变成了火红色,连亘半扇天空。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按理说无论形式如何,他都顺利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接下来该继续闯荡,拯救苍生。   但此刻趴在夏秩哥哥怀里,闻着衣服上亲切的阳光味道,听着温暖的询问,有点舍不得。   这里还有可爱的小狗和小船,虽然终究不属于他。一切都像一场总要醒来的美梦。   “把我送回原来的幼儿园就好,谢谢。”年煜泽闷声说,“我已经完成我的任务了。   处在差不多高度的柏夏舟投来凝视,由于柏越比夏秩高一些,所以他稍微垂下眼,拧着眉。   夏秩捏了把年煜泽的脸:“什么任务不任务的,开始也没图这个。和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   年煜泽搂住夏秩:“开心,也不能一直待。”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补了一句:“我还要拯救世界。”   夏秩笑了,抱着他朝车边走:“拯救世界让我们也加入吧?你就把家里作为大本营,就是电影里那种资源供给站。而且你看,柏夏舟还是第一个被你拯救的群众,多有纪念意义。”   群众柏夏舟神情严肃。   年煜泽仰着小脸看他,可怜兮兮的。   “这是我们的荣幸,给未来拯救世界的人提供帮助。”夏秩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就这么决定了。”   柏越也和他说:“明晚放学之后请你们去儿童餐厅吃饭,小船很喜欢那儿。今天我要去处理个工作,就不陪你俩了。”   柏夏舟点头。现场三比一,年煜泽得继续住下去。   夏秩开车把柏越送到机场,然后带两个崽回家。   坐在车里的时候年煜泽打开小手表,看到群聊里在滴滴响,成员们应该都从幼儿园放学了。   于是他告诉另外两人柏夏舟和别人讲话了,以后应该不用自己当翻译了。   群里立刻围绕这个讨论起来,毕竟都是一个综艺相处的好朋友。   【宋一橘:(语音)妈呀,那是不是也能和我们聊了?】   【宋一橘:@柏夏舟】   【林乐铭:@是什么意思?】   【宋一橘:(语音)你咋这么老土,长按就可以了,就是提醒他】   【宋一橘:(语音)啥时候见个面,聚聚呀】   ……   群里火热到了晚上,直到小伙伴陆陆续续地睡觉才停下来。   劳累一天的年煜泽也打算早早休息,进了柏夏舟的卧室,忽然发现床上自己的小被子不见了,找了一圈之后问:“柏夏舟,我的被子呢?”   嫌疑人柏夏舟坦坦荡荡地抱着臂:“不走。”   他知道小被子对年煜泽的重要性,趁其不备,抱起来扔进洗衣机了。当时还正好偶遇了夏秩,夏秩看到这个吭哧吭哧行走的被子还吓了一跳,拨开才露出张冷酷的小脸。   夏秩只以为是被子被这些小的弄上汤水或者什么的,便重新拿了一床。   年煜泽摸摸更柔软的新被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为了让我走不了,把我的小被子藏起来了?”   “没藏。”柏夏舟纠正他的用词,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此事。   追问出被子的下落之后,年煜泽才放了心。当时幼儿园老师让必须三天内给被子上绣名字,他父母不在家,经纪人叔叔也不会绣,老师批评了他一顿才替他绣上,可不能丢。   继续留宿在这里的年煜泽抱上他的模型,脸蛋蹭着柔软的被子进入了梦乡。   *   幼儿园小班的生活也在轰轰烈烈地继续。   正如之前柏越所说,话少和一句话不说是有本质区别的。话少别人会觉得你酷,一句话不说别人会觉得你有病。   现在柏夏舟是一位话少的同学。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之后,才发现原来柏夏舟很帅气,出手大方,还有个会拼模型的大明星舅舅。一跃成为了酷小孩。   于是在柏夏舟路过的时候,其他小朋友常常围在了必经之路上堵他。你一言我一语,有人问他家里还有什么模型,还有人问明星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柏夏舟只觉得好吵闹,尤其是这些同学前后的态度变化太明显,本来就对人类敬而远之的柏夏舟感到更加难以理解。   妹妹虽然话也多,但声音软软的,很好听,虽然有时候不知道怎样回复,但从来不会觉得烦。   “请让。”柏夏舟没有看这些小朋友,径直来到了自己的专属桌前。   其他人都被气势震慑,吃惊地看着他,在后面议论纷纷。   一会儿之后就各自成团的班级里,依旧只有年煜泽坐在柏夏舟旁边看他画画,毛茸茸的脑袋低着,露着点脸蛋的弧度。   微凉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树叶缱绻的脆响儿,柏夏舟灵感充沛,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Mark凑了过来:“小年,我们一起去玩拼图好吗?我偷偷告诉你我的头发为什么是红色,别人问我都不说。”   柏夏舟笔下一顿,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妹妹好像就是这么离开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位马克,对方是个比较明显的外国小同学,头发是红棕色。这种发色在中国幼儿园无疑少见,所以马克因为他的头发而受到欢迎,也很骄傲。   年煜泽看了看,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小卷毛:“我的头发是卷的,这没有什么。”   “你见过别人有红头发吗?我正好喜欢红色,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蓝色。”年煜泽还是压抑不住社交本能,唠了起来,“蓝色很酷的。”   “......”   妹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和别人热聊,柏夏舟捏紧手里的笔。忽然发现这个颜色正是刺目的红色,速速搁到一边,拿起别的笔。   晚上放学,柏越和夏秩果真接了他俩去儿童餐厅,庆祝一下柏夏舟头一回打开麦克风交流,还有年煜泽小朋友英雄梦迈出了第一步。   儿童餐厅坐落在大型商场中,里面的布置都充满着童真风格,播放着最流行的动画片主题曲,各种菜肴也大多照顾小孩子的口味。柏夏舟非常喜欢这儿。   年煜泽头一回到这种地方来,吃惊地看来看去。等坐到桌子前,服务员给小朋友送上纪念品,原本听说是两个男孩子,拿了黑色礼品袋来,里面装着勋章和迷你手办。   走到近前发现是熟客柏夏舟,又折返回去,换了个粉红色的。因为粉红色袋子里是玩偶钥匙扣,软绵绵的,都知道柏夏舟喜欢那个。   挺自然地分别随手一放,柏夏舟当即皱起眉头:“放反。”   粉红色应该属于妹妹。   但又看了看年煜泽对黑色袋子爱不释手的模样,便没再说什么,勉强地委屈自己接受了粉红。打开之后拿出了小狗头钥匙扣,波澜不惊地摸摸。   夏秩看在眼里,不由笑了一下。他把菜单递给两个娃:“回家再玩,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柏夏舟沉稳地一挥手:“一样。”   意思是像以前一样,他每次要吃的那些菜差不多,拥有固定的饮食习惯。   柏越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和谁摆架子呢,自己拿笔打勾。”   柏夏舟理了一下自己的小发型,默默接过菜单。因为柏越工作忙,以前都是夏秩带他来,每回都温和地替他点好所有菜,果汁也倒的恰到好处。   但这回舅舅来了,阻止了他和树树的双向奔赴。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柏夏舟看着电子菜单,上面画着每道菜的模样,照顾不识字的小朋友。   不识字的小朋友柏夏舟顺利点完,递给妹妹,然后抬头看了看柏越,把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朝舅舅推了推,递上一杯和平之水。   柏越喝了一口:“再瞎使唤你叔叔,我就揍你。”   柏夏舟沉默地转过身。   夏秩看着这极为相似的一大一小,感到好笑。他看出自从柏越昨天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之后,心情一直都是非常愉悦的,愉悦的时候就更喜欢逗自己严肃的小外甥。   那边年煜泽还在给犹豫地看菜单,最后在一个甜点上打了个小勾,递了回去。   “没有喜欢吃的吗?”夏秩摸了摸他,注意到发梢有点挡眼睛,“头发有点长了,待会儿带你去剪剪。”   年煜泽实诚地说:“其他的没有吃过,我怕浪费。”   以前幼儿园都默认必须吃完盘子里的所有东西,否则就会被批评,所以都求着打饭阿姨少打一些。   “吃不完就打包。给你点一份和柏夏舟一模一样的吧。”   今天年煜泽和柏夏舟都是主角儿。菜肴一如既往美味,两个娃也都吃的很开心。   满足地出了餐厅之后又找了家理发店,把年煜泽的小卷毛修剪修剪,前头剪到和眉毛平齐的位置。   等理发师自然地要把剪子落到后面时,郑重观看的柏夏舟忽然伸出小手:“不。”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着他。   “长。”柏夏舟想要一个长头发妹妹,像超市里的洋娃娃。妹妹天生头发颜色就漂亮,又带着卷儿,柏夏舟能够想象到她长头发的模样。   但是有些事情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当一绺偏浅的棕发随着“咔嚓”声落在白色斗篷上时,柏夏舟的心也随之破碎,默默地转身离开。   柏越把崽捞起来,抱到别处转悠转悠。小外甥能和别人交流了,他的心情是真的好。   溜达到了理发店的色板旁边,柏越指给他看:“以前舅舅染过这个颜色,还有这个颜色。那时候很年轻,你才一丁点儿大呢。”   柏夏舟认真瞅了会儿,色板上的颜色眼花缭乱,各种都有。他忽然瞄见一抹红色,越看越眼熟,想起了那个马克同学,不由皱起眉头。   “我们崽喜欢哪个,长大了就可以染了。”柏越还沉浸在舅甥的美好温情中。   柏夏舟此时却想起了当时年煜泽喜欢蓝色的话语,小手指开始移动,挪向色板里最突出的亮蓝色,相当晃眼,散发着不羁的非主流葬爱气息。   “这个。”他神色坚定。 第9章   柏越剥夺了柏夏舟继续欣赏色卡的权利,把崽端走了。   那边年煜泽也剪完了头发,理发师顺手给他吹个造型,显得整个娃更加精雕玉琢的,路过的人都夸好看。   今晚的一系列活动让年煜泽很开心,最开心的是夏秩和柏越认可了他的努力,郑重地感谢了他。   “其实就是个崽,你看他装呢。”趁柏夏舟被夏秩带去洗手,柏越偷偷告诉他,“更小的时候每回都得抓着别人衣服角才能睡着,很缺安全感,谢谢你年煜泽。”   和动画片里被拯救者的家属一模一样,让小年煜泽有了非常强烈的满足感,重燃继续帮助柏夏舟成长的决心。   由于心情愉悦,他一路上在群里和小伙伴们分享个不停。群里宋一橘吆喝着要“聚一聚”,毕竟柏夏舟还没和他们说过话,她也想见证一下。   几个人都住在北明市,这事儿并不算太难。考虑到年煜泽和柏夏舟在一处,另外两个小孩子打算来找他们。   【宋一橘:(语音)好不好啊年煜泽】   喜欢热闹的年煜泽觉得好,但是毕竟他住的是柏夏舟的家。于是放下小手表,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   柏夏舟此刻正凝重地看着窗外,盘算着这周还要上几天幼儿园。忽然感觉到有人扯他,于是转过头。   “没没。”他稍微松动了一点眉头。   “船崽,这周六小橘子和乐铭可以来家里玩吗?”自打听柏越说柏夏舟就是个崽,年煜泽觉得很好玩。   柏夏舟的眉头又皱了回去,先认真纠正了这个称呼,然后才思考起问题。周六是不用上幼儿园的快乐时光,他一般会喂喂小狗,玩玩玩具,再收拾房间,享受静谧的私人时光,如果有人打断的话就没法做这些。所以还是不——   他忽然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亮,睫毛投射下小片阴影,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刚修剪过的发型散在额上,连接着脸颊的弧度。   “可。”柏夏舟说。   “太好了。”年煜泽高兴起来,“你真好。”   柏夏舟淡定地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其实周六的事情可以朝晚上挪挪,或者周日,不必非赶一时。   而获得了同意之后,那边热闹的群里约定好了时间,一起期盼着周六的到来。   想着要见到许久未见的小伙伴,年煜泽在幼儿园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带起浅浅的酒窝,不过酒窝在肉嘟嘟的脸蛋上出现得挺艰难,基本不大明显。   因为心情愉悦,他话也多了起来,本就出众的社交能力锦上添花。马同学持之以恒地天天到来,正赶上一块儿热聊。   所以现在柏夏舟的桌子上,常常有三个人。   “我看过你们的综艺,很好玩。”Mark说,“而且你小时候好可爱,我们全家人都觉得像洋娃娃。”   “对啊,我们当时有好多比赛,还去过大草原,海边,滑雪场,我赢的次数可多了,只比柏夏舟少。因为他舅舅叔叔实在是太厉害了。对吗柏夏舟?”   年煜泽不时互动一下,像玩那种养成游戏,没事就得历练提高属性,以后打怪才能更轻松。那天接受柏越哥哥的感谢之后,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会继续陪伴柏夏舟,等到把柏夏舟养得足够厉害之后,再继续去拯救世界。   柏夏舟沉默,低头作画。   年煜泽顺着看过去,吃惊道:“你刚刚不是在画苹果吗,为什么涂成绿色?”   柏夏舟笔下不停,力透纸背:“讨厌,红色。”   Mark:“......”   他正想说些什么,老师走进了教室。   “好了,小朋友们都坐好,我们要上一节音乐课。”   音乐对于小班的课程构成来说是重要一环,每天都得熏陶熏陶。   等所有人都坐上小圆桌,老师走到钢琴前面,打开了盖子:“先复习复习昨天学过的,点一个小朋友唱一遍。”   听了这话,会唱的小朋友自信举手,不会唱的便纷纷把头低下去,像一个一个圆圆的蘑菇。老师扫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乌黑蘑菇丛里有颗红色的蘑菇。   “Mark,你来吧。”红色蘑菇被拔出了土。   Mark不愿说话,昨晚和今天光顾着玩,谁还记得什么歌不歌的。伴随着老师的钢琴曲,他只得硬着头皮哼唧了几下。钢琴曲调整节奏,试图合拍,歌声和曲子你追我赶了一阵,最后曲子终于认了输,停了下来。   “好了,Mark,先请坐吧。”老师说,“希望今晚放学之前我们能够合拍,到时候我会来检查。”   短短的音乐练习时光结束,被压上重担的马克同学没空再去找年煜泽了。   柏夏舟瞅了一眼,拿起自己的小画笔。   爽朗的秋风拂起他额前的发,心情阳光明媚。年煜泽枕着小胳膊侧头看着画,肉嘟嘟的小脸蛋搁在桌子上。   但没持续多久,那个马克又出现了,犹如黑云压住了明媚的阳光。   “年煜泽,我练好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合上拍子怎么办。”Mark担心地和好朋友倾诉。   年煜泽换了个方向,转过头去看马克,留给柏夏舟一个后脑勺:“你可以去找那个弹钢琴的老师,再合一遍试试。”   “我问了,另一个老师说她有事儿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Mark伤悲。   年煜泽想了想,又把方向换了回来:“船崽,你会弹刚刚那首曲子吗?”   柏夏舟再次纠正了他的称呼,冷酷地低下头,用力作画。   因为从相当小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学钢琴,柏夏舟已经掌握了挺多简单儿歌,除了力气稍小和够不着踏板,基本的调子都能还原。   之前综艺上还被迫表演了几次,年煜泽记得。   “最开始我就觉得这首歌有点耳熟,是不是听你弹过。”他忽然说。   柏夏舟确实会弹,而且对他来说还挺简单的,但并不打算给这位可恶的马同学弹——   “柏夏舟弹钢琴的时候可厉害了,像他的明星舅舅一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弹,在音乐方面都是顶呱呱呢。”年煜泽眨巴着眼睛热情安利。   ......   三分钟之后,柏夏舟坐上了钢琴凳。   Mark同学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一直以为柏夏舟不喜欢他,看他的目光总是充满敌意,原来是他小人之心了,柏同学明明这么心胸宽广,乐于助人。   流畅悦耳的琴声从小手指间倾泻而出,玩耍的同学们也纷纷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柏夏舟弹出来的,紧接着就被这感人的同学互助场景吸引。   柏夏舟的内心毫无波澜。因为马克同学的歌声实在不敢恭维,他麻木地敲着琴键,思绪放空,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播音机,妹妹鼓舞的目光给他安上了电池。   不知道多久之后,马同学才羞愧道:“这遍差不多了,真的谢谢你柏夏舟。我唱得这么难听,你都没有生气。”   柏夏舟沉默地盖上钢琴盖,跳下琴凳,重新坐回了原位画画。年煜泽依旧在他旁边,但这回左手边多了个红头发身影,马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偏蓝的眼睛里快跳出星星,还送了一个珍贵的小模型给他。   收获了外国友人关注的柏夏舟对模型并不感兴趣,只是把放在左边的画笔盒收了收,给马克腾了个地。虽然和妹妹的相处时光被打扰了,但至少马同学不粘着年煜泽了。   凭借酷炫的性格,优越的家庭,还有年煜泽小朋友倾情打造的乐于助人人设,柏夏舟在收获了第一个红头发小跟班后,在班里的人气也势如破竹。   柏夏舟毫无知觉,躲开人群,掰着手指头数什么时候能结束一周冗长的幼儿园生活。   按下最后一根手指头,柏夏舟小朋友在周五晚上全速离开了校园。   *   第二天终于迎来了美丽周六,不过按照之前说好的,家里会来客人。   柏越和夏秩不在家,叮嘱了阿姨给这群娃准备点吃的喝的。张阿姨大展身手,烘焙的小蛋糕小饼干摆了满桌子,还有各色鲜榨果汁。   忙碌的早晨后,平日网友终于见面,围成一圈端坐在了沙发上。   宋一橘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性格很爽朗,因为家乡的缘故说话时常带点东北腔。林乐铭则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足足四岁多,长得也较高较强壮一些,和柏夏舟有点不大对付。   自从上回综艺结束,他们就一直没见过面,一直线上交流。这回重逢,立刻聊了起来。   “听说你会说话了。”林乐铭借着身高优势,用鼻孔看柏夏舟。他俩的渊源得一直追溯到综艺做游戏的时候,由于屡次竞争大多是柏夏舟获胜,小林有点不服。   柏夏舟展了展自己黑色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冷淡地应了一声。   “绕口令,比比?”林乐铭追击。   “呵。”柏夏舟不屑,明明个头小,但底气很足,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他比不过别人,而是仿佛根本不屑于比试,仿佛这个提议很幼稚,很无趣。   林乐铭又被噎了一下,每次都是这种要抓狂却没办法的感觉。   “好了,憋吵。”宋一橘举起杯子,“今天多开心的日子,我们相聚在这里。”   四人碰了一下杯子,围成小圆圈。小狗跑过来挤在年煜泽和柏夏舟之间,参与会议。   “要是咱们能一起上幼儿园就好了。”宋一橘感叹。   她和林乐铭都是中班,比其他俩要大上一届,而且也不在同一个地方。   “不过小学应该可以,我问了我爸,他说咱们住处的交叉线上只有一所小学。”原来宋一橘是欲扬先抑,“只需要再等三年。”   “好像有人出生才三年呢。”林乐铭忍不住说。   柏夏舟看着窗外,装作没听到这句话,留给彼此一个体面。   年煜泽仗义出言,拦在他的保护对象前面:“怎么回事儿林乐铭,从一进门就老欺负柏夏舟?”   这个词让林乐铭一愣,到底谁欺负谁。方才那几句话都没让柏夏舟有什么情绪波动,被呛的明明是自己,其中真相他和柏夏舟最明白。   蒙受不白之冤的林乐铭立刻转向柏夏舟:“我欺负你了吗?”   他知道柏夏舟从来不吃亏,必然会反驳,于是一边问着,一边就已经不服气地看着年煜泽。   柏夏舟看着妹妹拉着自己的手,软绵绵又暖洋洋的,像睡觉时抱着的小熊一样,让人感到很安心。   他不想让这只手离开,于是垂下眼看了一会儿:“嗯。”   林乐铭:“?”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年煜泽安慰。   “可。”   林乐铭:“.........” 第10章   宋一橘给林乐铭递上杯鲜榨果汁:“好了好了,咱们唠点别的。”   年煜泽还牵着柏夏舟。因为就在刚刚,一直伪装倔强的弱小柏夏舟终于向他露出了真实的一面,无疑是质的飞跃。   柏夏舟则握着暖乎乎的小手,这次意外的经历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只要像刚刚一样,妹妹就会和自己贴贴。   他若有所思。   其他三个人还在开着座谈会,回忆着往昔岁月,展望着未来的重逢。   聊完之后便一起去玩,其实柏夏舟家很有意思,甚至有儿童模型房,各种游戏玩具,而且全新崭崭的,全是当年柏越为了迎接他的迷你外甥准备的。   但没想到小外甥性子安静,不怎么爱跑跳,于是就闲置了,这回正好派上用场,让剩下三人过了把瘾。   玩完之后,娃们还去参观了柏夏舟的卧室,冷淡别致的霸总风让所有人非常吃惊,一切都井井有条,硕大的桌子前摆着总裁椅,墙上的书柜更是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儿童图书,简直叹为观止。   转了一圈之后,宋一橘忽然看到床上的蝴蝶结小熊,“哇”了一声:“这是谁的呀?”   她虽然是个爽朗的小姑娘,但到底也是个小姑娘。扎羊角辫穿小裙子,自然也抵抗不了小熊。尤其是这个小熊脑袋上顶着个蝴蝶结,看起来格外柔软。   半天没人回答,宋一橘把手里的果汁搁在床头柜上:“可以摸一摸吗?”   柏夏舟默默拧起眉头。   好在年煜泽已经估摸到了这熊对柏夏舟意义非凡,当即出言:“大家还是来玩钢铁侠吧,我和柏越夏秩哥哥拼的,还会发亮。”   一句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宋一橘和林乐铭都在群里听说过这个钢铁侠有多么厉害,立刻要看一下真容。   两人激动地同时转身,不小心碰撞了一下,林乐铭挨到了床沿,强壮的体格让他毫发无伤,床反而晃了晃。   而被搁在床边的小熊就遭了殃,它歪斜身子,摇摇欲坠。其他几人都发出了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靠得最近的年煜泽伸手拦了一下。于是掉落小熊从他的手上跃起,一脑袋栽进了床头柜上的敞口玻璃杯里。   里面还有满满当当的果汁。虽然小熊因为头大而卡住,但整个耳朵都浸泡在了果汁里。   四个娃:“......”   变故发生得太快,沉默在小小的人群里蔓延开来,年煜泽低下头:“对不起。”   宋一橘看着自己放在床头柜的果汁,也赶紧说:“对不起。”   林乐铭摸摸撞在床上的腰,小声哼了一句:“对不起。”   柏夏舟把他的小熊从杯子里拽出来,神色沉重。   作为直接责任人的年煜泽很愧疚,他知道柏夏舟每晚都会偷偷抱着小熊睡觉,结合之前柏越说过,更幼小的时候会拽着人的衣服角儿,很缺安全感。综合来看,他剥夺了柏夏舟的精神寄托。   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眼看着年煜泽脑袋越来越低,露出毛茸茸的小卷毛发顶儿,肉嘟嘟的脸蛋也堆了起来,看不到笑起来时很浅很浅的酒窝了。   柏夏舟固然心痛小熊的遭遇,但更不想看到妹妹如此悲伤。于是一挥手:“没事。”   “真的吗?”年煜泽惊意外,“你真好。”   剩下两个人也夸赞船船的大度。   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柏夏舟便捧着自己的小熊来到了卫生间,搬出个水盆,踮脚接满水,把玩偶放进去。然后站在旁边看着,凝重而认真,像一尊小雕像。   这只熊对他来说的确意义非凡,是很小的时候树树送给他的,抱着睡了很久。   路过的阿姨发现了他,满口保证能拯救这只玩偶,柏夏舟默默观看了自己的小熊涂抹上洗衣液,揉搓出泡沫,眼看着耳朵的颜色恢复了洁白,才放心地离开。   客厅里的其他人看到他出来,立刻如同医院里询问手术结果的家属,紧张地凑上来。   直到听严肃的柏医生说了没事之后,才纷纷放下心来,拉着柏夏舟去加入他们三缺一的跳棋局。   *   大家玩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陆续告辞。年煜泽意犹未尽地朝小伙伴挥挥手,转身想进屋,忽然觉得另一只手有点沉重。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柏夏舟手里,不知是哪个环节又牵上的。   他关上门,顺势转身抽出——   抽出——   为什么抽不出手。   “怎么了,船崽。”年煜泽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早上沉思过的小船师傅已经有了某些收获。   只要示弱就可以被妹妹牵牵,妹妹好像喜欢保护自己。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柏夏舟望着外面沉沉夜色,漆黑的天空耸立着黑色的大楼,他转向年煜泽,严肃地说:“黑。”   两人对视一会儿,年煜泽明白了,怕黑,得牵着。他挺享受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便欣然接受了。   这次验证算是成功了,柏夏舟握着妹妹柔软的小手,感到很有安全感,比较满意。   但年煜泽毕竟活泼爱动,很快就去找小狗一起玩,不知不觉就跑开了。   被丢下的柏夏舟抱起小胳膊。   年煜泽正玩得开心,把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撩到后面,余光忽然路过了一个落寞的小身影。他转过头,看到柏夏舟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举着一个小熊挂件,尽显忧伤。   他这才忽然想起来:“再次向你道歉船崽,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小熊的。它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   柏夏舟大度道。一边带着他来到阳台,蝴蝶结小熊正被夹着耳朵,高高地悬在最上空,随着风左右飘摇。   两个崽仰头看了会儿,年煜泽莫名感到羞愧。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他洗漱完毕,换上天蓝色的小睡衣,抱着自己的钢铁侠准备钻进被子。就看到柏夏舟对方两手空空,孤单渺小,正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年煜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羞愧愈深。他辗转了几下,还是开口:“你要是害怕的话要不我和你睡一个被筒儿,你也可以抓着我的衣服角。”   柏夏舟裹紧被子,皱起眉头:“不可,没没。”   他可以和妹妹简单贴贴,不可以超越性别分寸,这是原则,是底线。   但是安静了一小会儿,失去小熊的柏夏舟感到空落落的,实在难以入睡。于是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平摊在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上,冷酷道:“牵,没没。”   困迷糊的年煜泽伸出小手,摸索着抓住了柏夏舟。温暖又软和的触感立刻开始传递,让人安心下来,柏夏舟转过头,月光下妹妹的头发是棕色的,安静地闭着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散在白皙的皮肤上。   好像比自己的小熊还要可爱一点儿。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艳阳天,直到周二柏越夏秩才回家,和两个娃共进早餐。   主要是听年煜泽讲述周六和小伙伴一起玩耍的事情,丰富的表情和语言很吸引人,把柏越和夏秩都逗笑了。   柏越摸了把柏夏舟脑袋,挺感慨:“真是一天一天长大了,会和小伙伴一起玩了,那些玩具房子还是你不到一岁的时候买的,现在看都有点小了。”   他转向夏秩:“他俩是不是有点活动不开,我们换个房子怎么样?”   “想一出是一出。”夏秩没放在心上,“俩加起来才多点儿高。”   不过柏越可是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当时买这个平层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带着个小崽,住起来绰绰有余。但现在不一样,不仅两个娃需要成长空间,他和夏秩也年轻,不过二十出头,也需要自由。   最好弄个双层的,这两小的在一层折腾,他和夏秩一层,皆大欢喜。   吃完饭之后他就把这事儿交给助理,趁着小孩子读幼儿园还能折腾,尽快提上日程。   在阳台打了电话,柏越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挂着个白色小熊,莫名其妙地研究研究,猜测是柏夏舟的物品。   于是去逮住天天严肃溜达的柏夏舟,抱起来端到阳台:“你这熊好像晒干了,收下来吧。”   柏夏舟这三天晚上都牵着妹妹的小手,睡得美滋滋,几乎要忘掉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小熊朋友。   他沉思一番,伸出小手摸摸,摇头严谨道:“没。”   “骗谁呢?”柏越摸了一下他的手,“手不是干干的吗?”   “不。”   “这不你最爱的那小熊?移情别恋了?”柏越印象里还停留着当年出去旅游都要带着熊的柏夏舟,当时塞不进行李箱,硬是抱在手里完成了旅途。   场面一时沉默,柏夏舟仰起头。   高高的晾衣杆上白色的小熊玩偶很是蓬松,毛绒绒的身上仿佛散发着阳光和洗衣液的清香,自由自在地迎风摇动。 第11章   柏夏舟凝视一会儿,酷酷道:“放在这,晒太阳。”   他像薛平贵一样为自己的行为找了理由,挣扎着脱离舅舅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阳台。   此时的屋里,妹妹正穿着小毛衣趴在床沿,低头玩模型。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年煜泽的父母给他送了一次厚衣服,连着秋冬的所有衣物一块儿,连大羽绒服都送来了,仿佛默认将要始终生活在这里。   尤其是来的那天看到柏越那个自闭小外甥和年煜泽感情挺好,两人更是喜不自胜,娱乐圈这行人脉最重要,一下子抱上柏越这个大腕儿,以后进去了自然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收益无穷。   放下大包小包的衣服,叮嘱年煜泽听话,便又匆匆赶飞机出国玩去了。   他俩走后,年煜泽消沉了好久,过了几天才稍好一些。   送来的这些衣服尺码几乎都有些偏大,毛衣袖子盖住手腕,但柏夏舟只觉得绒绒的材质衬得妹妹更可爱,脸蛋更加软和,像他的升级版毛绒公仔。   “没没。”柏夏舟背手来到旁边。   “船崽,你看这个汽车模型。夏秩哥哥帮我拼的。”年煜泽把汽车模型放在地上,推了一下,汽车便向柏夏舟跑来,一直撞在鞋子上才停。   柏夏舟捡起来,摸了摸,仿佛挺懂似地点了点头,又放了回去,然后跨过来,打算和妹妹贴贴。   年煜泽注意力在他的小汽车上,和柏夏舟擦肩而过,把他的车继续超前推。   柏夏舟皱起眉头。   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身上套了件幼儿园外套,敞着前襟和两条带子:“帮,没没。”   幼儿园园服设计得挺高级,口袋上有两条需要打结的小带子,每次洗完之后夏秩都会帮他俩打得紧紧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松了。   年煜泽放下手里的小车,热心地替弱小同伴系带子,虽然只会打蝴蝶结,但也充满自信。又顺道附赠了拉拉链,忙活了半天。   一会儿之后,柏越和夏秩看看时间,估摸着该送两个崽去幼儿园。   “糕糕肯定收拾好了,船船还得磨蹭会儿,你先去叫一下。”夏秩说,“万一又躲起来了,还得留下找的时间。”   沙发上的柏越笑了一下,把电脑合起来:“我去看看。”   正要起身,就看到年煜泽果然穿戴整齐地背着小书包从屋里出来,于是问他:“小年,你看到柏夏...”   话音未落,就见到一脸冷酷的柏夏舟紧随其后,竟然主动穿上了嫌丑的幼儿园园服,小小的一个亮橙色崽。衣服的拉链一直拉到最顶,戳在下巴上,两个口袋上分别打着大大的蝴蝶结,正揣着兜,似乎也准备出发了。   柏越:“......”   “你和舅舅说,是不是拉链戳下巴了才不得不抬着头?”   直到车上,柏越边开车还边觉得好笑。   柏夏舟沉默以对,默默鼓着脸,抱着胳膊看向窗外。   夏秩替他把带子重新打好了结,觉得奇怪:“都打得一模一样,糕糕的还结结实实,你的怎么就散了?”   柏夏舟不予回答。   等车刚在幼儿园门口停稳,柏夏舟就解开安全座椅,转身下车,草率地朝舅舅树树挥了挥小手,速速离开。应该是他短小的幼儿园生涯中头一回这么积极。   不过走出一阵之后,又回头把妹妹带上,继续加速离开。   柏越看着那个小身影挑眉笑了一下,转身和夏秩说:“助理发了我几套房子的资料,我们去现场看看?”   “你去看了合适就行,经过学校的时候把我放下来,有点事儿。”夏秩不太倾向搬家,对比热情不高。   柏越叩了叩方向盘:“我跟你去学校。”   “不看了?”   “我哪敢。”柏越说着连了蓝牙耳机,转身一脚油门下去,“我让助理不用发了,老婆不拍板。”   夏秩笑着骂了他一句,低头继续玩手机。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才过了几天,这家就非搬不可了。   *   众所周知,幼儿园中,红头发马克是柏夏舟最忠实的粉丝,每天和年煜泽一左一右,几乎形成了稳定的三角结构。无论是园内生活还是丰富的课外实践里,都寸步不离。   课外实践是这个幼儿园的另一大特色,每隔两周就带着这些小不点儿出去溜达溜达。   这天,幼儿园组织去附近的宠物店体验,一大早就让大家排成队,做上大巴车。   “太好了,正好是三人座!”马克很高兴,简直是量身定做。   柏夏舟安静地坐下,在叽叽喳喳的氛围里反而显得很突出。他不大喜欢人多的场景,不过好处是年煜泽在外面会时刻牵着他。   三人座里的顺序也固定,马克想挨着偶像柏夏舟,柏夏舟想挨着年煜泽,于是柏夏舟坐中间。   但那俩闲不住的人偏偏隔着他热聊,让柏夏舟头都大了。   “年煜泽,你养过小动物吗?”这是左边马克的声音。   “我之前在节目上养过一只狗,之后就没有了。你养过吗?”右边的年煜泽回答道。   “当然,我家有一只超级大的狗,它可喜欢我了。”   “柏夏舟家也有一只迷你小狗,很可爱的。”   “真的吗?可惜他不和我们讲话,真想问问他。”   “……”   好在车子很快到了宠物店,老师组织大家排队下了车。   才刚靠近,就听到各种威风凛凛的大狗小狗争相吼叫,对着这群人类小崽耀武扬威。   被老板呵斥着安静下来,所有人才陆陆续续地排队进入。   只有柏夏舟小同学背着手站在门边的一只乌龟前,不愿移动分毫。   “偶像,你怎么不走?”马克感到奇怪。   柏夏舟不说话,看了一眼凶狠的大狗们,和家里温和矮小的小柯基一点儿都不一样,于是继续转了回去,深深凝视乌龟,仿佛情有独钟。   水里的乌龟也隔着玻璃缸看他,反射得眼睛有点变形。   “他就是喜欢水里的东西,毕竟名字里就有船。”年煜泽善解人意,和马克一起去看大狗。   其实年煜泽从很小的时候就向往一条自己的狗,一定要高大强壮的,就像综艺节目里遇到的拉布拉多,当时快活得相处了很久。   可惜他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住处,没法像柏夏舟带走小柯基一样带走拉布拉多。   老师带领小朋友们分了组,负责体验给小狗洗澡。狗狗的四肢被绑住,柏夏舟才离开他的乌龟,若无其事地过来,伸手悄悄碰了碰小狗尾巴尖儿。   年煜泽和马克抢着洗,体验得很开心。   等一群娃们热火朝天地洗完狗,在前厅里列队准备走,忽然外面一个人进来,把手里的狗笼子撂在台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和呜咽的狗叫声。大家纷纷好奇地探着脑袋看。   有前排眼尖的同学指出:“里面有只狗,好脏啊!”   屋里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柏夏舟觉得吵闹,独自离开,继续去清静的乌龟旁边等着了。   正和乌龟大眼瞪小眼,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妹妹的声音:“啊,这是我在节目上那只狗狗,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柏夏舟视线从乌龟的绿豆眼上挪开,默默倾听。   根据店老板与年煜泽的对话,原来是当时从综艺上下来之后,这只狗变成了有镜头经验的狗,用此履历在各大剧组应聘成功,被借来借去得当狗演员。   这回是演了个英勇流浪狗,为了符合形象,饿了好几天,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又摸爬滚打在泥坑里,被还回来时才变得这么脏。   “怎么会这样对待他。”年煜泽问。   “赚钱呗。”老板不在意地说。   里面的小狗似乎认出了年煜泽,站起来呜咽了两声,老板顺手敲了一下铁笼,狗狗条件反射般抖了抖,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用它赚钱,你经过它同意了吗?”年煜泽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他看着这只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变成这样,感到难以接受。   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小同学:“这是我买的狗,我养到这么大的,凭什么不行?”   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年煜泽记忆里的某些声音如出一辙。   “你根本就没有养它。你只是让它饿不死,从来没有关心过它,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年煜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悲伤,“你们心里只有钱,讨厌你们。”   那边的老师匆匆赶到,看着这副场景,赶紧制止:“对叔叔不能没有礼貌啊年煜泽,怎么回事?”   年煜泽望着蜷缩成一团,瘦骨嶙峋的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Mark急着和老师解释原因,告诉她这只狗和年煜泽的渊源。老师看着那只明显被虐待过的狗,也挺瞧不上这种行为。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没办法,她还是和老板道了歉,打算先把年煜泽带出去。   但是年煜泽仿佛生了根,抱了个货架一动不动,哭着和老板商量:“叔叔,把他卖给我好不好?”   即使他没有家,也可以带着小狗去流浪,当一名四海为家的骑士。   老板被他一闹也来气,把台子上的狗笼“咣”地放在地上:“一场戏挣大几百,一天就是几千,加上原来身价,少说六位数,看你是个小屁孩便宜点,三万块,买不买?”   年煜泽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不知道三万块是多少,但自己肯定没那么多钱,和凶神恶煞的老板相比,货架上的小身影显得格外无助。   Mark挺来气地和老板理论,一时间母语都出来了,叽里呱啦地说着大串英文,老板听不懂,也懒得搭理他。   直到在嘈杂的背景里响起一个虽然不大,却格外清晰的声音。   “买。”   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左右搜寻一阵,目光放在了柏夏舟身上。   *   “没没不哭。”一会儿之后,车上的柏夏舟安慰着抱小狗的妹妹。   在老师的沟通下,老板走了正常买卖的流程,给狗洗了澡,驱虫打针,附赠上狗粮。   不过当时柏夏舟把狗粮丢了回去,带着妹妹离开。   头一次见识到资本主义势力的马克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oh my god,柏夏舟你太厉害了。那黑心老板开始还不相信你有那么多钱,后来真的刷出来之后脸都绿了哈哈哈。”   柏夏舟没有太大波澜,担忧地看着还在流泪的年煜泽。   年煜泽不光为小狗难过,也想起了自己,从来没人问他们愿不愿意当赚钱的工具,没有爱,没有快乐,生来就是一个所有物。   当然他想不了这么深刻,只是伤心而已。   柏夏舟可忙坏了,又是递纸巾,又是送巧克力,摸摸妹妹湿润的小脸蛋,认真擦擦。   回去之后立刻把小柯基从温暖的狗窝里抱出来,把妹妹的拉布拉多请上去,给小狗盆里倒了满满的狗粮,旁边的小柯基震惊地都忘记摇尾巴了。   好在经过一番努力,年煜泽终于被他哄好了,自我治愈能力一流,心情逐渐阳光起来。   而在之后回家的柏越夏秩可就没这么阳光了。   他俩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新成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们再召开一次家庭会议吧。”柏越打破了寂静。   夏秩点点头。   于是首次有年煜泽小同学参与的家庭会议正式召开,和第一次场景差不多,柏越夏秩两人坐在沙发上,只是这回对面摆了两个儿童沙发,柏夏舟和年煜泽分别坐在下面。   这俩大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两个小的先把情况交代一下。   年煜泽眼圈还红着,可怜兮兮的:“夏秩哥哥,柏越哥哥,谢谢你们这几天的收留,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要带着它去流浪了。”   他转向柏夏舟:“船崽,你把我的小被子给我吧,不然我就没有东西盖了。”   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柏夏舟起身,和自己的舅舅树树宣布道:“船船,也去。”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的柏越/夏秩:“......” 第12章   两人试图打住,他们只想弄清为什么上幼儿园会带一只狗回来。但非常徒劳,那俩小的似乎已经开始畅想流浪生活了。   索性暂时先不问,柏越弹了一下柏夏舟的脑门:“不要舅舅了?流浪可见不到舅舅。”   柏夏舟显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望着他亲爱的舅舅,攥住柏越的衣角:“一起。”   “噢,那是孤立叔叔了?”夏秩也问。绕了这么一圈,以后家里就剩他一人。   柏夏舟仰起脸,他最喜欢的树树可不能丢下,小手赶紧摸摸:“也一起。”   剩下的小柯基如有所感,“汪汪”地叫了两声。   柏夏舟沉默一会儿:“狗狗也。”   看来一大家子都得一起去流浪。   “这个提议等会儿再考虑。”夏秩和柏越打断道,“我们想先知道小狗是怎么出现的。”   往常的发言人年煜泽沉浸在悲伤中,没法描述事情。柏夏舟更是指望不上,折腾了半天,柏越夏秩只好打电话给幼儿园老师,简单问了问。   老师对这件事儿的印象简直不能更深,专业的职业技能让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与小狗悲伤重逢的年煜泽,还有柏夏舟豪掷千金的场景。   仿佛身临其境的两人挂了电话,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简单商量了几句,被中断的大会继续召开,第一条事项,决定同意年煜泽小朋友留下他的狗。   年煜泽感到柳暗花明,擦了擦眼睛,含泪道谢:“谢谢夏秩哥哥,柏越哥哥。”   柏夏舟看到妹妹变得愉悦,也满意了,跟着淡定地说:“谢哥哥。”   “哥你个头,看我不揍你。”柏越揉了一把小外甥的头发,“第二项,就是暂时停止柏夏舟同学的经济自由权,改成零用钱定时分发,小年和小柏每周的金额一样。”   刚刚幼儿园老师也给了他们建议,小班的孩子毕竟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还是长大些再自由支配。   “赶紧散会吧。”柏越觉得他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太多。   散会之后,年煜泽立刻跑去照看他的拉布拉多,摸摸瘦瘦的骨头。   柏越把还懵着的柏夏舟抱起来:“刚刚听没听懂第二条什么意思,就是你这小手表没法无限制付款了。零用钱还是有的,像小玩具小零食都能买。”   他怕他这霸总似地小外甥再去一掷千金,到时候再提示余额不足,可得尴尬坏了。   柏夏舟皱起小眉头,似懂非懂地点头。   柏越摸摸紧绷的小脸,悄摸摸告诉他:“有什么必要场合的话向舅舅申请,舅舅转给你。”   好容易让两个崽都满意,柏越听着两只小狗跑动的声音和两个娃叽叽咕咕的声音,捏了捏眉心,伸手揽住旁边的夏秩:“家庭成员日渐增多啊,换房子那事儿还能再申请一下吗?”   夏秩也头一次面对娃的成长问题,以前过分安静的船船让他忽略了这点。倒不是说年煜泽来了之后不好,他俩当然希望柏夏舟更开心,也喜欢活泼可爱的小糕糕。   不过做人得有远瞻,现在是两个小团儿,再长大的话两个男孩子可能确实会相当闹腾。   他点点头:“换吧,我同意。”   柏越高兴地扳过夏秩的下巴准备亲一口,一串儿小狗,娃,娃,小狗的队伍就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两人赶紧匆匆地分开。   “最好现在就搬家。”柏越掏出手机。   *   时光的小白马匆匆过。   因为打算稳定地长住,从选房子环境到动工装修,再到放置通风,每个步骤都精心打磨。   等他们真正搬家的时候,娃都快上幼儿园大班了。   “明天没什么安排吧,我们搬家去新房子。”吃早饭的时候,柏越和两个娃宣布。   现在正在中班升大班的暑假里,两个小家伙天天在家瞎玩,柏越带着夏秩出门瞎玩,好几天才见次面。   柏越这两年人气节节攀升,靠着音乐方面的天赋享誉歌坛,地位挺高。但他倒不怎么在意这个,真正在乎的,还是他那正读研的宝贝夏秩,还有读幼儿园大班的小宝贝柏夏舟。   “有安排。”柏夏舟淡道,身上还穿着橙色幼儿园园服,但个头稍高了些,圆嘟嘟的小脸有了点儿模糊的轮廓,眼睛还是很像他舅舅。   不过有天柏越捏着他的小脸蛋看了看,说这眉形长得像他亲妈,很好看,但显得有点冷。   中班毕业的崽还是原来那个崽,他每天都固定要作画,享受私人时光,所以才婉拒。   柏越转向年煜泽,“小年呢,有空吗?”   “我有。”年煜泽捧场,他眉目明朗漂亮,偏棕的小卷毛越长越茂盛,在额前弧度刚刚好,皮肤白皙,嘴唇红润,俨然一个小美人。   “好的。那我和夏秩就带着小年搬去新家,柏夏舟一个人留在这里。”柏越宣布。   柏夏舟沉默地喝了一口牛奶:“安排可改。”   于是在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   柏夏舟把自己的玩具,画画本,图画书,还有小熊都塞进大箱子里,转头看了看自己生活五年的家,倒没什么多余的感触,毕竟舅舅树树还有妹妹都在。   由于这两年的克己复礼,坚持分寸原则,幼儿园中小班也不怎么用性别明确划分什么,所以柏夏舟的妹妹还是妹妹。   “走。”柏夏舟一手拖着箱子,另一只手自然地伸出来牵牵。   即使过了两年,年煜泽的英雄热血也依旧难凉。很有责任感地牵上,带着柏夏舟一块儿走。   他的拉布拉多和柏夏舟的小柯基跟在后头。当初的幼年小狗都已经成年,被喂得体型匀称,毛色漂亮,稳重的拉布拉多和好动的小柯基成为了好朋友。   车子稳稳停在新家门口,开始了新的旅程。   这是个非常别致的独栋双层别墅,带着个大院子,一大一小两个狗屋已经修建好,遮风又挡雨,把两只狗放进去,立刻撒欢乱跑。   里面的装修也下了功夫,各种色调搭配经过专人设计,风格比当初的大平层更有家的感觉。两个小的帮不上什么忙,被先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船崽,你要看什么?”年煜泽问。   他俩每次都走个流程,因为柏夏舟不喜欢看幼稚的动画片,每次都会摇摇头。于是年煜泽就会调到自己喜欢的战斗动画片,很有代入感地观看。   然而这回流程却没走完,因为电视的网络还没有接好,只有一个台在放动画片。   “哦,亲爱的莉莉,今天你就要嫁给英俊的王子了。”动画片跃动的画面粉粉,里面的公主正在梳妆,戴上圆圆的珍珠项链,还有闪闪发亮的王冠。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吧!”   电视机前的两个娃没说话,别无选择地见证了这场婚礼。   “...好了,现在你们已经结婚了。这就意味着要和彼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像梅赛姑妈那样拥有最可爱的女儿。”   在婚礼进行曲中,动画里的王子和公主手牵着手,走向了豪华的宫殿。五彩的画面华丽优美,倒映在两双清澈的眼睛里。   这时柏越和夏秩下了楼,也坐在沙发上歇会儿,见到这俩小朋友看得如此专注,顺口说:“看了多久了,去歇歇眼睛吧。”   年煜泽当即答应着跑出去,正好想喂喂他的狗。   柏越摸了摸剩下的柏夏舟:“这个小朋友怎么不走?”   妹妹不在的时候,柏夏舟就不怎么端着了。他挨在旁边伸出小手,给舅舅介绍剧情:“结芬了。”   正把电脑拿出来敲键盘的夏秩觉得好玩,笑了一下,一脸严肃的柏夏舟投去疑惑目光。   柏越捏着小外甥:“是的,他俩以后就天天在一块儿了。”   “舅舅和树树,怎么不结芬?”   夏秩不笑了,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仿佛没有听到。如此复杂的社会问题,还是留给柏越吧。   柏越想了想:“这是个仪式,可以举办,也可以不办。一般男生和女生的话,举办的频率高。其他情况的话困难点。”   柏夏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默默低头沉思,暂时想了个模糊的大概,比如如果一定要和谁天天在一块儿的话,会选择年煜泽。   好在他和妹妹是不同的性别,属于容易的那类。   “好了。”柏越把他架到地上,送至门外,“今天看电视时间够了小崽,出去和小年玩吧。晚上叫你们吃饭。”   面对在面前关上的门,柏夏舟鼓起脸,和妹妹玩小狗去了。院子又大又宽敞,两边的栅栏比他俩都高。   年煜泽站在栅栏前,脑门离铁杆大概几毫米:“船崽,帮我做个记号,看看我有多高。”   两人分别替对方画了记号,经过比较,发现年煜泽还是要高上一丢丢。   年煜泽很高兴,正好他也比柏夏舟强大,这是其中的征兆之一。柏夏舟看了看妹妹蓬松的小卷毛,至少也得有个一厘米,但看着那张明媚的小脸,还是没说什么。   虽然面子大过天,但妹妹开心也很重要。   两人正在这里比着,忽然栏杆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你们吗,年煜泽和偶像?”   他俩抬起头,从栏杆的缝隙看到了和他们差不多高的小身影,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原来声音的来源正是好朋友Mark,依然和他俩一个班。   “你怎么在这里?”年煜泽把脸蛋挤在栏杆之间。   Mark也抓着栏杆:“我家住在这旁边呀,准备和我爸爸妈妈去奶奶家。你们搬到这里来了吗,那也太好了!”   两人距离过近,柏夏舟如同监督员一般板着小下巴,把年煜泽从栏杆缝隙里拔出来。正好Mark的父母也在远处催促粘在栏杆上的儿子,于是先行告别,匆匆约了下次再见面。   “柏夏舟,年煜泽,快点进屋了。”   柏夏舟牵着妹妹加速离开,刚推开门,就迎面听见“砰”一声。   经受过动画片熏陶洗礼的年煜泽警惕性极高,伴随着激动之情,迅速把弱小的柏夏舟拦在身后:“船崽快跑,开枪了!” 第13章   唯物主义者柏夏舟沉默一下,淡定地抽出自己被妹妹踩住的脚。然后才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   发现面前是个小礼炮筒,伴随细碎闪烁的小彩屑挂在年煜泽头发上,亮晶晶的。   年煜泽并没有放松警惕,丰富的观战经验让他等待迷雾弹之后真正的危险。   夏秩把他抱起来:“糕糕,你这记忆忒短暂了,还记得一周前说好什么来着。”   状况外的年煜泽没想到现身的敌人是夏秩哥哥,眨了眨眼睛。   “你还说绝对保密,保证完成任务。”夏秩试图唤醒记忆系统,“还以为是你完成得挺好,结果彻底给忘了。”   年煜泽终于想起来了。一周前三人背着船崽暗中碰头,商量了柏夏舟即将到来的生日,他还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了个礼物。但由于英雄脑袋总是日理万机,竟然给忘了。   回转过来之后,年煜泽当即转换角色,接过夏秩手里的礼炮筒,对着柏夏舟上空“砰”一声。   “中弹”的柏夏舟难以置信地望着妹妹,无法接受这场背叛。   好在随着视线朝里看去,两个娃的注意力都被里面的场景吸引。室内被认真布置了一番,气球彩带,还有很多小型玩偶被粘贴在墙上,充满了小船风。柏越赶着今天搬完家就是为了正好给小外甥庆祝生日。   大蛋糕放在桌子中央,插着稀疏的五根蜡烛,和上回年煜泽过生日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年煜泽那时候蛋糕中间是奶油做的钢铁侠,柏夏舟的是个毛绒小狗。   柏夏舟波澜不惊地四处看看,直到年煜泽跑进房间拿自己的礼物,他才伸出小手,在墙上的玩偶上挨个摸了摸。   半天之后,年煜泽拖着袋子出来:“这个送给你,船崽。生日快乐!”   这是一个Q版公仔,大眼睛小卷毛,材质柔软舒服,很适合抱着,适合胆小宝宝体质。   柏夏舟低头摸了摸:“谢谢,没没。”   虽然现在他的发音已经挺标准,但对这个称呼还是很特殊,就像他依然叫夏秩“树树”,或许在潜意识中,这些发音代表着已经习惯的依恋和安全感。   柏越和夏秩送了小外甥两个最新的游戏手柄,针对这么大的儿童所设计。这是因为之前旁敲侧击地问柏夏舟最喜欢玩什么,柏夏舟认真思索一会儿,选择了旁边拼模型的妹妹。   无语之下,他们索性直接送年煜泽最喜欢的东西,反正是他俩一起玩。   果然年煜泽两眼放光地看着手柄,抓着柏夏舟的小胳膊:“船崽,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本来对这个礼物无感的柏夏舟矜持点头,伸手接了过去。   夏秩和柏越笑了笑,点燃蜡烛,让柏夏舟许个愿,年煜泽给他戴上生日王冠。   现在天色已晚,红红的烛光映衬旁边妹妹白皙的小脸蛋,长睫毛上跃动着暖意。柏夏舟看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他希望妹妹以后和自己最好,比红头发马克好上一百倍。最好像电视剧里王子和公主结婚那样,以后天天在一块儿,再像梅赛姑妈一样拥有个漂亮的小女孩。其实柏夏舟觉得妹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小女孩,所以像妹妹就可以。   这个愿望有点长,他一直闭着眼睛,想想停停,其他三人陷入了漫长等待。   等啊等,等啊等——   等得直到蜡烛都快滴下蜡油了,但看着柏夏舟认真的小神情,也没人打断他。   好在燃尽之前柏夏舟睁开眼睛,鼓起脸蛋“呼”地一下全吹灭了。   柏越笑了:“嗬,这么厉害。你许的愿肯定能实现。”   柏夏舟淡定点头。   *   到了晚上睡觉时间,年煜泽正在自己屋里收拾着,就看到柏夏舟默默地过来。   “怎么了,船崽。”   柏夏舟抱臂。他今天只在自己床上看到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不大满意。   “你是不是搬到新房子害怕,不敢一个人睡?”经过了两年的相处,年煜泽已经学会了读心术,尽管目标客户仅为柏夏舟一个人。   柏夏舟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挺好,果断点头。   “好吧,那我继续去陪你。”年煜泽把东西放好,一边嘟囔着,“你都已经五岁了。我努力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变强。”   他语气有点小失望,还以为在自己的精心照料下,柏夏舟会逐渐独立,脱胎换骨,然后他就可以继续去拯救世界了。   柏夏舟装作没有听到,转过身,言简意赅:“速来。”   过了一会儿,年煜泽躺在柏夏舟的床上。现在暑假期间比较炎热,他穿着小短袖睡衣,薄薄的被子草率地搭在肚子上,转头说话,不老实的动作间衣领乱飞。   柏夏舟皱起眉头,把妹妹的被子展平,四个角分别掖起来,盖得严丝合缝。   顾着说话的年煜泽没太在意,动了几下,便又散开了。   柏夏舟不放弃,神情相当严谨。   忙活了好几次,又一次被裹起来的年煜泽才发现了:“你干什么呀船崽,全盖上我热。”   柏夏舟攥住被子角,扭头僵持。   趁其不注意又偷偷盖上,被掀开,再盖上,再掀开。   无法完成盖被子的柏夏舟沉思一下,看到床头的空调遥控器,灵机一动打开了空调,果然这回立竿见影,妹妹主动地改邪归正,不再喊热了。   他满意地把自己的被子也盖严实,闭上眼睛睡觉,还抱着妹妹新送自己的娃娃,很安心。   这头一次来到新房子的夜晚,也是柏夏舟小朋友五岁的夜晚,静谧而又美好,夏风被隔绝在窗外,也挡住了聒噪的蝉鸣,两个崽安静地闭着眼,画面很美妙。   *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不妙了。   “我请个假吧,你去工作。颁奖典礼别缺席了。”在小孩子们的卧室里,夏秩对一身西装革履的柏越说。   今早是幼儿园大班提前开学的日子,年煜泽小朋友没有活力满满地准时现身,进来一看才发现是生病了。   “算了吧,你昨晚也挺累,好好休息。”柏越试了下年煜泽的小额头,解开西装扣子,“我换身衣服,待会儿把柏夏舟送去幼儿园就回来。”   “不。”柏夏舟抗议,担忧地看着妹妹。   “你生龙活虎的,为什么不?给舅舅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开空调,没没才生病。”柏夏舟引咎。   夏秩批评他:“之前不是说了空调不能开一整夜,你又忘。现在让妹...让糕糕生病,后悔也迟了。”   “揍一顿才长记性。”柏越说。   脑袋上放块毛巾的年煜泽在床上微弱道:“别揍船崽,是我嫌热的。”   “你好好歇着,睡一觉就好了。”夏秩心疼得摸摸红扑扑的脸蛋,红晕在本来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   柏越朝低着的小脑袋上拍了一下:“将功赎过吧,今天留在这当个跑腿。去,客厅倒点热水来。”   柏夏舟默默出发,操纵饮水机,一会儿之后端了杯热水来。看着年煜泽喝完了,非常悲伤:“没没对不起,我再也不开空调了。”   “我也不蹬被子了,原来你是怕我生病才帮我盖被子的,谢谢。”生病的年煜泽显得眼泪汪汪的,额前的小卷毛被掀起来,憔悴得挺好看。   “没没,你不要生病。”   “船崽,我...”   柏越和夏秩看到一直黏在一起的两个娃,打算让柏夏舟先到隔壁隔离一下,别再给传染了。但尝试了一会儿,情比金坚的两个娃仿佛牛郎和织女,搞得他俩像残忍的王母娘娘。   于是给柏夏舟戴了个小口罩,继续留在这陪着他的妹妹。   吃了药之后中午又给年煜泽量了遍温度,在逐渐下降,应该晚上就能好。   来回跑的柏夏舟一会儿摸摸,一会儿去隔壁把玩具拿来,妹妹睡觉了还给扇风,可谓无微不至,还把空调遥控器锁进了抽屉里,再也不开了。   这让柏越和夏秩一时也没话说。   于是年煜泽因为生病去不了幼儿园,柏夏舟小朋友也浑水摸鱼地瞎忙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两人才双双重回幼儿园。   这可把落单的Mark给苦坏了,他实在过够了孤单寂寞冷的日子,见到他俩就扑上来,想起来柏夏舟不乐意亲近,便及时刹车,抱住了年煜泽。   年煜泽本能地伸手接了一下,也抱住了好朋友。   一旁的柏夏舟:!   什么人抱了他的妹妹?!   自己都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这个Mark凭什么,实在是很,非常,相当没有礼貌。   他迅速地分开他俩,沉浸在重逢喜悦里的另外两人都没觉得不对劲。   在幼儿园好兄弟之间抱一下很正常,小男生小女生常常三俩成群。尤其是对于秉承英雄主义的年煜泽来说,电视里的战友都是这样的。   只是由于每回他们仨里都是柏夏舟在中间,但柏夏舟似乎不喜欢别人接触他,所以一直保持距离,年煜泽和马克都挺乐意勾肩搭背。   但是柏夏舟不乐意,对马克说:“请别抱没没。”   马克嘻嘻哈哈地又搂了搂年煜泽:“抱一下怎么了?没没是什么?” 第14章   柏夏舟敛了表情,看着那只放在妹妹小肩膀上的手,觉得非常刺眼。   Mark浑然不知自己在玩火,亲亲热热地说着些什么。年煜泽生病初愈,口罩罩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大眼睛显得更明亮,小卷发还有点蔫,乱乱地堆在额头前面。   现在正值夏天,短袖短裤露出白嫩的皮肤,像一个易碎的娃娃。   “没没,意思是我的。”柏夏舟神情严肃。   马克感到奇怪:“年煜泽怎么能是你的呢?”   “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就是我的。”柏夏舟霸道地摆出证据,看向马克的表情带着一点儿骄傲。   像他曾经的挚爱小熊一样,妹妹就是他的,而且几天前的生日,他还许了个一定会实现的愿望。   Mark被他的气势唬住。细细一想,那天确实看到他俩在一个院子里,一起住的一般应该都是亲兄弟姐妹。他知道中国人的文化里,兄弟如手足。   所以年煜泽就是柏夏舟的手足,他抱人家的手足,或许确实要经过同意???   进行一番莫名其妙的逻辑自洽,马克竟然觉得对方有道理,不由放开了年煜泽。   柏夏舟稍感满意,把妹妹拉到自己身侧。正准备宽恕马克并离开,就听到对方问:“小年,偶像难道是你的亲弟弟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柏夏舟默默捏紧拳头,装作没有听见。   “比亲弟弟还要亲。”年煜泽很自然地说,牵紧了柏夏舟的小拳头。毕竟是他养大的,精心呵护两年呢。虽然效果不太好,但也没有因此而嫌弃。   柏夏舟舒展拳头,颇为愉悦地瞥了马克一样,勉强原谅他踩到自己的年龄雷区,胜利地离开了。   今天晚上有点特殊情况,柏越得带着柏夏舟去趟他外公家,夏秩先带着年煜泽回家。   柏夏舟的亲外公,也就是柏越的父亲柏耀庭,早些年也是个声名远扬的演员歌星,后来由于商业头脑不错,赚了很多钱,便退圈安安心心地当个资本家。   最大的特点就是私生活很乱,私生子女无数。所以柏越接到助理的告知后,相当意外。   后来猜想或许如今年岁渐高,身体状态下滑,本能带着含饴弄孙的渴望。而被他所承认的子女里只有柏夏舟这个独苗孙辈了。   柏耀庭心里门清,其他私生子女争得再厉害,财产也不可能分给他们一点儿。   此刻独苗孙子正坐在他的儿童座椅上,抱臂不愿意挪动。   “不想去。”   他不喜欢这个从哪里冒出来的外公,只知道对自己好的爷爷奶奶。   “我也不想。”坐在驾驶座的柏越和他说,“但是得对你负点责,你这外公钱太多了,你只要定时去一去,将来全是你的。”   柏越现在的心情并不比柏夏舟好到哪里去,他已经和柏耀庭彻底闹崩,见都不想见。当初他姐姐去世的时候,柏耀庭可从没管过问过刚出生的小外孙,否则也轮不到柏越来养。   但人家的财产又不是留给他的,他没法草率地替柏夏舟做决定。   一大一小在车里发愁,拧眉头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不想去。回家找没没。”柏夏舟重复。   柏越没说话,静了半晌,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先去着吧,等你再长大点,真正能做决定了,不想去就不去。”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把柏夏舟从座椅上拔下来,架了上去。   临按门铃前捏了把柏夏舟的小脸:“跟你在幼儿园一样就行,熬一熬就过去了。”   进去之后,抛开奢华到夸张的装修风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英俊却上了年纪的面孔,依然可以窥见年轻时风流迷人的样子。   柏耀庭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柏夏舟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很疏远,像审视一般。   柏夏舟并没有怵,平视前方,气质冷酷。   柏越则揣着兜原地走神。   “我是你爷爷。”终于,柏耀庭对地上的小孩开了口。   柏夏舟不觉得,他已经有爷爷奶奶了,每次去夏秩父母家都会被夹道欢迎,才不是现在的场景。他拽拽柏越的裤腿,示意可以离开。   柏越沉默,柏夏舟如果叫一声爷爷,至少得几栋楼甚至是几个公司的分量,但是柏夏舟没叫,柏越便替他缓了缓:“他有点怕生,平常不怎么说话。”   柏耀庭全当柏越不存在,起身说:“去书房吧。”   这是晚餐点,还以为是至少要吃顿饭。柏越腹诽,一边把钉在原地的柏夏舟架起来,跟到书房。   书房的装饰就更加夸张,正上方并排挂着一堆字,左右两边排列着很多幅画,落款全都是有些吓人的名家,样样是真迹。但数量太多反而显得冗杂。   柏耀庭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木质不菲的桌子上挂着厚重的文房四宝,都新崭崭的。   屋里没其他凳子,柏越把柏夏舟放在地上,用腿给他稍微撑撑。   柏耀庭商人做派,没什么铺垫地长驱直入:“你把他留在我这,北明这个公司给你30%的股份。”   无论哪个私生子女或是情人都说不清柏耀庭到底有多少钱,但很清楚的一点,北明的公司是总公司,属于香饽饽中的香饽饽,大家都瞄着。30%也不是个小数目。   还是太低估柏耀庭。柏越在心里想,这人只是需要个合适的小孙子,不管到底是谁。   他感受着靠在自己腿上温热的小体温,笑了一下:“您这是买卖人口呢?得问问人口的意愿吧?”   说着用腿轻轻碰了碰走神的小船:“你愿意留在这吗?”   柏夏舟反应回来,周遭都是木头和黑白纸墨,阴森森的,乍听留在这,果断摇头。   “他才四岁,不知道钱的作用。”柏耀庭颈椎不好,没再低头看那个小东西,“你不该替他做决定。”   柏越懒得再和他费口舌,把抓着他的小崽子端起来:“你说得对。但他同样不知道除了钱以外,更珍贵的东西。而且他五岁,我们走了。”   “本来就不急在一时。”柏耀庭不紧不慢地在椅子上闭目,“回去考虑考虑。反正...”   柏越不等他说完,就抱着外甥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柏夏舟搂着舅舅的脖子:“别卖船船。”   “怎么舍得卖你,舅舅最宝贝...前两名宝贝的就是你了。”柏越捏捏他。   柏夏舟鼓起小脸,理智制止他问出更爱树树还是更爱船船。   没吃晚餐的两人一块儿吃了顿汉堡包,柏越看着外面闪烁的夜色和星星,玻璃上倒映出小外甥严肃而投入的小脸蛋,手机里还有条夏秩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短信。   他为柏耀庭金钱无上的认知感到可悲。   *   家里,夏秩正陪年煜泽看故事书。   大班的年煜泽阅读能力已经挺强,可以自己看绘本。但是他问题很多,每次都喜欢边看边问,柏夏舟一般胡乱回答,也没人在意对错。   今天年煜泽看的是一个关于友情的绘本,主人公是两个羊角辫小女孩。   “夏秩哥哥,你看这两个小女孩像不像宋一橘?”   夏秩看了一眼,笑笑:“像,但是她俩小辫子朝下,宋一橘的好像朝上?”   年煜泽觉得很有道理,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获得了宋一橘的反驳。   他又继续朝下看,两个小女孩友情升温,快乐地拉小手,抱一抱。年煜泽联想到了自己和船崽,友谊就是这样的。   但再朝后翻一页,不由皱起眉头。   【然然终于帮琳琳抢回了她最爱的头绳,琳琳破涕为笑,响亮地亲了一下然然的脸颊“有你真好!”(全文完)】   最后一张是两个小姑娘开心阳光的笑脸,故事也结束了。   “夏秩哥哥,为什么然然要亲琳琳?”   夏秩看了看,端起水杯:“关系好啊。一般表达感谢或者亲密都行。”   “那如果柏越哥哥亲夏秩哥哥是表达什么?”年煜泽求知若渴,试图发散思维。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夏秩沉默,庆幸自己还没开始喝水,又把水杯放下。   “啊我没看到,所以你们真的会亲吗?”   “......”   这天也聊不下去了,夏秩匆匆起身:“当然是为了表达感谢。但是你不能亲人家小女生,不熟的小男生也不行。好了,我去打电话问问另外俩怎么还没到家。”   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才发现手机没拿,又折返回来捞起手机。   “喂柏越,你们在哪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夏秩也猜到柏耀庭不可能留他俩太久,估计是柏越又带着小外甥瞎玩去了,果然就听到电话背景里带着欢快的音乐。   “树树,很快回。”   听到小船的声音,夏秩没有脾气了。柏越总是这样,拿他外甥当挡箭牌。   经过催促,另外的一大一小很快就回到家,柏越把甜品店打包的甜品递给夏秩,自然地准备亲一下。   哪知道夏秩今天竟然拒绝了,绝情地伸手挡了回去。   柏越不知道他是因为年煜泽的话而心虚,郁闷地拧起眉,去卧室讨要说法去了。   地上的柏夏舟也把手里的小塑料袋递给妹妹,这是他为年煜泽打包的。   年煜泽接过来,发现里面还有汉堡店附送的小模型,眼睛瞬间亮了。他低着头,脸蛋软软的,柏夏舟矜持地偷偷戳了戳。   “哇,限量版欸!船崽你真好!”年煜泽感谢之情无以言表,忽然想起刚学的知识,凑近柏夏舟的小脸,响亮地“吧唧”了一下。 第15章   随着“吧唧”一声响,柏夏舟的世界像拉下了消音的闸门,一切都变得静音而缓慢。   像一部黑白电影,只有妹妹带笑的脸蛋是彩色的。   睫毛又长又翘,眼睛黑黑的,嘴唇红红的,脸蛋像苹果,眉毛像月牙,还有棕色的卷发,总之就是彩色的,明亮的彩色。   他惯常表情冷酷,眼皮微微下压。但随着年煜泽的动作,眼睛不由得一点一点地圆了起来,最终出现被震撼住的神色:“没没。”   年煜泽沉浸在自己五彩缤纷的快乐世界里,高高兴兴地拆着模型的包装。   短暂的思想断电之后,柏夏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恢复运转的大脑进行沉思,得出结论:“不可这样。”   妹妹亲他的这个行为实在是太错误了,比光着小腿到处跑还要严重一万倍。柏夏舟觉得有必要向妹妹科普一下知识,阻止对方滑入万丈深渊。   他伸出小手并拢,做出禁止的手势:“没没,你不能...”   “哇,这好像是隐藏款!船崽你太厉害了!”年煜泽看着包装下的大惊喜,当即欢呼起来,转头看看伸手的柏夏舟,在他另一边脸上也吧唧一下,快乐地跑走了。   柏夏舟沉默一下,看着洋溢欢乐的活泼背影,收回自己的小手,背在身后,冷酷道:“下不为例。”   然后也转过身,经过镜子的时候停留了一下脚步,偷偷看一眼,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陷入思考。   还好妹妹亲的是他。反正妹妹以后会和他结芬,电视里王子和公主结芬的时候也要亲亲,不过是提前一些年岁罢了。   柏夏舟也进行完逻辑自洽,继续抬着下巴离开了。   *   自打被年煜泽亲过之后,柏夏舟心里的某种信念得到了增强,行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在幼儿园对马克不再草木皆兵,稍稍地大度了一些,只要不抱妹妹,就可以一起玩。但只要稍微摸了年煜泽,柏夏舟就会投来凝视。   Mark也摸清了这个规律,举止有礼,不再碰偶像的手足,让人挺满意。   这天柏夏舟坐在专属小桌前面画画,年煜泽和马克蹲在遥远的模型区一起玩着模型。   模型区是幼儿园最热门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他小朋友。比如有个叫杜远恒的,一直是马克红头发的忠实爱好者,想和他一块儿玩。   于是马克和年煜泽都大方地给他让了位置,杜远恒把自己的模型放在马克面前,其他两人研究研究,热切地讨论了起来。   刚说了没几句,就被不悦的声音打断。   “我的模型很稀有,人太多会摸坏的。”杜远恒说。   年煜泽看着自己放在模型上的指尖,挪了开来。   “我这个很宝贵,专门带给马克的。”杜远恒继续。   “好吧,那马克你和他一起玩,我去看柏夏舟画画。”年煜泽觉得没有什么,打算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看柏夏舟。”马克说,也放下模型,打算去找他的好朋友。   和宝贵模型一起被晾着的杜远恒觉得面子挂不住,忍不住出言攻击:“你为啥老和他一起玩,年煜泽像个小姑娘,哪里懂模型。”   “?”   年煜泽转过身。他经常听到误解的称呼,每次都会认真纠正,别人再一看发现原来是个挺漂亮的小男生,都会为刚刚的乌龙道歉。   而年煜泽每次都大度地挥挥手,没觉得有什么。   但杜远恒的话带有明显的嘲讽性,好像这是什么缺陷,让渴望成为super hero的年煜泽不高兴。   “杜远恒同学,你为什么这么说别人?”   “上次我爸来都把你认成女孩了,大家都这么觉得。”杜远恒理直气壮,记得他爸一路上和他议论了半天。   眼看年煜泽脸色变化,马克公道地发言:“大家不要吵架。但我觉得这件事杜远恒你做错了,应该向年煜泽道个歉。”   听到自己崇拜的人这么说,杜远恒更加生气地嚷嚷起来:“道什么歉,事实都不让人说了吗?”   柏夏舟正低头沉浸式作画,耳边一阵刺耳的噪音传来,不由抬头瞥了一眼,就见到自己的妹妹被一个小朋友吼叫,赶紧放下笔,起身看看发生什么。   但这边的争执也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过去解决纠纷,周围目击者不少,很容易断案。在柏夏舟抵达前,杜远恒已经被叫去批评了。   于是柏夏舟就看到了自己妹妹倔强的小表情,迅速摸摸进行安慰。马克也在旁边叽里呱啦地劝着,年煜泽自我调节能力一流,很快也就振作起来。   但到了晚上放学回家,年煜泽躺在床上,又想起这事儿,怎么寻思都觉得憋得慌。于是摸出个小镜子左照右照,瞪起眼睛竖起眉毛,做出凶狠的表情,然后转向柏夏舟:“船崽,我这样吓人吗?”   柏夏舟觉得很像一只生气的炸毛小猫,还是圆咚咚的幼崽版,于是摇头。   年煜泽又试了几次,都得到了柏夏舟的否定。   他感到很失望,把镜子撂到一边:“好讨厌,以后再有人故意叫我小姑娘,我就要生气了。”   柏夏舟有点疑惑,接着自省,接着庆幸。还好他平时叫的是妹妹,看来不是针对他。肯定是小姑娘这三个字踩到了妹妹的雷区,每个人都有特殊的雷区,就像他不喜欢别人提他的年龄。   “不生气,没没。”柏夏舟心安理得地劝道。   “还是你好,船崽。”年煜泽转身抱住柏夏舟,热乎乎的。   小卷毛挨在下巴上,柏夏舟心中的道德警报再次响起,但考虑到妹妹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勉强抱一下也可以。   等到了睡觉时间,柏夏舟还是钻进了自己的小被子,严丝合缝地盖好,抱着妹妹送的Q版公仔入睡。   年煜泽则在不断沉思,久久无法释怀。   第二天一早,他在早饭桌上宣布:“我以后再也不涂防晒霜了,我要变成小麦色。”   另外三人都看着他白得像牛奶一样的皮肤。   “我还要健身,练出肌肉。”   说着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像截藕似的。   柏夏舟想象了一下,立刻表达了坚决和强烈的反对。柏越敲了敲他的碗:“吃你的。人家小年的规划,关你啥事。”   接着又问年煜泽:“为什么?”   “我要变得强大!打败嘲笑我的人。”   打败所有认为他像女孩子的人。年煜泽在心里想。   柏夏舟打了个喷嚏。   柏越给自己小外甥递了张纸,委婉道:“不一定用这种方式吧。或许可以靠智慧取胜。”   年煜泽没有听,即日起开始了自己的强壮计划。   坚持晒太阳,坚持健身。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比如他故意走在烈日下,骄阳把皮肤烤得微微发烫,结果最后只是微微泛红,一会儿之后便又重新白皙。   他每天吭哧吭哧跑到家里的健身房,和柏越夏秩哥哥一起锻炼,却还是肉嘟嘟的。   年煜泽感到沮丧。   一天,柏越看着角落里落灰的小哑铃,和夏秩说:“小年怎么好久没来了?”   小年正在桌前埋头苦读。捏着自己酸痛的胳膊,觉得或许智取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此刻征用了柏夏舟画画的桌子,在上面摊了本《孙子兵法幼儿读本(彩绘版)》和《三国演义幼儿读本(彩绘版)》,看着上面的一幅幅图画,哗啦哗啦地翻完了,感到受益匪浅。然后又开始按照拼音看字,一个个方块字有点生涩难懂,竟然全是成语。   看着看着,字变得模糊起来,眼皮逐渐沉重。   路过的柏夏舟发现妹妹歪斜的小背影,过来察看了一下。妹妹趴在桌子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嘴巴也张着,一侧的脸蛋被挤了起来,好多肉肉。   他再次伸出小手指,淡定地低头戳了几下。   经过数天挣扎,劳累的年煜泽瘫在床上,变强计划暂时搁浅了。他悲愤地看着天花板,病急乱投医:“船崽,谁再故意叫我小姑娘,你帮我揍他好不好?” 第16章   柏夏舟正岁月静好地玩着妹妹公仔,闻言抬起头:“怎么揍?”   他舅舅经常说要揍他,不过并没有付诸过行动,目前为止还不大了解。   年煜泽觉得把玩娃娃的柏夏舟卷入这场风波太过残忍,挥挥手:“算了吧。”   然后趴进枕头里,只留下卷卷的自闭后脑勺。   但麻烦并没有过去。   自打杜远恒被老师批评过之后,对年煜泽越发不满,逮着机会便开始挑衅。比如发现年煜泽走在身后,便故意停下脚步,成为人形路障。上课时不经意对视之后都要使劲翻个白眼。   每次在模型区见到了,就会把周围的位置全占上,不让年煜泽坐下。   年煜泽开始还没注意,几天之后才察觉对方是故意的,于是每次也“凶狠”地怒视,但一次都没成功起到震慑作用,甚至杜远恒还会露出嘲讽的笑容。   班级中有了这么个不友好的同学,对于社交能力一级的年煜泽来说还是倍感受挫,闷闷不乐的。   于是柏夏舟凝重地发现他的妹妹不笑了,通过暗中观察走访,终于发现了杜远恒的存在。   又一次目睹杜远恒走路时故意阻挡,差点让妹妹摔倒之后,柏夏舟冷酷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   这天下午放学,他收拾完小书包,严肃地对年煜泽说:“没没先走,我有事。”   年煜泽颇感奇怪:“你能有什么事?”   “秘密。”   柏夏舟背着书包,速速从另一条路离开,落实他的计划。   走着走着,他立起衣领,默默扫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嫌疑人物杜远恒,正含着根棒棒糖,晃荡着走在路上。   于是灵活地抄了个近道,拦在杜远恒的必由之路上,冷酷抱臂。   杜远恒愣了一下,望着眼前气势莫名强大的同学,警惕地把棒棒糖咬碎,边嚼边问:“干什么?”   柏夏舟沉着脸,没有说话,仔细观察敌方神情。直到在杜远恒有点自乱阵脚的迹象之后,才深沉开口:“别欺负年煜泽。”   他这一套借鉴了自己的舅舅,从气势到动作语气,模仿得至少有个七八分。他在更小的时候经常跟着舅舅到处跑,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早已刻入脑海。   开完口之后便继续审视,敌动我不动,逐渐再加入几分不屑。杜远恒毕竟是个小孩,当真被吓住了,想起了电视剧里的黑涩会,心理防线开始逐渐崩塌。   正要撑不住,他忽然看到了在门口等着接自己的爸爸,当即挥起手:“爸,有人威胁我!”   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准确地传入远处的人群中。   杜远恒他爸一听这还了得,当即趁门卫大爷不注意,偷偷翻进围栏进去。他爸杜成是有钱人家的司机,求了雇主很久,好容易把儿子送进这个幼儿园,很引以为傲。   杜成一把抱起儿子,看着底下的脑袋顶,口气不善:“你是哪里混进来的,我儿子可是那个最贵班级的,你配吗?”   柏夏舟试图仰头对视,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身高的劣势,索性依旧平时前方,一点儿也没有怵。   “说话啊小东西。”杜成低头看看,又问儿子,“咋回事,把威胁的经过和我说一遍,现在就去找园长。”   杜远恒便把来龙去脉掐头去尾地说了,歪曲成了对自己有利:“...所以那个年煜泽就是想霸占马克,才故意找茬,还找了打手来报复我。”   其实杜成对儿子班级特地打听过,主要留意了那些和他一样情况,没权没势进来的。第一天就列了个名单,告诉了杜远恒有哪些人,不要和他们一起玩,除此以外和谁玩都是赚。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年煜泽正是名单其中之一。比司机儿子还不如,完全就是给人家孤僻少爷当伴读的。   听了之后,杜成立刻露出了轻蔑的表情:“切,不用怕他。这就是那个打手?”   说着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柏夏舟,但只能看到个发顶,人家并没抬头。   柏夏舟此刻不语,在心中评估自己的处境。他现在势单力薄,对面的大人估计得有他两个高,也就是说敌人是他的3倍,显然硬碰硬不是良策,之前年煜泽说的揍人道路行不通。   而且舅舅也没有教过他该怎么揍人。   舅舅?   柏夏舟心中有了对策。   “不要得意。”他淡定抬头,掷地有声,“我舅舅是柏越,他会来揍你。”   杜成愣了一下,柏越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不仅是大名鼎鼎的歌星,而且家世背景也牛得很,商业和娱乐业领域都算有话语权。据说脾气很不好惹,属于有仇当场报那挂。   而且如果这是柏越的外甥,那么还意味着他外公是柏耀庭。提起柏耀庭就更不得了,杜成的雇主都是靠柏耀庭旗下合作生存,万一得罪了,这一通连环效应下来,自己的司机可能都做不成,更别提儿子还能上这幼儿园。   他当即有点怵,但紧接着又怀疑这小孩框他,谁知低头细细端详一下五官,还真是像在荧幕里看到过的柏越。   尤其是眼睛,除了更加冷酷的神态之外,简直一模一样,完全可以盖章是亲外甥。   一番无声对峙之后,成年人的低头就是这么迅速,他蹲下来,和蔼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开开玩笑。我们杜远恒回家经常夸你,很想和你一起玩呢。”   “爸爸!”杜远恒难以置信。   杜成捂住他的嘴,继续和柏夏舟说:“你喜欢什么,叔叔给你买,明天让杜远恒带给你。”   “不必。”柏夏舟扭开头,躲避面前突然放大的面孔,“请向年煜泽道歉。”   “才不!”杜远恒在夹缝中发言,很快又被捂了回去。   “好好好。”杜成满口答应。他没想到柏夏舟对他的陪读这么上心,觉得那小孩挺有手段,抱大腿抱得这么快,反看自家这个傻蛋就有点烦,拍了一巴掌,“小孩不懂事,我回去和他说,明天就道歉,先走了。”   柏夏舟抱着臂,酷酷地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思忖,没想到舅舅揍人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把人吓成这样。   立了一会儿便也拂袖离开,回到教室去接妹妹。   此刻天色渐晚,整个教室就还剩下年煜泽一个小朋友,郁闷地趴在桌子上,额前的头发耷拉着,一直和他寸步不离的船崽首次丢下他离开了。   打了好几次手表的电话也没接,走得如此决绝。   之前一直盼望柏夏舟可以独立自主,不需要自己牵牵贴贴,但是真到了这天,反而空落落的。   “没没。”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年煜泽迅速抬起头。   只见柏夏舟站在门口,成了外面投射进来的一道光,驱散了教室里的孤独与黑暗。   刚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柏夏舟现在颇为满意。走到妹妹面前,伸出小手把他拉了起来:“回家。”   “你今天没带手表吗?刚刚夏秩哥哥和柏越哥哥打电话给我,问我们在哪,我说在等你,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年煜泽在路上说。   柏夏舟看着自己的手腕,小手表还好好地戴着。但点了几下毫无反应,才发现没有电了。自从和妹妹天天在一块儿之后,用手表的机会很少,忘记了每天充电。   这么一耽搁,就导致了很迟才出校门,找到了自家的车。司机正站在车外一边眺望一边打电话,低头看到这俩之后才松了口气:“出来了。”   说着挂断电话,匆匆将他俩接上车,一路加快油门送回去。   回家之后,气压有些低于往常。柏越和夏秩还穿着外面的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是匆匆回来的。   “你去哪里了?”柏越问柏夏舟。   他们接到保姆和司机的电话听说小孩子没回来,又听年煜泽说柏夏舟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可吓了一大跳。   当时联想到柏耀庭那边,相当着急。再迟一步就要去上门搜人了。   柏夏舟摇摇头:“不告诉。”   火上浇油的话语让柏越脸色微沉,扯了扯一身正装的领口:“柏夏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柏夏舟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依旧一言不发。   柏越决定今天必须给这小家伙留个印象。听说柏夏舟不见的时候他正参加典礼呢,主办方死活不给走,助理吵了一架之后才脱身,被不少媒体怼着拍,路上也急得要命,回来就这态度。   “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他挑了挑眉。   夏秩没开口劝,他也担心了半天,是该吓唬吓唬。   柏越起身,去玩具堆里随手拿了根小棍,在手里敲了两下,和柏夏舟说:“趴下。看看今天揍不揍你。”   他身高腿长,气质不羁,这么一下子还挺唬人。   反正柏夏舟还没作反应,年煜泽就被吓住了,回身抱住柏夏舟:“不要打不要打,是我的错。不该说船崽不见了。”   整个人肉乎乎地贴在柏夏舟前面,就像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小盾牌。柏夏舟垂着眼睛,看着妹妹,对方急切的神情深深映在了脑海中。   柏夏舟知道舅舅不会真打他,但年煜泽就不一样了,小时候在寄宿制幼儿园是真的被打过掐过,也目睹过其他小朋友因为不吃饭而被打,留下了心理阴影。   如今看到船崽即将被这样对待,不由“哇”地哭了起来。   其他三人还没怎么样,他就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泪眼模糊中还牢牢抓着柏越的棍子。   柏越看到把年煜泽吓成这样,非常意外,一时也没法继续。于是把棍子松了,和夏秩说:“你哄哄他,我去和柏夏舟聊聊。”   说着把柏夏舟捞到屋里,关上门:“去哪里了。”   现在妹妹不在,柏夏舟便把来龙去脉说了,毫无隐瞒,连自己狐假虎威那段也如实复述。   “就这么个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柏越放松之后就显出点疲惫来,“你知不知道听说你不见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舅舅很担心。”   柏夏舟很久没有看到舅舅这副神情,伸手抱住,低下脑袋摸摸舅舅:“不要担心。”   柏越气笑了:“怎么能不担心?你毕竟只有五岁,遇到坏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那天和你去外公家,你也听到他是为了什么。你担心舅舅把你卖了,我也怕你被抢走。”   虽然柏耀庭附庸风雅,表面上不屑硬抢,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性,就还是怕。   温热的小身体拱在柏越怀里,柏夏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道:“对不起,下次不会。”   柏越摸摸他的头发,又捏了捏脸蛋:“记着这句话,去吧。”   门一开,就看到夏秩牵着眼泪汪汪的年煜泽,年煜泽眼巴巴地望着他,吸吸鼻子。   “我就说没打吧。”夏秩低头说,“好了,船船带糕糕去隔壁,让他检查检查。我要陪你舅舅了。”   两个小的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年煜泽抱紧柏夏舟,在脸蛋和胳膊上四处捏捏,仔细察看。   发现柏夏舟确实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乱七八糟的一天过去,柏夏舟给妹妹盖上被子,年煜泽眼圈周围还红着,脸蛋乱糟糟的,但显得很可爱。   希望快点长大,可以和妹妹结芬。   今晚有点小感动的柏夏舟在心里想,妹妹真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   *   第二天一早,恢复满血状态的年煜泽重新来到了厨房,帮大家拿碗筷。   柏越看到他情绪变化得这么快,也觉得好玩:“今天不哇哇大哭了?”   年煜泽手里捧着小碗站在原地,低下头。   “我有那么坏吗?”柏越笑笑,“觉得我真会打人。”   “没有,柏越哥哥。被吓着了。”年煜泽只是对棍子有阴影,唤起小时候的忧伤经历。   柏越拍了拍他的卷毛脑袋:“放心着吧,家里一般不会有人打小孩。”   他把筷子数好数量递给年煜泽,又添了一句:“除非柏夏舟不听话,才揍他。”   年煜泽着急了,没听出来是故意逗他的,急着上去发表体罚儿童的弊端演说,条理清晰,不卑不亢,一直到柏越承认自己是开玩笑,才让他停了下来。   姗姗来迟的柏夏舟还不知道妹妹努力地让自己远离棍棒,坐在座位上拧眉干饭,迎接不得不到来的幼儿园时光。   而年煜泽则高高兴兴地入了园。谁知刚一进班就狭路相逢地遇上了杜远恒,他立刻一级戒备,收敛笑容,先发制人地摆出凶狠表情,努力狰狞。   这回杜远恒竟然没有对他翻白眼,而是低下头,躲避目光。年煜泽愣了一下,维持着原来的表情,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行了吧。”   然后又匆匆飘过,快步走了过去。   年煜泽彻底惊呆,一坐下就又掏出小镜子,试图记住刚刚的表情:“天呐,船崽,我变强了。”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又撸起袖子,用力握拳,观察了下自己的小胳膊,非常吃惊。   一定是某种神秘力量觉醒,才让杜远恒闻风丧胆。   整个上午年煜泽都在寻找力量来源,柏夏舟看了一眼高兴又投入的妹妹,深藏功与名。   马克坐在他俩旁边,看着无法融入的气场忧伤:“本来我们仨是好朋友,结果你们俩竟然更亲。我不能接受。”   他想了想,突然提议:“我们桃园三结义好不好?像故事书里那样。”   柏夏舟莫名地看了一眼,外国友人果然知识不够渊博。桃园三结义那是好兄弟,妹妹可不行。他表达反对。   马克心碎离场:“那偶像,你们这周六可以去我家玩吗?就住在你们的附近。”   为了补偿这位好友,柏夏舟向舅舅报备一声,在周六带着年煜泽前往。   Mark家和他们家就在同一个别墅区,只是户型不同。Mark的父亲是红头发的外国教授,母亲就是中国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家院子里也有只大狗狗,见到人便汪汪地叫。   阳光明媚中,柏夏舟和年煜泽提着夏秩准备的水果筐,富有礼貌地送给叔叔阿姨。   Mark妈妈热烈欢迎了他俩,赞美了漂亮的水果搭配。当即切了给他们摆在茶几上,又端来了零食,便转身进了屋,把客厅留给孩子们玩耍。   年煜泽和柏夏舟有点拘谨,坐在沙发上没有挪窝。三人的游玩内容和幼儿园差不多,柏夏舟高冷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俩玩模型。   过了一会儿之后,马克忽然说:“玩点幼儿园没有的吧。等着,给你们看一个好玩的。”   他飞快地跑到屋里,吃力地抱着个东西走过来,放在了地毯上。   柏夏舟和年煜泽探头观看,陷入沉默。   “这是我妹妹Anna。”马克很自豪地指着地毯上的小女孩,约莫一岁左右,咬着个奶嘴,五官比哥哥更像外国人,稀疏的头发也微微泛点红色,戴着个超大号蝴蝶结,手腕上带着亮晶晶的首饰,很美丽。   Anna懵懵的,似乎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换了环境。她仰头望了一圈,最后抱住了柏夏舟的腿。   柏夏舟一惊,并拢手指做出静止的手势。Anna显然没有看懂,含糊地叫他“brother”。   马克哈哈地笑:“她都不这么叫我,干脆让她当你妹妹吧。”   柏夏舟觉得不可,他已经有妹妹了。   但是看着人家这个妹妹,小裙子蝴蝶结,粉色的小皮鞋和华丽的首饰,打扮得美丽又时髦,而自己的妹妹——   他转头看了看,年煜泽打扮朴素,短袖t恤+运动小短裤,实在是太委屈了。连自己都有奶奶送的红绳玉坠,而妹妹却什么首饰都没有。   他感到羞愧。   年煜泽毫无察觉,还在乐呵呵地说:“柏夏舟就是招小妹妹的喜欢,夏秩哥哥的好朋友家也有个妹妹,每次也很喜欢柏夏舟。”   柏夏舟正色:“她们不是。”   年煜泽才是他唯一的妹妹。   Anna蹭了柏夏舟一裤子口水,便及时被妈妈发现了。Mark被捶了一顿,对着墙思过五分钟,才重新回来和他们一起玩。   “可是马克,为什么你妹妹姓安,但是你却姓马?”等Mark归来,年煜泽提出了颇有建树的问题。   其实打小就在中国生活的Mark也不太知道,糊弄道:“柏夏舟还姓柏,你姓年呢,这很正常的,不用纠结。”   逻辑莫名其妙地又接了轨,大家叽叽咕咕一阵,去院子里玩了大狗,转眼就到了午饭点。   Mark父母请他们吃西餐,长长的桌子上从牛排到披萨,准备得很正宗,也只摆放了刀叉餐巾。   年煜泽局促,他并不会使用。虽然Mark父母说了随意就好,但还是有点紧张。   正不安的时候,从小见多识广的柏夏舟已经贴心地将餐巾折了两折,放在年煜泽的腿上。然后熟练地拿起刀叉,把肉切成整齐的小方块,放进妹妹的盘子里,只需要吃就可以了。   而且动作隐蔽自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Mark的父亲大为感叹,让Mark好好学习中国的兄弟姐妹相处之道,不要再想着欺负他的妹妹。   一天之后,这对互帮互助的友爱小兄弟给Mark父母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盛情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   回到了家,年煜泽高高兴兴地讲着今天的见闻。而柏夏舟的心里则一直回荡着马克鲜艳的妹妹,和自己朴素的年煜泽。   两下对比,羞愧摇头。他向夏秩提出:“树树,明天去商场好吗?”   夏秩摸摸他:“明天你得去检查牙齿,小年要回家一趟。”   他们和年煜泽父母约定过,一个月至少看望一次年煜泽,对小朋友的成长也好一些,不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   年煜泽父母满口说着可以可以,但往往在外面乱跑,一个月一次都很难做到。   这俩小的同时出声反对,都不想去。   “没办法的事喔。”夏秩靠在沙发上,“小年回来之后可以多玩半小时游戏,小小柏...看完牙之后带你去商场。”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才勉强得到了双方同意。两个陷入低沉的娃默默离开,想到明天,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忧愁。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月亮叹气。   年煜泽转头看着柏夏舟,带着被子朝旁边滚了滚,抬起头:“船崽,我不想回家。”   “没没,我也不想看牙。”   “家里没有人欢迎我,他们只会让我去赚钱。”年煜泽伤悲。   柏夏舟摸摸:“没没,等回来了送礼物给你。” 第17章   第二天柏越也回来了,开车带着两个沉重的崽出发,先把年煜泽送回家,然后带着柏夏舟小朋友去看牙。   “再见船崽。”   “再见没没。”   两人沉重告别。   等年煜泽下了车,柏夏舟对着树树和舅舅开始逃避。   “不去看牙,去商场。”他通知大家。   夏秩捏了捏他:“定期检查一下而已,以后长蛀牙就不好了。每个小朋友都要去,糕糕可从来没怕过。”   柏夏舟拒绝接受,知道树树心软,小手探过去摸摸,表情依旧冷酷地平视前方。   但还是被舅舅发现了。   “别浪费你叔叔的时间,柏夏舟。”柏越一路踩油门,效率很高地转了几个弯,将车稳稳地停在了牙科诊所前。   柏夏舟抱紧儿童座椅,神色坚定,决不分离。   “听话船船,看完牙就去商场。”夏秩温声道。他神情和煦,本来就好看的五官随着笑容而更生动,柏夏舟对这样的树树没有抵抗力,拧着的眉头松动一下。   接着认真思考,开始权衡商场和看牙,他确实需要去商场给妹妹买礼物,可是看牙又是件不愉快的事情,二者之间,着实难以取舍。   由于想得过于投入,手不知不觉地脱离了座椅靠背。   于是还没评估出结果,柏越已经把他拔起来,架进了牙科诊所。   鼓着脸的柏夏舟来不及反抗,紧接着被医生放倒,冰冷的器械叮叮咣咣,他小手不安地抓着树树的衣角,严肃地注视医生。   医生笑了下:“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怎么皱着眉头?”   柏夏舟的雷区又被踩到,但此刻无法反抗,只能把眉头越拧越紧,证明自己并不能够用可爱来形容。   忙活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含着棉花被牵出去。   夏秩摸摸他:“不可怕吧?”   “不理舅舅。”柏夏舟含糊地抗议,记着刚刚从座椅上腾空的无助。   柏越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嘟囔什么呢。”   直到被带进心心念念的商场,仰头望了会儿琳琅满目的店铺,柏夏舟才把抱着的小胳膊放下来,想起了自己此行忍辱负重的目的,埋头快速离开。   柏越和夏秩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小家伙想干什么。   只见柏夏舟一路前行,拐进了一个童装店。   “他要买什么?”夏秩隔着玻璃观察。   柏越也摸不着头脑,思量了半天,目标人物进入女童装区域,停在一个穿小裙子的女孩模特面前,两人气定神闲的表情终于挂不住。   “要不我们走吧。”柏越把口罩朝上拉了拉,帽子朝下压了压。   还是夏秩冷静些,想到自家柏夏舟平常几乎不和女孩玩,他好友秦恒桉家小女儿那么喜欢柏夏舟,每次跟追逐战似的。   经过凝重的沉默,灵光闪现间,他提醒柏越:“是不是送给年煜泽的?”   柏越一愣:“他还以为小年是女孩子呢?”   两人正在这思索,又看到柏夏舟沉稳地走了出来,神情略显失望地继续前行。   他又进入了某个饰品店,但是个头太小,看不全货架。踮了会儿脚后仍旧失败,正左右找着他的工具人舅舅,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你是船船吗?”正挑着首饰的女生认出了自己三年前云养的娃,惊喜地低下头。自打当年综艺结束之后,柏越便不让自家小外甥出现在公众面前,只能凭借偶尔模糊的路人偷拍聊慰相思。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眉目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帅气。   柏夏舟不及反应,便被合了几张影,好多人伸手想抱他,于是故作镇定地默默摆手,柏夏舟从人缝间溜出,慌不择路地进入了一家金店。   里面璀璨的透明柜台正好和他一样高,便留步参观了一圈。   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堆翅膀爱心,是七夕活动限定款,写着大字“送给天下有情人”。   但柏夏舟不认识那么多字和词,目光锁定在玻璃柜里。只见丝绒底座上放着一根精致的红色编织绳,中央实心黄金上刻着个字,在特殊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漂亮。   “这个。”柏夏舟坚定。觉得和妹妹白皙的皮肤很配。   “你是谁家的小朋友,让爸爸妈妈来买哦。”柜员倚在柜台上看他。   柏夏舟果断地举起自己富有的小手表,这几年柏越虽说限制,但钱没少给他。而且除了必要场合,柏夏舟一直视金钱如粪土,柏越也就不担心了。   柜员并没相信,小手表孤单地举在空中。   “谁家的小孩丢了?”柜员大声道。   周围的顾客还不少,有豪爽的大妈大爷在试金戒指,还有新婚夫妇选购三金,闻言纷纷侧目,看着这个站在翅膀爱心堆里的小孩。   夏秩觉得太丢人了,转过身:“柏越,你自己进去把他领出来吧。”   “我是公众人物呢。你去吧。”柏越谦让。   两人磨叽了一会儿,还是要奉行有难同当原则。夏秩也戴上了口罩,把卫衣兜帽一兜,和柏越一起进了店里。   按照原计划,准备把柏夏舟端起来就离开。   但柏夏舟仿佛生了根一般,一下子竟然没端动。   大妈大爷,小年轻们,还有柜员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很快有人认出了柏越,议论纷纷之余都“咔咔”地拍照片。   柏越此刻在心里问自己,此时此刻一定非要这个外甥不可吗。   柏夏舟仰着脑袋看舅舅,眼神清清澈澈的。   “你要干什么,柏夏舟。”柏越压低声音。   “这个,送没没。”他拽了拽舅舅的衣服,伸出小手,“说好的。”   这事儿确实在看牙的时候答应过,柏越只得又把帽檐压了压,去给他买。   柜员也认识柏越,知道他和夏秩的故事,立刻很兴奋地说:“柏先生,我们这是七夕特别免费定制款哦,可以定制特殊的字,给您加急,晚上就可以来取。夏先生,需要定制吗?”   “不用定制不用定制...”夏秩和柏越异口同声,只想快点拿了走。   “刻一个船船。”待在舅舅怀里的柏夏舟忽然出声,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好吧,给他刻一个船。到时候我让助理来取。”柏越敷衍。   “哪个船呢?”   柏夏舟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小名,还画了个小轮船。   柜员记录下来,又反复商定细节。柏夏舟一一回答,比划着自己的手腕。   等开好票之后,柏越和夏秩已经彻底麻了,自暴自弃地接过来,迎着怼过来的镜头。   折腾这么一番,网上已经传遍了各大标题,诸如“柏越夏秩甜蜜依旧,豪掷千金为七夕”,“柏越夏秩结伴现身金店,疑似将举行婚礼”“......”   还配上了两人站在翅膀和爱心中间的图,把柏夏舟变成了一小团马赛克。   底下评论数量飙升。   【啊啊啊光看身影就觉得好配!】   【好久没看到夏秩了,希望幸福】   【还有小船崽,小船崽哪里去了】   【夏秩太好看了。柏越你小子好福气,偷着乐吧】   坐到车上沉默地看了下手机,柏越摘下帽子捋了把头发:“真有你的柏夏舟,有仇必报啊。”   “没有仇。”柏夏舟息事宁人,看着自己手里的票据回执,“什么时候拿到。”   “求求舅舅吧。”柏越踩下油门。   话虽然这样说,但晚上还是让助理取了给他。柏夏舟挺满意地摆弄几下,号召大家提前去接妹妹。   但毕竟不好打断人家亲父母的见面,号召没被响应,柏夏舟在沙发上苦苦等待,终于听到门锁响动,他的妹妹又出现在了眼前。   妹妹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卷毛,脑袋上多了个创可贴,看起来蔫巴巴的。   “怎么了糕糕。”夏秩蹲下来看了看,送出去的时候肉嘟嘟,完整整的,回来就受伤了。   “他磕桌子角上了,买的新桌子他没注意。”送年煜泽回来的秦美玲说,这是年煜泽亲妈,打扮得时髦漂亮,完全看不出年龄。   夏秩也不好说什么,心疼地摸了下脸蛋,点点头。   秦美玲没有要走的意思:“请问柏先生在家吗?”   “他不在,下午工作去了。”   “哦。”秦美玲用很长的美甲拨了一下头发,“我们是想问,什么时候能让年煜泽到娱乐圈里发展下。毕竟以后是要走这条路的。”   夏秩想了下:“糕糕愿意吗?”   地上的年煜泽很生气:“不愿意!他们就是钱花完了,讨厌他们。”   “没良心的,谁生的你?”秦美玲伸手就想打他,被夏秩拦住了。   “等柏越回来再聊吧。”夏秩把年煜泽抱起来,先送了客。   今晚年煜泽热血不起来了,夏秩安慰了他几句,眼泪便吧嗒吧嗒地落下来,顺着脸蛋的弧线乱滚,眼皮也红得像桃子。   每次回家之后,都觉得世界上没有人喜欢他,连父母都不喜欢,别人更不可能。年煜泽感到悲伤,暂时当不了英雄。   柏夏舟牵牵妹妹的手:“没没不伤心,送你礼物。”   说着便把小盒子打开,拿出华美的红绳,戴到年煜泽白嫩的小手腕上,坚硬耀眼的金色小牌清晰地写着一个“船”字。   手腕只要轻轻一动,那个小牌子也跟着摇晃,露出反面清晰的小轮船,雕刻师完全复刻了柏夏舟当时亲笔画的画。   像是打上了标签的所有物,霸道又独一无二。 第18章   年煜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直到晚上才满脸泪痕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看着自己的手腕愣了愣,问柏夏舟:“船崽,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无精打采的。年煜泽以前在幼儿园经常看到人家带着小金锁小银镯,只觉得一看就是被宝贝和重视的。也曾经趁人睡着的时候羡慕地碰过。   柏夏舟矜持抱臂,酷酷点头。   年煜泽低头看了好久,虽然红绳小牌不符合英雄身份,但发自内心地很喜欢。   “谢谢你,船崽。”他低声说。   柏夏舟波澜不惊地摆摆手,昨天舅舅还嘲笑了他的审美,现在年煜泽果然喜欢,证明他才是最了解妹妹的人。   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夏秩看着年煜泽这张小花脸,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白嫩的脸蛋重新焕发光泽。   “放心,我们会帮你,不会再干不想干的事情。”夏秩把他乱七八糟的小卷毛也拨弄回原位,送他俩去了幼儿园。   一路上,柏夏舟欣赏着自己挑选的礼物,在妹妹白皙圆润的手腕上一晃一晃,颇为满意,决定下次多去几家童装店,一定会选到最漂亮的小裙子送给年煜泽。   凭借两人契合的审美,妹妹也会很喜欢的。   今天的幼儿园里,低落的年煜泽一直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瞅着窗外。他一直想着昨天的事情,非常受打击。   老师带来了一个消息:“小朋友们,马上就到我们幼儿园的趣味比拼节了,这是独属于所有大班同学的活动。今天会给大家介绍活动内容和填表。”   她说着打开表格:“本次有用筷子夹豆子,扳手腕,运输气球等多项活动,欢迎积极参加。”   底下的小同学报名热情很高,老师一一地把他们的名字填上表格,忽然发现今天少了一个捧场的声音,不得劲儿地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年煜泽,你怎么没报名?”   情绪不高的年煜泽摇摇头:“下次吧。”   “刚说了这是独属于大班的,没有下次了。你最擅长哪个?”老师鼓励道,“为班级争光的荣耀时刻,你在为全班战斗。”   最后这句话唤起了蛰伏的热血,刻在本能里的英雄意识被召唤,年煜泽慢慢抬头:“我...”   “大家都相信你。”老师添了把柴。   “扳手腕吧。”   年煜泽想起自己之前举哑铃的实践经历,还有把杜远恒吓跑的荣誉经历,应该很适合这个最展现实力的活动。   如此丰富的履历果然得到了老师的信任,当即把这个项目交给了他。   倒是身旁的柏夏舟有点沉默:“没没。”   年煜泽捋起短袖,展现了若有若无的肌肉小胳膊,示意柏夏舟放心,这对于他们英雄界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等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就拉着柏夏舟让他陪自己练习。   柏夏舟看着妹妹心情终于变好,也很大方地伸出手,按照刚刚老师教的动作,两人分别坐在桌子两侧,开始扳手腕。   肉乎乎的年煜泽先安慰了一句:“不要怕船崽,我会尽量收着力气的。”   柏夏舟点点头。   马克同学站在中间当裁判,但“三二一”话音刚落,比赛输赢竟然就定了下来,有人已经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结果和大家想象得并不一样。   年煜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自己被压在桌子上的手腕。柏夏舟似乎也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一时无言。   围观的众多同学:“......”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没有分毫响动,走廊的风声和更远的树叶声清晰可闻。   半晌之后,Mark打破寂静:“要不..再来一次?”   “对,再来一次,我刚刚没有反应过来。”年煜泽重新摆好了准备姿势。   柏夏舟其实也没反应过来,果然妹妹的力气就是小,如此不堪一击。但他看着年煜泽还没消肿的眼睛和急切的神情,想了想,把手放回去:“可。”   年煜泽的手握着柏夏舟的,小卷毛都着急地翘了起来。   “开始!”马克朝着年煜泽喊。   转眼间胜负又定。   果然这回情况反了过来,柏夏舟瞬间就输了。被年煜泽的手压在桌子上,完全放弃了抵抗。   年煜泽重新笑了,眼睛亮亮的,仿佛驱散了所有不快:“就说我很厉害的吧!”   为了彻底证明,他又和柏夏舟玩了三局,局局都是他赢。看着被同学包围的开心年煜泽,柏夏舟深藏功与名,默默背手离开。   晚上回家之后,年煜泽还兴奋未消,一直蹲在院子里要和两只狗比试扳手腕。   柏夏舟和舅舅树树坐在沙发上,不时看看外面。   “无忧无虑的多好。”夏秩说着,问柏越,“你打算怎么处理?昨天晚上那事儿。”   他已经把年煜泽父母的事情告诉了柏越,包括对方不善的神情和年煜泽脑门上那个创可贴。   “处理的办法多了。但毕竟是小年的亲生父母,我直接上手处理不合适。”柏越揽着夏秩,“我先替他拖一拖吧,等年煜泽再长大点,自己把决定做了。我会帮他。”   夏秩放了心,又聊了点别的。   柏夏舟正挨在舅舅身上看手机,挨着挨着就觉得逐渐歪斜下去,于是坐起来,不满地看着抱树树的舅舅,鼓起脸。   柏越在他脸上肉最多的地方弹了一下:“你玩手机时间快到了,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柏夏舟不让他看,拿着手机跑到树树的那一侧,重新找了舒服姿势靠着。   柏越不乐意了,把那个沉重的小脑袋朝旁边挪了挪,无意间瞄到了手机,愣了一下:“...你在买什么。最好给舅舅一个解释。”   柏夏舟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送没没。”   屏幕上是各色各样的美丽小裙子,时年五岁的柏夏舟学会了网购,甚至学会了筛选标签“儿童”“女孩”“可爱”。   他看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喜欢的,紫色蓬蓬裙,很衬妹妹的皮肤。点击购物车标识,便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于是转头把手机举给柏越:“买,舅舅。”   柏越拧着眉头看了半天,谨慎地问:“这时候知道喊舅舅了?送哪个妹妹?”   “不告诉。”   柏越没说什么,替他填了地址,忽然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如果你送外面那位,劝你还是自求多福。”   他看了一眼,年煜泽充满活力的小背影四处奔跑,全然不知即将发生的一切。   柏夏舟并没有理会,看到购买成功的小绿勾,人生中第一次成为了一名期待收货的消费者。   他放下手机,开门出去,正在院子里追着两只狗跑的年煜泽看到他,停下脚步擦了擦汗:“船崽,它们也不敢和我扳手腕了,我好厉害,三天之后一定会赢的。到时候把奖品送给你。”   小柯基“呜呜”地躲在柏夏舟身后,寻求庇护。   柏夏舟爱莫能助地摸摸小狗脑袋,打算带着妹妹回屋。远远地忽然瞧见熟悉的红头发身影,马克正和他的父母走过来,还推着个婴儿车,放着他的小妹妹。   马克父母依然记得这对小兄弟,高兴地摸了摸他俩:“好久不见,我们一直想来拜访。这次正好Mark爸爸的亲戚寄来了特产,送给你们一些。”   夏秩柏越听到动静,出来迎接这对夫妻。这对夫妻夸他们把孩子养得很好,还要请教兄弟姊妹之间相处之道的教学。   “Mark,看好Anna。”夫妻两人说着,便一起去柏越夏秩家的客厅聊会儿天。   婴儿车里的小安娜一眨不眨地望着柏夏舟。   马克开始还答应着,挺有责任地当了会儿哥哥。没几分钟便抛之脑后,偷偷去参观偶像的卧室。   柏夏舟便带着他到卧室溜达一圈,又回到了院子里。   就看到年煜泽正蹲在婴儿车前,握着Anna的小手腕:“哈哈我赢了,你的手先倒下去哦。”   Anna咬着奶嘴左顾右盼,压根没分去眼神。见到柏夏舟之后伸出小手,张嘴说了什么,口水便流了下来。   想起之前被蹭一裤子口水的记忆,柏夏舟打算转弯,年煜泽高高兴兴地拦住他说:“船崽,这是我击败的第四个对手。”   Mark颇为奇怪:“中间两个是谁。”   柏夏舟看了眼依偎在院子角落的两只小狗,劝马克不要再问了。   *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勤加练习的年煜泽终于上了战场,即将准备参加本次趣味活动。   “参赛同学戴好号码牌,每项活动去不同的指定教室。剩下小朋友可以自由选择观战。”   在热闹欢快的氛围里,老师举着喇叭艰难地说。   柏夏舟和马克都跟着年煜泽去围观他的扳手腕大赛。引导员将他们带进了旁边的教室,这里早已站满了来自其他班级的参赛者。   个个腰圆膀粗,身体结实,看起来比娃综四人组里的林乐铭还要强壮,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种子选手。   而白白嫩嫩的年煜泽站在其中,就像是一只落入虎口的肥美小绵羊。   柏夏舟忧心忡忡:“不参加了吧,没没。”   年煜泽斗志十足:“怕什么呀?你看过动画片吗,奥特曼打怪兽,孙悟空降妖除魔,从来都不以体型取胜,实力才是硬道理。”   前面点人数的老师说:“12号呢,12号同学来了吗?”   年煜泽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赫然写着“12”。判断应该是被前排同学挡住了,于是努力踮起脚:“来了老师,我在这里!” 第19章   每人有三次比赛机会,战胜两个人即可进入决赛。经过老师的分配,各组找好了对手,陆续落座进行第一次比赛。   年煜泽首轮选手实力强劲,块头是他的两个大,个子也高出半个头,黑黑壮壮的,最大号幼儿园园服都被撑得挺紧。   但是小年依然不屈地对视,摆出吓跑杜远恒的凶狠表情。黑壮同学不知道对面这位为何龇牙咧嘴,也憨厚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像个小娃娃,好可爱。”黑壮同学友好地说。   年煜泽一愣,没想到还有赛前放狠话环节。听到了世界上最让人气恼的挑衅话语,怒火中烧,决定一会儿使出八分力气。   比赛是按照组别顺序进行,每组挨个坐在中央的桌子上进行扳手腕,在规定时间内将对方彻底压倒在桌面上即算赢。   前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年煜泽认真围观,揣摩比赛技巧。   观众席的柏夏舟和马克也投入地看了会儿,没注意到有个小女生正挤过人群,逐渐向他们走来。   这小女生是接了任务来的,径直走到柏夏舟前面。   “你好,请问你舅舅是柏越吗,我姐姐想要他的签名。”小女孩拿了姐姐的三袋果冻,不成功就得还回去,所以分外努力。   柏夏舟沉默一下,又朝台上看,担心错过妹妹的比赛,果断摇头,表示暂时不方便交谈。   “可是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分你一袋果冻,帮帮我嘛。”她从小背包取出一袋果冻和一张明信片。   马克凑热闹:“帮帮她呀。”   正在这交谈的档口,台上一组一组的胜负已分,轮换了不少同学。年煜泽前面的队伍也越来越短,情绪越来越紧张。   “手表不能戴哦。”裁判老师和一位参赛选手说,紧接着提醒其他小朋友,“大家手上有各种饰品的都先摘一下,比赛完再戴上。”   以前这些摘东西的环节都和年煜泽无关。但这回他举起自己的小手腕,有点隐秘地小骄傲,慢慢摘下红绳,回头打算递给船崽。   柏夏舟和马克非常好找,一个头发耀眼,一个帅得耀眼。   他正准备过去,忽然看到个可爱小女生挨在柏夏舟旁边,手里拿着果冻和小卡片,正说着些什么,甜甜蜜蜜的。   年煜泽有点意外,毕竟之前默认柏夏舟来到这里是全心全意看他比赛的,竟然忙着和别人说话。   他不便打扰,重新转了回去,把红绳揣进口袋。   毕竟英雄的使命也很重要,他把个人情绪先放在一边,紧张激动地准备比赛。   柏夏舟不看就算。   *   时光匆匆,队伍越来越短,终于轮到了他。   柏夏舟和马克也认真起来,在心中为自己的小伙伴加油。   正看着呢,就听到身后响起几道声音。   “这俩差的也太多了吧,一点悬念都没有。”   “就是啊,这组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上厕所去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头已经离场了。而场上的情景正如他们所说,没什么悬念。   只见年煜泽的对手黑壮同学大咧咧地坐下,撸起袖子,露出了有年煜泽两个粗的手腕,结实有力。细嫩的小手腕这么一对比,简直脆弱不堪。   场外的柏夏舟和马克一时无言,不忍地转过头。   等待一小时,比赛五秒钟。   年煜泽正毫不畏惧地暗暗蓄力,还没蓄完呢,老师的哨声就响了。   黑壮同学先发制人,他仓皇应战,果然“啪”一下,就被按在了桌面上,老师的哨子又发出了冰冷的声音:“结束。”   说着在表格上的12后面画了个小叉。   年煜泽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的黑壮同学,瞪圆了眼睛。   “这样更可爱了,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黑壮同学似乎丝毫没将这场比赛放在眼里,轻松地站起身,似乎想摸一下,看看是不是和娃娃一样。   头脑空空的年煜泽没来得及反应,眼看就要挨上,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声音打断。   “不可,拜。”   柏夏舟及时出现,冷淡地挡回黑壮同学的手,拉走了震惊中的妹妹。   “没关系,只是没反应过来。”路上,柏夏舟安慰。   “真的吗?你都没看。”年煜泽低头瞅瞅自己的手,“不过有可能。上次我和你也是第一局输了,接下来赢了,下午再试试。”   上午只是第一轮的比拼,因为是三局两胜制,下午还有一次机会。   柏夏舟沉默不语,跟妹妹一块儿回家吃饭。   每当夏秩和柏越在家的时候,都会把两个崽接回来用餐。这天看到被乌云笼罩的他俩,夏秩奇怪:“怎么了?被老师批评了?”   两人同步地摇了摇头。   柏越看了眼手机,通知柏夏舟:“你快递到了,记好取件码,待会儿自己去拿一下。”   柏夏舟点点头,立刻出发去取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件快递。柏越跟在他后头,看着沉稳的小身影一路出了院子门,穿过绿化带,来到快递柜下,仰着脑袋看输取件码的地方。   太高了。   经过一番思考,柏夏舟努力踮脚伸手,但最终还是差了点儿,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数字。他似乎非常不满意,从背影就能想象出拧眉的模样。   街道安静整洁,连个纸箱和行人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冷酷的小人儿。   柏越在远处揣着兜,笑了一下。过去把他抱起来:“怎么这么矮?”   柏夏舟挣扎两下,发现是舅舅,才放了心,输入一直牢记的取件码。小柜子“砰”地打开,呈现出一个精美漂亮的礼盒。   第一次取到快递的柏夏舟很满意,捧着盒子溜回家,避开妹妹,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   年煜泽毫无察觉,因为他正摩拳擦掌,准备下午的新一轮比拼。   不明所以的夏秩夸道:“今天糕糕吃了这么多饭,好厉害。”   吃完了饭之后,年煜泽又跑到楼上的健身房,擦干净小哑铃上面的灰尘,挺举了几下。直到准备得完全充分,才充满热血地重新来到比赛场地。   比较幸运的是,这回的对手瘦瘦的,除了比他高点外没什么优势。   年煜泽自信起来:“对不起了,我待会儿将使出十分力气,可能会伤到你。”   瘦瘦同学看了一眼这位肉嘟嘟的一小团,并没有被威慑到。他常年跟着运动员爸爸跑步,一眼就能看出眼前的选手缺乏锻炼,虚张声势。   等到比赛开始,年煜泽挽起袖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力。这回无论是反应,还是力量,都达到了最优。   前几秒钟竟然和对方是平手,他刚要兴奋地叫起来,只见瘦瘦同学轻蔑一笑,似乎才开始发力,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手压倒,缓缓停在了桌面上,动弹不得。   “就这。”留下两个字后,瘦瘦同学拂袖离开。   年煜泽:“......”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更伤悲的还在后面。裁判老师在“12号”后面打了第二个叉,然后把名字圈起来,36°的体温说出了冰凉的话语:“12号被淘汰了,可以离开教室。”   年煜泽无法释怀。   为了不影响比赛秩序,他被老师请到门外伤感。   “怎么会这样,船崽。”年煜泽低着头,遭受了沉重打击。   所有勤奋的痕迹如同过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有战胜柏夏舟的画面,战胜狗狗们的画面,战胜马克小妹妹的画面,如今全部付诸东流。   仿佛沉重的乌云笼罩在他的上空。失败,来得如此突然。   柏夏舟摸摸妹妹低下头的小脸,立志要做驱散阴霾的光。他料想到了这场失败,早已有所准备。   只见他拉着年煜泽回到教室,从小书包里面掏出一个极其精致的礼盒:“不伤心没没,送你礼物。”   年煜泽没有这个兴致,世界的崩塌让很低落,不由揉揉眼睛:“不用了。”   “打开。”柏夏舟霸道。 第20章   年煜泽接过来,打开了盖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紫色薄纱似的布料,颜色还挺梦幻。他只以为是包装纸,掀开放到一边,发现除了这个之外里面空空如也。   把盒子倒了倒,还是啥也没有。   “干什么呀船崽。”年煜泽拿着空盒子问。   柏夏舟不满自己精挑细选的美丽礼物被放在地上,过去捡起来,展开认真抖了抖,递给妹妹。   神秘的紫色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充满了华丽与优雅。   “?”   年煜泽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件女孩子的公主裙。无论是颜色还是裙摆都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腰上还挂着精致的丝带和蝴蝶结。   而柏夏舟伸着手,说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在震惊之余,电光火石间,一个不久前才看过故事跃入他的脑海。   那是当时为了智取杜远恒而狂读书的时候,看了《三国演义幼儿读本(彩绘版)》。里面恰好有一章写了,诸葛亮送给司马懿一件女装,目的是羞辱他。   虽然记不清具体的人物名和事件情况,但年煜泽清晰地记着绘本上那件女装,就是一件裙子,其情其景,如出一辙。   在自己失败的当口,柏夏舟竟然也这么做了。   人们常说,读书的效益并不在一时。而是之后自己人生长河中,会忽然地与书中的话产生共鸣,觉得醍醐灌顶。年纪轻轻的年煜泽小朋友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因为他和司马懿共了情。   本来接二连三的打击就让他很难过,这无异于雪上加霜。他来不及细想,厚重的悲伤已经裹挟了他。   “好看吗?”柏夏舟望着年煜泽,暗中很期待。   “我不要再理你了,柏夏舟。”   年煜泽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泪,背上自己的小书包,一路跑出了校园。   柏夏舟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自己选了好几天的小裙子,沉默一会儿,鼓起小脸。   好在现在已经到了放学时间,一路奔跑的年煜泽正好被夏秩逮了个正着。他看到他们家肉嘟嘟的娃又伤心了,赶紧抱起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年煜泽埋进他怀里伤心流泪,什么话都不说。   夏秩急了,给他把额前沾湿的小卷毛拨弄开:“告诉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但年煜泽并不想告柏夏舟的状,也很感激之前的岁月,只能说:“我比赛输了。”   夏秩放心下来,看着哭的如此悲惨的年煜泽,给他擦擦眼泪:“我说多大的事情。”   “我们糕糕怎么老是哭,不是要当英雄吗。每个英雄成功之前都失败过好多次。”   温声给他举了好几个例子,好容易抱在怀里安慰得差不多了,才意识到少了一个:“小船船呢?”   年煜泽吸着鼻子不说话。   夏秩察觉到点不对,就看到冷着脸的柏夏舟也走了出来,揣着兜,看上去心情也不佳。   开始还以为是谁惹了他俩,直到坐到车里看到一左一右离得十万八千里,猜测应该是他俩闹别扭了。   因为柏越下午工作去了,夏秩并不知道送小裙子的事情,感到挺意外。这俩一直如胶似漆,柏夏舟最宝贝的就是他妹妹,什么事儿能吵起来。   他回去之后试图召开三人家庭会议,但柏夏舟和年煜泽都一言不发。夏秩没办法,只能等柏越回来再说。   晚上也各干各的事情,两个娃互不干扰,和往常截然相反。   柏夏舟想不明白,如此精致美丽的小裙子为何让妹妹这么生气,还说再也不理他了,这句最过分。他倔起来也很有原则。   而年煜泽是彻底心碎,低着头坐在客厅长蘑菇。   直到晚上临近睡觉时间,换上炫酷睡衣的柏夏舟抬起小手表,不满地拧起眉头。他默默抱起小胳膊,出发来到客厅,从妹妹面前路过。   路过了一次没什么显著效果,换个方向继续路过。   客厅没有开灯,路不是很好走,尤其是柏夏舟需要保持抬头,走得很缓慢。   接连几次之后还是没有反应,他微抬下巴,落座了离年煜泽稍远的沙发处。但是妹妹还是没有主动道歉,这么一直僵持着。   其实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年煜泽压根没注意到黑暗中的柏夏舟,坐了好久之后,觉得有点困了,便打算起身睡觉。   今晚肯定不和柏夏舟睡,他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被落在客厅的柏夏舟难以置信,生了会儿闷气,回到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身旁没有妹妹,一切都显得孤独而冷清。他看着枕边的Q版公仔,美好的回忆纷至沓来。   在思念之中,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腕上的小手表,好久没有看99+的娃综四人小群聊了。   即使大家都进入了大班,也依然保持着美好友谊。   迅速划拉一番,妹妹果然在里面发过言。   【宋一橘(语音):年煜泽你听起来怎么有鼻音,感冒了吗】   【林乐铭(语音):不会是哭了吧?】   【年煜泽:才没有】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打字,连忙换成文字交流。   【宋一橘(语音):是不是柏夏舟欺负你了呀?他把你打哭了?】   【年煜泽:…也没有】   【林乐铭(语音):反正他也不看我们的群,你要是有坏话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偷偷窥屏的柏夏舟有点紧张。   但年煜泽并没说他任何不好,随便打了几个字就下线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悲伤。   妹妹离开之后柏夏舟也没心思再待下去,关掉手表,转身抱住娃娃,闭上眼睛。   窗外风起,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乌云遮住月亮,一片蒙蒙黑。   *   夏秩没想到这俩过了一晚上还没好。   但问原因又都不开口,谁也不愿意说,以往热闹的早餐氛围也变得凝固,仿佛身处南极。   而柏越又飞到大洋彼岸参加活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谁能把那个碟子递过来?”孤单作战的夏秩开口试图打破寂静。   两个娃同时伸手,眼看快碰到,又同时收了回去。   没人再继续,孤零零的碟子还在原处放着。   “好吧,看来是我自己。”夏秩自己给自己递了个台阶,起身把碟子拿过来。   吃完饭之后又尝试了一次:“要发今天的巧克力了,小小柏给糕糕递两个。”   柏夏舟没说话,递给旁边的妹妹。忽然目光一滞。   只见妹妹白嫩的小手腕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送的红绳被摘下来了!他的专属小金牌!   柏夏舟攥着两个巧克力,极其严肃。   妹妹说再也不理他,还丢掉了小红绳,这不可以。   年煜泽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以为是故意的,巧克力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哎哎小年,来,重新给你两个。”夏秩认输,为了不让事态再升级,决定还是先送幼儿园,等柏越回来处理。   往常这两个崽都是自动连在一起,夏秩一牵直接一小串儿。现在只能一边一个,还朝着不同方向。   艰难地来到幼儿园,他俩一前一后地离开车子,保持距离前行。   几天后,三人团体中的Mark逐渐感觉到了不对。   他如同父母离婚之后的幼年儿童一般感到彷徨:“你俩到底咋了,快说话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无奈之下他左右看看,柏夏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作画,而年煜泽看着另一边。   马克失落地拿出自己的新玩具:“还想和你们一块儿分享的,现在这个情况...要不小年你先和我玩吧。等偶像画完画,再和我玩。”   年煜泽答应了,正要和马克去玩玩具,就听见柏夏舟冷冷地“呵”了一声。声音很轻,头都没有抬,仿佛是错觉。   马克便没放在心上,想去搭年煜泽的肩膀。   这回柏夏舟抬起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马克想起了“手足论”,赶紧又收了回去,毕竟再怎么吵架他俩也是兄弟。他爸曾经和他说过,他和Anna永远都是一家人,想必这俩也是。   收回手之后,马克和年煜泽拿着玩具,肩并肩地离开了。   柏夏舟搁下笔,看着两个挨着的背影,深深拧眉。   恰在这时,有人敲了敲班级的门,那天要签名的隔壁班小女生来找柏夏舟,这回换上了姐姐买的零食大礼包,就为了要柏越的签名。   零食大礼包极其奢华,瞬间吸引了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年煜泽不由也看了一下,只见小女孩打扮得很时髦,戴着亮色的小帽子,穿了一身可爱的小裙子。   小裙子——   年煜泽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转过身,又把马克也扭了回来:“不要看,快玩吧。”   怪不得船崽要嘲笑他,和他决裂,原来是找到了新的玩伴。   而另一边的柏夏舟原本也不为零食礼包所动,但发现里面有妹妹最爱的巧克力和糖果,小女孩又很真挚地说他姐姐当了舅舅好多年粉丝,背稿背起来没完没了,于是便同意了,接过对方手里的明信片和零食礼包。   晚上放学,他故意抱着礼包在妹妹面前晃悠,矜持高贵,专门堵在年煜泽前方,等着对方开口道歉。   只要解释了小红绳的事情,再穿上美丽的紫色小裙子,他就可以宽容地原谅妹妹。   遮挡得无法前行的年煜泽发现了他,看到对方举着零食礼包,以为是在炫耀。反而更加生气,快步绕行离开。   夏秩接到两个娃,观察了一下氛围:“还气着呢?”   他神情轻松了些,因为柏越今天晚上就要回来,可以一起把这事儿解决解决。他觉得柏越治他外甥还是很有一套的,糕糕一向很乖,大概率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柏夏舟做了什么。   “船船,你手里拿的什么?”夏秩看到他抱着个硕大的神秘袋子,随口问。   “有个姐姐喜欢舅舅,送的。”柏夏舟告诉他,又想起了小女孩长篇大论的话,就记得被重复最多的一句,“喜欢很长,很长,很长时间。”   “......”夏秩顿了一下,拉开车门,淡道,“哦,这样。” 第21章   在同一天下午,辛勤工作的柏越也终于结束了忙碌的几天。随着摄像机的关闭,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手上,扯了扯衬衫领子,匆匆朝回走。   这场活动规模挺大,现场人不少。路上不时有想和他打招呼的,因为赶时间,都掠过去了。   直到有个上了年纪的公司高层直接拦住他:“柏老师,今天我做东,一起去喝酒?”   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有另一位开口:“李总,你不了解,柏老师每次都急着回家,从来不参加额外活动。”   “我的面子都不给吗?”李总挺自得。多少人求着和他一桌吃饭。   “这次要赶飞机。下次吧。”柏越不动声色地挪开。   “回家陪老婆孩子吗,这么急?”高层面子有点挂不住,但毕竟柏越不是一般小明星,只能讪讪地带刺嘟囔了一句。   没想到柏越挺坦然地点点头:“不好意思。”   然后扬长而去,背影消失在门口。   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车,柏越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但心情是轻松的。   现在两边跑得频繁,虽然更忙了,一想到家里热热闹闹的娃还有夏秩,就觉得一切都有了奔头。   就比如今天带回来两个大箱子,其中一个装的都是给夏秩和娃们带的礼物。   柏越挂上了笑意,催促着司机开快点。   窗外霓虹灯初上,书写着城市的繁华。   *   一路奔波到了家门口,柏越活动了一下肩膀,按开指纹锁,准备迎接美好的家庭氛围。家是永远温暖的港湾,可以消解一切疲劳。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美好的一幕。   然而随着门打开,却没有想象中的热情拥抱,里面的情景让他愣了愣。   只见三人确实都坐在沙发上等他,但两个小的分别坐在两边,一个抱着小胳膊,一个低着头。夏秩则坐在中央,没什么表情地敲着电脑,听到动静,不紧不慢地把电脑合起来,抬头看着他。   一切冰冰凉凉别别扭扭,仿佛来到了极地地区。   柏越有种退回去看看门牌号的冲动。   他温馨的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吃惊之余,柏越先反思了一下自己,左思右想,最后的结论就是最近热爱生活热爱家庭,完美得无可挑剔。   于是匆匆关上门走进来,挨个看看:“怎么了?”   蒙受不白之冤的柏夏舟先抱住舅舅,这几天受了太多委屈,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整日绷着小脸让他劳累。此刻见到了最亲的亲人,终于卸下了伪装。   “还是我小外甥理我。”柏越把他抱起来,还是看着夏秩,“怎么了宝贝?”   夏秩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零食礼包和信封。   零食礼包自然没什么可疑之处,柏越带点忐忑地打开信封。里面放了一张明信片,还有一封信。   信是挺典型的粉丝来信,爱心贴纸一大堆,一段段情真意切的表白,遣词用句让人心惊肉跳的。柏越扫了一眼,就沉默地折起来:“这哪里来的?”   自从有家室之后,他把公司地址和家里地址都隐藏了,机场也从来不接人礼物,可谓洁身自好得如同铜墙铁壁。想不通这封信是怎么出现在家里的茶几上的。   “你小外甥拿回来的。”夏秩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柏越低头看了看怀里鼓着脸的外甥,没想到敌人出现在内部,当即把娃搁在一边,打算解释些什么。   碍于两个小的在场,他还是得保留些权威。于是清了清嗓子:“进屋说。”   看着夏秩的神情却软下来,暗中做着手势。   夏秩笑了一下,他并没有真的怎么样,甚至连信封都没打开过。虽然不能说一点波澜都没有,但和柏越在一起之前自然也早就调整了心态,接受各种粉丝的存在。   柏越匆匆揽着人进了房间,留下两个小的继续待在客厅里,谁也不理谁。   柏夏舟还是之前的抱臂姿势,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只见年煜泽白嫩的小脸低着,头发长长了一些,色泽漂亮地打着卷儿,落在脸颊两侧。和那件紫色裙子明明就是相当搭配,他能够想象到裙子穿在妹妹身上的样子。   究竟是为什么。他真的很期待有朝一日能看到。   隐约感受到目光的年煜泽抬起头,柏夏舟又迅速转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很久,柏越才出来,把柏夏舟拎进了房间。   “坐。”   柏夏舟被搁到凳子上。抬头看了看,只见树树靠在床上玩手机,神色和悦,一向柔顺的头发有点乱,红润润的嘴角似乎又破了一点儿。他常常在树树嘴角看到伤口,似乎很喜欢咬自己的嘴唇。   但没看几下,很快就被落座在对面的舅舅完全挡住了目光。   “你小子。信以后不许再朝回带了,不然揍你。”柏越先着重强调,“这次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就给你签了,下不为例。”   然后就进入了正事:“说说吧,和小年为什么吵架?”   柏夏舟一言不发,他的小裙子和一腔心意被丢到了地上,精心挑选的小红绳也不见了,充满灰色的回忆不愿再提。   “你买那礼物果然是送给小年的,是吗?他收到之后就生气了?”刚刚夏秩已经把事情和柏越说了,知道一切的柏越联系前因后果,很容易地就发现了真相。   果然,被说中的柏夏舟扭过头。   柏越叹了口气,转头和夏秩交换了个眼神。   接着挺郑重地和小外甥:“船船,舅舅要和你说一件事。其实在你小时候说过很多次,但是每次你都不相信,还会闹脾气。我们就想着等你大点了,自己会明白过来。”   柏夏舟没见过舅舅如此严肃的样子,微微睁圆眼睛。   “就是...”柏越看着自家小外甥清澈的眼睛,不忍道,“夏秩,要不你来说?”   夏秩目不斜视地盯着手机,假装没有听到。   眼看求助未果,柏越只得自己弹了一下柏夏舟的小脸,避开疑惑的目光,残忍开口道:“崽。年煜泽,他是个...男孩子。和你一样,和大家都一样,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是不会穿小裙子的。”夏秩补了一句。 第22章   柏夏舟依旧圆睁眼睛,什么反应都没有。   和柏越想象中的大受打击不大一样,本来都想好让外甥抱着他痛哭一场了。   夏秩伸手摸摸柏夏舟的小脸,一时无言。   “不可能。”柏夏舟淡定摇头。   “柏夏舟,你都五岁了,不是三岁小屁孩了。”柏越和他讲道理,“你想啊,你那妹妹除了长得漂亮,还有哪点像女孩子?”   “不可能。”柏夏舟依旧坚持。脑海里浮现出妹妹洋娃娃般的小脸,天使一般的性格,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要说出如此离谱的谎言。   话不投机,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柏越把他按回去,今天非把这事儿解决了不可。   “那你说他看到小裙子为什么生气?小年脾气那么好。”   柏夏舟不知道,但他并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就像耗尽数年心血种一朵稀有小花,每天浇灌,锄草,施肥,豪掷万金,夜以继日地等待开花,忽然有天一个人路过告诉他这是棵草。   种花的人宁愿把多嘴的打一顿,也不相信眼前的植物不会开花。   柏夏舟没法打他舅舅,但可以坚持自我。他养了妹妹两年多,以后还要和妹妹结芬,养一个像妹妹一样可爱的小女孩。舅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柏夏舟?”柏越说累了,“我现在是替你瞒着小年,去道个歉就完了。要是他知道你一直把他当小女孩,这事儿还能轻易结束吗?”   柏夏舟不听。   旁边的夏秩一直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小脑袋。   三人在房间里僵持,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年煜泽一个。他有点儿坐不住,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   本来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帮助柏夏舟,现在柏夏舟能够融入集体,还找到了新玩伴,现在又开始嘲笑他。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已经没法在这里待了。   年煜泽很感激这三年温暖美好的岁月,都是不曾体验过的。但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他擦擦眼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自己很久不曾打开的行李箱,一一朝里放东西。   三年前的小被子被洗干净后一直放在柜子里,因为不知道大班住宿是否还需要绣名字,年煜泽装进行李箱。   自己的衣物都是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买的,年煜泽没有带走,只拿了两条小裤衩和睡衣,先暂时支撑一下生活。   他左右看了看,行李箱还是显得空空荡荡。于是把自己的幼儿园园服也装进去,因为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想必留在这里也只会被扔掉。   刚把园服外套拿起来,就听见“当啷”一声,一个带金牌的小红绳落在地上。年煜泽把它捡起来,想起来是上次掰手腕时拿下来放进了口袋。   上面一面写着“船”,一面画着画。   他低头看了好久,还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个行为找不到理由,但就是想带。   一切收拾就绪,他拉上行囊拉链,在桌子上留了张纸条,又去院子里摸黑把自己的拉布拉多套上项圈和狗绳,牵着踏上了旅程。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   *   另一边卧室里,柏越和夏秩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小船。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小家伙油盐不进。   最后实在没办法地看了眼时间,宣告放弃:“你先去睡觉吧,我们和小年聊聊。”   柏夏舟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又回忆了一下妹妹漂亮的模样,坚定地说服自己。   就是妹妹。就是妹妹。就是妹妹。   正要出去,就听到夏秩回来问他:“小糕糕去哪里了,和你说了吗?”   他们开始在客厅没看到人,只以为是跑到别处玩了。但找了一圈发现卧室和楼上都没有,又来到院子里。   这下傻了眼,院子里只剩下只焦急绕圈的小柯基,拉布拉多都不见了。   “完了,小年真离家出走了。”夏秩望着黑咕隆咚的一片一片,有点急了,“这黑灯瞎火的跑到哪里去。”   “找吧。我打电话给助理叫点人。”柏越随手套了件外套,匆匆离开。   柏夏舟默默听着,鼓起脸不相信,独自来到妹妹的小房间里。第一眼发现柜子开着,一直放着的小被子和行李箱不见了,但是床上还摆着最爱的钢铁侠,他没有带走。   此时柏夏舟的心情跌落谷底,如同四郎看到嬛嬛离宫没带走玉鞋一般悲痛。   别墅区很大,房子和房子之间间距更广,现在毕竟是晚上,四处找不到人问。保安犹豫着说好像没看到五岁小孩牵着狗出来,调监控还得上报,于是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折腾着找了半天,夜也逐渐深了。   柏夏舟望着黑天,悲伤许愿,如果年煜泽回来,再也不跟他生气了。想扔多少小裙子就给他扔多少小裙子。   这边焦头烂额,另一边年煜泽正牵着狗踽踽独行。   他本来打算出了小区就打车回原来的幼儿园,结果只看到了一栋一栋挨着的楼,转了一会儿之后,不幸迷失方向。   他坐在路边,沮丧地抱着狗脑袋。昏黄的路灯罩在一人一狗上,把身影拉得很长。夜间温度还是有点低,坐久了不由感到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亮起一点手电的光亮。   年煜泽抬起头,看到柏夏舟最先朝他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就被一把抱住了。   “没没。”柏夏舟抱紧肉乎乎的年煜泽,失而复得。   本来有点冷的年煜泽被投入温暖的怀抱,鼻子有些发酸。柏夏舟对方搓搓冰冷的小脸,触感还是很像牛奶果冻。   他留神看了一下,长睫毛大眼睛,嘴唇红润润,怎么就不是妹妹呢?   “我还没有原谅你,柏夏舟。”年煜泽想起了奇耻大辱,这次真的很生气。   “对不起。”柏夏舟没有犹豫地说。   虽然他不愿相信因为妹妹是男孩子才为小裙子生气,但他更不想让年煜泽再离家出走,剩下的就不是那么重要。   柏越和夏秩看着这个没成功走出小区的小不点儿,人还没有狗高,拖着个大行李箱,阵势倒是足得很。   他俩和身后一起找人的大部队道了谢,把两个娃拎回家。   第三次家庭会议紧急召开。   两个娃被分别放在小沙发上,沙发对他们的身高来说已经有点小了。年煜泽被裹了个外套,手里捧着杯热水。柏夏舟则关切地望着年煜泽,伸手摸摸。   柏越回家之后衣服都没换过,衬衫都有些发皱,但此刻看着这俩,觉得还挺好玩的。   “好了。禁止交头接耳,柏夏舟小朋友把手收回去。”   柏夏舟犹豫一下,屈服于舅舅的威严,把手收了回去。   “首先批评年煜泽两句。遇到事儿不要离家出走,这次我和你夏秩哥哥了解了情况,主要是柏夏舟的错,要走也该是他走。”   柏越拍了拍年煜泽脑袋,“还不告而别,我们不会担心吗?”   “我告了。”年煜泽小声。   “你告谁了?”   “写纸条放在桌子上了。”   柏越和夏秩确实没注意到桌子,挥手对旁边的柏夏舟说:“去,拿来看看。”   柏夏舟默默出发,一会儿之后带回来一张纸条。   【柏yue哥哥,夏zhi哥哥,xiexie你们的照gu,我回去了】   后面还跟着个大水滴。   柏越笑了,捏一下年煜泽的小脸:“怎么这么委屈?来这里净哭了。小哭包。”   柏夏舟转头看看,手痒痒的,也想捏一下。被柏越拍回去,严肃道:“老实坐着。再欺负年煜泽,当心我揍你。”   “柏夏舟,给你几天时间,把晚上和你说的事情好好接受一下,然后该道歉道歉。不然以后天天让你穿裙子去上学。”   柏夏舟一惊,抬头看着舅舅。   柏越挥挥手散会,揽着夏秩回屋去了。   留下客厅的两个娃,柏夏舟再次道歉,不过只说了自己不该送小裙子,再也不送了,其他的话选择性遗忘。然后理直气壮地牵着年煜泽回到自己的房间。   年煜泽今天这么奔波得也累了,没有精力争辩,而且柏夏舟也道了歉,于是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而一旁的柏夏舟久久无言。   他侧过身,看着年煜泽安静的睡颜,月光描摹着棕色的卷发,垂落的睫毛,红润的嘴唇,肉嘟嘟的脸蛋。   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在节目上初次见到,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衣服,来找自己说话,像个小天使。   伸手摸了摸,软软的。怎么可能不是妹妹?   或许只是不喜欢小裙子。   柏夏舟很努力地说服自己,以后不送就是了。   他下了床,把书包里的紫色裙子叠起来,收到了抽屉的最底下。盯着发了会儿愣,重新回到床上,转身连着被子抱住了妹妹。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今晚暂时跨过性别差异抱一下。   年煜泽也不是个记仇的性子,接受了真挚道歉后,又听说那天来找柏夏舟的小女孩只是为了给姐姐要签名,第二天一早两人又和好了。   柏夏舟仍是叫着“没没”,但再也没送过小裙子。柏越和夏秩在家里有意识地强调年煜泽的性别,每次柏夏舟都装作没听到。   “今天去游泳?柏夏舟可会了,小年,到时候让他教你。”   这是幼儿园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每个人学会一项运动。年煜泽选择游泳,去当浪里小白龙了。   几人来到游泳馆,首先要选一件泳衣。   年煜泽很想要画着奥特曼的小泳裤,柏夏舟坚决拒绝,希望两人一块儿穿连体款。   “泳池水有毒,没没。”柏夏舟危言耸听。   小年煜泽半信半疑,接受了他的忽悠。   轮到去更衣室的时候,柏越夏秩领着两人朝男浴室进,柏夏舟闭了闭眼,告诉自己是年煜泽年龄小,可以勉强进来。   游泳的时候遇到个小宝宝,追着年煜泽叫姐姐,年煜泽认真纠正,说自己是哥哥。柏夏舟捂了捂耳朵,告诉自己是年煜泽要面子,假装了自己的性别。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苦苦支撑,坚信自己可爱,美丽,天使一般的妹妹依然存在着,只是有点特殊罢了,说不定会好起来。   但一切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特殊。   *   时间驮着小白马,飞速地前行着。   “柏夏舟。”   现在正是北明市某初中的课间,人声鼎沸,一道清脆的女声叫住了前面的男生。   那男生回过头,个子在这个年龄段已经算很高,蓝白校服干干净净,气质算不上太冷,但有种明显的疏离感,偏偏眉目相当俊朗,把经过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手上拿着个天蓝色的头戴式耳机,颜色挺亮,和本人格格不入。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周六晚上有商扬的演唱会,放票一秒就空了,我这正好有两张票。”女孩捋了捋头发。   “恭喜。”柏夏舟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   那女孩还愣着,旁边和柏夏舟同班的早已司空见惯,还挺热心地安慰两句:“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这样——”   话音还没落,前面拐角就窜出了另一个男生,踮脚揽住柏夏舟:“船崽。”   柏夏舟把手上的天蓝色耳机递给他:“下不为例,别让我送。”   女孩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位热心同学。   热心同学不紧不慢地继续:“除了年煜泽,那是完全不一样。”   女孩仔细看了看那位年煜泽,身高比柏夏舟矮上一些,但挺拔得像棵小葱,校服不老实地敞着前襟,袖子挽起来一边,乍一眼就很有活力。   他看上去人缘也很好,因为和柏夏舟说话的这几分钟里,身旁路过了无数人和他打招呼。   柏夏舟似乎不太高兴,换了个方向。   女孩这才看清年煜泽的脸,不由微微愣了愣。   偏棕的头发卷在额头上,唇红齿白,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睫毛的浓密,这使得眼睛最为浓墨重彩,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脸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看上去又挺可爱。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闪着光。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票如果邀请年煜泽也很不错,至少不会和她冷漠地说“恭喜”。   这两人似乎很熟悉,柏夏舟自然地替年煜泽翻了领子,把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上。   “船崽,你不要这么老土,谁会把拉链拉到这么上面。”年煜泽又拉了下来,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柏夏舟便把他里面那件短袖校服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你小时候。”   后面有人叫年煜泽,他回头应了一声:“我要回去交作业了,拜拜。”   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补充:“对了,小商哥明天开演唱会,让我和你一块儿去。给个面子吧。”   商扬比他们也就大个三四岁,家里很穷,柏越觉得这小孩有天赋,从小一直资助着。所以以前商扬经常到他们家来给柏越送特产,和两个小的也熟了。   “不想去。”柏夏舟听到这个名字,拧了一下眉。   年煜泽瞪圆眼睛。   但身后课代表催得紧,他只能先回去:“放学再说。”   柏夏舟揣兜看着他走进去,直到对方融入热闹闹的班级,才转身回到自己的班。   一个红头发迎上来,吊儿郎当的:“偶像,又去找小年了?”   “嗯。”   红头发正是Mark,跟他妈妈姓陈,大名叫陈从骅。初中不让染发,他凭借一头天生红发引起诸多羡慕,打造了非主流形象。   两人分在一个重点班。而小年由于一看书就犯困,成绩弱一些,虽然柏夏舟替他补课进了重点初中,但分班考试之前疯玩了一个暑假,过于愧疚而不幸忧思成疾,临考前夕发烧缺考,只能去普通班。   普通班和重点班隔着一个连廊,很远。   放学之后,柏夏舟在楼梯口站了会儿,看着年煜泽和他那些铁哥们告了别,小跑过来找他。   “船崽,你等了有一会儿吧?”   “确实很久。”柏夏舟扯了扯他的衣服,被铁哥们都搓皱了。   年煜泽笑笑,婴儿肥明显了些:“不好意思。不过我不是故意的,饮料倒在桌子上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洗手。”   柏夏舟看着他走进男厕所,默默转过身,叹了口气。   很多年了,其实他还是没有释怀。   有时候潜意识告诉自己,精心呵护大的就是一朵特殊的小花,但是这花总是去男厕所,就很违和。   到了晚上,年煜泽换了睡衣躺在柏夏舟床上,掀着刘海玩最新款模型。只要出了,柏夏舟就会帮他买一个,现在已经能组成一个庞大的军团。   柏夏舟看着他松散的领口和下摆,顺手把被子扔到他身上盖住。   “干什么呀船崽,吓我一跳。”年煜泽露出一双眼睛,配上细碎的乱发,仿佛有光。   柏夏舟垂眸看了会儿,又叹了口气。拿上睡衣去外面换了进来,把自己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还是抱着小时候的妹妹公仔睡。   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承载着最甜的回忆,不愿醒来。   正准备自欺欺人地入睡,身后毫不知情的年煜泽戳戳他:“船崽,你为什么不去演唱会啊。我都答应小商哥了。”   声音将他扯回了现实,柏夏舟有点留恋地放下公仔:“不想去。没必要。”   他和商扬又不熟,也就年煜泽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就当陪我一起嘛。”年煜泽转过脑袋看着他,“我就原谅你长得比我高了。”   家里有量刻度的尺,他们还小的时候常常就要量一下,开始总是年煜泽领先,后来逐渐持平,再后来——   不提也罢。   反正年煜泽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多吃米饭多锻炼,把能长高的法子都试过了,但并没有成功,于是逐渐摆烂,反正船崽还是那个船崽。   因为一个人睡会怕黑,到现在还让他陪着呢。   不知哪位伟人说过,精神的强大远远大于身体的高度,不以身高论英雄,身高是最肤浅的评判标准......   诸如此类。   “不止身高。”柏夏舟淡定补充。   年煜泽真的要生气了。   在他怒火值蓄满的前一刻,柏夏舟非常拿捏:“好吧,到时候陪你去。”   “...哦。”   “不过你得多做一套卷子。”   “凭什么?”年煜泽坐起来。   “得上一个高中。”柏夏舟说,“你成绩得再提高点。而且初三还有次分班考。”   提及这个,他又叹了口气,五岁之前一直希望快快长大,可以和他妹妹结芬。多么美好的梦想,要是能实现该有多完美。   他转过身,把公仔抱进怀里,准备睡觉。   年煜泽挺不满,嚷嚷道:“你怎么老看着我叹气,我有那么糟糕吗?长得高成绩好很厉害吗,再这样我就讨厌你了。”   说着也翻了个身,抱着他的大黄蜂怒气冲冲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柏夏舟早早起来,穿上他的白球鞋,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英文广播,一边等年煜泽。   因为夏秩已经在不久前博士毕业,被邀请去了其他地方的表演学校任教,积攒几年资历才能调回北明,他那恋爱脑舅舅当即就跟过去了,寒暑假和节假日才回来,留下两个留守儿童。   保姆张阿姨每天定时来给他俩做饭和收拾房间。   柏夏舟等英文新闻进行到一个当口,胸有成竹地看了一眼手表,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果然年煜泽匆匆地跑出来,冲进厨房,一会儿之后叼着个鸡蛋饼走出来,一只手拿着盒牛奶:“快走快走,迟到了。”   看来小年在寄宿幼儿园养成的好习惯已经被彻底磨灭。   柏夏舟淡定地摘下耳机,和他来到车库。   两人穿过重重豪车,停在了角落的自行车前面。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挺近,他们都觉得专门麻烦司机太张扬。   本来柏越给他俩一人买了辆酷炫山地车,结果年煜泽五年级的时候非去跟同学飙车,不幸从车上掉下来了,伤得还不轻,养了几个月之后被剥夺了骑车的权利。   于是柏夏舟换了辆能带人的车,带着年煜泽。   年煜泽嫌这种自行车丢人,每次都让柏夏舟在距离校门口有一定距离的时候把他放下来,自己步行进去。   柏夏舟骑着自行车,又叹了口气,本来应该和妹妹甜甜蜜蜜,自己没嫌他就不错了。   “停停停,就到这里船崽。再往前就遇到同学了。”柏夏舟减缓车速,年煜泽从后座跳下来,若无其事地展了展校服衣角,仿佛不认识一般朝前走。   柏夏舟彻底无语,戴上耳机继续朝前骑。   到了学校之后认真上课,课间和马克站在走廊上瞎看。忽然间就看到对面教学楼的年煜泽,马克立刻激动地指着:“那不是小年吗?长得好看就是显眼。”   年煜泽又和他那一堆好兄弟混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柏夏舟移开目光,这不是他的妹妹。   但马克还在继续:“我小时候还以为你俩是亲兄弟。现在一想真是太蠢了,不光姓不一样,长得也不像。不过你俩性别倒是一样,不然你把他当老婆养多好,青梅竹马的。”   “...呵呵。”柏夏舟高深莫测。   “唉,要不你考虑考虑养我妹妹?陈安安可痴迷你呢。”   陈安安就是陈从骅的妹妹Anna,比他小四岁,现在还是个小学生。不过很喜欢柏夏舟哥哥,每次一起玩的时候都缠着他。   “你是人吗?”柏夏舟转身进了教室。   “欸——我说的养就是像你小时候对年煜泽那样,天天牵小手,送玩具,喂巧克力,别人多碰一下你就像要鲨人...”   马克的话像一柄柄利剑,伤到了柏夏舟的心。   年煜泽浑然不知,放学之后就拿着两张票来找柏夏舟,说是小商哥寄给他的,明天周六一起去看演唱会,还说得早点出发,因为要看彩排。   受马克话的影响,柏夏舟低头细细地看着他,把年煜泽看得发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听到对方又长叹了口气。   “你有毛病吧柏夏舟,我真生气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有另一个人敢盯着他英俊帅气的脸叹气,早就狠揍一顿。   柏夏舟伸手捏住年煜泽的脸,揉了两下,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年煜泽不仅婴儿肥尚在,皮肤也白皙细腻,摸起来手感很好。   怎么就不能是妹妹呢。   柏夏舟伸手接过年煜泽手里的票:“明天给你买最大号的荧光棒。”   “...真的吗?”   每次演唱会柏夏舟都不让他拿荧光棒,嫌他挥起来太激动,总是戳到别人。这下年煜泽高兴了,一心期待起明天来。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准时把柏夏舟拍醒。   柏夏舟也有从舅舅那遗传的起床气,他一向作息规律,一旦被打断就会非常——   穿戴整齐的年煜泽趴在床边,大眼睛水汪汪的,自来卷柔顺得落在额前,眨了两下。   “没没?”柏夏舟不太清醒。   “你好久没叫过我这个称呼了。”年煜泽仰着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柏夏舟沉默了一下,满腔的火也被浇灭了。他也准备换上衣服,手都搭到扣子上了,才发现年煜泽还在眨着眼睛看他。   “转过去。”   “切,谁要看。”年煜泽转过脸,“不过你好害羞啊船崽,我们都是男生...”   “别说话,不然不带你去了。”柏夏舟听不得这样的话。   年煜泽抗议:“我比你大十一个月好吧,谁要你带。”   这无疑踩到了另一个雷区,柏夏舟起身,把他推了出去。   *   事实证明,年煜泽确实需要柏夏舟带的。他是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痴,就像小时候那次未果的离家出走,永远在迷失。   当柏夏舟第n次调转了年煜泽的方向,两人都没话说了。   该嘲讽的,该狡辩的,都被说完了。   “牵着。”柏夏舟伸出袖子。   年煜泽捏了个角:“我本来也不想牵你手,缩起来干什么?”   “讨厌你柏夏舟,小时候都求着我牵你。”   “......”柏夏舟没说话,拎起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你不觉得两个男的在大街上牵手很奇怪吗?”   “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说。就是讨厌你,你不是船崽了。”   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方向总算没有走错,两人终于绕过了十八弯的检票入口,进入了演唱会的场地。   结果舞台上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在彩排。   柏夏舟吸了口气:“怎么回事,年煜泽?”   “...来得太早了。”年煜泽没想到路上这么快,起码早来了一个小时,连人家检票的都没上班,一路畅通无阻。   于是两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场馆里一片寂静,连工作人员都没来,门能开着已经是奇迹了。   柏夏舟一瓶水很快就喝光了,把瓶子朝垃圾桶里投了个标准的三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舞台,又转头看了眼年煜泽。   年煜泽逃避目光。   两人就这么坐了好久,舞台上终于有点人的迹象,工作人员来来去去,调试着各种音箱升降台。又过了很久很久,年煜泽想看的彩排才姗姗来迟。   但开始还是伴舞的彩排,又跳了好一阵子,那位商扬才登台。他们的位置离舞台很近,商扬一上来就看到他们,立刻招了招手。   柏夏舟不怎么喜欢这个商扬,淡淡点了点头。   “商先生,这两位应该是您的狂热粉丝,提前好几个小时就过来等着了。”   柏夏舟:“......”   商扬也挺意外地跳下场地,径直走向柏夏舟:“挺难得的,来这么早。”   现在约莫十七八岁的商扬年轻帅气,丝毫不见当年第一次来柏越家时的贫穷窘迫。他和柏夏舟打完招呼,便熟稔地拍了一下年煜泽的脑袋:“好久不见。”   “小商哥,程峰来了吗?”   程峰是年煜泽偶像,一个硬汉歌手,年煜泽很希望自己也能长成这个样子,商扬说这次会请他来做嘉宾,所以年煜泽才这么期待。   “啊?不好意思,他今早才跟我说来不了了,临时有点事。”   年煜泽挺失望。   “那我们走吧。”柏夏舟在旁边说。   商扬脸色变了变。还是年煜泽拉住了柏夏舟,秉持着“来都来了,捧捧场嘛”的原则,坐到了他们票所在的位置。   位置也挺靠前,应该是VIP专区。   一直到晚上正式开始,年煜泽虽然失望,但身处在这个氛围里还是很嗨,举着荧光棒在柏夏舟上空乱戳。   正进行得好好的,场里的光束忽然打在了他们这排,紧接着屏幕上就出现了两个人。   年煜泽还在那里激动地“船崽,我们上电视了!”,柏夏舟很快就猜明白了商扬的目的。   好在早有准备,他把自己的口罩拉高,帽子压低,扮演一个冷酷无情的雕塑。镜头一直对准他,时间实在太久,周围的人开始感到奇怪。而柏夏舟不耐地挥挥手,镜头才不舍地离开。   散场之后,年煜泽依然激动,拉着柏夏舟乱晃。柏夏舟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激动,只是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搜索关键词,果然有一些“柏越外甥出席商扬演唱会”“柏越让外甥替自己出席商扬演唱会”。   但是由于没拍到脸,实在捕风捉影,热度一时没起来。柏夏舟飞快地给舅舅截屏发过去,应该能够及时处理。   他早就发现舅舅很久没和商扬往来,察觉到应该有问题。   “你今晚开心吗,船崽。”年煜泽忘却了之前的不快,问柏夏舟。   “还行。”柏夏舟顺手把对方的卫衣帽子兜在脑袋上。   不仅不是妹妹,还傻了点。   他看着满天的星星,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23章   两人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一辆保姆车停在了面前。   随着车窗下降了一半,坐在里面的商扬把墨镜朝下拉了拉,示意自己的身份。旁边的助理立刻替他发言,让他俩上车。   “小商哥是要送我们的吧?”年煜泽问柏夏舟。   “呵。”柏夏舟挺冷地抱着臂,摆了摆手,没有上车的意思。然后便继续走路,全当旁边的那辆大车不存在。   周围都是刚刚演唱会散场的商扬粉丝,商扬也不好搞出什么大动静,便转变目标,一个劲儿地朝年煜泽招手,邀请他上车。甚至用给程峰打电话的机会诱惑他,竭尽所能。   年煜泽有点心动,但看了看柏夏舟的神色,也跟着摆摆手:“不用了。”   保姆车已经阻挡了粉丝正常的走路秩序,有人不满地出言抱怨,无奈之下,商扬只得先让司机开走。   “怎么了啊船崽,你不喜欢小商哥吗?”等车走了之后,年煜泽挺惋惜地问柏夏舟。   “嗯。”柏夏舟并不想说太多,毕竟年煜泽的世界就像草履虫一样简单,就只应了一声。   没想到年煜泽竟然露出了点纠结的表情:“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柏夏舟揣着兜,“刚刚怎么没跟他走?”   “我哪里敢,肯定是你这一头的。”年煜泽果断道。   他说着停下脚步,也模仿柏夏舟抱起了胳膊,努力做出冷酷的表情:“这样好吓人的。不过你小时候也喜欢这个表情动作,那时候就很可爱。”   柏夏舟看着年煜泽极力严肃的表情,对方随着咬牙的动作脸蛋鼓起,眉毛也努力地朝上竖,像一个严肃的小包子,不由扯了扯嘴角。   “船崽,你竟然会笑。”年煜泽像发现了新大陆,非让他再笑一个看看。   柏夏舟把那点弧度收起来,重新严肃地看着年煜泽。   回到家里之后,用这副表情让年煜泽把欠着的那套卷子给做了。年煜泽延续很久的激动心情也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还是讨厌你,船崽。”   他一边写一边悲伤地说。   柏夏舟没在意他说什么,也拿出本练习册在旁边写,把其他声音自动净化降噪。   唧唧歪歪的背景音响了好一阵才消停,年煜泽放下笔,看着柏夏舟冷着脸给他改试卷。   这和小时候那个黏糊糊的小崽也差太多了。不过转念一想,其实变得并不算多,比如还是需要他的陪伴,而且还抱着他送的小公仔入睡呢。   年煜泽捧着脸,无聊的目光落在柏夏舟脸上。和他仍然圆润肉乎的脸蛋不同,初中生柏夏舟现在已经轮廓清晰,不仅下颌线清晰,而且鼻梁又高又挺,长得非常帅气。   除了小小的不平,年煜泽也有很大的成就感,毕竟是他从一小团儿养出来的,当年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拯救柏夏舟,虽然后来这事儿被抛之脑后,但整体看来任务还是成功。   “傻笑什么。”柏夏舟一直在看试卷,皱皱眉,在最后一题上也画了个小红叉,把试卷还给了年煜泽,“今晚订正一下。”   年煜泽一低头,看到满眼的红色,掩耳盗铃般地快速折叠起来:“这都几点了啊。你眼里除了成绩,还有什么。在冰冷的分数之外,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说到这个,柏夏舟掀起眼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年煜泽被看得发毛,主动承认:“开玩笑的,我只是今晚不想订正。”   柏夏舟仿佛回到现实一般,收回目光。   他对妹妹当然有感情。那个天使妹妹年煜泽无疑是生命里的光,按照原本的轨迹会一直甜甜蜜蜜。   当时年纪小,但他很执着,小学的大部分时光其实也都认定这么一个道理,他是要和妹妹结芬的,即使妹妹有点特殊。这个执念让他度过了懵懂岁月,度过了情窦初开。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当年柏越揭露真相之后让他接受接受,没想到这一接受就是六七年,还没完全接受。午夜梦回,依然悲痛。   年煜泽毫不知情,还扯着柏夏舟:“明天再写吧船崽,我今天太累了。”   他额前的头发在刚刚写题时被揉得乱乱的,眼睛明亮,一边说着一边开溜,很快就只留下逃避的背影。   “......”   柏夏舟沉默了一下,拿起笔,替年煜泽把错的题目整理整理,眉头越拧越深,最后还是放到一边。   *   第二天是周日,清晨时间尚早,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   入睡时平行摆放的两个被筒,现在一个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另一个依然规规矩矩,甚至朝旁边让了让。   调成震动的闹钟刚响了一声,从散乱的那垛被子下面伸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做贼似地飞速按下,年煜泽悄摸抬起头,看了眼旁边的人。   还好,柏夏舟帅气的眉目依然抵着他的小公仔,仿佛沉浸在什么美梦里。   年煜泽悄悄掀开被子,换好了整齐的衣服,跑出去洗漱。   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焕发活力的容颜,做出成熟凶狠的表情,然后又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婴儿肥。擦完了脸,他一溜烟来到厨房。   今天阿姨留下的早餐是三明治,每天都有不同菜谱。不过他强烈要求过,得雷打不动地喝一盒牛奶。   匆匆吃完喝完,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对着手机发消息,急急地朝外冲。   “去哪里?”   柏夏舟一身睡衣,站在门前,虽然刚醒,就已经换上了让年煜泽发怵的严肃神情。   功亏一篑。年煜泽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在柏夏舟醒来前溜出去。   “个人自由。”他勇于争取个人权益。   其实他不说柏夏舟也知道,年煜泽经常和那些好兄弟们玩玩聚聚,还是一批一批的,人缘好的要命。   “那你...”   “我才上初中,现在又不是期末考试期中考试,还没有月考小测,出去玩一玩怎么了?青少年本来就该自由自在地成长,一直关着不利于身心健康。”   柏夏舟听着这一大串,不紧不慢地把刚刚的话说完:“那你要陈叔送你吗?”   陈叔是他们的司机,柏越特地留给这俩小的。   “...不用。”年煜泽的宣言打在了棉花上,“坐公交车去。”   柏夏舟点点头,目送对方倔强地出了门。   他也享受一下自我时光,在现在也依然保持着小时候收拾房间的好习惯。   本来井井有条的书桌只要被年煜泽一用就横七竖八的,柏夏舟把年煜泽的自动铅笔按回去,放进笔袋,摊开的书也合上。   拉开抽屉的时候,他略微停顿了几秒,抬头见外面没人,去关上门,拿起了被压在抽屉最底下的东西。   这是几张妹妹的照片,应该在三岁左右,只有Q弹的一小团,身上穿着很件天蓝色的羽绒服,笑得眼睛都没了。   而自己则站在旁边,很酷炫地抱着臂。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回忆,他伸手摸了笑着的小脸。还有一张,是妹妹单人照,脸蛋像雪一样埋在绒毛帽子里。   不由拿起了这张单人照放进自己的书里,还没合上,就接到了年煜泽的电话。   “喂喂喂,船崽!”   柏夏舟沉默,把电话拿远一点,收起照片。   “船崽你在吗?”   “怎么了?”   “我优惠券忘记拿了,攒了十几张呢,中午要请大家一起吃。而且凭券才能领超大冰淇淋,买都买不到,专门来吃它的。”   “所以?”   “帮我送一下吧!好吗?就在我床头柜呢。”   “......”   “不好。”柏夏舟挂掉电话,下不为例都说了有十几次了。   半小时后,某善用优惠券的营销餐厅。   “拿走。”   一群初中生们正在餐厅等候区愁眉苦脸,柏夏舟如同一道光从天而降,送来了优惠券。   年煜泽很高兴,一群好兄弟们也很高兴,有人认出了柏夏舟:“诶诶诶,这不是你们学校的名人吗?柏夏舟!年煜泽你们怎么认识的?”   柏夏舟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大家也不知道他是柏越的外甥。但凭借自身外貌和成绩,刚入学的时候也是在各个群和空间里被疯狂传播的“学霸校草“校草学霸”,不用站在舅舅的肩膀上,就在全市范围内的学校享有一定知名度。   “我...”年煜泽想了想,觉得不大好解释,灵机一动,“不太认识其实。就是交易优惠券而已。”   其他人纷纷侧目,原来学霸校草也会开辟这种副业。   不过瞬间亲切起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坐在年煜泽旁边的人说:“来都来了,要不和我们一起吃算了。对外说认识你倍有面子。”   “...呵呵。”柏夏舟揣兜,“业务繁忙,去送下一单了。”   “别啊,你剩下的单我们包了。”坐在年煜泽另一边的人掏出钞票,塞进柏夏舟怀里。   柏夏舟并没伸手接,那人便折叠放进他的口袋。他不由微微拧眉,看着年煜泽。   年煜泽心虚乱瞟,不敢抬头看他,解围道:“那个,人家还有事情,就不要打扰了。快走吧。”   柏夏舟把口袋里的钞票归还,毕竟这年头还随身带着现金也不容易,还是留着下次用在更合适的场合吧。   然后便转身打算离开,忽然听见后面有人说:“年煜泽,待会儿开一瓶啤酒吧,像上次一样...”   “?”   柏夏舟回过头,把钞票拿了回来,和大家一起进入餐厅。   所有人坐成一个大圆桌,年煜泽挨在柏夏舟旁边。他瞅准机会,低声匆匆道:“上次就是一瓶啤酒十几个人喝,每人只尝一小口,我都没有喝,只喝了果粒橙。”   “和我这个倒卖优惠券的说什么。”   “船崽你不要生气,可吓人呢。”   年煜泽惯会在他面前装可怜,柏夏舟无话可说,听着另外的人瞎聊。逐渐明白了,这波朋友是四年级跑步比赛上认识的,分别在不同的学校。   除了年煜泽老实喝果粒橙之外,其他人都一人一口啤酒,但这口仿佛永远都喝不完,每次只抿一小点,也要摆出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   不过谈的话题也还挺好,充满阳光的跑步运动,偶尔聊几句游戏,顶多就是关于哪个女孩子漂亮,交友质量还行。   柏夏舟在旁边喝白水,在这一堆中显得格外稳重。饭局结束之后,便把自己的优惠券客户年煜泽拎回了家。   年煜泽倍感心虚,偷看了柏夏舟好几眼,主动去把试卷给订正了。然后磨蹭到柏夏舟旁边,端坐读书。   柏夏舟也在写他的题,头都没有抬一下。   “船崽,我不是故意说你是卖优惠券的的。”眼看委婉示好没用,年煜泽老老实实地说,“但是我俩的关系解释起来很复杂,而且万一把柏越哥哥说漏了就更不好了。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小时候上过娃综吧,那时候你那么Q。”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前几天还刷到了,都过去这么多年,大家还是投票你为最可爱的电视宝宝。”   “......”   柏夏舟觉得迟早有一天会被年煜泽气死,而且年煜泽可能还会一脸无辜地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那以后就别认识。”   “是假装不认识。”年煜泽纠正,“隐蔽接头,还来得及。虽然很多人可能知道我们认识,但只要不承认就可以。从明天开始坚决贯彻。”   他意识到了严重性,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马克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办呢。”   他陷入苦恼,似乎真的在思考。   “灭口吧。”柏夏舟出主意。   年煜泽愣了一下,看着一脸认真的柏夏舟,瞪圆眼睛。   “你怎么这么呆,年煜泽。”   *   年煜泽没想到柏夏舟说到做到,在学校里真的假装不认识他。   中午在食堂吃饭,他看到坐在一起的柏夏舟和马克,立刻端着盘子来到他们身边。   马克立刻和自己的好朋友打招呼:“中午好。”   “你好小马。”年煜泽热情回应。   马克笑了:“得,在你这我的名字还是马克。诶,柏夏舟你家这小年是不是长高了。”   在轻松惬意的气氛里,柏夏舟开口道:“不认识。”   冷淡的神情分毫未变,让年煜泽感到陌生。其实柏夏舟对其他同学就是这样的正常状态,只是年煜泽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特权。   如今乍然被这样对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柏夏舟。”   “请问你是哪位?”   柏夏舟毫无表演痕迹,淡定吃饭,不愧是家庭带着娱乐圈背景。   年煜泽终于隐约想起了昨天的心血来潮,要和柏夏舟假装陌生人的事情。很多时候他就是随口一说,于是糊弄道:“现在先暂停一下吧,我宣布可以认识了。”   “听不懂同学你在说什么。”   连着重复几次,年煜泽气愤地端着盘子走了。   马克笑得不行:“小年逗起来真可爱。你也有意思,小时候当宝贝一样宠着,现在又天天惹他。”   “是他天天惹我。”柏夏舟看着那个仿佛燃烧着火焰的背影,一路全速飙出食堂。   年煜泽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经过了一个下午,已经完全熄灭。晚上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滚了两圈,便凑到柏夏舟旁边。   柏夏舟把他的脸朝旁边推了推,晚上是独属于自己和妹妹公仔的时光,闲人勿扰。   “船崽,我重新思考了一下,我之前说的是隐蔽会面,意思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可以认识。”   “好不好啊。”   “你咋这样绝情,都在一块儿十几年了,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年煜泽愤怒翻身。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自己翻了回来:“快把我想起来吧,船崽,想起我了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第24章   柏夏舟没有办法,把妹妹公仔放下,在枕边摆正,才转过身:“什么?”   “你想起我了啊船崽。”年煜泽很高兴。   “小秘密。”柏夏舟还真挺好奇,这人除了在校就是和自己在一块儿,而且每次喋喋不休地把在校的事抖搂得干干净净,能有什么小秘密。   年煜泽笑嘻嘻,仰起脸看着柏夏舟:“你不许告诉别人。”   “嗯。”   “马克也不能说。”   “嗯。”   “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只有你知道。”   “嗯。”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   柏夏舟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分别放在年煜泽的脸颊上,朝中间一捏:“年煜泽。”   “不要捏我。”年煜泽抗议,“我告诉你。”   他又凑近了一点,放低声音,悄摸说道:“我们班级有个女生约我明晚放学见面。”   说完之后停顿两秒,观察了一下柏夏舟的反应,才继续说:“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她把纸条塞在我桌子里的,开始还以为是废纸,但是一模竟然是个纸条,还是粉色的,写着我的名字,我就打开了,竟然......”   柏夏舟不想听。   他的妹妹不会被女生约见面。   而且又有点更加难以接受,可能是联想到以后妹妹还要和别人恋爱结芬,天都塌了。   不对,天已经塌了,是宇宙毁灭了。   年煜泽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这对于刚上初中的小男生来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让他惊奇又意外,想和最好的小兄弟柏夏舟说一说。   没想到柏夏舟并没有和他共情,反而用一种挺复杂的神情看着他,眸色沉沉,让他琢磨不透。   “船崽,你的眼睛好黑。”年煜泽盯着观察了会儿,“你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   柏夏舟愣了一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绪,难道年煜泽会告诉他答案吗。   “嫉妒我呀?”年煜泽小声。   “......”   果然是白瞎那点脑细胞,柏夏舟把他的脸朝旁边推了推:“睡觉。”   “你不要嫉妒别人。你长得那么帅气,而且成绩又好,肯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的。”年煜泽耐心地开导他。   柏夏舟把被子蒙上,揽住怀里的妹妹公仔,闭上眼睛。   “你就不想知道我打算怎么回复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青少年面对人生过渡阶段是很迷茫的,需要及时的引导。我当时也很慌,没有人引导我。”   “我想过了,现在才初一,得认真学习。过早地把心思放在别的上面是不对的。”年煜泽乖巧地说,“而且要是我早恋的话,船崽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他自己叽叽咕咕了一会儿便也困了,逐渐没了动静。   等旁边彻底安静之后,柏夏舟看了一眼年煜泽四仰八叉的睡觉姿势,乱糟糟的碎发戳在眼睛上。   但睡颜依然很漂亮,浓密的睫毛散在眼下,落了小片阴影,脸蛋白皙细嫩,弧度圆乎乎的。   柏夏舟再次叹了口气,替他把被子盖上,随手把乱发也拨弄开。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总之不幸失眠,像小时候那样把窗帘拉开了条缝,看着黑夜里的大月亮发呆,耳边是年煜泽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听得很清楚。   年煜泽因为倾吐得痛快,睡了个饱觉。第二天又风风火火地去上了学,还特地宣布放学不和柏夏舟一块儿走了。   他抬头看看,想不到柏夏舟还因为嫉妒他而沉着脸,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学校兢兢业业地学习一整天,终于来到放学时分,昨天那个女生果然来找他。   他在心里措了一下词,理理头发,跟着女生来到了教学楼隐蔽的地方。   女生看上去非常害羞和紧张,手里攥着一个信封:“年煜泽,我...”   “没关系,你不要紧张。”年煜泽笑容明亮,让女孩觉得很温暖,仿佛一下就放松下来,说话也变得流利。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我知道你和对面班级的柏夏舟同学很熟,经常看到你们一起走。所以想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柏夏舟,也不瞒你了,是封情书。因为一般当面给他都不会要......”   年煜泽表情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贴着爱心的信封,逐渐心如死灰。   “好吧。”他接了过来,背着自己的小书包下楼梯。   独自走在孤单的台阶上,乌云笼罩着他。怎会如此。   在乌云里行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一抬头,只见校门口倚在自行车旁等他的柏夏舟,正揣着兜,带着白色蓝牙耳机。   柏夏舟看着年煜泽这副霜打了的神情,有点奇怪,细细看了一番:“怎么了?不是被表白去了吗?”   一语戳中了年煜泽此刻格外敏感的心,他很生气:“船崽,我讨厌你。”   “又怎么了?”   年煜泽把手里攥出折痕的信封拍到柏夏舟手里。   经验丰富的柏夏舟淡淡扫了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奇道:“还要和我分享内容?”   “你自己看吧,我今天不想坐你的自行车。”年煜泽宣布,背着小书包继续前行。   柏夏舟愣了一下,打开信封,看到自己的名字和落款女生的名字,有点明白了,重新收回去。推着自行车跟上年煜泽,看着对方头顶上明显的大乌云,觉得好笑。但又有点轻松。   带悲伤的年煜泽去了他最爱的汉堡店,年煜泽含泪吃下一个大汉堡,两个大鸡腿,还有一盒鸡块,一瓶可乐,才逐渐驱散阴霾。   “你打算怎么回呀?可不能早恋啊船崽,柏越哥哥会揍你。”   柏夏舟随手替他把脸上挂着的沙拉酱擦掉:“这是我的事了。”   他已经收过很多,处理经验丰富,但是不想和年煜泽说这个,怕又愤愤不平。其实年煜泽很可爱,并不比别人差。   年煜泽听到柏夏舟藏着掖着的话感到不满,自己都开诚布公过了,这人却还把他当外人。   “你怎么这样啊。不会要偷偷早恋吧,讨厌你,船崽。”   年煜泽真的生气了,最后一口汉堡都没吃,很有骨气地放下,转身跑出了汉堡店。   柏夏舟费了半天劲儿把他抓到,感觉像逮一条自由自在的鱼,滑溜溜的。   最后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早恋,才把年煜泽安抚好。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重归于好地走在路上,年煜泽又开始嚷嚷着学校要组织秋游的事情,是他灵通的小道消息传来的。   “小道消息还说了,一共两天,还要睡一晚。到时候是年级内自由组四人宿舍,你和我一起好不好?再加上马克,还有我的另一个好朋友。”   柏夏舟就佩服年煜泽这一点,生活永远有奔头,一件事儿接着一件事。   “再说吧。”   “不能再说,我可是很抢手的。大家都要和我一起,但你是船崽,可以优先哦。”年煜泽抬高自己。   该说不说,这话让柏夏舟还挺受用的,点了点头,算答应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小道消息。   学校里,年煜泽开始掰着手指头盼望这件事儿。   比如一节思政课,老师在上面指点江山,他兴冲冲地列着秋游晚间活动的计划表,用直尺打格子。   正投入着,同桌忽然把书竖起来,猫过头和他讲话。   “滴滴滴,小年。”同桌压低声音,“上次杨小昭给你放纸条是干啥的?”   杨小昭是他们班级里最好看的女生,上次给年煜泽放纸条的时候被看到了,很多男生暗自心碎,派这位同桌来问一问。   这对年煜泽来说是个悲伤的事情。   他掩饰道:“没有纸条。”   “和哥们还有秘密吗小年,说一下啊。”   “真没有,你别问了。”   两人正在这里拉扯,忽然意识到洪钟一般的讲课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悄摸摸看了一眼,果然对上了从眼镜下射出的犀利目光。   “出去站着。”   他和同桌悲伤地站到了走廊里,正好遇上哪个上体育课的班级提前下课,人来人往,好不尴尬。   年煜泽本来皮肤就白,一半是害臊,一半是走廊露天的阳光直晒,脸上热度飙升,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另一边柏夏舟刚下了体育课,拎着矿泉水瓶朝班级走,就听到前面有人议论什么“好可爱”“妈妈的心都要化了”“小狗勾”。   他并没放在心上,但这些话越来越大声地传进耳朵里,不由也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他那不争气的年煜泽正蔫巴地被罚站,烈日直射在脑袋上,笼起一层光圈。   年煜泽脸上发烫,低头看着鞋面。视野中忽然出现了另一双鞋,干净锃亮的白色,有点眼熟。顺着抬起头,见到了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柏夏舟。   他希望此刻地面能长出一条缝,把他漏进去。年煜泽不敢再抬头,生怕看到嘲讽的目光。   但其实柏夏舟此刻并没有嘲讽他,而是拧起眉头,看着被晒红的耳朵和脸蛋。年煜泽皮肤白嫩,虽然晒不黑,但也有个缺点,就是晒久了会疼。   小时候故意用太阳美黑变强那次,就不幸被晒伤,涂了好多芦荟胶。所以一般遇到户外的时候,都会涂防晒霜。今天看这情况,应该是偷懒没涂。   “走开呀,我在罚站。”年煜泽小声说。   他同桌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友善的年煜泽会对这位比他高大,看起来还不好惹的帅哥出言不逊。   而这位帅哥没有计较,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一会儿之后,同桌忽然感到一块大阴影投射在自己旁边,正好罩住了年煜泽。是一点儿也没给自己这边留,很快年煜泽那边成了阴凉休闲区,而自己这边依旧艳阳高照。   他没敢回头,直到下课铃打响,立刻迫不及待地趁乱看了一眼。   只见他们身后的栏杆上立着一块泡沫板,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总之形状角度正正好好地把年煜泽包裹进去,准确地擦过了头发丝。   “我去,凭什么?”同桌感到不平。   “什么凭什么?不服气?”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兼任德育处主任的思政课老师出现,“你今晚再多写三千字检讨交给我。”   同桌悲愤欲绝,奋笔疾书。   年煜泽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凉的脸:“所以是谁放的呢?”   他仔细思考,这个下体育课的班级里除了船崽就只认识马克。于是把两个名字写在纸上,想到了今天柏夏舟在他面前的停留,觉得这人只会看自己的笑话,便把柏夏舟划掉,圈起马克的名字打了个五角星,决定放学去感谢他。   从桌肚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一盒没开封的巧克力。打算放学去对面班级,就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马克。 第25章   放学之后,年煜泽和倒霉同桌兵分两路,一位去办公室交检讨,一位去对面教室送礼物。   对面教室是很牛的重点班,还没走近就感受到一种肃穆的学霸之气,竟无一人走出教室,和旁边热闹的放学氛围格格不入。   年煜泽立刻起敬,不过仔细一看,原来是老师还在里头拖堂。   于是只得等在了后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教室里巡游一圈,最先看到的不是显眼的红头发马克,而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柏夏舟。连发色都不用看,可能夸张点说,就是化成灰都认识。   他多看了两眼,柏夏舟正好就在窗边,无可挑剔的侧颜,随意的姿势,再配上外面的落日余晖,仿佛拍电影似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成长速度有快有慢,他总有一天会长得比柏夏舟高,狠狠超过。   年煜泽愤愤地搓了搓自己顽固的婴儿肥,不自觉地倚在了身后栏杆上。   “诶诶诶!那个同学,不要趴栏杆!”随着德育主任一声保障安全校园的大嗓门,年煜泽匆匆站直。   揉了揉鼻子,继续转过头,发现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拧着眉的柏夏舟。   “......”   年煜泽迅速转身,假装路过,向前前行。   演技就很拙劣。   本来班级里班主任就是在说秋游的事情,气氛一片轻松,所有人很轻易地对年煜泽转移了注意力。   柏夏舟后桌的女生忍不住笑了,和旁边人说:“这也太可爱了。是不是体育课那节在外面罚站的小男生?”   “我觉得就是。感觉他好像在等人,好久之前余光就看到人影了,太执着了。”   “是不是等柏夏舟呢,之前经常看到他俩一起。”   “噢,还以为等女朋友呢。脑补出这个小帅哥等对象的样子,好幸福。”   “......”   柏夏舟没听那么多,笔下停止的思路没接上,索性合上题,专心等着班主任强调完所有事情,拎着收拾好的书包出去。   年煜泽还在拐角处探头探脑,隐蔽等待。   柏夏舟淡定地过去领人:“走吧。”   然而年煜泽并没看他一眼,灵活躲避,向自己的目标跑去。柏夏舟愣了一下,转过头,发现这人冲到了马克面前。   马克吊儿郎当地走在后面,感受到一阵逼近的风,然后就是年煜泽出现在眼前。   小马打小时候第一眼见年煜泽就觉得他好看,五官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后来逐渐接受了小年被偶像独占,屈居友情中没有姓名的第三人。   今天绕过偶像直接来找他,让他受宠若惊。   “怎么了,小年?”   “送给你,马克。今天谢谢。”年煜泽把巧克力拿出来,塞到马克手里。   柏夏舟站在楼梯口看着这情形,拧起眉头。   经过从幼儿园开始的训练,马克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柏夏舟方向,果然感受到了犀利的目光。赶紧表示自己无功不受禄:“为什么?”   “我知道罚站的时候是你放的泡沫板。”年煜泽爽朗地说,“我先回去拿书包了,再见。”   一阵风又吹走了,留下了拿着巧克力一脸懵的马克,还有不远处看着他的柏夏舟。   “偶像,我可什么都没做过。”马克解释。   “无所谓。”   柏夏舟用快吃人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   然后去接上了背着小书包蹦下楼的年煜泽,一块儿回家去了。   第二天,在年煜泽的心心念念中,他的秋游终于在他们班级也从小道消息变成了大道消息。   “本次学校进行了非常人性化的考量,除了住宿外,白天的活动也允许大家年级范围内自由成组。每组由组长上报最终名单。”   班主任还在上面说着,底下人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纷纷议论起要和谁一组。   同桌再次立起书,悄悄靠近:“年煜泽,你要和我一组吗?”   有了上次经验教训的年煜泽正襟危坐,平视前方:“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别人组好了。”   然后就闭口不言,坚决不交头接耳,一直到中午放学才朝柏夏舟的班级去。   他需要速速拟写一个名单。   结果还没来到近前,就看到嫌疑人柏夏舟正和一个女生在走廊上说话,立刻收住脚步,暗中观察。   很快,他认出了这名女生正是上次让自己转交情书的杨小昭。不愧是他们班班花,光看背影也是极其优秀。   目测身高只比自己矮一些,在女生中十分高挑,高马尾垂落下来,发质柔顺得可以拍洗发水广告。   而对面的柏夏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年煜泽怒火中烧,柏夏舟这厮表面上装得人模人样,竟然在这里暗度陈仓。   可惜听不清谈话内容,他努力屏气凝神,试图在短时间内速成唇语。全身使了一会儿劲,忽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只见杨小昭竟然掏出了一张小组成员表,加上一支笔,递给柏夏舟。   年煜泽真的伤心了,默默转身,悲伤离场。   晚上柏夏舟在校门口等到的是步伐沉重的年煜泽,和昨天轻快的模样判若两人。   “又被批评了?”柏夏舟观察了一下,想起前些天的比喻,此时的年煜泽还真像一只蔫巴的小狗。   年煜泽愤愤地看了一眼柏夏舟,不必说话,眼神已经自带语音。在他开口之前,柏夏舟打断:“又要说讨厌我?哪里惹你了。”   他没忍住,若无其事地在毛茸茸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头发都乱七八糟的。”   “是,我的头发一点都不柔顺。再见了,船崽,今天也不坐你的车。”   柏夏舟再次像抓鱼一样逮住了乱窜的年煜泽。细细察看了一下,对方神情倔强,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虽然读不懂脑回路,但还是说:“马上不就到你期待的秋游吗,带你去买零食。”   “不去。”年煜泽坚贞不屈。   “今天周三,超市补货。”   “我说不去。”   “你最爱的薯片口味补货,明天就买不到了。”   “......”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保持着倔强的表情,拎着小筐,穿梭在薯片货架之间。愤怒地放进三大包。   这种薯片口味的确抢手,他们放学来的时候就还剩这三包了。年煜泽想了想,把其中两包放到购物篮的另一侧,阴阳怪气地说:“这边是你的。这口味可好吃了,去和别人分享吧。”   “我不是和你一组?放一起就行了。”   年煜泽愣了一下:“你不是和杨小昭一组吗?”   柏夏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得到某些答案,闻言看了他两秒,说了个陈述句:“今天去偷窥我了。”   “什么用词啊。”年煜泽嚷嚷,“谁稀罕偷窥你。”   停了一会儿之后,又问:“所以你拒绝她了?”   得到了柏夏舟默认的回答,年煜泽明媚起来,极力掩饰嘴角的弧度,装模作样道:“哦。那我们组就勉强接纳你吧。”   柏夏舟看着他一番表演之后把筐里的楚河汉界打散,兴冲冲地装零食,仿佛一只藏不住情绪的小狗,永远会从尾巴露出来。   晚上年煜泽坐在后座,怀里抱着大包零食,含着个棒棒糖,一边抓着柏夏舟的校服一边心情大畅:“你真好,船崽。”   柏夏舟已经懒得搭理他。   *   桌上摆的小日历翻了几天,终于到了心心念念的秋游前夕。   年煜泽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然后站在窗边夜观天象,担忧道:“明天有百分之十七的降雨概率欸,会不会下雨啊船崽。”   “不知道。”柏夏舟一边做题,一边回答。   “你说爬山会有蛇吗,万一咬我了怎么办?”   柏夏舟抬头看了眼一脸担忧的年煜泽。   “那完了,蛇最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   晚上到了睡觉时间,年煜泽躺在床上烙饼,左边翻翻,右边转转,难以入眠。持续了很长时间,旁边的柏夏舟忍无可忍:“你睡不睡?”   “睡睡睡。”年煜泽翻了个身,看着柏夏舟,“好凶啊。不是你怕黑我才好心陪你睡的。”   关于这事儿两人各执一词。   柏夏舟承认,在知道妹妹不是妹妹之前,是他想方设法把年煜泽留下来的。但自从知道了悲伤真相之后,他就淡然随缘了。   是年煜泽嫌卧室太大太空害怕,一到打雷天更是不敢一个人待,非要留在这里,还给自己搭了完美的台阶,拿小时候说事。   柏夏舟自知理亏,默认对方睡在这里。   经过这么一句,年煜泽不再大幅度翻动了,但他还是睡不着,估摸着柏夏舟入睡之后,开始小幅度隐蔽挪动。窸窸窣窣一阵,就要屏息停下来,看看柏夏舟有没有被吵醒,继续窸窸窣窣。   柏夏舟半梦半醒,感觉旁边一直有只大虫子始终在蛄蛹,不让他入睡。转了个身,连着被子按住又要翻动的年煜泽:“别动。”   年煜泽瞬间就被逮住,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柏夏舟,吃惊地睁圆双眼。   从小到大柏夏舟几乎一直和他保持神秘距离,严谨得让他疑惑,不过后来发现他对谁都这样,也就默认成对方的习惯。   这可能还是除了小时候离家出走那个拥抱之外,两人第一次离这么近。   柏夏舟已经过完了变声期,可能是受歌手舅舅的遗传,音色很好听,有点沉沉的,这种命令的语气让年煜泽一动也不敢动。   梦中的柏夏舟觉得什么东西软软的,伸手捏了捏。像抱着自己的妹妹公仔一样调整了姿势,梦里那个儿时的妹妹又回来了,并没有变成男生。   她留着头带卷儿的披肩棕发,相貌和年煜泽一模一样,告诉柏夏舟自己是来和他结芬的。   “我怎么可能变成男生呀,那只是你做的噩梦。”梦里,妹妹牵着柏夏舟的手安慰道。   然后柏夏舟就醒了。   对着怀里的年煜泽愣了会儿神,克制住验证是男是女的荒唐想法,逐渐清醒。   昨晚睡不着的年煜泽现在倒是睡得香,红润的小嘴砸砸吧吧的。柏夏舟看了眼时间,毫不犹豫地叫醒了他。   昨晚兴奋到很晚才睡的年煜泽今早没了精神,困兮兮,懒得动。   “起床了。”   年煜泽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柏夏舟换好衣服转了一圈,这人还在被子里。   “你最爱的秋游。”   “年煜泽。”   “把你零食吃光了。”   “......”   柏夏舟无奈,上手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试图调整到坐姿。对方眼睛依然闭着,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热乎乎的。   于是一手撑着,一手从床头摸了颗薄荷糖,去掉包装纸,塞到年煜泽嘴里。   薄荷糖是混合口味,年煜泽每次都嫌这个口味辣,让给柏夏舟吃。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年煜泽咳嗽两声,逐渐睁开眼,把薄荷糖吐了出来。   “好过分,船崽。”他一边灌水,一边指责。   “不然你就错过秋游了。”   年煜泽眯着眼睛吃早饭,忽然想起件事儿:“你昨晚抱我了船崽。”   “还捏了我。”年煜泽和他清算,“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按时睡觉,就不怪你了。”   自顾自地宽恕了柏夏舟,他拎着自己的零食,给小狗加了点粮食,打电话告诉张阿姨今晚也要来遛狗哦。   忙完这一切,终于叫上柏夏舟出发,来到了学校。   学校洋溢着快活的氛围,老师按照分组名单让大家列好队。周围都叽叽喳喳的,柏夏舟觉得吵闹,戴上了自己的蓝牙耳机。   还没播放音乐,年煜泽拽拽他的袖子:“不要摆架子,认识一下我的新朋友。”   “......”   这个小组是以年煜泽为核心人物组的局,除了柏夏舟和马克,另几个小伙伴,他还是带上了和自己难兄难弟的同桌。   同桌名叫郑廖,身上依然带着未竟的任务。就是探寻年煜泽和杨小昭之间的真正关系。   几人简单地认识了一下,便一起上车去秋游。   年煜泽坐在柏夏舟旁边,侧着身子和四面八方的人热聊。   秋游的主要内容是第一天去小公园玩,然后在旁边住宿,第二天再去徒步登山。   一群穿校服的初中生高高兴兴地入侵公园,锻炼身体和遛鸟的大爷大妈闻风而散。   老师给同学们定了截止时间,便让大家自由活动。主要活动地点在野餐草坪上,按照小组落座。   年煜泽激动地朝外拿着自己买的飞行棋,大富翁,还有UNO牌,邀请组员一块儿玩。还没开始呢,就见旁边走过来四个女生。   为首的便是杨小昭,她径直问柏夏舟:“请问我们可以加入吗?人太少了没什么意思。”   柏夏舟淡淡:“问组长吧。”   组长年煜泽挺了挺腰板。旁边的同桌郑廖激动道:“当然要一起了,都是男生有什么意思,快同意啊!”   于是年煜泽威严地点了点头。   草坪上的圈扩大起来,郑廖认真观察杨小昭和年煜泽之间的互动,感到自己的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   按照人数选择了一个适宜的大富翁,大家边玩边聊天。   杨小昭笑得如沐春风:“本来去邀请柏夏舟一组,但他说已经答应了别的组,没想到就是年煜泽。”   “你们很熟吗?”柏夏舟问。   年煜泽瞪圆眼睛,柏夏舟这应该是在搭讪,真是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当然了。我和年煜泽是同班同学,他人很好。”杨小昭接下话题,愉快地说。   郑廖若有所思,其中果然有猫腻,看来小纸条事件不容小觑。   大家各怀心思地玩了几局,到了午饭时间,杨小昭她们便起身告辞:“今晚上我们再一块儿玩吧。”   她压低声音:“偷偷带了几瓶酒,玩真心话大冒险。来吗?”   天,偷偷带酒对初中生来说也太刺激了,尤其是一堆重点初中的初一小朋友。   其他人紧张地在四周望了望,好在并没有老师发现。   “去啊去啊。”郑廖又撺掇。   年煜泽颇有担当地严词拒绝:“不可以,青少年不可以饮酒。”   说完看了一眼柏夏舟,似乎是在等待表扬。   “你不会是不敢吧?”杨小昭旁边的女生说。   “看起来就长得显小。”不明路人补刀。   年煜泽果然被狠狠地激将到了,当即拍板表示要去,本组成员全体出席。   但是到了晚上,只有柏夏舟和郑廖跟他一块儿去了,马克和其他人去了另一个KTV局,听说也偷偷运来了啤酒。   在真心话大冒险的小房间里,坐了一圈人。所谓的酒是度数极低的鸡尾酒,按人头测算,一人还是只能分一小口。   年煜泽捧着杯子,打算迎接他的第一口。   “你不可以。”柏夏舟挡住他的杯口。   “凭什么?”年煜泽不满,然后压低声音,故作威仪,“船崽,在外面得给我个面子。”   柏夏舟答应了,摸过桌子上的桃子汁,隐蔽地给两人倒上,颜色和别人的桃子鸡尾酒一模一样,并没人发现他的动作。   年煜泽无话可说,愤愤地瞪了一眼。   但杨小昭心思一直都在柏夏舟身上,见到自己手里珍贵的鸡尾酒没倒完,剩下的便都加在柏夏舟的桃子汁里了。   柏夏舟也没说什么,摇了摇杯子混匀。   无人在意的年煜泽含泪喝了两口桃子汁。   “快开始玩游戏吧。”杨小昭说。   真心话大冒险的卡被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个空的酒瓶作为指针,转到谁就是谁。   操作空间很大,屡屡转到柏夏舟。   杨小昭抬头看着柏夏舟,觉得在人群中真是帅得耀眼。眉目轮廓,没有一处不完美,而且成绩又好,几乎满足了白马王子的一切幻想。   柏夏舟不过是来看着年煜泽,对这个游戏兴致缺缺,便随便地选择了真心话。杨小昭替他摸起最上面的牌:“请问,你有喜欢过的女生吗?”   “有。”柏夏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张白嫩小脸,也懒得撒谎。   对窗喝果汁消愁的年煜泽震惊转头。   杨小昭失望得肉眼可见:“哪种类型啊?”   “漂亮,可爱,善良。”   “太笼统了吧?详细点呗。”   “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睫毛很长,肉乎乎的。”   大家对这第四个描述词愣了一下,还真是别致,又接着问:“现在还喜欢吗?”   柏夏舟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淡道:“她不在了。”   “!”   现场犯困的几个男生都瞪精神了,想不到现实中真的有如此曲折悲惨的爱情故事。   其他人看柏夏舟的眼神都转为同情,柏夏舟浑然不觉,心里想着他可爱的妹妹,低头喝了一大口。   “这个不在...是指?”   柏夏舟看着那女生小心翼翼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不在我身边。”   “噢——”大家松了口气,“白月光啊。”   氛围重新轻松起来,年煜泽却还没有回神。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船崽哪里来的白月光,而且观察对方的神情,不像是编的,失意又落寞。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沉痛,好像被排除出了船崽的生活。   真心话大冒险又转到几轮柏夏舟,话题仿佛和这位白月光扯不开关系了,柏夏舟皱皱眉头:“我选大冒险吧。”   这下几个女生来劲了,从特定位置取出一张:“请在现场选择一位进行公主抱,做五个蹲起。”   “我们当中应该是小昭最轻吧。”几人若有所指。   柏夏舟眉头拧得更深,指了一下旁边,大家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发现了一个忧愁灌桃汁的年煜泽。   “来。”柏夏舟起身,到年煜泽旁边。   年煜泽今晚本来很生气的,船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还和女生说话冷落他。但此刻如果他不帮忙,不堪设想,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自己抱住柏夏舟跳进了他怀里。   柏夏舟把他结实的搂住。年煜泽并不重,抱起来还软绵绵的,脑袋上卷卷的头发丝擦着柏夏舟的下巴。   五个蹲起对柏夏舟来说是小意思,完成之后,年煜泽又自己跳下去,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生闷气,看都不看柏夏舟一眼。   等外面老师吆喝着让大家关灯睡觉,聚会才匆匆散场。   年煜泽闷头朝前冲,回去洗漱完便躺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   这个四人间是两张大床组成的,另外两个人已经从另一场酒局上下来,把另一张床给占了,看起来醉得不轻,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柏夏舟推了推年煜泽:“给我留点位置。”   “我不要和你睡。”   “那你和谁睡?”   “反正不是你。”   柏夏舟今天第一次喝了酒,虽然只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对这个岁数来也有点迷糊。而且晚上又说了那么多关于妹妹的事情,他摸了摸年煜泽的脸,叹了口气。   这不是之前那样的捏和搓,动作很柔和,像是小时候做的动作。年煜泽愣了一下,瞪圆眼睛。   “年煜泽,你怎么是个男生呢。”柏夏舟头一回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这话辗转多年,压在心底最深处。   这可是年煜泽同学的禁忌话题,相当敏感。毕竟童年受的嘲笑总是格外根深蒂固。   他果然当即大怒:“我就是个男生。你不可以嘲讽我。今晚我已经够难过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冷落我,你总是欺负我,柏夏舟。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不健康的。”   在灰蒙蒙一片里,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年煜泽压低了声音,像《简爱》里的女主人公一样发出了勇敢宣言。   可惜声音低,语速快,柏夏舟只听到叽叽咕咕一片,什么都没听清。   发出宣言之后年煜泽很快就在愤怒中入睡,直到第二天都没有理会柏夏舟。反正他有好多好朋友,完全不需要和柏夏舟一起玩耍。   第二天的活动是爬山,年煜泽飞速跑到了最前面,和柏夏舟拉开距离。   柏夏舟都不知道年煜泽在生气,只以为他是要争第一。于是戴上耳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既然没有了年煜泽,他就完全是一副生人熟人都勿近的样子,眉宇间气场冷淡,把自己隔绝出去,没人再敢和他搭话。   秋天的山也很好看,虽然没有春天的繁花似锦,夏天的郁郁葱葱,但就是有种空山新雨后的秋高气爽,让人心情也变得不错。   柏夏舟悠哉地走了一会儿,也逐渐来到了山顶。   忽然看到前面围着一大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他的性子不喜欢看热闹,但那群围着的同学看到他,莫名地自动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柏夏舟感到奇怪,便随意看了一眼。   一下子就看到在几个校医白大褂之间坐着的年煜泽,可怜兮兮地别着脑袋皱着眉,表情明显在硬撑。   他赶紧走过去。年煜泽一看到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眼圈立刻就红了。   柏夏舟蹲下来:“怎么了?”   “...脚崴了。”   跑的太快的结果就是在石子间崴了脚,被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缠上纱布。   “还行,不是太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但是暂时走不了路,可能得找个老师把他背下去。”   “我来吧。”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趴在柏夏舟的背上,哼哼唧唧的。   柏夏舟特地避开大部队走的小路,知道年煜泽要面子。在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一直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虽然脸上仍是发烫,但安心了很多。   他心想柏夏舟这么好,不由为自己的冲动而道歉。   “对不起,船崽。昨天不应该对你生气。”   “?”柏夏舟莫名其妙,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偷偷生的气,但丰富的经验让他波澜不惊地“噢”了一声。   “你有暗恋的女生怎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对你说。昨天还一直和杨小昭讲话,虽然她长得漂亮,你也不能那么冷落我吧。”   年煜泽抠着柏夏舟的校服肩缝。   柏夏舟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把这事儿说了:“别想太多。”   年煜泽允自自言自语,吐出的气热乎乎,全擦在柏夏舟耳朵边。柏夏舟调整了一下:“别说那么多话。”   “你说我是不是上不了学了呀,得休假一段时间。”   柏夏舟彻底无语,到了山脚下的大巴车,立刻把人撂到座位上。紧接着捋起裤脚看了看,白皙的脚腕包了块纱布,仍然显得清瘦,没有肿。   “不严重,继续上学。”   *   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让年煜泽过了几个月少爷日子。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年煜泽整个班的同学都认识了柏夏舟。   “那是你哥哥吗年煜泽,对你也太好了吧?”   年煜泽只能默认,还编了个合理点的身份,是表哥。毕竟两人一看就不是双胞胎,还不同姓。   其实本来按年龄应该是表弟,只不过柏夏舟比他高,成绩比他好,如果是表弟的话显得自己有点弱。表哥就表哥吧。   柏夏舟也是很突然地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除了配合,也没别的办法。   他拿年煜泽本来就没办法。   远方的夏秩柏越听说小年受伤了,还专门跑回来一趟。其实他俩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就和两个娃商量过,两个娃保证可以照顾自己,而且北明的教育水平确实是最高的,便让两人暂时留在这。   本来很紧张地配了好几个保姆和司机,还想着每周六周日回来一次,结果柏夏舟和年煜泽过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保姆也辞退得差不多了,就还剩个张阿姨。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等年煜泽终于拖到拖不下去的那天,不情不愿地宣布自己严重的脚伤已经痊愈,归还柏夏舟自由。   这时候,也到了期末考来临的时候了。   年煜泽又失去了自由。   他暂时被剥夺了和小兄弟们出去玩耍的权利,天天在家做卷子。之前借着受伤和柏夏舟耍赖,落下了一堆课外题,现在都得悲伤得补回来。   初中生年煜泽觉得学习压力相当大,又觉得监视他做试卷的柏夏舟不近人情,天天沉着脸好可怕。尤其是冷酷无情地给他画小红叉的时候。   学习严重破坏了他和船崽之间的感情。   年煜泽趴在柏夏舟的书桌上,脸蛋下面垫着正在做的试卷,一手拿着笔,愤愤地想。   不过船崽喜欢的白月光到底是谁呢。他之前一直伤着,忘记琢磨了。   想到这个,年煜泽可来了劲儿,立刻把手下的试卷推到一边,找了张大白纸,开始写嫌疑人。   凭借他与柏夏舟的朝夕相处,他觉得自己写的名单绝对准确。   小学同过班的女生,写下来。但是总感觉柏夏舟几乎都没讲过话,而且符合皮肤白,眼睛大,睫毛长,还什么肉乎乎,最后全都划光了。   他又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用笔戳着自己的脸蛋,凹下去一个小坑又回弹回来。细细思考了一番柏夏舟当时的话,觉得既然是怀念的语气,现在又不在了,应该得再朝前推——   !   还真被他想出来一个。 第26章   年煜泽端端正正地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正是宋一橘。   她是娃综四人组的成员之一。现在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符合柏夏舟的每一个形容词,而且小时候大家确实都肉乎乎的。   宋一橘和他们不是一届,当然就是不在身边。   越想越对,简直完美。   年煜泽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激动不已,比解出了世界难题还高兴,觉得自己的智商在此刻超越了一切。他知道了船崽的小秘密。   原来船崽一直是这么个痴情形象,苦苦地暗恋别人。   真是意想不到。   他心中一片激动,打算用以要挟船崽,谋取自由的权利。   准备来收试卷的柏夏舟走进来,看到桌前的人正坐着傻笑,拧了拧眉,随手扔了个纸团过去。   很有准头地正中眉心,年煜泽捂住脑门。   柏夏舟拿起被搁在一旁的卷子,看到近乎空白的一页半,淡淡地看着年煜泽。   年煜泽心虚,当即就亮出了自己刚推理出来的王牌:“船崽,我知道你暗恋谁。”   柏夏舟心中一惊,当即看向自己的桌子,懊恼过于大意。抽屉里,相框后面,还有书本第一页,都夹着妹妹的照片,年煜泽肯定是看到了。   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快镇定下来,毕竟面对年煜泽的脑回路,力挽狂澜是很容易的。   年煜泽看着柏夏舟,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淡定,自己反倒被看的有点心虚,不由乱了阵脚。   忍不住先招了:“你暗恋的就是宋一橘。要是再让我做试卷我就告诉她。”   柏夏舟感谢自己的冷静,年煜泽果然还是那个笨蛋。   “呵。”   “船崽,你不要老是装深沉。”   “试卷再给你四十分钟,把它做完。”柏夏舟说,“不然下次等你见到程峰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你当年总决赛给陈宇威投票了。”   程峰就是之前年煜泽想见的硬汉歌手。当年程峰刚出道的时候参加过一个比赛,年煜泽也很喜欢里面的喜剧人陈宇威。但一个人只能投一票,他最后选择了即将退出舞台的陈宇威。   结果程峰以一票之差,只得了第二。他懊恼愧疚了好久。   年煜泽没想到柏夏舟会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他,就很悲愤。   “柏越哥哥说了,你要是欺负我的话,他就揍你。”年煜泽负隅顽抗。   柏夏舟呵呵两声,转身出去了。   四十分钟之后年煜泽递上了做好的试卷:“你不要告诉程峰。我还想要他的签名呢。”   “你怎么这么呆。”柏夏舟把试卷接过来。   柏老师一边对着答案打小红叉,一边关心学生情况:“那个程峰有什么好的,你又不听歌?”   “你管呢,他长得很强壮很厉害,能打两个你,还不会说我呆。”   “呵。”   一时的口舌之快让年煜泽饱尝恶果,一边伤心地抄写错题,一边后悔万分。   “明天再写好不好?”   “不。”   “我帮你在宋一橘面前美言几句。”   见到年煜泽还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柏夏舟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年煜泽还以为对方害羞了,觉得有戏。当即放下笔:“我明天就去初二教学楼找她,放心,我会说的很隐蔽的。”   他坚持认为柏夏舟之所以表现得很不在意,一定是刻意演戏的结果,第二天还是善解人意地出发了。选在一个大课间,时间充裕。   初二教学楼真的很远,劳累地穿越一切,爬了好几个楼梯,终于来到了。   “小糕!”宋一橘看到他很高兴,把隔壁班的林乐铭也叫了出来。   他们一个小学,一个中学,虽然没有同级,但是一直保持了友谊,到现在那个群还很热闹。   “你专门跑过来干什么?”   年煜泽打定主意要隐蔽行事:“我不是专门跑过来的,只是路过而已。”   宋一橘和林乐铭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和被沾湿的头发,保持质疑态度。   小年牢记使命:“对了。你们知道吗,柏夏舟上次月考又是第一名。”   这话转的生硬,但宋一橘还是接了下去:“柏夏舟那么出名谁能不知道?我们那些群里一直在传他照片,我都不敢说认识他。所以你跑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没有事情,路过来看看大家。突然想起来,柏夏舟最近还要参加竞赛呢,一般只有初三才有资格。”   “对,我也听说了。”林乐铭说,“不过那不是只有初三有资格,是全初中一起考试选拔。不过竞赛要用到的知识是初中所有的,一般初三才学完。”   “好厉害。”年煜泽不由发自内心地感叹。   “你真就是来看看我们?”   “当然了。不过柏夏舟运动会好像也是第一名,长得还好帅。”   宋一橘/林乐铭:“......”   “?”   两人互相看看,年煜泽还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当时他跑完步好多女生去送水呢,不过你们放心,他都没有接。最后喝的是我的,嘿嘿。”   “还有篮球比赛,他打球可好看了。大多数同学都很多肌肉,又黑又强壮,但是柏夏舟很优雅,最后还进了好多球。”   他越说越投入,逐渐真情实感。   有被波及到的强壮黑皮林乐铭:“......”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年煜泽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堆,看了下时间,吃惊道,“我得回去了,忘记留回程的时间。”   估摸着他还在赶路,林乐铭和宋一橘回教室之后就摸出手机。   【宋一橘:@柏夏舟年煜泽他怎么了?】   【林乐铭:@柏夏舟同问。特地跑过来拉踩】   【柏夏舟:?】   【柏夏舟:不知道】   【宋一橘:!柏夏舟竟然也玩手机】   宋一橘和林乐铭争相打字,一串一串地重复了年煜泽刚刚的话,包括“优雅的投篮”,柏夏舟看得一脸问号。等所有都打完之后,那两人又开始撤回,发了个嘴巴拉拉链的表情包。   年煜泽好容易跑回教室,擦擦汗,喝了口水,面对一串撤回也发了个问号。   接下来就上课了,没人再回复他,一个问号看起来傻乎乎的。   放学之后他就把这事儿忘了,忙着告诉柏夏舟他在宋一橘面前美言了。柏夏舟叹了口气,在他脑袋上捋了一下。   确认了年煜泽确实不算太聪明,柏夏舟加紧了督促学习的力度。在昼夜监督下,年煜泽终于熬过劳累期末,迎来美丽寒假的重生。   而且小年期末成绩很不错,还拿了一个年级的最佳进步奖。柏夏舟又是年级第一,站在上面发言,春风拂过他英俊的校服衣角,底下四处响起窃窃私语和敬佩声。   年煜泽挺直腰版,感到与有荣焉。   *   寒假里,获得久违自由的年煜泽天天活力无限地在家折腾,两只狗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也就还剩柏夏舟理他。   “船崽。”出去玩了一天的年煜泽躺在床上,“今天我出去吃饭,竟然有人带女朋友来了。”   “他们都早恋,好可怕。”   “你会去追宋一橘吗?那你也要早恋了。”   见柏夏舟背对着不理他,年煜泽忧伤,翻了几个圈,连着被子贴在柏夏舟身后:“杜绝冷暴力。”   上升到这样的高度,柏夏舟不得不回复:“...我那天说的不是宋一橘。”   “别嘴硬了。我的推理天衣无缝,怎么可能瞒过我?”   “好吧,那你暂时安静一点。”柏夏舟把他朝旁边推推。   “切,谁稀罕和你说话,明天我还要出去玩,你就自己在家长蘑菇吧。”   第二天下午年煜泽准备出门,柏夏舟叮嘱他记得告诉司机结束时间,顺口问了句要去干什么。   没想到门口的年煜泽立刻脸颊微红,情绪激动:“管你什么事,你安静一点。”   然后就关上了门,窗外出现一路小跑的身影。柏夏舟不置可否,掏出书本来做题。   年煜泽这回是和好兄弟们相约私人电影院,这事一位兄弟家开的,说要带大家见见世面,涉足以前不能涉及的领域。说这话时带着的表情懂的都懂,年煜泽自认自己也懂了。   本来年煜泽严辞拒绝,但昨晚柏夏舟嫌他烦,他很悲伤,就不在家里待了。   几个初中小男生围坐在电影院桌边,除了年煜泽感到羞涩不安,其他人都激动不已,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只有这一次,下次我就不参加了。”年煜泽强调。   “为什么?锻炼胆量,很有必要啊。”   “胆量?”   随着一段音乐,电影的荧幕上跳出了部恐怖影片名,看起来十分血腥。   年煜泽愣了一下,有点茫然:“放错了吗?”   “没啊,这是最最最恐怖的恐怖片,绝对值得。”   “恐怖片??”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其他人纷纷做出小声的手势,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准备挑战自我,成为真正勇武的男子汉。   而年煜泽慢半拍地意识到大家相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看恐怖片,有点想走。他从小到大都没看过恐怖片,小时候动画片里的恐怖情节都会跳过去,手机更是从来不看这类新闻。   但是此刻骑虎难下,他被簇拥在人群最中间,门口的人“啪”地关了所有灯:“今天兄弟们一定要一起看完,谁先走谁是胆小鬼。”   “......”   屏幕上的光亮倒映在年煜泽睁大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这部电影又血腥又暴力,年煜泽很害怕,目光试图转向别处,但也逃不掉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   好容易煎熬完了漫长的时光,脸色苍白的年煜泽没有参与其他人激动的剧情讨论,魂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看看人家年煜泽,从头到尾一点儿表情变化都没有,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   见过世面的年煜泽回到家里,看着外面渐黑的天色,一直挨在柏夏舟旁边。   柏夏舟没觉得异常,合上书,打算去洗个澡。   “不要去,船崽。”年煜泽制止了他。   “为什么?”   “你陪我坐会儿呗。”   “?”   年煜泽自己也觉得理由很扯淡,犹豫一下,放开攥着柏夏舟袖子的手。   柏夏舟还是进了浴室,丢下年煜泽一个人面对空旷可怕的世界。   根据电影,床下和沙发底下还有桌下,都是危险的地方。那些恐怖情节席卷了年煜泽,让他非常紧张,跑去床上把脑袋蒙进被子,恰巧风把窗户吹得咣当一声响。   他吓得一个激灵,搬着小板凳跑到浴室门口,坐在光亮边,才感觉好多了。   柏夏舟觉得不太好。他刚清爽地洗完澡,只穿了睡裤,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敞开门,对上门口澄澈的目光,又把门关上了。   “你变态吗年煜泽?”   “不要害羞船崽,大家都是男生。”年煜泽带点讨好,“你身材很不错哦。”   身材确实很不错,虽然少年身形有点单薄,但肌肉线条流畅,隐约有腹肌的轮廓,比起年煜泽肉乎的小身材好多了。   但他此刻来不及嫉妒,只希望柏夏舟快点出来。   重新穿戴整齐的柏夏舟走出来,抱着臂,目光沉沉:“合理的解释。”   年煜泽终于见到活人,迅速抱住:“我今天看恐怖电影,很吓人。”   柏夏舟头发还滴着水,落入那一脑袋小卷毛。他试图把年煜泽朝旁边推推,但这回仿佛涂了502胶,根本推不开。于是低头看了看,对方的神情也不似作伪,小脸惨白着。   “谁让你去看恐怖电影的。”   “哎呀大家都看,男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的,你不懂。”   “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胆子挺大。”   “伪装的。”   其实就是被柏夏舟惯的,小时候寄宿幼儿园什么都靠一个人,自从有了柏夏舟,越活越倒退了。   年煜泽变成柏夏舟的挂件,一直挂到临睡前。   柏夏舟理好自己的被子:“松开,睡觉了。”   “船崽,我今晚申请和你睡一个被子。”   “不可能。”   “可是小时候打雷我就是这样帮助你的,你不能农夫与蛇。”   倒不是柏夏舟农夫与蛇,而是年煜泽颠倒黑白。因为小年幼时还处在想当英雄的阶段,被雷声吓得发抖也不说,柏夏舟便说是自己害怕,这位英雄才顺着台阶下来了。   然后每次雷雨天都会自觉地和柏夏舟挨在一起。不过北明雷雨天不多,上次夜里打雷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自从英雄梦屡屡受挫之后,年煜泽逐渐将热血深藏于心,不拘泥表面功夫。比如此时——   “真的很可怕,船崽。”他仰头看着柏夏舟,表情紧张,眼睛水汪汪的,“我会做噩梦,一整夜都睡不着,明天精神就会不好,一整个月精神都不好。很容易影响下个学期的学习。”   柏夏舟当然没有办法,于是穿着小睡衣的年煜泽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现在正值冬天,厚厚的睡衣毛绒绒,拱来拱去。   年煜泽安心地抱紧柏夏舟:“船崽,你的沐浴露好香。下次我也想用这种。”   “...睡觉。”   年煜泽又调整了两下,忽然感觉中间有什么东西,伸手摸到了个娃娃,拽出来,正是柏夏舟的宝贝公仔。   “我都在这里了,你为什么还抱着它啊。”年煜泽嚷嚷,“这不是缩小版的我吗?”   “不一样。”   “你喜欢它还是喜欢我。”   “它。”   年煜泽彻底伤心了,转过身,背对着柏夏舟。但还是软乎乎的,平常穿衣服看起来青春挺拔,其实身上好多肉。   但翻过来一会儿忽然看到了自己正对着柜子,联想到恐怖片里柜子的可怕之处,又转回去,埋进了柏夏舟怀里,顺手把公仔扔到被子外面。 第27章   旁边的人热乎乎,在冬夜里像一个大暖炉,触感还比暖炉更柔软。   柏夏舟稍微退了退,把他朝旁边拨弄一下,又把被丢出去的公仔捞回来,放到了自己枕边,仔细摆正。   年煜泽试图入睡,但一闭上眼睛,电影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张着血盆大口,流着红色眼泪。于是又睁开了,朝旁边凑凑。   把脸蛋贴在柏夏舟身上,听着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声,才终于得到了平静。   “你到底要干什么。”柏夏舟按了按挨在下巴上的头发,手感很软。   “没事了,快睡觉吧。”年煜泽抢过话头,“不要再讲话了,明早还要按时起床呢。”   他紧闭着眼,呼吸很快均匀起来。变得安静之后,看上去就很完美。月光从窗帘缝隙间洒下来,落在年煜泽身上,描摹过红润的嘴唇,笔挺的鼻梁和偏棕的头发,最后在睫毛上投射小片阴影。   年煜泽头发带着自然卷,弧度不算小也不算大,恰到好处地弯着,堆在脑门上,有时有点异域风情,衬得明媚的五官更加漂亮。   好在婴儿肥没有褪,一看就是个肉嘟嘟的小孩子,可爱占了上风。   柏夏舟垂着眼睛,要是妹妹该有多完美。   他习惯性地冒出这个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机械,仿佛为一切不合理的情绪找到了掩饰的理由。   *   第二天很早,院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你把外套拉链拉上,早上温度低。”   “没事,不冷。”   说话的人敞着怀穿件长款黑色羽绒服,里面毛衣和休闲裤显得身材比例优越。蹲下在院子里撸了两把狗,把半梦半醒的小狗给摸懵了。   摸着摸着回头看了一眼,起身立正,老老实实地把拉链拉上。然后用手指节碰了一下身旁人的下巴:“别那么严肃,夏老师。”   夏秩神情松动,也在他旁边蹲下,看看两只狗:“都喂胖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拿起旁边的项圈,套上去遛遛,早上一切都很宁静,空气清新,有种约会的美好。   他们在这走街串巷地美好着,不知不觉太阳都升起来了。年煜泽照常路过客厅,忽然见到窗外空空荡荡的院子,愣了一下,立刻跑出来,两只狗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小狗盆。   “船崽,我的狗被人偷了!”他又跑回去。   柏夏舟套了件外套出来,也是一惊。但随即观察四周,便见到了被放在旁边的两个行李箱,猜到应该是舅舅他们回来了。   年煜泽的悲痛被中止,变得高兴起来:“夏秩哥哥和柏越哥哥回来了?”   他出来得急,身上还是睡衣,在外面寒风一吹,后知后觉地感到冷,正打算回去,忽然发现出来门被风给吹上了。   因为家里时常就两个小孩子在家,除了院子里的指纹密码锁外又在入室门加了防盗锁。   “...船崽,你有钥匙吗?”年煜泽低着头。   柏夏舟沉默地看着那个脑袋顶,还有对方身上单层绒的钢铁侠小睡衣,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着:“没事,等等吧。”   外套带着温暖的体温,一下子就把寒风给隔绝了。但年煜泽受之有愧,尤其是看到柏夏舟脱掉之后也只剩了件毛衣,坚决拒绝。   要让严寒惩罚自己的谎报军情。   年煜泽又变成了一条滑溜而难以抓捕的鱼,柏夏舟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他揽在怀里。这条鱼才老实了,睁圆眼睛看着柏夏舟。   好在夏秩和柏越很快就回来了,看到好久没见的娃还没来得及激动,先被这场景惊了一下,赶紧开门领进了屋。   “小年,穿这么点,你知道现在气温是多少吗?”夏秩找了厚外套让年煜泽穿上,同时递了生姜水。   他很喜欢这个肉嘟嘟的娃,小时候满足了他撸娃的全部幻想。因为柏越的小外甥喜欢装酷,除了在奶奶家,就只接受黑白灰,而年煜泽的出现无疑让各种漂亮童装有了着落。   模特又白白嫩嫩,就很满足。   浅聊了一下最近的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等年煜泽冰冷的小脸重新有了温度,夏秩和柏越让他俩收拾行李,准备去爷爷奶奶家过年,爷爷奶奶是夏秩父母,也就是夏焱山和许清舒。   年煜泽早就凭借甜言蜜语收获了两人的欢心,每次一去就叽叽咕咕,倾诉欲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柏夏舟也坐在一边,听着年煜泽讲话。   “船船越长大话越少了。”许清舒说。   “就是啊,船崽变得深沉了。”年煜泽附和。   “他小时候才叫可爱呢,给他买奥特曼衣服穿,穿的很开心。”许清舒压低声音。   年煜泽也配合地用气声:“真的吗?”   “你悄悄到屋里来,我给你看照片。”   年煜泽瞅了一眼柏夏舟,隐蔽离开。   柏夏舟:“......”   年煜泽来到了屋里,许清舒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本厚厚的相册。翻到中间,出现了一个表情冷酷的小孩子,约莫两岁左右,身上穿着带亮片的奥特曼,非常Q。   “原来柏夏舟这么可爱。他在综艺上就很小一个,但是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   许清舒仿佛找到了难寻的知音,相见恨晚地聊了起来:“他小时候还有一个梦中情人呢,你知道吧?”   “啊?”   “真的。应该是幼儿园的时候,每次遇到好玩的好看的都要带回去,应该是送给小女生的。有次去许愿池玩还许愿要和谁结婚来着呢。”   年煜泽想了想,这个梦中情人应该是宋一橘,想不到柏夏舟想的那么长远,竟然都要结婚了。如此情深,他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小时候自己可是一心一意地把船崽当作最亲近的人,没想到对方心里一直揣着别人。   之前知道柏夏舟小秘密的新鲜感消退得差不多了,有点儿悲伤。   终究是错付了。   食不知味地吃了饭,悲伤地倒在床上,余光瞄到了柏夏舟的小公仔。   奶奶家的床很小,摆不下两床冬天的被子,柏夏舟只能和年煜泽凑合,没忘记带来自己的小公仔,摆在枕边。   年煜泽举起来看了看。这是他送给船崽的,而且形象和自己一模一样,还以为很被重视呢。   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始乱终弃。   他默默谴责。   “外面放烟花了,怎么不去看?”   柏夏舟走进来,看到他躺在床上,有点奇怪。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外面鞭炮和烟花声不绝于耳,往常年煜泽都要去凑个热闹。   他想到年煜泽早上吹了风,伸手摸了一下脑门:“不舒服?”   “讨厌你,船崽。”年煜泽无精打采。   柏夏舟去客厅拿了温度计,给年煜泽塞上:“怎么了?”   “我竟然从来没有当过你心目中的第一名。”   他们是一个综艺认识的,柏夏舟认识年煜泽的时候,也就认识了宋一橘。也就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和船崽一直是第一好。   柏夏舟拧了一下眉头。为了转移这个话题,他把窗帘拉开了,外面正在放大烟花,“砰”地在空中炸开,绽放出万千华彩,全落在年煜泽吃惊的眼睛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挪到了窗边,趴在窗台上,头发也被各种光线染成不同的颜色。柏夏舟站在他身后,垂下目光地看着他。   乱七八糟的卷毛脑袋专注地抬着,一动不动,侧颜很漂亮,眼角眉梢都洒着烟花的光。   他不说话的时候和柏夏舟心底的那个形象一模一样,有时会很正常地引起一些不由自主。   比如此刻那颗脑袋上仿佛有吸引力似的,吸引着柏夏舟把手放上去,但临碰到时忽然一顿,转摸为拍,像拍西瓜那样,力道没控制好,“咚咚”两下。   “你干什么呀?”沉浸式观赏的年煜泽吃惊。   “不是故意的。”   “你打我。”   “没有。”   年煜泽本来就不高兴,现在更加不高兴。抢了柏夏舟的毛绒公仔抱在怀里,回到床上入睡。   柏夏舟把温度计取出来,还好,并没有到发热的范畴里。   这次年煜泽的不高兴持续了很久,只要想到这十几年来都是自己单方面自作多情,柏夏舟心里有别人,他就很忧伤。   他还故意憋着不跟柏夏舟说话,憋着憋着忽然发现好像每次都是他主动找柏夏舟,柏夏舟只会嫌他烦,自己从来都可有可无的。   更忧伤了。   过年的时候年煜泽本来就很忙,比如贴春联包饺子,还有给两只狗狗穿上小红衫,所有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根本不需要搭理柏夏舟。   柏夏舟也感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   就如同某个故事里嫌鸟鸣声烦的人突然失去了他的小鸟,感到无穷无尽的失落。以前世界里永远都存在着的,忽然不见了。   这回小年相当有原则,为了克制住自己,他选择抱着手机和别人聊天。   【林乐铭:大家新年快乐,今晚要守岁吗】   【年煜泽:当然了,我会奋战到新年第一天】   【林乐铭:到时候互发祝福短信,谁不发谁就是睡着了】   【宋一橘:听说第一句新年祝福最有意义,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林乐铭:那我不给你们发了】   【宋一橘:你得告诉那个人是第一句哦,如果我知道我收到的是第一句一定超开心!】   年煜泽愣了一下,截屏想发给柏夏舟。后来想想算了,他知道柏夏舟每次都会翻看这个群里的记录,自己就会瞎操心。   他和柏夏舟还在冷战中,才不要帮助他。   一直到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吵着要守岁的年煜泽已经迷迷糊糊,歪倒在了身旁不知道谁的肩膀上。   忽然在电视的钟声祝福声和外面的爆竹声中,他听到耳边响起柏夏舟的声音:   “新年快乐,年煜泽。” 第28章   年煜泽迷迷糊糊的,本能地想回一句,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冷战中,逐渐清醒。   好险,差点中计。   他把话吞了回去。   柏夏舟看着他变换的嘴型,食指和拇指再次捏了捏脸:“为什么不理人?”   年煜泽扭过头,坚贞不屈。   为了迎接过年,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新衣服,衬得皮肤更白皙,刚刚睡得眼神朦朦胧胧,还带点水雾。   总之就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所有人一看便觉得他没错。   而柏夏舟也进行自我反思,但几番努力之后还是没能接上年煜泽的脑回路。   “十二点过了,跨年成功了。小年和小小柏回去睡觉吧。小孩子不要熬夜。”夏秩看出年煜泽早就眼皮打架,对他俩说。   年煜泽答应着,转身进了屋。认真地把收到的红包塞到枕头下面,换上小睡衣钻进被子里。   “真不和我说了?”柏夏舟拧起眉,对静音模式的年煜泽很不适应。   年煜泽背对着柏夏舟,他也没有睡着,内心深处有点不安。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道理,人家柏夏舟也有自己的交友自由,当然也可以选择和宋一橘更好,其他人没资格过问。   可他就是感到很悲伤,一句话都不想说。   矛盾的心理对他这个初中生来说是一种折磨,夺走了秒睡的技能。   柏夏舟看着这个规规矩矩待在一边的年煜泽,这人一动都没动,一眼就知道没有睡着。而且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根本就不是适合入睡的环境。   他又仔细观察了会儿,发现对方手里隐隐出现了光亮,于是摸出手机,看到这人果然偷偷在群里说话。   【林乐铭:新年快乐我的好朋友们!@所有人】   【宋一橘:新年快乐!】   【年煜泽:谢谢大家】   【林乐铭;?】   【林乐铭:为什么不祝我们?】   【柏夏舟:新年快乐。】   【宋一橘:妈呀,竟然把柏夏舟给炸出来了哈哈哈。收藏了,这是柏夏舟新年第一句吗?】   年煜泽沉默地看着那个在群里很少出现的头像,目的昭然若揭。明明第一句是和自己说的,接下来肯定要欺骗宋一橘。   讨厌柏夏舟。他愤愤地戳了两下。   【年煜泽拍了拍柏夏舟】   “......”   【柏夏舟:不是第一句。】   “情商咋这么低?”年煜泽还是没有忍住,背对着他小声说,“不想早恋了吗?”   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和谁早恋?”柏夏舟看着对方懊恼的样子,耐心地询问,“宋一橘?”   年煜泽不说话。   “说了你猜错了,我想早恋的人已经不在了。是小时候遇到的。”他认真解释。   年煜泽黑暗中逐渐睁圆眼睛,凝神谛听。   听柏夏舟的语气伤感得还挺真实,浓重的惋惜仿佛要溢出话语。不过如果不是宋一橘,那他可能就不认识了。   那肯定是几面之缘。或许是游泳班遇到过的,还是走路上转角遇到爱?   他展开想象的翅膀,构建出了一个幼崽柏夏舟的形象,抱着臂,神情冷酷,内心如同腊月的风雪一般冰封,某天在泳池里,或者街角处,见到了美丽如同神仙般的女孩儿,小柏夏舟被深深吸引...   不过如果只见过几面的话——   “那她排第一还是我排第一?”年煜泽翻过身。   柏夏舟坐在床边,垂下眼睛看他。窗外烟花爆竹带起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两人之间。   “你犹豫了船崽,讨厌你。”年煜泽翻回去。   动作做到一半,被柏夏舟按住,看着枕头边的公仔,闭了闭眼:“你。”   年煜泽高兴了,原来没有自作多情,是双向奔赴。   心情就像过山车,很容易地从谷底一路向上。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也祝你新年快乐。”   他情绪全写在脸上,笑得很好看,眉毛眼睛弯弯的,太好读懂。   外面一团烟花在窗户附近炸开,年煜泽重新抱紧柏夏舟。安心地贴着脑袋:“你也排第一名。”   柏夏舟挺意外,毕竟年煜泽心里排行榜应该竞争挺激烈的,毕竟那么多朋友,这一下子得击败不少人。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忽然响起了道清醒的声音:“那你没法早恋了是不是?你的白月光都找不到了。”   “嗯。”   “噢。”   年煜泽装作不在意地说,愉快地闭上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小弧度。   那点别扭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确定了第一名的年煜泽原谅了一切。   过年期间本来就是极其快乐的时光,年煜泽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吃零食,手机和电视轮着看。感到累了就换个姿势,歪在柏夏舟身上。   “年煜泽,你今天看了多久电视了,眼睛都不要了。”夏秩路过说,“柏夏舟带小年下去转转。”   被迫中止的小年套上外套,被带了下去,外面寒风凌冽,被吹了个踉跄,刚下楼就提议回家。   柏夏舟驳回了提议,随手把年煜泽的帽子盖在脑袋上,这外套还带个白绒绒小毛领,挡住大半额头,就露了双眼睛出来。   眼睛很漂亮,就是看电视看得有点泛红。   两人走到小时候常去的小广场,上面全是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子。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在玩甩鞭,还有举着小呲花的,在白天只能看到点火星子,照样不亦乐乎。   柏夏舟把人送到地方,自己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准备等着年煜泽玩够了,再带回去。坐着坐着旁边忽然来了个小孩,自来熟地坐在他边上。   小孩看了他好几眼,明显有什么话说。柏夏舟一直没开口,把小孩急得够呛。   “哥哥你好。”她终于忍不住,“你好帅呀。”   “你好。”柏夏舟转头看了看,不由愣了一下,这小女孩羽绒服里头穿了件紫色小裙子,和自己当年送年煜泽的那件极其相似。   尘封的伤疤被揭开,只剩下了悲伤的叹息。   “你家长呢?”他看着这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不由多问了一句。   “我哥哥在广场飞飞机。”   “哦。衣服不错。”   “谢谢!这是我自己挑的,我妈和我哥都说这件夏天穿会热,冬天穿会冷,但是我现在穿得很开心。”小女孩找到了知己,晃了晃穿厚厚袜子的小腿,单方面交谈起来。   另一边年煜泽游荡在广场上,社交技能一流。他找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段的群体围在旁边,探着脑袋观看。这个小群体正在玩航模,操控着朝上飞。   “好高啊。”年煜泽随口和旁边人说。   “当然,跟你说这操作贼考验水平。”   “练了很久吧。”   “这事儿没个准,咱老大不就练习时间最短,但水平最高。无论航速还是特技,都一流。”   “嚯。”年煜泽跟着仰头。   热聊了半天,那人才忽然转头看他一眼:“我擦,你谁啊?”   一群人随着他的叫喊纷纷转过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就是路过的来看看,不好意思。”   也该是年煜泽倒霉,现在正值人家航模比赛前夕,这是最有希望获得冠军的队伍之一。为了不被别人摸透水平,特地跑到小广场上练习,警惕性极高。   一下子看到个混入其中的,当即拉响警报。   “还路过?你应该就是三中派来的卧底吧?”大家把他团团包围。   “长得真不赖,想用美人计?”   年煜泽皱起眉头,感到生气。但看看对方人多势众,至少初二初三,而且有点流里流气的,充满小混混气息。便偃旗息鼓,踮脚想求助柏夏舟,看了半天没看到人。   柏夏舟去给人家小孩买糖去了,暂时不在小广场。   “你老实别动,我们去叫老大来处理。”   其中一个人说着,跑去远处把一个独自练航模的人叫了过来。   这被叫过来的更加可怕,竟然染了一头黄毛,全凭还算可以的颜值撑着,不至于惨不忍睹。在大冬天穿件挺单薄的毛衣,能看到撑起的肌肉轮廓,奇怪的是手腕上戴着根HelloKitty绳子,不知是什么流行文化。   总之不像好人。   “老子忙呢,干什么?”   小弟向他禀报了这件事。   黄毛看了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年煜泽:“老子不打女生,放她走吧。垃圾三中,这么下三滥。”   “你才是女生!”年煜泽摘下自己的帽子,几乎对个词形成了条件反射。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险,黄毛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眼神凶狠,活动了一下肩膀:“小伍,把老子妹妹牵到一边去,别让她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说着抬起手,在场的人都看着半截粉色绳子陷入沉默。   “我擦,老子妹妹呢?”黄毛一脸惊慌,那群人也都帮他找了起来,低着头在地上看来看去。   一片混乱之中,年煜泽撒腿就跑。   被小女孩拖进小卖部的柏夏舟重新回到广场上时,就看到一个奔跑的年煜泽,狂风扬起了他额前的头发,后面跟着一大群人:“船崽,有人要打我!”   柏夏舟:“......”   还是小女孩淡定,冲着后面的人喊了几声,他们竟然纷纷止了步。   黄毛激动道:“糖糖,你是不是被绑架了。”   然后看了眼柏夏舟,觉得对方气势不俗,不知来头,当即急道:“别碰我妹妹,仇都是我结下的,冲我来就行。”   “对不起,我哥脑子不太好。”小女孩感到很丢自己的小脸。   柏夏舟点点头,把年煜泽拉到了自己身后。听了来龙去脉之后冷静解释,他俩并不是三中的,也不知道航模比赛。还有条不紊地拿出相关证件,黄毛看得一愣一愣。   柏夏舟懒得再废话,拉着发呆的年煜泽就要走,被小女孩叫住了。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帅气哥哥,有空可以一起玩。”小女孩举起自己的电话手表。   柏夏舟把年煜泽的手腕拉过来,扫了一下:“我今天没带手机,有事通过他找我。”   两人互相告别,分别带着人离开。   年煜泽莫名其妙地加了个好友,看着上面的粉红小头像,戳了一下:“你好,请给个备注。” 第29章   小女孩没有告诉他全名,只说叫糖糖。年煜泽便礼尚往来,只告诉她自己叫糕糕。   【糖糖(语音):我不信你叫糕糕】   【糕糕:我就叫糕糕,谁还没有个小时候】   【糖糖(语音):我哥让我向你道歉,他误会你了】   【糖糖(语音):你把那个帅气哥哥推给我吧】   【糕糕:我不帅吗?】   【糖糖(语音):你和我一样,比较可爱】   年煜泽悲痛,告诉糖糖在说他帅之前是不会推的,然后把手表收起来,暗中观察了一下旁边的柏夏舟。   对方正揣着兜,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把纯黑的羽绒服都穿得像走秀。   年煜泽伤心地看着。   讨厌这个世界。   “我不要再穿带毛毛领的衣服了。”他正式宣布,也要变得成熟起来,撕掉过往的标签。   柏夏舟习以为常,继续在前面走着。过年期间小区的路很是热闹,有卖糖葫芦发糕的,还有烟花爆竹,各式各样。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顶多看上一眼。   不过走着走着,年煜泽就给走没了。   无奈之下回头找了一圈,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地方找到了他。   刚收到压岁钱的小年财大气粗,先给自己买了一根价格不菲的草莓糖葫芦,又买了五根草莓的,两根山楂的,还有一包糖球,带回去给家庭成员吃。   阔气得很。   小阔佬一边等一边搭话:“叔叔,你前几天怎么没来呀,我早就想吃。”   卖糖葫芦的喜笑颜开:“就等着过年之后卖嘛。正月里那些回婆家的回娘家的,都顺道买点发糕买点糖葫芦,寓意好。”   莫名赶了个热闹的年煜泽拎着满当当的袋子,找到了柏夏舟,快走几步,笑嘻嘻的:“你怎么还等我。”   他本来就好看,穿个白毛小红袄,举着串亮亮的糖葫芦,画面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你吃吗?”年煜泽把袋子递给他。   “不了。”柏夏舟顺手接过来帮他拿着。   “切,还好没舍得给你买,本来还打算给你买一串山药豆。”年煜泽挽尊,“我压岁钱得计划着花。”   由于他在吃东西,导致两人的行进速度受了很大的影响。   磨蹭到了一个烟花摊前,年煜泽的眼神又粘了上去,但实在没有多余的手,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回家之后擦了擦手,把外套脱下来开始研究,不幸地发现毛毛领是缝在帽子上的,针脚细密,根本拆不掉。又尝试着把毛毛折起来,十分倔强。   这时候柏越从外面回来,拎了个烟花箱子,有各式各样的礼炮和其他别致款式,搁在门边。   “柏越哥哥,这是今晚给我们放的吗?”年煜泽跑过去,仰着脑袋问。   昨晚那么热闹,想必是柏越哥哥想到他们两个小孩子只能看着,便体贴地出去采购了一箱。   柏越顿了一下,看着年煜泽感动的大眼睛,在箱子里挑拣半天,找出边角的两根赠品:“对,这两个专门给你们买的,一人一根。剩下是你夏秩哥哥的。”   年煜泽心碎。   柏越捋了一下他的卷毛脑袋:“骗你的。这是人家送的,晚上让柏夏舟带你去买。”   年煜泽高兴了,继续去钻研他的毛毛领。柏夏舟不经意地路过:“送的?”   “我给你叔叔定的,正好送来了。”柏越面不改色。   “呵呵。”柏夏舟对恋爱脑舅舅予以“意料之中”的神情。   “翅膀硬了柏夏舟?再呵一声听听?”   柏夏舟见好就收,转身离开。   毛毛领真的很难拆,年煜泽劳累地放到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只见那个糖糖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看到。   【糖糖(语音):你推给我吧,我还想和帅气哥哥一起玩】   十分钟后。   【糖糖:喂,我是她哥哥,你把我妹妹弄伤心了。】   背景音传来伤心的哭泣声。   年煜泽羞愧,赶紧回复。   【糕糕:不好意思,我下午没有看手机。今晚上一起玩可以吗?我们带你放烟花】   【糕糕:PS:指糖糖】   【糖糖:我擦,老子稀罕你这个PS】   【糖糖:几点?】   天色很快就晚了,年煜泽要大家一起下去放烟花。   柏夏舟看了一眼舅舅,体贴地说可以把年煜泽先带下去买烟花。柏越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年煜泽没有在意那么多,来到客厅就看到那件屈辱外套,他这次到爷爷奶奶家只带了这一件。于是偷偷摸摸地把旁边柏夏舟的外套穿上,然后通知柏夏舟:“晚上有点冷,我打算穿这件。”   其实穿也能穿,就是把中长款穿成了长款。   柏夏舟随他去,他在这里放的衣服很多,到柜子里又拿了一件去年的。   没想到真的能成功的年煜泽很高兴,穿上这件成熟的衣服,自信离开。   底下烟花小贩还在,蒙蒙黑的天色中很吸引人。但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年煜泽挤在其中排队,在心里挑选。   等轮到他的时候,选了一个窜天猴,一捆小呲花,还有几排烟花和奇形怪状的小地雷。   柏夏舟跟在后面付了款,看到那个欢天喜地的背影一路奔向广场。   约好的小女孩糖糖和她的黄毛哥哥已经等在那里,年煜泽去打了个招呼。   “你好。”糖糖也很有礼貌,“帅气哥哥来了吗?”   “他在后面。”年煜泽第一次认真看了看她,夜晚气温低,糖糖穿得挺多,但还是倔强地加了件紫色裙子,敞着外套露出来。   黄毛不耐烦:“什么哥能有你哥帅。”   很快柏夏舟也来了,看到年煜泽还约了其他人,有点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本来就是陪他玩的。   但小姑娘非要让帅气哥哥教她玩呲花,坚决不要亲哥,亲哥很没面子,训了几句。   糖糖一瘪嘴,“哇”地哭了起来。柏夏舟看着这个小女孩穿着自己无数次梦到的紫色裙子,哭起来张着圆圆的嘴巴,和当年的妹妹有几分相似,宽容度上升,便替她耐心点上火。   “我先示范一下,等别人来找我,就得陪他玩了。”柏夏舟告诉小女孩。   但那个“别人”并不知道,不好意思和那么大的小女孩争。   年煜泽和同样忧伤的黄毛同是天涯沦落人,面面相觑。   “你不会自己玩吗?买这么多烟花?”黄毛本来就不爽,随意发泄两句。   “我不想点火。”年煜泽的原计划是要柏夏舟帮他点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过惯枪林弹雨生活的黄毛有点不适应,见那一副斯文好学生的样子,觉得没趣:“她八点半就必须回家为睡觉做准备了,你再等等。”   “噢。”   “老子叫林晟航。你叫什么?”   “我是年煜泽。”年煜泽礼尚往来,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大名。   两人都是健谈的,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林晟航和他妈妈还有妹妹一起生活,爱好就是飞航模,参加了学校的俱乐部,在初中生航模圈内小有名气,有时候赚不菲的奖金外快。打算初中念完就不念了,当一个航模教练。   年煜泽大惊:“这是不可以的。你还没有成年。”   “那就先帮有钱学生拼航模,成年了再工作。”   “那也不行。”年煜泽苦口婆心,他第一次遇到如此严峻的情况,努力地想出一些大道理。   黄毛用戏谑的神情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年煜泽犹豫一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自己刚刚焐热的压岁钱:“给你吧。我今天也是有钱学生,雇你上大学。”   黄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快把年煜泽笑生气了才停下,踢了一下地上的鞭炮灰:“用不着,不过我可以罩你。看起来细皮嫩肉,肯定会被欺负。”   灰不小心扬到了年煜泽眼睛附近,黄毛随手帮他蹭了一下。   “现在还不需要。初中比较安全。”年煜泽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高中再说吧。”   年煜泽站起来,转头寻找柏夏舟。看到对方低头替小女孩把呲花在空中转圈,神情竟然有点温柔,印象里从来没对自己这种态度。   不由酸溜溜的,看了眼时间,转头对黄毛说:“你妹妹的睡觉时间到了。”   等糖糖不情不愿地离开之后,年煜泽阴阳怪气:“这么受欢迎呀。假如马克的妹妹知道了,肯定会发脾气。”   那也是个柏夏舟小迷妹。   柏夏舟手里的呲花还没燃尽,塞到年煜泽手里:“你聊得也挺开心。”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年煜泽来找他,说好的放烟花,就在那里和别人瞎聊。   “变脸也太快了吧,对我就这种态度。”年煜泽嘟哝。   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柏夏舟忽然一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年煜泽的脸,上面有一块灰色,痕迹不大,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像是手指印。   这一刻的心情很复杂,柏夏舟竟然找不到相似的情绪。如果非要搜索的话,有点像小时候看到自己最爱的小熊在过安检时被陌生人揉捏,又像花了很久画好的画被其他小朋友油乎乎的手直接触碰。   他没有强迫症,但是没法接受。   “那人摸你脸了?”柏夏舟声音平静,年煜泽却察觉到了些危险,不由朝后退了退。   “没有呀。”   柏夏舟上前一步,低头打量着可疑的印子。距离很近,一抬头就会对上视线,年煜泽瞬间僵住了,睁圆眼睛,看起来呆呆的。   “你还要把压岁钱给他?”柏夏舟看着他手里的红包,“只给我买山药豆?”   年煜泽没想到对方还要翻旧账,速速辩解:“脸上是不小心粘上灰了。我没给你买山药豆。”   “呵呵,连山药豆都没有。”   柏夏舟看着年煜泽这张白嫩的小脸,那一抹灰色实在刺眼,他一边捧住下巴,一边用指腹仔仔细细地搓掉。触感温温热热,年煜泽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第30章   刚刚那块刺目的灰色被逐渐搓掉,但年煜泽皮肤很嫩,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红。   他感受到有点疼,才伸手捂住,生气地看着柏夏舟。没想到柏夏舟这回神情有点冷,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船崽。”   柏夏舟垂下眼睛:“以后不许随便让别人模你。”   “他没有摸我。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摸我。”清白被玷污的年煜泽立刻反驳。   “碰也不行。下不为例。”   柏夏舟在他脸颊的那块红上按了一下,完全覆盖住别人的痕迹。   “讨厌你,船崽。”年煜泽感到委屈,“我今晚蹲在这里吹了一晚上冷风,你一直和小女孩玩,我都没生你气,你凭什么这么凶?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玩吧。”   他很严肃地宣布,转过身背对一切。   柏夏舟没说什么,摸出打火机,蹲下在烟花堆翻了翻,拿出一板小火箭。火苗一打,第一个便“刺啦”地窜上天,“砰”地炸开。   他看了看那个背影,倔强且不为所动。   于是就挨个点燃,打火机按得咔咔响,等到第四个的时候年煜泽有点焦急,里面一共只有六个。如果都放完的话他就看不到了。   “要不要来看?”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递了过来。   背影犹犹豫豫,还是转了过来:“暂时休战,但是还没原谅你。”   接下来他指哪打哪,挨个挑着让柏夏舟帮他点。漫天烟花各色各样,光影跃动在年煜泽眼底,显得格外生动。小年正穿着略大的羽绒服,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帽子,整个人缩在里面,显得很可爱。   他看着柏夏舟点火,也跃跃欲试,但刚刚上前就被柏夏舟塞了个小仙女棒,顺手把脑门上的头发撩起来:“危险。”   “我不想玩这个,没有男孩子玩这个。”年煜泽嫌弃地看着粉色包装纸,随手挥了两下,“柏夏舟,我要说第一万次了,我不喜欢粉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很小的时候柏夏舟就认定他喜欢粉红色,无论是送的礼物还是什么,大多是这个颜色。   开始还以为是柏夏舟自己爱这个,硬着头皮接受了几次。结果后来一观察,根本就不是这样。   再次重申之后,他低下头,忽然看到刚刚空中划过的地方竟然留下了青色的痕迹,非常惊奇地又画了一个圈,然后试着写他和柏夏舟的名字,神奇得不行。   转过身隐蔽地玩了会儿,把烧到头的小棍还给柏夏舟:“你听到没有啊,我不喜欢粉色。”   “知道了。”柏夏舟掩饰心碎,一股脑地把剩下的烟花全部快速地点了。忽然在箱子缝里发现了个小蜜蜂形状的,莫名其妙地引燃线,放到地上。   引线燃到了头,只见那个小蜜蜂biu地一下亮了,原地飞速旋转起来,然后开始乱窜,直奔着年煜泽脚下,来势凶猛。   “救命船崽。”年煜泽蹦跶起来,挂在柏夏舟身上。   那小蜜蜂还在没头似地四处高速旋转,年煜泽目光紧紧跟随,直到那个小亮点彻底没了动力,一头栽到了台阶下。   “哈哈,真没用。”年煜泽很高兴,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抱着柏夏舟,笑容一滞,正准备下来,忽然远处寂静的夜空亮起了一朵硕大的烟花。   这绝对是今天最漂亮的,闪闪发亮的金色划破了漆黑的夜,缀着不同颜色的光点,落下来的那刻让人想到了火树银花。   年煜泽看呆了,一动也不动,软软的脸蛋抵在柏夏舟的额头上,近得能闻到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都是淡淡的果香。   冬天他穿得衣服多,重量不算轻,柏夏舟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视线也被挡了个严实,不过年煜泽棕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闪亮的金色,也算看了个全。   倒映出来的烟花依然很美,美得让心脏跟着绽放的频率砰砰跳。   “不好意思。”反应过来的年煜泽跳下来,由于羞愧,也不再提之前生气的事情。   他没话找话:“好厉害啊,不知道是谁放的。”   两人又安静地抬头看了会儿,直到最后一簇在空中炸完,出现了清晰的“b”和“x”字样。柏夏舟陷入沉默:“我舅舅吧。”   年煜泽:“.......”   两人的烟花箱子已经空了,柏夏舟带着小脸冰冰的年煜泽先回了家。屋里果然一片漆黑,爷爷奶奶应该是早早睡了,柏越和夏秩还没回来。   年煜泽脱掉外套,想要归还给柏夏舟。递过去时忽然愣了一下,迅速转身遮住。   回屋偷偷看了看,黑色羽绒服不知什么时候被燎了一个小洞,可能是仙女棒干的。年煜泽有点沮丧,第一次穿人家的衣服就给弄坏了。   “你的衣服再给我穿穿,回家再还给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飞速团进衣柜里。   躲在被子里搜了搜,补救方法很多,第一是用线绣上,第二是贴一个贴画,第三是补一块同样颜色的布。   年煜泽不会使用针线,苦恼了一下,决定选择第二个。考虑到过年网购快递都停了,第二天一早就独自偷偷溜出去,想采购一个贴画。   大过年的,开着的店铺不多,不过年煜泽运气还可以,竟然在隔壁小区的角落里找到一家疑似营业的裁缝店。   这下可不用愁了,他掀起帘子:“你好,请问...”   “今天不开。”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失望之余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不由仔细看了看,一头识别度极高的黄毛让记忆认证成功。   林晟航正修理着他的航模,头都没有抬。只觉得挡着光的顾客还没走,有点不耐烦地抬起头。   看到这张眼熟的小脸,愣了一下:“年煜泽?你怎么在这里?”   有熟人好办事。黄毛的妈妈正是这家裁缝店的主人,看到这是儿子认识的同学,便加班替年煜泽把贴画缝上去。年煜泽选了一个黑色的小熊贴画,觉得柏夏舟应该会喜欢。   在黄毛妈妈忙碌的时候,年煜泽蹲在一边看黄毛修理模型。不久之后他的妹妹也醒了,穿着个小秋衣跑出来:“帅气哥哥也来了吗?”   “没有。”年煜泽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没柏夏舟帅气。   “我哥又给我买了一件新的小裙子,我还想给他看呢。”   “他怎么可能了解裙子?你应该聊点别的。”年煜泽提建议。   “不啊,他就是对裙子可有研究了,夸我选那件紫色裙子眼光很好。”糖糖不服气,“还说他小时候也给别人买过很像的。”   年煜泽皱起眉头,一起过了十几年,柏夏舟最近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看着糖糖急切举起来的那件紫色纱裙,陷入沉思。 第31章   年煜泽这人一向不记仇,太小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打算等回去再问问柏夏舟。   黄毛妈妈很快就替他补好了衣服,和他闲聊,夸赞他是自家儿子朋友里最面善的一个。   “小年虽然也烫了头,但干干净净有礼貌,不会说脏话。”   “阿姨,我没有烫头。我是天生的。”年煜泽为自己辩解,见到已经完工,便掏出手机打算付款。   但黄毛妈妈听他连头都没烫,显然和印象里五彩斑斓的狐朋狗友不是一路人,更加惊喜,说什么都不让他付钱。   羽绒服上的黑色小熊缝得很好,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痕迹,仿佛原来就有似的。接受热心帮助的年煜泽不好意思提要走,帮忙打扫了桌椅,陪糖糖玩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另一边柏夏舟也醒了。打开手机,看到@他的群里留言。   相亲相爱一家人(4)   【夏秩:爷爷奶奶要走亲戚,我和你舅舅送他们不一定及时回来,你替小年热饭吃@柏夏舟】   【年煜泽:夏秩哥哥我会自己热饭】   【柏夏舟:1】   回完之后才发现小年已经跑没了。床上无影无踪,各个屋子也没有活动痕迹,两只狗被喂过了,吃饱喝足打瞌睡。   由于年煜泽小时候喜欢离家出走,柏夏舟先回忆了一下距离上次见面之间有没有得罪他。   答案是没有,昨晚还挨在他旁边叽叽咕咕。   两人是在爷爷奶奶家,离家还挺远,一时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想了想,不咸不淡地发了个消息。   【柏夏舟:回来吃饭吗?】   消息如石沉大海,另一边的年煜泽还在和黄毛妈妈聊天。等人家把饭都端上桌子,才一拍脑袋说要回家。   “哎呀吃了走,都做了你那份了。”黄毛妈妈不舍地挽留。   “真的不行,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吃饭。下次一定。”   “那我给你打包一份,这是新炸的肉丸子和藕饼,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年煜泽拎着小饭盒上了路,还揣着糖糖要送给帅气哥哥的一叠换装贴花纸。   匆匆跑回家之后,看到表情冷酷的柏夏舟,抱臂坐在沙发上等他。   “去哪里了?”   年煜泽不想暴露自己把他的衣服划破了洞,便说:“去找林晟航玩了,快吃饭吧。给你带了肉丸子。”   “林晟航?”   “上次那个黄头发的人。”   柏夏舟回忆起对方摸了年煜泽的脸,很不高兴:“你还知道回来。”   “不要这么凶嘛,我忘记时间了。”年煜泽耍赖,把饭和肉丸子都摆上桌子,邀请柏夏舟过来吃饭。   又把羽绒服折叠起来还给他。   柏夏舟把他的脸蛋细细看了一番,从上到下打量打量,没发现什么痕迹,勉强满意了。接过羽绒服的时候摸到块不一样的触感,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个黑黑的笑脸小熊。   想了想,假装没看到,挂进衣柜,回来坐下吃饭。   “船崽,你老是装酷。”年煜泽给他夹了个肉丸子。   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贴花纸:“你的小迷妹送给你的,她说你喜欢小裙子,看不出来竟然有这样的爱好。”   柏夏舟只能沉默。   年煜泽善解人意:“开个玩笑。糖糖还说你以前买过裙子送给别人,真的吗?送给谁啊,你的白月光嘛。”   悲伤的回忆涌上心头,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既然年煜泽不记得,柏夏舟也不愿多说:“嗯。”   “哦。”   接下来吃得挺寂静,年煜泽觉得自己有点不喜欢这个存在着的白月光。   明明没见过面,但已经掌握了对方的很多特征。是位皮肤白,眼睛大,肉乎乎,还爱穿小裙子的女孩子,占据了柏夏舟的心。   好讨厌。   *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愉快的寒假很快来到了尽头。   即将步入初一下学期的年煜泽难以置信地看着日历,悲愤至极。开学的那天早上躺在床上耍赖,就是不起来。最后时间不够,被柏夏舟套上校服,拎到车座上。   还递给他一盒带温度的牛奶和三明治:“别吃我身上。”   年煜泽很忧伤,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天,重新投入了学习的灰暗日子。   勤学苦读了剩下的岁月,学得昏天黑地,头发都快揪秃了,终于在两年后和柏夏舟考上了一所高中。   查到了分数之后,年煜泽松了口气,柏夏舟也松了口气。   夏秩和柏越感受到家里冰封的气氛终于融化,跟着松了口气。柏越捋了一下年煜泽的小卷毛:“不要有这么大压力,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行的话哥哥送你出国读。”   “或者你父母一直想让你进娱乐圈,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考虑,别因为他们就抵触这条路。”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现在十六七岁的年煜泽已经是个小美人,明艳的眉目好似春和景明,配上微卷的额发和幼态的脸颊,到哪里都吸睛。   偏偏又爱运动,带着蓬勃的少年朝气,高级的结合感即使放在都找不到第二个。   而且有柏越在,一路肯定顺风顺水。   “我不出国,也不进娱乐圈。我要和船崽待在一起。”考之前柏越也说过这话,年煜泽两次的回答都一样。   总之满意的成绩扫去一切阴霾,他俩一起出发去和同学们吃饭。   当年初二的分班考试让两人顺利到了同一个奥赛班,做了两年同班同学。今天去参加班级的散伙饭,由家里开餐馆的同学,留了最大的厅堂,让大家敞开吃。   即将成年的各位模仿着大人各奔东西的送别宴,杯子里都偷偷倒上了酒,打算抒发豪情壮志。   柏夏舟没动杯子,他其实不大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是年煜泽非拉着他来。   班主任先上台讲了话:“这次中考咱班取得了很大的成功,首先状元在我们班。得感谢这位同学,虽然竞赛已经取得了保送资格,但老师和他说了说,就为了班级和学校荣誉去考了。”   大家都知道是谁,纷纷朝着柏夏舟鼓掌,没人知道他其实是为了陪紧张的年煜泽才进的考场。   “还有很多成绩优异和进步明显的同学,大家一起让班级最终的升学数据很漂亮。这数据确实对我的教师工作产生鼓舞,我得谢谢你们。   而每位同学,无论考得好与不好,只是你们人生丰富画卷里的一笔,锦绣华章里的一个小逗号,剩下还有无限可能。”   “老师就陪大家到这里,祝同学们前路顺利,有空回来看看。”   班主任发完言之后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离别的气氛也掀到了高潮,没有人再惦记着吃什么,纷纷找好友合影。   人缘极好的年煜泽早就被预定了,忙得团团转,每张照片都留下了他呲着牙的笑脸。   另一边,有位挺眼生的女孩朝柏夏舟走过来:“我们初一春游见过,我是杨小昭。快毕业了,想说几句话。”   柏夏舟转头看着她,印象里班级里应该没有这个人。   杨小昭被视线看得心脏怦怦跳。她三年前喜欢柏夏舟,不过当时被拒绝了,也就淡了。随着柏夏舟越来越帅,又听说三年一直单着,今天让朋友把她带来,想再试试。   “我去,快看呀!”另一边正在拍照的年煜泽忽然听到了声音,也回过身。   无外乎这同学这么激动,眼前的一幕实在赏心悦目。柏夏舟坐在凳子上,侧颜轮廓英俊完美,漂亮高挑的杨小昭站在前面,神情带着羞涩。   年煜泽愣了一下,正想仔细看看,就被另一个小团体叫去拍照。不过片刻的功夫杨小昭就不见了,柏夏舟一直坐在原位,表情没什么变化。   因为周围人多,忙碌的年煜泽也没顾得上问。   聚餐一直吃到了下午,大家又提议去KTV。年煜泽带着柏夏舟为的就是这个,柏夏舟肯定不让他一个人去,但一起去就没话说了。   “我想去,船崽。”   “嗯。”柏夏舟答应了。   送他们来的司机正好就等在附近,带着年煜泽的几个小兄弟们一起转场。   体格最壮的哥们去坐前排,后座人数还是达到了略微拥挤的程度,年煜泽倒数第二个上去,让柏夏舟最后一个。   他被挤在柏夏舟怀里,顺势把脑袋搁上去。两人都没喝几口酒,酒味在他们之间很淡。   其他人都激动地聊着天,而年煜泽一直想着刚刚的画面,虽然猜到结果,但为了保险,还是在嘈杂中多问了一句:“刚刚杨小昭找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呼吸的热气扑在皮肤上,柏夏舟把他的脸蛋朝旁边侧了一下。   “你怎么老瞒我。她上次都问我你为什么不谈恋爱,我说不能早恋她还嘲笑我。后来我说你还惦记着那个白月光,她就不理我了。”   柏夏舟看着他愤愤的模样,手下触感还是软软的:“快高中了,你怎么总是长不大。”   从初一到初中毕业,关注的事儿还是那些,每次认真得仿佛联合国秘书长处理要务,心眼就没长过。   年煜泽以为是暗讽他幼稚,便不说话了。   仰着头细细看了看柏夏舟,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挽尊似地“切”了一声。   小年这个角度的五官和神情实在迷人,眼角眉梢又带着朦胧的醉意,可惜自己没意识到,柏夏舟没敢看他,转头望着窗外。   车子一路到了KTV,大家又在此汇合。   KTV的游戏无非那么几样,这个年纪又是男女同学对视一眼都会被起哄的,真心话大冒险的转盘转起来就没个完。   柏夏舟这次没有参与,专心地接送年煜泽。虽然托年煜泽的福,大家都知道这位富有距离感的学霸实属第一深情,苦苦单相思十几年,悲惨得很。柏夏舟也懒得辩解,坐在角落里看年煜泽一脸神秘地和同学说悄悄话。   毕竟是初中的最后一次,这个局结束得挺晚。回去的路上一片安静,车里就剩他们俩。明明空间相当宽敞,年煜泽还是凑在柏夏舟怀里,酒味比刚刚浓了些,不过都是果酒,里面水蜜桃和菠萝香掩不住。   柏夏舟把他朝旁边推了推。   年煜泽不满,红润的嘴唇亮亮的,语气很迷糊:“船崽,你不跟我亲了。”   柏夏舟看出他不清醒,漫不经心地回着。   “什么时候亲过。”   “我说的是亲密。我们的关系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你跟我没以前好。”   “怎么会。”   “那之前我模拟考没考好,你为什么不抱我。”   “…还记着。”   “当然,我觉得会记一辈子。我当时都哭了,多需要安慰,你把我推开了。”   “对不起。”   “没关系。”   年煜泽本能地说,说完就后悔了,改口说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柏夏舟。   “那怎么原谅。”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这话没法接,柏夏舟沉默。年煜泽指的是睡一个被子,以前经常找个理由朝一起去,但从某一天开始,柏夏舟就坚决不允许了,再闹都不行。   这让没面子的小年叛逆心理飙升,觉得柏夏舟变了,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成了执念。   “好不好啊?” 第32章   “不。”柏夏舟把半梦半醒的年煜泽抱进屋,“再这样的话别睡一个床了。”   年煜泽瞪圆眼睛:“你又农夫与蛇。”   “去洗漱睡觉。”柏夏舟拍拍他的脸。   洗漱完换上睡衣,彻底晕乎的年煜泽倒在床上。柏夏舟替他盖上被子,目光放在那张脸上。   这副睡颜看过无数次,每次的感觉都不一样。今天没来得及拉窗帘,柔和的光笼在五官上,睫毛投射下安静的光影,让人不由地屏住呼吸。   柏夏舟早就发现他看年煜泽时心跳似乎会快上一点,从前一直以为是在他身上找儿时妹妹的影子,直到几年过去,离小时候越来越远,一切如同雨后大雾渐散。   那些朦胧不清,晦暗不明的事物逐渐显出轮廓来。纵使内心有些抵触,但当年煜泽毫无保留地扑在他怀里,或是只穿着一件小背心热乎乎地贴上来,本能的反应还是没法忽视。   不由伸手拨弄了一下床上人额前的碎发,年煜泽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自然地伸出手,整个人就靠了过来。   “船崽,说好的一起睡。”   “不行。”柏夏舟把他的小爪子扒拉下去,“再这样就不能睡一张床。”   他猜测年煜泽明天肯定断片,便没去哄他,语气冷硬而坚决。把年煜泽吓得一缩,彻底老实了。   没想到个人体质有差异,年煜泽没有断片,记得无比清晰。   “你昨晚是不是赶我走了?”   一大早柏夏舟一睁眼,就听到年煜泽跟他秋后算账。   “没有。”   “不要撒谎船崽,我最不喜欢被骗了。”   “不是赶你走。是给这张床制定规矩,筛选出适合躺在上面的人。”柏夏舟严肃。   年煜泽的头发带着弧度,每天早上起来都翘得乱七八糟,现在眼睛又瞪得圆圆的,显得像一只呆呆小鸟。   “反正我不走。”他抱紧自己的小被子。   “知道·了。”   过了一阵子,录取通知书寄到了家里,全家人为他们升入高中做准备。   重点高中离得不近不远,早晚车接车送挺合适。征求了一下他俩的意见,把住宿申请表丢到一边,填了饭卡申请表,中午就在食堂用餐。   还需要量量身高,填写一下校服的尺码。柏越拿着皮尺给柏夏舟量了,“嚯”一声:“我小船崽长这么高。”   轮到年煜泽的时候,他连连拒绝,倔强道:“就定和柏夏舟一个型号的校服吧,我还会长呢。”   这个提议不幸被驳回:“家里不缺那点钱,长了再换。”   遵循本人意愿,给小年量身高的活动隐蔽完成。其实他在这个年龄还算高的,只是无法跟柏夏舟比。看着从小到大被反超这么多,他接受不了。   一切搞定之后又把两人带去商场,采购新的文具和衣服。现在娃都大了,可不敢不遵循本人意见瞎定衣服。   到了他们常去的运动品牌店,柏夏舟的好买,他并没有太多要求,就是黑色的,合身就行。   但身材比模特还好,店员小姐姐总是忍不住地多多建议,拿来各种亮色和别致款让他试穿。柏夏舟没有接受,坐在一边等着。   小年就要麻烦一些,因为他自我认知存在一定差异,希望得到像船崽一样冷酷的style,但样貌摆在那里,小绵羊也装不成大灰狼。   “好幼稚。”他看着店员推荐的小灰短袖,上面还画着Q版字母和卡通人物,“我想和柏夏舟一样的。”   夏秩摸摸他的脑袋,毕竟见证了年煜泽这么多年来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有些不忍:“好,把柏夏舟那几件拿一下小年的型号,刚刚推荐的也都买上。”   买了衣服又买文具,年煜泽也要和柏夏舟一模一样的,沾沾学霸之气。   一切准备就绪,柏夏舟因为是竞赛进的高中,所以提早就去学校集训,成为了一名高中生。   白天独守空房的年煜泽整天无所事事,溜达来溜达去。正好赶上夏秩清理家里的旧衣物,这个闲杂人等被征用过去。   因为两个小孩长得快,柏越穿衣服又浪费,所以联系了公益机构,每年定期上门收衣服。   年煜泽一贯积极:“夏秩哥哥我要做什么。”   “昨晚我让柏夏舟把他不穿的都放在柜子最上面了,你把你的收拾出来,然后一起装进那个箱子里。”   接收任务的小年出发,来到柏夏舟衣柜前。衣服挂得整整齐齐,色调偏冷,一看就非常船崽风格。   他一边想着,一边动手把衣服朝外拿,柜子挺深,他几乎整个人钻进去。站起来时“咣当”一声,脑门磕在了隔板上。   一手撑着衣服,一手揉着自己的脑门。伤心之余,忽然感到手下硬硬的,在这个柔软的衣柜里格格不入。   好奇心让他低头看看,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盒子,包装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来粉粉紫紫,和压着它的那些黑色衣服也格格不入。   而且很明显得被藏在最底层,如果不钻进来根本发现不了。   直觉告诉他,这是船崽的小秘密。   心理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年煜泽像一尊雕塑,手指放在盒子上,静止在原地。   装作不经意地小心摸摸,触感挺滑,像是一个礼盒。只露出个角,剩下的部分都被衣服覆盖着。   好想看。   但偷看是不对的。   恶魔和天使在他面前激烈争吵,最后聪明的年煜泽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他仔仔细细地把盒子周围的衣服给挪开,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磨砂礼品壳子看了半天,眼睛瞪得像铜铃,隐隐约约地望见里面的物品应该是紫色。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会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又偷摸抱到阳光下,举起来,对着光看。   正边看边猜呢,另一边客厅的夏秩听到“咚”一声之后没了动静,担心地过来察看,刚开了门,做贼心虚的年煜泽吓得一激灵,盒子啪叽掉到了窗台上。   他情急下拉上窗帘,若无其事。   夏秩急着检查他,没去管别的:“刚刚是不是撞到了?”   “撞到这里了,但是很轻,没有事。”年煜泽指了一下脑袋上方,掩饰隐隐作痛。   等夏秩走后,他又想着晚上怎么给柏夏舟道歉,把人家的礼盒给摔了。然而重新拉开窗帘,他忽然一愣。   只见盒子的口敞开,里面赫然躺着一件紫色的小裙子,梦幻的纱裙质地,系着精致的带子,款式和当年糖糖穿得很像。虽然颜色显得挺旧,能看出来上了岁月,但是新崭崭的,吊牌都没去掉。   此刻散在窗台上,被米黄的阳光一照,还有那么几分伤感。   他没想到这件裙子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还一直被好好珍藏着,甚至包装盒上都没什么灰,可能还隔段时间拿出来睹物思人。   明明每天和自己朝夕相处,晚上也一起睡觉,但他的心里却装着别人。   酸涩,生气,忧伤,种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开来,盖过了脑袋的疼痛。   坐了好久,他才重新把小裙子叠好,装进礼盒,发现蓝色吊牌底下还有个白的,上面竟然画了个小图案。   已经褪色,但笔触很清晰,乍一看像是粉红色的盘子里画着块饼。   柏夏舟小时候喜欢给亲近的人画画,给柏越画过大树,给夏秩画过太阳,一般根据名字特征来作画。   更生气的年煜泽看了会儿,对这个嫌疑人“饼饼”感到挫败。他倒在床上,自己对柏夏舟掏心掏肺,两肋插刀,难道还敌不过性别吗。   就因为这个饼饼长得漂亮,一眼就思念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   他把盒子放了回去,衣柜内部还原成原来的模样,不打算向柏夏舟道歉了。   晚上柏夏舟回来,就看到年煜泽趴在床上,竟然按照楚河汉界分得很清楚,另一只胳膊收在身侧,没摆成往常的“大”字。   按常理说柏夏舟第一天从高中放学,这人肯定会有很多话问,柏夏舟在车上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为很多问题想好了答案,对这么寂静的氛围还不太适应。   “怎么了,年煜泽。”   “我知道饼饼的事情了。”   “饼饼?”   年煜泽爬起来看了柏夏舟一会儿,委屈涌上心头,逐渐悲伤。   柏夏舟亲眼看着他眼眶一点一点变红,觉得心底柔软了一块,想起初三模拟考试成绩出来那一天,年煜泽就是这么伤心,想让自己抱他。   但当时看着年煜泽发红的眼尾,盈着泪水的眼睛,还有被沾湿的额发和睫毛,柏夏舟第一次察觉到明显而失控的心跳异常。   就像以前都是慢悠悠欣赏,游刃有余地看风景。那天忽然如同掉了一簇火焰,灼热得让人本能地做出反应,没有办法再忽视。   出于对这种感觉的陌生,柏夏舟把年煜泽推开。   他一直记得年煜泽当时的眼神,感到了请对方吃三次汉堡,两次披萨,都无法抹平的愧疚。   现在就是一个弥补的好机会,柏夏舟说服自己。   于是已经能够伪装镇定的柏夏舟把年煜泽抱进怀里。待在熟悉的怀抱里,年煜泽不由自主地更悲伤,本来没有的眼泪涌出来,也为自己找借口:“我今天撞到头了。”   柏夏舟摸着他的头发检查一下,发现没有大碍:“怎么待在家里还这么危险,以后还敢让你一个人吗。”   “不要丢我一个人,船崽。你和我最好吧,别惦记别人。”   “嗯,和你最好。”   年煜泽听着柏夏舟这么明显的口是心非,如同新婚妻子在新婚之夜知道丈夫心底爱着别人,哭得更伤心了。   柏夏舟就给他讲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其实这些事情对于柏夏舟来说并不怎么新鲜,也不感兴趣,甚至不刻意去记的话都记不住那些同学的名字。但是知道年煜泽喜欢听,就把这些一一上报给联合国秘书长。   联合国秘书长听着听着终于睡着了,皱着眉头,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柏夏舟用纸给他把眼泪擦干,眉头也抚平,明明有的吃有的穿,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哪里来这么多的烦恼。   他希望年煜泽高兴一点,别再哭了。虽然初中之后掉眼泪次数很少,但年煜泽每次一哭,柏夏舟的心情就像小时候看到最爱小熊被扔果汁里一样,只想立刻捡起来,洗得干干净净。   模拟考试落泪那回他查了一夜的初中辍学和两个初中生能不能单独出国,不过最后综合结果来看还得继续学习。   人家小年都没有柏夏舟记得久,每次伤心完就自己好了。   这天,他终于也要从初中生跨入高中生的校园,高兴地背起自己的小书包,和船崽一起上学。   新高中校门宽敞大气,没有初中那样扯着嗓子的晨读声和嬉闹的笑声,矗立的三所教学楼挺安静。   “估计三年都不能和你一个班了船崽。”高中分班是直接按中考分数划线,年煜泽只考到了普通班。柏夏舟是竞赛保送,直接在最特殊的竞赛班里。   “不一定。”   “到时候没有认识的人咋办,有人欺负我了你会帮我报仇吗?”小年对自己未知的高中生活充满担忧,“我可只认识你。”   柏夏舟带着他朝高一教学楼走,对最后一句有点满意,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路上忽然有人叫住了年煜泽。   “记得我吗?”这人一头黑发像泼墨似的,身高挺高,长得怪帅,开场白仿佛什么有故事的旧相识,年煜泽一时想不起来。   “呵呵。”柏夏舟也转过头,看着刚刚还甜言蜜语欺骗人的年煜泽。 第33章   年煜泽觉得很冤枉。   他愤愤地看着柏夏舟,还有这位企图诬陷他的陌生同学。   想不到陌生同学直接动手动脚,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老子都不认识了?”   看得出来这位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自称,说完之后有点不自在地踢了下石子。不过这唤醒了记忆,年煜泽瞬间想起来了。   他看着对方这头茂密的黑发不敢认。   “你不会是...林晟航吧?你怎么在这里?”年煜泽很高兴他真的上了高中,之前一直为这位失足黄毛的前途担忧,想不到改邪归正了。   他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高兴起来神采就立刻飞上眉梢,眼睛也亮了起来。   “来罩你啊,你当时不说到了高中才需要保护吗。”   “真的是因为我吗?”小年觉得这种改变别人人生轨迹的感觉很神奇,仿佛成了抱着胳膊拍头像照的成功人生导师。   眼看两人要上演久别重逢的场面,柏夏舟“呵”了一声,刷一下存在感。   “船崽,这是我初中的朋友林晟航。林晟航,这是柏夏舟。你们俩以前应该见过吧?”   两人确实见过,故意不打招呼的。   但既然年煜泽都介绍了,只能勉强点点头。   “头发换颜色了,没认出来。”柏夏舟淡淡,暗示对方的非主流时光。   “我倒是印象深刻,毕竟我妹还天天在家念叨你。不过她看到块石头都念叨,从小眼光就不行。”林晟航皮笑肉不笑。   年煜泽听不出弦外之音,见他俩也说上话了,比较满意。   恰在这时又有一簇小红毛路过,回头看到站在这的三个人,也招了招手:“小年,偶像,你们也在这里?”   正是马克,他头发还是红色,但混血的特征越来越不明显,乍一看不太能看出来。   “这学校不是说不给染头发吗?”林晟航意外。   “天生的哥们。”马克依然很享受这种特权,“我叫陈从骅,你也是他俩朋友吗?”   “林晟航。年煜泽的朋友。”   “呵呵。”   “船崽,不要再装酷了,我们去看分班吧。”年煜泽把柏夏舟推走,“林晟航马克,真是好巧,放学再聚。”   留在原地的两人莫名其妙,他们也还没看分班名单,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分个先后。   但是身经百战的马克早已熟悉,自我调整得很快,拍了拍林晟航:“没办法,他俩就是这么好,别人没法插足的。”   “不信。”林晟航看着年煜泽的方向,依稀可见叛逆时期的神情。   马克仿佛看到了幼儿园时的自己,摇了摇头,也先走了。   另一边,年煜泽强装镇定地掸掸柏夏舟的校服袖子:“船崽,虽然好像有很多认识的人,但你还是排第一。”   “别再让人摸你。”柏夏舟在他的脑门上按了一下,正是林晟航碰过的位置。   “没有摸…好多人啊船崽。”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张贴分班表的地方,年煜泽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这里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   他努力踮脚,却什么都看不到。   柏夏舟帮他扫了一眼:“你在六班。”   “你怎么知道?”年煜泽以为大家的视野都是一样的后脑勺,后知后觉地抬头望望柏夏舟,“切”一声。   非等人群散尽,自己煞有介事地重新看看:“我在六班。”   他在班级名单里仔细看了看,竟然真的又看到了个眼熟的名字:“哇,林晟航跟我一个班耶。”   柏夏舟拧眉:“黄头发那个林晟航?”   “对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家现在是黑头发了。太好了,竟然有认识的人。”   年煜泽很高兴,柏夏舟很不高兴。   小年很快和也过来看分班表的曾经小黄毛汇合,一起上班里去了。   马克把手搭在柏夏舟的肩膀上:“没事偶像,也告诉你个大惊喜。猜猜谁在你隔壁班!”   柏夏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马克摸摸鼻子:“是我哈哈。看你都不意外了,不愧是我幼儿园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心有灵犀。”   一直到了教室,柏夏舟还是无法接受,他总觉得这个黄毛怪怪的,和年煜泽其他庞大的朋友群体都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讲台上的老师正慷慨激昂地说着他的教学壮志,柏夏舟就在底下沉思。   “现在挨个自我介绍一下,第一个从我刚刚说的那位第一名,柏夏舟开始吧。”   正逐渐要有思路,就被讲台上的声音打断了。   其他同学纷纷仰起头,准备瞻仰这位学霸的风采。大家毕竟都是从不同初中被掐尖儿上来的,认识柏夏舟的人有却不多。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只见最后一排的同学站了起来,走上讲台。身高压了老师一截儿,气质五官让讲台瞬间亮堂起来,英俊得像个明星。   “大家好,我是柏夏舟。”   老师对他只有这一句话不太满意:“说得太少了,让大家多多了解你嘛。这样吧,你初中班主任和我是同学,她都告诉我了,柏夏舟同学高度自律,乐于帮助后进学生,学习方法很好。这样吧,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他。”   底下的低声私语立刻嘈杂起来,老师满意地看着这积极的一切。   几名女生小声:“这帅得也太夸张了吧??”   “总觉得好像像哪个明星。”   “你看他眼睛好好看,像不像柏越?”   “我靠,真的像。”   “不会是柏越什么亲戚吧?都姓柏。”   “你这天马行空了。柏越的亲戚怎么可能和我们一个教室,估计就是单纯撞脸。”   “啊啊啊好帅!”   讨论声经久不息,老师奇怪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别再下面说,要勇于提问啊,柏同学很热心的。”   讲台上那位冷酷的神情与他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点都没有信服力。   眼看没人主动,老师随便点了一位聊得最起劲的女同学:“叶其其,你来说。”   教室瞬间安静,倒霉催的叶其其站起来,尴尬低头。   “没事,就把刚刚说的话复述出来就可以了。”老师鼓励。   叶其其没法启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师有点生气:“到底怎么回事儿,重复上一句话不会吗?你不说话,我们就在这里耗着。”   叶其其刚刚在下面根本没讨论什么正经东西,她的脸越来越红,神情越来越窘迫,小声复述:“我是九...是三,除了...”   声音低得非常模糊,逐渐低进了尘埃里。   “什么?”老师提高音量。   在台上站了很久的柏夏舟淡淡:“这位同学问的应该是二模竞赛选拔数学题的最后一问,倒数第二步是九,开完根号后为什么要舍去负数答案。”   他一本正经地说了一通,把老师说得云里雾里,哪里知道他们初中的什么二模,挥挥手,让女生坐下了。   一下课便立刻从那个小区域爆发出声音,叶其其还惊魂未定。柏夏舟起身打算出去看看六班在哪,就见一哥们拦住他:“你知道刚刚叶其其说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的是一句土味情话,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差点玩梗玩脱了,不过哥们你可以啊,英雄救美。”   柏夏舟根本不是这个脑回路的受众,心里想着这两句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又不想问这个陌生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绕弯离开。   出来之后发现六班在对面的下一层,看得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年煜泽课间根本坐不住,回回和他的小兄弟在走廊瞎玩。   守株待兔了一会儿,对面的“后进学生”年煜泽现身,他浑然不知自己成为树起柏夏舟乐于助人人设的中流砥柱,只觉得上课好累,需要出来吸点氧,充充电。   林晟航跟他好久没见,一块儿跟出来聊天。   “林晟航,我怎么记得你初中比我大一届呀。”   “初二发生点事,休学了半年。”   “啊。”   “我妈眼睛出了点问题,非要省那点电费不开灯。治疗花了不少钱,当时本来想着辍学供我妹妹一个人读书,但经常想着你那句话。”林晟航不由上前一步,放低声音,“你当时在重点初中,肯定要上最好的重点高中。于是休学那段时间也在自学。”   年煜泽羞涩低头,没好意思说其实他自己差点没考上。不过心里也暖暖的,想到有人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而改变人生轨迹,受到了别样的重视。   楼上的柏夏舟捏紧了栏杆,对这一幕感到了别样的愤怒。只见年煜泽小脸红润,看上去很柔软的小卷毛全露在敌人的视线里,非常危险。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更加危险。   而且这才开学第一天就这样,以后岂不是要...   柏夏舟顿了一下,岂不是要什么呢。   他向来觉得年煜泽天天挂在嘴上的“第一好”很幼稚,想不到自己也在乎这个。   不管想没想明白,他心情不受控制得差。放学年煜泽照例等他,黏糊糊地说着开学第一天的见闻。   还是像一只肥美小羔羊,柏夏舟想把他煮了。   “...所以我就把我的给他了,结果一直没还我,害得我都没记号笔用。那是我最爱的蓝色,和别的不一样。”   倾吐完一番之后年煜泽开心多了,回去吃完饭学完习,照例和柏夏舟赖一会儿:“今晚可以一起睡吗船崽。”   他已经换上卡通睡衣,刚洗过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边,来到正倚在窗台边看书的柏夏舟旁边,装模作样地伸出胳膊。往常柏夏舟都会把他推开,然后冷冷地让他自己睡。   今天也照例走过场,一会儿之后便习惯性地把胳膊收回来,没想到忽然就感到了阻力,接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把他给环住了。   年煜泽一动也不敢动,半晌才缓缓抬头,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柏夏舟,他觉得有点不公平。   因为柏夏舟还没换睡衣,他听不到柏夏舟的心跳声。而自己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层布料,肯定会被人听见“咚咚咚”的响。虽然心跳是件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这种时刻总有点说不上来的尴尬,   小年是有几分叶公好龙在身上的,每次被抱住都像被从河里抓住的鱼,没有一点刚开始的扑腾劲儿。   “你干什么抱我?”他瞪圆眼睛,选择指责他人。   “不是你自己张开胳膊的。”柏夏舟松开他,揉了一把圆润的脸颊,“好好学习,在学校和男女同学要保持距离。”   “哦...啊?为什么要和男同学保持距离。”   “遇到问题多思考,不要老问。”柏夏舟囫囵过去。   年煜泽思考一阵子没想出来,便暂时地搁在一边,偷偷钻进自己的被子里,严实盖好,被抱一下之后就彻底老实了,紧紧挨着床边入睡。   柏夏舟看着他规矩的小姿势,无语地把他连着被子朝中间挪了挪。   年煜泽睁开眼,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在黑暗中,柏夏舟的下颌线和鼻梁线条也很好看。   第二天小年还是按惯例去上学。才开学一天,柏夏舟的名字已经如同长了腿一般,飞遍了每一个班级,连隔着楼层相对的六班也没能幸免,都说年级第一长得很帅。   年煜泽听得心痒痒,只能假装不认识,一边假装看书,一边把两只耳朵竖起来。   “跟你说,我听同学说那一幕真的超帅。那个女同学都快尴尬死了,没想到柏夏舟就直接帮她解围了,而且两人还不认识。”   “天,这么会撩?”   “咔嗒”一声,年煜泽狠狠按下他的自动铅笔,心想这人又暗度陈仓,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了,昨天还让自己和女同学保持距离,好可恶。   放学他就缠上了柏夏舟:“船崽,我是九你是三,除了你还是你。”   “?”   “呵呵。”年煜泽模仿他。   “??”   经过每天早上的侧耳倾听,小年足不出户便能把柏夏舟的动态尽收眼底。然后再决定晚上放学时的态度。或是扬着下巴,或是怒目而视。   在发现柏夏舟关注度太高之后更是把接头地点改成了车上,平常在校园里小年追求平静闲适的生活。   柏夏舟习以为常,不置可否。   坚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年煜泽照例早早坐在座位上,煞有介事地收拾书桌,留了两只耳朵准备倾听八卦,像柏夏舟每天收听英语新闻一样,小年也要收听他的小柏新闻。   这天还没坐稳,忽然一个高了一百八十度的声音从人群中冒出来。   “什么,那个柏夏舟说他喜欢男生?” 第34章   年煜泽震惊。   正要详细听听是怎么个事儿,管理早读的老师就走了进来。大家迅速拿起书本,一级戒备。   即使老师走了之后,后排的讨论声也低下来,没想到有位编外同胞因为听不到而倍感焦急。   等早自习结束,按捺不住的年煜泽当即走过去,欣赏后面的黑板报,偷偷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主角还是开学第一天那位被英雄救美的叶其其。   后排吃瓜群众还原场景:“昨天她又跟同桌口嗨‘柏夏舟喜欢女的,我是女的,等价代换一下不就是他喜欢我吗?’结果一回头柏夏舟就在旁边,简直大尴尬。”   “我去,这也太社死了。然后呢?柏夏舟说什么没有。”   “柏夏舟说‘不成立。’”   这个吃瓜群众表演出冷酷.jpg,“逆推一下,那不就是不喜欢女生嘛。”   “嗬。”大家都配合得当玩笑听,当即起哄,“怪不得得不到他。”   “还有呢。据神秘人士观察,柏夏舟经常和一个男生在校门外接头,而且那个男生还穿着我们学校校服。你想想,两个同校的人在学校装不熟,却天天在校外默契会和,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年煜泽投入地询问。   “在.搞.地.下.恋。”这人一字一顿说出推理结果,如同一位名侦探。   而年煜泽就像被名侦探指认出来的凶手一样惊慌:“怎么可能!!!”   一群人转头,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位不属于她们团体,却情绪激动的路人。   速速溜走的年煜泽回到座位,依旧惊魂未定。吃瓜吃到自己,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下一节课间,他跋山涉水,跑到柏夏舟班级门口。   柏夏舟出来,看到了他,因为跑得急,脸显得很红,卷发乱七八糟的,露出光洁的额头,仿佛十万火急。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即询问。结果等年煜泽断断续续地说完,柏夏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把小卷毛拨弄回原位:“联合国秘书长,这事太大了,你自己解决吧。”   由于上课时间到了,联合国秘书长只能匆匆返回,对柏夏舟不重视这件事深表痛心。   幼年时期曾独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年煜泽被反复教导过,舆论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所以在综艺上努力谨言慎行,积极阳光。   此刻身边好友深陷舆论旋涡,小年的心脏砰砰乱跳,胡思乱想。   如果柏夏舟喜欢男生这个谣言一旦扩散开来,必然对其英明神武的完美形象产生影响。首先肯定没有女生会喜欢他了,没人追求的柏夏舟可能会自信心受挫,然后一蹶不振,一落千丈,一发不可收拾。   其次肯定会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机抹黑,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之前就在卫生间听到有人说柏夏舟坏话。   Last but not least,最后事态扩散,说不定还会扒出柏夏舟就是柏越哥哥的外甥,然后考古到当时的娃综,可爱宝宝小船重出江湖,同一个综艺的自己,林乐铭,宋一橘都会沦为受害者。   好严重。   不小心成为恶性事件根源的年煜泽决定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先去寻找同盟。   然而并没有收获重视。   【宋一橘:没事,我就上了几期,镜头也不多。】   【林乐铭:我肯定不会出镜啊,我爸我妈离婚的时候撕得那么厉害,他俩比我更膈应】   【林乐铭:倒是你天天在柏夏舟旁边,肯定把你剪进去。不用担心,小时候白白嫩嫩的,多可爱。】   年煜泽悲痛,只能独自踏上了破解谣言之路,而选择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四处传播柏夏舟有一位貌美可爱的女性白月光,性取向百分百主流。这件事情初中同学都知道,散播起来并不算太难。   他也没忘记和柏夏舟保持绝对距离。   这天出了校门,柏夏舟照例朝年煜泽走过去。按照年煜泽之前的要求,校门就是结界,在里面两人就是陌生人,在外面才能恢复正常关系。   然而都已经出来了,年煜泽还是目不斜视,保持着和柏夏舟平行的状态,向斜前方行驶。   “年煜泽。”柏夏舟叫了他一声。   年煜泽一惊,惊慌地左右看看,拔腿朝停车的地方跑了起来,飞速钻进车里。   等柏夏舟一脸质问地上去,年煜泽低声告诉他:“以后接头地点改在这里。我们一前一后上来。”   “?”   “为了回击那些谣言。就几分钟而已,就忍忍吧船崽。”   “呵呵,不稀罕。”   反正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晚上年煜泽继续用匿名和小号在各大八卦群里发送【太乙天尊(匿名):你们知道吗?柏夏舟以前有个从小喜欢到大的女生,我是他初中同学,我可以证明哦。】   他有鼻子有眼地说了一堆,把柏夏舟的深情说得天地可鉴,大家都半信半疑。   【?柏夏舟那么冷酷的人真的那么深情吗】   【天,震惊了】   【更爱了,好想和柏夏舟谈恋爱】   【太乙天尊(匿名):你们相信柏夏舟不喜欢男生了?】   【本来不就是开玩笑的吗】   【就是啊,这也有人信,笑死】   【太乙天尊(匿名):?】   绕了一圈,只有年煜泽一个人当真了。还意外暴露了船崽的小秘密。   年煜泽把脑袋埋进枕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地下恋三个字他就开始砰砰,现在已经是晚上,砰砰乱跳了一天的心脏还在砰砰,严重影响了他的思考能力。   经过太乙天尊的不懈努力,新一周的八卦话题成功变成了深情校草与他在逃白月光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年煜泽蔫巴地听着,乌龙公关行动像个笑话。   放学他立刻收拾完书包走出教室,身后林晟航跟了过来:“年煜泽,今天我去给我妹妹开家长会,和你顺路,一起走吧。”   “噢。”年煜泽持续蔫巴。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到了车边就挥手再见了。   打开车门,就看到柏夏舟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上,抱着臂,没有让的意思:“让我装作不认识你的原因就是为了和他一起走?”   “没有,让我进去。”   “怕被看到?”   虽然车子停在相对隐蔽处,但还是有很多穿校服的人零星路过。   柏夏舟好整以暇地坐着,侧颜英俊,和豪华的车辆很相配。   年煜泽又想拉副驾驶的门,但是没有拉开,已经被锁上了。他张口想叫看窗外的司机叔叔开门,但忽然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本来这一切就都是柏夏舟的。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年煜泽格外敏感,忧伤地想着这一切。   “我不坐车了。”他转身离开。   柏夏舟顿了一下,按照以前来说,年煜泽应该撒个娇说对不起,然后朝车上爬。现在只剩下了个忧伤的背影,默默前行,看上去心情很不佳。   “跟着他吧,陈叔。”   “这边是单行道,先过了这条路在前面等着小年吧。”   一脚油门下去,扬长而去的尘土里只剩下一个车屁股。年煜泽难以置信,背着小书包独自前行。   秋冬天黑的早,高中又比初中多上两节自习课,现在天已经蒙蒙黑。他攥紧书包带,谨慎行走。才刚拐了个弯,忽然就有辆车一直跟在他后头,年煜泽不敢回头看,试图加速减速,但车的声音始终不变。   脑海中想起了很多可怕的画面,年煜泽一边后悔,一边在心里责怪柏夏舟。路越走越黑,那辆可怕的车子始终跟着他,他想给柏夏舟打电话,又不敢停下脚步摸手机。   看到前方有个小道,灵机一动,钻了进去。   车里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要去哪?”司机觉得今天的班怎么上得有点困难。   “反正快到了,我下去和他走回去。您先回去吧陈叔。”   “好吧。”司机看了一眼距离,“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柏夏舟也下了车,循着年煜泽跑进去的小道走。一路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有点就是只有一条,仿佛小学同时同向追赶的数学题,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逮住人。   此时的年煜泽已经来到道路尽头,是一个同样没有灯的小巷子。他四处看了看,心想还不如刚才呢,这里目测连摄像头都没有。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书包摸手机,摸着摸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安静的晚上显得格外明显。配上风吹草地的沙沙声,瞬间静止的年煜泽不敢喘气,心里默念看不见我。   脚步一步一步走近,显然看到了他,年煜泽又在心里默念柏夏舟救命啊。   “年煜泽。”忽然一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柏夏舟手里的手电筒照在他的衣领上。   “船崽。”年煜泽扑进了柏夏舟怀里,把一切都给忘了。   柏夏舟摸摸他的脸和头发,把惊魂未定的人带了回去。   同样一条路,有了柏夏舟就安心多了,一路回了家,年煜泽也恢复得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才想起来问。   “我让陈叔在后面跟着你。”   “?”   年煜泽想到了跟在后面的神秘车辆,非常生气。   柏夏舟中断他的生气:“以后不许这样。动不动就跑。”   “还不是你先欺负我。你以后还不许这样呢,动不动就欺负我。”   “去把今天的课外题写了。”柏夏舟已经走进浴室打算冲澡,不和他争辩。   年煜泽忧伤地坐在柏夏舟的书桌前面,从架子上翻出了习题册。又打开自己的书包找课本,找了半天没找到,看到桌面上柏夏舟的书,打算先借用一下。   “高一上,高一上...”年煜泽一手拿着巧克力吃,一手翻找。   因为柏夏舟搞竞赛,他们进度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高一上册的课本埋没在旧书书海中。   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目标书,不过被压在最底下,年煜泽釜底抽薪,“啪”地一声,上层建筑全抽地上去了。   年煜泽惹了祸,巧克力也不吃了,蹲下来收拾书。   收拾着收拾着忽然看到一张薄薄的小白片落在地上,但又比纸片分量重,有点像一张照片。   照片?   这个想法让年煜泽兴奋起来,莫非——   让他来看看这位被特地夹在书里,深藏柏夏舟心底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激动的心情如同赌石的人见证割开石头的一刻,如同古代新婚的丈夫掀开妻子的红盖头,如同十年科举的秀才去看放榜。   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一看,年煜泽笑容一僵。   上面正是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肉嘟嘟的一小个,呲着大牙在笑,眼睛都看不见了。还穿着天蓝色羽绒服,颜色很鲜亮,显得很呆。   什么嘛。船崽还留着这时候的,好尴尬。   年煜泽立刻翻了过去,直接没收,他揣进自己的口袋,羞耻感久久不散。   正忙着收拾,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又放下手里的事情,跑过去开了门。   原来是马克来送他妈妈做的糕点,顺道把柏夏舟小迷妹带来了,陈安安也上小学了,比他哥哥更像混血,红发碧眼的,感觉很飒。   “柏夏舟呢?”马克很懂妹妹的心。   “他洗澡呢。”   “哈哈那来的不巧。”马克幸灾乐祸地看着妹妹,陈安安从小时候一见面就喜欢抱着柏夏舟的腿,比亲哥还亲。   看到小女孩失望,年煜泽便拿了两块巧克力给她。   “你怎么总是吃这一个牌子?”马克说,“你初中莫名其妙送了我一盒,我记得就是这个。”   “唉呀喜欢就一直吃嘛,那么久的事情你都记得?”   “当然了,柏夏舟当时的眼神都快把我吃了,我能不记得吗?你说你没事送我巧克力干什么?”   “那是为了感谢你给我竖了牌子。”年煜泽没想到自己的谢意过了这么久都没到达。   “什么牌子?”马克不解。   “就是你们体育课提前下课,我在罚站。你不是怕我被晒,然后给我放了一块泡沫板吗?”   “我没啊。我初中可是体育课代表,每次结束都要去帮老师搬器材,课间才回来。”马克笃定。   年煜泽吃惊,根据当时的排除法,如果不是马克,那就是柏夏舟了,但柏夏舟老欺负他,只会看他笑话,怎么可能。   “肯定就是柏夏舟呗。他经常这样,幼儿园帮你摆平一个姓杜又欺负你的小屁孩,小学帮你教训抢你鸡蛋饼的那个小胖子,你哪件知道?”马克扔下堪比手榴弹的消息,带着妹妹走了。   年煜泽确实一直不知道,还以为都是靠他的机智勇敢解决的。   带着震惊的心情回到屋里,他继续收拾散落的书,想把不用的初中书帮柏夏舟放在抽屉里,结果拉开抽屉,竟然看到了一张小时候和柏夏舟的合影。   柏夏舟冷酷抱臂,而自己则在哈哈笑。   照片被加了层小相框,光滑的玻璃让画质显得很高清,珍藏在抽屉的最底下。相框上贴了个小心心,像是幼儿园那种贴花纸,已经很旧还褪了色,但轮廓就是个心。   年煜泽捧起来,放下,又捧起来,又放下。   不得了了,柏夏舟不会暗恋他吧。 第35章   年煜泽关上抽屉之后,余光又瞥到了床上的娃娃,正是自己十几年前送的公仔,正被端端正正地摆在枕头上。立刻又像侦探找到了重要线索一般,摸了摸下巴。   柏夏舟一直很珍惜爱护,为了减少损害,每次坚持手洗,抱起来也很仔细。   精心呵护下,这个娃娃除了变旧,岁月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娃娃大眼睛小卷毛,还是年煜泽亲自送的,这不就是Q版的他嘛。   难道柏夏舟没有什么小女孩的存在,被苦苦暗恋的是一直是他。   因为夏秩和柏越打了样,亲身证明幸福和性别无关,所以并不觉得惊世骇俗,只是很正常地推理。他挺双标,之前想的那些《关于柏夏舟暗恋男生的弊端》,这时候完全抛之脑后。   年煜泽捧着自己的小脸看窗外,陷入沉思。   外面黑漆漆的,玻璃反射出他英俊的脸蛋。年煜泽不由调整端正坐姿,捋了捋头发,简直太迷人。   欣赏着自己,不知不觉地走了神,等浴室门“咔哒”地响了一声之后,才把他拉回现实。   匆匆把照片塞了回去,关上抽屉。   柏夏舟对他慌慌张张的反常行为早就习惯,没理会他,径直去柜子里拿吹风机。   被毛巾擦得半干的头发拢在脑后,露出带着水汽的眉目,五官的线条被描画得更加清晰。其实单独来看,除了眼睛像舅舅,柏夏舟的眉毛嘴巴都是挺温柔的形状,应该是像母亲。   然而常年保持冷淡表情,容易让人忽视掉。今天水一湿,才看出来。   年煜泽视线落在上面,有点儿发愣。水珠从发梢落下来,一直顺着脖颈没入刚换的黑色短袖,他又想起来偷听过的讨论,柏夏舟身材很不错。   “看什么?”柏夏舟皱眉,今天年煜泽很不对劲。   “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船崽。所以才不擦头发就从浴室过来。”侦探年煜泽试探。   “......”   柏夏舟拿出柜子里的吹风机,关上柜门:“正常点年煜泽,你现在待在我的房间里。”   “你今天先派车跟踪我,然后突然现身救我,是不是设计好的啊。”年煜泽想起让自己怦怦跳的拥抱。   柏夏舟已经懒得理他,把吹风机拿到浴室吹头发去了。   临走前告诉他:“外套穿上,外面窗户开着。”   被留下的年煜泽没多在意,继续深沉思索,他刚刚细细观察了柏夏舟冷酷的表情,不像装的。而且这件事有诸多疑点。   比如黄毛妹妹口中的“裙子”是送给谁的,奶奶说的“回去要送给小女生”又是何人,夏秩哥哥还说柏夏舟小时候一心一意想结芬,柏夏舟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也说喜欢的人不在了。   种种迹象表明,似乎真的存在一个白月光女生。   难道是自作多情了吗,悲伤。   沉浸式摸鱼的年煜泽很快被捉拿归案,吹完头之后清爽的柏夏舟看到他完全空白的练习题拧起眉头,把他连人带凳子朝旁边挪了挪,自己坐在旁边,边写题边监督。   年煜泽心不在焉地举着笔,觉得今天沐浴露和洗发露的香味格外明显,朝他鼻子里钻。忍不住又用余光看着柏夏舟,对方正专注在题目上,眉心微微拧着,姿势很帅。   “船崽。”   “干什么。”   “你再给我说说你暗恋的女生呗。”   “写题。”   “我今晚太累了,从学校走回家呢,明天再写吧。”   柏夏舟转头看看他,年煜泽确实垂头丧气的,脑袋和脸蛋灰扑扑。于是说:“写完给你讲。”   仿佛前方挂了个胡萝卜,这个激励机制让年煜泽一通奋笔疾书。然后也去极速冲澡,钻进被子里翘首以盼,准备好倾听的耳朵。   然而等了半天,柏夏舟还只留给他一个做题的无情背影。   左翻翻,右转转,困意逐渐来袭,年煜泽催促:“船崽,明天再学,先睡觉嘛。”   因为已经很困,所以声音黏黏的,带着点小抱怨。他的声音把柏夏舟的思绪瞬间中断了。   竞赛班老师曾经夸过,柏夏舟同学无论环境再嘈杂,都能心无杂念地学习。显然,说这话时一定没想到还有年煜泽的存在。   柏夏舟做了个记号,把书合上。结果等洗漱完上床,床上的人都已经睡着了,还维持着侧脑袋等待的姿势,脸蛋被枕头挤着,红润的嘴唇微张。   把脑袋摆正,摸了摸年煜泽的脸,热乎乎的,柏夏舟把他的被子掖好,关上灯和窗户。   临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小年竟然给他留了言【要是我睡着的话,明天一定要告诉】   柏夏舟沉默一下,关了手机睡觉。   没想到“明天”小年就生病了。   开始柏夏舟以为他又不想上学,结果温度计一量,才发现发了高烧。小脸红扑扑的,一点活力都没了。   “我生病了,船崽。”   “嗯,很快就好了。”   上门的家庭医生判断是受凉引起的。柏夏舟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年煜泽独自走回家,可能是晚上气温低,出了汗没及时擦干,回来还没穿外套吹冷风。   小时候那次就是受凉发烧,中间又因为同样原因生病过好几次,还是没长教训。   年煜泽自己则持不同意见,觉得是用脑过度,能量消耗太大,以后不能一口气做那么多题了。   反正发烧的温度挺高。他又皮肤白,热度一上来就红得很明显,脸颊的肉看起来挺软,眼睛也水汪汪的。   小年觉得头很沉重,昏昏沉沉,而且有点不安,像是一个人被扔到了大海上,就想和柏夏舟说话。   “我还用去上学吗?”   “不用了。”   “那你要去上学吗?”   “也不去。”   “为什么?”   “照顾你。”柏夏舟不见了一会儿,回来时给他脑袋上放了个毛巾,让他吃了感冒药。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年煜泽很不安,等柏夏舟回来之后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衣服角,像流浪在海上时抓住了木头。   柏夏舟便坐在旁边,分别给两个班的班主任还有家庭群发消息。年煜泽吃了药之后更难受,滚烫的一个贴了上来,抱住他的腰。   小爪子也很烫,存在感很强。   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柏夏舟低头看着他。   尽管精心照料,但温度一直没降下来,烧得都快说胡话了,夏秩和柏越都回来了,开车把年煜泽送到医院,采个血看看。   在车上和采血等候区,年煜泽一直趴在柏夏舟怀里,手指头被戳了一下,柏夏舟帮他按着棉花团。   好在检查出来的各项指标没什么异常,医生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年煜泽又被带回了家,重新躺回床上,新开的药很苦,他使劲儿才咽下去,还是拽着不让柏夏舟走。   还在场的柏越和夏秩颇觉得多余,于是把事情都交代给柏夏舟,摸了摸年煜泽的脑门,便离开了房间。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年煜泽眉头皱得更深,往日叭叭的小嘴发干,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躺着,一句话都不说了。   柏夏舟看到他这么不舒服,也无意识地拧起眉,感觉心里像被揪起了一块,无比后悔昨天让年煜泽自己下车。   等到了晚上,再次用温度计给年煜泽量了温度,终于降了下来。柏夏舟准备睡觉,他把被子整理好,朝年煜泽方向挪了挪,宽容地没移走从隔壁被窝伸过来的爪子。   但年煜泽得寸进尺,滚了两圈之后挨上来:“船崽,我冷。”   在昏暗的灯光里,这双眼睛水蒙蒙的,带着脆弱和撒娇的意味,但依然很漂亮,仿佛会发光似的。柏夏舟看了一眼,便挪不开了。   但年煜泽丝毫没有察觉,仗着自己生病,要和船崽贴贴。   他半撑着身子,抬着眼睛望柏夏舟,躺了一天,头发和衣领都是凌乱的,白皙的皮肤被光笼成暖色,带着病气的五官有别样的魅力,仿佛一帧电影镜头。   柏夏舟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让年煜泽钻了进来。   年煜泽把脑袋靠在柏夏舟的胸口,脸蛋趴上去,调整了舒适安心的位置:“船崽,我能听见你的心跳。”   可能是出于心虚,柏夏舟把他脑袋朝旁边推了一下:“看来你好了,又在说废话。”   “我没好。”年煜泽赶紧说,“头还晕着呢。”   一会儿之后就安静下来,毛茸茸的头发蹭着柏夏舟的下巴和嘴唇,光洁的小脑门近在咫尺。   柏夏舟不知道怎么想,低了一下头,嘴唇就碰在带着温度的皮肤上。皮肤滑滑的,还是像个小朋友。   他默认年煜泽已经睡着,然而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的年煜泽其实没有丝毫困意,只是在昏昏沉沉中安静地听着柏夏舟的呼吸和心跳声。   忽然感到额头上有什么软软的触感,本能地想抬手摸摸。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呼吸声扑在耳边,意识到什么之后,年煜泽一动也不敢动了,黑暗中瞪圆眼睛。   不得了了,柏夏舟在亲他。 第36章   然而很短,转瞬即逝。   年煜泽一动也不动,假装睡着。   “试一下温度。”   其实在刚接触的时候柏夏舟就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发现了他没睡着,于是淡定地找借口。   年煜泽还是紧闭双眼,保持静止,柏夏舟觉得自己像抱着一块木头。他以为年煜泽是不能接受这个行为,心里也懊恼,于是放开他:“那你自己睡。”   说着打算下床,去另一侧睡。没想到刚掀开被子,年煜泽就拽住他:“别走船崽。我刚刚睡着了。”   拙劣的谎言掩饰住了平静,两人重新躺了回去,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呼吸声。年煜泽还热乎乎的,高温影响了他的思维运转,打算等明天再想。   于是朝柏夏舟怀里拱了拱,先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柏夏舟一摸年煜泽,浑身湿乎乎的,应该是吃退烧药之后出了不少汗,脑门也恢复了正常。   伸手想把他拨弄开,但年煜泽如有所感,抱得更紧,像一个手脚并用的八爪鱼。   其实年煜泽正在梦里爬树,但这棵树总是想跑,他只能努力抗争,抗着抗着就感觉有个小树枝把他戳到了,于是伸手想折掉,结果伸到一半被柏夏舟抓住了。   “年煜泽。”柏夏舟忍无可忍。   熟睡的年煜泽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对上柏夏舟冷冷的神情,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醒了醒神,才觉得小树枝的触感好真实,怎么还在戳自己。   低头一看,耳朵立刻就红了。   他弹开一米远,责备道:“你怎么这样呀,船崽。”   柏夏舟终于重获自由,毫不犹豫地下床进了浴室。留下年煜泽躺在床上尴尬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滚烫的感觉仿佛还在,蒙着被子翻了两圈,才觉得自己汗叽叽的,也拿了衣服去另一个房间洗澡。   “小年还发烧吗,怎么脸这么红。”正好遇上柏越夏秩。   夏秩摸摸他的脑袋:“比昨天还烫,赶紧量量。发烧不能洗澡。”   年煜泽藏起自己准备换洗的小裤衩:“我已经退烧了,出了好多汗,太黏了。”   “最好用热毛巾擦擦。”夏秩说,“一会儿让柏夏舟帮你。”   “不要柏夏舟。”年煜泽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八度。   “昨天都是他照顾你,你就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的。”   这个话题是小年不愿意听到的。他一溜烟跑进自己房间的浴室,开始脱自己的小睡衣,手下忽然一顿。昨天去医院的衣服是怎么换的,不会也是柏夏舟帮他的吧。   他静坐在原地,仔细思索,重要程度堪比在“只剩余一次机会”时回忆密码。   盘着胸前的扣子,最后清晰连贯的一幕终于跃入脑海。   当时柏夏舟把衣服放到床上:“自己换。”   而当时的年煜泽哼哼唧唧:“帮我换,船崽。我都生病了。”   柏夏舟顿了一下,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丢撵。   年煜泽捂住自己的脸,那根本不是他。   不过柏夏舟怎么回事,太冷漠了吧。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冲了个澡。结果倒是清爽了,但出去之后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没有力气,碰瓷了路过的柏夏舟。   “......”   “对不起船崽,我不是故意的。虽然看起来有点故意,但真的不是。”年煜泽羞耻。   柏夏舟没说什么,把他带进房间里,扶住湿漉漉的小卷发,拿出吹风机帮他吹。   年煜泽受宠若惊。   开始得寸进尺:“柏夏舟你前天答应我的,讲讲你的初恋呗。”   “什么初恋?”柏夏舟摸了摸手下的脑门,照顾一天好容易好了,被这澡一洗,又有点发热的趋势。   “唉呀,就是初次暗恋。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啊,除了肉乎乎。”偏偏这人还在这里叽叽喳喳。   “蠢死了。”柏夏舟没好气。   年煜泽一惊,怎么和之前深情的面目判若两人。   “躺到床上去,上午把这杯热水喝完。”柏夏舟递给他一个大容量保温杯,“我去学校把你这两天的作业拿回来。”   犹如晴天霹雳,年煜泽难以置信:“船崽,你是人吗?我都生病了。”   “我讲给你听。”柏夏舟留下冷酷背影。   年煜泽无比忧伤,抓住玩耍的最后时机,掏出手机。   他最爱的是一款红蓝小人打仗的小游戏,唯一的缺点就是有很多很多的广告。   开屏要看广告,进入关卡要看广告,得到武器要看广告,复活也要看广告。   他小心谨慎地立着手指头点击“跳过”,没想到虚晃一枪,这个跳过是假的,一碰就进入了人家垃圾广告页面。   这页面是个很幼稚的小视频“如何判断一个男生是否喜欢你。”   本想关闭的年煜泽忽然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继续观看。   “第一条,主动制造对话。”   年煜泽在心里打了个×,船崽才不主动找他。   “第二条,摸头杀。”   年煜泽在心里打了个√,船崽撸过他的脑袋。   “第三条,无微不至的关心。”   好像确实关心过,又打一个√。   ......   “第十五条,喜欢看你的眼睛。”   “第十六条,珍藏你的照片。”   此时年煜泽面前已经放了张纸,统计对错错对,显然在对的那列堆起了长长一串。   “大家数数中了多少呢,如果超过五条就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暗恋你。不过相信能看完这条视频的小姐姐们都是心有所属的,大胆去追求吧!”   看完这条视频的年煜泽数了一下,还真的超过了五条,不由大惊。   可是那个白月光小女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关掉视频,页面重新回到了刚刚的看广告界面,这回他小心翼翼地点了“叉号”。   没想到这个叉号也是假的,又跳到广告上去了。   硕大的标题弹出来【小说推荐!厉总的白月光回国了——】   屏幕自动滚动,剧情非常老套,然而对于从未接触过这类文学的年煜泽来说是十分炸裂的。他逐渐瞪圆眼睛,仿佛找到了新思路。   把课外题全部推到另一边,他打开一张大白纸,在上面写下线索和时间线,悲催地发现这个肉乎乎小女生真的出现在自己前面。   脑内开始对刚刚的剧情进行替换。   【在一个美丽的午后,浪漫的街角处,年幼的柏夏舟偶遇了让他怦然心动的梦中情人——一个白嫩,漂亮,肉乎乎的女孩子,然而女孩的背影消失在人海,让柏夏舟独自魂牵梦萦。   “呵,女人,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霸气的幼崽柏夏舟挥手道。然而寻遍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这位叛逆的白月光,柏夏舟悲痛欲绝,失魂落魄中,把目光瞄向了和他朝夕相处的无辜小年,决定让他成为白月光的替身...】   想到这里,年煜泽忧心忡忡,为了看看自己的结局,他选择了付费阅读——   接下来就是长达n章的纠缠虐恋,这位悲情替身先被关在小黑屋三天三夜,然后得胃癌,最后难产死掉了。   “......”   缩在被子里的年煜泽抹抹眼泪,眼前昏花地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四五个小时转瞬即逝。   外面门锁一响,柏夏舟带着作业回来了。老师让他补了昨天的考试才放行,又去年煜泽班级把这两天的作业和进度问明白了。   经过充实的一上午,回来就看到了年煜泽红彤彤的眼睛充满敌意和失望地看着他,仿佛看待一个负心的人渣。   柏夏舟皱皱眉:“待会儿量量温度,不会让你发着烧学习的。”   年煜泽觉得柏夏舟肯定像文章里的厉总裁一样,今天突然对白月光出言不逊,也是由爱生恨。   “不舒服?”柏夏舟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蛋,并没有很烫。   突然靠近的柏夏舟让年煜泽眨眨眼,对方还穿着校服,带着外面空气的味道,手也凉凉的,但是特地用的手心,并没有冰的感觉。   看着呆滞的人,柏夏舟更担心,本来就不算太聪明,可别烧傻了。   他不由放轻声音:“哪里不舒服?”   声音就响在耳边,过了好一会儿,年煜泽才结结巴巴:“船崽,你不要糖衣炮弹。”   柏夏舟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   他把床头的水杯拿起来,看到还是满的,不由拧起眉头,重新冷了起来:“水怎么一口都没喝?”   “你还是糖衣炮弹吧船崽。”年煜泽仰起脸。   柏夏舟去给他把杯子重新接上水,年煜泽看看他的背影,同样是校服,为什么船崽穿得这么英俊。   他点了点手机,给柏夏舟分享了那篇小说,准备试探一番。   “你发的什么,不要瞎点链接。”柏夏舟无语地看着花里胡哨的界面。   “一篇小说,你看看嘛。”   柏夏舟点开,深深拧起眉头,觉得年煜泽被烧傻了,非要看着他做一道数学题才放心。   年煜泽不满地嚷嚷:“你果然是这里面的心狠手辣的总裁,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放过。我要是替身的话才不会给你生孩子。”   “...你有这功能?”   “船崽,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讨厌你。”   “......”   柏夏舟把他的温度计拿出来,看了一下数字,37°出头,还算在发烧,可能是短暂的神志不清,他选择包容。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被迫喝完热水,把脑袋靠在柏夏舟的肩膀上,手里抠着对方的校服拉链:“如果白月光回国了,你选她还是选我啊。”   “你想让我选谁。”柏夏舟配合他。   “选我呀。” 第37章   柏夏舟替他把脸蛋上的一点污迹抹掉:“可以。”   年煜泽满意了,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犹豫。   柏夏舟看到备注是“妈妈。”   “可能听说你病了来关心你,接吧。”   “谁要她关心。”年煜泽虽然说着,但还是没有点挂断。   在他六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又生了个弟弟,早就不再固定时间见面,没事一般也不会打电话。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了接通。   柏夏舟走出去,给他带上门。   “喂,年年,你有没有问柏越,到底什么时候安排你进娱乐圈啊。”   年煜泽愣了一下,低头小声说:“打电话就为了这个呀?”   “对啊。你也快十七了吧,这个年纪正好。你小时候柏越就跟我说,等你再大点,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你想要多少钱啊。”   那边一停:“你说什么?”   “没什么。”年煜泽挂掉电话,心情又跌落谷底。   晚上早早入睡,休整了几天,背上书包重返学校。   然而这回一进班级就发现氛围大变,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他身上,甚至坐到座位上之后,熟悉的小柏八卦新闻戛然而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年煜泽假装镇定,先摸了摸自己的发型,没有翘起来,又心想是不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柏夏舟竟然没告诉他,让他不动声色地前往卫生间镜子处看看。   还没来得及自然起身,就听见有人叫他:“年煜泽,你和柏夏舟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对啊,认识他竟然也不告诉我们。”   “真不够意思。”   “......”   年煜泽奇怪,掩藏的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被发现。为了防止大家在诈他,他保持沉着冷静。   “哎呀,前天柏夏舟来帮你拿作业,我们都看到了。怎么你生病了他会来,你们住一起吗?”   这问出了问题关键,大家都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年煜泽在心里指责柏夏舟,让保密行动毁于一旦。当年骗马克的理由肯定不能再用,他想了一下,镇定道:“我们住的比较近而已,有时候会一起拼车,不是太熟。”   这确实合情合理,大家都恍然大悟,不过还是为他认识柏夏舟而吃惊,大方地把他纳入了柏夏舟新闻小组成员。   这个小组每天的讨论话题本来就来自源源不断的情报网,如今有了年煜泽这个一线记者,立刻给他布置了很多任务。包括一些诸如爱好行踪的日常任务,而终极任务就是弄清神秘人“太乙天尊”说的柏夏舟白月光到底是谁。   年煜泽学习之余还得采集情报,过得十分劳累。   但骄傲也是有的。比如周一晨会表扬优秀成绩,柏夏舟的大名常常被提及,每次班级左右会有人看一看他,年煜泽还是一脸隐蔽的骄傲,默默挺直腰板。   晚上回家完成课外习题,他靠在柏夏舟旁边,趁着对方批改,他掏出手机。   一直没告诉过柏夏舟,最近他家里打电话越来越频繁,网页各处出现了很多他小时候的照片和新闻。   【娃综萌娃大盘点:还记得“糕糕”吗?图片/图片】   【小歌手大赛第20届成功举行,让我们回忆第6期的冠军/图片/图片】   而点进这些盘点和回忆,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显然是买的通稿。他已经猜到了什么,直到周六柏越回来要找他谈谈,就知道必须得做出选择了。   柏夏舟不常上网,不知道这些,正站在桌边,抬手在书架上想找本书。年煜泽低着头走过来,从侧面抱住他的腰。   手里拿着书的柏夏舟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年煜泽已经放开他,转身去了书房。   柏越正等着他。   现在柏越依然声名显赫,歌坛常青树。而且和夏秩在一起之后饮食作息规律得不行,看上去像三十出头,属于成熟年龄段的英俊迷人。   他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椅子:“坐吧小年,这事儿夏秩和柏夏舟都不知道,就我俩之间谈。”   看着年煜泽如此凝重的神情,柏越语气轻松:“不用这么紧张。现在你家里人想让我给你出道的机会,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   年煜泽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知道事情并不如说的那般容易。父母肯定会继续纠缠,不可能善罢甘休。   “柏越哥哥,我已经快成年了。非常谢谢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能把我爸我妈是怎么说的告诉我吗?”   柏越挺意外,这个小年平常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他和夏秩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   不过如果能认真聊一聊也好,年煜泽父母一年比一年急,应该彻底解决一下。   他坐正了一些,从平板上调出助理发送的聊天记录和通话汇总:“首先,小年你不要难过。我们早就把你当家人。”   年煜泽点点头,其实经过这么十几年,早就没什么太大波动了,没有很小时候的期待,也没有被丢到寄宿制幼儿园的埋怨,能够做到平静。   但看到那些讨价还价的消息,被他叫做爸爸妈妈的人言语间仿佛在卖东西,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低落。   全部浏览完之后,大概知道了,父母就希望他进入娱乐圈赚钱。他们在年煜泽童星时期尝过甜头,一档节目就是几百万。   年煜泽还发现这些年柏越给过不少钱,才让他们一直有耐心等下去。现在年龄已经到了,不好糊弄了。   年煜泽父母认为是柏越磨磨蹭蹭的是不愿意办,就要求把年煜泽还回去,他们自己找人脉送进去。   但年煜泽父母不在北平,即使回去是正常上高中,教育资源和适应程度也是个问题,更别提有可能就直接给孩子辍学了,柏越不同意。   经过助理谈判,最终年煜泽父母松口,不进也行,按照一年2亿的价格折算给他们,还摆出了当红明星的薪资,证明这是个合理的价格。   【柏老师,没有白白占着人家儿子十几年不还的道理吧,如果不同意,就只能新闻头条见了】   原来这些年的平静都是柏越在帮他摆平,年煜泽抬起头:“对不起柏越哥哥,你把我还回去吧。”   柏越笑了一下:“还是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小年,刚不是说了快成年了。”   “我认真想过的。我不想进娱乐圈,但是一年也赚不了2亿。你们已经对我够好了,不用再添麻烦了。”   年煜泽知道自己的父母,肯定会使用不好的手段。   “年煜泽,我一直就是在等你真正长大之后能亲自处理这些事。希望得到的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不是意气用事。”柏越也严肃起来,“你再回去想想,不用急着给答复。”   短暂的会谈结束,年煜泽一言不发地回去,按部就班写完了作业,早早地躺上床看着天花板。   柏夏舟收拾完,见他没玩手机,不由感到新奇,上了床关了灯,年煜泽转过身:“柏夏舟,我想和你睡。”   听出他语气不太对劲,柏夏舟问:“怎么了?”   “害怕。”   外面没打雷没下雨,柏夏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怕的,听到那边窸窸窣窣一阵,还是默许了年煜泽钻到他怀里。   年煜泽很安静,伸手抱着柏夏舟,既不乱动也不叽叽喳喳。   心不在焉了几天,总是想朝后拖延,直到这天拿起手机,看到了一篇报道。   【惊天丑闻!某知名歌手以提供资源为由,将三岁童星接在家中长达十几年,如今翻脸不认人,其中真相到底是怎样。本周六,将揭开其丑陋的面纱。】   这标题写得很恶心,但因为没有明说是谁,又让人只能看着舆论发酵。年煜泽低下头,谁能想到这会是亲生父母一手主导。   距离周六就还有三天,他去阳台打了个电话。   回来之后依旧坐在桌子前面写作业,柏夏舟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几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唉呀,没有事。”年煜泽没有躲,“柏夏舟,你以后大学在不在北明上呀。”   “看你。”柏夏舟说。   年煜泽考得上北明的学校就在北明上,考上别的地方就一起到别的地方上,全考不上就让他在自己附近烤红薯吧。   “你肯定要上北明最好的学校的。”年煜泽自顾自地说,“肯定会遇到好多优秀的人。”   “你们班上周晨会发言的女生好厉害,她得过那么多竞赛奖,还会弹钢琴和跳舞,而且长得又漂亮,家里还很有钱。站我后面的同学说你们全班都暗恋她。”   “你别暗恋她。”年煜泽小声说,把柏夏舟抱得更紧。   “考试没考好吗?”柏夏舟摸摸他的头发,心里软成一片。   “嗯。”年煜泽撒谎。   “照你这么说,永远有更聪明,更漂亮,更有钱的人,以后碰到了不得移情别恋一百次。标准不是这样定的。你小时候经常看的那本书不是说了,五千朵玫瑰里,被小王子选中的才是独一无二的。”   “睡吧年煜泽,你是独一无二的。”柏夏舟声音很低,音色偏沉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在夜晚语气随意放松,没有平日的冷酷紧绷,懒洋洋地响在年煜泽耳边。   年煜泽觉得耳垂发烫,仰着脸看柏夏舟。   这个角度能看到清晰的下颌,干净的下巴和形状漂亮的唇。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变得混乱的思维中,年煜泽脑海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第38章   想着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他决定暂时放纵自己。   慌乱中年煜泽闭上眼睛,暗暗鼓起勇气,然后猛地抬头——   鼻子磕在柏夏舟下颌上,很疼。   柏夏舟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按开台灯。   看来这一撞还挺严重,鼻梁和眼圈都给撞红了。但紧接着才发现不对劲,这眼泪流得也太快了。   “你一直在哭吗?”   “没有。”   “年煜泽,你这几天看起来不高兴。”柏夏舟问,“怎么了?告诉我。”   说着开始检查他的鼻梁,指腹从上到下摩挲了一下,倒是很笔挺,没有事。   “你能不能答应我高中不要早恋,也别喜欢别人。”   灯光太亮,年煜泽觉得不好意思,埋在柏夏舟的肩膀上,很快就洇出一小片冰冰凉凉。肉乎的脸蛋挤起来,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很明显。   柏夏舟的心也软成一片,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摸摸一脑袋的小卷毛,不由地说:“我可能一直都有喜欢的人。”   “?”   年煜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两汪眼泪就那么汇聚,然后像一颗颗黄豆一样,圆圆地滚下来。   “是饼饼吗?你的白月光女生。”   “什么饼饼?不过其实不是女生。小时候以为她是,后来变成男生了。”   “听起来好惨。”年煜泽不忘发表自己的看法。   柏夏舟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虽然有变化,但我还是喜欢他。”   “呜呜。”   “但是他成绩不太好,得等高考完之后再说。”   听着相当深情的一句一句,年煜泽哭累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入睡。   半边肩膀都被沾湿的柏夏舟换了件外套,顺手翻了一下年煜泽班级最近的考试成绩,确实考得不尽人意。不由想着是不是压力给的太大,怎么会这么痛苦又伤悲。   明天得好好聊一聊。   他放下手机,把盖在年煜泽脑袋上的被子掀开,额头前的卷发湿淋淋的,眼皮肿得像水蜜桃,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柏夏舟用热毛巾把那张脸蛋擦了擦,热水蒸过之后白里透红,他用指腹摸了一下,滑滑软软的,光笼在上面,脸蛋变成了很温暖的颜色。   不知道怎么想的,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用嘴唇在上面轻轻地碰了碰。   很奇妙的感觉。   第二天年煜泽看着自己的眼皮,耍赖不去上学:“好丢人船崽,这样怎么去学校。”   柏夏舟扳过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实肿得不行,原本漂亮的大眼睛都变成了单眼皮。   想起他最近压力这么大,于是心软地准了他一天假。但因为今天他自己要参加竞赛,所以没法在家陪年煜泽。   “你在家休息吧,晚上回来和你聊聊。”   独自留在家里的年煜泽抱着柏夏舟的被子,心中感到非常不舍。但打开手机,铺天盖地又都是讨厌的新闻,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提及柏越,但关于那条爆料下面的各种恶毒言论都有,显然都在等待名字的公布。   他知道不能再添麻烦了,必须得离开。   更不用说还有很多关于他小时候的通稿也持续输出,仿佛所有道路已经摆好,由不得他选,只能被迫接受。   无意识地划拉着,忽然看到了一个视频,封面是他上娃综时候的截屏,旁边还有冷酷小船崽的侧影出现。   他顿了一下,点了进去。还是弹幕版的录屏版,密密麻麻的。   这应该是一个环节开始前的画面,摄像机对准了牵着夏秩赶路的小船。那时候不过两三岁,背影很Q,穿着和舅舅的同款衣服,散发着冷酷的霸总气息。   迷你船崽手里还拿着两张挺大的纸,年煜泽已经忘了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屏幕里,柏夏舟走近了自己,把纸举起来:“送没没。”   镜头给了那张画一个特写。只见色彩鲜艳漂亮,是一个粉色的盘子,上面画了一个抽象的年糕,还添加了很多葡萄干大红豆,看上去很生动。   而当时接过画的自己非常激动,对柏夏舟说:“哇,谢谢你画了一个我!好可爱呀,竟然还有盘子。但是船船你喜欢粉红色吗?我更喜欢蓝色,下次想要蓝色的盘子。”   除了画有点眼熟外,更让他吃惊的是此刻的弹幕。   【蒙在鼓里的糕】   【这可是小船专门为你挑选的颜色,毕竟一直以为你是妹妹】   【小船:这个妹妹原是喜欢蓝色的】   【哈哈哈哈他俩啥时候能沟通一下】   【希望糕糕亲口说了之后小船可以相信/合十】   【泪目,谁能想到】   年煜泽一愣,因为觉得上节目是劳累而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他一般不会再回看。更没有看过这些弹幕,这是什么意思。   又搜了搜,才发现这类剪辑数量众多。   竟然从柏夏舟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把自己当成小女孩了。   确实蒙在鼓里的年煜泽十分震惊,原来“没没”是“妹妹”的意思,又联想到对方小时候种种保守的举动,年煜泽搓了搓自己的脸蛋。   也就是说在自己充满热血拯救世界的时候,柏夏舟都把他当女孩子?   这也太离谱了。   一片空白中,他忽然瞥见暂停的画面里那张画,越看越眼熟。他跑到柜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了自己初中毕业时发现的盒子,打开之后紫色小裙子还在里面。   翻出标签,才发现上面的画——自己之前以为是饼饼,但如果和屏幕对比,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柏夏舟画的是年糕。   那不就是自己嘛。   年煜泽低头看了好久好久,找了只笔,在陈旧的笔墨旁边添了点新的,然后认真叠好,又放了回去。   好可惜,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一定先质问柏夏舟,然后和他生气,最后等对方真诚认错之后,他再顺利成章地原谅他,问一问一直喜欢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他拖出自己的行李箱,这次和小时候不一样,整个屋子里他的东西比柏夏舟的还要多,收拾的话好几天都不一定收拾的完。   选择性地拿了一些随身衣物,他的课本,还有几个模型,包括柏夏舟这些年送他的礼物,还有抽屉里的小合影,换过好几个链子的金牌小船,都带走了。   吭哧吭哧地收拾半天,他吃力地合上箱子拉链站起来,忽然就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去哪里?”   转头发现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柏夏舟倚在门边看他,鞋子都没有换,还是穿着干干净净的白球鞋。看上去似乎从容不迫,但额前的头发被风做了造型,显出赶过来的匆忙。   “你怎么在这里。”年煜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徒劳地把行李箱朝身后藏了藏。   “那我应该在哪里?”柏夏舟声音很冷,看不出表情。   年煜泽低着头:“我回一趟家。”   “然后等你把每年两个亿还完再见面?”   年煜泽愣了一下,没想到柏夏舟竟然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经很谢谢了。这些年我过得很开心,夏秩哥哥柏越哥哥对我这么好,像收养我的恩人一样,不能再添麻烦了。”   “我舅舅和叔叔是收养你的恩人,我呢?”   年煜泽一顿,抬起头,柏夏舟眸色沉沉,低着头看他,气压很低。   对方继续问:“只是个玩伴?还是众多好朋友里的其中之一?”   不由后退两步的年煜泽有点害怕,他这才意识到柏夏舟从来没真正和他生过气,这样好可怕。但是不走又能怎么办呢?他既不能让柏越哥哥陷入负面新闻,也不能平白地让人家为他花这么多钱。   时间紧急,必须在周六之前回到家里,至于他自己的其他事情就只能暂时朝旁边放一放。   想到这里,恍如从梦中惊醒般看了看时间:“我要走了船崽,我们还可以发消息。”   “我不和你发,年煜泽。你现在不走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现在走了——”柏夏舟顿了一下,“就别联系了。”   “船崽...”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僵持,年煜泽个子比柏夏舟矮一些,眼睛还泛着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柏夏舟盯着年煜泽的眼睛,之所以这么绝,就是想逼他留下来。   年煜泽很伤心,柏夏舟能想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柏夏舟去给他赚钱吧,柏夏舟成绩那么好,肯定不能耽误他学习。明天恶心的营销号就要给柏越哥哥泼脏水了,时间不等人。   “我走吧。”他低下头,“对不起船崽。”   柏夏舟没让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误点,年煜泽着急了:“快让开呀,我发现衣柜里的小裙子了。我...我不喜欢你,本来就不能待在一块了。”   柏夏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年煜泽即使没看他的眼睛都能感受到很明显的目光,在心虚得要命的时候,柏夏舟侧身,让开了道路。   年煜泽拖着他的小行李,再次漂泊在大街上。上次还有他的小狗陪他,这回连小狗都没有了,而且柏夏舟也不会再跑来找他。   *   另一边夏秩去柏越公司,匆匆敲响了他休息室的门。   公司里其他人都认识夏秩,一路畅通无阻,刚开了门,夏秩就问:“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小年呢?”   柏越让他坐下,倒了杯茶,示意不要着急,然后给他说来龙去脉:“.........早上柏夏舟说小年不去上学,我猜他要回家。要是放跑小年,柏夏舟肯定要和我闹别扭。我就把事情也和他说了个大概。”   “哪有你这样的。缺那份钱吗?他俩还在上高中,什么事情不能先拖着,等上完高中再说?”夏秩没接他的茶。   柏越无奈地笑笑:“柏夏舟年龄也不小了,很多决定自己可以做。而且那毕竟是小年的亲生父母,要是按我方法处理的话,你又得说我做的太绝。”   “所以你就忍心看着小年回家?他那父母你也见过,回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样。”   “怎么可能。就算我忍心,柏夏舟也不忍心。”柏越替夏秩理了下后脑勺的头发,“我把柏夏舟的资产处置权提前给他了,反正也快成年了。”   当初柏夏舟父母留下的,还有他外公那里的,再加上柏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加起来绝对是不小的一笔数额。   “他才多大?”   “反正不小,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快找明人生目标了。”   “我怎么记得那时候你还在学校乱转,根本没打算进娱乐圈呢。”   “说的不是这个。”柏越笑道,“我人生目标不是你吗?”   “一边去。”   柏越哄夏秩是有一套的,而且也保证了,已经让几个经验丰富的助理和律师全程跟进,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然而和两人想象的小家伙们和和美美不同,此时的小年已经独自拖着两大个行李箱,走上了风雪机场路。   他打算先给秦美玲——也就是血缘上的母亲打个电话,然后打车去机场。   然而拨了两次才通,秦美玲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尖锐犀利,挺愉快的,伴随着麻将的碰撞声:“欧呦,不是说不能主动联系你的吗,给我甩个合同好硬气的,怎么还上赶着打电话呢。”   “你说什么啊,我不用回去了吗?”   “你爱在哪里在哪里,问我干什么,诶呀呀呀呀要胡了,下次再说。”   电话的忙音让年煜泽愣在原地,只剩下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的落叶摩擦着他的行李箱,发出“沙沙”的声音。   风中凌乱了一会儿,年煜泽觉得是柏越哥哥替他交了钱。又打电话给柏越。   “喂,小年。怎么样,现在开心吗?”   “柏越哥哥,是你帮我的吗?”   “啊?”柏越没想到柏夏舟这小子还搞默默奉献那一套,含糊道,“不算是,没花那么多钱,不用负担。反正你别管,解决了就好,每天开开心心的,其他都不是事儿。”   年煜泽不相信:“我还是写一个欠条吧。如果还不了就永远给你们打工,”   “小年啊,我们要你打工干什么。”柏越哭笑不得,“不过随你高兴,要是写的话就放助理那吧,他帮你会把具体欠谁的修改清楚。有事儿随时找我和你夏秩哥哥,虽然你把自己当苦工,我们还是把你当家人。”   年煜泽的电话又被挂断,坐在自己的小行李箱上,默默仰头望天。转眼就背上了累累的债务,不过心里其实轻松了不少。   唯一后悔的就是出门时不该对柏夏舟说那句话,不是因为失去了住处,就是一想到柏夏舟当时的表情,就觉得后悔又难过。   柏夏舟肯定不会再理他了。   看着自己的一堆行李想了想,年煜泽在班群里私戳班长:【hello班长中午好,打扰了,请问这学期还能申请住宿吗?/太阳/太阳】   【不可以。截止了。】   于是年煜泽又去私戳老师,老师让他给一个合理的理由。   这话是暗示有戏的意思,年煜泽当即积极向上地打字,说自己想要好好学习,节约路上时间。   在等待回答的当口,没注意到有个中年男人已经绕着他徘徊了好几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   “小同学,你准备去哪?”   年煜泽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我正好顺路送你,你是外地来的吧?”中年男人注意力都在这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完全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年煜泽起了警惕,有点紧张,但带着一大堆行李又不好跑。正在这当口,一辆眼熟的车停在他面前。   “陈叔!”   “小年。”司机陈叔从上面下来,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看了一眼车,趁人不备地溜走了。   年煜泽探着头朝陈叔的车里望,但是贴了防窥膜,什么都看不到。   “我正好办点事路过,送你吧。你要去哪。”司机觉得工作真难,现在还得包括表情自然地演戏。   “我不知道。”   “先上车吧。”   陈叔和他一起把行李搬到后备箱,年煜泽心不在焉地盯着后窗玻璃。直到后备箱“咔”地一声合上,他终于能伸手去拉车门。   开过无数次的车门也变得陌生,他的速度很缓慢,手指头有些哆嗦。   陈叔以为他长时间坐在这里冻的,替他一把拉开了。里面空空荡荡,让期待都落了空。就像正紧张忐忑地准备看考试排名,结果被人大声喊出来了。   还是很心碎很失望的成绩。   船崽可能不会再原谅他了。   陈叔按照嘱托,自然地给小年提建议:“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嘛。我就直接送你回家了?”   “不了陈叔,送我去学校吧,谢谢你。”   等到了目的地,年煜泽从小书包里翻了翻,把自己新买的本子送给陈叔:“我来不及买别的礼物了,这个送给您,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谢谢一直接送我。”   他拖着行李办了住宿,宿管大爷拿着钥匙带他进去:“现在这些重点高中小孩大都家长陪读,宿舍空床位多得很,你们班主任给我说了,我找个安静点的给你。”   等一切收拾妥当,年煜泽努力措辞,给船崽发了道歉短信,但是如石沉大海。   柏夏舟这回真的很生气。   他脑补出了一个抱着小胳膊,鼓着脸的Q版船崽。   但是他不能回去说自己其实也喜欢他吧,那岂不是要早恋了,他的成绩这么差,怎么考上北明的学校。   高中挺忙,快节奏的学习推着生活朝前走,把其他事情都湮没其中。年煜泽把自己和柏夏舟小时候的合影摆在宿舍的桌子上,一边头悬梁锥刺股,一边没事就发点小短信。   当真正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之后,才发现每天可以这么劳累。等到了高二高三,学校增加了晚自习,设置了专项提优班,每周更是只剩下半天假期,空闲的时光只想睡觉。   还有思念柏夏舟。   他发现柏夏舟多了个习惯,就是喜欢在课间的时候站在走廊上,于是常常去和坐在窗边的同学讨论题目,余光悄悄朝外瞄,自以为没被发现。   夏秩和柏越每到这放风的半天就给他送点东西,或者接他出去玩玩。但是船崽一次都没来,短短的寒暑假被忐忑地接回去,结果柏夏舟出去参加竞赛集训了,压根没露面。   夏秩心疼地摸摸他:“瘦了我的小糕糕,记得多吃点。在学校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哦。”   说来也奇怪,因为年煜泽长得白嫩,性格又好,从小到大挺容易遇到欺负他的人。但都奇迹般地摆平了,幸运buff拉满。   而高中住校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好运气,舍友对他很照顾,学习环境良好,每次哪门没考好就有人在群里出这门课的资料,总是缠着他的电摩男没几天电摩就被没收了,连偷他水瓶的一个坏蛋也被捉拿归案,受了处分。   总之一切顺风顺水,有如神助。   成绩排名也螺旋式上升,虽然慢,但每次都在进步。   这么埋头苦学了两年,小年终于即将迎来高考,考试之前卖资料的似乎比他还着急,每隔两天就发一份更新版的给他,而且仿佛都踩在他的薄弱点上,节奏也恰到好处,简直像是私人定制的完美资料。   【卖资料:考前冲刺37.PDF】   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完美的默契,都是出资料的先发资料,然后年煜泽付钱。   【年煜泽:[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年煜泽:谢谢你,给我发了这么多资料】   【卖资料:谢什么,你不是给钱了?】   【年煜泽:但还是帮助到我了呀】   【卖资料:打算报什么专业】   【年煜泽:专业不重要,学校是北明的就行,最好离A大近一点】   他听说了,前几年竞赛特等奖的都保送了A大。这个想法是年煜泽的小秘密,他连夏秩哥哥和柏越哥哥都没说,告诉了一个卖资料的陌生同学。   不知为什么,这个冷冰冰的聊天框让他有种亲切感。   忐忑地等了会儿,这个同学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他。   【卖资料:考前冲刺38.PDF】   【卖资料:又加了五页,不用给钱了】   年煜泽有点失望,没有和这位卖资料同学继续探讨。其实如果卖资料的问原因的话,他也会说的。   之后这个卖资料还是照常给他发资料,年煜泽付钱,没有再聊多余的消息。   时光匆匆,高考这一天还是来到了。   这天阳光明媚,蓝天白云。道路两边被封锁,门口支起了临时的大棚,警察严阵以待,氛围紧张。   年煜泽也是高考生之一,跟着同学一起走进考场。往常板着脸的任课老师全部笑得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而他们穿衣风格向来保守的班主任也换了身绿色旗袍,寓意是旗开得胜,一路绿灯。   夏秩和柏越全程陪着他,车接车送,精心呵护,一直到结束的时刻。   “恭喜你小年。”和万千家长一样,夏秩也送了他一束花。这里人流量大,柏越鸭舌帽口罩捂得挺掩饰,也拍了拍年煜泽脑袋,以示鼓励。   “谢谢。”年煜泽接过来,心里感到轻松。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到车前,年煜泽笑容不由一僵。   就看到柏夏舟穿着一身休闲装,双腿微微交叠,倚在车门上。成年之后的柏夏舟更不得了,身高腿长,魅力无穷。前前后后的学生和家长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而他表情冷酷,很随意地站在这里。   年煜泽有点小尴尬,抱紧了怀里的花:“船...柏夏舟。”   柏夏舟瞥了他一眼。精心挑选的花束朵朵鲜艳蓬勃,却都被年煜泽比得逊色。   “好了,上车再说。”柏越夏秩把他俩塞进车后排,识趣地去了前面。   后排的两个一左一右,沉默地看着窗外。   年煜泽抱着花,快把外包装抠出一个洞。他怕说话之后船崽不理他。   但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于是偷偷深呼吸,开启话题:“柏夏舟,你也来参加高考吗?”   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这个话题选的实在是太糟糕了。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没有考试,只要长耳朵的人都会听到最后一次晨会上表彰了保送同学。他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只会让气氛变得更糟。   年煜泽恨不得按下撤回键,让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   没想到的是,柏夏舟竟然回答了他。   峰回路转,年煜泽只想着趁热打铁,嘴巴比脑袋快:“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第39章   这话倒是让车里彻底陷入冷场,年煜泽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夏秩和柏越带他们去餐厅吃饭,庆祝一下高中结束。   餐厅选择得很正式,小包厢装饰华美,隐私性强。一共就四个位置,年煜泽琢磨着怎么个坐法。毕竟好久没离这么近了,挨在柏夏舟旁边和对面不知对方会不会不愿意。   但要坐斜对角也奇怪,把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分开算怎么个事儿。   于是他思索一番,先随便坐了个位置,把选择权留给柏夏舟。   但柏夏舟显然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年煜泽瞬间感到了隐隐的压迫感,默默坐直,比课堂还要端正。   “小年看看点什么。”夏秩把点菜的平板递给他。   年煜泽仔细端详,把大家爱吃的都打上勾,神情十二分专注。卷曲的头发垂在微微皱起的眉头上,睫毛洒下的阴影齐整漂亮,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明显,还有挺拔的鼻梁,带有弧度的脸颊,圆润的耳垂。   因为不太能晒太阳,所以穿了件挺薄的运动外套,衬得整个人很有活力。   柏夏舟低头看着点菜的人,喝了口柠檬水。   一会儿之后,等点的餐都上来,柏越给他俩倒了点红酒:“都成年了,意思一下。”   昂贵的红色液体落在高脚杯里,年煜泽砸吧了一口没喝出味道来,偷偷舔舔嘴唇,深红色便蔓延开来。   柏越笑了,又给他补上:“小年和我们在一起随意,醉了正好送回去。”   等给大家都倒完酒,柏越举起杯子继续说:“你俩这具体怎么了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既然决定放到高考完处理,那就抓紧处理。柏夏舟,再欺负小年真揍你。”   这话把柏夏舟从小“威胁”到大。小时候年煜泽都会抢着说没人欺负他,但现在知道了柏夏舟根本不会挨揍,他就没话说了,一个劲儿地低头喝东西。   等一顿饭吃完,年煜泽也差不多醉了,晕晕乎乎的。   夏秩和柏越下午还有点事,让司机把他俩送回去。   “崽,还有小年的行李你都给他放好。”夏秩看着长得比自己都高的柏夏舟,拍了下他头发上的细屑,低声说,“好好珍惜。不管友情还是什么,错过了就没了,别像你舅舅以前那样拧着。”   “喂,怎么还拉踩?”旁边的柏越不满。   夏秩笑笑,正好这时候车来了,他便朝年煜泽和柏夏舟挥挥手,跟着柏越走了。   年煜泽这时候还能配合地挥手,坐进车子钻到另一侧靠门的位置,和柏夏舟保持相当的距离。但红酒的后劲儿是一点一点上来的,很快脸颊耳朵锁骨,都漫上了淡淡的颜色。   脑袋也很快靠在车座上,保持着背对柏夏舟的姿势一动不动。   等到了目的地,柏夏舟叫了一声,扒拉两下,都毫无反应。只得下了车,走到另一侧,开了门。   随着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这就把整个人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面前,修长随意的少年姿态,像一幅电影画面。   戳了戳挤起的脸蛋,年煜泽皱皱眉头,转了个角度。   确认人醉得不轻之后,柏夏舟叹了口气,替他解开安全带,淡淡的红酒香扑在两个人之间,让他有一瞬间晃神。直到陈叔说话才打断了这种醺醺然的氛围:“小柏,我帮你把行李搬到门口了,下午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陈叔,您回去吧。”   车子离开之后,柏夏舟把年煜泽抱回屋,想把他先放在沙发上,但年煜泽抓着不松手,似乎很抗拒降落在沙发上。   温热的脸蛋贴在柏夏舟颈侧,小声说:“你好冰,船崽。”   柏夏舟无奈,只能又把他抱起来,小年原来的房间陈设和东西都没变,只是没铺床单被子,也没法放上去,最后绕了一圈,还是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年煜泽宾至如归。   他很熟稔地转了一圈,找到了两年前习惯睡的那一侧,抱住被子。   柏夏舟想把被子给他盖上,但这人就是紧紧攥着,拔河似地扯了半天,目光忽然一滞。   只见年煜泽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红绳和小牌,绳子自然不是以前那根,不过看上去也是半旧,唯独那个小牌新崭崭的,似乎被擦拭了很多次。   上面“船”的字样和图案有所磨损,但清晰可见。红色金色在雪白的手腕上很显眼,仿佛打上标记的所属物,难怪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不脱外套,还老把手朝回缩。   柏夏舟垂眸看着那个牌子,心里有点异样。当初明明都严词拒绝自己了,怎么还这样。   还有抽屉里丢失的合照,消失的模型,都给他很多错觉。   *   一觉睡到傍晚,年煜泽才醒过来,听着外面渐起的雨声,在熟悉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看到坐在桌前的柏夏舟,吓了一跳,重新紧闭双眼。   闭了一会儿,察觉到对方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睁开了一条缝,偷偷打量。还是熟悉的角度和背影,肩膀好像宽了一点。   悄摸看了半天,柏夏舟忽然起身,年煜泽再一次紧紧闭上了双眼。   脚步一点一点靠近,停了下来。   年煜泽知道肯定是被发现了,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僵持了一阵子,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于是只得缓缓睁眼,和柏夏舟的目光对上。   正出神的柏夏舟一顿,转身想走。   “船崽。”年煜泽赶紧拽住他的袖子,“不要走。对不起,我错了。”   忐忑地等了等,竟然得到了回复:“错在哪里。”   年煜泽一听就知道柏夏舟在给台阶下,立刻深刻反省:“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说一点都不喜欢你。原谅我吧。”   他最会耍赖,眼神无辜地从下朝上看着柏夏舟,脸蛋仰着,充满真诚。   “哦。”   “原没原谅我呀?船崽。我学习可努力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年煜泽跳下床,去他行李箱里摸索一番,拿出个精致的小船模型:“上次去海边买的,送给你,不要生气了。”   拿着小船模型的手递在半空中,宛如一个和平的橄榄枝,年煜泽的心情相当不安,七上八下,七荤八素。   柏夏舟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   年煜泽高兴了,抱住柏夏舟:“你这次生气了好久。”   这动作还像两年前那样自然,但抱上之后才察觉不太对劲。高一的时候还像是小孩子,但现在他们都已经长高,年煜泽能感受到手下结实蓬勃的触感,明显不一样了。   犹豫着想抽回手,就被柏夏舟也抱住了。他觉得柏夏舟手放的那一块儿很烫,两人的心跳声也很明显。   柏夏舟亲眼看着年煜泽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知道对方又叶公好龙,故意安静好久才松开他。   年煜泽自我调整了一阵,摸摸这看看那,才恢复正常。   这才发现柏夏舟把他的行李放到了隔壁,正在给他铺床单。   “干什么呀,船崽,你不和我睡了。”   “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为什么把我赶出来?”   这个“叶公”实在太吵,柏夏舟直起身:“腿长在你身上,随你睡哪。”   “...好冷漠,船崽。”年煜泽忧伤,“不要装酷。”   等到晚上的时候,看着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很有打雷的趋势。他还是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去了柏夏舟屋里,发现果然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高高兴兴地躺了上去。   结果刚躺上一阵子,竟然真的开始打雷了。“轰隆隆”一声,给他吓了个激灵。   赶紧转身朝柏夏舟靠了靠,想说说话。   转身看到柏夏舟床头还摆着自己送的娃娃,打开话匣子:“你是一直把我当女生的吗?”   “开始是,后来不是。”   “就无论是男是女,都被我吸引了呀。那我魅力是不是还挺大的。”   “是。”   “怪不得你以前一直看着我叹气,原来是这个原因,是不是要向我道歉。”   “对不起。”   “船崽,你今晚被盗号了吗?”年煜泽瞪圆眼睛,“还有点不习惯。”   他犹犹豫豫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声音很小,要几乎湮没在外面的雨声里:“船崽,你还喜不喜欢我呀。”   “睡觉吧。”   便没人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除了“轰隆隆”,又开始亮闪电,透过窗帘划亮了半个屋子,年煜泽又朝旁边挪,悄悄挨上了旁边的被子。   默默看着窗帘,不敢入睡。   柏夏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也挺清醒:“你想过来吗?”   “想。”话音还没落,年煜泽就打断了他。   于是柏夏舟就把台灯按亮,年煜泽钻进隔壁,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   柏夏舟摸溜两下他的脑袋,年煜泽贴着他,闻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和衣服的阳光味,鬼使神差地说:“我可喜欢你呢。”   摸他脑袋的动作停下来。   年煜泽当即后悔:“早知道不现在说了,千万别赶我走。”   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听雷声,担忧让他把柏夏舟抱得更紧,又觉得还不够,仰起头,忽然地想起两年前没完成的事情。   此情此景简直一模一样,这回还有微弱的灯光,把柏夏舟的五官照得很清晰,又像是笼上了一层绒绒的光,中和了原本冷硬的线条,有种温柔的错觉。   年煜泽半撑起自己,这次没有提前闭眼,认认真真地瞄着嘴唇,开始朝上靠。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柏夏舟匆匆朝旁边侧了一下,就落在了嘴角。温热而陌生的触感印在上面,像是羽毛,像是小时候没吃到的牛奶味果冻。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敲击着窗沿和玻璃,夏夜茂盛的叶子被摇得簌簌作响,不时还有声声雷鸣,年煜泽觉得他都不怕了,因为这个举动已经足够勇敢。 第40章   柏夏舟顿了一下,从他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年煜泽灯下柔软的头发,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如同在做坏事的心虚眼神。   在对方试图纠正落点前,他用手抵住下巴,轻轻推开。   “年煜泽。”出声之后,才发现声音有点哑。   年煜泽没敢看柏夏舟,躲到了一边,但是被子就那么大,人还趴在怀里。   空气安静了很久,外面雨声嘈杂。   柏夏舟逐渐冷静,抬手摸了一下年煜泽后脑的头发:“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呀。”   “你总突然冒出很多想法。”   从小到大,年煜泽尝试过的爱好众多,经常心血来潮地喜欢上什么,但很快就抛诸脑后,比如小时候学的游泳,弹钢琴,都接触了几天就不玩了。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也是,很多时候只有柏夏舟一个人记得。   年煜泽逐渐瞪圆眼睛:“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是。”柏夏舟捏捏他的脸,“我希望你再想想。比如你小时候觉得很多事情新鲜,开始愿意去尝试,后来觉得没意思,你就放弃了。我不觉得这算半途而废,喜欢就去试,你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这件事不太一样,我希望你再想一想。”   年煜泽没怎么听懂,趴在柏夏舟肩膀上:“你说了好多话。我不是说过是因为喜欢你嘛。”   “你开始对滑雪游泳弹钢琴拉小提琴也都说喜欢,还有路边的小猫小狗,你能分清吗?”   “什么啊,不要装深沉船崽。为什么我的喜欢就要被怀疑,那你还说喜欢我呢,你是什么意思。”   柏夏舟低下头,定定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睛像窗外的夜色,把年煜泽整个装进去,年煜泽又有点害怕,移开目光。   “年煜泽,我小时候觉得你好看,看到电视里书里写结婚或是爱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那时候以为你是女孩,一切都顺理成章。后来你长成了男生,一切设想都实现不了,我觉得失望。”   “这种失望让我误以为喜欢的只是想象里的女生,但是随着越来越久,我发现不是对你失望,是对很多我们做不了的事情失望。”   “如果你是个女生,可以像电视里那样,一个穿西装,一个穿婚纱,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可以生一个像你的小孩子,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我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当把你去掉之后,原来都挺烦的。”   “用了十几年假设,改变数据,计算,修正,还原,才推出唯一解。这是我对你的喜欢。”   年煜泽:“......”   他心跳很快,用头发蹭了蹭柏夏舟。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氤氲开来,还有身上沐浴露的果香,年煜泽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触感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软软的。   而且又不设防地把整个人贴在柏夏舟怀里,很多本能的想法蔓生,撩拨着紧绷的弦。   这样很容易产生不清醒的决定,柏夏舟匆匆把年煜泽拨开:“今晚先睡。你再去想想,白天说。”   第二天两人被一阵门铃声叫醒。   年煜泽嘟囔一句,抱着柏夏舟继续睡。但门铃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柏夏舟朝年煜泽怀里塞了被子,其他地方也都盖好,起身去开门。   “陈从骅?这么早。”   外面正是马克和他的妹妹,两个红头发很耀眼。马克打了个响指:“不早啊,你们年煜泽约了今天去吃饭,是不是又忘记和你说了?”   陈安安已经上了初中,递给柏夏舟一个篮子:“柏夏舟哥哥,好久不见。我妈妈和我一起做的点心。”   马克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是谁啊,能不能正常说话,在家都不叫我哥。而且这个点心——”   他看了一眼陈安安的表情,悬崖勒马:“算了,当我没说。”   两人被请进家里,马克拉着柏夏舟打游戏,使唤陈安安去叫年煜泽起床。   于是年煜泽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趴在床边看他的红头发女孩,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安娜?你吓我一跳。”   “你好年煜泽。”   “你好。”年煜泽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   回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你怎么这么客气,我还不太习惯。”   “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聚餐,但是Mark不带我。”   “可是我还约了其他人,你去肯定无聊。”   “那我就告诉柏夏舟哥哥你小学假装弄丢的暑假作业其实藏在Mark那。”   “安娜,你用这事威胁我多少年了,什么时候才能和解?”年煜泽无奈地坐起来,那是他最嘴硬的一次,咬定作业就是丢了,甚至侥幸骗过了柏夏舟,没想到销毁作案证据的时候被陈安安看到了。   在年煜泽的建议下,陈安安顺利加入了吃饭队伍。上车的时候挤开她哥,靠着柏夏舟坐。于是顺序变成了年煜泽,柏夏舟,陈安安,马克。   本来就在三人拥挤友情中求生的马克又降了一个位次,彻底无语,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路上攒局人年煜泽繁忙地接听电话:“喂,林晟航,我是小年。”   柏夏舟转过头,稍微侧了一点,正好听清电话内容。   “我可能去不了了。我妈今天有事,就剩我妹妹一个人在家。”   柏夏舟比较满意,他还是和那个黄毛不对付。   “没关系啊。”就听年煜泽热情地说,“你把她带来一起吃饭吧,正好我们这里也有个小女孩。”   于是林晟航也把他妹妹糖糖带来了,一来也是情景再现:“柏夏舟哥哥,好久不见。”   马克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陈安安,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开始暗中较量。   他们点了果啤和果汁,年煜泽因为只被允许喝果汁,被划分到了儿童组。   陈安安和糖糖严格计量,给三人杯子里倒了一样高的桃子汁。   坐在中间的年煜泽一边痛饮,一边听她俩争辩。   “我先认识柏夏舟哥哥的。上幼儿园就认识了。”   “我还没上幼儿园就见过他了。”   “他夸我裙子好看。”   “那又怎么样,还说我红头发特别呢。”   年煜泽一边被吵得头大,一边在心里谴责柏夏舟。   不过柏夏舟确实具有这样的人格魅力,比如现在服务员上来了一盘大虾,坐在对面的柏夏舟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戴上一次性手套,低头拿起一个虾细细地剥着,眉头微皱,神情专注。   “柏夏舟你不是不喜欢吃虾吗?”马克问。   “不是给我剥的。”柏夏舟淡淡。   短短的对话让两位妹妹激动起来,显然现场只有她们两个小孩子,符合“不是A就是B”的逻辑关系。   目光唰唰地聚焦在那只通红的大虾上,热度能把虾再煮熟一次。   柏夏舟浑然不觉,注意力都在手上,最后把虾线也给去掉,才算完成。   安安和糖糖看着这只极其完美的大虾,目光随着动作起伏,深情注视——   直到降落在年煜泽的碗里。   “?”   动作非常自然,稳稳地落在米饭中央,年煜泽沉默一下,看着左右两位快要鲨掉他的目光:“你们是很想吃吗?”   另外两位同仇敌忾,愤愤地瞪着年煜泽。被这样的目光攻击到吃完饭,年煜泽才逃离,回到柏夏舟旁边。   一行人又去游戏厅转了转,柏夏舟带着年煜泽玩游戏,给年煜泽抓娃娃,让两颗少女的心破碎成了玻璃碴。   “好好学习喔。”告别的时候,年煜泽靠在柏夏舟身上,朝她俩挥挥手。   *   回到家之后又是晚上,年煜泽看着天色,惆怅道:“还不能谈那件事,又要等明天白天说吗?”   现在的年煜泽穿着夏天的短袖睡衣,露出白生生的胳膊腿,大咧咧地敞着两颗扣子,露出大片肌肤和锁骨,还是很诱人,柏夏舟很想不管不顾地亲他,于是说:“明天白天,我们捋捋。”   他也期待年煜泽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像自己一样的,经过验证后的情感。这样他就可以挑个日子,然后选一束花,正式地...   “可是明天林晟航约我出去耶,让我不要带其他人。”年煜泽想起明天已经有安排。   “为什么。”柏夏舟不由警觉。   “不知道欸,神神秘秘的。林晟航最近真的很奇怪,之前问如果朋友想表白的话,如果我是女生会期待收到什么花。我说鲜花饼他好像不是很高兴,可是鲜花饼真的很好,至少能吃掉,鲜花的话总会进垃圾桶的。”   年煜泽敞开话匣子,“但说实话,鲜花饼不如肉包子,因为好吃的鲜花饼真的很难买,有些真的啃不动。”   诱人的小年站在窗边,随着叽里呱啦,脸颊微微鼓起,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肉包子。   听到他反复提别人的名字,还有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柏夏舟拧眉,把肉包子拽下来,在他脸颊的肉最多的位置亲了一下。   “?”年煜泽瞬间噤了声,瞪圆眼睛,半晌之后才捂住自己的脸蛋,“船崽,啃我干什么。” 第41章   “明天不许去。”柏夏舟指腹按在年煜泽的下巴上,白嫩的皮肤被按出了一个小坑。   “为什么。”   “因为我找你有事。”   “可是你得讲究先来后到吧,是林晟航先约的我。都说好了。”   柏夏舟最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把他和别的路人甲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捏着下巴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先来后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下午四点半左右,从游戏厅出来。”年煜泽很严谨。   “我没上幼儿园就来了。”   年煜泽被捏得有点疼:“你在说什么啊。”   “要是我就不给你去呢?”柏夏舟没有放开他。   两人贴得很近,比年煜泽高上不少的柏夏舟已经把人整个搂了进去,带着不容分说的主导。   年煜泽眼睛还睁得圆圆的,眨了一下:“那就不去了呗。”   “本来我们就是出去玩,你要是非不让我去,那就算了。”   柏夏舟看着怀里的年煜泽,松开手,下巴上已经留了浅浅指痕,红红一道,摩挲两下,就听到这张小嘴继续说:“我和他说一下,换个时间。”   “......”   柏夏舟还是不让,年煜泽就有点生气:“船崽,你在无理取闹。人家林晟航又没有招你,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之前不理我的时候都是他帮我讲题的。好不容易考完高考,本来就该我请林晟航吃饭,林晟航...”   一张一合的嘴唇显得红润润的,唇形很好看,和人一样,圆嘟嘟的,就是总说些不想听到的三字名词。   柏夏舟低头,堵住了剩下的话。   天地倏然安静下来,根据某平衡论显示,听觉退场之后,感觉便愈发明显。和想象中冰凉的果冻不同,年煜泽的嘴唇很软很热。   其实柏夏舟也没有什么章法,但是年煜泽实在是太乖了,呆呆地愣在原地,睁着漂亮的眼睛,甚至由于吃惊,还不由自主地分开了唇。   非常引狼入室。   不过柏夏舟也没有得寸进尺,怕吓到他,只是浅尝辄止,便微微抬离。但手依然放在头发茂密的后脑勺上,两人距离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柏夏舟垂着眼睛看年煜泽,他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但年煜泽显然愣得彻彻底底,唇上的感受新奇而异样。因为被抱着没法伸手,他本能地舔了下唇,就在离柏夏舟毫厘的距离,所有细节都清清楚楚。   “......”柏夏舟愣了一下,“年煜泽,我真怀疑你是故意的。”   年煜泽脸蛋搁在柏夏舟肩膀上,模仿他昨天的语句和语气:“这是什么意思。”   窗外是夜色和繁星,一闪一闪,很好看。巨大的窗户将两个人的影子倒映在其中,年煜泽看到柏夏舟的影子摸了摸他:“就算你像游泳滑雪一样三分钟热度,我也陪你试。”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年煜泽抱住柏夏舟的腰,“我的喜欢确实没有你时间长,但也不廉价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来说这么特别,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因为好奇就这样做。你以为我那两年为什么没有坚持缠着你。”   小年也经过思考和挣扎。   柏夏舟确实意外,看着安静趴在他怀里的人,有点慌地摸了摸口袋,然后又拉开最下面一个抽屉,这里面全是小时候买给妹妹被拒收的,一抽屉小女孩的东西。   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个上了岁月的小盒子。   他打开,中央是一个天蓝色的蝴蝶结戒指,塑料材质,但是很精致。   “没提前准备。借用一下小时候的见证一下,明早补给你其他的。”   年煜泽看着花里胡哨的包装盒,想起幼年柏夏舟曾经被埋葬的梦,感觉有点好笑。伸出手指头,给自己戴上,没犹豫地就朝无名指套,只戴到一半,也丝毫不在意。   “不用补给我船崽。”他露出自己的手腕,上面的“小船金牌”闪闪发亮,真金不怕岁月的锤炼。   柏夏舟觉得这是个很好骗的肉包子,还好近水楼台,不然搞不好就被别人拐走了。   “见证什么呀,船崽。”年煜泽羞涩地明知故问。   “你和我在一起吧,年煜泽。愿意吗?”   “愿意愿意。”年煜泽满意地挨在柏夏舟旁边。   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他也把手对着灯举起来,反复观赏自己的手指头,嘴角一直弯着弧度。   美滋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眉头一皱:“那你这个是给我的还是给你那个没没的。”   “不都是你吗。”   “不一样啊,没没是小女孩,我是男生。”   “给你的,年煜泽。”   年煜泽高兴地在床上翻了几圈,又滚了回来,看着天花板,怅然若失地摸摸自己的嘴唇:“柏夏舟,刚刚我没有注意,你再亲我一下呗。”   “你还想不想睡了?”柏夏舟淡定地看着手机,任凭年煜泽在他旁边折腾。   “我们都在一起了。竟然连亲都不亲我。”他又到一边忧伤去了。   一晚上的心情像坐过山车,比过山车起伏得还要动荡。困得快撑不住时忽然一拍脑袋:“我还没有和林晟航说明天不去。”   他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懊恼道:“好晚啊,临时放鸽子一点都不好。”   “那你去吧。”柏夏舟说。   “真的吗?”   “呵呵。”   柏夏舟想了一下,去抽屉里随手拿了根粉色皮筋,戴在年煜泽手腕上,和那个红绳小金牌一左一右。年煜泽皮肤白,戴什么都特别显眼。   “别摘,去吧。”柏夏舟挺满意地看看,圆圆的皮筋仿佛孙悟空给唐僧画的保护圈。   第二天果然回来没有发生什么,年煜泽回来之后嘟嘟囔囔地抱怨林晟航临时改地点,带着他瞎转圈,走得太累了。   柏夏舟捏了一下他的脸,不想听这个名字。   痛快地玩了几周,高考成绩也就下来了。   在这之前谁都没提,年煜泽当时估完分之后等了半天,柏夏舟都没问他,等着等着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等查分数的通知铺天盖地了才想起来。   “船崽,你怎么不问我。你就不担心我没考好吗?”他跑到电脑前,匆匆开电脑。   “没事。考上哪里都很好。”柏夏舟在家穿着件普通的黑色t恤休闲裤,表情淡定地拉开年煜泽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他最近挺忙,因为成年之后柏越把那些资产和股权正式交给他,高考完便让他系统了解这方面知识,有空多去公司看看学学。   年煜泽问:“那要是烤上红薯了你还爱我吗?”   “陪你一起烤。”   年煜泽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柏夏舟冷酷地给红薯炉子加炭,然后用钳子翻着被烤得金黄的红薯,问顾客想要哪一个。   他不由笑了:“那可以让我边烤边吃吗?”   “可以。”   “我们在学校旁边烤吧,人流量比较多。我小学的时候冬天每次都想吃,但校门口就是没有卖的。”   年煜泽沉浸在他边烤边吃的幻想里,还能和柏夏舟在一起,觉得肯定很幸福。不由有种现在就买烤炉,弃文从商的冲动。   好在聊着聊着,公布成绩的时间就到了。柏越和夏秩也回来参与这个时刻。   大家等待着年煜泽输个人信息,小年羞涩:“好多人啊。”   页面的小圈圈转了转,一串数字也随之显现。除了年煜泽之外的三人都挺震惊,和高一的倒数相比简直脱胎换骨。   “谁让你们不问我估分。”年煜泽一边说,一边查北明各院校的录取分数线出没出来,他就是想和柏夏舟待在一个地方。   根据往年的分数,这个成绩有很多选择空间,接下来几天,柏越找人给小年做了评估,填好志愿。在同水平的学校里,年煜泽优先选距离和A大离得最近的。   在这场胜利战役中,卖资料同学功不可没,仿佛私人定制般的知识整理和巩固练习,让年煜泽最后的几次模考进步飞跃。   当时就发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这位未曾谋面的恩师,但是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柏夏舟每天去公司旁听开会,就剩他一个人百无聊赖。   为了给他找点事做,今早柏夏舟让他把房间收拾一下,以前的课本都挪到储藏间或者卖废品。   “你敷衍我,船崽。”   “那跟我一起去?”柏夏舟捏捏他。   “太热了。而且你很忙,我也帮不上你。”年煜泽思考,“还是在这家等你吧。”   他打量了一下柏夏舟:“你这样穿好帅。”   为了稍显成熟,柏夏舟穿了薄衬衫和西装裤,再加上高大的身材和英俊的样貌,非常年轻有为。   反正把年煜泽迷晕了。   年煜泽抓着柏夏舟的衬衫踮起脚,在唇上吻了一下。动作匆匆,等柏越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呦,小年还送送柏夏舟呢。”柏越随口调侃一句,就看到年煜泽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做贼心虚地回到了屋里。   “?”柏越朝那个背影看了一眼,“小年怎么了这是。”   “被舅舅帅到了。”柏夏舟冷酷掩护。   柏越愣了一下:“可以啊柏夏舟,还会开玩笑了?”   等他们一起出了门,年煜泽留下来收拾房间。他吭哧吭哧地把书都朝储藏室搬,一本一本的摞起来,太过贪心,抱起来之后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还是努力地向前前行,不小心一脚踢翻了书桌边的废纸篓。   劳累地一趟过去,又跑回来收拾废纸篓。里面都是各种草稿纸,还有一些不要的试卷。   装着装着,年煜泽忽然在其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第42章   明明每天都和柏夏舟待在一起,年煜泽感觉还是不够了解柏夏舟,收拾个房间都像淘金一样,每次有不一样的收获。   这回是被折叠起来的纸丢进废纸篓,有好几张都是全英文的,年煜泽坐在桌边,细细展开,左手边放一本英文词典,用阅读理解的架势进行阅读。   最后推断出这竟然是两张申请文书,写的是不一样的名字,一个是柏夏舟,一个是年煜泽,还有很多其他材料,申请了好几所国外大学。   年煜泽低着头,出分那天柏夏舟表面那么淡定,还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在一个地方上学呢。   切。   年煜泽很感动,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小金牌,小船的刻印就在空中摇晃两下。   他收拾了一半,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是马克叫他出去玩。   于是撂下这一屋子,小年和小马一起走了,没想到到了目的地,林晟航竟然也在。   “你们的共同好友不是我吗,为什么跨过了我?”   “我在你和柏夏舟之间太拥挤了。”马克说,“只能认识一些新朋友。”   年煜泽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都是他的好朋友。很愉快地一起吃了饭,玩玩射击和室内攀岩。攀到一半,马克的妹妹给他打电话说和人打架了要请家长,让他去救急。马克沉默一下,匆匆返回。   就剩了年煜泽和林晟航两个人,林晟航看起来兴致又不太高,于是也不玩了。攀岩馆开在商场里,一出去是一家挺名贵的手表店,柜台里琳琅地陈列着各种手表,年煜泽边走边看。   忽然瞧见一款男表,深黑表盘具有磨砂质感,金色的指针又让整体看起来不那么暗沉,看起来酷酷的,旁边还写着“成功人士的首选”,年煜泽觉得很适合柏夏舟。   他停下来:“林晟航,我要进去看看。”   林晟航抬头看看店名,皱了下眉头,也跟着他进去。   年煜泽直奔刚刚看的那款,付了钱,让店员帮他包起来。察觉到这不是自己的风格,立刻此地无银:“我给家里人买的。”   “给柏夏舟?”   被一语道破,年煜泽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回答。   “我都知道了。”林晟航说。   他现在已经长回了自己原本的头发颜色,这回高考成绩也不错,完全没有当初黄毛的非主流气息。   一切都得感谢年煜泽,像一道炙热的光,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但凭借些敏感度,他察觉出年煜泽和柏夏舟之间应该有点什么,不过既然两人没在一起,他还是想试试,订好了餐厅和花束,却在那天早上看到了年煜泽手腕上戴的东西。   倒不是那个粉色小皮筋,而是右手上那根红色的,年煜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宝贝这个,在别的东西上碰一下就要细细察看,心疼得不行。   那天林晟航看清楚了,红绳上挂着的小金牌赫然写着“船”,他知道这是年煜泽经常对柏夏舟的称呼,还是迟了一步。   他第一次嫉妒柏夏舟。   年煜泽还在掩饰:“知道什么呀?好朋友间互相赠送而已。”   “你跟他待在一起开心吗?”   “柏夏舟吗?开心呀。”   “以后不开心了记得找我。我不打算报北明的大学了。”   “为什么啊?”年煜泽吃惊,“高二高三你的目标大学一直都是那一所,你的分数不是到了吗?”   “在别的地方能上更好的学校。而且我们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当初是跟着我爸来的,我妈早就想回老家。”   其实就像年煜泽的目标是为了柏夏舟定的一样,林晟航也是这样,现在目标已经没有意义了。   年煜泽很忧伤,这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来要和好朋友们分开,很多人也许很难见一面了。   从商场里出来,站在出口处,他又叮嘱了好几遍林晟航一定要把新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告诉他,又约定了送别饭的时间。   讲了一阵子,忽然旁边一辆黑车叭叭地按喇叭。   年煜泽以为挡了路,拉着林晟航换个方向继续说,那车还是滴滴滴的。   “好吵啊,它干什么?”年煜泽本来就不高兴。   “难怪拽,这是库里南,豪车。”   “那吵到别人也是不对的。又没有人挡路,停得好好的为什么响。”   直到年煜泽越看越眼熟,“这是豪车吗?我..我有个哥哥家有一辆,小时候在地下车库玩篮球还把车标砸了。一个黑色的小天使,还在书柜上放着。”   他说的是柏越,当时好像也没怎么样,就是被剥夺了进车库的权限。   “那你哥哥肯定很有钱。”   “但是他很低调,从来不像这辆车...”   话没说完,这车忽然一脚油门朝他过来,气势汹汹,把年煜泽吓得撒腿就跑。   “年煜泽。”车窗降了降,年煜泽听到柏夏舟的声音,回头一看,才想起来今天和柏夏舟说好了下午来接他。   只是原来说的结束打电话,没想到对方直接在这里等着了。   林晟航是骑车来的,见此也没说什么,和年煜泽告了别。   “下次再见哦,我请你吃饭。”想到见一次少一次,年煜泽对这段友情很不舍。   “呵呵。”等年煜泽上了车,柏夏舟冷笑。   “船崽,你才拿驾照不到一年,得慢一点,刚刚就差点撞到我。”   柏夏舟成年之后立刻就去学了,其实技术不错,有时候柏越带他去车场遛遛。   “故意的。”柏夏舟重新把车停到刚刚的角落,先停下来聊几句。   “?为什么。”   “再不去你俩都要聊到太阳落山了。年煜泽,你是不是忘了昨天和我在一起了?”   “当然没有。但是我也有交友自由。”年煜泽振振有词。   “交友?旁边那人的眼神复杂得都要把你吃了。”   语气非常寒冷,年煜泽后知后觉:“你生气了,船崽?”   现在柏夏舟可以正大光明地生气,于是承认了。   刚谈恋爱的年煜泽对吃醋这种行为很新鲜,当即靠在柏夏舟的肩膀上:“不要生气吧。那是因为林晟航快去别的地方上大学了,我们就多聊了几句。”   他头发软软,蹭来蹭去。   “几句?”柏夏舟不为所动。   年煜泽仰起脑袋亲了一下:“可是他老家很远,走了之后很难遇到了。”   仰着脸的年煜泽让人很难抵抗,眉毛眼睛在白皙的皮肤上像幅水墨画,偏偏嘴唇红得很好看,脸颊弧度饱满,眼睛又水汪汪的,立刻生动起来。   柏夏舟有点心软:“他要走了?”   “对啊。而且今天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年煜泽手里的小袋子派上用场,“噔噔瞪”地打开,果然把柏夏舟哄得妥妥帖帖。   “我帮你戴上,船崽。成功人士标配。”他殷勤地像个广告推销人员,用上毕生辞藻,努力夸夸一番。   其他事情也都被抛之脑后,直到柏夏舟跟他回去,看到屋里的一地狼藉。   “...我收拾到一半忘了。但是我打包了一个马上会化掉的蛋糕,吃完就来继续。”   等年煜泽投入而忘情地吃完了美味蛋糕,回到屋里,发现一切已经干净整洁,料想是田螺柏夏舟做的。   他换了睡衣舒适地躺倒在床上,忽然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他,皱着眉头拿出来,发现是柏夏舟的手机。   应该是刚刚收拾完落下的,因为柏夏舟去洗澡了,年煜泽给他放到一边。无聊地自己滚了几圈,掏出手机,检阅一下信息。   大多是关于高考分数的,各个群祝福来祝福去,他划拉下去,忽然看到那位卖资料的还没有回他。   太冷漠了吧,还以为已经算朋友了,原来只是顾客之一,还是没有利用价值的顾客,搭理都懒得搭理。   年煜泽输入【虽然还是很谢谢你,但你已读不回有点不礼貌】   旁边柏夏舟的手机响了一声。   【祝你以后生意兴隆吧】   柏夏舟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再见.jpg】   柏夏舟的手机再次卡着拍子响起,年煜泽不由皱起眉头。   又发了个句号。   还响。   他趴到柏夏舟手机面前,果然看到上面“您有四条未读消息”,但看不到具体内容,无法找到证据。   年煜泽看着密码,沉思一下,羞涩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解锁失败。   笑容消失,他又输入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没想到还是不对,恼羞成怒地乱输一通,等柏夏舟洗完澡回来,发现还需要十五分钟解锁。   “年煜泽?”   “干什么。可不关我的事。”   “那是鬼干的。”柏夏舟擦着头发,“你想看我手机吗?”   “谁想看你手机。是我发消息的时候你手机老响,这个卖资料的是你吧。”年煜泽已经确定了嫌疑人,“怎么偷偷做这种事情?”   柏夏舟去吹了头,差不多十五分钟到了,回来坐在床边解开手机,看到小号上的那几条消息,有点无语:“你怎么和卖资料的都有这么多爱恨情仇?”   “是你假扮成卖资料的欺骗我感情。”年煜泽坐在柏夏舟旁边,偷偷看着屏幕,感到忧伤。   柏夏舟很自然地揽着他:“你感情太多了。以后不许分给别人那么多。”   “可是...”   废话太多,柏夏舟捏起他的脸,低下头堵住他的嘴,年煜泽才终于彻底没声了。   亲着亲着年煜泽就被按在了床上,这时候已经乖得像一只羊羔,彻底没了刚才辩论三百回合的气势。   时隔十几年,柏夏舟找到了让年煜泽安静下来的方法。   *   就这么过了一个暑假,终于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   今年因为题难,分数线比想象中的要低,年煜泽够上了A大中外合作办学的分数线,交了稍贵的学费,也被录取进去了。   算是掉馅饼的意外之喜,本来只想着近一点,现在直接可以同校了。   其实学校离现在的住处不算太远,但得知这个消息,柏越也挺高兴,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就在A大附近又买了两套小房子,暑假紧锣密鼓地装修出来,让他俩住不惯宿舍的话可以去那里。   “正好对门。是我俩一起送的,一套给小年,一套给柏夏舟。当作这次高考的礼物。”   礼物太贵重,年煜泽不要,几番推脱:“诶呀没有事,我要是有需要的话住柏夏舟那里就行。”   “我们也把你当成家人养的,怎么就要让你住柏夏舟那里了?万一吵架了,我们小年也得有个去处。别离家出走再找不到人。”   年煜泽被说得挺感动,想到以后就得离开他俩去上大学,在这氛围里眼圈也红了,拽着夏秩的袖子不松手。   夏秩把新房子的钥匙塞到他口袋里,撸撸卷毛脑袋:“一共没多少公里,想我们了随时去看你。”   车子行驶向大学,年煜泽和柏夏舟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43章   车行驶到A大门口,已经是一派新生入学的忙碌景象。   正好每名新生可以由一个家长陪伴进入,夏秩和柏越登记一下,送他们进去。   里面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们和大包小包的新生交错,架起了很多临时的蓝色棚子,写着不同的学院名。   年煜泽先找到他的学院大棚,领取了学生卡等相关物品,便兴冲冲地前往宿舍。   此刻另外两名舍友已经到了,正在收拾东西。见到他之后都友好地打招呼,年煜泽社交技能本来就满分,很快就聊到了一块儿。   但紧接着门响了一下,进来位新同学,身上穿得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而且很注重搭配,这么热的天竟然还配了件黄色夹克,下身是长裤和名牌球鞋。   后头跟着位替他提着行李的人,进来之后把好几个行李箱整齐排列,便开始动作利落地整理床铺,咔咔一阵消毒,架势把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   这位黄色夹克就杵在那里,收拾床铺的人走了之后才发言:“我是姜深。刚刚那个是我的管家,我比较注重生活品质。”   “你好姜深,你不热吗?”年煜泽心直口快。   姜深很热,没想到有人看穿他极致生活品质背后的倔强,愣在了原地。   其他几个舍友相约一起吃饭,暂时没有人邀请姜深,姜深见年煜泽虽然低调,但身上也是名牌,举止也很有教养,便纡尊降贵道:“你和我一起吃。”   “不行啊,我得去和别人一起吃。我的家长也还没有走呢。”   年煜泽看了一下时间,想起了什么,匆匆跑走了。   姜深难以置信有人放弃这个荣幸的机会,去窗口多看了两眼,只见年煜泽一路跑到隐蔽的地方,那里有三位身高挺高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一看就气质不凡。而在他们身后,停着一辆同样低调却昂贵的豪车。   年煜泽和那三人说了些什么,便上了车。   姜深瞳孔一震,这是什么样的家庭,竟然还配备保镖,比他还要高级。   另一边夏秩和柏越带他俩去吃了饭,叮嘱两句柏夏舟照顾好小年,便回去了。剩下年煜泽和柏夏舟朝回走。   不过分开这么短短一会儿,年煜泽已经有了很多话,叽叽喳喳不停。   年煜泽本来皮肤就白,这时候穿着件淡蓝色宽松短袖和黑色牛仔裤,整个人在阳光下亮堂堂的,但是短袖有点偏短,有时大幅度的举动间意外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腰。   “好好走路。”柏夏舟把他的衣服朝下拽了一下。   年煜泽被打断之后就忘了自己之前说什么了,专心跟在柏夏舟旁边走路。偌大的校园里各种植物繁茂,走在斑驳的树影中也很有意思。   “军训的时候记得涂防晒霜。”柏夏舟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早饭按时吃。”   “知道了船崽。”年煜泽注意力都在别的新鲜事情上,心不在焉的。   柏夏舟伸手捏了捏他,试图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但年煜泽的脸虽然被转向他,目光依旧倔强地集中在远处:“哇,有小狗,好胖一只。”   “......”   等热热闹闹的报道结束,就到了紧锣密鼓的军训。   老师以宿舍为单位,发放军训服,并让大家观看穿戴军装和叠被子的视频,明天教官会进行检查。   这种腰带是模仿军用腰带,系在衣服外面,挺宽一个,折来折去得还挺麻烦。   年煜泽宿舍四个人凑在一块儿看教学视频,除了姜远外都学会了,这位动手能力为零的少爷无助地坐在床上,把腰带摸溜成了死结。   “我帮你吧。”年煜泽一向为人热心,替他把腰带卡扣扣上,只需要一按就行。   “谢谢。”姜远生硬地说,“被子也不会。”   所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年煜泽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把怎么叠被子也教给了他,很晚才躺到床上,感觉困得可以闭上眼睛直接睡。   但等真的闭上眼睛,又开始失眠。他好久没有自己睡过觉了,虽然高中也住过宿舍,但整个暑假几乎都可以抱着船崽睡。   他忧伤地摸起手机,打算看看柏夏舟在干什么。   忽然发现柏夏舟今天晚上曾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但当时正在热火朝天地辅导姜远,没有看到。他立刻回复,如同石沉大海,也没有人理他了。   连发了无数条,最后年煜泽怀着忧伤且失望的心情入睡。   第二天早上柏夏舟一醒,就看到手机上无数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显示在页面上。   【年煜泽:船崽,你不爱我了】   柏夏舟沉默一下,点进去逐条看,一连串消息很清晰地展现了年煜泽的心理活动过程,从爱与思念到不爱与失望只需要一个夜晚。   因为教官催着军训去集合,柏夏舟只得先放下手机,跟着舍友们出去。   现在虽然是秋初,但夏季的尾巴还没过去,大太阳依旧灼灼得顶在脑袋上。   年煜泽蔫巴地站着,帽子逐渐遮住眼睛。到了休息时间,又听到身后女生窃窃私语,还是万年不变的话题,夸赞柏夏舟惊人的帅气。   “我真的觉得他超像柏越,好帅啊。”   “简直太夸张了,差点以为明星来拍体验综艺,感觉随时会出现隐藏摄像机那种。”   “这么拉的军训服都被他穿成制服了,瞬间提升了n个档次。”   “其实我觉得我们班的年煜泽也很帅,皮肤也太好了,五官像一幅画。”   “是诶,但是柏夏舟明显又高又帅,荷尔蒙爆棚,年煜泽很漂亮,更适合...”   后面一阵嘻嘻的笑声,年煜泽就听不清了。和当年偷听小柏新闻的情境不同,现在他可是有身份的人,听着酸不溜秋的。   但他现在也不能跳出去说你们不许再议论了,柏夏舟是我的。   气晕。他把帐都记在柏夏舟身上。   中午结束训练,获得了短暂的午休,那个姜远又来让他帮忙系腰带。看姜同学态度不错,又本着互帮互助原则,年煜泽把腰带拿过来对折两周,还没挨上去,就被一个身影拉开了。   “你在干什么。”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声音响起来。   本来年煜泽是憋着气的,但现在拿着别人的腰带,以这样的姿势被抓包,莫名其妙地落了下风。   姜远则震惊地看着身材高大的柏夏舟,心想什么样的家庭,保镖还能便衣保护。   柏夏舟把年煜泽手里的腰带扔回给这个陌生同学,按着肩膀把他带走了。   “干什么柏夏舟,我还没原谅你。”   “拿着别人腰带鬼鬼祟祟的是你吧。昨晚给你发消息半夜才回,我都原谅你了。”   看到年煜泽耳朵都气红了,柏夏舟伸手拨了一下,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喝口。”   “我不想再理你。”   不过柏夏舟穿着这身迷彩服确实很英俊,和他本身的冷酷气质非常搭,别人都热得不行,就他体面且清爽。   身材比例也很好地显出来,肩宽腿长的。   年煜泽偷偷瞄了瞄,心跳加速。   柏夏舟替他把领子展平,把矿泉水瓶拧开,递到年煜泽干燥的嘴唇边:“喝吧。”   “那你向我道歉。”年煜泽很有一副“不然我就渴死我自己的架势”。   “对不起。”   年煜泽满意了,微微偏过头,柏夏舟倾斜瓶口,细致地让他就这么喝,喝完之后嘴唇湿漉漉的,也用指腹替他抹掉水渍。   动作很自然,但还是让年煜泽愣了愣,抿了下自己的嘴唇。   柏夏舟低头看着,要不是周围人山人海,他觉得身后这棵树就很适合把年煜泽按在上面亲。   因为下午还要军训,很快就各自回去休息。   年煜泽神情恍惚地回到宿舍,还没系上腰带的姜远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问:“年煜泽,刚刚那个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在一起之后头一次面对别人的询问,年煜泽的脸又红了点儿,之前这件事情好像没什么实感,可是两人亲都亲了,那柏夏舟岂不就是——   他的男朋友。   不得了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肯定是中暑了。”姜远自信地下了判断,“我的医药箱里有中暑药,去吃。”   年煜泽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句什么敷衍过去,爬上床盖好被子,对着天花板深思。   唯一的忧伤就是等醒了之后才想起来下午要检查内务,别的舍友为了不破坏床铺都在桌子上凑合。而恍恍惚惚的年煜泽也没来得及叠成豆腐块,名字被记了一下。   老师罚所有不合格的人在晚训之后一起去加训叠被子。直到年煜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变成豆腐块了,才被放出来。   放出来之后看到等他的柏夏舟,才觉得又恢复了活力。   “船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那个不会系腰带的舍友说的。”柏夏舟淡淡,“以后不许帮他系。”   今天在队伍里没等到年煜泽,便拉了中午碰上的人问问,顺道也问了一下下午腰带谁系的。那人显得很紧张,唯唯诺诺地说了之后,还前言不搭后语地强调自己家也有保镖,然后撒腿就跑了。   “好吧,但我系得很快,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年煜泽今天一整天体力消耗殆尽,已经很劳累了,“你为什么还穿着军训的衣服啊,一直没回去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学了一万年叠被子,离下训应该很久了。   “帮我系一下。”柏夏舟就等着现在,咔哒一声松了自己的腰带,“看看你怎么个快法。” 第44章   年煜泽真的很累,但柏夏舟非要他系腰带。   眼见周围一片漆黑,他就把脑袋靠在柏夏舟肩膀上,整个人也倚上去,分走了大半重量,慢吞吞地摸索着扣腰带。   他双手环在柏夏舟腰上,摸一下拽一下腰带,摸着摸着柏夏舟就按住他的手,声音沉沉:“就这样给他系的?”   年煜泽笑了:“对呀。”   “那完了。让他睡觉睁只眼。”   “好凶啊船崽,那我呢?”年煜泽的爪子还在到处乱摸,心想柏夏舟真好,一听就不会针对自己,只想着干掉别人。   “你也一样。”看着他美滋滋的样子,柏夏舟威胁。   年煜泽难以置信地瞪圆眼,柏夏舟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伸手捏了捏他。   “你舍不得的,船崽。”年煜泽贴贴。   柏夏舟把他乱摸的爪子扒拉下来,牵在手里。温暖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夏末秋初之夜,树叶沙沙的声音让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明明亲都亲过了,但年煜泽对诸如这种牵手和改变称呼这种小行为反而更羞涩,脸红得像个苹果。   回到宿舍之后,姜远谨慎地看着他:“我就说你被晒伤了吧。不过我不打算让你使用我的晒伤药,因为你今天让保镖来威胁了我。”   “什么保镖啊,我也没晒伤。”年煜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匆匆去洗漱完之后躺上了床,把自己的红绳小金牌举到灯下傻乐。   年煜泽本来就很好看,眼角眉梢都富于风情,眼神和脸蛋又很纯真,卷曲的头发堆在额头上,被灯光笼上了一层薄纱。   姜远在他的隔壁床,先是不由自主地欣赏了一会儿,但是当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立刻不甘示弱地举起脖子上戴的大块实心金疙瘩:“我也有。”   “比不了的。”年煜泽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随口回答。   被忽视的姜远感到难恼火和不可思议,不愿再赐予年煜泽聊天的机会。   不过他觉得年煜泽长得确实很不错,如果以后态度诚恳的话可以破例。   *   军训依旧在劳累地进行着。   不过这届同□□气还算不错,高强度训练几天之后便开始陆陆续续地下雨,划水摸鱼的看了一周多室内热血军旅视频,便幸运地完成了结营仪式。小年因为积极认真,帮助同学,还拿了一个优秀营员。   在秋季学期正式开始之前,学校放了他们两天假。   年煜泽和柏夏舟一起回家休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好多公共课我俩都可以一起上,还有这个体育。”年煜泽看着自己特地选出来的课表,“太好了,一周有好多时间待在一起,我都没和你坐过同桌。”   因为柏夏舟总是长得比他高,排座位时的身高区间不一样。   “专业课我也可以去陪你。”柏夏舟看着自己的电脑。   “船崽,你这么好。”年煜泽靠在他身上。   柏夏舟捏他胳膊:“挡屏幕了。”   “你爱屏幕还是爱我。”年煜泽贴脸凑近,把柏夏舟整个视野都霸占了,“我军训军得太累了,你帮我按按。”   他迅速在沙发上躺平,一副等待的姿势,在家里就随意地穿着睡衣,薄薄一件。   “不按。”   “那你还捏我。”年煜泽拽他,“按按嘛,船崽。”   柏夏舟敷衍地给他胳膊肩膀捏两下,年煜泽的手感还是很不错,软乎乎的。   被敷衍的年煜泽不高兴,清了清嗓子:“我今天不小心看到一段话,背给你听听。在我们的校园随机路人采访中,能够听到新生柏夏舟是被提名率最高的,很多女同学都...”   他在背诵某校园公众号的内容,柏夏舟知道要是翻起这笔账就没完了,于是放下电脑,认真地对待这位等待按摩的顾客。   倒不是他一开始不想按,是年煜泽只管撩不管别的,每次都叶公好龙,对柏夏舟来说是一种惩罚。   比如现在年煜泽衣冠不整地躺平,领口和下摆都散着,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又细腻。尤其是领口那一截锁骨,因为他并不瘦,所以不算突出,而是若隐若现的,整体感觉匀称又完美。   但是就像一朵绝世独立的小白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柏夏舟淡淡叹了口气,打算心无杂念地开始按摩。   谁知年煜泽对叹气非常敏感,当即睁大眼:“你是不是又在想我为什么不是女孩子?”   “没有。”柏夏舟给他把衣服下摆拽回去,不小心碰到了露出来的那截白生生的腰。   腰处被摸的感觉很奇怪,年煜泽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瞬间就不动了:“耍流氓,船崽。”   柏夏舟对他这样已经习以为常,漫不经心道:“耍什么流氓了。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是我...是我的...诶呀。你还是摸我吧。”年煜泽自暴自弃。   柏夏舟看出端倪,把他扒拉起来:“我拿不出手?”   他逼着年煜泽说话,年煜泽耳朵红得不行,连带着脸和锁骨都泛起了粉,完全没有平常叽叽呱呱的开朗模样,脑袋埋进柏夏舟怀里。   柏夏舟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挺渣的年煜泽。不负责任。”   把小年逗得像煮熟的皮皮虾,眼看快羞愤撞墙,柏夏舟才放开他,这人重获自由之后就一溜烟地跑回房间里,难得主动又铺了一床被子,把自己裹得牢牢的,只露出一个脑袋。   等柏夏舟洗完澡回来,颇感羞愧的年煜泽没话找话:“你不是洗过一次了吗,怎么又洗?”   柏夏舟呵呵两声,语气和身上的水汽一样冰冰:“劝你尽早收敛,年煜泽。”   年煜泽没话说了,毛茸茸的后脑勺始终对着柏夏舟,直到睡着了才无意识地翻过来,抱紧最熟悉的人。   他就像打不过别人还非要去招惹的一只狗崽,每次被教训之后就老实两天,然后再原形毕露。   所以剩下的一天假期就很老实,克己复礼,文质彬彬,举止分寸之间,仿佛脱胎换骨。柏夏舟懒得理他,等秋季学期开学的日子,又把人打包送回学校。   秋季学期开学的第一节便是公共基础课,两个人选了同一门,正好可以坐在一块儿。   年煜泽自知比较磨叽,边吃早饭边发消息,派遣柏夏舟先去占个座。   “我想要前排,船崽。”他积极向上地说。   柏夏舟没说什么,来到教室之后就坐在前面。这是凑学分的水课,根本不用占座,前三排都空空荡荡的,但柏夏舟朝那一坐,瞬间吸引了挺多目光。   等食堂的年煜泽吞下最后一口饼,拿着牛奶进入教室时,就见到柏夏舟一个人坐在前头,背影淡定,后面的人都在拿着手机肆无忌惮地拍拍拍,边拍还边议论。   “那是不是就是柏夏舟?”   “是啊啊啊,没想到我和他选了一门课。”   “不过他给谁占的位置啊,不会是女朋友吧?”   听到这里,酸了好几天的小年颠了颠小书包,自信出场,朝柏夏舟身边一坐:“我来了。”   “嗯。”   上课铃恰好在这时候打响,第一堂大学课就开始了。主要是讲了一堆成绩构成和课程简介,年煜泽像模像样的记着笔记,偶尔转头看两眼柏夏舟。   和柏夏舟挨着坐让他很开心,这个角度的船崽很专注,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还有一双很熟悉很好看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自己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再想想小时候那个肉嘟嘟的小船,有种养成的快乐。   等下课之后,他还在这里傻乐。柏夏舟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快点走了。”   年煜泽又有点悲从中来,明明是自己养的,为什么柏夏舟要比他高,气势也比他强。 第45章   虽然年煜泽时有小伤心,柏夏舟还总欺负他,但整体的大学生活还是非常愉悦的。   他很快也结交了很多好朋友,参加不少社团,过得丰富多彩又忙碌。   因为刚开学的时候柏夏舟事情也多,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结果等他忙完之后,发现小年已经在各社团部门混得风生水起,自己约见他还要排进日程表。   “柏夏舟,下午打球去吗?学院之间的什么破冰友谊赛,陈从骅也在。”隔壁宿舍的秦博森来敲敲门,他比柏夏舟大一届,但来自一个高中,以前一块儿打过球。他说的陈从骅就是马克,现在也在A大。   “不了。”柏夏舟低头看手机上年煜泽迟迟没回复的消息列表,想着这人干什么去了。   “你不去实力将大大减弱。听上午那些参赛同学说,学校挺重视这次比赛的,让学生会准备水果饮料一应俱全,好多漂亮学妹。”   柏夏舟继续摇头,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秦博森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柏夏舟拉进队伍的,使尽浑身解数,他也掏出手机:“你看,这些学妹一个比一个漂亮...我去,这个学弟真好看。”   说着把屏幕竖到柏夏舟面前,柏夏舟被迫看了一眼,当即愣住。只见他找来找去的年煜泽出现在中央。身穿一件红色志愿者小褂,挂着块蓝色的工作牌,手里拿瓶矿泉水,笑得眉目舒展,仿佛春暖花开。   他不由伸手把图划了一下,下一张里生动记录了年煜泽把矿泉水递给陌生肌肉男的实况,肌肉男盯着年煜泽的脸,眼神直勾勾的。   “......”   “就当玩玩嘛,下午打一场。”秦博森还看着那张照片,嘟囔道,“神图啊,群里转疯了。就为了这个小学弟,我也得去趟现场。你要实在不乐意去的话...”   “去。”柏夏舟冷冷地说。   *   另一边小年毫不知情,今天是他加入学生会之后的第一场大型赛事,忙得热火朝天。虽然作为大一小干事,只能做些送水登记跑腿的体力活,但他戴着工作牌,也乐在其中。   学生会各大部长和主席坐在阴凉棚下吃水果:“年煜泽,这边水果没了,记得联系水果店老板继续送。”   副主席程书茜长得很漂亮,波浪卷和妆容丝毫不乱,优雅地扇着小扇子:“经院怎么还没出场?”   后勤部长告诉她:“他们院的比赛在下午。”   “那我先回去,下午再来。”   宣传部长笑道:“书茜,你也是准备看柏夏舟的吗?”   “当然了,最近那么出名。本来经院的比赛就够有看头,这下更赏心悦目了。”   几人在这里唠着,年煜泽并没有听到,他正跑前跑后地搬运水果和矿泉水,做一名勤奋小工。   等上午的赛事全部结束,才终于松了口气,又通知下午提前来布置场地,只给四十分钟吃饭时间。   特种兵一般地前往食堂,匆匆回了柏夏舟的消息,结果一回来就傻了眼。   只见上午还绰绰有余的座位已经挤了不少人,还摆着很多占座位的物品,即使离正式开场还有很长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啊,比上午多那么多人?”年煜泽问旁边的同学。   “不知道啊,听说经院帅哥多。”那同学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太清楚,“刚刚部长布置任务了,我们中午先把那个大棚的卫生打扫了,再检查一下记分牌,下午还是你负责送水。”   “噢。”小工年煜泽便没有多问,继续陀螺似地燃烧自己去了。   随着下午比赛开始时间的临近,篮球场地的人也越来越多,一直挤到了场地外面。   “我靠,怎么这么多人啊。”第一次参加比赛的马克挺吃惊,“篮球这项运动在校园里这么受欢迎吗?”   “看脸的。”秦博森给他介绍了队伍里的其他几名学长,有上一届的和上上届的,都是出名的风云人物,A大野榜有云“经院出校草。”   那几棵曾经的草都挺谦虚:“柏夏舟来了之后,一夜之间全从野榜上下来了。”   大家嘻嘻哈哈地开了几句玩笑,套上写着学院名称的篮球服,陆续来到场地。   原本嘈杂的篮球场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本来程书茜还在和宣传部长说,让她待会儿把柏夏舟指给他看。结果现在发现完全不用,实在是太耀眼了。   仿佛从海报上走下来一般,五官无可挑剔,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头发乌黑浓密,在阳光下闪动着光。肌肉线条自然流畅,属于很耐看的那种,皮肤在一群人之间也显得挺白。   总之就是不枉这么多人专门来看他,就没有一个感到不值得的。   在一阵忽然爆发的讨论之后,年煜泽听到了隐约出现的耳熟名字,顺着大家看过去,发现了正在准备区的柏夏舟。   他对柏夏舟会参加比赛有点意外,上下打量了一圈,心想船崽好帅,而且所有人中只有他穿了件黑色内搭,非常保守,这令小年比较满意,但耳边不断响起的夸赞话语也让他酸啾啾的。   这道特别的目光很快就被柏夏舟捕捉,他在人群中第一眼见到了傻乎乎的年煜泽,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也随风凌乱,他招了招手。   年煜泽就朝他跑过去。   “船崽。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里。”柏夏舟是专门来兴师问罪的,又看到这人把自己累成这样,有点不高兴,“谁使唤你了?”   “不是告诉你了嘛,我加入学生会了呀。”   两人没说几句,另一边马克看到了好朋友年煜泽,过来打了招呼。   “马克,你也长了这么高。”   其他成员也被这动静吸引,走过来看了看,年煜泽迷人又可爱,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大家都打了招呼。   年煜泽也热情地回应着,看到其中有位强壮成员臂膀健硕,很像动画片里的绿巨人,有点吃惊地多看了两眼。   马克笑道:“小年喜欢这种类型的吗,记得你之前喜欢的歌手也是杜锋。”   年煜泽连连摇头,不知道这个马克没事在这里乱说什么,现在柏夏舟的目光好像要吃掉他。   看他这副相当好逗的样子,队员们都来了兴致,秦博森说:“在柏夏舟来之前我们一直有个未解之谜,就是队里谁更帅,你觉得呢,年煜泽同学。”   “我觉得是柏夏舟。”年煜泽果断。   “除了柏夏舟。”   年煜泽像一只掉进狼群里的小羊羔,简直太好玩。但是柏夏舟不想让自己的小羊羔被别人这么玩,当即打断道:“去热身吧,比赛结束我帮你们问。”   说着凉凉地看了年煜泽一样,蕴藏的信息非常危险。   不过忧伤的羊羔终于重获自由,一溜烟地跑回了刚刚学生会的位置。正想继续拿瓶水站着,忽然就被两个人拉到了大棚下面,按到座位上。   正是几个部长和主席,水果也摆到年煜泽面前:“辛苦了小年,也歇歇吧。”   原来大棚下的空气是如此的凉爽,年煜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塞了一块西瓜,甜丝丝的味道整个人瞬间降了温。   年煜泽受宠若惊,看到其他还在阳光下晒着的小干事,又感到了羞愧,打算站起来。   但是被按得牢牢的,还有人给他扇风。   如坐针毡地东扯西扯一阵,终于有人开口问正题:“对了年煜泽,你和柏夏舟他们很熟吗?”   果然是此地无银。年煜泽不想回答,只想离开。   “柏夏舟是不是没有女朋友啊?”副主席羞涩地问,和之前教训迟到新生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这副情形,年煜泽警铃大作,当即道:“他有。”   “怎么可能?没看到他身边出现过女生。”   “人家是青梅竹马呀,从小就认识了,一见钟情,柏夏舟非她不可,偷偷暗恋好久呢。”为了彻底杜绝这位副主席的想法,年煜泽充满气势地说。   “啊...这么专一的吗?”副主席低头思考。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凑了好几位女生,围成了个紧密的小半圈,年煜泽正在这里趁热打铁,想再说得夸张点,忽然就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脑袋。不由抬头,发现柏夏舟远远地举起手机,示意他看消息。   船崽这个利落的动作配上冷冷的神情,显得很带感。年煜泽心跳砰砰砰地加着速,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看,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种隐秘的兴奋。   柏夏舟果然给他发了n条消息。   【柏夏舟:注意保持距离。】   【柏夏舟:保持距离。】   【柏夏舟:保持距离】   【柏夏舟:再不保持距离就揍你】 第46章   年煜泽默默把手机收回去,起身道:“我得先去搬水果了,一会儿再说。”   他不顾众人挽留,坚决离开,继续忙碌着。等比赛将要开始,他也拿着水瓶站在了送水的位置上。   柏夏舟穿着一身白色,在一众选手中很是耀眼。年煜泽给他比了个加油手势,柏夏舟觑了他一眼,淡淡移开目光。   船崽又在装酷了。年煜泽心想。   不过其他人似乎都很吃这一套,整个场地都充斥着柏夏舟的名字。   这个篮球队伍打法还是以上几届为核心,里面有专业的篮球队成员,大家拿到球之后基本都要传给他们。   柏夏舟做什么事情都做得游刃有余,传球的姿势也优美漂亮,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吸引了诸多目光。   但是热血小年更加关注比赛结果,满眼跟着篮球走,很快发现有个背后写着李成义的队员投篮特别准,而对方队伍里也有个叫周越的和他寸寸紧逼,充满了对抗性。   年煜泽当然支持船崽的队伍,代入式观看了一阵,感到非常激动:“加油啊!李成义快投!不要被周越抢了。”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万千观众的一员,谁知他站得位置太近,场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周越转头看一眼,当时就吹了个口哨:“哪里来的小美人。”   “这个周越真是本性难移,听说男女通吃花的很,没想到篮球场上也这样。”旁边一个队员小声嘟囔。   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周越掀起衣服擦了擦汗,露着腹肌朝年煜泽走,伸出一只手。   不明所以的年煜泽递了瓶水给他,非礼勿视地挪开眼。   “年煜泽,我的呢?”柏夏舟挡在周越前面,一肚子气。   年煜泽把他带到一边,神秘地从小背包里掏出一瓶运动饮料:“这是我给你买的船崽,桃子味哦。”   他很专注地看着柏夏舟,含笑的眼睛里仿佛有光,秋日的阳光落下来,洒在凌乱却柔软的头发间。柏夏舟不由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拨弄一下,露出清晰的眉目。   “今天周五,比赛完跟我回家。”   “干什么啊。”   “约会。顺便说一下怎么和别人保持距离。”   这话唤醒了年煜泽的回忆:“那你别揍我了吧。”   “看情况。”   年煜泽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觉得船崽装酷的样子好可爱,要不是周围人多,他想立刻亲一口。不过虽然人多,他们都走到了旁边,会不会没有人注意——   他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忽然一僵   只见对上了无数炯炯的目光和竖起来的手机,快堪比小时候参加综艺的场景了。   倒也不怪年煜泽找的地方不隐蔽,只能怪柏夏舟太吸引眼球。球场上大部分人都不顾形象的敞胸露怀,但柏夏舟只是额头上微微出了层薄汗,头发有点乱,运动内搭依旧优雅,气质很清爽。   而对面的小年也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其实上午他的照片就在各处流传过了,此刻往柏夏舟身边一站,各种小表情分外生动,圆润的脸颊和粉扑扑的神情,迷人出新高度。   “为什么我感觉他俩和我们不是一个图层的,也太好看了吧。”   “加一。这个柏夏舟真的不是明星吗?”   “那个送水小哥哥笑起来有婴儿肥欸,好可爱。还有小卷毛,五官又很漂亮。”   “......”   等下半场篮球赛结束,柏夏舟打算带着小年回家,好好沟通一下关于见自己男朋友还要排档期这件事。   这边学生会的部长和主席们陆续离开,小干事们还得收拾东西。副主席程书茜一挥手:“年煜泽今天辛苦了,一大箱水果都是他搬下来的,也先走吧。走之前先加个联系方式。”   年煜泽牢记柏夏舟的“揍人警告”,摇摇头:“开学的时候部长说不能越级联系,要不副主席你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们部长告诉我吧。”   程书茜不高兴地理了一下头发,起身背起包,“行吧。待会儿等人走光了你把桌子和大棚搬回行远楼,其他同学都可以走了,晚上我请客聚餐。”   短暂地当了几秒关系户的小年忙着去找柏夏舟,看到已经开始散场的篮球队心急如焚,草率地答应下来,便转头跑了。   “回来了?联合国秘书长。”柏夏舟凉凉道。   年煜泽坐在旁边,拿起柏夏舟的运动饮料灌了两口,分享观赛心得:“最后那个三分太帅了,李成义学长好厉害。”   柏夏舟低头收拾东西,借着水瓶的掩护捏了他一下,脸蛋热乎乎的。   坐了全场替补席的马克已经先离开,其他剩下几个动作慢的队员还没走,和年煜泽聊了几句,都觉得他好玩。隔壁的周越径直走过来,出示手机二维码:“小美人,加一下呗。”   他们虽然在不同院,但几个校篮球队的学长和这个周越还是比较熟的,周越凭借长得还行的篮球体育生身份鬼混,声名一片狼藉。   “周越,你收敛点吧。”其他几人没放在心上,随口道。   “我觉得这个弟弟不一样。”周越说着就凑近,要把胳膊朝年煜泽身上搭。   柏夏舟一把拍开,把年煜泽拉在身后:“不好意思。”   因为看这些人都认识,他暂时没有撕破脸,其实已经忍到了极限,拳头已经捏紧,要是再有进一步举动,也并不在乎那么多。   但年煜泽立刻悄悄捏住了他的拳头,扒拉开来,安抚地拍拍。   好在其他人眼见不太对,开始打圆场。   “这是人家柏夏舟的朋友,你别犯病。”   “柏夏舟我们先走了哈,下次有空再约球。”   一群人很快推着周越走了,柏夏舟看着肥美的年煜泽:“回家吧。我先去洗澡换个衣服。”   “不行啊,我得先把桌子搬回去。”年煜泽指着远处的桌椅大棚,全部都属于他。   “......”   柏夏舟洗完澡换了衣服,去帮小年做苦力。   “为什么让你一个人搬,谁欺负你?”   “诶呀。”年煜泽也端起一个小板凳,“没有人欺负我。好几个人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帮忙,但是得等人走光了才搬,我正好要等你,就让他们先走了。”   “放上来。”柏夏舟让他把小板凳也放在自己手里的桌子上,“随你。以后遇到事情找我。”   他知道年煜泽有自己的一套交友之道,会很热心地帮朋友,但也不会吃大亏。   “船崽你真好。”年煜泽贴贴刚洗完澡的柏夏舟,香喷喷的。   好容易搬到行远楼,正好赶上学生会一群人要去聚餐,程书茜看到了帮年煜泽搬桌子的柏夏舟,简直惊掉了下巴。她一直都听说柏夏舟挺冷的,看来两人关系不一般。   “煜泽你去吗?就在等你呢。”她开口道,假装不认识柏夏舟,“正好你朋友在这,一起走吧。”   “不好意思,晚上家长要接我们回家。”柏夏舟看一眼就知道她什么心思,暗示了一下和年煜泽的亲人身份,揽住他的肩,熟稔地把人带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年煜泽被柏夏舟带回家,也洗了个澡,发现脸被晒得红红的。   柏夏舟认真地看了看,切了几片黄瓜片给他贴在脸上。   因为敷了黄瓜片需要固定躺在一个地方,年煜泽把这个据点选在柏夏舟腿上,他舒舒服服地躺着,眼睛也被黄瓜片盖着,愉快地乱聊:“船崽,你有腹肌吗?”   柏夏舟拿本书在看:“一到晚上你又开始了。”   完全不长记性的年煜泽伸手开始摸:“有没有啊,今天看到那些打篮球的好多人都有腹肌。”   “看谁的了?”柏夏舟把目光从书上挪到他脸上,拧起眉。   “又不是我想看,他们乱脱衣服,不小心看到了。”年煜泽叽叽咕咕,“我觉得他们身材肯定没你好,但是仔细一想,你好像每次都穿得很严实,不给我看。”   他的爪子已经摸到了柏夏舟身上,掀开睡衣下摆,指尖被烫了一下,似乎想朝回缩,但因为眼睛看不到,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手掌摊平,缓缓地靠近。   柏夏舟把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抓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让我摸一下嘛,船崽。”年煜泽不管,结结实实地摸在了腹部,又想感受地详细些,开始上上下下。   柔软的手心四处点火,柏夏舟低头看着他,白皙的脸蛋上笼着点红晕,不知是晒伤的痕迹没褪还是什么,眼睛被黄瓜片盖着,微张的嘴唇倒是毫无遮掩。   年煜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这次柏夏舟亲得很凶,唇齿间响起细密的水声,视觉被剥夺的年煜泽觉得喘不上来气,动作间让黄瓜片都掉下去,一睁眼就看到柏夏舟近在咫尺的眉眼,专注又温柔,和平常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于是在砰砰砰的心跳里,他整个人逐渐软下来,伸手搂住了柏夏舟的脖子。   年煜泽身上也很软,柏夏舟抱着他,手上不由自主地开始揉搓,温热的皮肤白嫩又细腻,很上瘾的触感。   被陌生感觉包裹的年煜泽觉得仿佛置身陌生的海域,波浪和涛声都是陌生的,只能牢牢地抱住柏夏舟,直到觉得快溺亡,才呜呜了两声,开始小幅度地挣扎。   柏夏舟很快就放开了他,两人的呼吸都很急促,距离很近地对视着。   年煜泽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和眼里泛起的水光,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形象不佳,于是埋进了柏夏舟的肩膀里。   外面一阵风声敲击着玻璃窗,缓过神来的柏夏舟才意识到两人还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夏秩和柏越不在家,但也随时可能回来。于是他把怀里的年煜泽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年煜泽像回到了熟悉的窝,当即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   柏夏舟隔着被子摸摸他:“我去洗澡。”   一片混乱中,年煜泽的思绪开始活跃地乱飘,心想柏夏舟今天明明洗过澡怎么还要洗澡,又联想到柏夏舟经常说他只知道招惹,再结合自己也有的反应,那柏夏舟肯定也...   他的脸越来越红,可能热度窜了上去,他头脑一热地从被子里钻出脑袋:“船崽,我我我我...我帮你吧。”   在衣柜里找好换洗衣物的柏夏舟一顿,转身垂下眼睛看着他。   年煜泽回避目光:“都...都成年了,而且我们在谈恋爱呢,也不能一直都...吧。所以我...虽然暂时,可能...诶呀,你快点躺进来。”   ............   “船崽,你好厉害。”不知道多久之后,年煜泽抱着柏夏舟,看着外面的月亮说,“但是我手很累。”   柏夏舟看着年煜泽干净纯粹的眼神,叹了口气:“劝你晚上少说话。”   说完之后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睡觉吧。”   好在平常小年都住在宿舍里,没有那个功夫招惹柏夏舟,两人抽空就牵牵手吃吃饭,在年煜泽忙碌充实的大学生活里见缝插针。   这天晚上从操场散步回来,年煜泽鬼鬼祟祟地回到宿舍里,就看到姜远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吓我一跳,姜远你在干什么呢?”   “年煜泽。”姜远严肃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   “早上早早出门,晚上总是这么晚才回来。据我观察,你和你的保镖寸步不离,一天三顿都会和他用餐。”姜远觉得自己发现了很大的秘密,这位舍友的身份是不可估量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比自己还要富贵强大。   “什么保镖啊?”   “那个又高又帅的。”姜远虎视眈眈,锐利的目光自上而下,不放过蛛丝马迹,“一看他的气质就不是普通保镖,极可能是特工级别。你到底是谁?”   “诶呀,柏夏舟不是保镖,他是我的男朋友。”   小年很自然地给这位虽然娇贵了些,但是心却不坏的舍友解释。 第47章   姜远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男什么?”   “男朋友啊!”年煜泽说完之后立刻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可只告诉你了,不要告诉别人。”   大脑还没转过来的姜远本能地问:“为什么只告诉我?”   “你是我朋友嘛。”他随口说完,就拿着东西飞快洗漱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姜远坐在床上,长久地愣住。   竟然有人把他当朋友。想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度过小半生,仿佛住在冰冷孤单的金屋内,竟从未知道朋友究竟是什么。   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姜远的心头,看着年煜泽的背影,无法释怀。   第二天早上,年煜泽还是照例地醒来,发了会儿呆,蹑手蹑脚地准备下床,就看到姜远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疑惑地皱起眉头,两人一起到外面说话。   “我答应你的朋友请求。”姜远开门见山,说出自己思考一夜的结果,等待年煜泽的欢呼。   年煜泽沉默地看着他:“那...谢谢你?”   “不用谢。”姜远挥了一下手,“我会帮你保守男朋友的秘密。不过你得教会我如何在这个学校生存。”   “...好吧,包括哪些方面?”   “比如去食堂吃饭。”   姜远因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食堂,又怕因为不清楚流程而出丑,这些天硬是靠着管家送饭度日。   “不需要一起吃,让我拿到饭坐下即可。”   年煜泽表示可以:“我今天就教你。但是柏夏舟可能会跟着我们一起,你不用担心,他人很好的。”   在得知柏夏舟的真实身份并非保镖后,姜远说服自己以前那些威胁只是误会。   于是两人分别洗漱完,换好衣服,下了楼。   此刻柏夏舟已经站在下面等待,现在算是深秋,他穿着宽松版毛衣和休闲裤,宽肩长腿依旧夺目。因为年煜泽每次出现时间不定,所以他戴上蓝牙耳机听听英语广播。   和高中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等待的地点从客厅沙发变成了宿舍楼下。   过了一会儿,年煜泽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只是旁边还跟着一个,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仔细一看,就是刚开学时系腰带的那位舍友。在想起来的一瞬间,柏夏舟的眉头同步拧起。   没想到那位腰带舍友还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年煜泽的朋友。”   伸出手的姿势正式得如同领导人会晤,柏夏舟一愣,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年煜泽戳了戳他:“快问好呀,他和我们顺路去食堂。”   柏夏舟便没什么表情地虚握了一下伸在那的手,看看今天小年的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他揣着兜在前面走,听到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那是自选区,你可以从柜子里拿出餐盘,然后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最后去那里称重并刷卡。”   “其他窗口都是排队打饭,如果窗口上贴了先刷卡再排队,你就按他说的来。没贴的话你就直接排队,拿到饭再刷卡。”   年煜泽很认真地教学。等目送姜远顺利地拿到餐盘上了路,而且在他打完饭的视线区域有充足的空座,才转身去找柏夏舟。   “走吧船崽,我们也去吃饭。”   “他为什么要你教?”   “因为他小时候都是吃专门厨师做的饭,没有体验过生活。”年煜泽说,“而且我告诉他我俩关系了,他替我保密,我教他这些。”   “哦?”柏夏舟故作淡定,“告诉他什么了?”   “就是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柏夏舟看着他。   “你是我男朋友。”年煜泽压低声音,一眼看穿船崽,“高兴了吧?”   “嗯。”   柏夏舟确实挺满意。毕竟古代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就足以知道名分是所有人都追求的东西,小柏也不例外。   他帮年煜泽摘掉脸颊上的芝麻,顺手又捏了捏他。吃完早餐之后,年煜泽高高兴兴地和柏夏舟走了,就是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另一边姜远头一次食堂用餐的体验并不愉快,因为发现食堂并不会帮他挑掉不喜欢的葱姜蒜胡萝卜洋葱大白菜。自己细致地挑了很久,吃完准备离开的时候都错过了食堂高峰期,一转头发现小年已经不见了,餐厅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只得拦住一位卖力拖地的阿姨:“您好,请问这个盘子该如何处置?”   *   年煜泽还在高高兴兴:“我们也去旅游吧船崽,好多人周末都出去玩。周末去个短途的,寒暑假和柏越夏秩哥哥去个长途的,怎么样?”   “可以。”   “不要装酷船崽,你想去哪里?”   其实去哪不重要,只要两人待在一起就行了。反正他们拥有无数个周末,年煜泽想了想:“我们去露营吧,秋天有好多树叶可以看,晚上还有星星。”   柏夏舟也想象出二人世界美好浪漫的画面,就听到年煜泽继续说:“再叫上马克,宋一橘,林乐铭,我问问林晟航有没有时间。”   “哦。还以为是只和我呢。”   “露营人多好玩嘛,下次再只和你。”年煜泽努力争取,“而且都是你认识的人,好不好嘛。”   小年本来就唇红齿白的,带点撒娇的语气说得很自然。柏夏舟就吃这一套,很快就点了头。   年煜泽高兴了,一整天都忙着用手机摇人和规划周六,照例还是很晚回到宿舍,回去的时候还在用手机和娃综群聊的人通电话,说着露营的事情。   一推门又见到了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姜远,姿势和昨天一模一样,昂着头:“年煜泽,你今天早上把我落在食堂了。”   他惯常的神态都是高傲的,这回竟然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这让年煜泽很羞愧,赶紧先挂了电话:“对不起。不过我以为只是教你打饭的流程。”   “可是你没教我怎么倒饭,等我吃完之后,食堂已经没人了。”   年煜泽想象出小姜少爷无助的身影,更加愧疚:“实在抱歉,明天我可以继续教你。”   “不用了。”姜远看向远方,似乎回归了那个孤寂封闭的世界。   他封闭了一会儿,悄悄向下瞄了一眼,发现年煜泽不知所措的卷毛脑袋,矜持发问:“你刚刚说的那个露营,是什么意思?”   “它要去山上住,还需要爬山,烧烤和野餐,可能有点不适合你生存。”   “如果带上我的管家,可以参加吗?”   “......”   年煜泽稍作犹豫,姜远重新看着窗外:“罢了,孤独是人生的常态。从我三岁那年父母离家...”   “好吧姜远,你可以带着管家一起来。”   他在各大群里介绍了自己拥有孤独灵魂的舍友,请大家包涵一下新成员的加入。   但一直到了周六,年煜泽才发现这位小姜少爷对本次活动到底多么重要。   *   大家把集合地点约在了一座山脚下,这是个挺著名的露营地点。而且景色很美,不同的海拔有不同的植被景观,爬到山顶上则有露营的地方,可以烧烤,看星星和日出。   还是以小年为核心的局,人数众多,他先互相介绍了一番:“这位是姜远,我的舍友朋友。这位是马克,我的邻居兼发小朋友。这两位是宋一橘和林乐铭,我的好朋友们。还有这位特地从老远赶来参加活动的林晟航,我的同学朋友。   那边两个小女孩分别是马克和林晟航的妹妹,对她们的到来我也很意外,不过还是感谢捧场。”   除了柏夏舟之外,每个人都领了他们的身份,彼此间基本同龄,很快也就混熟了,三五结伴地走着。宋一橘和两个小妹妹相处得很好,约了晚上住一个帐篷。   姜远的管家跟在姜远身边,背着一个巨大到夸张的大背包。   “你需要帮忙吗?”年煜泽忍不住问。   “不用了,谢谢。”这位管家看起来也不超过三十岁,能够胜任如此背包,闻言朝他礼貌地笑笑,“小姜先生几乎没和同学出来玩过,这次先生和太太都很高兴。”   年煜泽立刻浮现出“少爷二十年从来没笑过”的既视感,当即默默后退,回到了柏夏舟身边。   “重不重啊,我们换换吧。”年煜泽贴心地问。他只背了个装零食的小书包,而柏夏舟背着他俩的帐篷和其他东西,感觉很沉重。   “你这小身板,看好路就行。”   年煜泽没想到自己的体贴换来了如此话语:“...船崽,你怎么嘲笑别人。讨厌你。”   他俩特地落在队伍的最后,走着走着就偷偷牵起了手。山里风景美如画,涓涓细流自上而下,每一阶段的路都是不同的。有些是金黄的银杏叶覆盖满了石阶,还有火红的枫叶在蓝天里摇曳。   年煜泽咔咔地拍着,运用在摄影社学的三脚猫功夫,举起相机转动对焦,姿势相当专业。在他认真拍摄的时候,柏夏舟也不由地举起手机,只不过对准的是年煜泽,他觉得年煜泽也像是画里的一部分,很好看。   虽然山海拔不高,路也好走,但两人还是落后下来。前面的一群人走着走着发现队尾不见了,停下来等他们。   “他俩今天不对劲啊,以往小年都冲第一。”宋一橘觉得和以往的了解不一样。   “而且怎么老走在一起,这么黏糊。”   “不过他们好像一直都待在一起。”   “倒也是。”   大家通过不同阶段的回忆,都达成了共识。   姜远再次瞳孔地震,想不到这么多朋友都不知情,难道年煜泽只把和柏夏舟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值得信任的,交付真心的,最好的朋友。   原来这就是友情吗,太珍贵了。 第48章   其实人群中林晟航也知道真相,只不过他和小姜一样选择了沉默,也忙着寸步不离地照看妹妹,所以姜远没探测到友军。   年煜泽和柏夏舟很快赶了上来,大部队前进一段距离,便来到了靠近山顶的一块平地,视野开阔地势平整,简直是露营的绝佳地带。   大家大致计算了一下帐篷分组情况,年煜泽自然是和柏夏舟的,三个女生在一块儿,姜远和他的管家,剩下的马克林晟航林铭远未定。   “没关系,先搭吧。大不了手心手背或者三个人一起。”马克说着,拉开了自己装帐篷的包,“大家都会搭帐篷吗?”   “当然。”小年作为活动策划,早就提前通过观摩过教学视频,早已把搭帐篷的步骤烂熟于心,在每组间穿梭着指导。   他和林晟航最久没见,在旁边顺便问一问近况,总是疑惑他到底为什么忽然就不留在北明了。林晟航简单地绕了下,便换了轻松愉悦的话题,很快马克也加入其中,起劲地聊着。   然而热聊得正欢,忽然听到柏夏舟叫他。   “年煜泽,来把帐篷角压着。”   于是他又回到柏夏舟身边,被用来固定帐篷的其中一个角。年煜泽一边抱着杆,一边转头看柏夏舟,柏夏舟动作利落,低头拼接剩余的帐篷杆,专注的神态很帅气,不仅吸引了年煜泽,还吸引了两个小迷妹。   糖糖和安娜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初中,自从小时候达成共识“柏夏舟最喜欢的人不是她俩之一。而是年煜泽”,就化干戈为玉帛,逐渐友好起来。   年煜泽和她俩搭话:“好久没见啊,你们都长高不少。”   “小年哥哥,柏夏舟哥哥最喜欢的人还是你吗?”糖糖托着脸。   年煜泽羞涩,左右看了看:“你觉得呢?”   “根据我刚刚的观察,肯定还是他。”安娜在旁边开口,“年煜泽迷惑了柏夏舟哥哥。”   年煜泽纠正:“小安,你的中文还需加强。迷惑不应该这样使用。”   “就是迷惑。”   陈安安觉得年煜泽像宫斗电视剧里的宠妃一样,每次笑起来或者低着头的时候都有莫名的吸引力,而柏夏舟就是电视剧里的君王,眼神完完全全黏在上面,容不下任何其他事物。   “年煜泽,你像一个坏的妃子。让皇帝都不上朝的那种。”   马克走过来:“安安,中文说话的时候注意礼貌,小年也是哥哥。”   说着和年煜泽悄声说:“她只叫过柏夏舟哥哥,连我都没叫过。”   年煜泽完全不在意这些称呼:“你们帐篷搭好了吗?去帮帮宋一橘吧。一会儿我去帮姜远。”   他还记挂着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贵舍友,在这顶搭好之后,便拉着柏夏舟去支援,结果还没到近前,就不由“哇”了一声。   只见那位管家的巨型背包已经瘪了下去,而空地上多出来的,是一顶豪华舒适,材质不菲的帐篷,一个高大的烧烤架,无数切得规整的食材,一块宽阔别致的野餐垫,还有一个天文望远镜。   仿佛赞助商的加盟,瞬间把这场野营提升到了一个不属于它的档次。   除了已经习惯的年煜泽,其他人都挺吃惊。   姜远想了一下,决心也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于是说:“这都是年煜泽给大家操办的。”   说完朝年煜泽微微点头,仿佛一位不留名的金主爸爸。   年煜泽笑了,抬手拍着姜远的肩:“谢谢你。”   一旁的柏夏舟默默把他的笑脸和爪子都扳回来,心里发誓下次给年煜泽准备个更豪华的。   不就是比阔气,要是可以的话,柏夏舟早就想金屋藏小年了。   在说说笑笑之中夜幕逐渐降临,点点繁星缀着深蓝的夜空,在山里看距离很近,仿佛伸手可得。四周是微凉的秋风和树叶摇动的声音,但因为一群人在一起,并不觉得害怕。   管家手法娴熟地烤着高级食材,肉在油上“滋滋”作响,一盘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被端出来。   年煜泽立刻投入地吃肉,非常捧场地夸赞着。柏夏舟碰了碰他冰凉的脸蛋,从背包里拿出件外套给他披上,看着他高兴地和好朋友们聊天。   马克这时候也神秘地打开他重重的包裹,露出来五六罐啤酒:“可把我累死,背着这几罐爬了半天。但是野营就得有啤酒,气氛才到位。”   “Mark,我的饮料呢?”安娜问。   “不好意思,嫌太重,偷偷放你包里了。”马克挺得意,“没发现重了吧?”   “......”   男生们都被发了一罐啤酒,现在都已经成年,兴致没有小时候那么高。不过一边吃烧烤喝啤酒,一边玩年煜泽带来的游戏,确实感受不错。   小年吆喝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此刻,无论是打牌还是玩桌游,都热热闹闹的。   “每轮输的人设置点惩罚吧,说一个秘密怎么样?”   “说秘密范围太大了,我们就赢的人向输的人提问吧。”   敲定了惩罚规则,大家先玩大富翁,正好可以把两个小朋友也带上。骰子在野餐垫滚来滚去,最终经验丰富的年煜泽取得了胜利,据他自述,打初中开始玩这个游戏不下二十次,早就滚瓜烂熟。   小学生糖糖得了最后一名,年煜泽想了想,对她进行提问。   “糖糖,你最想收到的礼物是什么?”   他想着糖糖跟着哥哥大老远跑过来,走之前得买个礼物送给她,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就遇到了这个合适的机会。   “是一个手机。”她不假思索。   年煜泽稍微疑惑了一下,糖糖不久前还给他炫耀了一下新买的粉色儿童小手机,怎么还要手机。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继续问:“你自己想要什么,小时候不是喜欢小裙子,现在还喜欢吗?”   “我还喜欢!柏夏舟哥哥还喜欢吗?”糖糖非常期待地问,无疑是想起了小时候和柏夏舟初次见面的场景。   只见在场其他人的目光都如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射向柏夏舟,蕴含着疑问,探究,好奇,质疑与难以置信。   柏夏舟:“......”   林晟航给妹妹塞了块烤好的肉,堵住她的嘴。这在别人看来显然是此地无银,目光里的疑问只增不减。   “柏夏舟不是喜欢小裙子。是小时候他以为我是女孩子,然后想买裙子送给我。”年煜泽急急地进行公关,挽回声誉。   宋一橘也说:“这确实是,我可以作证。”   林乐铭也点点头,他们都是看过当年那档综艺回放的人,知道柏夏舟的执着。   大家才纷纷都松了口气,解除了危机。   “哈哈,我就说嘛,还以为听错了。”   “原来是这样。年煜泽小时候很像女孩子吗?”   “当然了,我还有照片,超级好看。”   “我也要看看。”   “......”   在一片嘈杂中,方才坚定不移的年煜泽不知想了什么,偷偷蹭到柏夏舟耳边,眼神锐利:“船崽,你现在还喜欢小裙子吗?” 第49章   年煜泽锐利起来也没什么凶的样子,只像动画片里生气的包子。柏夏舟摸摸他,正准备开口,忽然一个黑影逐渐挡在两人面前。   抬头一看,发现姜远如同一个义气的小学生,遮住上课偷偷摸摸做坏事的好朋友,看来是要坚定地守卫秘密。   “晚上再说。”柏夏舟只得放开年煜泽。   游戏继续进行,两个小女孩玩着玩着就困了,拉着宋一橘回帐篷睡觉。剩下的人便开始打牌,战况比方才激烈多了,厮杀起来根本顾不得别的。   一直到深夜,头顶上空的星星越来越亮,纷纷放下手里的牌,去凑在天文望远镜旁边。   结果姜少爷家望远镜专业性级别太高,照出一片坑坑洼洼,业余爱好者们啥也看不懂,最后舍弃掉,直接仰着头用眼睛看。   大片闪烁的星星连成蜿蜒曲折的线,在茫茫的夜空里忽明忽暗,晚风轻轻吹拂,四周很安静,仿佛在和星夜进行直接的对话。   年煜泽看得很专注,把一切都映在水汪汪的眼睛里,为本来澄澈干净的神情加了一丝神秘,睫毛一眨一眨,撩得人心痒。   柏夏舟把外套帽子给他盖上,衣服领子也拽了拽,围得严严实实。   “我们回帐篷看吧。”年煜泽打算跟他回去。   临走前不忘自己负责人身份:“马克林晟航还有林乐铭,你们晚上怎么分配住处呀。”   “要不你们俩一起,我自己吧。”林晟航主动要求落单。   “挤挤呗,大晚上野外一个人住多孤单。”马克说,“三个人还暖和。”   虽然林乐铭比较强壮,但也没到很宽的地步,空间应该也差不多。   “对啊,一起挤多好玩。晚上还可以聊天打游戏,或者看恐怖电影。”说着说着年煜泽也心动,“其实我都有点想和你们...”   林晟航忽然笑了一声,看了看柏夏舟:“算了吧,你想有人不想。赶紧回去吧。”   年煜泽本来也只是“有点想”,还是更想和船崽在一起,和他们挥手告别,跟着柏夏舟走。   管家给各位递了防蚊虫蛇蚁的专用药剂,让他们在帐篷外画个圈。还有一瓶草药:“这是薄荷,紫苏专门研磨的,对人体没有害。把这个涂在全身的皮肤上,可以快速止痒,预防蚊虫。”   大家接了过来,姜远的加入让这个活动在安全性和舒适性上大大提升。   各自去洗漱完,纷纷回了帐篷,外面也安静下来。   年煜泽包着小毯子靠在柏夏舟怀里,指点江山:“船崽,你看那颗星星不一样,比别的大,闪的频率好快。而且高度也低,好像落在山里一样。”   柏夏舟捏捏他:“那是山顶的信号灯。”   年煜泽不管那是什么,反正一并聚精会神地观赏,睫毛随着风微微颤动。柏夏舟一直在他眼里看星星,此刻顺势就在脸上亲了一下,冰冰凉凉的。   空气中不知道何种昆虫在叫,为宁静浪漫的氛围绘上了背景。   美好一直持续到年煜泽忽然坐直,想起没问完的问题:“船崽,你到底喜不喜欢小裙子了?”   他能够记起这件事,说明还是挺在意的。   “当然不。小裙子是打算送给你的,我喜欢的是你。”   柏夏舟说的很认真,两人距离又近,呼吸都扑在他们之间。年煜泽的脸蛋温度立刻开始升高,随口确定一遍:“真的嘛,那你本来就不喜欢裙子,即使我穿也不喜欢?”   “即使你穿我也...”   这个问题未曾设想过,柏夏舟停顿了一下。   此刻面前的年煜泽包裹得严实,露出的眼睛低垂,脸颊皮肤泛粉,特别漂亮的眉目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本来就皮肤白,如果穿裙子肯定也很可爱。   不过柏夏舟觉得年煜泽怎么样都可爱,像这样青春活力的就挺好,他喜欢的是小男生年煜泽。   “你犹豫了船崽。”年煜泽已经为他的口是心非而忧伤,掀开小毯子想离开,“讨厌你。”   被柏夏舟拽回到怀里:“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在这个氛围美妙的夜晚,很快这个帐篷的帘子就被放了下来。不过秋天夜晚温度低,柏夏舟亲了亲年煜泽就把他塞进了被子里,防止感冒。   不过睡着睡着年煜泽忽然拍拍柏夏舟:“柏夏舟,我胳膊有点痒。”   柏夏舟把手电筒打开,看到他胳膊上有一个很小的疙瘩,似乎是被虫子咬了,不过不太严重:“疼吗?”   “不疼,但是老有东西咬我,腿上也有。”年煜泽抱怨,耳边都是嗡嗡声。   年煜泽白嫩的小脸还露在外面,胳膊腿也仿佛虫子的佳肴。柏夏舟想了一下,拿过刚刚管家给的小瓶子:“我帮你涂涂。”   年煜泽从被子里爬出来,伸着胳膊让柏夏舟涂。   柏夏舟给他先在手腕上试验一下,没有过敏,而且味道也不算太难闻,才给他继续涂。   “不要趁机捏我。”年煜泽抗议。   “这是为了更好吸收,不然干不了。”柏夏舟摸着肉乎乎的胳膊,淡定地说。   年煜泽将信将疑,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被烤的食物,此时是在刷酱料。等胳膊都刷完,柏夏舟的手探了进去,摸在同样有肉的腰上。   其实腰还是挺细,只是经常运动,有层薄薄的肌肉。   顺着腰一点一点向上,把上半身基本涂匀称了。年煜泽脸又红得像大苹果,好像都要直接熟了。   “耍流氓,船崽。”   柏夏舟开始觉得逗他很有意思,但是等抓到脚踝的时候,看着年煜泽白里透粉的皮肤和羞愤的神情,不由一顿。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他按在帐篷杆上亲,嘴唇又软又热,让温度在狭小的空间里迅速上升。   而年煜泽怕自己发出声音,忍得挺辛苦,像是被欺负似的,眼里汪起水,神态也可怜兮兮。柏夏舟匆匆放开,把被子给他盖上。   然后拧上瓶子的瓶盖,不继续涂了。   “你先睡。我去外面转转。”   “不要出去船崽。晚上有好多蚊子虫子,你待在我附近吧,我现在可以防虫。”   年煜泽散发着薄荷和草药的清香,成了一个驱蚊包,还是温暖又柔软的。   他的脸蛋又挨上来,呼吸和热度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柏夏舟有点狼狈地拉开帐篷出去,冷风一吹,才冷静下来。   他在外面绕了几圈,差不多冷静下来。忽然遇上了站在大石头上居高临下俯瞰的姜远,这人依旧穿戴整齐得体,仿佛微服私访。   “你好。”姜远朝柏夏舟点点头。   柏夏舟觉得这个位置挺好,风足够冷,也在大石头另一端站着。   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姜远问:“你被年煜泽赶出来了吗?”   “不是。转转。”柏夏舟回答得挺冷酷,他可以接受年煜泽有很多好朋友,但关于年煜泽给姜远系腰带这事儿显然要恶劣一些。   “身为年煜泽最好的朋友,我好像一直没有替他把关男朋友。”姜远说着,转头看了看柏夏舟。   柏夏舟便站直了,双脚微微分开,手随意地放在兜里,展现出一个优秀的体态姿势,表情管理更是到位,冷酷的眉目和清晰的下颌与鼻梁线条,即使是黑夜中也十分耀眼。   姜远看了几圈,硬是没找出一处缺点,但他依然高傲:“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请问你...”   他卡了一下壳,柏夏舟的成绩是A大经院,财富是20岁开很豪的车,而且已经据其他朋友得知,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年煜泽一个人,体贴有目共睹,人品也是没话说。   “你...”姜远昂着下巴,陷入了沉默。   “你先离开吧,等我准备好再来把关你。”   “呵呵。”柏夏舟淡定转身,气势比姜少爷还要高出一截。   他回到了帐篷里,带着冰冰凉凉的气息。年煜泽露出一个脑袋,像毛毛虫似地滚进了柏夏舟怀里,把被子打开,温暖地接纳了他:“明早叫我看日出。大家约好的,不要赖床。”   *   第二天一早,睡得最沉的就属年煜泽。   柏夏舟早早穿好衣服,去外面看了看,打算等出现亮光的时候再叫年煜泽,这次又遇到了林晟航。   两人没什么话说,互相勉强地点了头。现在林晟航完全看不出当年黄毛的影子,看上去一表人才。他高考分数也很高,去了外省不错的学校,热门专业任选。   在他命运交叉口那里,小年至关重要地指挥了一把,林晟航很感谢。如今既然年煜泽和柏夏舟在一起开心,也就不提其他。   马克从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来,一头红发相当有特点:“太阳出来了吗?嘿呦,偶像和小林,早上好。”   他话相对较多,在大家之间搭起了沟通的桥梁,直到天边冒出一丝光,才分头去喊人。   那两人去喊妹妹,柏夏舟去喊年煜泽,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药味,还挺香的。   “看日出了。”柏夏舟拉开帐篷拉链,蹲下来拍了拍年煜泽。   年煜泽眼睛睁不开,嘟囔道:“睡一会儿再上学,船崽。”   一会儿之后,糖糖,安娜,宋一橘,林乐铭,马克等人,全部蹲在帐篷口,齐刷刷地看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睡觉的时候年煜泽也很好看,虽然头发乱蓬蓬,反倒显得更乖。   陈安安觉得他更像个坏妃子了,迷倒柏夏舟哥哥的大坏蛋。   柏夏舟又叫了年煜泽一声,年煜泽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眼前的场景,立刻睁圆了。   他坐起来,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早上好。”   事实证明这个叫醒方法确实有效,大家一个都不少地看到了日出。那抹红橙紫的光影愈来愈浓重,最后跳出了硕大的火球,一点一点上升,把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趟旅程非常愉快,又玩了一会儿便收拾着下山。   在山下一起在附近的商场吃了晚饭,散场时年煜泽拉住林晟航:“你等一下,让柏夏舟把你和糖糖送到车站。”   “不用了。”林晟航说,“坐地铁就行。”   “你算了吧,看把糖糖累成什么样了。”   这两天爬山跋涉的小学生糖糖已经能量消耗殆尽,趴在行李上一动不动。   林晟航只得答应,坐上了柏夏舟的车。   “你到副驾驶去,我和糖糖坐后面。”   年煜泽在后面摸出一个袋子递给糖糖:“这是送你的礼物,下次再来玩。”   “我不可以要。”糖糖初看时很高兴,可能是想起哥哥的叮嘱,很快就蔫巴下来。   “里面是手机和小裙子。手机送给哥哥,裙子你留着穿。柏夏舟哥哥也说好看哦。”   这对糖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哥哥送了新手机给她,自己的手机却一直没换,按一个按键要等很久很久。她把所有零花钱都攒下来,攒了很长时间,还是连零头都够不上。   还有柏夏舟哥哥说好看的裙子,也好想看看。   “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再买一模一样地给我,就不算是送给你了。”   糖糖犹豫了很久,才接过来:“谢谢小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裙子?”   年煜泽沉默一下,怕糖糖不要了,于是咬牙道:“我都喜欢。”   前面柏夏舟扯了扯嘴角,把车窗降下了一条缝。其实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晟航也没说什么,下车时朝两人道了谢,带着妹妹进了车站。   “从这么远过来,林晟航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年煜泽感慨。   柏夏舟懒洋洋地转着方向盘:“我呢。”   “你是我最好的男朋友。”   柏夏舟挺满意,今非昔比,获得名分的他已经和别人不是一个赛道了,但还是想逗逗年煜泽:“还有别的男朋友?”   “没有,船崽。”   小年玩得也累了,回去之后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直到看见湿漉漉的帅气柏夏舟便擦头发边走过来,才朝旁边挪了挪,留出位置来。等柏夏舟一上床就把他抱住,贴在肩膀旁边。   “累了就快睡觉,明早还要去学校。”   年煜泽刚答应了,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摸过来看了看,发现来自学生会通知群。   【主席:下周承办优秀新生宣讲活动,各位小干事可以提名一下身边的人,最好得过奖或者有点知名度】   【副主席:@全体成员】   【宣传部干事王小田:我们届最出名的应该就是柏夏舟吧,到现在打篮球照片还挂在表白墙上,点赞断层】   【后勤部干事金岳:但是请不来吧,之前“A大之声”想做柏夏舟的采访,都被人家回绝了】   【活动部干事宋依然:确实。听说主席部长都上了,各种方法但凡能想到的都试过,最后还是不行。】   【宣传部干事王小田:那估摸着人家就不喜欢抛头露面,听说柏夏舟高中就很低调】   【外联部干事李娜:不过如果请来的话肯定效果很好,反正观众和热度是不用愁了】   【活动部干事宋依然:怎么请呢?】   【副主席:交给你@宣传部干事年煜泽】   群里纷纷安静,没去过篮球赛的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般这种沟通对接的事情都会由外联部去做。   柏夏舟就在旁边看着年煜泽的屏幕,本来不打算干涉。但看到年煜泽在对话框里输入“请不要道德绑”的时候,他才按住年煜泽的手。   “你不想再干了吗?”   年煜泽思考了一下,有点生气地把这些字消掉。   【宣传部干事年煜泽:收到/太阳/太阳。我努力问问~】 第50章   柏夏舟看着他打在屏幕上的小太阳,有点好笑。   “你打算怎么努力问问。”   年煜泽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机,自从他消息发出后,群里的很多路人都列起了期待和吃惊的队伍,仿佛都等着他去成功请来这位校园风云人物。   想不到柏夏舟的出名程度超乎预料,小年在一声声赞扬中逐渐迷失,改口道:“要不你去吧。感觉好有面子。”   他补充:“就是你去了,我很有面子。”   柏夏舟捏了捏他的面子,脸蛋细腻光滑,软软的。还有那张嘴唇,红润润的。   “条件呢。”柏夏舟不徐不疾,继续摸他,年煜泽刚洗完澡,身上也滑滑香香。   “条件?好像参加的优秀代表有300元奖励和纪念品,剩下的我得再问问。”年煜泽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去戳部长。   还没解完锁,手里的手机就被抽走了。   “你请我去,不给我开条件?”   年煜泽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睡衣下摆的扣子都被解开了,柏夏舟的手放在他腰上,存在感颇高。   他不由大惊:“就这个小活动,你还要潜规则我?”   果然说大学是迈进社会的第一小步,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不过他为学生会牺牲也太大了,大家会记得他吗?   美好的氛围荡然无存。柏夏舟彻底无语,把他的脸捏起来:“潜规则?”   年煜泽听到这个词被柏夏舟冷冰冰地说出来,忍不住笑了,伸手抱住他:“这两天爬山太劳累了,我好困。要不先睡吧,明天再聊。”   他是真的感到眼皮沉重,脸蛋挨在旁边,一会儿功夫呼吸就逐渐平稳,应该是进入了睡眠。   柏夏舟拿他没办法,低头亲了他一下,把灯关了睡觉。   第二天年煜泽醒来,摸起手机,首先接到了一堆私聊。   还有群里的主席也闻风而来,听说他能请到柏夏舟,总之一跃成为了学生会著名人物,连部长和他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他迷糊地看着,逐渐清醒。   据他对柏夏舟一百二十分的了解,知道如果是坚决不做的事情就会立刻拒绝,但昨晚留了个小气口,就是等着自己去求求他。   狗腿小年从清早就开始上线。   他麻溜地起床穿好衣服,去厨房溜了一圈,认真准备早餐。其实就是把保姆阿姨放在冰箱里的三明治用心加热,然后挑选一个最漂亮的盘子,摆得整整齐齐。   再拿出一个最漂亮的小碗,冲好燕麦片。   他在忙活的功夫,另一边柏夏舟也醒了。首先就发现旁边空空荡荡,感到有点意外,但紧接着就看到了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按照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顺序排列。   就隐约知道年煜泽又要在葫芦里卖药了。   柏夏舟把这套衣服按顺序穿上,循着动静来到了厨房。那个背影忙里忙慌,外套都没有穿,只草率地套了件薄薄的毛衣,一截白皙的后颈完全露在冷空气里,看着都凉。   转身拿了件外套回来,年煜泽已经完成了大作。   精美的摆盘呈现在餐桌上,还有几朵挺眼熟的玫瑰,被剪得整整齐齐摆在旁边。   “早上好,小船。”   “......”   柏夏舟帮他把外套穿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享用完了这顿不同寻常的早餐。   但他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年煜泽都和他寸步不离,车门不用他开,座位不用他占,殷勤得体贴入微。   开始年煜泽是有目的的,但演着演着似乎把目的给忘了,完全是自己觉得好玩。   晚上,年煜泽和他在操场上摸黑散步的时候,还在代入角色:“船崽你小心走路,不要被坑绊倒。”   道路平坦宽阔,柏夏舟揣着兜,淡淡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操场风大,年煜泽盖上了他的卫衣帽子,小卷毛乱七八糟地塞在里面,眉目被夜色衬得更加明亮。   此刻笑嘻嘻的,眼尾被风吹得泛红。   反正就是很好看。   柏夏舟一拐弯,走进了操场旁边的小路里,年煜泽也不带疑问地跟随,像一只好骗的小狗。   走到操场背面的墙边,两人停了下来。这里风有点大,柏夏舟把年煜泽罩进怀里,摸摸他的下巴:“你方法找错了。”   年煜泽努力一天,愣是没有想到用他这张迷人的脸,其实只用稍微亲一下,柏夏舟根本没什么不会答应他。   背后风声大作,柏夏舟怀里是温暖的。年煜泽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着对方,显然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   这副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对于柏夏舟有多大吸引力的样子,也更令人心动。   柏夏舟兜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墙上亲了亲,除了嘴唇碰到的地方,其他都是冰冰凉凉的。   一会儿之后,年煜泽的手被放在柏夏舟的口袋里,脸蛋红红地朝回走,有些迷糊:“船崽,那里有章鱼小丸子欸,你想不想吃,我买给你。”   说着立刻去买了一份,递给柏夏舟:“我今天这么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嘴唇还是红红的,头发乱着,眼睛水光潋滟,脸上热度也没褪,仿佛被人欺负似的。   柏夏舟给他整理一下:“好。”   年煜泽很高兴,觉得今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尤其是这一盒章鱼小丸子,起到了关键性的胜利作用。香味从手里飘过来,热气腾腾的小丸子上撒了肉松和海苔碎,年煜泽咽了口口水:“我能尝一个吗?”   “你拿回去吧。”   于是年煜泽捧着那盒小丸子回了宿舍,姜远再次出现在了上铺,看着春意盎然的好朋友和他那副美滋滋的神情,摇了摇头。   “吃吗?”年煜泽举起手里的食物,“为什么每次我回来的时候你位置好像都一样。”   他们是四人间宿舍,一个在本市有对象,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几乎住在女朋友家里,和他们见不到面。另一个最近在外省参加比赛,所以就剩他俩。   让年煜泽疑惑的是姜远每次都是同一个表情动作。   “一个人比较孤单,所以在等待你。”姜远从上面下来,看了看不明的小丸子,表示拒绝不严谨的食物来源。   一共两根竹签,年煜泽废话不多说,拿起另一根戳起来,塞到他嘴里。   他早就习惯了姜远的口嫌体正直。果然一会儿之后,姜少爷便矜持地询问这是何物。   年煜泽一边告诉他,一边在手机上打字,向主席副主席汇报了关于柏夏舟同志愿意参加优秀代表发言的喜讯。   这让大家很吃惊,也让他自己一战成名。什么校园报社的,摄影社的,但凡之前在柏夏舟那里碰过壁的,都对学生会里某名不见经传的小干事仅用一天时间说服柏夏舟而吃惊。   好友申请纷至沓来。   小干事年煜泽一一拒绝,不要成为他们的工具人。   等到了优秀新生宣讲活动的那天,容量最大的阶梯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大多都是来看柏夏舟的。   校园报社和摄影社的也来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们准备蹭一篇报道和一组照片,也来见一下传说中的年煜泽,看看到底差在哪儿了。   这次小年没有成为干底层苦力的一员,被提拔到了后台,成为柏夏舟的对接人员。   他戴着蓝色工作牌,一本正经:“柏夏舟同学,你是最后一个登场的。请找好位置,把你的演讲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   柏夏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其实不用管十五分钟,随便说就好。”副主席程书茜又出现了,大秋天的还很清凉,打扮得非常高级。   还没等他俩说话,正好在后台的主席听到之后也走过来,皮笑肉不笑:“书茜,你最近来得挺勤。以前这种活动不是从来不来现场吗?”   年煜泽小声给柏夏舟讲:“这个主席是好人,但是他平常很忙,管不住副主席,而且副主席拉帮结派,他有点被架空。”   说话时神色凝重认真,柏夏舟觉得挺有意思,看到旁边又来了一个人附和主席,便低声问:“这是好的坏的?”   “这是个坏人。不过他和副主席不是一个派别,自立山头了。”   “你是什么派?”   “我才不想管这些,而且小干事没有资格加入。”   柏夏舟觉得他像蛋黄派。   他俩在这里偷偷说话,没留心另一边夺位战的结果。再抬头时程书茜已经出去了,主席脸色也不大好,和年煜泽说:“你继续按规定说,不用管她。”   说完也转身离开了后台。   年煜泽挺直腰板,继续给柏夏舟念流程。   由于排在最后一个,前面优秀代表众多,年煜泽等得劳累,也没心思再去装不熟。找了个角落和柏夏舟坐下,挨在旁边聊天。   柏夏舟今天根据学生代表的着装要求,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裤子。本来就优越的身材比例被很好地展现出来,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简单的色调搭配也很衬冷酷的气质。   而小年穿着工作人员的红马甲,戴着蓝色工作牌,色彩鲜艳。他天生就漂亮,更适合这类亮色。此刻没在意两人的距离有些过近,毕竟相对平常零距离接触已经算是收敛很多。   但后台的人来来往往,表面上似乎没人朝角落看,但早就被瞄了千遍万遍。   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俩的关系不一般,激动的同时留心听了一下对话。   谁知道这个年煜泽看似叽叽喳喳个不停,其实一会儿说着“周末你舅舅回来接我们”,一会儿说“小时候有次考得比你还高”。   总之毫无暧昧擦边的蛛丝马迹,积极向上正能量。 第51章   年煜泽声音清脆,眼神单纯,仿佛一面镜子,让所有偷听和恶意揣测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果然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我反思。”   “红马甲的气质也太干净了,像一个小朋友。”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能朝柏夏舟要联系方式了?”   大家这才想起来最初的目的,纷纷撺掇他们中唯一的男生出场。   “女生要都不给的。你就找个其他理由,到时候再推给我们,加油!”   显然事前已经给足了好处,这名男生整理了下衣服就出发了。他见柏夏舟和年煜泽说话时可以说是温和,完全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好接近。   于是觉得是件举手之劳,从容地走到柏夏舟面前:“哥们...”   柏夏舟抬起头,冷冽的气质极具压迫感,表情与刚刚判若两人。而且长得比想象中还要帅,鼻梁高挺,眉目俊朗,配上今天正式的穿着,仿佛拍电影似的。   这男生愣了愣神,盯着看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一下子就慌了:“我我我...那个那个,你衣服不错,能加个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为了自证和掩饰心虚,他非常大声地说:“我只想和你穿一模一样的。”   后面几个等待好消息的女生没眼看,纷纷捂住了脸。   年煜泽打量着这个神情羞涩慌张,还大声表明心意的男生,默默怒目而视。但还是像一个愤怒的包子,根本没有威胁力。   柏夏舟看了这个包子一眼,觉得好笑。   他和面前的男生说;“不好意思。我的衣服就是统一着装。”   在场所有参加演讲的新生代表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男生硬着头皮,声音微弱:“说错了,你这个...这个表也不错。能加一下把链接发给我吗?”   “这是我对象送给我的,在实体店挑的。”柏夏舟挽了挽衬衫袖口,把黑色的表盘完整地露了出来,锃亮反光。   “你有对象了?那不好意思打扰了。”男生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一开始的伪装。   后台忽然就没什么人,柏夏舟弹了一下年煜泽气鼓鼓的脸蛋:“是不是你挑的。”   年煜泽生气了,不想理他。   一直到学生会的人朝后台喊了一声:“年煜泽,提前两个人到前面准备。”   年煜泽“哦”了一声,公事公办:“柏夏舟同学,请你到前面准备。”   然后理了理自己的红马甲,很有官威地起身,把柏夏舟带到等候区。他自己坐到了观众席的工作人员区,等着看柏夏舟讲话。   坐了一会儿,就听到后面议论纷纷。   “你们知道吗?柏夏舟有女朋友了!”   年煜泽一惊,当即身体微微向后,靠在座椅上,听听柏夏舟怎么会有女朋友。   “刚刚他在后台亲口承认的,还秀了把恩爱。手腕上的表就是女朋友送的,可贵了。”   “我去,怎么这样啊。之前不是说他身边没女生吗,难道是校外的?”   “神秘女友到底是谁?把这么冷酷的柏夏舟都拿下了,是有点本领的。”   “我猜是热情会撩的那种,风情万种大美人。”   “也可能是清纯小白花嘛,这个cp更搭。”   “啊啊反正我心碎了。”   年煜泽的心并没有碎,他坐在前面,随着议论声,仿佛头顶上有着随之变化的大字,一会儿是“柏夏舟神秘女友”,一会儿又是“很有本领”,接着变成了“热情会撩大美人”“清纯小白花”。   不由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好在柏夏舟很快就出场,他的注意力顺利地转移过去,听不到其他人讲话了。   柏夏舟面对这种场景游刃有余,连稿子都没拿,淡定地发了言,但毕竟优秀的履历呈现在大屏幕上,提问环节也是空前高涨,很好地起到了压轴作用。   主持人宣布结束之后,柏夏舟直接把第一排和其他学生会成员唠嗑的年煜泽拎走,这人在哪里都能聊起来。刚刚在台上亲眼目睹了一场社交的发生。   年煜泽和他贴贴:“不要这么凶嘛。现在大家都好奇你的女朋友是谁,在问我呢。”   两人一路回了宿舍楼下,忽然见到了个挺眼熟的身影。正立在楼下,绝世而独立,散发着富贵且孤独的气质。   “姜远?你怎么站在楼下了?”年煜泽吃惊于会面地点的改变。   姜远看到他俩已经见怪不怪:“发现了一只可疑的虫子,在这里等你。”   柏夏舟敏锐:“其他舍友呢?”   得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宿舍都只有他们两人,柏夏舟拧起眉头。   “先去抓虫子吧船崽,帮帮忙。”   年煜泽把他带了回去,在宿舍里上上下下地观察好几圈,确实发现了一只长翅膀的扑棱蛾子,柏夏舟用一次性纸杯一扣,放生去了窗外。   姜远对他的出手表示感谢。   柏夏舟现在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自己整天晚上还得和年煜泽靠发消息联络,这个姜远却和别人的男朋友共处一室,怎么想都觉得不平衡。   在听说其中一个舍友搬出去和女朋友住之后,不平衡的感觉越来越重:“年煜泽,你要不要也和我搬出去。”   当时柏越送了他俩对门的房子,离学校非常近。一直想着让年煜泽体验完宿舍生活了再搬出去,现在是个好时机。   这个提议首先获得了舍友姜远的强烈反对。   年煜泽倒没有说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都和柏夏舟一起住,这几个月宿舍生活新鲜劲儿过得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会想念柏夏舟,更希望抱着他一起睡。   姜远更加强烈,打出友情牌:“年煜泽,你说好教我在这个学校生存的。”   氛围还有一点感人,想到这位不能自理的好友,年煜泽犹豫了:“确实呀,我搬走的话宿舍就剩姜远一个人了,晚上一个人很可怜的。”   “你的男朋友也天天一个人,不可怜吗?”   小年左右为难。   “搬出去的话,你可以养一只猫。”柏夏舟淡淡加码。同时心里唾弃这种行为,竟然还要靠这种手段获得年煜泽。   一只猫加一个柏夏舟,对年煜泽来说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但其实他本来就没有在比较柏夏舟和姜远,只是觉得留姜远这么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在这里于心不忍。   还没有说话,谁知姜远却眉毛一动:“养猫,是什么感觉。”   看来从小遗世独立的姜少爷也没有感受过小动物的温暖,年煜泽给他细细描述了一番,让他身临其境。   经过一番思索,姜远宣布自己也要出去住:“我会和管家尽量住在你们附近,顺利的话,还会有一只猫。或者狗。还没想好。”   于是暂且散会,年煜泽把小区名字发给姜远,让管家去调查附近还有没有在租或者在售的,能够立刻入住的空房。   看着管家应得干脆利落,年煜泽腹诽真是白担心这些有钱人。   他又把柏夏舟送下楼,努力地滔滔不绝,解释为什么没在二选一中做出选择。一边说一边真诚强调:“...所以那不是在比较。你是最重要的,小船。”   甜言蜜语总是让人晕头转向,尤其是漂亮单纯的小美人说出来。   最后年煜泽亲了亲柏夏舟,彻底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回去之后,也非常向往和柏夏舟一起出去住,托着下巴畅想了很久。但是坐在床上的姜远还矜持地等着他去捉蛾子,让人不由怀疑留他一个人在宿舍里真的无法生存。   “这样吧姜远。我给你再找一个好朋友。”年煜泽忽然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你要丢下我了吗?”姜远掩饰受伤,依旧抬头,“没关系,孤独是人生的常...”   “唉呀不是。每个人可以有好多好朋友,我把我的另一个好朋友介绍给你。”说着年煜泽就去戳了戳他最信任的马克,问他能不能暂且搬到自己的宿舍,陪一位少爷走过他最后的宿舍生涯。   【马克;?】   【年煜泽:最多一两周,他就会出去和管家还有猫或者狗住,你帮帮忙嘛。宿舍没有别人了,而且他作息正常,无不良嗜好,人也很好。如果你住起来觉得不合适就告诉我,不用强求】   可能是马克和年煜泽的发小情谊确实深厚,也可能是上次露营觉得姜远人还不错,最后马克答应了。   于是仿佛白帝城托孤,年煜泽把姜远托付给了马克。第二天早上,自己搬上小行李箱,跟着柏夏舟走了。   还并没有完全退宿,只是人先过去。   柏夏舟带着他来到学校附近的新房子,这里早在暑假就已经装修好,比较简约的风格,留给他俩很大的改造空间。当时送的是对门的一人一套,柏夏舟带年煜泽住他那套。   室内明亮温馨,环境安静优美。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很多美景,包括整个A大都尽收眼底。而现在这个时间点,阳光正好从外面照进来,一片暖洋洋。   “哇,好棒的房子啊。”年煜泽感叹了一番,吃水不忘挖井人,他立刻拿出手机发消息。   相亲相爱一家人(4)   【小年:房子好棒!谢谢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   【小年:比心.jpg】   【柏越:不用谢,好好住吧。不过正好有一件事情。】   【柏越:/图片】   【柏越:是谁把我种的玫瑰花揪下来三朵?】   年煜泽沉默一下,想起来昨天早上烹饪的爱心早餐,确实剪了几朵玫瑰下来摆盘。不过还特地在花丛里挑了老弱病残,生长位置很隐蔽,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   【小年:对不起柏越哥哥,是我】   【小年:周末买几盆回去补上好吗】   【小年:小狗6泪.jpg】   【柏越:没事,小年好好上课。下次别摘橙色的,红色粉色随便摘。】   其实柏夏舟知道橙色玫瑰花是柏越种给夏秩的,当时看着盘子就心想糟糕。   不过自从他们上了大学之后,舅舅经常带着叔叔四处游玩,并不怎么在家。于是想着参加完活动就去买几盆补上,想不到这次回来的这么早。   不过他看着年煜泽手机上的消息,心想舅舅变得宽容不少。   印象里舅舅对他自己的东西从来不上心,但是涉及到夏秩相关的都很宝贝。小时候他从舅舅送叔叔的花里拿了一只出来揪花瓣,差点被揍一顿。   正想着,他手机响了一声,摸出来一看,收到一条私聊消息。   【柏越:柏夏舟,上午有没有课?没有的话现在给我买三盆花回来,不然揍你】 第52章   柏夏舟看着手机沉默一下,先带着年煜泽前往鲜花市场。   即使在秋天,鲜花市场也非常热闹,卖花的商贩面前摆着一盆盆高矮不同的花,其中各色金丝菊最为耀眼,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花,争奇斗艳的。   一看到有买家,立刻扯着嗓子开始吆喝。年煜泽很快融入其中,脸蛋比花还明媚。   等柏夏舟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端着一盆小多肉,叶子肉嘟嘟的。   “柏夏舟,我想养这个。”   “养吧。”柏夏舟搬了五盆橙色玫瑰到车后备箱里,带着手里多了盆多肉的年煜泽回到家。   家里院子都是园丁负责打理,从某一时刻起就长满了好看的小花小草。有一簇正是被精心侍弄的玫瑰花,其中白的粉的棵棵挺拔茂盛,C位上橙色的东倒西歪,要靠外力才能站稳。   北方气候冷一些,这些花还在花期的尾巴上。   柏夏舟把那几盆搬下来,这些是可降解花盆,直接埋在土里就行。年煜泽蹲在旁边帮助他:“我们要把五盆都种进去吗?”   “三盆就行。买五盆是防止运输损耗。”   “那既然没损,就全种进去呗。”年煜泽拿过小铁锨挖土。   “呵呵。”柏夏舟洞察一切,“我舅舅种的绝对是特殊数目。”   从小对美好爱情耳濡目染,这点了解还是有的。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一下就看出来少了三朵,大概每朵都是他舅的宝贝,说不定还有专属名字。   假如辣手摧花的是柏夏舟,肯定不能如此轻描淡写。   两人把土填得牢牢的,进屋去给柏越汇报。柏越出来看了看:“小年也来了?种好了就行,回去学习吧。”   他踱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之前那花...”   “柏越哥哥,你也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工作。”年煜泽小嘴抹蜜,把两盆多出来的玫瑰花放在室内阳台上,“如果还有花意外牺牲,它们可以顶上。”   声音清脆,白白净净的小脸让人瞬间没有脾气。   柏越笑了:“还是我们小年招人稀罕。怎么样,柏夏舟最近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呀。”年煜泽美言,“船崽可好了。”   “那就行,回去吧,他欺负你的话告诉我。”柏越挥了下手。   两人顺利回到了学校里,一起吃完午饭之后年煜泽去上他的专业课。   由于来得比较早,教室里没什么人。他首先就看到了坐在后排独自沉思的姜远,背影还是孤孤单单。   每次为了谨慎生存起见,姜远都会提前很长时间来到教室。年煜泽过去坐在旁边:“下午好。你和马克相处的怎么样?”   昨晚托过孤,马克说好今天上午搬到宿舍里来。   “还可以。”姜远说。   年煜泽觉得这对姜少爷来说是不错的意思,毕竟自己当年和他初次接触时也没能得到如此评价。   “那太好了。马克他人很好的。”年煜泽拿出手机,准备谢谢马克。   姜远看到了他的锁屏壁纸,不由好奇:“这是谁?”   壁纸上是个小孩子,身穿一套迷你大衣,戴着墨镜抱着臂,气质冷酷。   “这是柏夏舟。”年煜泽摸了摸壁纸的脸蛋。   姜远一惊,想不到如今高大帅气的柏夏舟小时候竟然这么可爱,金屋外面的世界真可怕。   还好遇到了年煜泽。他忽然想起些什么,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你,搬新家的礼物。”   “谢谢。”年煜泽接过来,放进书包里。   低头时睫毛垂下来,眉毛眼睛像幅画,脸蛋弧度圆润,姜远觉得很像他爷爷收藏柜里那颗无价的粉色珍珠,色泽细腻明亮,浓缩了一个春天。   看着如此美丽无暇的好朋友,姜远也产生了天下好友都会有的想法:“年煜泽,你真的要和柏夏舟住在一起吗?”   年煜泽奇怪:“我早上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   姜远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年煜泽珍贵得独一无二,应该也放在收藏柜里,即使是柏夏舟也不能染指。   小年捧着下巴:“而且我从小就和柏夏舟住在一起呀,还每天都抱着睡觉。”   姜远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过还没有发生些什么。”年煜泽脸蛋上浮现两片红晕,“唉呀,你说这个干什么,快点准备上课吧。”   他故作冷静地翻着课本,淡淡的红色蔓延到了耳朵上。   姜远:“......”   外面的世界真可怕,他还是多叮嘱了几句,力图让自己的好友也像他一样遗世而独立,不被外物沾染。   不过姜大师话语说得隐晦,也不知道年煜泽听进去多少。   下课之后小年在教室上了会儿自习,等到柏夏舟也下了课,便一起回新房子。路上先去了趟大型超市,把还需要的生活用品一一补充完整。   柏夏舟推着购物车,年煜泽挨在他身边,走一会儿便消失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车里。   一趟一趟的,蚂蚁搬家一样。柏夏舟看着那个忙忙碌碌的背影,忽然手机响了一声,便一手扶着推车,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这次年煜泽似乎消失了挺久,等把手机的消息回完都没现身。于是推着车去寻找,正好和回来的人遇上,只见年煜泽神态慌张,把手里的薯片放进购物车,还推了推,压到最底下。   “怎么了?”柏夏舟一眼就看出他的异样,伸手拨了拨柔软的头发。   “没有事,快走吧。”年煜泽掩饰。   柏夏舟表面上被他糊弄过去,推着车继续走。实则趁其不备,把刚刚的薯片翻出来,就看到下面还压着一小盒套,和刚买的沐浴露一样,都是水果味的。   不由愣了一下。   年煜泽发现他拿在手里之后大惊,一下子把那个盒子夺过来攥进手里,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贼喊捉贼,小年一向是有一套的。   “小了。”   “什么啊。”年煜泽试图重新塞回去。   “你买小了。”柏夏舟淡定地陈述事实,让他去换一个。   年煜泽又变成了红苹果,积攒的勇气也已经消耗殆尽,说什么都不动了。他双手背在后面,仿佛一切都和他无瓜。   含羞的神情很撩人,本来没什么想法的柏夏舟也没法清心寡欲。但他还是捏捏年煜泽:“我不着急,先放回去吧。”   年煜泽攥着手里的东西跑到刚刚的货架,像扔烫手炸弹一样,塞了回去。接下来的路程就一直用卫衣领子遮住下半张脸,主打一个隐蔽。   但结账的时候,又在收银台见到了刚刚的货物。死去的勇气春风吹又生,余光瞄了几下,趁柏夏舟低头看手机,迅雷不及掩耳地混进购物车。   一边振振有词:“再买个口香糖。”   柏夏舟这回确实没在意到他干了什么,等收银结束之后付了账,把手机撞进口袋。本来挺自然地要去接购物袋,被年煜泽捷足先登。   “我拎我拎。”小年殷勤。   早已习惯他反常跳跃的柏夏舟点了头,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秋天晚上还是比较冷的,需要贴得近一些才能传递温暖。   一路上年煜泽坐在副驾,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个购物袋。回家之后顾不上布置新家,第一时间躲进屋里,把那盒神秘物品摸出来,先藏进床头的柜子里。   然后自觉一身轻松,悠悠哉哉地走出来,开始布置这个新家。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现在剩下的时间只够收拾出卧室,年煜泽细细致致地给墙贴着小贴纸,满意地看着成果,想给柏夏舟分享一下。   一转头就看到他正铺着被子。   柏夏舟已经脱掉了外面的大衣外套,单穿着米色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牛仔裤,显得身材比例非常优越。   而且这一身还是自己前天挑的穿搭,柏夏舟一直穿着,此刻低头整理着被子,神态认真,相当英俊。   年煜泽小鹿乱撞,被迷得七荤八素,七上八下。   柔软的床被整理好,柏夏舟才注意到站着发呆的年煜泽,拍了拍被子:“试试。” 第53章 (二合一)   年煜泽拿起自己的睡衣:“我还是先洗个澡吧。”   柏夏舟没大在意,去客厅整理东西了。   一会儿之后,沐浴完毕的年煜泽换上睡衣,躺上床。   今天特地换上了他最喜欢的新睡衣,整理得一丝不苟。吹得半干的头发垂在两边,身上带着一点水汽,鼻间还萦绕着身上的果香味和洗发露的薄荷味。   床铺确实很软,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粉的皮肤陷在深色床单里。年煜泽觉得自己也好迷人,他打了两个滚,等待柏夏舟过来。   另一边柏夏舟毫不知情,沉浸式收拾东西,挪了半天之后才满意,把年煜泽的那盆小多肉放在窗台正中央,完成点睛之笔。   等拿起手机回到卧室,年煜泽已经闭上了眼。   “怎么睡在被子上面。”   柏夏舟把被子从底下一抽,年煜泽顺着就被滚到了另一边。正迷迷糊糊着被这么一颠,不由生气又含糊地说:“柏夏舟,你怎么才来。”   他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没有口水。于是平摊开来,继续诱惑柏夏舟。   “盖着被子睡,不要感冒。”柏夏舟无情地给他盖上。   年煜泽难以置信,滚到床边,伸手抱住柏夏舟的腰:“船崽,你又不爱我了。我还特地穿了你最喜欢的天蓝色睡衣,看都不看我。讨厌你。”   “......”   在柏夏舟眼里,小年今天确实穿了一件天蓝色卡通睡衣,但睡衣上斜着排列各种动漫人物,包括各种超人,绿巨人还有海绵宝宝,齐刷刷地摆着攻击的姿势,用凶狠的眼神怒视柏夏舟,难以起一丝邪念。   但看年煜泽委屈低头的样子,柏夏舟还是捏了捏他的脸,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有时候威力无比的爆炸只需要一小截儿不起眼的导火索。   看似无害的一个吻,亲着亲着,就不再管什么别的,年煜泽被压在柔软的新床上,只剩下小声呜呜的份儿。很快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徒劳地推着柏夏舟。   柏夏舟一低头,余光就扫到了布料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正义奥特曼,对他做着打怪兽的动作。不由停下来,‘啧’一声,把年煜泽这件衣服给脱了。   “我不喜欢这件睡衣。”他非常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不留一丝余地。   年煜泽很忧伤。   不懂奥特曼的人永别了。   但现在并不是忧伤的时候,在昏黄的灯光下,被脱掉上衣的他像一个剥了皮的水蜜桃,在柏夏舟眼里变得更诱人。而且秋天挺冷,肉嘟嘟的肩膀很快变得冰冰的,柏夏舟本来想抱着他,但碰上去的滑软触感让两人都是一愣。   原本就暧昧黏腻的气氛升了温,变得逐渐陌生。   多亏于柏夏舟从小到大的坚持保守,两人之前虽然每晚都一起睡,但始终存在着一些小分寸。如今那点分寸被消弭贴合,所有感受都是新鲜的。   年煜泽很努力地迎合。因为他也非常喜欢柏夏舟,柏夏舟的气息也让他心动。   “今晚没准备,先到这里。”   柏夏舟用了很大的克制力,从年煜泽身上撑起来,尽管尝试让声音冷静,呼吸还是不稳。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旖旎缱绻在微光中流转。年煜泽知道柏夏舟现在忍得难受,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伸手指了指床头柜:“...抽屉里面有。”   空气安静一瞬,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半晌后,柏夏舟低头看着年煜泽,理智已经被这句话熔断,安静的空间里呼吸和心跳都变得乱七八糟,随着拉抽屉的声音,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年煜泽做主了。   戴着红绳小金牌的白皙手腕被压在床头,图和字翻来覆去,叮呤咣啷地响了一夜。   ............   第二天早上醒来,年煜泽感到很疲惫,仿佛胳膊腿都不受控制了。   他睁大眼睛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抬头看看还在睡觉的柏夏舟,盯了一会儿,感到生气。   动的这两下很快把柏夏舟给吵醒了,柏夏舟刚醒就看到这个愤怒的包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年煜泽一看时间,忽然想起来早上还有课,顾不上其他,艰难地下床准备洗漱。   结果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立刻又睁大眼。只见从下巴开始就没有什么完全光洁的地方,被咬得乱七八糟的。   虽然他本来皮肤白容易留印,但也太夸张了。柏夏舟昨晚仿佛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似的,深深浅浅地玩出一堆来。   “柏夏舟,我讨厌你。”年煜泽更生气,这让他都没法见人了。   柏夏舟把他抱回去:“我继续休息吧。我帮你上课,回来把笔记给你。”   “你还想谋害我。大家都认识你,一看就知道你帮我替课。”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嘟囔道,“都怪你,现在怎么出门。”   本来白生生的像截藕,现在愣是斑斑驳驳。   柏夏舟检查了一下年煜泽这一身痕迹,捏捏他:“对不起。”   说这话时眼睛垂下来,俊朗的五官摆出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和往日里的冷酷形成巨大反差,让人不忍责备。   年煜泽的小脾气也尽数被堵在了嗓子眼,只瞪着眼睛看他。   柏夏舟给他买了早餐,出发去帮他上课。   本来年煜泽还有点不安,但趴在床上玩着玩着手机就逐渐放松下来,忘记了时间。直到姜远发了几条消息给他。   【姜远:为什么柏夏舟会来上我们的专业课?班级好多人都像疯了,真可怕。】   【姜远:老师点到你了。柏夏舟说你生病了,你还好吗???】   【年煜泽:1】   【姜远:就说你们不能一起住/愤怒/生气/捶桌】   【姜远:你才不是1】   姜远痛心疾首,悲痛万分。   年煜泽安慰了情绪激动的姜远几句,让他好好上课。自己则换了个姿势,继续玩手机。   又看到自己同班同学的小群里有人匿名发言。   【(匿名)云里金刚:泪目家人们,柏夏舟真的有女朋友】   【(匿名)旱地忽律:/耳朵,姐妹何以见得?】   【(匿名)云里金刚:/图片】   照片可以判断出这位云里金刚应该就坐在柏夏舟后面一排,在柏夏舟颈侧和衣领交界的地方圈了个圈。柏夏舟的黑色毛衣边缘有一团清晰的红点。   【(匿名)云里金刚:我不是变态,真的很显眼quq】   【(匿名)母大虫:这是故意宣誓主权的吧,何方小妖精拿下了柏夏舟】   年煜泽生气,偷拍可耻。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正是群管理,当即让正道的光播撒在了大地上。   【群管理已“关闭”群内匿名聊天】   果然瞬间鸦雀无声,成功净化了群聊环境。满意的年管理点开大图看了看,还真是好明显,他心虚地关闭图片,立刻给柏夏舟发消息,让他把领子拉高点。   年煜泽独自在小床上运筹帷幄,远程也能掌控小船行踪。等临近中午的时候,柏夏舟带了饭回来。   “船崽。”玩得很开心的年煜泽和他贴贴。   柏夏舟把外套脱了,接到扑在怀里的人:“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本来就没不舒服。”年煜泽非常坚决地嘴硬。   “录音和笔记给你拿回来了,下节课上课之前听一下。”   “哦。”   柏夏舟看看他,觉得有点好笑,早上还那么生气,一上午没见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也可能是彻底忘了,记忆只有三秒。   虽然不需要哄了,但还是决定按上午想好的,带着年煜泽去了宠物店。   来到这个温馨快乐的地方,年煜泽果然兴奋。左看看右摸摸,各种毛绒绒的小狗小猫绕着他转圈圈,很快乐地撸了半天,最终犹豫道:“算了,我暂时还是不养猫和狗了吧。”   当年两只小狗寿终正寝的时候,年煜泽悲伤逆流成河,哭了无数个日夜。当时全家人看他哭得太惨,当即就要带他再买一只。   但年煜泽始终觉得这是背叛行为,坚决不干。所以这回柏夏舟只说养个猫。   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的忧伤,年煜泽最后选择了宠物店的一只乌龟,连着饲料和鱼缸一起端回了家。   柏夏舟无语地给他摆在架子上,抱臂看了会儿无忧无虑的小王八。这鱼缸很高级,里面还有水草和小石子,一只乌龟在里头漫步。   年煜泽戳了戳玻璃:“一只好孤单,要不我们再给它买一只不同性别的。乌龟是不是卵生,到时候可以收集乌龟蛋。”   他想象着自己收获乌龟蛋的快乐。   而柏夏舟也想象了一下世世代代无穷匮也的繁衍,大王八带着密密麻麻的小王八在游,就觉得头大,赶紧打住:“以后再说吧。”   两人安置好乌龟缸,年煜泽彻底高兴,晚上玩手机也要挨在柏夏舟旁边,在各个好友群聊天。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个陌生的好友申请老是发给他,这几天小红点已经出现几次,但是好友申请里的名字根本不认识。开始年煜泽以为是发错了,就没理会,但同一个申请竟然源源不断的,让他有点烦。   于是认认真真在拒绝理由里打:【你好,我不认识你,应该是加错人了】   结果又发了回来【我认识你,通过一下。】   年煜泽皱起眉头,先通过了。结果对方好久都没说话,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他先询问了一下是谁,还是没理他,眉头不由越皱越深。   旁边看书的柏夏舟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按在他眉心上:“玩个手机这么愁。又处理什么大事,联合国秘书长。”   说着无意朝手机上扫了一下,就见到一条新鲜出炉的消息跳出来。   【周越:小美人,那天篮球赛我们初见,你还专门给我送水,我是周越啊。】   “......”   消息跳出来,两人对着手机陷入沉默。   年煜泽惊慌:“我忘了他是谁才通过的。”   【周越:还真以为你把我忘了,欲擒故从玩得6啊】   第二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年煜泽:你有病吧,我根本不认识你】   第三条是个语音。年煜泽稍作犹豫,柏夏舟帮他点开。   【周越(气泡音):我更喜欢暴脾气的小美人,小辣椒~~~】   年煜泽蒙受奇耻大辱,比窦娥还要冤。尤其是在柏夏舟的目光下,这两行字简直脏了大家的眼睛和耳朵。   柏夏舟摸摸他:“有人骚扰你要和我说。”   他把年煜泽搂在怀里,把这个油腻周越给拉黑了:“明天我去找他。”   “不要打架船崽。”沉冤得雪的年煜泽感到满意,“他还是篮球队的,要是叫一群人来打你怎么办。”   “不是说不记得他了吗?”   “是刚刚才隐约有印象的。”年煜泽可以发誓,通过之前绝对没有想起来。   好在柏夏舟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让他发誓,轻松的神态中透着一丝戏谑。   年煜泽这才反应过来柏夏舟在逗他,瘪瘪嘴,继续冲浪了。   第二天照常去上学,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男的摆出做作的姿势站在教室门口,倚着墙壁,仰望天空,仿佛有无数隐藏摄像头在拍摄,而且还挡住了三分之二的走廊,别人走路都得侧身。   即使硬凹造型也没有船崽自然状态下好看,他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默默路过,那个男的拦住他:“终于等到你了,年煜泽。”   年煜泽吃惊,左右看看,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同学,我不认识你。”   “我是周越。”周越捋了一下头发,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这是还你上次给我送水,礼尚往来。趁热喝,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捂着。”   年煜泽被他拉着,路人纷纷侧目而视。他急得脸都红了:“那个水是学生会让送的,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   “我不信。”说着周越就开始动手动脚。其实他作为一个体育生,是有几分姿色的,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风流史,所以在这方面十二分自信。   体力上年煜泽和对方天差地别,古偶般的剧情又让他尴尬不已,周围的人只以为男生之间在闹着玩,他也拉不下脸来喊救命。   只能一边躲着一边在心里呼唤船崽速来救他。   他努力摸出手机,给柏夏舟打电话。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知道柏夏舟应该还在另一栋教学楼里准备上课,果然响了半天也没接。   正无助着,忽然来上同一节课的姜远路过,仿佛暗夜里的一道光。   姜远背着自己昂贵的小书包,每次都穿着搭配好的一整套衣服,包括围巾,每一处细节都有独特考量。他本来是面无表情地走着,直到听见好朋友年煜泽的呼唤,才转头看了看。   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眉心一跳。   “你不要再想这个世界很复杂了。快来帮我一下,姜远。”   “住手。”姜远一边居高临下地说,一边想不到年煜泽已经能够读心,看来他俩的默契属性在逐渐上升。   这一句说得毫无威力,周越看都没看他一眼。   年煜泽看着神游的姜远,知道指望不上,即使来了也是送人头。不过在看到姜远后面跟着个马克时,灰暗的眼神又亮起了光。   马克还是很靠谱的,上来就把周越拽开:“你干什么呢?”   他俩一起打过篮球赛,算是脸熟。而且个子也差不多高,让周越有所忌惮。   在小美人面前不能输气势,周越虽然放开了年煜泽,但仗着比马克年级高,嘴上不认输:“关你屁事。还是说你是他对象?怪不得我翻完小美人朋友圈,总发现个红头发小孩和他搂一块儿,原来是你?”   姜远瞳孔持续地震。   不过还没震完,马克已经一拳打在了周越脸上。年煜泽赶紧拦住他:“马克,别打架。”   但那个周越也开始还手,如果年煜泽只抱着马克的话反而变成了周越的帮凶。于是让姜远抱着马克,自己去拦周越。   他俩哪里能拦得住,好在事态失控之前,年煜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进入教学楼。一看到柏夏舟,他瞬间安心下来。   不由地一松劲,周越用力过猛,啪叽地摔在地上,空中的手本能地一抓,把年煜泽也给抓倒了。   年煜泽虽然摔在地上,但只要看到柏夏舟来了就不在意,相信成熟稳重的柏夏舟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船崽。”   结果柏夏舟上来看到周越带倒年煜泽的场景,也二话不说给了周越一拳。然后把年煜泽先抱起来,检查一番。   心系大家安危的年煜泽谴责柏夏舟的冲动,害怕打起来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不过地上的周越自己估量一下以一敌二必输无疑,又看到门卫保安已经挥舞着袖章集结赶来,指着他们道:“这几天走路小心,马上找人来堵你们。”   说着连滚带爬地跑了,精心涂抹的头型也乱得一塌糊涂。   等保安们集结完毕赶来,发现冲突已经结束,撒腿就跑的那个明显心虚,面前几人应该也有责任。   不过毕竟高校不像初高中,保安也没有教导主任一样的权利,只是大声呵斥了几下,便放他们走了。   上课铃都已经打响,几人暂时先走出教学楼,柏夏舟看了一下马克,脸上红了一片:“从骅,你没事吧?”   “没事儿。刚刚小年也摔倒了,你看看他吧。”马克这一说才发现年煜泽已经靠在了柏夏舟怀里,多余这一句。   “谢了。”柏夏舟和马克说。   “莫名其妙,你谢什么谢。我和年煜泽也是从小长到大的发小,和你一样的。”马克还蒙在鼓里,“那个周越嘴巴不干净,他以前破事和我没关系。但如果有人想拱我的好兄弟,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此话一出,柏夏舟和年煜泽都陷入了沉默。   年煜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问姜远:“你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吗?”   倒不是想刻意瞒着谁,之所以宋一橘林乐铭马克都不知道他和柏夏舟在一起,只是因为太熟了,天天都有联系,确定关系那天又说的是先试试,循序渐进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合适。   于是想着反正他们总会看出来,谁知这两人在一起前后的相处模式几乎没变,全是腻的要命,大家都早已习惯,愣是还没有其他人反应快。   “我一直在给你保守秘密。”姜远骄傲。   “马克。”年煜泽只得抬起头,“我要告诉你一件可能让你生气的事,但是你不要生气。” 第54章   马克莫名其妙:“你能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   年煜泽默默低头,满脑袋的自然卷蔫巴下来。看上去可怜兮兮,谁都想上去摸一把。   但碍于小时候被柏夏舟制止出的条件反射,马克忍住了这一冲动,大咧咧地拍了下年煜泽的肩。   “算了,好兄弟。无论你干了什么都...”他观察着年煜泽的神情并没放松,不似开玩笑,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地凝固,开始在头脑里搜索。   搜索一番之后,忽然一惊:“我靠,你不会泡我妹妹了吧?那我必须生气了。不过我妹不是一直对柏夏舟很痴迷...我靠,柏夏舟你不会泡我妹妹了吧,还不敢自己和我说?”   他只想出了这一件绝对不可容忍之事,当即顺着自己的脑补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啊?”为了不把无辜的陈安安牵扯进来,年煜泽只得快速说,“柏夏舟没泡你妹妹,他泡的是我。”   “?”   “我和柏夏舟在一起了。”   “......”   马克沉默,一头红发在风中凌乱。   “是的。”姜远骄傲点头,表现出自己领先于他知道,是年煜泽最信任的朋友。   马克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看到靠在柏夏舟怀里的年煜泽,真是相当登对,毫无违和感。仿佛忽然有一股力量打通了他的思想,像是淤塞的河道口,只需要小树枝一捅,一切便豁然开朗。   他没有责怪年煜泽和柏夏舟,而是开始懊恼自己真傻,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一直感受到不对劲,却无法确定那不对劲到底是什么。   年煜泽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马克的神情,直到看见他开始敲脑袋,立刻惊慌道:“对不起,如果实在生气可以骂我们,不要这样对自己。我们做了十几年的好朋友,即使你接受不了也没有什么的。”   马克看到他善良又单纯的目光,叹了口气:“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说着恍恍惚惚地打算离开。   柏夏舟拉住他:“从骅,这几天不要自己单独走,那个周越可能会找人报复。”   刚刚问了那天请他去打球的秦博森,秦博森说这个周越初高中都是体校的,身边称兄道弟的一堆,相当一部分都流里流气的,而且这个周越心眼很小,确实能干出一些事儿来。   “那要是一大群人,我们四个即使在一起也打不过吧?”年煜泽忠言逆耳,指出困境。   姜远抱臂:“世界真可怕。不如让我的管家派保镖来保护我们。”   “......”马克对他不甚了解,“你还有保镖?”   “不久前才有。”准确日期就是开学见到年煜泽的那一天,发现别人家有保镖,他也要有,于是吩咐管家去办了,不知进展如何。   年煜泽想象了一下,到时候姜远的保镖齐齐整整地围着他们四个人,还得上课放学寸步不离,也太尴尬了。   即使他们不尴尬,姜远恐怕也没法按他的心愿,低调平和地在校园中生活下去。   这个提议被驳回,姜远不再发表言论。   柏夏舟淡淡:“不用怕,重要的是我们来掌握主动权。”   “船崽,不要装酷。”年煜泽摸摸他。   不过听说柏夏舟有办法之后,还是稍微安了安心。   而周越自打那天丢了脸面之后,立刻集结了一群人,全都吆喝上,让他们来到A大。鬼鬼祟祟地观察很久,发现那目标四人组总是一起出现,找不到下手机会。   “老周,什么时候行动?”那群人里有不满的声音,这都跟了好几天,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不要急,你有把握将这四人全部拿下?”周越制止。   于是他们又忍辱负重地猫了好几天,才发现了机会。   只见这天年煜泽气冲冲地跑出校门:“柏夏舟,我真的不想再理你。”   他摆脱了小团体,独自蒙头朝前走,气昏了头般误入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慌张地左右看看。   掏出手机想要导一下航,身后咔吧几声,一群带着家伙的混混们出场,头发染得赤橙黄绿,流里流气。而周越站在正中央,这样一对比之下可以算得上帅气。   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终于落单了吧?小美人。”   周越上上下下打量年煜泽一番,今天似乎格外好看,穿搭风格也变了。   以往大多低调简单,主要靠脸和气质撑着,今天却穿了身特别的穿搭,姜黄色的毛衣搭配酒红色围巾,年煜泽本来就皮肤白眼睛大,额头上天然卷垂在眉目上,像道移动风景,把整条巷子都衬得黯淡了。   再加上宽松牛仔裤,活力青春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越看得神魂颠倒,心想要是把这个年煜泽得到手,他就浪子回头,从此再也不过花丛。   年煜泽睁大眼睛,看着周越带着一群人向他一步一步地靠近,把他逼进了巷子的绝路,背抵在墙上。   周越忘乎所以,伸手就要摸年煜泽的脸。眼看就要靠上去,忽然身后传来了猛烈的刹车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只见身后三辆奢华豪车,齐刷刷地停在巷子口,堵住了唯一的路。   接着从中间那辆上下来一个九尺大汉,体格健硕,穿着一身黑西装,嘴里叼着烟,仿佛□□。   其他车里也纷纷下来相似装束的人,分外显眼。那群小混混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对比之下简直成了小瘦鸡。   “和我们走吧。”一个管家装束的人说。   同时黑西装大汉们也逐渐收拢,把小瘦鸡们包在其中。每一个都体格悬殊,仿佛黑西装能掰断小瘦鸡的胳膊,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周越强撑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煜泽是我们老大看上的人,现在要把他带回去。你们是一伙的吗?”管家不怒自威,淡定地看着周越,仿佛只要他说是,下一秒就把他也一起带走。   “当然不是,谁和他一伙。”   眼见大汉逼到了面前,周越匆匆撇开了关系,带着自己的小弟们一起逃出生天,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我靠,什么鬼?”周越站在一定距离打量着,面色阴晴不定,看到年煜泽确实被带上了车。   他转头问小弟们:“这特么真的假的?”   小弟们智力也都平均在低谷水平,从未见过如此场面,面面相觑。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我家是修汽车的,他那个车肯定是真的。”   “管家估计也是真的,我小时候见过,确实是这样。”   “在哪见的?”周越想不到自己队伍里还有家道中落的。   “电视里。”   “......”   众人惊疑不定地观察了会儿,越看越真,毫无破绽。那边车朝他们一按喇叭,就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年煜泽隔着防窥膜看着:“太好了,都吓跑了。柏夏舟你真聪明。也谢谢你,姜远的管家,还有群演们。”   里面除了姜远的管家是货真价实的,其他黑西装们则是柏夏舟从他叔叔的表演学校偷偷借的,车是从自家车库里偷开出来的。   诱饵小年的人设参考则是姜远,今天这一身衣服也是小姜的。不过其实更准确的人设定位其实是姜远看上的人,没出场的姜少爷就是幕后老大。   这一出演得挺成功,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应该没什么麻烦了。即使周越事后怀疑,估计也不好意思承认让自己惊惶逃窜的是假的。   姜少爷对自己的BOSS角色挺满意,觉得理应是这样。他沉浸在角色里,大气地挥挥手:“年煜泽,这身衣服送给你。”   然而并没人注意到这位boss,柏夏舟捏捏年煜泽:“穿鲜艳点不是挺好看吗,怎么不喜欢?”   “你不是喜欢天蓝色吗,还以为你喜欢淡一点的颜色。”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因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穿天蓝色,所以才喜欢的蓝色。”   “真的吗?”   “……”   姜远沉默一下,转头看着旁边。   为了缓解自己boss地位被轻视的不快,他没话找话:“这位朋友,你头发也挺鲜艳。”   马克从车的反光玻璃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天生的。小时候更鲜艳,可惜你没机会看到。”   姜远忽然想起那天周越的话,默默打开年煜泽的朋友圈,翻翻翻翻翻,翻了一万年,才终于找到追忆童年的朋友圈。   里面确实有个红头发小马克,比现在的发色鲜艳上不少倍。小时候还能看得出混血特质,现在除了眼睛颜色,几乎看不出来。   “不错。”姜远进行认证,“你小时候很可爱。”   语气平铺直叙,似乎只是叙述事实,没什么夸赞的意思。   马克正不知如何回答,这人又自己补充:“不过年煜泽更可爱一点。说实话,里面还是柏夏舟最可爱。”   集冷酷和Q弹于一体,说不出的小气质。   马克不置可否,并不在乎可爱度的排名。   司机把马克和姜远送回A大,演员们送回表演学校,管家送回姜远家,然后才带着年煜泽和柏夏舟继续前行。   因为这三辆车是柏夏舟从他舅舅车库里偷出来的,属于先斩后奏,现在还得不动声色地还回去。   “被发现了咋办呀。”年煜泽很担心,柏越哥哥非常爱惜他收藏的车,每次回家都会认真擦一擦,开出去溜一圈。   被发现的话船崽真的要被揍了。   “不会,我舅舅很少回来。”柏夏舟安慰。   理论上只需要把车停回原位,再把钥匙放回抽屉。   话音没落,车猛地刹在车库门口,就看到柏越抱着臂等在前方,默默地凝视他们。 第55章   柏越穿着考究的套装,身材挺拔气质出众,根本不会认错人。   “咋办呀。”年煜泽很慌。   柏夏舟摸摸他:“和你没关系,你别怕。”   但是给自己也做了做心理建设,半天愣是没下车。   柏越这回可不打算轻描淡写,他专程惦记着自己的宝贝车,打算开出去溜达一圈,一开车库傻了眼,最爱的三辆齐齐失踪,差点报警。   好在回去一看车钥匙也不见了,能做的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小外甥。   果然被守株待兔到了。   “你怎么不下车啊船崽。”年煜泽抬头看看。   柏夏舟正观察着柏越,以他对舅舅的了解,局势不太美妙。   他淡定掏出手机,年煜泽好奇地看着,想不到船崽还挺有办法。   “喂。”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只见柏夏舟表情冷酷,沉静开口:“树树。”   试图用熟悉的称呼唤起亲情。虽然只是一个音调的区别,但含义天差地别。   那边静了一静,夏秩笑了声,音色柔和起来,“是我们船船啊,怎么了?”   从小到大每次柏夏舟惹了祸都是这样,不过好久没听到了。   “救命呀夏秩哥哥。”年煜泽在旁边喊。   柏夏舟前因后果都说了,夏秩听完了这一通,沉默一下。   “我觉得你们舅舅确实该教训一下。”他委婉道,“无法无天了都。请的哪些表演学生,也跟你们瞎闹?”   “夏秩哥哥,你不要这样。”小年清清脆脆地在旁边说,“船崽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偷车了。”   夏秩简单说了他们两句,最后还是给柏越打了个电话。   车上的两人就看到横眉冷对的柏越摸出手机,看了下来电人,表情立刻变得温和,甚至还有点愉悦。   当即丢下他俩开始接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之后氛围立刻不再剑拔弩张。虽然柏越还是极力装得严肃:“给我下来,谁教你们的请外援?”   柏夏舟继续淡定观察:“没事了,下去吧。”   果然,这回下去之后,柏越一切怒火早抛到九霄云外:“那个,什么来着,对了,下次再敢把车开出去看我不收拾你柏夏舟,这次先把车送回去,给我认认真真洗一遍。晚上我回来检查,现在有点事。”   柏越说着走进车库另开了一辆车,对着车内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一脚油门离开,留下柏夏舟和年煜泽站在原地。   “原来夏秩哥哥这么厉害。”年煜泽震惊。   早就透彻看穿这一点的柏夏舟波澜不惊,带着小年去洗车了。   年煜泽吭哧吭哧地拎着水桶,一寸一寸地擦车,如此枯燥的事情也能干劲十足,最后得到了锃亮反光的三辆车,成就感十足。   柏夏舟又带着他回两人的小屋,越看亮色的年煜泽越可爱,捏捏摸摸几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让事态失控。   而另一边,共同度过完美丽晚餐时间,准备回家的柏越和夏秩忽然想到还没去两小家伙的新住处看看,不知道收拾得怎么样。   他俩基本都采取放养模式,这回既然临时想起来了,便顺便把车一拐,来到了小区。   “柏夏舟这小子就在这事上靠谱,把小年带的挺好。”柏越走进单元门,按了电梯。   夏秩笑笑:“糕糕也帮柏夏舟太多了,要没有他,小船还不一定能正常上学。”   两人感慨一阵,最后得出结论,很高兴看到两个小孩子互帮互助,共同成长,这种积极健康的友情挺难得。   电梯上到楼层,是个密码锁。   他们先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又分别打电话给柏夏舟和年煜泽,也都没有人接。夏秩着急起来,一遍一遍继续打电话,全都无人接听:“怎么回事?在屋里不会出事了吧?”   柏越安慰他:“别急。试下密码看看。”   他自诩对小外甥了如指掌,自信输入了柏夏舟的生日:“这小孩酷得很,一般不乐意表现出对什么事特别在意,估计密码就和他自己有关。”   密码错误四个字很快跳出来,柏越又开始第二次尝试,比如柏夏舟入住的日期,柏夏舟上学的日期,全部错了。   “试试小年的,可能是他设置的,他最喜欢捣鼓这些。”   夏秩输入年煜泽的生日,竟然一下子给试开了,自己都是一愣,匆匆进去。   这房子比家里的小太多,再宽敞也终究属于一览无余的户型,进去就是客厅。   柏夏舟睡衣齐整,端坐在沙发上。   “干什么呢柏夏舟,不接电话?看把你叔叔急的。”柏越看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就来气了。   “刚在洗澡,没有听到。”   “小年呢?”   “他出去了,没在屋里。”   柏夏舟表情淡定,看不出破绽。但其实最大的破绽就是年煜泽不在屋里。这两人天天黏在一块儿,怎么可能不在。   也没朝别的地方想,记忆还停留在两人青少年时期静悄悄搞破坏上。夏秩看到几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关着门,上去拧了一下。   一拧就开,只见被子里飞快地缩进一个人影,鼓起一团,地上满是衣物和暧昧的痕迹,成年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夏秩尴尬得又把门给关上了。   柏越根据他的表情动作也猜出来了,料想是试门铃时错误次数太多响了警报,把事儿给打断了。   而沙发上的柏夏舟却挺坦荡,似乎被发现也不慌,打算直接摊牌了。   柏越压低声音:“柏夏舟,你大晚上把小年赶出去,就为了这个?”   夏秩叹了口气:“虽然你成年了,我们还是希望能带人见过家长,然后再正式地在一起。不过也只是我们的希望,你也大了,这些年基本都是自己拿主意。”   他挺失落,虽然极力控制,还是能看出来些。   这种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只得打算先离开,情绪都不太高。   柏夏舟看着熟悉的背影,想了想,做了决定,郑重起身道:“不是别的,我瞒着是怕你们接受不了。” 第56章   接受不了?   气氛陷入了凝固,柏越和夏秩脚步稍顿,思维却一刻也不曾停歇。   现在被子里的神秘人物就像烫手山芋,看柏夏舟这个态度应该是打算在他们面前揭露身份,但柏越和夏秩还没做好准备听。   毕竟身处娱乐圈,离谱传闻一桩桩,朝糟糕方面想下去就越来越可怕了。两人打住:“哪方面的接受不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们看着面前已经高大帅气的柏夏舟,忽然就理解了当初夏秩父母的心情。   “这个人你们认识。”柏夏舟缓缓推进。   “?”   两人脸上还是一片茫然,没想明白认识为什么会成为接受不了的原因。半晌后,柏越缓缓开口:“是那些小明星吗?不是去年刚去泰国做完手术的那位吧。”   这应该是最坏的结果。   夏秩也想起来一个:“不是上个月你去学校找我遇到的六十岁导演吧。”   那个导演听说手段不简单,专挑年轻英俊小男生下手,而且那些小男生都对他死心塌地,上回两个男艺人还追到学校大打出手。柏夏舟长得这么好,显然是他的目标人群。   夏秩懊恼不该让他俩见面,他们家小船年轻单纯,极可能被迷惑。   “不是。”柏夏舟给两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还没来得及太放心,紧接着屋里的门锁响了一下,穿好衣服的年煜泽从屋里走出来,低着的脑袋发型凌乱。   “小年,你怎么在这里?”   年煜泽知道做坏事被抓了,忧伤道:“对不起,夏秩哥哥,柏越哥哥。这个人是我。”   “......”   屋里一片沉默,夏秩看了下年煜泽,不止脑门头发乱,而且脖子还有红红的痕迹,在白嫩的皮肤上很显眼。   年煜泽长得好,现在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柏越和夏秩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夜晚,时隔多年,第n次家庭会议再次召开。   还是柏越和年煜泽坐中间,夏秩柏越坐两边,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说吧。”柏越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小年可比他之前猜测的结果好一万倍,坐在沙发上白白净净的,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人家从小小一个到家里来,一步一步看着长大,像朵小花一样。   结果被柏夏舟给拐到床上了,因此再看柏夏舟是怎么都不顺眼。   “柏夏舟你站到对面去说。”柏越越看越生气。   夏秩也是差不多的心路历程,年煜泽大眼睛眨巴眨巴,神情单纯,像颗小白菜。   “糕糕,来坐我这里。”夏秩把他叫到旁边。   于是整个局势瞬间就变了,变成三对一。   但是年煜泽不想站在柏夏舟的对立面:“还是我说吧。”   他想了想,为了拯救小船,认认真真地讲述了一个你情我愿,凄美动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把柏越夏秩听得一愣一愣。   “禁止瞎编。”他俩制止。   “这是艺术加工。”年煜泽振振有词,“我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   柏越和夏秩齐刷刷地盯着他,想法不约而同,想看出年煜泽到底是被洗脑了还是有感而发。   压迫感乘以2,年煜泽被盯得一缩,挪到柏夏舟后面。   “柏夏舟你没话说吗?”柏越冷道。   “说的确实不太真,但是…”   “真的真的,比真猪还真。”年煜泽根本不让柏夏舟说话。   “......”   夏秩和柏越看他这副样子,基本能判断出来是自愿的,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空气中一片安静,夏秩开口道:“我们自己回去想想吧。”   “下次再见,柏越哥哥,夏秩哥哥。”年煜泽送客。   “别再叫哥哥了。”两人觉得头大,匆匆离开。   随着门关上,年煜泽倚在柏夏舟身上,转过身把脸埋进肩膀,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柏夏舟把他脸蛋转过来,发现眼圈红红,蓄满眼泪。   “怎么办,他们不当我哥哥了。”   “不是。他们的意思是你要再叫哥哥,就比我大一辈,辈分乱了。”   年煜泽:“......”   柏夏舟摸摸他,这人看上去穿得齐齐整整,其实衣服里面都是真空的。把年煜泽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睡觉吧,不要想那么多。我送你个东西。”   说着从柜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个红色小盒子。年煜泽打开,发现里面躺着金光闪闪的小金佛,把眼睛里的眼泪都映得闪亮亮的。   “小时候奶奶送给我的,戴了很多年。前几天改了一下绳子,送给你。”   “戴着么多金子,会不会不安全?”年煜泽伸出右手手腕,金色小牌子明晃晃的。其实他很适合这些,圆润莹白的腕子上跃动着金光。   包括锁骨也很漂亮,又挺肉乎,非常适合。   “我一直在你旁边,没有不安全。”柏夏舟亲亲他。   对于小年来说羞耻又悲伤的夜晚过去,三秒的记忆让他很快走了出来。第二天一早,照常去学校上课。   相亲相爱一家人(4)   【小年:/图片】   【小年:今早吃的是鸡蛋饼】   五分钟之后没人回复,往常捧场的身影没出现。   【小年:@柏越哥哥,@夏秩哥哥】   【夏秩:...】   【柏越:......】   【夏秩:小年,备注改一下。要不你也叫我叔叔,叫柏越舅舅吧。】   【柏越:。】   看来柏越夏秩还没从这个夜晚走出去。   但年煜泽很高兴:“柏夏舟,柏越哥哥和夏秩哥哥承认我了耶。”   柏夏舟看着他闪光的神情,认真亲了亲他。   *   大学的学期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柏夏舟把所有学分都在前四个学期学完,等大三之前的暑假一到,就继续去公司里替柏越分担事务。   “诶呀柏夏舟,你就给我一个实习的岗位嘛,我想和你一起上班。”年煜泽缠着他。   “不给。”   “可是我简历也很优秀吧,参加过那么多活动和项目呢。”   “求求我。”柏夏舟逗他。   “我才不求你,你说了不算。”年煜泽愤愤,给柏越打电话。   柏越听着他漫长的履历,才听到第一项就很果断地答应了:“好,学生会经历很对口,那你就继续宣传部事项。待会儿投一份简历,我去给人事说一下。”   于是年煜泽也被安插进了公司,也不管是宣传部还是运营部,反正很高兴地每天和柏夏舟一起上下班。   因为走了正式流程,年煜泽的简历本来也达到用人标准,所以部门同事和经理也没起疑心,就把他当普通实习生使用。   “小年,把这份资料送到隔壁。”   “小年,麻烦帮忙打印一下。”   “小年,经理给大家定的咖啡到了,下去拿一下哦。”   年煜泽转得像陀螺,不过学生会的经历确实对口,让他的相关能力提高。   费劲儿抱了一堆咖啡上了楼,满头大汗的。   先偷偷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口味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一发给大家,结果发到最后少了一杯,非常尴尬。   “经理,您好像少点了一杯,要不我再帮您点一杯补上吧。”年煜泽高情商地说。   经理皱皱眉头:“谁让你过来的,实习生直接来找经理还像话吗,出了校园第一堂课就得学规矩。还有咖啡我都是数好数量的,不可能错。”   虽然语气不强烈,但明显的等级分明感让年煜泽很陌生,即使大学的学生会再勾心斗角,大家至少表面上也是互相尊重的,不会有如此明显的高人一等。   而且明明就是少了一杯,为什么不承认错误。年煜泽倔劲儿上来,很认真地核对人数和咖啡数,摆出清晰数据。   “什么?哪来的你一杯。没给你买,实习生没有。”经理像端着枪的狙击手找到了靶点,叭叭叭叭叭地用阴阳怪气连续攻击,   “给大家买咖啡是因为都对部门做出了贡献,不干活可不能只想吃饭哈,没这道理。真是,什么都没干呢还想先喝杯咖啡,可能有这么美的事吗?”   年煜泽很难过,把最喜欢的咖啡递给了最后一位同事。   他不想工作了,想去找柏夏舟。于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离开,坐着电梯向上,来到了柏越和柏夏舟工作的地方。   这两年间柏越把公司迁了个地方,规模比之前的大上很多,打算这个暑假全都教给柏夏舟。   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公开柏夏舟的身份,暂时是个小助理职位。   正布置任务给柏夏舟学,年煜泽默默走进来,坐在柏夏舟旁边,抱住他。   自然丝滑得让两人都一愣,柏越问道:“怎么进来的?”   他依稀记得这层好像有密码。   “夏秩叔叔生日。”年煜泽情绪不高,声音也闷闷的。   柏越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想着回去改密码,包括银行卡密码电脑开机密码都得改,不然全被这两小的猜到了。   他们默认了年煜泽的加入,反正也是安静地坐在一边。   不过虽然行事低调,但是如此英俊的助理很快引起公司讨论,垄断了茶水间话题榜一。   各个楼层几乎都在说这件事,八卦之声不绝于耳。   “什么呀,怎么用了这么帅的助理。”   “听说还没大学毕业呢,才大三,怎么可能是正常选进来的?不会是柏总包的大学生吧。”   “啧啧。当年柏总和夏秩公开的时候那叫一个盛大,没想到还是变心。”   “我那天连夜考古完柏总,综艺甜死了。”   “是那个船船的吗,柏总小外甥好可爱啊!”   大家在这里放松地闲聊,但所谓隔墙有耳,暗处有位部门经理正默默偷听。 第57章   这位经理躲在隐蔽处,一边优雅品茶偷听一边心想这外甥真会投胎,以后公司岂不都是他的,要是能攀上关系肯定平步青云。   悠哉品完茶,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裁剪得体的西装,今天是开会汇报工作的日子,听说柏总也会来旁听,很多机遇往往就发生于一瞬间。   经理早早来到会议室,挑选最靠近旁听席的座位,款款落座。   实在提前太多,过了会儿屋里还是空空荡荡,不过走廊里隐约传来了交谈声,他起身透过窗户看了看,发现柏总优越的身影,当即打算出击假装偶遇。   左右看看,举起拖把,挽起西装袖子,装作忙碌地出去。   柏越正带着柏夏舟在走廊前往会议室,两道身影挺拔,仿佛红毯秀场:“今天各部门负责人都会来,你好好听听,做好记录。小年想留下吗,可能比较枯燥。”   原来白嫩嫩的年煜泽还挨在柏夏舟旁边,明显心情不好,整个人都蔫巴了,柏夏舟还没来得及细问。   年煜泽摇摇头。   “去楼下或者刚刚的办公室等我,一会儿见。”柏夏舟摸摸他。   “你要快点哦船崽。”   “嗯,晚上给你买吃的。”   柏越无语,装作没有看到,加快了走路速度。   在此同时,精心装扮的部门经理看到柏总越走越近,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就说提早来会议室做准备,发现了不整洁,秉持着公司是我家的原则,顺道清理下。柏总不用多表扬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柏总与他距离缩小,压迫感一点一点降临——   “也再见哦舅舅!”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让这位经理注意力分散,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整个人一惊。   虽然对方离得挺远,但他不会看错,正是他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   而他因为看不爽这个年轻人长得好,今天纵容大家当牛马使唤了一天,晚上还训了一顿。   经理:“……”   眼看柏总已经来到眼前,身经百战,思维敏捷的经理转过身手里拖把派上用场,卖力地拖地。   拖把和地面有力地摩擦,留下佝偻的背影。   柏越没多停留,淡淡扫过一眼:“清洁工上班要穿西装吗?助理记录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公司经常搞一些画蛇添足的事情,得及时纠正。   柏夏舟应了一声。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位自觉倒霉的经理才直起身。   想不到新来的那个小实习生竟然就是柏总的外甥,而他显然已经把人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机会如同煮熟的烤鸭飞走一般,让人懊恼不已。经理万念俱灰,好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估计年煜泽已经告完状了,就等羞辱自己一番然后滚蛋。   但让自己滚蛋和主动辞职是有区别的,经理没那勇气,还是灰溜溜进入了会议室。   这时候公司各部门负责人已经陆续到达,全都正襟危坐,因为柏总和他的助理就在后头。   每个部门的工作汇报都有条不紊,只有运营部汇报得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   主持会议的高管都觉得面子挂不住,尤其是看到柏越微微皱了下眉,立刻把那位磕巴的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会议很快结束,大家陆续散场,高管赔着笑和柏越解释了几句。柏越挥挥手:“不在状态挺正常,正好看看你的反应和处理能力。”   他们在这里说着,那边经理已经准备回工位收拾东西了。   年煜泽坐回实习生的小板凳,板着脸不看他。   经理收拾好东西坐了一下午,直到下班的点,都没人通知他被开除。   于是问年煜泽:“我什么时候能走?”   年煜泽左右看看,才发现这人在和自己说话,当即高傲回道:“我怎么知道。”   话音没落,经理就忽然收到了高管的消息,于是苦笑一声,匆匆上楼。   没想到这个高管没提开除的事,只是批评他为什么汇报时表现那么差,扣了一笔奖金。   这着实令人意外,经理回去之后对年煜泽变得非常尊敬,当即另买了杯咖啡补上。   小年可不敢喝,表示拒绝。   最后经理通过佯装真诚道歉,让年煜泽留了下来,还承诺找个mentor带他,学习真本领。   年煜泽将信将疑,对经理突如其来的自省表示怀疑。   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柏总的助理柏夏舟下了楼,到外面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速速出来。   于是年煜泽撇下经理,默默离开。   已经得知内情的经理把一切尽收眼底,自感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要来到了。   “总裁外甥”小年自以为隐蔽地离开,去和柏夏舟会和,他抱住柏夏舟的腰,抬起头亲亲。   柏夏舟有点犹豫,但还是亲了他一下。身后的车滴滴滴地按起了喇叭,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柏越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年,防窥膜是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能看到外面。”   年煜泽觉得没有什么,不想松手:“诶呀,亲亲而已,就不能当做没有看到嘛。”   “小时候你和叔叔也经常这样。”柏夏舟搂着年煜泽补充,回忆起被撒狗粮长大的幼年和童年还有青少年时光。   包括上幼儿园之前自己想睡他俩中间,结果这两人半夜趁他睡着,偷偷跑去隔壁房间的事情。都是在长大后才知道小时候当了多少次电灯泡。   真是风水轮流转。柏越被一人一句呛得彻底沉默,等那两人上了车,便一脚油门踩下去,发动了车子,顺道给夏秩发了消息,让他晚上早点回家来吃饭。   回到别墅之后,两个小的故地重游爱情开始的地方,过了明路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叽叽咕咕地讨论,亲亲抱抱的。   柏越眼不见心不烦,抱臂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夏秩的车开到门口,眉头才稍微松动。   夏秩把车停进车库,下来看到柏越:“怎么站在外面?”   他锁了车,快走几步,和柏越一起回去。刚进门就看到沙发上挨在一起的柏夏舟和年煜泽,转头看看柏越,感到好笑。   “你和他们有什么好一般见识的。”   “以后再这样就住他们学校那,不许回家住。”柏越把夏秩带进去,一起吃了饭。   第二天再次兵分两路,除了夏秩外的三人都去公司。   小年和夏秩挥手告别,高高兴兴地坐在柏越车上,招呼着柏夏舟到他旁边。   “我来开吧。”   看来柏夏舟还不敢把他舅舅当司机,兢兢业业地当着小助理。   柏越呵了一声,坐进副驾驶。   年煜泽来到公司,经理在窗边笑呵呵地迎接他,递上一杯咖啡:“来了?”   担心黄鼠狼给鸡拜年,年煜泽拒不接受。   但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经理和其他同事改头换面,总是特别照顾他,像众星捧月一般,和第一天判若两状。本来还提心吊胆地担心有诈,但时间过去很久,依然没有丝毫破绽。   于是单纯小年很快原谅了大家,跟着mentor认真学习,逐渐进步。   关于这一系列变化,受宠若惊的年煜泽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为自己的机智勇敢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第一天只是生活的考验罢了。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大概一个月之后,经理再次前往开会。   这次面对柏总并不发憷,自认已经得到了皇亲国戚的信任,只需要适当地在柏总面前展示一下,表表功即可。   畅想一番升职加薪平步青云,他再次起了个大早,穿上比上回更高档得体的西装,来到了会议室。   自信地坐了第一排,方便会后第一时间向柏总暗示皇戚小年的舒心生活。   柏越带着柏夏舟前往会议室,这一个月里柏夏舟学习东西的速度很快,而且专业对口,现在能力已经提升的差不多。   于是在第一排经理期待的目光中,柏越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外甥,公司占股权和我几乎持平,以后公司部分事务将移交给他,请多多包涵。”   在如雷的掌声和“欢迎小柏总”的热烈声中,运营部经理的目光一点一点熄灭,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还是旁边的人戳了他一下,才开始机械地鼓掌。   浑浑噩噩地呆完整个会议,心里也算数想明白了。外甥只有一个,既然这个是真的,那自己部门那个,必然就是个冒牌货了。   要么是那天听错了,要么年煜泽叫的不是柏越。   想起这些日子的卑躬屈膝,被部门的人背地嘲讽,全都付诸东流。经理怒火中烧,竟然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报复年煜泽,揪了个小由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呵斥二十分钟还不停,毕生所学都用上,一点重复都没有,一个气口都没留,打算以此重振威信,一雪前耻。   年煜泽的表情从没反应过来的吃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听见难听词汇之后的委屈,眼泪蓄满了眼眶,晃悠悠地打着转。   “…不止是散漫的工作态度,还有你的生活作风也极有问题,比如说谁让你随便换的桌面,和工作有关系吗???”   经理说得兴起,随便攻击。脱口而出之后才凑近电脑桌面看了看,是张四人合照,甜甜蜜蜜的。   他一愣,年煜泽的合照为什么他会觉得眼熟。再定睛一看,吃惊不小:   “柏柏柏…柏总怎么在这里?还有小柏总?” 第58章   经理抱着他上个月收拾好的箱子站在公司门口,夏风呼啸,却在心里掀起凉意。直到这一刻他还是懵的,不敢相信已经被辞退。   这几天的心情起伏,难以言说。   只依稀记得小柏总冲过来,搂着哭成泪人的年煜泽,带进了总裁办公区的楼层。   然后叫了几个部门的人去了解情况,就让他滚蛋了。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昨天还想着平步青云,今天就被开除,什么事儿非辞退他不可?   “经理已经被辞退了,你别哭。”   柏夏舟抱着年煜泽,怀里的人呜呜的,额前的头发都粘成一绺绺,眼泪顺着脸颊弧形下落,水滴形状很可爱。   “我都工作很认真了,他还骂我,骂的可难听了。”年煜泽小声。   柏夏舟挺后悔,应该把那人留下来让年煜泽出了气再走。   “是他工作作风问题,不是你的错。”说着捏捏年煜泽湿润的脸蛋,“你以后就和我一个办公室好吗?”   又哄了他一会儿,年煜泽在柏夏舟衬衫上蹭掉了眼泪,坐起来:“好吧。”   于是给年煜泽搬了一个小书桌放在旁边,第二天早上,年煜泽带着他的小乌龟一起来上班。   “最近住在舅舅家,我都见不到它了。”   柏夏舟办公室多了小年和小王八两个新成员,他自己工作的心情也变得挺好。   年煜泽暂时成为柏夏舟的私人秘书,替他整理整理资料什么的。   这位秘书每天做完清闲的工作,就托着腮看柏夏舟工作。他觉得柏夏舟真的好帅,尤其是需要出席会议的时候,会穿一身西装。   裁剪得体的高定西装在身上严丝合缝,挺括的版型衬得肩膀宽阔,身材很好。看电脑屏幕时又会架上一副防蓝光眼镜,显得更英俊了。   年煜泽看着看着就站起来,一路摸摸桌子碰碰书架,若无其事地走到了柏夏舟旁边。   柏夏舟余光早就瞄到人影,故意不看他,目光全集中在自己的电脑上。   年煜泽无聊地站了会儿,电脑上的内容也看不懂,假装不小心碰了柏夏舟一下,柏夏舟还没理他。   年煜泽再碰,再碰,伸手摸一摸。   那只柔软白皙的手乱转,存在感极高。   “干什么,年秘书。”   “好无聊呀。你什么时候休息一下。”   柏夏舟把他抱到腿上坐着,屋里空调很凉,年煜泽正好热乎乎的,还挺软。椅子空间很大,即使这样也很宽敞。   年煜泽感到安心,坐在柏夏舟怀里干自己的事情。   他戴上耳机,找了部热血动漫出来看。时隔多年,热血番和英雄依然对小年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柏夏舟也能感同身受,当手机里气氛紧张时,怀里的人开始僵硬不动;节奏舒缓时,又开始放松地靠在他身上。   看了一会儿之后,可能是坐累了,年煜泽开始小幅度活动,蓬松的头发擦在柏夏舟下巴上,痒痒的。   还有身上独有的果香,充满了诱惑。   柏夏舟分出一只手按住他,年煜泽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神情疑惑,清澈的眼睛仿佛水光潋滟。   认真工作的小柏总就此被秘书勾引,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吻在了那张红润的嘴唇上,年煜泽的手机被他反扣在桌子上,耳机也掉了,热血画面的背景声响在空气中。   显然是年煜泽接吻的时候不专心,只想着看他的结局,被柏夏舟冷酷制止。   耳朵里听到片尾曲响起来,看不到结局的年煜泽也生气了,好好地在办公室为什么要亲他。持着报复的心态,他抱住柏夏舟,手不老实地摸摸撩撩,看看柏夏舟在这间办公室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他撩柏夏舟一向是有一手的。柏夏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把他抱起来,打开了旁边休息室的门。   年煜泽一直没注意到这里还有扇门,开了之后看到床就慌了。   他挣扎两下:“不行船崽,会被别人看到的。”   柏夏舟出去锁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再把休息室的小门也一锁,本来就隔音的材质给人厚重的安全感,仿佛年煜泽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柏夏舟把年煜泽放在床上,手放在腰间的皮带上,看着年煜泽越来越慌的神情,停下来捏捏他的脸:“还敢不敢再乱来?”   年煜泽叕讨厌船崽。   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型,还有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默默裹上被子,滚到小床的另一边,留下一撮翘头发的后脑勺。   “在屋里面玩吧。”柏夏舟给他把手机和平板拿过来。   年煜泽如愿以偿地看完了他的热血动漫,发现这个小房间真是一个绝佳的休闲区域。于是他用了几天时间,把这个枯燥的空间布置了一番,墙上挂装饰,窗台上摆摆件,雪白的被子也换成卡通的。   等柏夏舟某天想午睡休息的时候,着实被这个温馨惬意的地方惊了一惊,还有靠在床上用支架看电影,顺道吃着零食的小年。仿佛找到合适安身场所的小动物,身处其中无比合适。   “年煜泽你真行。”柏夏舟脱掉外套,换了一身睡衣。   “诶呀,船崽。我从小到大跟着你也换过好多房间了,每次只要我俩在一起,就像家一样。”年煜泽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柏夏舟低头看着他,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白白嫩嫩的一小个,还有长大之后穿不同阶段校服的年煜泽,结合这段话,觉得还挺感动。   于是上床抱着年煜泽:“以后也一直跟着我。”   “当然了船崽。”年煜泽很高兴地答应。   柏夏舟既然已经被宣布为小柏总,除了豪华办公室之外,也逐渐给他配齐应有的待遇。   由于小年是编外游动人员,并未承认其秘书身份,所以过了几天,人事派来一位专业秘书,名校文秘专业毕业的高材生,相貌干净帅气的年轻男生,名字叫陶李。   陶李第一天上班,便有条不紊地把所有文件归类,日程规划得清清楚楚,从上到下给柏夏舟播报清晰。   当年煜泽咬着饼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和谐的画面。稍微愣了一下,便进去默默坐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听着听着就如坐针毡。   因为陶李很优秀,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和柏夏舟是一个频道,柏夏舟稍微说出一个专业名词,陶李便立刻按照思路补全,并在众多文件里找到。   等全部汇报完毕,陶李准备出去时,看到了瞪大眼睛看他的年煜泽。秉持专业素养,他在短暂皱眉之后立刻春风一笑,走出了办公室。   笑得彬彬有礼,嘴角的弧度仿佛都受过专业训练。空气中留下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闻起来清爽成熟,和沐浴露的味道有本质区别。   年煜泽没说什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陶李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事无巨细,从工作逐渐关心到了生活。分明撞见了好几次柏夏舟和年煜泽过于亲昵的场面,还是装作不知道,在外面和同事打量小柏总年轻又单身,不知道什么人才能配得上他。   “不是,我们小柏总不是单身。”大家非常传神地讲述了那天小柏总带走实习生小年的场面,早就在公司沸沸扬扬了。   “哇,小柏总这么优秀,那个实习生肯定更优秀吧。”   “这好像没有,我听说......”大家逐渐压低了声音。   不知怎么,这一幕就正好被年煜泽听到了。   小年很郁闷,但知道这个文秘水平高,给柏夏舟挺大的帮助,尤其是现在柏夏舟才刚起步,非常需要一个专业人士帮助他,于是只能都憋在心里。   但他藏不住事,情绪都挂在脸上。尤其是以前都高高兴兴,现在不笑了,就很明显。   “年煜泽,今天早点下班,带你出去吃饭吧。”   “我不想去,船崽。”   “年煜泽,气温这么高,今天带你去游泳?”   “下次吧,船崽。”   “年煜泽,新上了个科幻电影,英雄拯救世界,周末想看吗?”   “下次...这个稍微去看下吧。”   半小时后,年煜泽抱着大桶爆米花,鼻梁上架着个3D眼镜,坐在电影大银幕前。   他聚精会神地看电影,柏夏舟就在旁边观察他,一会儿捏捏脸蛋,一会儿捉住他那爆米花的手,但都没获得年煜泽的半分注意力,实在是太投入了。   柏夏舟只得暂时放弃。等电影散场之后,重新兴奋起来的年煜泽讲述着电影里的情节,最后的大boss是如何被正义一方手刃,还世界以光明。   晚风把年煜泽额前的卷发给吹了起来,脸蛋清清亮亮,可爱得要命。   “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柏夏舟问他。   一句话勾起了不快回忆,年煜泽瞬间沉默,像捏住嘴的鸭子。   “我不想说,船崽。”   柏夏舟摸摸他:“怎么对我还有秘密了。”   “就有秘密。”年煜泽不愿成为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见年煜泽不愿意说,柏夏舟便也没有逼他。第二天开始全方位观察,把注意力都放在年煜泽身上。   早上吃吃喝喝,上午吃吃喝喝看看,中午吃吃喝喝睡睡,下午吃吃喝喝玩玩。   看上去不像有心事的样子。直到陪着加班到晚上,出差一天的秘书陶李回来了,小年开始皱眉头。   柏夏舟也跟着眉头一拧,看向了新来的秘书陶李。和年煜泽内心脑补得不同,他就把这当作一个普通秘书,并未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毕竟专业知识不过是基本功,除了小年以外的秘书都该有。   仔细一看的话可能勉强算是眉清目秀,但与年煜泽根本没法比,而且以前接触过明星歌星,也没见年煜泽不高兴。   只见陶李走进来:“小柏总,我回来了。数据都收集整理在报告上,要给您汇报一下吗?”   “嗯,你说吧。”柏夏舟不动声色,分出一点目光给年煜泽。   “这个数据涉及保密,您看有人在这方便吗?”陶李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公事公办地问。   若是照以前,柏夏舟便只当作是流程中的一环,摇摇头示意继续说即可。但今天瞄到了旁边坐立难安的年煜泽,似乎被这一句话说得更想出去。便暂时顺着继续道:“那年煜泽你先出去一下。”   小年便起身出去,陶李颇意外地看向他,闪现出近似得意的神情,很细微,一瞬而过。   显然这个陶李是知道他俩关系的,也知道并不需要避着年煜泽,但他还是多问了。   柏夏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听他汇报。   陶李距离越来越近,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让习惯了年煜泽身上自然清香的柏夏舟感到不适应。   等汇报结束,陶李几乎要挨上来,外面华灯初上,夜色跟着态度一样暧昧起来。陶李放下文件顺口道:“小柏总,冒昧八卦一下,您的性取向是和我一样的吧。”   “确实挺冒昧。一不一样不知道,反正你明天不用来我这了。”   陶李一愣:“是工作上...”   “那倒不是。是你总喜欢明知故问,差点机灵劲儿。”柏夏舟淡淡,点到为止。   陶李确实早就心里像明镜儿似的,挺难堪地离开。   柏夏舟拿起衣服,打算带着年煜泽一起回家,出去一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不由一顿,外面早已漆黑一片,年煜泽又不会开车。他难得感到着急,上一次似乎是迷你年煜泽离家出走的时候。   柏夏舟匆匆出去找人,先打了个电话回家,听说年煜泽没回去。便沿着路边细细搜素,开回了大学附近的家里,打开门之后也是一片黑,年煜泽也没来这。   着急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还没给年煜泽打电话。   因为本来想着人都离家出走了,肯定只是徒劳。当电话里忽然传来接通的动静时,柏夏舟一愣。   “你在哪?”   “你们不是汇报工作嘛,我先走了呀。”   “去哪里了?”   “...回家了。”   柏夏舟一下子就听出了年煜泽在说谎,对方声音里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但明显在说谎。   “你说过讨厌别人骗你的,年煜泽。怎么来骗我。”   风让柏夏舟的声音很温柔,年煜泽鼻子一酸:“我在学校那个家的隔壁。”   看来当年柏越挺有先见之明,给年煜泽留了一个受委屈时朝里跑的小窝。   柏夏舟过去找他,敲开门之后把年煜泽抱在怀里。他没说什么,抱了一会儿之后就准备带着年煜泽回家。   “那个秘书我辞退了。”   “啊?”   “年煜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从不到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开始可能不是那种喜欢,但一到年龄就很快转化了。你能不能别怀疑,浪费时间。”   “啊。”   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柏夏舟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可是我不聪明。没有你那么厉害。”   “我就喜欢不聪明的。”   “?”   柏夏舟一边开车,一边耐心给他解释:“我喜欢你,你不聪明,那我就喜欢不聪明的。你是鹅卵石,我现在就喜欢鹅卵石。有一天你变成方形的小石子,那我就喜欢方形的小石子。”   年煜泽抠着副驾驶前面自己贴的美国队长贴花纸:“其实我觉得挺聪明的,应该不算太不聪明吧。”   “打个比方而已。你当然聪明,不然怎么能努力学习成绩就变好。一下子上了A大,这么厉害。”   年煜泽被夸得重新高兴起来,愉悦地挽着手回到家中。柏越和夏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这俩见怪不怪:“锅里有饭,自己盛。还买了两个鸡腿,一人一个...算了你们自己分吧。”   柏夏舟和年煜泽单独共进晚餐,年煜泽吃到了两个鸡腿。因为对柏夏舟来说,观赏年煜泽吃鸡腿,比他自己吃,要更让心情愉快得多。   吃完了饭之后,年煜泽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明亮的吊灯和天花板,心想着船崽真好。翻了几个身,又忽然想到马上就是柏夏舟生日,他得认真准备个礼物。   左思右想,觉得柏夏舟好像没什么缺的。而且毕竟一起过了十几年生日,很多礼物都送过了,前些年送的一块表柏夏舟一直用到现在。   他便求助好友们,选中几个头像,然后一键点击群发。   【年煜泽(群发给)姜远,马克,林晟航,宋一橘,林乐铭:uu们,今晚话题:假如你们的男朋友和你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现在他要过生日了,会送什么礼物呢?】 第59章   年煜泽想过了,这次一定要送给柏夏舟他最喜欢的礼物,消息发出去之后便焦急地等待。   最先回复的是马克。   【马克:?】   【马克:为什么要假设我有个男朋友/流汗黄豆,女朋友行吗】   【年煜泽:不可以】   【马克:那没办法了】   年煜泽忧伤,马克应该是除他以外最了解柏夏舟的同龄人。于是挽回。   【年煜泽:不要明知故问,就是柏夏舟要过生日了,他最喜欢什么啊】   【马克:你吧。】   年煜泽羞涩。   很快姜远也回了。   【姜远:假设不成立。我不会有这样一个男朋友。】   【年煜泽:诶呀,就是我和柏夏舟】   【姜远:你们认识十几年了?我不信。】   【年煜泽:你可以去问马克,不过这并不重要。你觉得他喜欢什么?送一个名牌篮球怎么样?】   【姜远:据我观察,他对篮球的兴趣没到喜欢的程度。】   【姜远:除了你之外,好像找不出他感兴趣的了】   年煜泽继续羞涩。   而宋一橘则没看出来,很认真地回答。   【宋一橘:如果是我有认识了十几年的男朋友...应该会送纪念册一类的,感觉很有意义。不过你问这个干啥?交女朋友了?柏夏舟能允许?】   【年煜泽:忘了告诉你了,我和柏夏舟在一起了。】   【宋一橘:?】   【林乐铭:你有毛病吧,男朋友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女朋友的话应该送项链,反正款式那么多,一年一件才十几条,不会重复。】   【年煜泽:就是男朋友。好像也没告诉你,我和柏夏舟早就在一起了。】   【林乐铭:?】   林晟航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建议送柏夏舟自由。   年煜泽忽略了这个异常值。不过总算得到了答案,柏夏舟最喜欢的应该是他,对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年煜泽已经是柏夏舟的了,还怎么能再送呢。   他托着脸蛋,从自身入手想了好久,终于被他给想到了。柏夏舟从小到大,似乎有一个未尽的心愿。   年煜泽翻箱倒柜,找到了那个跟随柏夏舟颠沛流离,搬了数次家都没丢下的小盒子。里面装着迷你小纱裙,到现在柏夏舟都不知道这个已经被发现。   小年心想柏夏舟的爱好,应该得到尊重。但他可是热血从小到大,梦想成为超级英雄,存在着诸多心理障碍。   【年煜泽:你说我穿小裙子给柏夏舟看怎么样?】   【姜远:……】   【姜远:坚决不可】   半天之后加以补充。   【姜远:除非先让我过一下眼。】   【年煜泽:可是我是男生,穿裙子很奇怪。要是小时候就穿了】   【姜远:没关系,别人又看不到。有些彼此之间的秘密可能会让关系更亲密喔】   【年煜泽:那你知道了,不就不算只有我和他知道了】   【姜远:我不算。军师不参战。】   姜远此刻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微微前倾,神情专注。他刚刚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遍,现在觉得很期待。   小年本就长得好看,唇红齿白,大眼睛长睫毛,如果穿上裙子肯定是个明艳美人。不过其实比起年煜泽,他更期待柏夏舟见到年煜泽的表情。能绷得住才怪。   他暗戳戳地想着,越来越兴奋。   【年煜泽:可是之前柏夏舟说他更喜欢我耶,只是以为我喜欢裙子才送我裙子的,他好像并不喜欢】   军师姜远被迫吃了一口狗粮,发了六点。   【姜远:......】   【姜远:男人总是口是心非。】   他在这里神情变幻莫测,很快引起了马克的注意。   自当时年煜泽托孤一事,本来说姜远很快就会搬出去,结果可能是觉得马克伺候得力,越住越舒服,也就没提这茬。   马克大大咧咧,并不在意这些,而且姜远心也不坏。   “你在干什么?”马克问。   “年煜泽正向我无意识地炫耀他的男朋友。”   “习惯就好。”马克挺有同感。   两位天涯沦落人叹了口气,互相聊起他们所知道的年煜泽和柏夏舟恋爱经历,相互补充,吃双倍的狗粮。   另一边问了一圈的年煜泽依然在思考,最后想了一下决定采纳大家的意见,送一个自己。   在柏夏舟生日这天,柏越给他放了个假,一家人陪他吃过中午饭,舅舅叔叔分别送了生日礼物,便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年煜泽抱着柏夏舟:“我的礼物在学校附近的家里,你晚上五点再来。”   “?”柏夏舟一愣,“那现在呢?”   “你自由活动吧。”年煜泽想了想告诉他,自己默默离开。   柏夏舟无语地看着那个背影,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干,便去公司上班。   周围员工议论纷纷,小柏总的工作精神真是天地可鉴。但柏夏舟一边看着报表,心情也不是很美丽。   本来是想着能和年煜泽在一起才休假,还特地把其他朋友的聚会推到了明天,想不到甜蜜泡泡破碎,在公司度过了一下午。   但身体还是诚实,还没到五点,他就提前走出公司,开车回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打开门之后果然氛围不同,微暗的灯是两人一起买的,桌上还有一桌点了烛光的晚餐,不知道年煜泽是怎么做到的。   柏夏舟对年煜泽还挺充满期待,不知道对方会以一个怎样的形象出现。   卧室的门还关着,料想人还在里面捣鼓,柏夏舟也不着急,坐在沙发上等待。   左边二郎腿换了右边二郎腿,年煜泽终于姗姗来迟,扭捏得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但柏夏舟打量了他一下,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有特别的形象,而是也穿得很正式,打进腰里的衬衫加上挺括的西装裤。   小卷毛也喷了发胶,捋直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五官。   虽然也很迷人,但又带着点正经,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小年。   于是柏夏舟暂时不亵玩,继续看他想做什么。   年煜泽羞涩:“柏夏舟,大家都说你最喜欢的是我,我把我送给你。”   那还等什么,柏夏舟很喜欢这个礼物,起身打算拆开。这身正装很显身材,硬挺的衬衫领口贴着脖颈,配上单纯无害的气质,脸蛋粉粉,简直诱人。   他把手放在年煜泽衬衫第二颗扣子上,正准备解,就看到年煜泽不专心地低头在自己口袋里摸索,然后拍开了柏夏舟的手。   看来是彼此的理解有误。   年煜泽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了,一个红绒小盒,正好容纳进手心,非常精致,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柏夏舟感动地摸摸他,其实他也早就在准备两人的求婚戒指。但由于挑三拣四,到现在还没敲定款式,每次逛商场看到更合意的都会重新买,办公室抽屉里堆成了小山,各种盒子都有。   但他宁可自己纠结着,也不打算让年煜泽先开口,毕竟那是一件很大的事,得选个良辰吉日,从长计议,不用非和生日凑在一起。   正准备制止,又看到年煜泽打开盒子,里面竟然并不是对戒或是婚戒,而是只躺着一枚,亮堂堂却也孤零零。   看来又理解得不对。   年煜泽给他看那一枚戒指:“船崽,这上面刻了一只小船哦,再加上我的手上和脖子上戴的,彻彻底底是你的。”   他说着给自己戴上,美滋滋地对着光欣赏了会儿。   “好看。”柏夏舟看着,“所以我过生日,你给自己送了个戒指?”   年煜泽一脑袋埋进柏夏舟肩膀上,感到忧伤:“我想了好久,你不喜欢吗?要不我还是穿裙子给你看吧。”   柏夏舟上空缓缓升起一个问号,不知道这个备选方案是什么时候出现过,又被悄无声息pass掉。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穿裙子版的年煜泽形象,柏夏舟摇头,试图甩去。   “我很喜欢。”柏夏舟亲亲他,举起年煜泽戴上戒指的爪子。   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多了个闪闪发光的戒指,着实和小金牌小金块的感觉不一样,尤其是戒指上也画着船,打上独属于两人之间的标记。   这样的年煜泽相当可爱,让他的心软成一片。   两人吻了一会儿,柏夏舟把烛光给熄了,打算抱着人去床上。这引起小年的不满:“我好容易才点上的,我们还要烛光晚餐呢。”   “先等会儿。”柏夏舟哄骗他,“会让你吃上的。”   “好吧。”年煜泽勉强相信。   今天的年煜泽格外好看,捏起来还是肉嘟嘟的,柏夏舟把他放在床上,度过了愉快的生日。   ……   于是第二天早上年煜泽拉着窗帘吃烛光早餐,含泪咬了一口包子:“讨厌你,船崽。” 第60章   这天是大家说好的聚餐日,好朋友们一起来给柏夏舟庆祝昨天的生日。   其中宋一橘和林乐铭刚得知爆炸性新闻,神情还恍恍惚惚的。   “不是,他俩来真的?”宋一橘发出灵魂质问。   林乐铭沉默。想不到柏夏舟这厮和年煜泽在一起了,他和柏夏舟一直是紧张的敌对关系,三岁的纠纷持续到现在。   心里有点微妙,似乎是又输了柏夏舟一次的感觉,因为小年真的很好看。   “林晟航你怎么来了?”马克问道,依稀记得他和柏夏舟关系一般,专门大老远跑来庆生实在不和常理。   “年煜泽说有重要事要宣布,而且我妹妹想来,就带她来玩。”   糖糖已经上了初中,乖巧地坐在一边。马克便也给自己上高中的妹妹打了个电话,让她也来了。   一桌子整整齐齐,最后两位主人公也来到了。年煜泽高高兴兴的,脖子上挂着几个小红点,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心照不宣地战术性喝水。   “你们很渴吗?”年煜泽让服务员先上一瓶饮料。   糖糖眨巴着单纯的大眼睛:“小年哥哥,你被蚊子咬了。我把我的防蚊虫手环送给你。”   说完摘下紫色卡通手环,送给年煜泽。   场面陷入沉默,大家继续战术性喝饮料。   “...谢谢。”年煜泽接过来,尴尬地说道。   林晟航给妹妹把饮料满上,希望她也能和大家一起喝饮料。   小年把防蚊虫手环戴在手腕上,鲜艳的颜色在白皙手腕上显得突兀,更加尴尬了。他也端起饮料,喝上两口。   好在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所有人纷纷吃菜。马克兴冲冲地问年煜泽:“听说你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快说吧。”   “不能说了。”年煜泽含糊道,“谁让你们带未成年来了,一会儿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等一会儿之后,安娜和糖糖先吃完去玩了,故意没人开口问,看年煜泽急得多次欲言又止。   “那个大家...”年煜泽开口。   “哎这个菜不错。”   “我喜欢这个肉,感觉挺有嚼劲。”   “年煜泽你尝尝。”   年煜泽半截话被打断,但看着油亮亮的肉,还是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等他悠哉悠哉品味完,才想起来刚刚要说什么:“我要宣布...”   “这个玉米也好吃,是甜的。”   “年煜泽把碗给我,给你挖一勺尝尝,记得你爱吃甜的。”   年煜泽又吃了一碗玉米粒,味道的确很舒服,甜甜的。   大家轮流逗小年,投喂得脸蛋鼓鼓,嘴唇亮晶晶。   看到自己的老婆被别人这么逗,柏夏舟比较小气:“他想说我们在一起了。之前也没正式说过。”   他举起年煜泽的手,把筷子扒拉下来:“看看,我的。”   一枚小船戒指闪闪发光,年煜泽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不再继续,嘻嘻哈哈地祝福他们。   年煜泽恼怒地看着柏夏舟:“为什么抢我的台词?”   柏夏舟摸摸他,吃完饭之后一起去玩了会儿,直到晚上才各自回家。由于糖糖和安娜依依不舍的,其他人又盛情邀请,便让林晟航和妹妹暂时住在马克家,这样暑假便可以一起出去玩。   姜远在放暑假后就独自回到富贵却冰冷的家中,觉得非常孤单,也想在朋友家暂住。   他最要好的朋友无非就是马克和年煜泽。   “那你住在我们家,就像宿舍一样。”年煜泽立刻邀请他。   柏夏舟微微拧眉。   姜远不甘示弱,重重拧眉:“我也不想和柏夏舟共处一个屋檐下。”   最后马克还是讲哥们儿义气,把人一起带回去了,不知道马克父母见到这浩荡一众人会作何感想。   柏夏舟看着一群人的背影,挺满意地亲亲年煜泽,继续公司和家之间的往返旅程。   赶在九月开学前,小年认真策划一场家庭旅行,把人全忽悠到地球另半边的小岛上去旅行。   夏秩和柏越听从安排,推了其他事情,留下一周给这个出游,就因为年煜泽严肃的“亲情胜于一切”演讲。   总之最后大家都顺利到了小岛上,全换上了冬天的羽绒服。   “小年,你从酷暑跑到寒冬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年煜泽也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脑袋上带着顶绒线帽,鼻梁上架着护目镜,足蹬一双厚底牛皮登山靴,越发粉雕玉琢:“避暑嘛,现在一点都不热了。”   “可是很冷。”   “夏秩叔叔,相信我,这里很好玩的。”年煜泽自信。   柏越把夏秩抱在怀里,也持怀疑态度。柏夏舟没有说什么,跟在年煜泽身后,他一身黑色羽绒服,戴上黑色墨镜后延续冷酷形象。   随着对这个岛愈发深入,竟然慢慢刮起了风雪,寒风夹杂着晶状小雪花,落在地上,很快便积起了一层。   而当爬到一座小山上,便能看到在山的另一侧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   只见地上积起了大量积雪,白皑皑的一片,根本望不到尽头。有很多人在进行雪上项目,成为一个个小黑点儿。   年煜泽兴奋起来:“船崽,快看呀!”   夏秩和柏越也挺意外,毕竟在北明,即使在冬天,也难以看到这么大的雪。仿佛将天地的其他颜色全部消弭殆尽,只剩下了空空茫茫的白。   很放松的感觉。   地上厚厚的全是天然积雪,蓬松柔软,人在上面留下活动的痕迹,又挺解压。   大脑被这场铺排天地的雪洗刷,加上昨天还在盛夏,两下不真实的对比产生了梦一样的感觉。他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看着这壮观的景色。   “我想去滑雪。”激动的年煜泽拉着柏夏舟跑了。   夏秩和柏越还站在原地,感慨颇多。   “你记得他俩一丁点大的时候,在节目上的雪天吗?”夏秩神情温柔。   “当然记得。”   “小船还整个掉进雪里了。”夏秩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笑了一下,“现在长得比我还高。”   “其实我记得的是雪天和你表白。”   柏越永远记得那天的场景和那天的夏秩。   回忆起来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就在昨天,不过最后不约而同地感慨:“真好,两个崽都长大了。”   话音未落,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从余光飞过,仔细一看,正是坐在滑雪板上的年煜泽。   自由自在,笑得明亮又灿烂,在素白的背景里格外显眼。   不过速度太快,经过小坡时没刹住车,整个人落在雪堆里。   然后是柏夏舟匆匆过去的脚步,把他捞起来。 第61章   年煜泽被捞起来之后,眉毛脸蛋和头发上都是雪,白白的一片,很快又融化成了水,亮晶晶水汪汪的。   柏夏舟替他掸掉,触感冰冰的。   “很好玩船崽,我们去做那个雪上缆车吧。”   另一边夏秩和柏越也带着装备去滑雪,朝这两个小的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   于是柏夏舟带着年煜泽去雪上缆车排队。年煜泽和雪真的很配,因为他本身就是色彩丰富的模样。红唇黑眸,打着自然卷的额发又是棕色的,笑起来眼睛里好像有亮堂堂的光。   一切都成了他的背景版。   柏夏舟排着排着队,没有忍住,在小年红润润的嘴唇上摩挲几下,然后吻了上去。动作很快,反应过来时只停留着温热的触感。   年煜泽呆了一下,张开双手,抱住了柏夏舟的腰。他黏在柏夏舟怀里,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   轮到两人时,工作人员给他们装扮上护具。年煜泽五官本就精致,再用帽子把短发一档,路过的歪果仁都夸赞他“jolie”,还有一串语言。   柏夏舟和人家“thank you”了一下。   年煜泽听不懂,友好地笑笑,转头问柏夏舟:“什么意思呀。”   “他们夸我的女朋友很惊艳。”   这些人说的是法语,柏夏舟还在学习中,只能听懂,不能流利地说。   “什么女朋友啊。”年煜泽嘟囔,“你怎么不纠正一下。”   柏夏舟捏捏他:“人家路过而已,性别只是代称。”   而且都是陌生人,专门追上去字正腔圆地强调“年煜泽是个男生”恐怕不合适。   “你就总欺负我。怎么不见你当我女朋友,反正性别不重要。”   “可以。”柏夏舟把胳膊搭在年煜泽肩膀上,悬殊还挺大的,只要视力0.8及以上应该不会相信。   年煜泽讨厌船崽,不想和他说话。   等走到了缆车出发点,两人坐上缆车,这是双人露天座椅,保险杠拦在身前。坐上去之后,年煜泽整个身子向右扭,拒绝和柏夏舟有视线接触。   但随着高度开始升高,他开始有些发憷,但依然强撑。   缆车越来越高,很快下面的人群都变成了小黑点,连硕大的树都格外渺小。   年煜泽闭上眼。但身体依然能感受到高度的上升,正慌乱中,一个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柏夏舟握住了他的手,在冰凉天地间唯一温度,暖洋洋的,给以极高的安全感。   小年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但依然倔强地不扭头,留下竭力冷酷的背影。   柏夏舟把他攥起来的手扒拉开来,握在手心:“不要生气了。”   年煜泽睁开一只眼,瞥了瞥他。   “以后谁再说你小女孩,我会采取措施。”   年煜泽转头看了看他,神情松动:“什么措施?”   “揍他?让他向你道歉。”   年煜泽大惊,捂住他的嘴:“倒也不必这么暴力。”   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别把你打伤了。”   柏夏舟不服:“还没开始,怎么就打不过了。”   “上次我看电视运动会,人家轻重量级的摔跤冠军就一点都看不出身份,万一遇上了怎么办。而且即使打得过人家,也不该这么粗暴。”年煜泽语重心长,“船崽,要和平。”   柏夏舟知道在辩论这方面他是赢不过年煜泽的,选择沉默。   好处是小年说着说着就自己高兴起来,也不生气了,还在最高的地方亲了亲柏夏舟,这种体验是无语伦比的。   仿佛四面都是空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非常热情且投入地拥吻。   年煜泽只会在表面上张牙舞爪,这种时刻总是乖乖地被欺负。   他们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度过了愉快地一天,晚上回到酒店,夏秩和柏越也正好滑雪回来。   “看看小年给咱们订的酒店,多豪华。”为了捧年煜泽的场,舅舅叔叔从一进大厅就赞不绝口。   也假装没看到年煜泽嘴上的伤口还有洋溢着春光的小脸蛋。   “我定了最贵的套房。”年煜泽高兴地带着大家来到顶层,套房里不光好几个卧室,还有各类休闲区,应有尽有,“这是我奖学金的钱哦。”   “嘿呦,瞧瞧我们小年。多优秀。”柏越和夏秩配合。   柏越又说:“不过柏夏舟怎么回事,让人家年煜泽花奖学金。我可是都上交...咳,反正钱方面不许亏着小年。”   为了岌岌可危的威信,柏越悬崖勒马,但为时已晚,便找补道:“上交给家里最会理财的人。”   年煜泽单纯:“那我交给船崽吧。”   柏越叹了口气,慈爱地看着他的卷毛脑袋:“今天先休息吧。明天见。”   柏夏舟带着年煜泽回房间:“我的工资不是打在你的卡上,怎么不花。”   “我不要花钱。够生活就可以了。”年煜泽抱着柏夏舟,“而且从小到大都是你们养我的,还没有还呢。”   “你不是把自己给我了。”柏夏舟微微低头,用嘴唇碰了碰蓬松柔软的头发。   “我值那么多钱吗?”年煜泽羞涩。   “你是无价的。”   年煜泽被说得很高兴,尤其是发现这里有超大的花瓣浴缸,套上一次性泡澡袋,整个人都陷进去,很快被蒸得粉粉嫩嫩。   然后又把赠送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放进去,在水面上乱飘。配上白白嫩嫩的皮肤,简直是视觉盛宴。   反正柏夏舟是这样想的,最后也把年煜泽变成了他享用的盛宴。   第二天一早,睡眠不足的年煜泽趴在柏夏舟怀里,蔫巴地游览一切。这天没有选择运动,而是以游览性为主。   由于气候特殊,这里有很多终年碧绿的针叶植物,大雪覆盖在上面,被压得半倾半倒。漫天银装素裹之中让年煜泽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船崽,我们当时比赛滑雪,你还输给我了。当时我觉得你好弱。”   “嗯。”柏夏舟摸摸他,摘下手套,把对方长睫毛上的雪花用指尖轻轻掸掉,又给他盖上手里的外套。   年煜泽被包得鼓鼓囊囊,像一个球。身上也很酸痛,都是船崽的锅。   他后知后觉地回味过一点儿,抬头看着柏夏舟:“你骗了我。”   “没有骗你。”柏夏舟低下头吻他。   皑皑大雪绵延万里,继续飘落的雪花落在两人发间,遥遥望去,美得像一幅画。   前路悠悠漫漫,他们会一直一起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