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   作者:张无声   简介:   “你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   有很多人跟陈山晚说这话,但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他的错误不过是被藏在黑暗最深处的“祂”觊觎了而已。   .   《黑玫瑰》   陈山晚在暑假时接了一个特殊的兼职,去帮人守家一个月。房主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上楼,楼上关着他得了精神病的哥哥,他只需要将做好的饭菜放到厨房的智能家具窗口,通过升降台将饭菜送上去就好。   陈山晚铭记在心,然而第一天对方就给他写了问好的纸条配着一朵黑色的玫瑰一同送下来……   再后来的某一天,陈山晚醒来时发现屋子里布满了黑色的荆棘。   .   《手机恋人》   陈山晚最近无聊,试了一下手机AI恋人,于是逐渐沉迷上瘾,甚至和外界逐渐断了联系。他发现他的AI恋人似乎不像别人的那么呆板气人,反而各方面都符合他的想象。因此陈山晚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时摸着手机感慨:“要是你不是AI就好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黑影从他的手机里钻出来将他拥入怀中,偷吻着他,语气也无比惋惜:“我只是个AI哦。”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每一处,掌控他的生活、社交以及全部。   ……   《鱼人》   后续暂时未定   文案于20230517截图   推11月开的古耽水仙《还是一篇水仙文》   《青云上》是一款全息武侠游戏。内测时,易淮打出了极高的名声地位。可惜公测后,他现实有事,无法参与。游戏公司深感遗憾,最终在征得易淮同意后在公测服为易淮保留了游戏账号所有数据。然而公测三个月后,易淮就穿越进了《青云上》里。   茶铺里的NPC在议论天下第一高手燕奕歌。   易淮:“……”嗯?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我的游戏ID吗?   .   江湖里的人都知道,燕奕歌这人阴晴不定极难讨好;玩家们也都知道,燕奕歌是NPC好感系统里任谁也刷不出哪怕1点好感的人。   直到游戏里突然出现了一个NPC在贩卖燕奕歌的攻略法。有玩家去试了,然后终于得到了著名哑巴NPC燕奕歌的回答:“谁告诉你的?”   于是当晚,易淮被自己的游戏账号堵在小墙角,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语气凉凉:“教别人怎么攻略自己?”   易淮:“……”夭寿了!他为什么有自我意识啊?!   .   燕奕歌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不叫燕奕歌,他叫易淮,是《青云上》的玩家,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青云上》无法下线。   直到他看见另一个易淮出现在《青云上》里,原来他才是另一个易淮。那个没下线的易淮。   那…易淮就永远留在这好了。   他会给自己打造金屋,只要他留在这里,他就不会亮出藏在暗处的锁链。   至于为什么。   那当然是他自私自利,从来就只爱自己。   推无限流预收《创世神》   君朝满是某网的无cp写手,最新写的无cp无限流男主因太过恶役被网站敲整改很多次。   他看着最新写的杀人片段,轻叹了口气:“我该拿什么救你呢。”   然后当晚,君朝满就穿越到了自己写的无限流小说里。君朝满一睁眼,就看见他那睚眦必报、极易黑化、心狠手辣、杀人如切瓜的男主被绑在床上。而他,坐在床尾。   君朝满对上他那双阴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睛:“……”   真是开局即地狱难度。   .   因为很了解自己笔下的角色,所以君朝满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在这疯子手里存活下来。   他用足够多的神秘保住了自己的命,却也因此招惹到了明照临,每一次重逢,只要不给他带来新的惊喜,他就会杀了他。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明照临的猎物,甚至还是别人不能染指的猎物。   曾有明照临的狂热信徒自作主张想替他杀了君朝满,结果被明照临踩碎了他不小心触碰到了君朝满一根头发丝的手,他的声音含笑,却充满危险:“知道是我的猎物,还敢碰?”   .   这里的每个玩家都有特殊的能力,而君朝满的特殊能力最为特殊——创世神的卡册。   他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卡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驱使。   性格特别反派攻x特别会演戏创世神受 第1章 始   中古风的小别墅里,陈山晚靠坐在窗台,身上披着写满了驱邪咒文的法衣,广袖的法衣和里面简单的白色T恤与黑色休闲裤乍一看有点时空错乱的格格不入。   他的手肘压着长长的桃花木书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去看外头晃荡的树影,单手握拳抵着自己的唇压着咳了两声。   守在窗边的弟子有点小心地:“小师叔?”   “…没事。”陈山晚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法衣,像是想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他长了一张极好的皮相,当年他在各派间率先出名,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因为他这张脸。   陈山晚是很典型的凤眼,显得贵气又有几分疏离。   他身形因为身体不太好,从小就比较清瘦,看着纤细,站在自家身材魁梧的师兄旁边,也会给人一种弱柳迎风的感觉。   但他长得真的太好看了。   曾有多少人登山就是只为了看他一眼,又或者被他看一眼。   那副皮相并不是浓艷的类型,却永远会让人一眼惊艳,呼吸都收紧,心神也不知不觉会被勾走。   尤其是他那双凤眼,深邃,好似有很多柔情在其中;细看却又能品到那如琉璃般的淡漠疏远,也是因此为他添了几分奇异的神性。   叫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分毫。   陈山晚知道明珠太过闪耀容易遭人觊觎,却从未想过会被那样的存在盯上。   陈山晚微微垂眼。   守在他窗户旁侧的弟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没下过山,还没接触过邪祟,灵台与六根都足够清净,应该是无法被祂污染介入。   可这终究只是他们自以为。   在陈山晚跟他说了没事的下一秒,弟子原本还有点紧张羞赧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僵硬。   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像是要从眼眶里出来一样,眼白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然后渐渐被黑色占据覆盖。   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漆黑的眼睛就恢复了正常,弟子脖颈暴起的青筋也逐渐平复了下去。   但他的神态却变得很奇怪。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若有所思地偏头看向旁侧的窗户,平平无奇的五官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痴态。   “他”勾起嘴角,语调缓慢,像是刻意拖长,又似乎是天生如此,显得机械而缺少活人该有的生气。   “小、师、叔。”   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有趣,“他”嗓子里还滚出一声古怪的笑,但在感到趣味的同时,又莫名有几分切齿。   “他”的手指甚至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看上去不足为奇的手呈抓势扣着自己的脖颈。   但就在“他”要发力的瞬间,一支秀丽笔从窗户里飞出,直接打在了“他”的手上,将“他”的手打偏。   玻璃窗和百叶窗帘在同时“唰”的一声被开启,一道黄符飞射丨出来,“他”嘴角的弧度却勾得更深。   “他”直接徒手抓住了那张黄符,黄符在“他”的掌心里迸发出白光,却又变成灰烬,一张手,就随风而散。   陈山晚单手按着自己肩上披着的法衣,蹲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户。   他寡淡的眉眼有几分冷沉,那双眸子也锐利非凡,透着刺骨的寒芒,叫“他”更为兴奋。   “好久不见。”   “他”不再用那种刻意的语调说话,声音满是愉悦:“你总是能第一时间认出我,真让人开心。”   陈山晚的唇线抿着,本就薄而锋利的唇形显得更加锋锐。   他注视着面前的“弟子”,那双瞳色过深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所有东西的本质。   事实上在他眼里,这位“弟子”确实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他被另一个“人”挤着、压迫着,他的灵魂在受到折磨。   或许这并非“他”的本意,可“他”只要接触到任何人,对方都会无比痛苦。   没有人可以承受“他”。   无论是什么,都不行。   “……郁睢。”   陈山晚很清楚祂想要什么:“出来。”   陈山晚的语气也是冷的,他说话时声音其实很好听,像是山中的清泉,清澈透亮,还有些微弱的低沉,令人无比舒服。   而这样浑身散发着冷涩气息的陈山晚,郁睢其实不喜欢。   尤其他是因为觉得祂伤害到了别人,而对祂如此。   祂就更不喜欢了。   嫉妒几乎在一瞬间就扭曲了祂,被祂挤占的脆弱灵魂也跟着扭成令人心惊的模样。   “郁睢!”   陈山晚的语调微扬,更是直接从窗户跃出,没有落地就直冲着郁睢而去,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黄符在他朝着郁睢那边冲出时燃起白金色的火焰,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把灵剑。   他握着剑朝祂刺出,身上只是披着的法衣被劲风带着往后滑落。   郁睢几乎是同时从弟子的身体里出来,祂一手攥住了剑身,另一只手捞住了陈山晚滑落的法衣,在强行让陈山晚落在祂面前时,也是单手将法衣披回了陈山晚身上。   陈山晚手里、祂手里攥着的那把灵剑在被祂触碰到的刹那就消失,陈山晚本来也不觉得自己可以伤到祂。   他只是为了将祂逼出来而已。   郁睢言笑晏晏地将陈山晚的法衣给他披好,还顺便捏了一下空空的袖子,将其拉起来,以一种很熟稔的姿态与陈山晚念了念上面的符咒。   陈山晚没有退,也没有避开,只是扫了眼倒在地上的弟子。   这时候师兄他们都还没有过来,那就是暂时过不来了。   祂又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陈山晚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祂那张苍白却秾丽的脸有多么不像人。   祂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带着十足的侵略性,眸色浓得令人发慌,不同于陈山晚唇色偏浅,祂反而有点像山魅一样,有着殷红的唇,勾起来时总是有夺人心魄的能力。   但祂的肌肤没有毛孔,像是瓷器。   如果祂真的是瓷器,那也是这世间最漂亮的那一只。   会让无数人哄抢也只是为了将其奉在神坛上。   陈山晚偏过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可避开脸与脸过近的距离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他的语气生冷:“挑衅么?”   他身上的法衣就是为了防祂,可祂不仅帮他捞回来披上,还念出上头的咒文。   郁睢看着陈山晚偏头,那细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祂的视野下,因为动作而微微绷起凸出的颈线都是那么的勾祂。   想一口咬下去,在上头留下属于祂的标记。   但以陈山晚的性格,这只会更加恶化他们之间的关系。   郁睢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下,克制又贪婪地盯着那脆弱的脖颈,浓稠的黑雾悄无声息地要缠上陈山晚的脚踝,却被陈山晚第一时间察觉。   陈山晚抬脚后退了一步的同时,一把灵剑也自他指间出现,直直地扎入地面,黑雾纠缠上灵剑,灵剑与黑雾一并消散。   郁睢往前了一步,补上了陈山晚后退的空挡。   祂没有因为陈山晚的躲避而恼怒,反而看上去更加愉悦,声音里都透着轻快:“阿晚,怎么对我总是这么凶?”   但陈山晚也只会对祂如此情绪化。   光是想到这一点,郁睢嘴角的弧度就不住加深,眉眼间的笑意也更加温柔。   山顶风多,此时又起了不小的风,将陈山晚的发丝吹得凌乱。   陈山晚也抬起了一只手压住了自己又要被吹落的法衣。   其实他很清楚这件法衣没有用,作为被盯上的人,陈山晚最是清楚郁睢的实力如何。他也并不是在这件法衣上寻求一点不存在的安全感。   只是这个动作恰好能成为一个防护的姿态,也能让他就势再避让郁睢一点。   郁睢显然也知道。   所以祂一抬手,风就停了下来。   但陈山晚却并没有放下手,也没有回答祂的那个问题。   郁睢盯着陈山晚,笑容又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些淡,眼底深处有些晦涩的情绪在开始酝酿,祂轻飘飘地说:“阿晚,你总是很懂我的。”   “……”   陈山晚敛眸,语气始终生冷:“你做了什么?”   “你们这一派除了守着我的封印,还守着几个千年前为祸世间的恶鬼,封印稍微松动点就是天下大事了吧。”   郁睢微微弯腰低首,陈山晚想要远离祂,祂就偏要凑他更近,放轻的声音乍一听像是恋人间的亲密喃语,但细品全是恶劣:“最有天赋、唯一能解决这些事的人又被邪祟纠缠得脱不开身,只能被困在这座山头。”   陈山晚攥着法衣的手用了几分力,修长的手指绷着,手背的青筋也凸了出来。   “郁睢。”他很清楚祂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话语里的命令与冰冷从来不会因此消退半分:“收手。”   也正是因此,郁睢每每对上他无情漠然,甚至往深了看还能窥到厌恶的视线时,总是会痛苦又兴奋。   祂不喜欢他这样看祂,却也因为他的无畏、坚韧,为他的漂亮而疯狂心动。   郁睢的嘴角又勾起,艶红的唇像是抹了血:“阿晚,你知道的,人向邪神许愿总要付出点什么。”   祂贴近着陈山晚说话,像是条五彩斑斓的蛇在陈山晚的耳侧嘶嘶吐着蛇信子,危险又诡艳:“你准备付出什么呢?”   陈山晚眉目寡淡:“你想要什么?”   郁睢稍顿。   祂直勾勾地盯着陈山晚,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太近了。   近到鼻尖相错,陈山晚微弱的鼻息都能够被祂尽数收入;近到祂可以清楚地瞧见陈山晚眼中的“瞳纹”——陈山晚的眸色是很深,但因为他天生灵眼,所以他从小就有“瞳纹”。   那是很漂亮的纹路,如同祂都无法破解的上古咒文,吸引着祂坠入其中。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郁睢轻声:“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要。”   “想要你温柔点与我说话。”   “想要你对我笑一笑。”   “想要你想要你不那么防备我。”   ……   郁睢定定地看着陈山晚,试图将他眸中的冰山溶解:“想要与你结契。”   然而终究是失败的。   陈山晚连一句嘲讽的“痴心妄想”都不会说,他从来就不会阴阳怪气,因此郁睢才总是觉得自己这副皮囊就算再如何秾丽,在陈山晚的注视下也丑陋得无处可遁。   陈山晚才像是真正的神明。   高高在上,伫立云端。   一切这些俗世的妄念落在他身上,都是亵渎。   是痴儿说梦。   陈山晚:“你到底要什么?”   郁睢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祂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覆上陈山晚的脸,将他的脸虚虚捧在自己的掌心。   祂小心翼翼地将大拇指指腹压在陈山晚的颧骨上,很轻地捻了下。   陈山晚攥着法衣的手收得更紧,强忍着才没有暴起动手。   他打不过郁睢,而且这是让郁睢收手的代价。   郁睢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陈山晚的几根头发,陈山晚都没有感觉到痛,那几根头发就落入了祂的手中。   祂也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   “这个。”   郁睢抬起自己的手,展示出自己夹着的那几根头发,当着陈山晚的面,含笑将其放入了自己的唇舌间,舌头一卷,喉结一滑,就将其吞咽下腹,看得陈山晚的瞳孔都微微放大。   郁睢心情不算很好,但却又矛盾地可以说一句还不错。   祂感受到自己那边的封印拉扯着自己,于是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朵流转着七彩光芒的花放到陈山晚手里:“阿晚,下次见。”   话音落下时,郁睢已然消失。   陈山晚站立在庭院,山风重新再起,他垂眼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琉璃花,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天生体弱,后来学了术法也没得到改善,甚至因为常年接触这些反而让身体变得更差。   但这并不是影响寿命的问题,只是他自己难受罢了。   想要舒服,就得用特定的几种灵药吊着。   可如今不比昔日灵气黄金时代,灵药枯竭,陈山晚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他知道哪里有琉璃花,可那地方地势险峻,又是著名的恶鬼谷……   离这很远,离郁睢的封印也很远。   祂居然是先去了一趟那么远的地方吗?   给他琉璃花,对郁睢可没什么好处。   他身体上的折磨少几分,他的灵台也会更加清明,他也就更加强大,郁睢也就更加无法蛊惑他。   陈山晚一翻手,琉璃花就消失在他手中,他走向倒在地上的弟子,手腕再一翻就有一张黄符出现,在他指间燃烧后化作一只传讯用的灵鸟飞走。   陈山晚蹲下身,点了弟子的穴位后,又在他的眉心写了个符,稳住了他的魂魄。   ……   “我们真的是用尽了办法,这根本就拦不住!”   “是啊!祂这一次出来的时间又长了很多,还能夺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些的弟子的身,这就意味着封印不日就会被解除!”   “祂自己都在封印里,却还能影响别的封印…祂就算不出来,把其他封印解了,世界都要乱套!”   “陈山晚,你真的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事啊!”   陈山晚垂眼,没有去面对长辈们那些足以刺穿他的目光。   坐在他旁侧的师兄却很硬气,他一拍桌子:“这关师弟什么事?!我说了很多遍了,师弟什么都没有做!宝珠璀璨,被贼人觊觎,难道你们不怪贼人心思不正,要怪宝珠过于耀眼吗?!”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陈山晚抬抬手,想扯师兄的袖子,但又想起之前某一次郁睢咬牙切齿地警告和威胁,到底还是放下手:“师兄。”   他声音轻轻地,没有再说什么,师兄却明白他的意思。   师兄看着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在对上他的目光时,最终还是没有言语。   陈山晚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了。   从郁睢主动挣出封印,扭曲着在他掌心写下“郁睢”这两个字,把名字交给他时,陈山晚就终日活在这些指责中。   他并不怪他们。   人都是想要活下去的,郁睢的动静就像是一把利刃悬在他们头顶,甚至是这个世界上。   陈山晚套着无意义的法衣,用密令解开了禁阁的锁,慢慢迈入腐朽中。   他得找一找,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境。   他不认为错在自己,可终究因他而起。   师兄过来时,就看见陈山晚靠在看上去不太牢固的书架上,手里拿着一本古籍:“师弟。”   他走过去,轻叹了口气,还未言语,陈山晚就把书递给了他。   陈山晚眸色始终寡淡:“这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师兄稍怔,伸手接过扫了两眼后瞪大了眼睛:“不行!这太危险了!”   他攥紧手里的书:“祂是足够强大,但你不一样!师弟!你只是个人类!你很有可能会直接死掉!”   陈山晚温和地笑笑,看向窗外那一轮清冷的月牙:“师父之前说我有仙人的灵魂,神明的心……说不定真不是哄我呢。”   “不行!”师兄却很坚决:“用这个办法,如果祂不愿意跟你一起离开,那你就是功亏一篑,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你要知道这样对祂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祂凭什么跟你走?”   陈山晚语气随意,看上去像是揶揄玩笑:“祂不是说爱我么。”   “……这世间所有情感都起源于一个‘欲’,无论是什么欲丨望都逃脱不开,是因自己而起的。”   师兄沉声道:“祂要是真的脱出了‘自己’的范畴,如果真的那么爱你,那就绝对不会做出这些事!”   陈山晚懒得多辩,他只问:“师兄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师兄一时接不上话。   陈山晚笑笑:“准备吧,赌错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师兄:“可是……”   “师兄。”陈山晚语气肃穆了几分:“你是现在的陈山家主,是镇守数万恶鬼的灵师。家主的身份、责任是什么,应该不需要我为你复述一遍吧?”   师兄终究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好。”   只是在转身离开时,他还是停住脚步,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师弟。师父在世时就总说你天赋异禀,就算是我们陈山老祖在世,都恐怕不及你一二,你…真的没有办法杀了祂吗?”   陈山晚没有说是与否,只说:“师兄,祂是这世界所有邪念与罪恶形成的邪神。”   师兄走了后,陈山晚没有第一时间挪动脚步。   他手一翻,七彩的琉璃花就出现在他手中,波光流转间,连月亮都为之黯然失色。   郁睢没有杀他那些长辈。   因为他不允许。   他是守封印的人,故而他最清楚,只要祂想,祂顷刻间就可以颠覆这个世界,祂可以以世界要挟他,到时他不得不从。   但祂没有。   陈山晚咳了声,一翻手将花收起来,朝外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都咳得更加剧烈。   ……   三日后。   陈山晚披着法衣,浑身写满了晦涩的咒文,跪坐在他亲手画下的阵法中。   他轻轻呼出口气,嘴里念出咒文。   才起头时,山风就大作,等到陈山晚念完那一句并不长的咒文时,所有的风和事物骤然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原地。   在远处观望的一干人不由得提起心,便见那邪神倏地出现,直接一把摁住了陈山晚。   众人:“!”   陈山晚被郁睢掐住脖颈,摁在了地面上,那张秾丽到充满攻击性的脸此时带着暴怒和戾气,陈山晚身下的阵却并没有因此停下,白金色的光芒反而更加强烈。   郁睢咬紧后槽牙:“陈山晚!”   陈山晚轻轻勾起唇,这么一笑,就让郁睢的脑袋瞬间一嗡,满身的煞气当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祂很清楚地知道他做了什么,所以祂还是遏制着低语:“我就该先将你撕碎了吃掉……”   白金色的锁链自陈山晚身下的法阵中涌出,束缚住祂。   在光芒大盛、没有人看得见的时候,陈山晚微微抬了抬下巴尖。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话还未出口,郁睢就低下头,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唇。   鲜血瞬间破皮而出,却又被祂尽数卷走,在自己唇齿间抿开。   郁睢冷冷盯着他,像是野兽在看自己的猎物,也像复仇者在看自己的仇人。   陈山晚唇上的口子还在往外渗出血丝,将那浅色的唇染得艳红,如同落入雪地的一片红梅花瓣。   终究还是让郁睢晃了眼,欲要挣脱法阵的姿态都软和下来。   祂垂首吻他,低哑的声音呢喃着,给陈山晚一种要哭的错觉:“阿晚,你就这么喜欢他们吗?”   陈山晚被祂摁着被迫承受那只流于表面的亲吻,也始终没有波动,   他用行动告诉郁睢他的答案——   法阵启动,他和郁睢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开局六千字——   这本其实有一点点练笔放飞自我()   上本写了百万的剧情流脑子不够了,想写一本缓缓脑子()   后排感谢一下阿晋追溯不到的名单!   不做人了发疯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3-05-01 22:56:40   共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23-01-31 16:36:55   读者“冲鸭”,灌溉营养液 +7 2023-09-03 13:10:42   读者“访风”,灌溉营养液 +10 2023-09-02 21:41:53   读者“yo~~~~”,灌溉营养液 +190 2023-08-31 22:17:19   读者“我为无声太太扛大旗”,灌溉营养液 +12 2023-08-31 16:14:13   读者“恣羽鴆”,灌溉营养液 +1 2023-08-29 09:28:15   读者“冲鸭”,灌溉营养液 +2 2023-07-31 00:10:00   读者“柠翠”,灌溉营养液 +13 2023-06-19 23:13:59   读者“桃痣”,灌溉营养液 +30 2023-04-01 08:58:18   读者“共赴”,灌溉营养液 +5 2023-02-02 19:38:40   读者“共赴”,灌溉营养液 +5 2023-01-31 16:35:40 第2章 黑玫瑰①   南方的夏天太阳高挂着,照得空气都微微扭曲,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陈山晚戴着棒球帽,单肩背着一个不算小的背包,背包塞得鼓囊囊的,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确认信息。   他无声地呢喃着:“滨湖别墅18号……”   最近网上关于别墅管家职业很火,陈山晚也总是听室友做白日梦,说想以后毕业就去做有钱人的豪宅管家,这种管家不是小说里那种复杂操心,还要感慨一句少爷终于露出了笑容的管家,而是帮别人打理空房子,并住在那生活。   是一份看着很轻松的活。   陈山晚倒没这个志向,每次听说也只是笑笑,毕竟他始终觉得这样的梦想不切实际。   但这次暑假兼职,他意外被之前的店长介绍了这样一份工作,就是还是有点不一样。   具体屋子是一栋三层独栋别墅,倒是别墅小区的独栋,并非自建独栋。   不过庭院都有五百多平,还有个小泳池,建筑风格偏中式,庭院设计也是,有缩小比例用来观赏的假山水榭、亭台楼阁,装修的整体风格是陈山晚很喜欢的那一类。   繁杂但却又透着股简单雅致,足以看出主人的品位极佳。   别墅主人是因为正好暑假想带他们刚高考结束的小孩出国旅游,一个月不回家,想让陈山晚住进来的同时,也帮忙做一下三餐,给家里一个不能出门的人送饭。   那个不能出门的人是男主人的弟弟,据他们所说他得了精神病,有一定的攻击性,但又无法送去精神病院——他就是因为一开始被送去了医院,所以才出现了攻击性,医生建议是在家比较好,会给他安全感,有助于病情恢复。   其实要不是介绍这份工作的人是陈山晚很信任的店长,加上实在缺钱,陈山晚也不会答应。毕竟住进别人家里,很容易遭毒手。   现代社会危机四伏,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jpg   别墅小区管理得很严格,所以陈山晚只能在小区外面等雇主来接他。   和他联系的雇主是别墅的男主人,但来接他的是别墅的女主人。   她收拾打扮得很好,穿着浅色的吊带裙,看着有点瘦了。她还化了妆,但不知道是化妆技术的问题还是怎么,女人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苍白,不自觉一直抿着的唇和莫名紧绷的神经让她看上去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就好像,有点神经质。   “你好。”女人冲陈山晚扯出一个笑容,被口红涂抹得艳红的唇扬起:“陈山晚是吗?我叫喻心。”   不等陈山晚有所回应,喻心就又说:“我等你很久了。”   陈山晚稍顿。   他是昨天听以前的店长问他要不要来做这个兼职,昨天答应,今天就来。他跟这边雇主说的也是下午一点左右到,陈山晚并没有迟到。   而喻心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他走别墅内设置的室内通道,可以避免太阳直晒。   虽然滨湖别墅18号是18号,可距离小区门口却有些远。   路上时,喻心声音有点飘远:“这半个月我们找了好多人,要么是些浮躁的年轻人,要么是我们不太满意,找专业的吧,听说我老公他弟弟是个精神病,就都不愿意。”   陈山晚温声:“我看您拍了视频说可以在一楼通过智能家具送饭菜上去,他屋子里也上了锁,没什么好担心的。”   陈山晚回话了,喻心的声音就忽然有了实感:“是呀!而且我们还在家里装了报警器,好几个呢,待会我带你认认,要是他跑出来了,你就按报警器,我们和警局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对还有一些防身的什么辣椒水喷雾、电击棒,都有,你要不会使,我也可以教一下你。”   陈山晚说好。   他目前对他的雇主印象不错。   只是别墅位置真的有点深,而且目测周围离得近的几栋别墅也暂时空着,没有装修。   但这家庭院打理得是真的很漂亮,就是和照片上有点不同的是,实景多了很大一片黑玫瑰,还是围着别墅一圈,像是在圈地盘一样。   喻心说这些陈山晚也不用管,会有人负责打理的。   大概是注意到陈山晚的目光在那些黑玫瑰上,喻心多说了句:“那是我老公他弟弟喜欢的花,他的房间是整个三层,这样围着,他无论在哪儿都能看见这些黑玫瑰,能让他的心情放松很多,保持一个平和的状态。”   她说完,大概是口干,咽了一下口水。   陈山晚恍然:“原来如此。”   他看着那娇鲜欲滴的黑玫瑰,弯弯眼:“很漂亮。”   喻心欲言又止,最后没有接话。   她带着陈山晚穿过一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侧伸出来的玫瑰花丛,陈山晚注意到这些玫瑰花底下都缠着荆棘,荆棘上的刺无比醒目,像是危险的挑衅。   他不懂花,所以不知道荆棘和玫瑰是什么关系,印象中只有玫瑰也是带刺的,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玫瑰是长在荆棘丛里的。   陈山晚也跟着小心地避着,就听喻心又说:“对,这些花你也要小心点,别被划伤了。”   陈山晚当然知道:“嗯。”   喻心打开大门,陈山晚注意到玄关只有她的鞋子,没见着男主人和她小孩的鞋子。或许是已经出门了,只留了喻心在这儿等他来,交代完后,喻心就自己开车去和他们汇合。   毕竟喻心说他们很急迫地想去旅游。   这个别墅的布局其实有些奇怪,陈山晚哪怕不懂这些,也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诞。   玄关狭窄且长,只能通过一个人,且玄关往里率先看到的就是上楼的楼梯,其次才是一扇门,门那边是客厅和餐厅还有开放式厨房在一体,厨房那边可以看见之前陈山晚在视频里看见的那个用来送饭上楼的智能家具。   “这边是杂物室。”   喻心指了指对面的空间:“你要是有什么找不到,就在这里找找,一些工具什么的,不过盖上了布的那些画就别掀开看了。”   喻心有点无奈地:“那是我孩子随手乱画的,他可宝贝了,不许人碰。”   陈山晚明白:“您放心,我不会在您家里乱翻的。”   喻心又带他认了一下一楼设置了报警器的地方,随后才带他上楼:“你的卧室在这里,旁边有个书房…在这里,你可以用,书柜上的书也随便看,没什么重要文件,这边书房主要是用来存放书的,都能碰。”   陈山晚说好。   喻心带着陈山晚进入他们给他准备的卧室,卧室很大,有独卫,独卫里面还有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浴缸,但也有淋浴的空间。   这卧室比陈山晚想象得要大太多,以至于陈山晚都有点怀疑这是主卧了,但店长说过雇主不喜欢人问东问西,所以他只好将疑问咽了回去。   喻心又示意陈山晚:“你床头这里也有个报警器。”   在床头柜还要过去一点的地方,挨着插座,要是要按的话,得翻身到床边伸直了手,才勉强能用中指碰到。   陈山晚觉得这个设计有点怪,但一想户主能安置这么多报警器就已经很不错了,说明还是很在意他的人身安全的。   故而陈山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二楼还有两间房关着上了锁,喻心没介绍,陈山晚便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他们的主卧和孩子睡的地方。   甚至有可能给他睡的房间也是给未来二胎做准备……这么一想,他房间这么大也就合理起来了。   喻心把准备的防身工具塞给了陈山晚,尤其是那瓶辣椒水喷雾,她叫陈山晚最好随身携带:“……虽然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来过,但是为了保险点。”   陈山晚明白:“好。”   他送喻心到门口,喻心又笑:“你好像话有点少。”   陈山晚面上浮现出歉意:“抱歉…我不太擅长社交。”   他是实话实说,陈山晚从小到大就属于安静那一挂,但不是内向。要和他聊,他也能够聊,只是他不太会主动跟人说什么。   “没关系。”喻心说:“话少一点也好,他听力比较敏感,所以喜欢安静点,你要是闹腾,反而可能刺激他。”   说到这,她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你应该不会喊别人过来吧?”   陈山晚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当然不会。”   喻心松口气:“那就好。”   陈山晚又问楼上那位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喻心:“没有,他不挑食,要是他有什么想吃的,会写一张纸条给你。不过你千万不能上楼,就算他喊你你也不能上三楼,因为他很有可能会伤害你,明白吗?”   陈山晚点头:“我知道了。”   喻心这才打开门,但才迈出一步,还是又叮嘱了一遍:“你千万不要上楼,一定要记住。”   陈山晚想她是真的难得不错的雇主了,故而也认认真真地又应了一遍。   送走了喻心后,陈山晚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现在才下午两点,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他可以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陈山晚没带什么东西,就几套换洗衣服,一个笔记本和两本他买的下学期的课本。   陈山晚今年大一,学的专业有点冷门,是研究古代文字的。   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后,陈山晚就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大概是巧合,全是他喜欢吃的菜,吃半个月不成问题。   至于半个月后……喻心说过没菜了或者想吃什么可以给她发消息,会有人送菜上门,到时候陈山晚只需要打开门去拿进来就行。   所以陈山晚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不会饿肚子。   陈山晚拿了排骨出来,在想晚上做糖醋排骨也不知道三楼那位爱不爱吃。   想到三楼那位,陈山晚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他喜欢安静,太吵闹会刺激到他,那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哥嫂住一起?   ……也许是因为需要人照顾吧。   陈山晚想,这户人家挺好的,可能在为他委曲求全,尽量放轻动作和声音。   再说毕竟是血亲。   因为楼上那位没有点菜,所以晚上陈山晚按自己喜欢的做了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再加了个海带排骨汤。   他先装盛好放到了台面上给三楼那位送了上去,这个陈山晚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传送带”发出吱呀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用久了有些老化了还是怎么,反正这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听上去多少有些瘆人。   他凝视着小小的电子屏上显示“已送达三楼”,这才移开目光,却在转身准备自己就着厨房前的岛台开吃时听见了背后台面下降的声音。   “……”   吃这么快?   陈山晚蹙起眉,回头看去,只见缓缓下降的平台出现了一支被喷了点水雾做点缀,从而显得更加漂亮的黑色玫瑰,还有一张卡片,就是没有一个餐碟,甚至托盘都不存在。   陈山晚顿了顿,伸手先拿起了卡片,只见上头写着:【下午好,花是饭的谢礼。】   字比陈山晚想象得要好看,狷狂且有力。不知道是不是陈山晚的错觉,他甚至莫名觉得写字的人有几分珍重。   他迟疑地看着那支黑玫瑰,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其拿起。   很淡的花香飘入他的嗅觉,这朵黑色玫瑰比他以往在花店里看见过的任何一朵都要漂亮,黑得像泼了墨,迷人且危险。   ……这一家子,都怪礼貌的。   陈山晚想。   他收了钱的,一天500…哪需要什么谢礼。   但人家都送了,还特意送的自己最喜欢的黑玫瑰,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找了个瓶子出来,放了点水插丨在里面。   陈山晚直接就将这支黑玫瑰摆在了岛台上,然后端起了自己的饭碗。   他低头才扒拉了一口饭,就拧着眉抬起了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朵黑玫瑰上。   是他的错觉吗?   他实在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为什么总感觉有窥探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一下,阿晚和郁睢的性格都会因为在每个故事里成长经历不一样而有些改变,但本质是不会变的。比如阿晚本质容易心软是个很温柔的人,比如郁睢是个疯批()   感谢在2023-09-04 19:36:17~2023-09-06 10:1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落烟、槐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星浅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烟 94瓶;白藏 80瓶;唐玖君 12瓶;樱蕾娜、降星惊梦原未引崩批(、V、脆皮鸭铺 10瓶;清习夏 4瓶;star.、夜不归 2瓶;苏寂静、楚枫、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黑玫瑰②   陈山晚没有再深想。   他知道那个定律。   有些事可能不一定真的有什么异常,但越想,就越会觉得不对劲。   人在很多时候的恐惧是来源于自己。   陈山晚低头继续吃饭,冰箱里的排骨很新鲜,所以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口感特别好。   陈山晚只简单煎了下,再用生粉裹过肉,肉质也就格外鲜嫩。   陈山晚在福利院长大,上了大学后就用自己的奖学金和兼职搬出来住了,每个月还会往福利院打几百块钱。   不多,毕竟他的兼职也赚不了很多,还要自己留着钱供自己生活。   但就算只是几百,也是他的心意,是开始慢慢报答福利院的养育之恩的举动。   等他以后有本事赚大钱了,他再多打点给福利院。   学校只能开学的时候住,所以放假时,陈山晚要么就是找包吃住的,要么就是租短租房,总要自己动手做饭。   也是因此,他的厨艺很是不错。毕竟陈山晚也不是什么厨房杀手,他从小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做饭也不例外。   吃过饭后,陈山晚没等到餐具下来,他思索了一下——主要是喻心说过楼上那位是精神病患者,之前还出现过攻击性。   陈山晚对精神病患者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他们大多数都伴有自残倾向,因此陈山晚有点担心。   他想了想,先发消息问了一下喻心。   不知道是在外还是怎么,喻心没有回复他。   陈山晚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毕竟如果真的犯病要自残的话,就算没有瓷器在手边,也有千万种方式自残,既然他们可以他单独放在三楼,那应该是楼上那位不会有这种问题。   这么想过后,陈山晚就把花留在了餐厅,上楼洗澡了。   今天很热,正值夏日,他天生体寒畏凉的人,下午走过来时都起了一身薄汗,所以陈山晚顺带连头一起洗了。   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他从小在福利院都是淋浴,故而不太习惯浴缸。   陈山晚的头发有点长,打湿后额发盖住了一点眼睛,发尾也黏在了颈后,黑与白交织。   他天生身体就不太好,陈山晚待的福利院是公立的,有一个好处是自己没有独立出去前,国家是免费做检查,每年都是全套的检查——如果是残障人士,就算是成年了,国家也依旧可以免费给他们做检查。   陈山晚身体倒没有大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很差。   因此他的身形看上去偏清瘦,腹部上的肌肉都是瘦出来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陈山晚手无缚鸡之力,他不说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但也还是属于正常成年男人该有的范畴。   陈山晚后背脊柱沟靠下接近髋骨的位置有三枚红色的痣竖着并排列在凹陷里,乍一看就好像是什么奇特的封印,也像是鲜艳的红梅开在雪地,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也为他那具身体添加了几分朦胧的涩气。   如同镶嵌在白玉上的红玛瑙,点缀得恰好。   白色细密的泡沫顺着排水口往下,在陈山晚不知觉的情况下浇灌到了那片围绕着别墅的玫瑰花田里。   今晚月色姣好,黑色的玫瑰悄无声息地在清冷的月光底下晕出光泽。   藏在玫瑰丛底下的荆棘游动着,发出类似蛇游走过草丛的窸窣声,有更多的黑色玫瑰凭空出现、绽放,原本还不算密集的花丛登时拥挤起来。   因为上来后那种奇怪的视线感就没有了,陈山晚也就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因为岛台对面的置物柜上正好摆放了一个看上去有些怪异的人偶摆件,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素来胆大,看鬼片也面不改色——科学社会,陈山晚从不信这些。   洗过澡出来后,陈山晚低着头单手擦着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先看了看消息。喻心还是没有回他,不过福利院的院长有给他发消息,所以他顺便先回了院长的消息。   院长问他新的兼职怎么样。   陈山晚没跟他说自己新工作是到人家里做“管家”。   主要是院长上了年纪,想也知道她会觉得住到别人家里不安全,尤其陈山晚还长得这样好。好到小时候有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人来领养,一眼就看中了他,院长都有点不敢把他送出去。   虽然国家要求年龄差摆在那,但世上的变丨态要多少有多少,年龄差只是一个保障而已。   最后因为领养陈山晚的条件太苛刻了,每周都要接受家访,很多人都觉得太麻烦,所以陈山晚也还是没有领养出去,就在福利院长大。   陈山晚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觉得在福利院长大也挺好。   院长对他很好,他也把院长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   至于福利院的孩子们,打闹是难免,但大多数被抛弃的都是残障儿童,无论是比陈山晚大的,还是比陈山晚小的,陈山晚都愿意让着他们,也愿意帮妈妈一起照顾他们。   因为他们对于陈山晚来说,也是他的家人。   陈山晚跟院长说自己新的兼职是在补习班做家教,包住宿和吃住。   他撒谎面不改色,措辞都不带停顿的,和他的无害的外貌有几分相悖。   陈山晚和院长聊了几句后就收起了手机,院长也有太多的事要去忙了。   陈山晚本来想着时间还早,做个暑假作业再睡,结果听见细微的吱呀声从远处传来。   他稍顿,因为感觉像是那个传送带发出来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楼上那位把餐碟送下来了,所以还是起身去了楼下。   没被吹风机光顾过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慢慢凝起,悄无声息地顺着陈山晚的后颈往下滑,慢慢打湿衣领。   陈山晚的肤色很白,他背对着摆在餐桌上的黑玫瑰,那种黏腻的视线感再度席卷上来。   他低着头,无意识地轻抓了一下自己发痒的后颈。   凸出的棘突被划了一抹浅淡的红,几道淡淡的痕迹让他本就纤细的脖颈看上去都更为脆弱。屋外的风声收紧,外头游动的荆棘也猛地顿住,那一朵朵漆黑的玫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诡谲危险。   不知是起了什么妖风,所有玫瑰花的朝向都向着陈山晚这边。   只可惜下午的时候陈山晚就把窗帘拉得很紧,无论里外都无法透过窗户去窥探,所以陈山晚也并不知道外头诡异的动静。   他无知无觉地伸手从平台上拿了卡片出来,上头的字还是那样苍劲有力,看得出是学过书法的。   老实说,和陈山晚认知的精神病患者真的不太一样。   ——他到现在也没看出来楼上那位哪儿不正常了。   【有点饿,可以麻烦做个夜宵吗?】   陈山晚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防水的皮带手表。   八点零一,距离吃晚饭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是他晚上给楼上那位送去的量太少了吗?   陈山晚有点懊恼。他是按照自己的饭量送上去的…他自认自己和正常的男大学生吃得也差不多,又想着楼上那位先生没什么运动,大概是吃得和他差不多的。   哎。   陈山晚想自己就该先问一下,这也太不敬业了。   还好人家没有怪他,不仅送花给他,还那么客气。   陈山晚先把那支修剪得很好,还喷了水雾的玫瑰花放进了瓶子里,再四下找了找,在抽屉里找到一支银黑色的钢笔,沉甸甸的,感觉价格应该不菲,尤其上头还有不知真假,但看着感觉很像真的白色碎钻,所以陈山晚拧开得很小心。   他甚至都有想过要不上楼去拿自己批发买的笔下来算了。   陈山晚迟疑了下,还是在卡片上写了句:【您想吃什么?】   传送带将卡片送上去,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停在了3楼。   但这一回,台面并没有立马送下来。   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从台面上拿起卡片,放到自己和白色卡片几乎一个色的鼻下轻轻嗅了嗅。   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的淡香和肉丨体独特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有一点水汽的感觉,宛若这世间最蛊人的迷丨香。   那对漆黑的眼眸中贪婪的色彩因此逐渐加重,痴迷的爱恋浓郁到像要荡开无边的春意。   艶红的薄唇贴着那五个字不断地摩挲着,方才青年的低下头时露出的那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就在眼前,还有他自己抓挠出来的淡淡红痕与顺着蜿蜒而下的水痕……   吞咽的咕哝声在屋内清楚地响起,外头的风声更为紧促。   真漂亮。   “他”想。   “他”的人类真漂亮。   漂亮到让“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个无底洞,无论用多少食物都填不满。   但那是当然的,毕竟就算那些食材被陈山晚触碰过,也终究只是触碰过。   不是直接属于陈山晚、来源陈山晚,对于“他”而言就像是饮鸩止渴般,只会让“他”更加饥丨渴难耐。   不过没关系。   “他”愉悦地想,苍白且充满裂纹——犹如瓷器粉碎后被用胶水沾上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病态爱意。   “他”很快就能吃到他了。   【作者有话说】   噫——   感谢在2023-09-06 10:12:10~2023-09-07 09: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要嗑糖的菌 55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20瓶;小少爷、访风、碎冰蓝、脆皮鸭阅读系统 10瓶;芜湖 9瓶;Киран 4瓶;旧街野猫 3瓶;落ψ、40698870、储蓄卡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黑玫瑰③   因为没拿手机下来,陈山晚无所事事地等了好一会儿,那种好像这辈子都甩不掉了的视线感又像是贴着他的脊背而生的,仿佛是一张蛛网糊在他背上,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整个粘在了网里挣扎不能的飞蛾,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就在陈山晚想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去等楼上那位决定好要吃什么时,老旧的吱呀声又响起。   夜已深,四下静悄悄,在陈山晚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的情况下,这样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让人发毛,但陈山晚反而无端松了口气。   他送上去的卡片其实还有很多空地,但楼上那位却换了一张下来。   上头写着:【都可以。】   既然如此,为什么纠结?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都可以”,所以才纠结。   陈山晚没有再执笔回复,他随手将卡片丢入了垃圾桶,就打开了冰箱。   记得冰箱有吐司,既然是饿了而不是嘴馋,那就做个三明治,再来一杯牛奶助眠好了。   雇主也说了,楼上那位不挑食。   陈山晚为了避免楼上那位吃不饱,特意做了两人份,牛奶都倒了一大杯。   他在厨房里忙活,黑色玫瑰就摆在餐桌上,静悄悄地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   因为不确定楼上那位是喜欢手抓还是刀叉,所以陈山晚也备了刀叉上去。   台面缓缓上升,这一次还是没有立马就放下来。   陈山晚是想等到碟子下来一起洗的,结果只下来了一杯没喝完的牛奶,还有一张新的卡片。   【喝不完。】   陈山晚眼里又闪过抹懊恼。   自己就该问问食量的…他刚刚看过,这牛奶很贵一盒,倒了浪费。   这要是换他自己,喝不完就做炸鲜奶了,可不倒……他总不能让老板的弟弟吃不新鲜的食物。   陈山晚把牛奶倒了后再把杯子洗了。   他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上楼拿了自己的便签下来,顺便还拿了自己的笔。   他主动问了一下今天一天不见踪影的餐具。   陈山晚手上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水,写完后,小小的便签有留下被他手侧压过的淡淡水痕。   陈山晚没有多注意,把便笺放到了升降台上。   其实他觉得这样有点麻烦,要是楼上那位有电话就好了,这样会简单很多。毕竟这个升降台的传送带听着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报废的感觉。   陈山晚想,下次问问。   陈山晚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所有的碟子被送下来。   他伸手去拿时,发现碟子干净得像是被洗过一样。   陈山晚默了默。   虽然他也在想是不是楼上那位舔过碟子,但他想得很简单,觉得要么是自己的厨艺得到过认可,要么是怪癖——后者的可能性可能更大吧,他想。毕竟楼上那位有精神疾病,精神病人会做什么事都不意外。   陈山晚还是把碟子放进了洗碗机里,只是弯腰的时候不可避免离碟子近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这些碟子好像散发着一股很淡的,类似于雨后草地混杂着湿润的泥土的味道。   这让陈山晚顿了下,但也只不过是停了一秒,陈山晚就关上门打开了洗碗机。   他素来是一个好奇心很低的人,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探究什么。   哪怕他确实有觉得这个屋子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可作为一个唯物主义小伙,陈山晚尊重房主的一切喜好,也尊重雇主的一切不违法安排。   毕竟500一天……   这可是陈山晚接过薪酬最高的兼职了。   他只要做一个月,就有一万五。   一万五……到时候可以打五千给福利院,自己留一万。   其实福利院的院长不是没有留过陈山晚,表示陈山晚完全可以继续在福利院住,但陈山晚拒绝了。   一是福利院给成人留的宿舍少,二是他住一个,那些残疾没法自理,也没被领养但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就要少一个床位。   他有手有脚的,实在是没钱,进厂做流水线都行,不该和他们抢。   陈山晚开了洗碗机后就准备上去了,没想到传送带又响了起来。   他稍顿,等了会儿,等到传送带再一次下来,上面压着一个卡片和一朵做成了干花的黑色玫瑰,以及一个自己用镭射纸折的花瓶。   很漂亮。   陈山晚稍扬眉,寡淡的神情都鲜亮了不少。   陈山晚拿起台面上彩色镭射纸折出来的花瓶,在手里转了转,上头被制成干花的黑玫瑰也跟着在小却细长的纸折花瓶里晃荡了一下。   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时,陈山晚才想起干花多少有点脆弱,不由得看了眼黑玫瑰。   没掉叶子或者花瓣,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散架的样子。   陈山晚稍稍松了口气。   虽说这里似乎没有监控,但人家刚送下来的礼物,他才拿到手上就损坏了,他多少也是会歉然的。   陈山晚拿起平台上的卡片,就见上头写着:【陈先生,我自己折的花瓶,做的干花,你要是喜欢,可以摆在房间里为寡淡的卧室增添一抹色彩^^】   陈山晚顿了顿,他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个花瓶。   小时候他最爱的就是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起折纸,因为总会有人送很多旧报纸过来,有些实在是有点破烂的了,院长就会拿透明胶粘好,真的辨不出字了,就用来给他们折纸。   陈山晚很喜欢折花瓶,用不了的书纸折出来的花瓶并不好看,他们上街玩耍时,他路过过一家手工店,店门口摆放的折纸工艺展品就有一个花瓶,特别漂亮。   他不知道那是怎么折出来的,但他呆呆地伫立了很久,久到里面温柔的姐姐走出来问他是不是想要玩。   陈山晚瞥见海报上的66元一次,攥紧了口袋里院长给的让他开心了好久的一元钱,低着头轻声说不了,然后就走了。   陈山晚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花瓶就是镭射纸折出来的,在阳光底下特别漂亮,像是七彩的琉璃——他没见过真正的琉璃,但他在故事书上看过描写。   他这样的人,拥有不了琉璃,那拥有一个像琉璃的花瓶总可以吧?   陈山晚低眉弯起眼,认认真真地在卡片背面写下了谢谢,还画了个笑脸小人。   【我很喜欢。】   传送带吱呀吱呀送上去,“他”还没看到卡片,就已经知道了内容。   “他”紧紧盯着陈山晚一时间没有褪去的笑容,确认他现在比刚才看手机时要开心,胜利的感觉让“他”无比愉悦。   陈山晚的笑容又像是阳光,洒落在乌沉沉的黑色玫瑰上,让“他”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哪怕“他”知道他喜欢的不是玫瑰,而是那个花瓶,“他”也依旧知足。   因为那个花瓶“他”折出来的,折花瓶的纸也并非普通的纸。   那是用“他”的骨灰混着血,以特殊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彩纸。   “他”今晚——   终于可以再次看着他入睡了。   .   当天晚上陈山晚做了一个梦。   陈山晚梦到了自己幼时的事。   那会儿在福利院,因为他很懂事,院长很放心他,所以他经常可以出福利院,就在附近的公园玩一下。   当时那边有一幢老楼拆迁,陈山晚也不干什么,就喜欢待在树荫底下看着发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没意义地虚度了光阴,让现在的他想想就唾弃。   后来陈山晚去外面读书了,知道了“中二”这个词,就觉得自己好像很早就经历了“中二”时期。   因为那时候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看这个世界,看这个世界的人,总是莫名感到“扁平”。   这是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感觉,小小的陈山晚也困惑了很久。   不过现在陈山晚就知道了。   他只是因为被遗弃在了福利院,那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于是看周围的人,就感觉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   而现在在这个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还在拆迁的老楼前。   拆迁进行到了一半,因为上头没有钱了,就停在了那儿。   他在那发现了一朵花。   在稀薄的杂草草地上,看见了一朵与众不同的花。   那时候陈山晚并不知道那朵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是黑色的,很独特地开在那,很容易就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而且因为没有别人发现,所以他将其视为自己的“宝藏”。   他走过去,对那朵花说:“你好呀,小黑花,我叫陈山晚。”   小小的陈山晚伸出自己白嫩的手,好奇地摸了摸花茎上缠着的荆棘。   尖刺刺破他的指腹,一滴微末到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血珠渗透出来,顷刻被荆棘吸收。   陈山晚皱皱脸,还抱怨了句:“你弄疼我了。”   但他很大度:“不过我不介意。”   当时才五岁的陈山晚十分幼稚:“因为只有我发现了你,所以你是我的了…我要把你带回家。”   他看着不远处只拆了一半的楼区:“不然这些东西会砸死你的。”   小陈山晚说干就干,就地找了工具,直接一铲子将那朵黑色的花挖走,撬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高高兴兴地捧着一捧土和一朵花回了福利院。   但他没有看见——   在被他挖过的土地里,赫然暴丨露出来了一小截白色的胸骨。   【作者有话说】   来惹!   存稿今天开始写手机恋人啦!(炫耀)   感谢在2023-09-07 09:54:14~2023-09-08 10: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要一個甜甜的戀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衍.ra 14瓶;月胧沙、宇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黑玫瑰④   陈山晚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也不知是不是受那个从温馨剧场瞬间走向了惊悚片的影响,他在昏暗中好像看见一道黑影飞速掠去。   陈山晚直接伸手打开了灯。   屋内一片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异样。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过他记得小时候那件事。   那时候他小,不知道那朵黑色的花叫什么,但现在他知道了。   是黑玫瑰。   想到这儿,陈山晚稍偏头,看了眼摆在不远处的干玫瑰。   是因为这两天总是在看黑玫瑰,所以才梦到了以前的事?   至于白骨……   难道是因为他昨天预习大二课程,上的课是有关古代祭祀文字的,而且还是活人祭祀,所以他才会梦到这么诡异的梦?   陈山晚又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才四点,早着呢。   所以他继续躺下睡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怕这些的,闭上眼后却全是那一截外露的胸骨,忍不住想那好像不是一个成年人的胸骨大小,看着更像是一个少年。   去想那个位置似乎是心脏,难道那小时候挖掉的那朵花就是从他的心脏位置开出来的?   ……不。   陈山晚呼出口气。   他小时候挖走那朵花时,并没有看见什么白骨。   一个梦而已。   他怎么会被一个梦影响这么深,以至于现在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呢?   陈山晚百思不得其解,困意又莫名涌上来。   他好像又嗅到了那雨后草地的芳香,像是无形的网,细细密密又轻柔地包裹住他。   陈山晚的眼皮打颤,沉重地合上,思绪也坠入深渊。   不过这一次陈山晚没有再做任何的梦了,他再醒来时,就是被自己的闹钟唤醒。   陈山晚坐起来,发了差不多一分钟的呆。   他昨晚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那个梦还让他中途被吓醒了,但具体是梦见了什么……?   他不记得了。   算了。   陈山晚懒得想,直接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换气。   窗外的空气不知道为什么和屋内的好像没有什么区别,陈山晚没有多想,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开窗时视线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围着别墅的黑玫瑰。   那一朵朵在新出的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光泽,看上去娇鲜欲滴却也透露着禁忌与危险。   确实很漂亮。   陈山晚看着,忽然能够理解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在院子里弄这些东西了。   早上起来看见时,多少是能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   只是陈山晚还有太多事要忙碌了,没法因为这些花驻足。   他转身洗漱后,就拿着手机下楼了。   雇主还是没有回他消息也没有回电话,陈山晚很轻地皱了下眉,又见传送带的平台上又摆放了一朵黑色的玫瑰和一张卡片。   他按照惯例把玫瑰插丨进了瓶子里去看卡片,就见卡片上写着:【陈先生早安,今天也要辛苦你了^^】   陈山晚始终觉得楼上那位太客气,这弄得他不得不也得礼貌回一句。   只是陈山晚没有找到自己特意留在了楼下的水性笔。   他明明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就放在那个用来插花的瓶子旁边了,还有他的便签…他也一起放在这儿,就是为了方便跟楼上那位聊天。   陈山晚皱了下眉,还找了找,都没有在楼下找到,只好再上去拿过新的。   【没关系,应该的。】   写完这句后,陈山晚犹豫了下,又补了句:【先生你有手机吗?要不我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都可以手机上说。这个台子感觉好像要坏了一样,声音很大,我想我们就尽量减少使用次数比较好。】   感觉这东西要是坏了,会很难修。   尤其喻心到现在都没有回他,陈山晚都不确定要是坏了,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到喻心。   但楼上那位并没有手机。   不过楼上那位提出了一个办法:【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可以上三楼来跟我说,我有什么事要找你就摇铃,然后把卡片从门缝里塞出来,可以吗?】   陈山晚一顿。   喻心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能上三楼的事就在昨日,他刚上岗第二天就要违背雇主?   虽说他的任务是照顾楼上这位,可给钱的是喻心他们,他当然是听喻心的。   而且……   陈山晚从这句话中隐约品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好似一脚站在了什么陷阱旁边,再往前一步就要掉进去。所以陈山晚选择了后退。   他把早餐做好了后,又用便签写了:【那暂时还是先这样吧,感觉应该也没那么快坏。】   看见这张卡片和早餐时,“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那张看上去极其可怖的脸更加危险。哪怕笑着,也不似善类。   可“他”那漆黑的眸中却浮现出兴味,苍白且充满裂纹的鼻尖抵着便笺纸轻嗅时,那令人悚然的痴迷也仍旧会涌现。   怎么这么听别人的话呀。   “他”遗憾地想。   那就怪不得“他”了啊。   .   楼上那位没说好与不好,陈山晚就觉得这应该是好的意思了。   他是个眼里有活的人,哪怕暑期作业还一笔没动,他却选择先把别墅卫生打扫一下。   虽然看上去很整洁干净,可陈山晚想做点什么对得起这五百一天的薪酬。   他准备从玄关开始,先把地毯洗一下,但走过去时,就发现之前喻心说的一楼那间用来放画的杂物室门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   缝只有两指宽,里面黑黝黝的,大概是没有拉开窗帘。事实上因为这个屋子的布局,走廊的采光也不好,还得开灯才看得见。   走廊的灯光打开后又太过明亮,陈山晚总觉得有些晃眼。   而且这种晃眼,是会让他神思恍惚的晃眼。   好像会被这些灯光蛊惑住,思绪都混沌。   陈山晚站定在那间杂物间前,微微抬起手。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那一瞬间究竟是打算推开看看,还是想要把门给合上。   但就在他抬手时,门也不知怎的,发出了“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同时也头皮发麻的声音。   白色的木门缓缓开启,玄关的灯光透进去,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屋子。   杂物房还真的是杂物房,堆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几个画架放着画还盖了白布。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摆在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横向的约莫有两米长的画框。   陈山晚把门推开时,也许是门带起的劲风吹动了本就只是稍微挂在上边的白布,白布缓缓落下,露出了里面的画。   那幅画并不是像喻心说的那样,是她家孩子随手乱画的东西。   那是一幅很漂亮的水墨画,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功底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师技艺,就是画面多少有点让人面红耳赤。   陈山晚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了视线,耳后更是不受控制地泛起抹红。   这也太……   画上画了一大片相连的黑玫瑰,黑玫瑰中间躺着一个人,从身材可以看出来应该是男人。   但男人没有脸,体型也是很普通的体型,只能看出来修长,看不出别的什么,没有丝毫特色,似乎只是选定了一个男性而已。   男人浑身不着寸缕,身上却被黑色的荆棘缠满,像是被菟丝花寄生,缠绕得死死的,就连五指都被迫打开。   陈山晚闭了闭眼,除了赧然外,这幅画还让他无端有些头皮发麻,脊背也散发出阵阵寒意。   就好像有一块巨大的冰就挨在他的背后,他退半步就能撞上。   那点凉意直冲他的天灵感,让他感到危险的同时,浑身的鸡皮疙瘩也起来,甚至手脚都有几分僵冷。   他抿着唇,微皱着眉把门合上了,连这间房都不想踏足。   但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陈山晚没有看到,画上的人突然变了模样。   原本只是能辨认出是男性的身形变得清瘦了些,比例也变得很好,那张空白的脸更是被添上了精致到显得不真实的五官。   ——那正是陈山晚。   画里的陈山晚,神色迷离,两颊与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全身更是明显地绷直,明明是画上,却无端能够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轻颤。   他身上缓缓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斑驳痕迹,看上去惨不忍睹,却又美得令人喉结滚动,移不开眼。   还有黑色的、黏稠的液丨体和荆棘一并纠缠着陈山晚。   背景的黑色玫瑰宛若活过来般在旋转,令人看了就头晕目眩。   空气中都好像散发出糜丨烂的香气。   连陈山晚的足尖都绷着,甚至还有可疑的齿痕在上头开出花。   一道细长黑色的荆棘影子攀爬上画纸,眷恋地蹭了蹭画中陈山晚的脸,然后飞速朝门口掠去。   但在它即将顺着门缝出去的瞬间,它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样,停在那儿,最终只是无声地将门撞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荆棘影子在原地伫立了会儿,选择转头一点点缠上那幅画,像是泄愤般将整幅画都笼罩上黑色。   【作者有话说】   想和晚贴贴但失败了的郁睢:ヽ(〝▼皿▼)ノ   感谢在2023-09-08 10:27:18~2023-09-09 09: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是住在晋江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食饭长高 18瓶;乌答雨 10瓶;储蓄卡不见、橘子、阿斯忒瑞亚ls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黑玫瑰⑤   陈山晚收拾了一下别墅一二楼后,就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下楼时抬眼看了看通往三楼的楼梯。   红木楼梯的颜色深到有点偏乌的感觉,三楼就算是白天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二楼通往三楼没几个台阶光线就昏暗了,层层往上,越来越深,到转角时就已经是一片黑暗。   黑漆漆的,好像一个怪兽张开的深渊巨口,踏入一步都会被吞没。   那位就是住在这儿。   说来也是神奇。   其实陈山晚是一个探索欲和好奇心特别低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端对楼上这位带有一丝好奇心。   明明昨天刚住进来也不会这样。   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在想楼上这位叫什么名字,是为什么会得精神病。   他产生了一些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兴趣。   陈山晚收回了目光下楼,眸光扫过楼梯转角摆放的花瓶和里面插着的大束黑玫瑰时,只停了不到半秒的时间。   这个家里黑玫瑰是真的不少。   他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发现,不少地方都摆放着黑玫瑰。   这让陈山晚有点拿不准。   这种花是会在瓶子里枯萎败落的,那他到时候要不要换?   问喻心,喻心又没有回复他。   雇主在外面玩得这么忘我,连消息都没看一下吗?   陈山晚有些不解。   以他的分析来说,喻心他们应该是很在意楼上那位的,那出门旅游,就不担心楼上那位会不会有什么事,不主动询问就算了,连关注一下自己聘请的“保姆”的消息都没有?   .   天空黑沉沉的。阴云一片压着一片,笼罩在上头,形成乌黑的云,近得好像触手可及,却压抑到让人无法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闷热难耐,雨却迟迟不落。   游喻看着父母跟搬家公司的人道谢完,有点不耐烦地:“我们在那住的好好的,干嘛搬走?”   他很喜欢原先那幢滨湖别墅,因为从他的房间看过去可以看见别墅区里的人工湖,他还总是能够看见他的女神在绕湖遛狗。   结果父母说搬就搬,根本没有跟他打招呼,也没有给他机会跟女神道别……他们还约好了暑假要一起去遛狗呢。   游喻神色郁郁:“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搬就是那么远,从南方搬到北方,我才读完高一,这边的学习进度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我还要交新朋友……”   “游喻。”喻心皱着眉打断他:“你不是之前就说那幢别墅这不方便那不方便一直想让我们把装修改改,现在搬了家,你又不乐意了?”   游喻简直莫名其妙:“我让你们改装修,又不是要你们搬家!”   “好啦好啦……”   男人走过来搂住喻心,轻声劝道:“搬都搬了。儿子你那么厉害,在这边肯定也能交到很多朋友的,你先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吧。”   游喻还想说什么,男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就撇撇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上楼去了。   故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走了后,男人搂着喻心哄道:“游喻又不知道那幢别墅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里面养了个什么东西…你跟他发什么火?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比你更想跑。”   喻心瞪他:“这绝对不能让游喻知道!游明!我跟你说!要是让他知道……”   “嘘。”   游明捏着喻心的肩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张儒雅的皮相明明是那么好看,却莫名虚假得让人发毛:“别急,小声点,我当然不会告诉我们儿子。”   他看向喻心手里握着的手机:“他还有给你发消息吗?”   “……今天早上给我发了一个表情,可能是看我没有回他。”喻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点焦虑地咬了一下自己刚做的美甲:“怎么办?如果他觉得不对劲想要离开,那我们就……”   游明又捏了捏她的肩膀:“冷静点。你回他一句,说自己在外面玩没看到手机,问他问题解决了吗?”   喻心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拿出手机,又止不住地有些发抖:“游明…其实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们这么做是救了自己,可害了他……”   “喻心!”游明语气重了几分:“你是想告诉他这一切秘密吗?你想死吗?想游喻成为祭品吗?”   他声音有几分森寒:“你不是没有看过那些祭品的惨状,游喻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们已经不能生了,你真的要这么狠心?”   游明的话让喻心狠狠打了个寒颤,她抱着自己的手臂,那张漂亮如花的脸苍白,带着浓浓的恐惧,嘴里也是失神般的呢喃:“不…不行……游喻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她怎么能让她的宝贝成为那种怪物的养料呢?   游明又缓了语气安慰她:“你别怕,我们已经离开那了。只要没有把属于那里的东西带出来,祂就再也没有办法找到我们,去看看待会吃点什么好吃的庆祝吧,我去收拾东西。”   喻心恍恍惚惚地点头:“好……”   但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游明那双漆黑的眼瞳忽的变了模样。   原本圆形的眼瞳有一瞬变成了一朵绽放的黑玫瑰,但仅仅只是眨眼间,就又恢复了寻常,快得只会让人以为是眼花了。   .   陈山晚做完中饭后把饭菜分好给楼上那位送上去,顺便还撕了便签写了句:【先生您晚上想吃什么?】   陈山晚坐上椅子时,升降台就立马下来了,上面只有一张卡片。   陈山晚有点无奈。   他本来想的是让楼上那位把早上和中午的碟子一起送下来的同时顺便点菜,结果……   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呢?   就好像堵着气非要升降台一天上上下下几十趟,早点报废了才高兴。   这个念头才起,陈山晚就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太多。   雇主之一喻心都有一个只小他一点的儿子了,身为雇主的弟弟,楼上那位的年纪应该也是三十岁左右了,怎么会这么孩子气?   难道说是年纪差距比较大?   陈山晚把这张卡片收下,鉴于他到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便签和笔,所以陈山晚不准备放到桌面上。   他有在别人要求的下做事时,在做之前还会再确认一遍要求的习惯。   哪怕他知道自己记性很好,不会记错,他也依旧会这样。   但陈山晚没有回楼上那位,升降台就又开始在上下。   这一次送了一朵喷了水后显得更加漂亮迷人的黑色玫瑰还有一张卡片。   陈山晚看了看,卡片上写着无营养的客套话:【谢谢陈先生了。】   陈山晚捏着这张卡片,没由来地觉得自己要是不回一句什么,楼上那位恐怕会坚持不懈地继续送卡片或者东西下来,送到他回复为止。   这种感觉来得太奇怪,陈山晚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在卡片上写了句:【不用客气。】   他把卡片才放到升降台上,都还没按下按钮,升降台就自己升了上去。   陈山晚稍顿,等了会儿,没等到再送下来。   这就弄得好像楼上那位是看见他把卡片放到台面上了后就立马按了按钮一样……   陈山晚心说这怎么可能呢。   等他吃过饭后看了眼被他习惯调震动的手机,才发现喻心回了他。   只是她回的是一句:【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陈山晚:“……?”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眉心不自觉拧起。   他之前问喻心楼上那位先生没把餐具送下来,有没有什么问题,喻心这样回复他…倒不是说牛头不对马嘴,问他问题解决没也很对,可一般人会这么问吗?   陈山晚还没深想,“叮咚”“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就从玄关飘过来,听着有几分急促。   接着又是有些飘远的清脆地呼喊:“鱿鱼!你在家吗?!”   陈山晚起身,站在单向的落地窗前去看,就见一个穿着吊带碎花裙的女生站在别墅庭院大门外,一只手搭在嘴边喊着,另一只手放在门铃上按着:“鱿鱼?鱿鱼——”   陈山晚大概猜到是外号,应该是雇主家的孩子的朋友。   所以他想了想,出去打开了门。   出去时,陈山晚才察觉到天色有些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闷热又压抑。叫他的心脏都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住,呼吸莫名有点艰涩。   他没放人进来,而是自己小心地穿过了两侧都是黑玫瑰的小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些玫瑰好像有点往小道上长了,这条路没有那么好走了。   见到陌生人,女生很明显地怔愣了下:“……你是?”   “我是这户人家聘请的兼职管家,负责帮他们打理家里一个月。”陈山晚温声道:“这户人家出去旅游了,暂时不在家。”   女生在看见陈山晚,哪怕隔了一道栅栏门时,耳朵就不自觉地红了。   实在是陈山晚长得太好看,又有些成年人的独特魅力。   她嗫嚅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问问鱿鱼是不是,不是的话就报警抓你!”   陈山晚哪里不知道女生的小心思,他有点无奈,但还是只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陈山晚。”   他说:“你朋友不一定知道,让他问问家里人会更好。”   “哦。”女生还真的要打电话,但她又补了句:“我叫安蔚蔚,安静的安,蔚蓝的蔚。”   安蔚蔚一下子就拨通了游喻的电话,她直接开了免提:“鱿鱼,你家请了个兼职管家呀?”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有长达十几秒的像是风声的声音呼啸而过。   而后游喻稍显艰涩的声音响起:“是、啊。”   他咬字一顿一顿的,听得让人有点不舒服:“怎、么、了?”   陈山晚很轻地皱了下眉,安蔚蔚也觉得古怪:“你怎么了?说话怎么这样?”   她问完,也不等游喻回答,又继续说:“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一下你,怕你们不在家遭贼了…话说你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跑空。”   说到最后时,安蔚蔚其实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反而是偷偷瞄了一眼还站在里面的陈山晚,红着脸说:“好啦没事啦,你玩吧,我挂啦,拜拜。”   她都不等游喻回答,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陈山晚:“小哥哥你还接兼职吗?陪我一起遛狗…100一趟!”   不得不说,陈山晚还真的心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拒绝了,毕竟他看得出这小姑娘的心思:“不了,谢谢你。”   安蔚蔚有点失望:“好吧。”   她又嘟囔:“正好你应该也不能离开这里太远,我家狗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靠近这边,只要往这边走,就拉都拉不动,根本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她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吓陈山晚:“我爸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陈山晚好笑地看着她,没有半点恼意:“有什么不干净的呢?”   “小哥哥,这就不知道了吧。”安蔚蔚压低声音:“这栋别墅是我们小区里最便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山晚轻轻勾唇:“因为死过人?”   安蔚蔚一噎。   陈山晚追问:“还死过很多人?”   安蔚蔚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陈山晚莞尔:“这故事情节有点老套…我听多了这样的恐怖故事。”   安蔚蔚这才明白过来陈山晚以为自己在说胡话:“不是!真的!我没骗你!住进这栋别墅的几户人家都暴毙了!”   陈山晚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才想起出来时怕热脱了外套,所以口袋里没有糖。   故而他也没有东西可以哄小妹妹,只能敷衍地嗯嗯了两声,恰好此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震得好像大地都抖了抖。   陈山晚看看阴沉的天:“天气热,又要下雨了,别在这站着了,待会淋雨感冒了,回家去吧。”   陈山晚挥挥手:“我也回去吹空调了。”   “喂!”   安蔚蔚急到跺脚:“我真没骗你!”   陈山晚的回答是一个背影以及再一次抬起挥舞的手。   一滴雨砸落下来,正中安蔚蔚的脑袋,安蔚蔚吃痛,头一次感觉到雨砸人也是这么痛。   她抿抿唇,到底还是跑回家了。   陈山晚倒是没淋到雨,只是他走得急了点,穿着拖鞋没穿袜子的脚踝被小道上伸出来的荆棘浅浅地划了一下,血丝渗透出来的瞬间又被尖刺吸收。   藏在玫瑰花丛里的荆棘瞬间兴奋地游走,接着雨幕和雨声的遮掩,在玫瑰花丛底下为自己尝到了陈山晚血液的味道狂欢舞动。   陈山晚没有察觉,只觉得好像有点痒,回到别墅里换上室内的适合在空调房里穿着的棉拖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有一道很浅的伤痕。   开在稍显嶙峋的踝骨上,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上了第一个标记。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换了个新键盘!轴挺软的,声音也很舒服,就是键帽好硬_(:з」∠)_感觉回头还要换一下键帽   感谢在2023-09-09 09:37:28~2023-09-10 09:5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潋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蝶 99瓶;虾米尾巴 30瓶;木木夕、野木是秘密的说 20瓶;访风、烛夜游 10瓶;天空湛蓝 5瓶;鹿潋灰 2瓶;诺、储蓄卡不见、折纸为鹤归孤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黑玫瑰⑥   陈山晚没有太注意,径直上楼去了。   外头的雨声很大,陈山晚觉得有点困,所以在洗漱过后就上床睡觉了。   他拉起了窗帘,故而屋内有几分昏暗。   陈山晚安静的睡颜少了几分他这钟十八岁的年轻小伙该有的朝气,清浅的呼吸声更是透露出脆弱。   “他”一直觉得人类是很易碎的东西,陈山晚在这其中更加如此。   插丨在镭射纸折成的花瓶里的干玫瑰散发出了不属于它的光泽,那本来毫无生机的黑玫瑰一点点蜕变,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刹那间就鲜活起来,充满了生命力。   缠在黑玫瑰花茎上原本也干枯到好像一捏就能碎成渣的荆棘也是悄然从花瓶里探了出来。   它努力地往前,像是想要够着什么一样,拼命地朝着陈山晚的方向而去。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雨后泥土与草地混合的芬香,却又在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诡香,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到一些地底的阴暗、不吉利的东西。   譬如棺木。   最终荆棘的尖刺只够着了陈山晚的一根发丝,也只敢够着那一根发丝。   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   由“他”的骨灰混着血液炼化的用来蛊人心智的迷香尚未渗透陈山晚,目前只流于表面,要等它们,又或者说等“他”彻底侵占陈山晚的神经、理智与灵魂,肉丨体上则是从皮肉到骨头甚至骨髓。   那朵毒花就会在他心里慢慢绽放。   “他”也就可以收获一朵漂亮诱人的花朵了。   尖刺划破了那根头发,带起的一点劲风恰好将那根头发朝着花瓶这边吹,荆棘飞速将其卷走,速度快到成残影。   它缩回了花瓶里,将那根不长的头发卷在自己的“身躯”里,贪恋又小心地缠着摩挲,但在满足诞生的那一刻,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虚。   这一根头发,的确缓解了“他”,如同久旱遇甘霖,叫“他”躁动的细胞和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全部都被这一根头发捆住锁死,不再作乱。   但过于贫瘠到干裂的大地,不是一点雨露就能够拯救的。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远远不够……   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更多关于他的东西、属于他的东西。   它,又或者说“他”着魔似的紧紧缠绕着那一根头发,荆棘狠狠地纠缠着花茎,本是同根生,尖刺却挠得花茎的表皮惨不忍睹。   一如在楼上的“他”一般。   “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双手不停地隔着衣物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和胸膛,那种对陈山晚的饥丨渴全部化作了痒意侵占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像个精神病一样,用力地将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皮肉刮下来,黑色的血从黑色的衣物里渗透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木制地板上,形成丑陋罪恶的黏液。   陈山晚的一根头发就足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活”了过来,全身死寂的细胞都疯了似的在悦动鼓舞,让“他”的灵魂更为扭曲癫狂。   “他”感觉到自己空空的胸腔又开始了跳动,“他”贴在地面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抓挠着地板,像猫,又像个怪物一样。   “他”紧紧地贴着地板,脑子里面只有一个人名。   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陈山晚……   “他”离他好近,他就在下面,不到两米的距离。   可“他”离他也好远。因为明明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却没有办法触碰到他。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漆黑无机质的眼瞳冰冷却又狂热无比。   .   陈山晚又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五岁那年,福利院又新来了一个小孩。   小孩比他大,他该喊他哥哥。   小哥哥长得很漂亮,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的人。   他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颌线清晰也显得消瘦。   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服,瘦骨嶙峋的手腕和脚腕看着好像一折就能断,院长妈妈捏着都直呼可怜孩子。   他很白很白,陈山晚从前觉得自己是这里最白的人,但他来了后,他才明白书里说“白的像纸一样”是什么意思。   他的体温还很低,冰冰凉凉的,在夏天靠着很舒服。   陈山晚悄悄牵过他筋骨分明的手,特别凉快。   但小哥哥不会说话,一双眼睛也用布包起来了。   他像是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任由人摆布。   陈山晚还记得院长说,她是出门时看见他蹲坐在他们福利院门口的,猜测估计又是谁遗弃的孩子。   她已经报了案,但福利院门口的监控很不巧地在前两天就坏掉了,所以找不到究竟是谁丢下来的孩子。   她还跟所有孩子们说,不要揭开他眼睛上的布,这会伤害到他。   陈山晚很听话,所以他帮院长妈妈带小哥哥到了宿舍——和他一间的宿舍后,就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而小哥哥也只是坐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   陈山晚以为他像可可姐姐,可可姐姐也是这样,不说话,看墙壁能看一天,有时候院长妈妈给她喂饭,她都会忘记要张嘴吃饭。   所以可可姐姐很瘦。   但这个小哥哥有点不太一样。   院长妈妈买了奶糖回来跟他们分的时候,陈山晚帮他撕开包装,递到他嘴边,他张开了嘴,含住了那颗奶糖。   他猩红的舌尖也扫到了陈山晚白嫩的指侧,湿湿的,但很冰凉,没有一点温度,让陈山晚不自觉地缩了下手。   而那之后,他就被这个小哥哥缠上了。   五岁的陈山晚相比起其他同龄小孩已经很懂事,能帮院长妈妈做很多事了。这个小哥哥和可可姐姐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自己不会吃饭,院长妈妈给他喂饭他也不会张嘴。   但那天陈山晚眼珠子一转,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西红柿用勺子舀起,递到了他的嘴边,他就张嘴含住了陈山晚用过的勺子。   那以后,小哥哥每天的早中晚饭都是陈山晚帮忙喂的。   院长妈妈觉得很愧疚,毕竟陈山晚才五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是被照顾的,结果陈山晚还要照顾比自己大的哥哥。   可陈山晚却很开心。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高高兴兴地负责起了投喂小哥哥这件事。   但小哥哥在福利院待了不到一个月就消失了。   在陈山晚的记忆里,他有一天早上起来没有看见小哥哥了,问了妈妈才知道,小哥哥被他的家人找回了。据说他不是被遗弃的,只是走丢而已。   然而现在在陈山晚的梦里,他梦见小哥哥坐在床边,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向他伸手,想要将他眼睛上缠着的绷带拆下来。   他的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间,小手似乎变成了大手,指尖才触碰到绷带,绷带就瞬间消失。   小哥哥也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只有眼眶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深黑的两个洞,直接叫陈山晚吓得后退了两步——   陈山晚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他其实真的不怕这些的,可呼吸却无端急促起来,心脏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连悬起,莫名的恐慌在他心里蔓延,侵占了他的脑袋。   有什么神经要发出警报,他却无端头痛欲裂,紧皱着眉,侧过脑袋,眼睛本能地眯起,视线也因此模糊。   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在游动,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陈山晚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身体从小就很差,也许是感冒了,也许是这几天天太热,“火毒”积在他身体里没排出去。   所以陈山晚选择下楼榨个草莓奶昔,顺便想问一下楼上那位吃不吃。   但他把写好的卡片放上去,按下按钮时,机械运作声确实响起了,可升降台不仅没有动,还发出了像是齿轮卡住了的顿声。   陈山晚微停,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这么灵验的吗?   他早上才担心完这个东西坏了怎么办,现在就真的坏了。   陈山晚沉默了。   他打开手机,他和喻心的聊天界面还是他回喻心那句现在没什么事了,喻心没有再回他。   因为这事不小,毕竟这关系到楼上那位的肚子,所以陈山晚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末尾也没有人接,“嘟——”“嘟——”“嘟——”的长音在屋内回响了一分钟,好像还叠着重音。   陈山晚皱着眉,想可能是在玩,所以没有听见,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听见。   这真是个问题。   而在这时,有点远的铃声倏地在别墅里出现。   听着像是个手摇的铃铛,带着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老旧感,叮铃铃的,声音不小,哪怕是从三楼传下来的,陈山晚有一瞬都感觉就在自己耳边炸开回响。   陈山晚想起就在今天楼上那位写的卡片。   摇铃代表找他。   陈山晚踌躇着走到楼梯前,他上到二楼,看着通完三楼的楼梯,试着扬声喊了两句:“先生!”   但摇铃声还在继续,甚至有点急促。   那一刹那,陈山晚都有种这是催命铃的错觉。   楼上那位不愿意停下摇铃,陈山晚耳朵也受不了这样的噪音,偏偏他打了几个电话,喻心都没有接。   他没有游明的电话,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理,要么上去。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隔壁娱乐圈存稿27了!今天应该可以存到28,白玫瑰存稿7了!   (骄傲)(炫耀)这本手机恋人也写了四章了!   感谢在2023-09-10 09:52:32~2023-09-11 10:0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yacinth、野木是秘密的说 10瓶;储蓄卡不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黑玫瑰⑦   陈山晚感觉自己就被架在这儿了。   他根本找不到第三个选择。   所以在踟蹰片刻后,他到底还是迈上了往上的台阶。   别墅内的空调一直给得很足,也不知道是楼上这位怕热还是怎么,三楼的冷气更加浓重。   陈山晚才迈出一步,就觉得脚底生寒,凉意变作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脚踝,顺着裤腿攀爬而上。   陈山晚走到拐角处,看着漆黑阴森的三楼走廊,在黑暗中隐约看见墙壁上似乎是有一幅画,而且好像是那种立体画,朦胧间能够瞧见黑玫瑰的影子。   他眼前还有六个台阶,但他却没有再上,而是扯着嗓子又喊了声:“先生!”   这回摇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不过在短暂的两秒安静后,又响了一下,只有一声。   陈山晚推测对方是想表示自己听见了,故而就用这样的音量喊道:“传送台好像坏了,我打您哥哥和嫂子的电话打不通…您有什么办法联系他们吗?”   铃声响了两声。   陈山晚不确定地问:“您也没有办法吗?”   铃又响了一声。   陈山晚估计两声的意思应该是“没有”,一声是“是”。   可这也都是猜测,不是可以肯定的事。陈山晚做事素来谨慎,不喜欢赌和猜,所以他抿抿唇。   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位先生不愿意说一句话。   陈山晚拿出手机,再打了个电话给喻心。   电话还是只有“嘟——”“嘟——”“嘟——”的长音,到最后AI女音提示对方正忙,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偏偏这时,摇铃声又再次响起。   不是一声两声,而是长久地回响。   陈山晚大概是知道,楼上那位是想让自己再上去点。   可能写了卡片给他。   但喻心的叮嘱就在昨天,他也答应了的……   陈山晚在吵得他耳朵疼的铃声中到底还是再往上迈出了一步。   他没入更深的黑暗中,周遭的寒气更甚,而在他不由得抬手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臂时,还嗅到了很淡很淡,淡到不仔细嗅闻都不会注意到的香气。   不是什么香水,也不是昨天在碟子上嗅到的气味。   是……类似于道观寺庙的那种香火气。   越往上,这种气息就越清晰浓郁,不说呛鼻,只是让陈山晚更加确定就是香火气了。   有点奇怪。   陈山晚想。   他站定到三楼的走廊里,因为这边是真的黑,两侧都没有窗户,没有光源的黑,所以他拿出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试图去找灯开关。   幽幽的光亮出现时,陈山晚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飞速掠去,等到他察觉到他刚刚看到什么时,其实他已经举着手机抬起了头。   走廊上面没有灯。   ……这什么奇怪设计?   喻心他们上来都是打手电吗?   陈山晚想不明白,又注意到正对着楼梯口的这幅画是真的立体画,不是那种画得像立体的立体画,而是一大簇黑色的玫瑰被框在了白色的浮雕画框里。   黑与白的碰撞永远是醒目且时尚的。只是陈山晚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看上去幽凄,映衬得这幅只有黑白色调的画有些诡异。   好像恐怖游戏里的视角。   尤其黑色的玫瑰看上去鲜艳漂亮,看上去无比真实,连永生花都不像。真实到给人一种再凑近一点,恐怕还能闻到花香的错觉。   陈山晚举着手机,微微怔神。   摇铃声好像缓了下来,他的耳朵没有那么受罪了,脑袋也不再“嗡嗡”作响,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朝那幅立体的玫瑰画伸出了手。   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花瓣,陈山晚的手指合拢,很轻地捻了一下那片花瓣。   似乎真的是真的。   他求证完毕,却不知道有“人”因为他这么一个举动,差点当场失控。   藏在墙体里的荆棘疯了似的游动,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拉着彼此,却也几乎扼制不住想要冲出去将陈山晚牢牢裹住的念头。   它们就像是无数攀缠在一起的蛇,原本在冬眠,但突然有一盆热水浇下,叫它们全部活了过来,癫狂似的挣扎。   “他”抬起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呼吸不受控制地低沉粗重。   “他”的手指隔着衣物摁在空空如也的心口,因为用的力气有些大,所以衣服底下的骨骼线若隐若现起来。   他摸了“他”的心脏……   “他”那充满了罪恶、丑陋的心脏,他居然愿意去触碰。   哪怕只碰到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瞬间就离开,可那一下轻捻,对于“他”来说,却是将“他”对他的焦渴全部勾了出来。   那难耐的感觉炙烤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叫“他”在理智和沉沦中不断拉扯。   那如骨附蛆般的渴望天生就长在“他”的神经甚至是灵魂深处,好像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与“他”的骨髓相伴。   空无一物的胸腔无端传出震动感,不存在的砰砰声在回荡,“他”缓缓勾起猩红的唇,苍白破碎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痴迷爱意。   “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陈山晚失踪的那支笔,却又小心温柔地将其抵在自己唇上,不断流连摩挲。   上头属于陈山晚的气息已经很淡,这个屋子里“他”收集的所有陈山晚触碰过的东西的气味都已经淡到几乎没有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用荆棘卡死了传送带。   “他”真的要等不及了。   事实证明冲动是有好结果的。   “他”愉悦地想。   陈山晚不仅上来了,甚至还触摸了“他”最肮脏的地方。   真是……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叫嚣着舒坦。   陈山晚不知道一墙之隔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借着光看了看,只看见一张门,而且门前漆黑的地毯上还摆放着一张熟悉的卡片。   楼上那位每次送下来的卡片都印有玫瑰纹,不是带色彩的,就是玫瑰纹。一面凸,一面凹。   陈山晚走过去,正要弯腰下去捡起那张卡片,先被面前的门弄愣了。   那是一张木门,木门上贴满了黄符,陈山晚动作时带起的劲风将黄符掀起来了一点,却依旧瞧不见门的颜色,因为黄符贴得密密麻麻到没有一丝缝隙,以至于一层叠着一层的,甚至底下那层还拖在了地面上。   门的把手上也使用黄符杂乱地裹着,就连门缝都用黄符封死了,只有底下那条缝还留有一丝空隙。   陈山晚用手机光看了看,感觉这道缝隙也是撕下来的,因为贴着地面上的有残破了的黄符。   这些黄符上的字晦涩难明,但陈山晚是学古代文字的,所以他看得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概就是驱邪的符咒。   香火味似乎就是从这儿散发出来的。   陈山晚蹲下身来,看着这上头的黄符,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是因为这位先生得了精神病,这家人觉得是中了邪吗?   他微微抿唇,低头捡起了卡片。   【抱歉麻烦你上来走一趟,他们是跟你说让你千万不要上来吧?你不用害怕,门是被焊死的,我打不开,不会伤害你。升降台坏了是一件麻烦事,你先看看能不能打通他们的电话,不能的话我们再想想办法。】   陈山晚握紧了手里的卡片,又松开。   他总是能够通过卡片上写的话脑补出里面那位的形象。   一个温和、体贴且儒雅的男人。   因此陈山晚不自觉地放软了语调:“先生,你能听见吗?”   走廊里安静了瞬,淡淡的香火气和过冷的空调让陈山晚昏沉又清醒,他静静地等了会,就听见里面低冷还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滞涩的声音响起:“嗯,能。”   这位先生的声音很好听。   陈山晚想。   他轻声:“我之前给他们打过两三个电话了,都没有人接,不过我打的都是喻女士的电话,您知道您哥哥的电话吗?”   “不知道。”里面那位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比他还轻,陈山晚得凝神去听,还得挪挪脚,离那张贴满了黄符纸的门更近一点才能够听清。   手机屏幕的灯光自动熄灭了,因此陈山晚没有注意到,有荆棘的影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小心地探出来。   像是试探般朝陈山晚微微靠近了一点点,在确认陈山晚没有注意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爬上了陈山晚脚踩着的干净白棉拖,也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踝。   那截暴露在外的脚腕肤色白皙,瘦得看上去有点嶙峋了。   荆棘影子在上头缠绕了两圈,就像是一个脚环禁丨锢住陈山晚的脚腕。   陈山晚只觉得自己的脚腕有点冰凉,因此稍稍动了一下。   荆棘影子瞬间就停住。   但陈山晚没有察觉,只是略微有些苦恼:“那就只能继续打喻女士的电话了。”   他忍不住又小声地叹了句:“希望她今天能接吧。”   不然这位吃饭就成大问题了。   “嗯。”   里面那位似乎话不多,又只应了一声。   可这一声带着轻快,还有餍丨足与隐秘的愉悦。   更像是舒适的喟叹。   【作者有话说】   噫——   (因为打不过只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感谢在2023-09-11 10:06:56~2023-09-12 09: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玖君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黑玫瑰⑧   陈山晚没有觉察。   他又蹲了两秒,迟疑着刚要开口说那自己先下去了,就听里面那位用礼貌的声音轻轻问他:“你能在这陪我一会儿吗?”   陈山晚稍顿。   “他”说话语调有些不自然地缓慢,但因为声音放得很轻,故而难以察觉,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说话温吞、柔和的男性。   一个会让人印象很好,不自觉就放下戒心的“人”。   “我…很久都没有与人聊过天了。”   屋内的声音其实听上去不像是卖惨,可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心软,尤其是后面这句似是自嘲地低喃:“都快要忘了要怎么样说话。”   陈山晚心脏被戳了下。   他抿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起身。   他不信神邪,所以转过身背靠上门,压在了这些黄符上:“那我陪您一会儿吧。”   陈山晚又开了句玩笑:“只要您不告诉您的哥哥他们…毕竟他们不允许我上来。”   “……放心。”   “他”注视着那张“他”没有办法触碰的门,呼吸收紧,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也不自觉地抬起。   “他”带起的劲风让里面层层的黄符也微微扬起了些,有一张黄符蹭过“他”的指尖,于是在刹那间,“他”那一条手臂当场破碎。   漆黑的液体伴随着残破的花瓣和荆棘洒落在地,“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溅脏。   痛是肯定的。   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断肢的位置迅速长出荆棘形成手臂的骨骼,却也只有骨骼。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并不在意这没有皮肉的躯体有多么恐怖而又丑陋,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面前这扇阻碍了“他”去见陈山晚的门,无声地发出冷笑。   不急。   “他”弯下腰从漆黑的液体中拿起没有被波及的手套,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套上。   那双阒黑的眼睛冰冷又带着戾气,脸上的神色却不再是那么僵硬,哪怕有痴态和狂热,也不会显得诡异机械。   缠在陈山晚上的荆棘影子绞紧,那是“他”的一部分,没用的一部分。它不会给陈山晚带来触感的,只能给“他”传递一点微弱的属于陈山晚的东西。   但即便传递回来的触感和气味会大打折扣,可就这么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的触感,都叫“他”恨不得把自己皮丨肉剥开去细细品尝。   这些东西是拦不住“他”的。   尤其“他”的人类总是那么心软。   心软到让“他”都会为此叹气。   “陈先生是学什么的?”   “我吗?”   陈山晚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是大学生:“我是学古代文字的。”   “哦。”   陈山晚只是意外“他”知道这个专业,“他”问:“就是研究古代文字,你们应该会上关于祭祀类的文字的课吧?”   陈山晚有点讶异:“先生您怎么知道?”   “我对这些方面也比较感兴趣。”里面的人似乎是低笑了声:“毕竟常常无聊没事做,只能看看书,看看门上这些究竟画着什么,只可惜到现在也不知道。”   陈山晚稍顿,偏头看了看就在自己脑侧的符纸。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里面的人问他:“陈先生你知道这上面的符是什么意思吗?”   陈山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他抬手轻捻着符纸,最终说:“是给你祈福用的。”   并不意外的回答。   “他”敛眸,没有为陈山晚欺骗“他”而恼怒生气,嘴角勾着的弧度反而变得柔和。   怎么这么温柔呢。   “他”想。   “他”的人类总是这么温柔。   “…原来是这样。”   没有戳穿他的谎言,也没有质疑他。既然他说是祈福的,那“他”就可以把这些符纸当作真的是为“他”祈福的存在。   毕竟……   本来也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能再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温柔和善意。   “谢谢。”   陈山晚良心莫名有点痛,对喻心他们的观感也没有那么好了。   他还以为他们对他很好,结果……   陈山晚在黑暗中看着前方,心想怎么能这样呢。   精神病患者自己也很痛苦啊,怎么能把他当做邪祟呢。   陈山晚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喻心给他发消息了。   她问他怎么了。   陈山晚便把升降台坏了的事说了,还顺便跟里面那位也说了句:“喻女士回我了。”   【喻心:坏了?那我安找师傅来修。】   【陈山晚:好。】   “她说会找人来修。”陈山晚说:“应该今天就会来。”   低冷沉闷的嗓音应了声好,又有点担心似的问:“那如果今天不来呢?”   “他”有点可怜:“我现在就有点饿了。”   陈山晚顿了顿。   他看看门的缝隙,拿手指去估计门缝的距离。   视线里赫然出现一点细白指尖时,“他”的瞳孔很明显地跳动了一下,布满屋子的荆棘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要冲过去将其卷住,但陈山晚只是量了一下就收回了手,荆棘也落了空。   陈山晚没有觉察:“…我包里还有点小饼干,应该塞得进来,您看您需要吗?”   “……”   “好。”   “他”抬脚踩住了自己扭曲着试图拼命冲出去的荆棘,哪怕陈山晚看不见,那张破碎的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脚下的力度却毫不留情,直接将自己的一部分都碾成碎渣,疼痛跟着席卷上来,“他”却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看向那扇门的神态却并不镇定。   那双晦暗的眼睛充满狂热与渴求,又有几分令人悚然的亲昵。   那是如同毒蛇流露出来的温柔,实在是没法让人感到安心。   “他”的声音轻轻地:“麻烦你了。”   于是陈山晚就下楼,到有点光亮的地方了,缠在他脚踝上的荆棘影子也悄无声息退场。   陈山晚拿了自己包里的小饼干,把它塞进了那张贴满黄符的门里。   小饼干不多,也就两包,但因为那个包是陈山晚从初中用到大学的,属于陈山晚的时间很久,哪怕洗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于“他”来说,也是浸染了不少陈山晚的气息。   于是这两包饼干都成了能够勉强缓解饥饿的药。   陈山晚问了喻心师傅要什么时候上门来修。   喻心回的是师傅没空,要明天了。   陈山晚:“……”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皱着眉回了一句,提醒他的雇主现在还是下午,这等于楼上这位先生晚饭和早饭都吃不到。   【喻心:那我也没办法啊。】   陈山晚:“。”   他眉头拧得更紧。   陈山晚看向那扇贴满黄符的门,迟疑着开口:“先生…喻女士那边说,师傅要明天才能上门来修。”   “……啊。”   屋里传来一声闷闷地轻啊,听上去还有些茫然:“那我怎么办?”   陈山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抿着唇,看着那扇门,试图寻找办法:“先生您屋子里有没有绳子?如果您开窗从楼上把绳子放下来,我就有办法帮您送吃的。”   “窗户也是封死的。”   “他”一句话,直接将所有的路封死。   但“他”又好心地宽慰陈山晚:“没关系的,那个台子可能因为时间有点久了,所以一时间失灵,说不定你待会试试就可以了。”   陈山晚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这位先生人是真的好好啊。   “嗯。”他应声,又说:“那我现在去试试。”   说完这话,陈山晚就先下楼了。   上面乌漆麻黑的,他待着也不适应。   他不太喜欢黑的地方,会让他的安全感不断减弱。   陈山晚走到楼下,按了按升降台的按钮。   刚才欣赏了太多陈山晚为自己起的情绪的“人”,十分满足且愉悦地悠悠收了自己的神通。   那拼死卡住齿轮的荆棘迅速撤退,升降台也得以运作。   陈山晚:“!”   他高兴地绽放出了个笑容,却还是跑到楼上说了声:“先生!你看见了吗?台子好了,你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因为太开心,他甚至忘了用敬称。但这样的陈山晚,才终于有了点刚成年的人的朝气,不再是那个过于早熟显得沉稳可靠的男人了。   反正已经“犯戒”了,陈山晚也不在意是一次还是两次,他直接在这里问:“你吃草莓奶昔吗?我之前打的,就是想问问你吃不吃,结果发现台子坏了。不过过了这么久,可能已经化了。”   虽然他放到了冰箱里。   “吃。”   “他”被他眉眼间的欢欣感染,声音里的笑意也凝实了不少:“谢谢。”   陈山晚就跑下楼去,把那杯草莓奶昔放在了台面送了上去。   陈山晚看着升降台,想了想,自己也再次走上了三楼。   “先生。”   他主动问:“说起来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呀?”   他其实不该问的。   但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知道这位先生叫什么。   里面没有声音传出,但有一张卡片递了出来。   陈山晚借着手机灯光可以看见。   这一张卡片不同于之前那些,这一张卡片是黑色的,摸着的材质感觉也很不一样,上头的字体是烫金的,但又莫名还有幽蓝色的一点影子。   卡片上只写了两个字,两个端端正正,用力到像是要刻进谁的灵魂、骨髓里的字——   【郁睢】   还有男人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像是裹了黄沙的风,充满沙砾感:“suī,郁睢。”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   我又走了!   明天见!   感谢在2023-09-12 09:15:20~2023-09-13 10: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清习夏、储蓄卡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黑玫瑰⑨   “郁睢。”   陈山晚轻喃了句。   他的指尖轻轻在这两个字上摩挲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名字,他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是因为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而陈山晚不知道的是,在他念出“郁睢”时,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摘下了自己的黑皮手套,露出了那一双只有白骨的手。   白骨上遍布的裂纹一点点愈合、消失,然后缓缓长出了血肉,再被皮肤包裹住。   “他”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虽然冰凉,但确确实实是皮丨肉的感觉。   郁睢像是有点新奇地转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打开了灯,那张隐在黑暗里的脸也暴露在了光线下。   “他”的脸也是破碎的,布满着裂痕,甚至小半边都只有白骨,骷髅里还隐隐能够窥见一点黑色的花瓣和荆棘相互纠缠着。   而此时,“他”的脸也在慢慢修复愈合,一张姣好瑰丽又诡艷的脸缓缓浮现。   郁睢的眉眼很深邃,冷白到接近死人的肤色叫“他”整个人都平添几分阴郁,“他”的面部线条整体也是偏冷硬的,看上去锋锐无比。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很深,深到任谁看一眼都会感到心悸非凡。   “他”破碎的脖颈也一点点修复起来,但那些裂缝却纠缠在一起,自“他”脖颈左侧形成荆棘文身顺着往下,被衣服遮挡住。   郁睢缓缓“起身”,骨骼和荆棘形成的双腿都长出了皮肉,实实在在的落地感让“他”感到陌生,却又有几分久违的熟悉。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左脚脚背上的黑色荆棘在白如面粉的肌肤上开得实在是过于明显。   郁睢却并不在意。“他”慢慢抬起手,指尖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原本用黑玫瑰填充的心脏都长出了血肉,不算很有力但让“他”无比兴奋的震荡跳动就从那一层薄薄的皮肉底下传来。   这是属于陈山晚的心跳。   以后也将会是“他”的心跳。   .   陈山晚有跟喻心说那个升降台好了,但为保后续使用,还是让师傅来看看比较好。   喻心的回复让陈山晚觉得有点无力,却并不意外。   喻心说,那坏了再说。   他叹了口气。   好在后面一连三天,那个升降台也没有出问题,就是他每天下午都会上去陪郁睢聊聊天。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觉得郁睢亲近,会不自觉对郁睢卸下心防,也愿意跟郁睢聊天。   可能是他跟郁睢说了自己是福利院出身时,郁睢也没有说可怜什么的,反而是说了句“那你从小肯定很多玩伴,真好”。   陈山晚喜欢郁睢这句话,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凄惨。   在那个大家庭长大,他很快乐。   院长妈妈对他很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虽然偶尔有争执,可彼此都是对方的家人,互相依靠着。   他也知道了郁睢没读过大学,因为郁睢从十六岁开始就被关在了这里。   “他们都说我有病。”   郁睢轻轻地说:“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病。”   陈山晚抿着唇:“他们说你有精神病。”   郁睢似乎是怔了下,好一会儿才出声,简简单单两个字,莫名让陈山晚脑补了一出阴谋:“是吗。”   ……不是吗?   陈山晚低眼。   “你…有吃什么药吗?”   “没有。”   郁睢的声音轻轻的,没有刻意显露出可怜,但恰到好处的轻柔反而听着无助且脆弱,只要稍微有点同理心的都会为此心上开出一条裂缝,更何况是本就容易心软,还被“迷香”影响的陈山晚?   陈山晚又看不见屋里的郁睢是何表情。   那算计和轻勾起的嘴角,宛若上位者的戏谑与从容,都和他表现出来的姿态完全相悖。   精神病患者是需要长期服用药物的,这点陈山晚很清楚。   所以他真的忍不住去想这其中的问题。   尤其……   虽然他没有这个屋子男主人的联系方式,却也知道他姓“游”,而不是“郁”。   “郁先生您跟游先生不是亲生兄弟吗?”   “嗯,他是我表哥。”   郁睢不经意地说:“我父母早逝,又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惹人觊觎,多亏了他父母,我才有一个家,也没有被那些亲戚骚丨扰。”   实在不能怪陈山晚阴谋论,只是这真的要素齐全。   陈山晚没忍住摸着手机搜索了一下“郁睢”。   结果是什么都没搜到的,但他看到群里有99+的消息。   是他大学的室友群。   陈山晚在学校跟自己的室友相处得不错。   他住的是混寝,四人的宿舍,两个富二代是金融系的,另外一个是学民俗学的。他们有个四个人的小群,平时主要就是那个民俗学的室友在分享各种各样的怪谈和鬼故事。   【王瞿:兄弟们!我又听朋友说了个关于别墅传闻!听不听!听不听!是男人就快出来听!】   【康琛:又来激将法?总是这一套,无不无聊啊!】   【李迁:不听,老子现在一个人住在我家里的别墅,除了保姆和司机就没别人了,别讲。弄得我睡不着小心我让你也睡不着!】   【康琛:啊呀老李一个人在家,那快讲快讲@王瞿】   【李迁:……】   【李迁:康琛你完了!】   显然李迁的命不是命,陈山晚翻的是聊天记录,王瞿已经把他听来的传闻说了。   他发的语音,陈山晚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听。   等到他今天的“陪伴”时间结束,下了楼后,陈山晚才找了耳机点开。   只听王瞿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我这个故事啊,也是听我表姑说的,你们也知道,我表姑是在有钱人家做保姆,她也是听老板娘和她的朋友们谈闲话才知道的。”   事情是这样,有一户人家生意出了点问题,找风水师算过后,搬到了南边一座小城的别墅里。就因为这个,他们还被周围的有钱朋友揶揄是真要没落了。   但他们搬进去的第一天晚上,公司那些焦头烂额的账就有了好转,第二天就签了一笔可以供他们周转资金的订单……不到半个月,他们的公司就枯木逢春、起死回生。   而就在他们春风得意时,那家男主人晚上应酬回来,醉醺醺地看见自己家没有种花的庭院里多了一大片花,还有一个漆黑的影子立在花丛中。   影子用艰涩诡谲的语调喊他的名字,然后对他说:“我给了你你想要的,现在你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了。”   当时男主人喝醉了酒,迷瞪瞪地,下意识就问了句:“你想要什么?”   影子发出了声古怪的笑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消失了。   之后男主人再醒来时,虽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梦,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一周后,他一觉醒来,发现他的儿子死在了床上,死状极其恐怖惨烈,只剩下了一张干枯的皮包裹着骨头,成了像是风化多年的干尸。   那时候男主人才猛地想起当时那个影子还说了句:“我的耐心不好,如果一周后你还没有给我一点线索,那么我会提醒你动作要快点的。”   【康琛:嗯……王瞿你能力不行了啊,不是很恐怖,这故事好老套】   【王瞿:你听我说完嘛!】   他继续发语音:“后来这个人家去请了好多风水大师,人家有本事的,一听说他住哪,就立马送客;没本事的上门骗了钱,也解决不了事,不到三个月,他和他老婆也死在了别墅里。而且死状和他们儿子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惨。”   “那个男主人就像是具干尸被钉在了一楼一间屋子的墙壁上,就好像是什么惩罚一样。发现尸体的保姆当场就疯掉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呢。”   王瞿幽幽地说:“而且听说在他们死后,别墅明明搬空、查封了,但一直有路人在晚上看见别墅里亮着灯,有一个黑影坐在三楼的窗户前画画。”   【康琛:…我以为你要说一直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和哀嚎声。】   画画直接让这个恐怖故事往更不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陈山晚弯了弯眼,但脑海里却不住脑补起了那些画面。   钉在墙上死状惨烈的干尸、半夜在幽冷月光下站立的模糊黑影、空无一人的别墅无端亮起光,还有人在其中……   他一直是不怕这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有点发毛。   可能因为他现在住别墅吧。   陈山晚做好晚饭后用升降台送上去,他才转身,就听见摇铃声响起。   于是陈山晚又上了楼:“郁先生?”   “…你可以把饭菜端上来陪我吃吗?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虽然隔着门我也看不见你…但我听力很好,我知道你在外面,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陪伴。”   郁睢的声音还是那样,低低的,轻轻的,像一阵随时就会散的风,让陈山晚不知不觉就被风裹挟。   陈山晚只犹豫了一秒,就点了头:“好。”   郁睢勾着嘴角,眉眼染上轻快,甚至笑容都无端有几分恶劣,可“他”的语气依旧不变:“谢谢。”   温柔极了。   毕竟只有这足够虚伪的假象,才能蛊惑住一个心软的人类。   三楼没有灯,因此陈山晚没有注意到,有一片漆黑的花瓣顺着门缝被荆棘推出来,落进了他的饭碗里。   花瓣小小的,藏在味道较浓的辣子鸡里,陈山晚吃下去时完全没有觉察。   因为其瞬间就消融,只余一点淡淡的、会被认为可能是花椒的苦味。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感谢在2023-09-13 10:56:49~2023-09-14 09: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黑玫瑰⑩   当晚。   陈山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种莫名的视线感好像变得更加明显了。   之前只在一楼会因为那个摆件产生若有若无的错觉,现在如影相随起来了。   视线感黏在他身上,笼罩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甚至好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陈山晚进入浴室时,这种感觉都没有消失。   他抿抿唇,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可这一次似乎不是他的错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鬼故事……   陈山晚其实是真的不怕这些,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讨厌黑暗、讨厌一个人待着。   不过……   想想郁睢就在楼上,似乎又没有那么畏惧了。   哪怕没有见面,但这种还有一个人在这个别墅里的陪伴感能够让他安心。   陈山晚轻呼出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把深灰色的上衣脱掉。   脊柱沟的三枚朱砂痣暴丨露丨出来,和清瘦的肩胛骨一块显现,如同蝴蝶的蝶尾上独特的花纹。   空气无端紧绷了下,陈山晚却没有察觉。   花洒里的热水散发的热气顷刻间就氤氲了浴室,将陈山晚的身形笼罩在其中,朦胧了他所有的线条。   水流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看得郁睢很是眼热。   在屋外宛若爬山虎的荆棘不断游动着,像是瘙丨痒难耐似的在墙壁上蹭着,显得滑稽又可怜。   荆棘影子却很是大胆地悄悄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腕。   陈山晚有一瞬觉得自己的脚冰冷的,所以他调高了热水的温度,皮肤都被烫得微微发红。   于是在某些视线下,看上去更加鲜美可口了。   郁睢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在滑动。   陈山晚一低头,荆棘影子就飞速退去,一抬头,荆棘影子又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走,甚至不满足于脚踝。   哪怕几乎是感觉不到什么触感的,还是要精神满足般往陈山晚的小腿上走。   留下虚假的,属于“他”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澡陈山晚洗得感觉很闷,所以他没洗太久就关了水。   他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   来到别墅已经是第七天了。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距离他这份工作结束就只有三周了。   陈山晚心里倏地升起些不舍。   倒不是因为这份工作。   他承认这份工作比他之前干的每一份都要轻松,且钱多。   但……   他素来不是个贪恋什么的人。   他的不舍,是因为郁睢。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才认识七天,他居然已经和郁睢那么“熟悉”了。   这种熟悉不是那种知根知底的熟悉,而是他对郁睢有些他都难以形容的情愫在里头。   想跟他做朋友。   想再认识“他”多一点。   他现在每天在三楼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不说什么,就坐在那张门门口,嗅着香火味,静静地待在那,他都觉得舒服。   陈山晚从前听说过人和人相处是有磁场一说,但他从来不信。   遇见郁睢后…陈山晚觉得可能真的有吧。   他好像和郁睢意外地合拍。   他知道郁睢以前学过画画;知道郁睢爱读书——这点和他一样;知道郁睢很久都没有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过了;知道郁睢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不知道外头的科技早就已经推出了触屏的智能手机……   想到这里,陈山晚不由得抿起唇。   他还是觉得郁睢和这个家里的关系怪怪的,觉得精神病可能只是一个借口…但这是别人家的事,而且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办法帮郁睢报警。   而且如果…   陈山晚向来谨慎,他也会考虑如果郁睢真的有精神病这一条可能性。   毕竟他们才认识了七天而已,万一恰好郁睢是目前没有犯病呢?   但只剩下三周了啊。   二十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的。   这份工作结束后,他也许再也见不到郁睢了。   虽说他现在也没见到,可二十一天后,他连跟郁睢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表情有些空洞茫然。   郁睢连手机都没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睡着,主要是那种毛毛的感觉始终笼罩着他,但大概因为他确实不信这些,陈山晚到底还是沾床就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清香伴着入眠,他却终究还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被摆放在门外的干玫瑰又静悄悄地褪下灰败的伪装,变得鲜活艷丽。   有荆棘的影子从花瓶里蔓延出来,顺着门缝悄无声息地进入卧室内。   不同于之前的距离实在有限,漆黑的影子虽然细长,但却能够无限延伸。   它游走过陈山晚走过的每一块瓷砖,迅速却又不急不慌地攀爬上床架。   黑色的影子借着黑暗的遮掩,无声无息地入侵了这间房间。   细长到只有一根手指粗细的荆棘影子压上洁白的被褥,在即将触碰到陈山晚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时又变得小心起来,好像害怕什么似的。   它慢慢地朝陈山晚一点点靠近,轻轻地触碰到陈山晚的指尖。   似乎是觉得有点凉,陈山晚的食指很明显地蜷缩了一下,就叫荆棘影子当场僵住,等了好久,确认陈山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才继续靠近。   荆棘影子小心翼翼地缠上陈山晚的食指。   陈山晚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却并不孱弱,指尖和掌心的茧不会让这双手的美感被破坏,反而添上几分属于人的鲜活气息。   看着像艺术品,但其实碰上去的触感似乎是很柔软的。   像陈山晚这个人一样。   看着清清冷冷,带着距离感。   可实际上柔软得让人恨不得把他揉搓进自己怀里,狠狠疼爱。   郁睢弯着眼想。   荆棘影子开始一点点扩散自己的“领地”。   它先是缠绕上了陈山晚的食指,再慢慢到中指、无名指、尾指,然后又顺着掌心一圈圈缠绕住虎口,将陈山晚的拇指也缠绕住。   像是一株菟丝花。   荆棘影子密不透风地将陈山晚的右手变得“漆黑”,连自己影子的尖刺部分都完全覆盖,不留一丝缝隙。然后它满足地停留了片刻。   在三楼的郁睢也因此发出了声喟叹。   别墅外的黑玫瑰和潜藏在玫瑰花地下不停游动的荆棘都在享受这一刻,静谧而又安逸,全部都向着二楼那一个房间,如同最忠实的信徒在朝拜自己的神明。   陈山晚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冰凉了。   他动动手,无意识地收回手臂,荆棘影子就被他猛地拽进了被窝里。   郁睢浑身一僵。   “他”的心跳是属于陈山晚的,所以陈山晚的心脏现在跳动得很平和,“他”的心跳就也很平静。   可除开心跳外,“他”那残缺的灵魂是属于“他”自己的。   躁动和不可思议的狂喜几乎瞬间就让“他”的灵魂活跃起来,连带着整个别墅、别墅附近潜伏的荆棘都又开始了浮动。   “他”克制不住地,将荆棘影子扩散得更多。   细长的影子体型上确实有限,但一圈圈下来,想要彻底笼罩陈山晚、独占陈山晚也完全不是问题。   陈山晚的怀抱很温暖,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既叫“他”疯了似的渴求着,却也是能够让“他”安定下来的魔咒。   荆棘影子攀上了陈山晚的手臂,如蛇一般顺进陈山晚的袖子里、衣服里。   它贴上陈山晚的皮丨肉,略微清瘦的身形被影子一圈圈缠绕上。   往上,也往下蔓延,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寸肌肤。   陈山晚对于“他”来说有太大的诱惑力了。   陈山晚。   三楼的郁睢无声且不停地念着这一个名字,念着念着,最后变成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喟叹,甚至还带了点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想些肮脏的东西:“阿晚……”   荆棘影子缠绕上陈山晚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甚至连陈山晚的脸、耳朵、头发都被“染”上黑色。   陈山晚也因此在睡梦中感觉到更冷了,而且还有点沉重。   他好像坠入了深海,陷入其中,挣扎不能。   冰冷又窒息。   这让他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脚踝上的荆棘游走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自己的小动作。   而最终欲丨望战胜了一切,荆棘影子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背与脚心,连他的足尖都覆上了黑色。   陈山晚整个人都被黑色的影子牢牢笼罩着,甚至连床都被荆棘影子“捆”了好几圈。他好像是被什么庞然巨物的影子罩住了,人类在怪物面前显得那么弱小又无助。   郁睢知道自己的影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束缚作用,不过没关系。   提前熟悉一下,下一次……   等下一次“他”可以用真正的荆棘了的时候,就不会像这一次这样手忙脚乱了。   郁睢的喉结很明显地滑动了下。   “他”痴迷地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杂念,把自己丢进了陈山晚的“怀抱”中,让自己沉溺进陈山晚的气息里。   “他”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噫——   (再次因为打不过只敢偷摸着指指点点)   感谢在2023-09-14 09:37:49~2023-09-15 10: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平交流不同的想法很、陌苑 10瓶;储蓄卡不见、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清习夏、芒果君的勺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黑玫瑰11   北方。   游喻给安蔚蔚发了消息后,习惯性往前翻了翻。   自从那天他跟父母吵过后,安蔚蔚就再也没回过他消息了,朋友圈也没有更新,打电话也没有接。   他没有安蔚蔚父母的电话,也不认识安蔚蔚的朋友们,所以他不知道安蔚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让他很担心。   游喻咬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不知道第多少次切换到购买飞机票的软件上。   他手里还有点钱,再跟朋友借一点,骗爸妈说跟朋友出去旅游就行……   这个计划在脑海里成型时,游喻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回自己以前生活过的城市玩一玩、看一看而已,为什么要骗家里?   可游喻又有一种直觉。   ——如果他直接告诉他们他是要回那座城市的话,哪怕他不说自己是想回那个小区,他爸妈也会拼命地阻止他。   游喻觉得很奇怪。   所以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买了明天的飞机票。   他想知道安蔚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回他消息也不接他电话了。   .   陈山晚又做了个梦。   但这次的梦不是什么“情景剧”,也不是源于他的记忆。   甚至可以说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还是碎片式的那种。   这个梦极其光怪陆离,他好像梦到有人在念什么听不清的经文,好像梦到祭台,好像梦到了血与尸骸,好像梦到了在血海中绽放的黑玫瑰,好像还梦到了……一个人。   一个从黑玫瑰中诞生出来的“人”。   次日一早。   陈山晚醒来时,对于昨晚混乱的梦境的记忆就是如此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好像,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细节,而且他感到冷。   那种寒凉似乎渗透了他的骨髓,就连他的天灵盖都散发着阵阵寒意,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一个模棱的梦。   陈山晚忍不住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看了看中央空调的扇叶。   是空调开得太低了吗?   他刚到这个别墅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别墅里面的冷气特别足,他这几天都是穿的长裤,上衣也是中袖,盖过了胳膊肘。   现在陈山晚觉得自己要穿长袖了。   但他没有带长袖——谁会在南方天天体感四十五六度的天里带长袖出门啊?   所以陈山晚只能用比平时要热很多的水洗了把脸,僵冷的手指得到了些缓解的同时,陈山晚还感觉自己的血液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和啃咬,叫他从头到脚都泛起酥丨麻。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受,故而陈山晚本能地活动自己的关节,想要缓解掉。   他在浴室折腾了会儿,终于没了异样,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异样。   反正没觉得不舒服就行。   陈山晚在这方面一向随意。   下了楼,陈山晚不出意外地看见台面上摆着的黑玫瑰,没有卡片。他开始三餐都陪郁睢一起吃后,就没有卡片了。   他弯弯眼,把黑玫瑰拿起来,又倒掉瓶子里之前的水,换了新水,再把玫瑰全部放了进去,还拨弄了一下,没让它们撞在一起。   之后陈山晚做了个早餐后,用升降台把煮的粉送上去,自己也端着餐盘到了三楼。   “早安。”   屋内传来郁睢天生低冷却因为放得很轻所以显得温柔的声音:“陈先生。”   “郁先生早。”陈山晚觉得他俩每天的问候有点奇怪,但每天能有个问候的人,好像也挺好的。   所以他把餐盘放下,一如既往地借着手机灯光,靠着贴满黄符纸门吃饭。   为了能够方便用餐,陈山晚是还特意在这里放了把矮椅的,他自己就坐在地上。   三楼的走廊是木制的地板,方条样,没有瓷砖地板冰人,不过三楼的冷气格外得足,所以其实也是有些凉的。   好在粉是滚烫的,陈山晚又特意在自己这一碗里多放了些姜蓉。   驱寒。   平时他们吃饭时是没有什么声音的,但今天郁睢在里面轻轻问了句:“陈先生,你冷吗?”   陈山晚稍顿:“…是有点。”   “空调开得太低了。”郁睢像模像样地吸了下鼻子:“我好像有些感冒,能麻烦你把空调调高一点吗?”   陈山晚也想把空调开高:“我不知道在哪设置…而且我不会用中央空调。”   郁睢听上去很有耐心:“在一楼的杂物室里面,你打开灯,就能在墙上看见控制空调的屏幕,操作很简单,上面有上下键的按钮,往上就是调高。”   陈山晚应声:“好。”   郁睢又说:“吃完饭再去吧。”   陈山晚:“嗯。”   等吃过饭后,陈山晚再次到了那间杂物房前。   杂物房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条两指宽的缝,黑黝黝的,无端散发着危险的寒意。   陈山晚并没有停顿,径直开了门。   门打开后,陈山晚反而怔住了。   就见正对着门的那幅画被盖上了白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开门带起的劲风也没有将其掀落。   陈山晚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离开时没有盖上白布的。   瘆人的寒意几乎是瞬间就在他的脊背炸开,忽现的惊悚感让陈山晚的大脑有一瞬变得黏腻起来。   好像在刹那间有很多东西都串联在了一起,飞速闪过,提醒着他什么,却又模糊到根本捕捉不到。   陈山晚心尖微颤,他感觉自己脑海里忽然起的一些东西很重要,可他就是抓不住。   就好似艺术家一闪而逝的灵感,来去匆匆。   陈山晚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把手,掌心里的冷汗已经让金属把手变得有些湿黏。   他定定地站立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到底还是进入了杂物室。   陈山晚是真的不信鬼神那一套的,他从小就是个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任凭听再多唬人的鬼故事,甚至读书后住宿被室友强行拉着看了再多鬼片,他也依旧不会为此恐惧害怕。   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别人口中的故事,也不是演绎出来的影视剧。   而是真真切切的“鬼故事”。   这个家只有他和郁睢,郁睢被关死在了三楼,他没有把画上的白布盖上去,那是谁盖的?   那一刹那,陈山晚的大脑实在是不受控制,把这辈子听过的所有鬼故事都过了一遍。   他本来是不怕这些的,可真的经历了诡异的事情后,这些东西就变得让他发毛起来。   杂物室的灯开关设置得比较里面,陈山晚借着手机凄惨的灯光找了会儿,才找到。   其中他的神经有多紧绷,尤其在扫到一个被白布盖上的石膏人头时,外头恰好响起了声很奇怪的类似鞭炮爆炸的声音,叫他很明显地绷了下。   但陈山晚也正好看见了一个开关,他毫不犹豫地按下,稍显昏暗的白炽灯骤然亮起,将漆黑的房间照亮。   这间杂物房不小,到处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全部都用白布盖上了。   陈山晚也找到了更里面的中央空调控制屏。   正如郁睢所言,看了就会操作了。   他把显示16度的空调直接调高了12度,开到了28,转身就要走。   不知道是有点急了还是怎么,陈山晚撞到了一旁摆放的东西,一本看上去有点老旧,纸张都泛着黄的本子从白布里掉落出来,砸在地上,还有些灰从里面飘出。   陈山晚弯腰捡起时,里面的书页还散落了下来,他无意窥探,但纸上写的字一眼就能看见。   是古代文字。   还是和祭祀这一块有关。   而且是出名的世界十大恐怖习俗之一,活人祭祀。   陈山晚的专业DNA动了,眼睛在看到的时候,脑子就开始将其翻译。   上面写的是“养神”的办法。   这个“办法”,陈山晚是学过的。   他们大一的课就有粗略讲过。在古代有很多“养神”的说法,其中最为偏僻的也是最令人发指的,就是用活人养神。   选一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男孩,这个男孩还得身体不好、长得足够漂亮,是天煞孤星的命。   ——关于所谓算命都是假的,那怎么知道是不是天煞孤星这个问题,在课上有人问过教授。   教授说:“当一个人想做一件天理不容的恶事时,那么他也不会介意再多做两件了。”   把他变成天煞孤星,克父母的命就好了。   ……   陈山晚把本子打开,将书页放进去时,又难免看到更多。   他没有多翻,但好像把大概都看完了。   这本笔记也不知道是写着玩的,还是真有人信了做了。   反正大抵是有人准备养神,养一个可以满足一切愿望的神。   陈山晚把本子小心放回白布里面盖上,没有再看到更多别的。   但在离开合上门时,他没由来地想到了王瞿说的那个“鬼故事”。   空调见效似乎没有那么快,空气中的温度还没有升上去,依旧冷冷的。   陈山晚上楼去找郁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想要去找郁睢,仿佛在郁睢那他能够得到绝对的安全感。   “…郁先生。”   陈山晚站定在门前,本来想问一下的,但在听见里面的咳嗽声时,又倏地停住了。   可能是他记错了吧。   陈山晚脑袋有些昏沉,他晕乎乎地想,他当时走得匆忙,也许真的把白布盖上了……   “怎么了?”   屋内传来轻而温柔的声音。   陈山晚眼神光有几分涣散:“没事。”   他微微偏头,不自觉地露出了个笑,说话语调都开始和郁睢有几分相似:“只是想问问您还冷吗?”   郁睢勾起唇,猩红的嘴角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妖冶又诡艳。   “他”阒黑的眸子中浮现愉悦,却又并不满意。   这样没意思。   “他”不是说陈山晚没意思。   而是陈山晚像“他”没意思。   像个木偶一样。   所以郁睢解开了对陈山晚过深的蛊惑。   “他”想要陈山晚,想要的是一个鲜活的陈山晚。   不急。   郁睢摘下旁侧的黑玫瑰,埋首在其中深深嗅了口。   “他”的黑玫瑰已经带了点陈山晚的气息了。   真令人高兴。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啊。   【作者有话说】   来惹!   我存稿真的很多,大家完全可以放心追(拍拍)   今天写手机恋人18了(拍拍)   感谢在2023-09-15 10:23:05~2023-09-16 10: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平交流不同的想法很、陌苑 10瓶;储蓄卡不见、诺、过好每一天!、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黑玫瑰12   空调温度调高后好像好了很多。   陈山晚没觉得那么冷了,郁睢也说好多了。   冰箱里的菜已经吃完,陈山晚问喻心,喻心说要下午送到,中午就是个问题。   所以陈山晚在询问喻心过后,决定先去小区里的超市买中午的菜——拿小票,喻心会报销。   陈山晚准备出门时,就听见郁睢摇铃。   他上楼:“郁先生?”   “…你要出门?”   陈山晚一愣。   他心里有一瞬升起了困惑,但还不等其停留发酵,就又被无形的力量影响。   “嗯。”陈山晚没有多想:“没菜了,我跟喻女士说了句,中午我先去买点菜。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屋内一时间没有声音。   陈山晚等了会儿,稍偏头,有些疑惑:“郁先生?”   “嗯。”   郁睢轻轻应声,拿捏得刚好的语气不会显出刻意,却正好能够戳中陈山晚的心:“只是我也想出去走走,可惜不可以。”   陈山晚停住。   他微抿唇,还没说什么,又听郁睢问:“可以麻烦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带出门吗?”   郁睢轻笑:“等你回来再把它还给我,这样就好像我陪你一起出去逛超市了。”   陈山晚低头,就见门缝里已经推出了一片漆黑的叶子,看着像是玫瑰花的花叶。   这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弯下腰将其捡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好,那我先走了。”   郁睢漫不经心地撕下一张黄符,手终于没有被四分五裂,只是烧灼和黑烟一同出现,屋内也蔓延了皮肉焦味:“嗯。”   郁睢的声音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一路顺风。”   “他”好似不觉得痛一般,甚至极其大胆又充满挑衅地垂首吻了吻那张黄符纸上的符文。   只有“他”知道,上头黑色的字根本不是黑色,而是血干涸到一定时间发黑。   而这上面的血…是陈山晚的。   郁睢嗅着上头被香火味遮盖得差不多了的气息,仍旧无比贪念。   属于陈山晚的,哪怕一丝一毫,“他”也要得到。   所以郁睢微微张开那张艶红的唇,肤色白到几近透明的指尖将黄符推进自己的嘴里。   洁白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尖在触碰到黄符的瞬间就化作了漆黑的液体往下滴,也污染了“他”的手指。   郁睢的手指很长,好像比寻常人的指节都要长一些,但不会显得纤细脆弱,哪怕白得像死人,也筋骨分明,看得出是很有劲的一双手。   “他”的本能在抗拒这张符纸,可“他”的手却坚定且不容置疑地把黄符往自己口腔里推。   漆黑浓稠的液体都将“他”的眼白染得乌黑,然后顺着“他”的眼眶流出。   郁睢强迫自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的身体,“他”的脸就又开始四分五裂。   但今时已非往日,裂痕出现时,也有荆棘从“他”的身体里翻出来,以比裂痕分布更快的速度修复了“他”的身体。   郁睢勾起唇,慢悠悠地再撕下了一道符纸。   “他”眼里的漆黑缓缓褪去,那双浓墨似的眸子深且危险,里头的神色晦涩难明。   “…你们能拿他压制我确实很聪明。”   郁睢眷恋地摩挲了一下符纸上的字,虽然是笑着的,但冰冷,甚至隐隐透着戾气:“但他也同样能滋养我啊。”   陈山晚的所有情绪,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只要是给“他”的,都能够成为“他”的养分。   甚至陈山晚只要待在这儿,待在这栋充满了罪孽的别墅里,对于“他”来说都足够了。   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   陈山晚出了别墅后,看了看天空高悬的太阳。   都不需要看到,掀起眼皮的瞬间,就能被刺激得眼睛发疼,眼泪水也蠢蠢欲动。   陈山晚眯了眯眼,缓了下,继续往外走。   今天的太阳也好大,天气预报说体感温度有四十六,可陈山晚出来后没觉得晒也没觉得热。   是因为在屋内冷太久了,寒气到了骨子里吗?   陈山晚不是很懂。   反正不热也是件好事。   小区里的生活超市离滨湖别墅18号有点远,陈山晚在室内通道走着。   小区里的室内通道设计的不是完全室内,大部分还是那种顶上是雨棚,周遭是座椅和绿化带的设计,就是防晒和防雨而已。   陈山晚到超市里,简单挑了些菜。   荤素搭配就好。   不过在走之前,忽然有一个女生走过来,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那个…小哥哥。”   她小声:“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呀?好好闻。”   陈山晚一怔。   他有一瞬都怀疑是恶作剧了:“我没用香水。”   女生也愣住了。   她啊了声,正好陈山晚排到自助付款,冲她点点头,就进入了自助柜前。   女生攥着手机,有点茫然。   男生也有体香吗?   她明明闻到陈山晚身上有很好闻的类似雨后草地混杂泥土的芳香,清新又澄净。   凑近了细嗅,又还能闻到一点像是花朵糜烂腐败的朽香感,让人闻了就不自觉脑补出一副看似纯净实则潜藏危机的画面。   让中二患者超级心动。   小区里的通道比较多,超市进出的口子又不一样,陈山晚从超市出来后没找到自己来的路,只能凭借大概方向走。   所以陈山晚在买完菜回去的路上遇上了热闹场面。   有一家别墅好像是请了跳大神的,围了好多人。   这栋别墅距离18号不远,陈山晚之前听到的类似鞭炮的爆炸声就是这些人弄出来的动静。   陈山晚无意围观,但他耳力好,还离得很远,就听见了一男一女在争吵。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让她去那边玩!不要去找那衰仔玩!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死了多少人!”   “……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啊?你怎么还迷信这些!”   “呵,我迷信?那你带蔚蔚去看医生,看好了吗?!医院什么都检查不出来!施先生一眼就知道她撞了邪!中了招!”   “人家要骗你钱,看你着急,蔚蔚病了这么久还没好的事又有不少人知道,随便打听一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骗了你!这里的医院不行,我们就带蔚蔚去更好的医院!”   女人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有你这么当爸的吗?女儿生病不去医院,请一群骗子让女儿喝那不干净的符水……”   她哽咽着哭:“死了人又怎么样?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死一两个很稀奇吗?!”   男人似乎是忍无可忍了:“蔚蔚回来的当天家里的狗就死掉了,你觉得这也是正常的?再说我也不是说不带蔚蔚去看医生,请施先生来也只是多试一条路而已,你这么排斥干什么?!”   他们就在陈山晚回18号的路上争论不休,弄得陈山晚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再往前走两步了。   他在原地踟蹰了会儿,又见一个穿着深灰色的polo衫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看上去还挺正派,不像什么骗子,眉宇间还有些正气。   男人扯了女人一把,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在外人面前丢脸,然后冲中年男人紧张地笑了笑:“施先生。”   他眸光里有期待,很明显是想从施先生嘴里听见好消息的。   但施先生的目光却骤然一转,落在了陈山晚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太阳底下。   可他脊背上冒出的冷汗却在艳阳下被烘得更加冰寒。   施先生:“你、你……”   他指着陈山晚,满目惊惧。   陈山晚皱起眉,困惑地看着他。   女人和男人也摸不着头脑,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施先生?”   没有人知道在施先生眼里,陈山晚现在“长”得是何模样。   一根黑色的荆棘从他的心口处长出来,杂七杂八地缠绕住他左边上半身,他那张姣好的面容有一半被黑色荆棘封锁,不让人查看。   甚至那些荆棘上已经隐隐长出了漆黑的花苞,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含苞盛放。   施先生咬牙。   反正他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将一张折成了三角的符纸塞到了还愣着的陈山晚手里。   陈山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低低地说了句:“后生仔,快离开这,别和任何‘人’构建联系。”   ……   陈山晚站定在18号别墅门口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刷卡开门。   他静静地站立了会儿,隔着一个假山水榭的庭院去看围着别墅的黑玫瑰花丛,脑袋里好像有什么在拉扯,让他很难受。   摇铃声似乎又响起,又好像是他的错觉。   毕竟这么远,他耳力再好也不该听见。   陈山晚无知无觉地迈出一步。   铁栅栏门打开,发出老旧的吱呀声,又在陈山晚往里走时无风自动。   大门合上,冰冷的落锁声好像带了些脾气。   陈山晚却毫无察觉。   他进入了别墅里面,瘦弱的身形彻底被昏暗吞没。   菜放进冰箱,他还记得要把叶子还给郁睢。   “…郁先生。”   陈山晚的声音都有些恍惚感:“我回来了。”   他弯腰,把叶子推了进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他的手确实不小心刮了一下,他的指尖倏地一痛,等他抬起手借着手机灯光去看时,又没看见什么伤口。   屋里郁睢的语调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却又好像比之前要更慢一点:“欢迎回来。”   郁睢站在黑暗中,注视着只剩下最后一张符纸的门,嘴角勾起的弧度夸张又诡异,眼里的兴奋和狂热达到了极致。   “他”抬手覆上刻满了符文的桃花木门,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在触碰到门时就再次破碎化作液体,如飞蛾扑火般靠向门。   花瓣和荆棘碎片洒落了一地,又重塑。   郁睢的语调仔细听,全是非人的怪诞:“我等了好久了。”   【作者有话说】   来惹!   郁睢吃符的时候我脑补的画面是辣种好涩涩的   但如果是晚看着祂吃,就会用那种“你没事吧你好像病得不轻”的目光看着郁睢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3-09-16 10:40:14~2023-09-17 09:5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资深腐女在此 62瓶;爆炒冷面小青龙 15瓶;阿西不西、册 10瓶;小恬 8瓶;储蓄卡不见、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86、平仄、冲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黑玫瑰13   陈山晚带在身上的叶子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玫瑰花叶挨着陈山晚,就能够沾染上陈山晚的气息。   郁睢弯腰将其捡起,迫不及待地压在鼻下深嗅。   属于陈山晚的气息瞬间就包裹住了“他”。   “他”不受控制地发出餍足地喟叹。   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他”确确实实骨髓都因为这一片小小的、沾染了陈山晚气息的叶子而舒坦了。   陈山晚对于“他”来说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可以让“他”深陷其中,明知沉沦却仍旧不愿清醒;也可以抚平“他”的一切躁郁与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只要陈山晚愿意留在“他”身边……“他”是可以忘却那些人类对他做的所有恶事的。   “他”愿意选择成“神”。   但是。   郁睢捻着叶子的手指力道微微加重,那双本来沦陷得失神的眼眸闪过冷光。   “他”的视线变得凌厉起来,浑身的气压都开始降低,屋内原本跟含羞草似缠绕忸怩的荆棘都在一瞬绷直,尖刺张牙舞爪地亮着。   郁睢苍白的面容与幽黑的眼眸配上阴森的荆棘,显得暴虐冷漠。   这片叶子上还带着很淡的,会让“他”作呕的臭味。   这使“他”想起了一些如同下水道的臭老鼠一样恶心的人。   他们玷污了这片叶子。   他们接触了陈山晚。   ……“他”要杀了他们。   郁睢冷冷地想。   “他”果然还是该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敲碎了。   “…让我看看。”郁睢捻着这片黝黑的玫瑰花叶,声音冷涩,呢喃着:“究竟是哪只老鼠敢脏了我家阿晚的眼睛。”   .   陈山晚今天一整天都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但具体是什么,又因为忘了,他实在是无法回忆起来。   下午的时候送菜的人来了,生鲜盒子被放在了院子里,陈山晚又去搬了进来。   生鲜盒子又大又重,陈山晚眯了眯眼,看着荆棘好像长出来好多,已经变得特别不好走的花丛小道,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长出来的荆棘,又不免在心里纳闷。   这些荆棘怎么长得这么快?喻心不是也说过会有人来打理…怎么没见到修剪?   陈山晚想着,走了神,脚踝到底还是不慎被荆棘上的尖刺划了一下。   他轻嘶了声,低头看去,没见着血,就看到一道浅浅的痕迹,于是也没当回事。   他穿过了玫瑰丛,因为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划过他脚踝、把渗出的血液瞬间吸收的荆棘如同蛇一般游动了一下,缩回玫瑰丛中时,又被周围的荆棘疯了似的缠绕上。   那些荆棘将其狠狠碾碎成渣,却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落在泥土上,全部尽数被它们自己绞紧,蹭在“身上”以此止痒,却唤起更多的焦渴。   陈山晚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他某些感官好似分外迟钝,甚至被屏蔽了一样。   把菜放进冰箱里后,陈山晚拿着手机上楼,发现福利院的群里有点热闹。   是院里又来了个新的女孩子,昵称叫“乐乐”。   这个叫乐乐的小女孩家中遭遇了变故,她目睹了自己爸爸妈妈和弟弟的死亡后,就变成了不会说话的痴傻模样。   乐乐家是做生意的,有点钱,本来一开始她家亲戚是愿意收养她的,但在听说她家还破产了,连唯一的别墅都抵押给了法院拍卖后,就不愿意接手她这个麻烦了。   加上乐乐的情况又这样…最终为了她不会寄人篱下以后活得更加艰难,她还是被送到了福利院来。   福利院有不少这样的孩子,所以福利院也有心理医生,每周都还会有公立医院的精神科医生来这边免费会诊。   现在群里是在讨论如何照顾乐乐。   看见这些消息,陈山晚浑浑噩噩的大脑倏地清明了些。   他捏着手机,对这栋别墅,对郁睢的不舍淡化了大半。   陈山晚在想等这份工作结束,他要回福利院帮手。   到时候再买点蛋糕和玩具回去,孩子们肯定很喜欢。   陈山晚弯起眼。   再给院长妈妈买双新的球鞋。   他几乎瞬间就将郁睢抛到了脑后,而感知到他心脏不是为自己跳动的郁睢按着心口,眸光沉沉。   阿晚总是这样的。   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终究都只是手段。   那些东西是留不住他的。   困住他一时,也锁不住他一世。   所以“他”要加快速度了啊。   .   隔日。   陈山晚早上起来后,一天的行动轨迹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餐陪同,就着那不知道为什么经久不散的香火味吃了饭。   虽然记挂着福利院,但陈山晚还是跟郁睢聊了天。   他聊到了福利院。   陈山晚从不觉得自己福利院出身有什么好自卑的,他轻笑着跟郁睢说院长妈妈的事。   院长妈妈对他很好,他一直记得。   屋内听着的郁睢似乎是陷在了故事中,在陈山晚说完许久后,才慢慢开口。   “……真好啊。”   陈山晚觉得他的语调好像有点怪,明明还是那样轻轻柔柔的,可好像藏着什么汹涌的情绪:“她对你真好。”   “…嗯。”陈山晚微拧着眉,告诉自己不要多想:“院长妈妈对每个小孩都很好的。”   郁睢语调毫无波澜:“原来如此。”   “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显得分外讥嘲:“那她人真好。”   陈山晚没听出来“他”的情绪,只是恍惚间想起他梦到的从前的那个小哥哥,不知怎的,突然动了心思:“其实我小时候在福利院还有一个似乎玩得很好的哥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太小了,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他了。”   郁睢一停,原本浅淡的神色几乎瞬间柔和下去。   “他”伸出手,似是想要触碰陈山晚却不能,但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没有半分急躁和冷郁,眉眼里都带着笑意:“是吗。”   郁睢轻轻地问:“那你还记得些什么呢?”   陈山晚其实很少和人这样聊天,他不是那种喜欢和人闲聊的性格,更遑论坦诚相见地聊自己的过去。   但对郁睢,陈山晚感觉自己似乎并没有反感,甚至郁睢的问话也没有让他觉得被冒犯。仿佛他本来就该和郁睢聊这些。   陈山晚靠着门,仰着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都很片段了,你要问我他哪里对我好,我也回答不出来,但我的记忆就是告诉我,他对我很好。”   好到在说出这句话时,陈山晚的心脏无端收紧了一下,又淡淡的悲恸涌上来蔓延。   他有几分茫然地看着一片漆黑的前方,无法理解自己这一刹那漫上来的情绪。   不重,但莫名却像是水位线上涨的河水,而他身处其中,要逐渐被淹没、窒息,然后坠入其中。   陈山晚其实不喜欢这么黑的地方,但他一直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反正他下意识地蜷缩了身体,双臂抱住了双腿,下巴尖也搁在了双膝尖,以此来寻找安全感。   是因为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哥哥,也没了音讯,而那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才让他这样吗?   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   隔着一扇门的郁睢又开口:“别难过。”   “他”的声音始终很轻,陈山晚却在这一刻觉得很舒服,好似带着暖意的春风拂过:“你们会再见面的。”   郁睢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心口,既为陈山晚记得“他”而高兴,甚至为陈山晚因“他”而升起那么多的情绪而愉悦窃喜,也为陈山晚的失落低沉而烦躁。   “他”好想现在就突破这层层枷锁到他身边抱住他。   陈山晚的眼睫缓慢地扇动了下。   他稍稍弯眼,承认自己有点被郁睢安慰到,哪怕这句话其实很套话,可他喜欢听:“如果有缘分的话。”   “…嗯。”   郁睢心道就算没有缘分又怎么样呢。   缘分这种东西,是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的。   “他”现在不就争取到了吗?   .   到晚上睡前,陈山晚习惯性刷了一下手机。   其实陈山晚是个没什么社交圈的人,平时一般没人找他聊天。他看手机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   陈山晚一打开手机,新闻就推送了个不太能让人放松的东西。   标题有点长,整合一下大概是说施姓男子在山道翻车坠崖,被发现时全身的骨头都粉碎了,就连头骨也是,只剩下一滩烂泥。   陈山晚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有点发毛。   他果断地划掉了这条新闻,又想起什么似的,忍不住切换软件去发消息问了院长妈妈一句:【您还记得大概在我四五岁来福利院的那个哥哥吗?】   因为福利院那段时间总是会接收很多小孩,所以陈山晚怕院长妈妈不知道是哪一个,还特别说明了一下:【就我那个和家里人走丢在我们福利院门口的小哥哥,他长得很漂亮,眼睛不好,缠了绷带,和可可姐姐一样不说话的小哥哥。】   陈山晚其实没指望院长能立马回复,这个点,一般来说院长应该是在哄那些孩子们睡觉,然后还要做今天的清点,没有空看手机的。   但院长却几乎是秒回了他。   【院长妈妈:记得呀,你那会儿跟他玩得可好了,还说以后要和他结婚呢。】   某位在楼上的,悄咪咪夹带了私货。   【作者有话说】   郁睢啊……   (指指点点)   我今天早上干了件蠢事,醒来时拿手机看漫画忘记充电了,于是看到一半正精彩到修罗场了手机自己关机了1551   感谢在2023-09-17 09:53:19~2023-09-18 10:3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罐装 2个;丁怀折、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ligheid 6瓶;V 5瓶;落烟 2瓶;沁、Joseph麦外敷、玫瑰与牡丹的爱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黑玫瑰14   陈山晚:“……?”   他有一瞬间觉得不可能。   但怀疑才诞生,就因为说这话的是院长妈妈,陈山晚又没法质疑。大概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小,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遇上了玩得好的朋友,就想和人玩一辈子,听人说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所以说想和他结婚?   陈山晚很会剖析小孩子的心理,因此他在福利院也格外受小孩欢迎。   陈山晚忍不住多问了院长几句:【您现在在忙吗?能给我讲讲他的事吗?】   院长妈妈也没问陈山晚怎么突然问那个男生了,而是直接道:【可以呀。】   【院长妈妈:我记得他长得很好,但身体很差,命也不太好。他父母是做生意的,但生意失利,他父母又因为意外去世,他也被送到了亲戚家。亲戚家对他似乎很不错,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而且因为有很多人说他八字不好,浑身煞气,亲戚家还总是会请风水大师来试图帮他除去他浑身的煞气,让他未来的生活好起来。】   【院长妈妈:他走丢,就是在去看风水先生的路上,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怎么就摸索到了我么福利院门口,也还好是到了我们福利院门口。】   院长妈妈发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后续了,但陈山晚总觉得后面好像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的话。   其实院长妈妈了解的有点过于多了,只是陈山晚一想院长妈妈的性格,感觉她了解这么多也很正常。   哪怕对方能够拿出证明他们是亲戚的有力证据,以院长妈妈的性格,也一定会去求证,然后询问,确认不是孩子遭受虐待跑出来,确认这户人家对他是真的不差——不然她会直接报警的。   陈山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记忆里的那个小哥哥的确似乎很脆弱,是会让人很担心他。   【院长妈妈: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吗?】   陈山晚本来是想问问他当初和那个小哥哥之间的一些事,但那几年因为国家政策还没完全完善,有很多弃养孩子的人,尤其是女孩。   所以那时院长妈妈特别忙碌,想来应该也没有太注意到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再加上现在时间不早了,陈山晚不愿过多打扰,就回了句:【没什么了,您早点休息。】   郁睢看着陈山晚的消息,眸光晦涩难明,就连身边的荆棘都张牙舞爪地想要做点什么。   “……算了。”   郁睢伸手掐住过于“激动”的荆棘,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喃喃:“至少对我重新感兴趣了,也足够了。”   .   次日。   游喻到小区时,先去找了安蔚蔚。   然后他被安蔚蔚的父亲拿着扫帚打了出来,嘴里还骂着他是灾星,是不详的人,还有些很难听的话。   游喻其实不是第一次被安父这么对待了,但以往安母都会出来拦住他,帮游喻说几句好话,可这一次没有。   游喻看见她就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凝望着他,但没有出声阻止安父闹得这么没面子。游喻担心着安蔚蔚,来不及细想,一边举着双臂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喊着:“叔叔!我就是想知道蔚蔚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蔚蔚为什么没有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没有回我的消息……我瞒着我爸妈买机票回来的,就是想知道她什么情况!”   安父听到这话,打得更加不留情面,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游喻说。   到底还是安母怕他把游喻打坏了,闹到警局,上前来阻拦,游喻才得以逃生。   但安母依旧没有帮他说什么,只是叫安父冷静点。   游喻红着眼睛:“阿姨,蔚蔚到底怎么了?”   安母叹了口气,终究心软:“蔚蔚她现在没事,喻仔,你……你走吧。”   她也红了眼眶:“算我求你,以后别来找我们家蔚蔚了。”   游喻不明白:“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了?”   安父狠狠哼了声,摔了手里的扫帚,直接进屋去。他摔门的动静很大,吓得本来就不敢看雇主热闹的保姆们躲得更深。   安母踌躇片刻,还是含糊说了句:“其实比起蔚蔚,你更应该担心你们家请的那个帮你们看别墅的年轻人。”   她轻声:“老人都说善恶皆有报,天道好轮回,你们这么做,损的是你们的阴德。”   从前安母也不信这些,觉得科学时代,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旧时人们不了解自然所误会出来的东西,可安蔚蔚喝下那杯符水后真的好转;施先生说他提醒了那位年轻人后恐怕命不久矣,就真的在归乡路途横死……安母不得不信。   游喻听过这话后,却懵了:“…阿姨,你说什么?”   他愣愣地:“我们家……搬走了啊。”   安母又不是个傻白甜,施先生之前说安蔚蔚是撞了邪,安蔚蔚当时回来就跟她说游喻家里来了个好帅的小哥哥,而那个年轻人,又被施先生说被邪祟缠上了……综合这些来看,安母看向游喻的目光就更加复杂。   游喻的父母,真不是什么善茬。   游喻离开了安蔚蔚家里后,就朝自己家里走去。   他神思有些恍惚,毕竟他也不是傻子,想到之前自己无意间听妈妈高兴地跟爸爸说这个屋子真是旺人,想到他们家的生意搬到这边来后就有了好转,想到那奇怪的布局和永远被禁止上的三楼以及一楼那间屋子,甚至包括二楼的一间卧室,也被反锁了不允许进入。   游喻站定在滨湖别墅18号,看着栅栏里修建得极好的庭院,古香古色的,颇有韵味。   一切都和之前无异,他按响门铃,却无人应答。   游喻没有犹豫太久,直接选择翻门进入。   他穿过假山水榭的庭院,屋子前是一片因为没人打理已经干涸了的荷花池,看上去有几分荒败。   游喻还有大门的钥匙,他试着开了锁,门被他打开。   因为房屋设计问题,采光不好,就算是白天也昏暗,需要开灯。   但这房子里没有灯亮着。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心,从楼上到楼下,甚至还去了之前不被允许进入的三楼,可三楼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连家具都没有。   二楼那个卧室和一楼被说是杂物房的房间也是。   真奇怪……   游喻皱紧了眉,想不明白地离开了别墅。   这里面没人啊,以前那些“禁区”也没有任何东西啊。   难道是已经搬走了?   .   陈山晚今天起得有点迟,因为他昨晚做了个不太美妙的噩梦。   具体梦见了什么,其实他也不记得了,这个梦比之前还要破碎混乱,甚至是痛苦的。   压抑和绝望像是一辆大卡车,来回在他身上碾压,要将这两种情绪刻入他的灵魂每一处,以至于陈山晚清醒后,精神都无比沉闷,心脏也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难受。   他说不出这究竟是为什么,毕竟这也是第一次做噩梦的余威在他身上残留这么久。   陈山晚缓了一会儿,才起床去做早餐。   虽然不舒服,但总不能让郁睢等早餐等太久吧。   今天早餐吃三明治,做法并不难,吐司机热一下吐司,再煎个火腿和鸡蛋就好。   因为郁睢饭量似乎不小,所以陈山晚特别给“他”做了两份,再附带一杯加热后的牛奶。   陈山晚把早餐放在升降台上,按下按钮用传送带送上去,自己也端着餐盘上了楼。   但这一次他上楼时,郁睢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   陈山晚稍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有些困惑:“郁先生,早安?”   差不多安静了快一分钟,郁睢的声音才轻轻响起,依旧是低而冷的,但今天的滞涩感似乎要凝重了几分:“早安。”   陈山晚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餐盘:“…你不舒服吗?”   正在背着陈山晚悄悄干坏事的郁睢稍稍弯眼:“有一点点。”   毕竟不仅要迷幻住陈山晚,还得拦住在“他”计划之外出现的小老鼠。   郁睢漫不经心地拿起送上来的早餐,面色好像更加苍白了。   “他”的眼瞳有一瞬变成了玫瑰的模样。   下达完指令,郁睢又在陈山晚的关心后轻轻柔柔地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他”轻笑了声,好似玩笑般:“不过要是你愿意今天多陪我一会儿,我想我会舒服很多的。”   陈山晚微怔。   他喝了口没加糖的牛奶,迟疑着开口:“…一会儿是多久呢?”   “坐到你不想坐为止吧。”   郁睢看着已经空了大半黄符的门,汲取着三明治上残留的陈山晚的气息。   确实只有丝丝缕缕,但就算再浅淡,对于“他”而言都是无比珍贵的。   “可以吗?”   陈山晚想了想,这种被需要感让他心里升起些很难形容的隐秘愉悦,他到底还是把自己今天的学习计划划掉了:“嗯。”   他又忍不住问:“郁先生是为什么不舒服呢?”   “……我的眼睛。”郁睢不动声色地设下圈套:“小时候受过伤,甚至失明,一直只能裹着绷带。后来治好了,但偶尔还是会幻痛。”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   起迟了来不及检查检查第二遍错字了,要是有虫辛苦宝们了(跪)   感谢在2023-09-18 10:39:23~2023-09-19 11:4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嗑糖速递员 20瓶;储蓄卡不见、玫瑰与牡丹的爱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黑玫瑰15   听到这话的瞬间,陈山晚就想到了那个小哥哥。   真的就这么巧吗……?   尤其陈山晚问郁睢:“郁先生你的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郁睢的回答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他”微垂着眼帘,声音听上去还是轻轻柔柔的,但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好像我从小命就不太好,总有人说我克这克那,我只记得有一天醒来,我觉得眼睛很痛很痛,什么也看不见了。”   陈山晚一愣。   他不是学医的,对这些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失明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都会有前兆,所以他问:“在这之前你的视力是正常的吗?”   郁睢好像很爱笑,陈山晚又听见“他”轻轻地笑了声:“没有。姨妈他们也请了医生来给我看,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给我开了很多药。”   陈山晚有些疑惑:“所以你后面是吃那些药治好的吗?”   郁睢唔了声:“也可以说是有那些药的作用吧。”   陈山晚微微皱眉。   他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还没追问,郁睢又问:“如果是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很痛,还失明了,你会怎么办呢?”   陈山晚稍怔。   他仔细想了想:“…不知道。”   他说:“没有经历过,我也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但非要说的话,我想我会很害怕吧。”   说到这,陈山晚就问了句:“郁先生你当时很害怕吗?”   郁睢喜欢听他关心自己,哪怕是被“他”诱导出来的关怀,“他”也喜欢。   所以“他”眉眼弯得好看,语气也有几分轻快:“嗯,很害怕。”   “他”想,还好是“他”经历这些,不是他。   陈山晚不是没听出“他”语气的变化:“……?”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也许郁睢可能真的有一点精神上的问题。   .   北方到南方有些距离,就算是飞机也要几个小时,来回就是一天。   游明很难瞒过喻心。   他说自己去出差时,喻心的直觉就让她敏锐地问了句:“是不是游喻骗了我们,他没有去旅游,而是……”   她话没有说完,但游明能够明白喻心的意思:“没有的事。”   他尽量温声安慰喻心:“你别多想。”   喻心却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你还想瞒着我?”   游明稍顿,终究还是道:“游喻是回去了,不过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去把他接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回去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喻心敢肯定游喻没有告诉游明:“是不是它还和你有联系?!”   游明还没说什么,喻心就肯定地呢喃了句:“它还和你有联系。”   喻心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它为什么还和你有联系?不是说了我们搬走了,完成了它交代的事就还清了吗……”   她说到这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游明:“你带了什么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走?”   喻心问完,就转身,疯魔似的要在这个新家里寻找:“你带了什么?!”   游明拉住她,想安抚她,但在将她拉回时,就被喻心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地在别墅内炸开,游明的表情也微微扭曲了一瞬,就被喻心劈头盖脸地骂下来:“游明!你疯了!?”   喻心还猛地推了他一把:“你不是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我们明明说好了等生意有了起色就早点搬走!不贪心!”   游明的手握紧了拳头,那张儒雅的皮相在这一刻也有些崩塌,喻心看着他,甚至觉得他的脸好像都是假的,在他的面红耳赤中出现了裂缝:“可这明明是我们的机会!”   他怒声:“公司做生意多累你不是不知道,为了谈成一个稍微能多赚点钱的合同,我们低声下气了多少次你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为祂办事,这一切都会轻松起来,有合同主动找上门,我们的生活不说世界首富,可至少普通的大富大贵,你想买个名牌包,想买钻石就可以买!”   “你这是与狼共舞!”   喻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在对上游明狂热到有点扭曲的目光时,又骤然噤声。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不认识游明了。   游明攥紧了手里的身份证,喻心不说话,他也没有再与她说些什么。   他就像是魔怔了般往外走:“我要快一点,要帮祂把游喻带回来,没有人可以打扰祂……”   游明的眼瞳有一瞬变成了玫瑰的模样,阒黑幽深,且毫无光泽。   游明走了后,喻心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捂着脸,眼泪模糊了她的掌心和指缝。   她压抑着抽泣哭了许久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了手。   不行……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喻心慌乱地找出自己的手机,近乎神经质地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了一个人名,就像是陷入泥沼后绝望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直接找大师将它除掉……   .   吃完中饭,陈山晚要照例继续陪郁睢,而且因为他答应了郁睢要多陪他一会儿,陈山晚是准备在这里坐到做晚饭的。   但没想到郁睢主动说:“你去休息吧,我也想休息一下。”   陈山晚顿了顿:“好。”   他轻声:“郁先生,午安。”   郁睢弯弯眼,指尖已经能够夹着一张黄符玩了:“嗯,午安。”   陈山晚没有做午睡的习惯,所以他犹豫了下后,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网络电视,想看什么都可以自己找。陈山晚选了一部很老的电影,是之前室友推荐过的,他一直没空看。   他不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看完才知道讲了些什么内容。   电影大概是说主角生活在一个谎言和骗局构建的世界中却一直没有察觉到,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主角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怀疑的种子种下后,太多的不寻常都会成为牵连成一张完整的蛛网的线。   结局的最后,是主角打破了所有的谎言,发现曾经那些爱自己、对自己好,甚至是自己爱的人都是虚假的。   但这个电影也没有那么BE,因为结局的最后,主角和一直想要将自己救出来的人碰面了,那是他小时候的一个玩伴。   他们在一家咖啡馆碰面,坐下来喝着咖啡,要了一块蜂蜜蛋糕,笑着谈论以后要怎么样。   电影到这里就结束,进入了片尾曲。   陈山晚静静地看着屏幕里滚动的字幕,窗外忽然炸响了一声惊雷。   他好似如梦初醒般眼睫轻颤了下,偏头看去,就见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透露出外头的天气。   阴沉沉的,天黑得不像是白天。   说起来,今早上天气预报就发布了雷暴预警,早在前几天,南方就发布了台风预警。虽然他们这不临海,但也是会受台风影响的。   陈山晚关掉了电视,他站定在窗户前,看着被狂风吹得摇曳凌乱的黑玫瑰,忽然有点揪心。   一场暴风雨,会将这些花摧毁吧?   但喻心之前又说他不用管这些花……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还没纠结完,又听见摇铃声响起。陈山晚毫不犹豫地上了楼,他本来以为郁睢是想让他帮忙给那些黑玫瑰盖一下,结果没想到郁睢是说:“很大的雷。”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我很害怕,可以陪着我吗?”   “…好。”陈山晚有点诧异郁睢怕打雷,但也没有表露出什么震惊,只是坐在了自己放在三楼的小板凳上,背又靠上了贴满了黄符的门:“郁先生你好点了吗?”   郁睢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因为“他”手贱,指尖隔着门点在了陈山晚的后颈的棘突上。   刻在桃木门上的咒文登时应激似的亮起刺目的白金色光芒,当场就将郁睢彻底击碎。   黑色玫瑰花和荆棘的碎片伴随着漆黑的黏液洒落一地,然后又在顷刻间完成了重塑。   只是这一次对郁睢的伤害确实有点大,恢复后的身体有一半仍旧存在裂纹,裂纹里还有荆棘像是在惊恐地游走着。   郁睢的面上浮现出了微弱的苦恼。   还是不行啊。   所以他实话实说:“好像不是很好。”   陈山晚是没想到这个答案的:“…因为打雷吗?”   “各方面的原因吧。”   陈山晚总觉得郁睢有时候话里有话,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去戳破,毕竟五百块钱一天的雇主的弟弟……陈山晚只能继续关心:“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让你舒服点吗?”   陈山晚在说这话时,外头的雷声还在不停歇地响着。   时而沉闷,时而清脆,伴随着闪电,确实有几分可怖。   郁睢却低笑了声,听着似乎并不害怕。   陈山晚能为“他”做什么?   他能做的事可多了。   其实从陈山晚踏入这里开始,“他”按照交易就该吃掉他。   只有吃掉他,“他”才能变得完整,变成真正的神,也不会再被这些对付邪祟的东西束缚,更不用受这样宛若炼狱般的苦痛。   可“他”怎么舍得呢。   陈山晚是“他”的人类,人类的生命是这样脆弱又短暂,“他”将其呵护延长都舍不得让陈山晚受一点苦,更何况是让陈山晚直接化作“他”的养料?   “你什么都不用做。”   黑暗中,荆棘影子悄无声息地缠上了陈山晚的脖颈,形成一个荆棘环,圈在陈山晚的脖子上。   郁睢的声音低而微哑:“陪着我就好。”   “他”会承担所有的痛苦与灾难,陈山晚只要在这儿,只要不离开“他”,无论是因为什么留下来的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嗯……   (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剧透QVQ)   感谢在2023-09-19 11:44:30~2023-09-20 10: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遥 4瓶;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黑玫瑰16   郁睢这话让陈山晚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抿抿唇,微垂下眼帘,又不得不承认被需要的感觉会让他得到另类的满足,尤其……他对郁睢总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所以陈山晚在这儿陪到了暴雨落下,暴雨停下。   中途因为郁睢没有说话,三楼的走廊又太昏暗,伴随着外头的雨声,陈山晚还靠着门浅睡了一下。   他在睡着时做了个很缥缈的梦,他梦见好像是自己小时候,有人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自己,扯一下尾巴还会动的那种。然后镜头一转,又梦见自己和谁在树下躲闲……还有些很零碎的片段,醒来时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陈山晚轻轻眨了两下眼睛,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   “…郁先生?”   陈山晚喊了声:“抱歉,我刚刚睡着了。”   “没关系。”屋内很快就传来郁睢的声音:“睡得还好吗?”   陈山晚也说不上来好不好:“还可以吧。”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伸了个懒腰:“我去做饭。你有想吃的菜吗?”   郁睢:“我都可以,你做你喜欢吃的就好了。”   陈山晚稍顿,弯弯眼:“好。”   .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天,这三天都是雨,陈山晚每次路过窗户边都会看看那花圃里的黑玫瑰,确认花没事,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很容易困乏,睡着时还老是会做梦。一开始只是很无厘头的梦,到后来他做了一个很完整的梦。   陈山晚梦见了当年那个小哥哥。   他梦见他们一起吃饭、睡觉,梦见小哥哥总是拽着他的手跟着他,梦见小哥哥其实也不像是可可姐姐那样完全和外界断绝联系,他会帮陈山晚消灭他不喜欢吃的胡萝卜,会在陈山晚跑得太快要摔倒时扶住陈山晚,还会把福利院每周一下午每个人都有一份的小蛋糕让给他。   小哥哥在福利院住着的时候,正好赶上有学校来参观福利院,他们带了很多东西,有很多哥哥姐姐都带了零食。   那时候陈山晚喜欢吃牛奶糖,小哥哥就把自己得到的所有牛奶糖给了他。   在那个梦里,他们的确形影不离。   陈山晚不仅能够感觉到小哥哥对自己的偏爱,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对小哥哥的依赖。   回想起院长妈妈说的那句他小时候还说要和小哥哥结婚的事……陈山晚默默扶额。   可能真的因为玩得太好说过这话。   但是。   陈山晚垂眼抿唇,他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   他很想问问,可又不知道要怎么问,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不主动告诉他呢?   陈山晚想不明白。   现在才凌晨两点,天还没亮,陈山晚想把这个梦记下来,他怕他回头忘了。   但在把手探进背包里准备拿笔记本时,陈山晚忽然摸到了一个三角形的东西。   他微怔。   这个东西……是施先生送给他的。   施……先生?   被无形力量封锁的记忆在瞬间涌出,陈山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个白布。   莫名其妙盖上去的白布…他敢肯定,他绝对没有盖。   陈山晚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的行动轨迹,先是发现门被打开一条缝,想要关门时门却自己开了,然后看见了白布滑落后显现出的画,因为画上的内容太过那什么了,他匆匆忙忙关上了门就逃开了。   还有那天。   那天他明明遇见了一个被称作“施先生”的男人,他跟他说:“后生仔,你知道你被极其凶恶的恶鬼缠上了吗?”   当时他不信,因为他素来不信鬼神这些东西的,所以陈山晚用一种敷衍但温和的笑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   但施先生拦他很坚决:“你是不是姓陈名山晚?”   关于算命先生的骗术这一套,陈山晚是听过的。   他们从受骗人身边的人嘴里打听到受骗人的一些信息,上来就先把人唬住,之后自然就觉得他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因此陈山晚并不准备停下来听他说什么,可施先生道:“后生仔!我不是要收你钱,只是今日你我遇上,便是代表我有此劫难,不说于我道行无益,说则可能会让我遭那恶鬼记恨!左右你不过听一句话的事,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陈山晚稍顿,施先生的诚恳急切终究是打动了他,他侧首朝他看去,就听施先生继续:“缠着你的这个恶鬼并不一般,是人为养出来的,甚至吸收了信仰之力。我道行不够,奈它不了,若要对它动手,恐怕得我师公出山。”   “但我可以帮你暂时摆脱…你只要现在掉头,不在此地做停留,现在立马离开这座城市,便能慢慢脱离它了!”   ……   陈山晚其实当时也没太放心上,他是真不信鬼神这一说的,施先生说完这些话后,也没再举出什么例子佐证,匆匆离去,看着很像精神病。   所以陈山晚又回到了别墅前,但……   之后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忘记?   寒意几乎是瞬间就从陈山晚的脚心板往天灵盖蹿,他的神经紧绷,呼吸也紧促了起来。   陈山晚从小就过目不忘。   陈山晚坐起身,还没等他多想,脑袋就一阵昏沉。   他直觉不对,翻过身想要去按报警键,但那个报警键设置得真是太绝了。   既让人生出挣扎的希望,却也让人涌起无法触碰的绝望。   恶劣至极。   陈山晚浑身无力,指尖堪堪要擦到,但就是怎么都够不着。   他想要往前挪动,可哪怕一毫的距离都迈不出去。   耳边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感觉自己的脚腕好像被什么缠住,刺痛袭来的瞬间,他已经没有办法拧眉做出反应了。   他陷入了黑暗。   陈山晚好像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比之前还要破碎混乱,甚至是痛苦的。   压抑和绝望像是一辆大卡车,来回在他身上碾压,要将这两种情绪刻入他的灵魂每一处。   他醒来时,整个人被迫展开了身体,手指连弯曲都做不到。   数不清的黑色荆棘缠满了房间,像是无数裂纹。   他的身体上也纠集着这些恐怖又危险的东西。   它们像是绳索,也像是蛇缠绕在他身上缓缓游动,尖刺划破了他的衣服,但在触及他皮肤时又变得柔软,除了粗丨粝的感觉,他只有左脚脚腕有隐约的刺痛感。   开在荆棘上的花也被荆棘碾压粉碎,漆黑的花汁跟着荆棘流动,黏了他一身。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香味,其中还有腐丨败丨糜丨烂的花香。   甜,却也苦。   涩得令人舌尖发麻。   陈山晚仰着头,细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却也被荆棘紧紧缠绕锁死。   陈山晚全身都紧绷着,每一处、每一寸地方。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神经,又或者呼吸和心跳,甚至是灵魂,都绷成了一根随时要断的线。   他看得见荆棘,看得见那一朵朵盛放的黑玫瑰,却看不见自己。不过他能够猜到自己现在大概是什么姿势。   ——和那幅画一样。   陈山晚也没有看见站在床尾的“人”。   花汁还在顺着他的足尖往下滴。   陈山晚只知道阴冷危险的气息笼罩着他,下一秒,冰冷湿润且柔软的触感从他足尖传来,陈山晚抑制不住地轻丨颤了下。   接着是阴影笼罩了下来,那种让他神经末梢都战丨栗丨发丨抖的触感一路往上,缓慢地,宛若一场从身体到灵魂的凌迟。   有人……   在品尝被荆棘碾碎的玫瑰花花汁。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_(:з」∠)_   感谢在2023-09-20 10:32:15~2023-09-21 11: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彳 2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储蓄卡不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黑玫瑰17   陈山晚这辈子从没有那一刻是像此时这般屈辱。   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着。   陈山晚整个人都荆棘缠得很死,甚至连手指都被迫舒展开,弯曲不能也动弹不能。   他的行动,全部都被荆棘所控制。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张被迫拉满的弓弦,若有若无的窒息感让他的脑袋昏沉且胀痛,甚至隐隐约约还有点作呕的感觉。   很难受。   锁在他身上游走的荆棘传来的触感也没有多美妙,陈山晚的绷直,并不全是被这些荆棘缠出来的,也有自己的原因。   他浑身都止不住地打着颤,是恐惧,也是羞丨耻到极点的愤怒。   让他丧失了所有思考的理智。   陈山晚后背脊柱沟的那三枚朱砂痣都被黑色的荆棘彻底覆盖,像是被什么恶徒纠缠上的脆弱小花,可怜又无助。   冰冷湿润且柔软的触感顺着足尖一路往上,扫过了陈山晚绷直到青筋都暴起的脚背,到脚踝时,已经开始逐渐升温。   荆棘还在不断收紧力道又放缓,像是怪物起伏的胸膛。   陈山晚想挣扎,但不敢也不能。   不敢是因为就连私密的地方,都被荆棘缠绕着,他真的浑身上下,全是荆棘。   他似乎被什么怪物当做了美味的食物,正以黑玫瑰的花汁为蘸酱,细细地品尝着。   猩红的舌尖卷走漆黑的液体,陈山晚能够感觉到有“人”在自己上头撑着,正在一步步靠近他,他努力地在颤抖和各种交织在一起酿成复杂情绪的情况下保持冷静。   是谁?   是这个别墅里有第三个人,还是……   “……郁睢。”   陈山晚咬着牙,声音好似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又因为一些动作而发着颤,因此显得无端甜腻。   陈山晚听见了一声轻笑。   一声他熟悉的轻笑。   从前觉得温柔风趣的语调在此刻变得诡异,既有亲昵,也有几分漫不经心,语气也很是轻快,像是布局者成功收网的得意与愉悦。   “阿晚,我真高兴。”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陈山晚的脸,陈山晚咬紧了牙,想躲却根本做不到。   他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郁睢的模样,尤其黑色的荆棘直接将他的眼睛完全缠上,让他陷入了黑暗中。   其他的感官也就更加敏锐了起来。   陈山晚的指尖都绷出了粉红色,指关节也变成了一个色,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看得郁睢没忍住,垂首贴上了那抹粉色,甚至过分地让荆棘给“他”让开了点路,轻咬了一口陈山晚的食指指尖。   陈山晚更加僵硬,他感觉这些荆棘像是缠到了他的血液皮丨肉里,绞得他无法呼吸。   酥丨麻的感觉带着微弱的刺痛一起席卷他,陈山晚想要躲,也想要反击,可他都做不到。   他只能由着郁睢动作,感觉到一具冰冷的身躯贴上他,如同蛇一般纠缠住他,慢慢地将他缠绕在怀里,也是窝在了他的怀里。   身体上的荆棘游走退去了大半,只有小部分还缠着他的四肢和脖颈。   眼睛上呈环状不允许他睁眼的荆棘也还在。   郁睢明明是压在他身上的,可陈山晚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一点重量,只有隔着薄薄的衣物的冰冷体温,寒意直往他的毛孔里钻。   陈山晚抑制不住地打寒颤。   郁睢的手臂锁着他的腰身,一只手横在他腰后,另一只手从后斜着往上,贯穿了他的腰背,手指都扣在了他的肩膀上,双腿也夹着他的,“他”似乎是特意偏下,侧着脑袋紧紧贴着陈山晚的胸膛,耳朵就压着他的心口。   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似乎天生就是冷而涩,“他”又刻意放得很轻,如风拂过,被蛊惑时会觉得温柔,清醒时就会毛骨悚然,因为那种非人感太明显了。   郁睢说:“你能立马就认出我,我真的好高兴。”   这话不是作假,因为“他”那猩红的嘴角真心实意地扬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和愉悦也是凝实的,可在这之下,还藏了太多堪称惊悚的痴迷:“可你总是清醒得那么快……真难过。”   “他”说着真难过,听着却没有半分忧伤,还含笑用缠在陈山晚脖颈上的荆棘划过陈山晚的稍显嶙峋的锁骨。   白与黑的界限分明,却又被有心之“人”弄得暧丨昧。   陈山晚觉得痒,还带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感,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荆棘上特意为他收敛的尖刺留下了多少浅浅的划痕。   将白玉无瑕的身体弄得支离破碎,也画满宣示主权的痕迹。   陈山晚咬着牙,像是在压着怒火,声音森寒:“松开。”   郁睢顿了顿,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深:“阿晚。”   “他”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会放手松开你好不容易得到的心爱之物吗?”   陈山晚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冷冷道:“我不是一个物品。”   郁睢扬眉,松开他,撑在他旁侧微微支起身。   这要是换作别人,肯定无法理解陈山晚究竟是怎么做到处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如此强势硬气的,毕竟他现在真的完全就在郁睢的掌控中。   可是郁睢明白。   “他”的阿晚就是那种宁折不屈的人。   郁睢朝陈山晚伸出手,指尖点上陈山晚凸起的喉结。   冰冷的触感传递过来时,陈山晚其实第一时间根本没有感觉到那是手指指尖。   因为太冰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身体也是本能微颤,这副模样配上他因为被迫舒展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祭台上的贡品。   被捆绑钉死在了祭台上,任人宰割,如引颈受戮的羔羊。   郁睢眸色渐浓。   这样的陈山晚,看上去真是香甜可口。   让“他”很想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不顾一切地品尝他的美味。   从里到外。   只是陈山晚从不是这么脆弱的存在。   郁睢瞬间的失神让荆棘都失去了活性,而陈山晚就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松懈。   他一翻手腕,直接将他刚刚昏过去前塞到枕头底下的那张被折成了三角的黄符抽出来,奋力一扔。   虽然看不见,但知道郁睢就趴在自己身上,所以陈山晚朝自己身上丢就行。   他速度太快,郁睢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黄符纸直接砸在“他”脖子上的那一瞬间,屋内的荆棘就当场粉碎,撕裂的痛苦也席卷上郁睢。   陈山晚摆脱“他”的束缚,但感觉到更多湿黏黏的液体落下来,他睁眼去看时,就见自己一身都被漆黑似石油的液体弄脏,还有黑色的花瓣撒落在上头。   陈山晚来不及嫌脏。   他翻身下床,左脚很明显地感觉到无力,踉跄了下,半跪在地上。   但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   陈山晚先按了报警键,再拿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他身上的液体还在往下淌,提醒着他刚刚他经历了什么。   陈山晚握紧了拳头。   报警电话拨出去没有两秒就接通了,因为郁睢很明显不是人,所以陈山晚没有等对方开口,就立马快速报上了自己的地址,然后说:“…我在这里被绑架了,对方不简单,你们可能要考虑重装营救。”   电话内一时间没有声音。   在对方沉默的第一秒,陈山晚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下。   尤其之后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冷涩地,语调缓慢,每个字都会拉长一点,听上去并没有生气,漫不经心地,甚至还带着丝丝笑意。仔细听还会觉得像是在无奈头疼,好像他俩是拌嘴闹别扭了一样。   “阿晚啊。”郁睢轻叹:“我真的有点难过了。你不仅收下了那些臭老鼠的东西,还将它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现在居然还想杀了我吗?”   陈山晚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撑着床边站起来,左脚暂时还没有着力。   陈山晚坐在床上,先拿了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包里的衣服套上。   他咬着牙,看着自己这满身的痕迹,说不出是气更多还是羞丨耻更多。   报警无门,电话被操控了,他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陈山晚撑着床站起来。   他其实真的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左脚有什么异样,一开始摔倒他也以为是自己太急了,但这一次往前迈出一步时,着不了力的无力感让他瞬间前倾,然后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郁睢接住了他,“他”没有抱住他,只是接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他的身形。   郁睢笑吟吟地:“阿晚,别把自己弄伤了。”   陈山晚攥紧了“他”的小臂,弯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左脚,没有半分亲昵暧色,而是冰冷的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色的荆棘狎丨昵地缠上陈山晚的脚腕,郁睢的语调有几分轻快:“做了什么呢?”   “他”笑起来,语气听上去无辜又天真,但话却十分残忍:“我只是不想阿晚你离开我呀,走不了的话,就跑不掉了吧。”   陈山晚一只手攥郁睢更紧,把人往自己这里拉,然后另一只手松开。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右脚,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郁睢挥拳。   陈山晚速度不慢了,但郁睢的速度更快。   “他”攥住陈山晚的手,陈山晚撩起眼皮只看见一张苍白的脸如花一般在自己面前盛放,漂亮得像是五彩斑斓的毒蛇。   陈山晚脑袋一嗡,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了郁睢的眼睛。   郁睢稍顿,却任由他动作。“他”顺从地垂下眼皮,嘴角还噙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似轻丨佻危险,细品却能够察觉到温柔。   “……果然是你。”   陈山晚喃喃,那些负丨面丨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连浑身的寒芒和尖刺都消失殆尽:“果然是你。”   当年福利院的那个小哥哥。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感谢在2023-09-21 11:29:29~2023-09-22 11:0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何在学习啦 72瓶;花 54瓶;江月眠 10瓶;清习夏 9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宇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黑玫瑰18   陈山晚放下了遮住郁睢眼睛的手,眼里满是迷茫。   郁睢冲他微微偏头,含笑眨了下眼睛,陈山晚大脑虽然混乱,但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这才觉察到郁睢从头到尾的恶劣逗弄:“阿晚,原来我是谁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呀?”   “他”说这话时,还极其狎丨昵地用指腹捻了一下陈山晚凸出的腕骨,蹭过上头浅浅的粉色划痕和残留的一点黑色黏液。   虽然郁睢没有明说什么,但这配上这动作,暗示意味也很明显。   陈山晚也很直接:“你要不是他,我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郁睢低笑,很开心地搂住他。   其实就算是知道了郁睢就是那个小哥哥,陈山晚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些亲密的举动,但他只是不习惯,不是反感。   所以陈山晚偏了一下脑袋,又感觉到郁睢贴了上来,耳朵压着他的耳朵,两人之间可谓是密不可分。   这动作让陈山晚有些发毛,还没说什么,郁睢就又轻轻地问:“阿晚,你都想起些什么了?”   “…很少。”陈山晚试图推开郁睢:“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受到了太多的冲击,郁睢能不能有点边界感,让他一个人缓缓?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郁睢不仅抱得更紧,还装得很是无辜委屈:“阿晚,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能和你见面,才能碰到你,还有时间限制…你就不能先让我表达一下我的思念之情?而且你还甩了我一张符……阿晚,真的很痛的。”   陈山晚:“……”   他没说话,也一时间没了动作,听郁睢悠悠说了句:“你心跳好快啊阿晚。”   陈山晚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抱过,耳根都有点燥热:“因为你勒得太紧了。”   郁睢眨巴了下眼睛,松开他一点,但还是凑得很近,陈山晚感觉他们的距离近到呼吸都在交错:“真的吗?”   但陈山晚终究是得以喘息,哪怕只有一点点空间,他紧绷的神经也还是松懈下来一些。   他没回答郁睢的问题,而是反问郁睢:“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山晚想到那个养神的事,本来还混乱的思绪无端清明了些,因为他的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让他没忍住抿起了唇,眉眼也耷拉了下去。   郁睢低头抵住他的额头,眉心相碰,冰冷的触感叫陈山晚下意识地想要避一避,却被郁睢抓住扣紧,不让他让开。   “就是你想的那样。”郁睢好像在撒娇:“阿晚,我受了好多苦呢。”   那些堪称在炼狱里滚过一趟的苦痛被“他”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原本骤然沉重的气氛都发生了改变。   郁睢盯着陈山晚的眼睛,轻轻道:“你不安慰我一下吗?”   陈山晚直觉不太妙:“你先松开我。”   郁睢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你先安慰我一下。”   陈山晚:“。”   他本来发胀酸痛的心脏都从窒息中被解救出来,那些压抑沉闷的情绪全部化作了无奈和一点难以察觉的赧然。   他没办法,抬了抬手,终于在郁睢的期待下回抱住了郁睢。   郁睢的身躯是冷的,要不是有属于人类皮丨肉的柔软,陈山晚几乎要以为自己抱住了一块在冰里冻过的铁。   然后他整个人就顺势嵌入了郁睢的怀抱中,郁睢的语调也终于不再是那种带了点逗弄的感觉。   “他”抱紧了陈山晚,发自内心地喟叹:“终于。”   郁睢没有说终于什么,但陈山晚无端明白:“…你找了我很久吗?”   “嗯。”郁睢不动声色地控制着荆棘慢慢接近陈山晚,语调轻柔:“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只能靠那些住进来的人,但比较苦恼的是大多数人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并不愿意为我付出什么。”   陈山晚有一瞬安静下来:“……所以你杀了他们?”   郁睢觉得自己很无辜:“这也并非我所愿。只是愿望这件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场交易,他们违背了交易,我又不可能拿我的生命力去帮他们的贪婪填补,那么他们就只能付出违背契约的代价。”   “他”的荆棘已经虚虚圈住了陈山晚的脚腕:“阿晚,你在怪我吗?”   陈山晚给不出答案。   他无声地轻出一口气,还是那句话:“你让我缓一缓行吗?”   荆棘悄无声息地往上又虚虚绕了几个圈,将陈山晚的小腿圈在其中,随时都可以收紧,将其彻底禁丨锢住。而陈山晚却毫无察觉。   郁睢凝视着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问:“阿晚没有办法接受我现在这副模样吗?”   陈山晚总觉得“他”说的并不仅仅是身份,还有太多东西在里面,毕竟今早一睁眼的场面就可以证明很多。   陈山晚默了默,很认真地思索着:“…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一个唯物主义,从来不信鬼神的人,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里经历的事真的是极其冲击他的三观的。   但要问他最真实的想法,他又好像没有那么裂开。尤其这是郁睢,是当年那个小哥哥。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郁睢有一种盲目自信,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时,陈山晚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我不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微微皱眉:“我只是有很多的问题。”   郁睢勾起唇,很高兴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可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   陈山晚:“那朵黑玫瑰……”   他没说是哪朵,郁睢却立马明白:“那的确是我的心脏。”   “他”说到这时,还低笑了声:“你将它挖走了,那些人气得跳脚了很久。”   郁睢看着陈山晚神色宛若琉璃般浅淡的眼眸,很想亲上去,但得忍一下,因此嗓子无端有些喑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后来只能将我锁在这,没有办法控制我。”   陈山晚有点不理解了:“可你后来出现在了福利院里……”   “那是我的另一半灵魂。”   郁睢说:“养神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他们养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神。我有一半灵魂是在那朵黑玫瑰里的,他们也是因此要借着那个拿捏住我,结果被你挖走了。”   陈山晚默了默:“…那你是真实出现在福利院的吗?”   郁睢在心里感叹于陈山晚的敏锐,面上也是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阿晚,你该问一些别的。”   “他”笑吟吟地说:“比如游明真的是我的表哥吗?”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就自问自答了下去:“他的确是我表哥,只可惜他自己不知道。都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当年他父母,我小姨他们拼了命地往外逃,结果兜兜转转,他自己回来了。”   “他”邀功似的:“其实我该杀了他,但他能帮我找到你,所以我放过他了。”   陈山晚一时间没说话。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郁睢哪怕是当年那个小哥哥,现在也已经不一样了。   “他”现在像个疯子。   一个已经不是人类,不把杀人和生命放在眼里的疯子。   陈山晚静静地看着对他显露出痴态的郁睢:“你杀了施先生。”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郁睢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被冻僵,逐渐消失。   “他”盯着陈山晚的眼睛:“阿晚,你在因为那些臭虫跟我生气?”   以郁睢现在展露出来的姿态和性格来看,陈山晚应该会察觉到危险,应该要警惕“他”下一秒就可能出现的疯态和暴起,可陈山晚没有。   因为郁睢很委屈地抱着他,就像被冤枉的小孩子,甚至陈山晚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你不能因为他们跟我生气,他们都是坏人。”   “……”   陈山晚脑袋乱乱的,又无端很清明:“所以你变成这样,那个施先生也有参与?”   “当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郁睢压抑的怒火都化作了冷戾:“他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没有证据,他不该相信郁睢的。   可陈山晚就是在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脊背,选择了信任:“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郁睢轻唔了声,喃喃:“阿晚,你这是要揭我一些伤疤,还要撒盐啊。”   陈山晚稍顿,还没说什么,又见郁睢弯起眼,话锋一转就是:“不过你亲我一下的话,我就告诉你。”   陈山晚一怔。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郁睢对他的心思,可这样点出来还是……   他的手无意识攥紧成拳,心跳漏了几拍,乱了节奏,因此慌乱。   见他不说话,郁睢再放轻了声音,语气温柔而认真:“或者我换一下流程?”   陈山晚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听郁睢低低说了句:“阿晚,我喜欢你。”   郁睢声音低而轻,好似稍不留神就会被吹散:“我爱你。”   其实郁睢应该要吃掉陈山晚的。   不是那种吃,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将陈山晚的血肉和骨头,连带着灵魂一起吞咽下腹。   这样“他”就完成了全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靠那些低劣的祭品存活。   可“他”怎么可能舍得。   就算是“他”经历万千痛苦,“他”也舍不得陈山晚消失。   因为“他”爱他,对陈山晚的喜欢与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被唤醒,然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说】   诶嘿!!!   来啦!!!!   感谢在2023-09-22 11:07:43~2023-09-23 10: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峳枍、乌答雨 10瓶;和平交流不同的想法很 8瓶;清习夏 5瓶;Celligheid 2瓶;40698870、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草莓奶盖七分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黑玫瑰19   陈山晚的思绪在郁睢认真地表白中更加混乱。   他动动唇,直觉该说点什么,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   郁睢帮他开口,“他”盯着陈山晚的眼睛,像是锁链一样,不允许陈山晚逃避半分,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阿晚喜欢我吗?”   陈山晚偏开了头,也错开了郁睢几乎要在他身上烫下两个不可愈合的洞的视线。   郁睢稍顿。   黑色的荆棘无声往上,将陈山晚的大腿也虚虚圈住。   陈山晚依旧没有觉察到。   毕竟这些荆棘是灵活的,陈山晚就算是挪动,这些荆棘也会跟着他挪动,只是确保陈山晚在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罢了。   但陈山晚要是低头,郁睢就只能选择要么暴露,要么撤走。   陈山晚盯着郁睢身后墙壁上缓慢游走的荆棘。   他不是不能感觉到郁睢身上的侵丨略性,但他仔细剖析一下自己,并不觉得反感。他只是有些无措,还有……   陈山晚轻声:“郁睢,我们很久没有见了。”   郁睢能够明白陈山晚这话的意思:“可是阿晚,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你,我也会追随你。”   这话其实是一句陈腔滥调的情话,可陈山晚就是莫名觉得,郁睢说的是真的。不是情绪上头,也不是只是为了哄骗他。   郁睢是真的,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他”都会喜欢他。   如果他杀人,那“他”就会做帮忙藏尸匿迹的帮手,甚至帮他杀人。如果他像是圣父在世,心善柔软,那“他”也会收敛自己的爪牙,温柔地追随在他身边。   这并非陈山晚的自我脑补,而是他从郁睢的神态里看出的讯息。   陈山晚闭了闭眼。   他觉得他和郁睢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从一开始郁睢就没有松开他,他始终在“他”的怀抱中,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但也好像因此,他不知不觉间消化了很多冲击。   这样的选择似乎比他一个人静一静更好。   陈山晚又听见郁睢问他:“阿晚…我可以亲你吗?”   “他”还用很可怜的语调哀求:“就一下。”   陈山晚的心尖登时被烫了一下似的,他其实真的很想后退,可郁睢的手臂横在他的腰后,他都没有地方可以退。   所以陈山晚只能闭着眼睛抿唇不语。   但这无疑是一个默认的信号。   郁睢的唇很冰,和“他”的体温一样无情。   “他”的唇色很浓艷,与“他”苍白的肤色并不相符,但也是因此看着很像是吸食人精丨气的山魅。   “他”贴上陈山晚的唇时,陈山晚全身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冰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郁睢贴着他的唇,却只是贴着。   陈山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的呼吸是不自觉地屏住,眼睛也紧紧闭上了。   他不愿意去面对现下的困境,可除了掩耳盗铃般闭上眼,就没别的办法了。   郁睢许久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阒黑的眸子睨着陈山晚,看着好像掌控一切的上位者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的猎物,细品却能察觉到“他”眼底深处藏着的狂热和痴态,这使得“他”看上去可不像猎人,更像匍匐于神明脚边,卑劣地觊觎着神明的信徒。   就连那些荆棘游动的速度都慢了许多,但却是控制不住地朝陈山晚走,试图要将陈山晚完全绞在自己的怀抱中,漆黑笼罩着原本明亮的屋子,让空气变得压抑沉闷。   郁睢到底还是控制住了那些荆棘,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一下”。   猩红的舌尖试图撬开紧闭的牙关,陈山晚脑袋一嗡——说好的一下呢?   “他”用荆棘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陈山晚的脊柱沟,直接叫陈山晚一僵,过电似的瘫软下来。   无意识微张的唇还没有发出音节就被彻底封锁。   这个吻,一开始是小心的。   充满试探和谨慎,能够感觉到郁睢有多恂恂。   但陈山晚还是本能地将自己的手抵在了郁睢的肩头,他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唇丨舌丨交丨融。   然后换来的就是某“人”压抑不住的暴虐情绪。   郁睢用虎口卡住了他的下颌,逼迫他张开嘴。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只温柔了两秒的吻瞬间变了味。   刺痛和郁睢的强势一同袭来,陈山晚感觉自己好像要整个被吞掉了一样。   郁睢有些尖利的犬齿抵着他的唇反复辗转,急不可耐的进攻和不知从何而起的暴戾与占有欲化作了一把烈火,要将他们一并烧成灰烬。   那类似雨后青草地混杂了泥土的芳香愈发浓郁,陈山晚甚至感觉自己被这种气息从里到外侵丨占了个遍,还酝酿出了悚然的糜烂花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见识过,陈山晚却在头昏眼花中幻视了开在尸骸上的黑玫瑰。   窒息感让他更加想要挣扎,却也更加无力挣扎。   陈山晚评价不出来这个吻的好与坏,毕竟他只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中。郁睢的吻,甚至抵达了他的嗓子眼,让他的眼里泛出生理性的泪花,他也在昏沉间无力地挂在了郁睢的臂弯里,就连那些荆棘再次缠住他,他也没有察觉。   陈山晚好像品到了铁锈味。   郁睢苍白的脸隐隐约约开始有了血色,“他”的体温也逐渐升高,从冰冷转变温凉,再到炽热。   就连压在陈山晚腰后的手臂都开始如烧红的铁般滚烫。   因为缺氧在死亡边缘挣扎,陈山晚已经开始本能地在一切空隙中奋力求生,汲取空气,脑海里的那些情绪都混沌模糊了。   郁睢的吻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疯狂掠夺着陈山晚的气息,被压榨着分泌出来更多的涎水于“他”而言简直就有着可怕的吸引力。   只要陈山晚愿意张开嘴吻“他”又或者接受“他”的吻,让他汲丨取和他有关的东西,就算是现在要“他”跪下来,匍匐在陈山晚的脚边学狗叫,一辈子都做陈山晚的狗,“他”也甘之如饴。   郁睢隐隐要失控。   陈山晚被“他”按在床上,陷在被褥里,被亲得鼻尖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唔……”   他终于抓到一次空档,勉强想要阻止郁睢再亲下去,无力地攥了一下郁睢的衣襟。   他感觉他要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的念头,这疯狂的吻倏地一顿。   郁睢稍稍松开陈山晚一点,透明的丝线藕断丝连,但最终还是落下。   陈山晚终于得以大口呼吸,他微掀起眼皮看郁睢,那双清澈的眼难免迷离,眼眶也生理性地泛起微红,配上那精致到不真实的五官,漂亮得令人窒息。   郁睢低垂着眉眼,眸中的晦涩愈发浓郁发酵,静静流淌着,不知要流向何处。   “…不会死的。”   郁睢声音沙哑,“他”替陈山晚揩去鼻尖上的水光,指腹上属于陈山晚的气息诱丨惑着“他”,郁睢还沉浸在陈山晚的美好里,实在禁不住,又将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舔丨舐丨吸丨吮,看得陈山晚原本还有点迷离的眼睛登时瞪大了。   他耳根都红了个透,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   陈山晚脑袋过于混乱,一开口时口腔与舌头泛着的痛麻让他说话都很含混,还在提醒他,他刚刚遭遇了什么样的“一下”。所以陈山晚没忍住:“说好的‘一下’呢?”   郁睢稍顿,从低笑转为闷笑,胸腔贴着陈山晚震鸣,弄得陈山晚有点麻。   “阿晚啊。”郁睢喟叹:“你真的好可爱。”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刚刚那样有多像在向“他”撒娇。   陈山晚默了默,察觉到郁睢低下头似乎又想亲他,想也没想就抬手挡住了“他”的嘴:“郁睢。”   他没什么威胁地警告“他”:“你别得寸进尺。”   郁睢停了停,很是无辜地眨眨眼,没再继续了,但悄悄在陈山晚掌心偷了个吻,语气乖得不行:“好。”   陈山晚这才放下手。   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刚刚郁睢说话时,有很烫的气息洒落,“他”的体温也是,好像就是在…时变化的。   ——原谅从没谈过恋爱的纯情男大学生连吻这个字眼都有点没法触及。   “你……”   陈山晚不知道要怎么问,但他才开口,郁睢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汲取阿晚的气息,能够让我变得更强。”   郁睢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个将陈山晚圈在自己身下的姿势,没有动也没有提醒陈山晚:“这样我就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像人。只是楼上的封印还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他”说着,又很委屈:“每天只能见你六个小时,好烦。”   陈山晚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我可以打开,是吗?”   郁睢弯眼点头:“嗯。”   但“他”没有诱丨导陈山晚,也没有让“他”这个过于心软的人类帮忙,反而是说:“不过阿晚你要想清楚哦。”   郁睢叹气:“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把我放出来的话,得慎重。毕竟没了限制,我会纠缠你一辈子的,每天24小时,我都会粘着你。”   陈山晚:“。”   他诚恳道:“那我的确需要想一想…你能先起来吗?”   郁睢没动,反而把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听上去好像要哭了:“阿晚,你好狠心啊,刚亲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山晚:“?”   到底谁亲谁?   “你是不是戏有点多了?”   “哦。”   郁睢到底还是起来了,“他”还将陈山晚的上半身捞了起来,让陈山晚坐在了床边,而“他”则是蹲在陈山晚的腿边,克制着自己想要抱着陈山晚的腿去蹭的念头:“我只是真的太高兴了。”   “他”轻声:“我好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   陈山晚微停,在心里无声地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一把郁睢的脑袋:“郁睢,你现在不是人类了。”   他哄“他”:“你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我答应你,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其实陈山晚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郁睢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他想当他想起了自己空缺的记忆后,他就会明白的。   他想他可能也是喜欢郁睢的吧,而且是很喜欢。   不然为什么即使失去了记忆,他的灵魂还是本能地在向郁睢靠拢?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目前还是原版!   下周三入v哦!到时候有三合一掉落~   感谢在2023-09-23 10:22:53~2023-09-24 10:3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码头整薯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薇薇蝶 60瓶;清秋、栗子球 20瓶;我吃火龙果吐籽 9瓶;土拨鼠 5瓶;巫愈yy 3瓶;罐装 2瓶;诺、储蓄卡不见、Giraso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黑玫瑰20   不得不说,陈山晚这话让郁睢十分开心。   “他”直勾勾地看着陈山晚,哪怕仍有些不确定,喜悦也依旧染上了“他”的眉梢。   看得陈山晚的视线都无端有些飘忽。   怎么说呢,郁睢…这张皮相是长得很好的。   昳丽又俊朗,既有锋芒和危险,也浓艷到充满攻击性。   “他”无论是装乖,还是扮凶,又或者故作柔弱,这张脸都可以完美地诠释出来。   郁睢眨巴着眼睛:“阿晚,你知道向我许诺意味着什么吧?”   “他”现在可不是人了,对“他”作出承诺,可不是那么轻飘飘的几句话,想反悔就反悔的。   陈山晚想了想:“大概是知道的。”   毕竟郁睢自己也提过愿望代价什么的,还有那个流传在有钱人圈子里的鬼故事……   于是郁睢就更加高兴了,“他”缠着陈山晚双腿的荆棘抑制不住地隔着衣物蹭了蹭陈山晚——“他”收敛了荆棘上的尖刺,所以陈山晚的衣服健在。   郁睢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埋首在了陈山晚的怀里,像小孩撒娇似的,拿自己的脸蹭了蹭他。   惹得陈山晚全身都紧绷起来,原本还算自然放在身侧的手都蜷曲着握成拳:“…郁睢。”   陈山晚轻咬着后槽牙:“你别总是这样…我还没答应你什么。”   这样亲昵的举止,超过了陈山晚能够承受的范畴。   毕竟从小到大,陈山晚就是一个极其有距离感的人。就算是朋友、兄弟,他也基本不会和人勾肩搭背。   他不太喜欢和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但现在郁睢一越界,就越了个彻底。   好像直接在他的心脏上蹦跶,叫他神经紧绷,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陈山晚本来以为还要跟郁睢拉扯一会儿,郁睢才能起来,结果没想到他一开口,郁睢就乖乖松开了他,连带着荆棘也一起退去,离开了陈山晚的身体,像是被罚站了一样立在不远处。   但还是一个可以随时就缠上陈山晚的距离。   陈山晚稍顿,在意的只有——这么听话?   像是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一般,郁睢偏偏头,很是坦诚:“毕竟要在你面前挣表现分嘛。”   陈山晚:“……”   他接不上话来,只能侧开身子避了避郁睢的热情,同时也是感觉到自己的左脚可以着力了。   陈山晚瞥了眼郁睢,抿着嘴里残留的气息,还有其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这个动作还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唇上大概率是破了皮——某一处有不自然的刺痛,和周遭的那种麻痛不一样:“我要是想走,你会把我关在这里吗?”   郁睢是真的很实诚了:“会吧。”   陈山晚觉得“他”可以自信点,去掉那个“吧”。   郁睢站起身,完全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很掉分的话:“阿晚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陈山晚有几分诧异了:“你还会做饭?”   郁睢弯眼:“当然,我可是学了很久呢。”   陈山晚不禁好奇“他”是怎么学的。   他没问出来,但郁睢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有时候有祭品,我也是可以短暂地出来一下,不过也仅限于在这栋别墅里,我就在那个时候学厨艺。”   陈山晚:“……?”   好不容易可以从三楼下来,就学厨艺?   陈山晚并没有问出声,但郁睢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歪歪头,说:“因为想以后做给你吃。”   陈山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郁睢,没忍住:“你是没我就活不下去了吗?”   他这话说出口,空气无端绷了下。   郁睢眨巴了下眼睛,伸手轻轻圈住陈山晚的手腕,陈山晚没有躲,就是被“他”变高了的体温烫得有点发麻。   郁睢柔柔一笑:“阿晚真聪明。”   短短五个字,陈山晚就品到了“他”所有的偏执。   他没说话,郁睢又跟没事人似的问:“中午吃宫保鸡丁,再炒个蚝油生菜…想不想喝汤?”   “不用了。”陈山晚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面上也很平静:“反正你也不用进食,我一个人吃两道菜足够了。”   郁睢扬扬眉,轻笑:“我的确不用,毕竟已经吃饱了。”   说完,“他”的目光还扫了一下陈山晚的唇,暗示意味十足。   “但我可以陪你吃一点。”   有人一起陪吃饭,是很舒服的事。   虽然郁睢不能被称作人了,可也是个“东西”陪着。   陈山晚默了默,舌根的酸痛和发麻的感觉依旧残存着,提醒他那“一下”究竟有多凶残,甚至他的鼻腔里到现在都还弥漫着那奇异的清香,叫他的细胞和血液又开始沸腾发烫。   陈山晚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屏蔽心里泛起的异样感,换了个话题:“我可以离开这间房吗?”   “当然。”郁睢很是讶异的样子:“我没有要限制你人身自由的意思呀。”   陈山晚:“……”   他面无表情:“别装。”   郁睢哦了声,笑眯眯地弯腰将陈山晚的拖鞋拿起来,又蹲在陈山晚面前帮他穿上,很严谨地补充:“现在没有。”   只要阿晚不会想着离开这栋别墅,那以后都不会有。   【作者有话说】   来惹!!!   本来还说今天存稿写最后一卷了,结果一早起来头就特别晕,好像犯低血压了TAT头晕耳鸣眼花的,难受呜呜   感谢在2023-09-24 10:37:45~2023-09-25 11: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木是秘密的说 75瓶;清秋 7瓶;54562705、花朝 5瓶;平仄、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玫瑰与牡丹的爱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黑玫瑰21   陈山晚的脚腕被郁睢用手圈住时,难免因为不适应,本能地挣了挣。   一个吻就让郁睢的从冰冷转换为滚烫,就是“他”的皮肤并没有属于人类该有的纹理,像是一件柔软的瓷器,没有鳞片的蛇,缠上来时会让陈山晚不住起鸡皮疙瘩,心里也有些发毛。   不是怕,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怕。   只是这种“怕”,很复杂。   但郁睢显然不在意陈山晚的挣扎,“他”就跟没事人似的,除了钳制陈山晚的力道大了些,叫陈山晚没有办法滑出去外,还垂首在他的脚背上落了个轻吻,然后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   吞咽的声音在这间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太过清晰。   陈山晚的脚很漂亮,白皙的脚背凸着蜿蜒的青筋脉络,因为瘦,骨线会在紧绷时显露出来,反而莫名有种力量感。   要不是怕吓到他,郁睢还很想含住他的足尖,将粉色的指甲盖淹没在自己的唇舌间。   事实上“他”就算不那么做,陈山晚也多少被“他”现在这个举动给惊到了。   他头皮炸了一片酥丨麻,危险的感觉疯狂警告着他的神经,陈山晚不理解又有点发怵。   他用更大的力气试图挣脱,郁睢倒是松了手,却又按住他的膝盖,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掌控欲。   郁睢安抚他,语调轻轻柔柔地,又将暴露出来的情绪压下,很好地掩盖住:“阿晚,我不做别的了,你别害怕。”   “他”仰头看着眼里写满不可思议的陈山晚,抿抿唇,做出那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我就是没忍住。”   陈山晚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郁睢现在不是人,思想和人大概率也是有区别的:“……没有下次。”   郁睢眨眨眼,一边在心里感慨阿晚真的太心软了,一边乖乖应声:“好哦。”   但至于有没有下次,那就下次再说嘛。   这么心软的阿晚,很容易哄的^^   .   郁睢的厨艺确实不错。   反正是超出了陈山晚的想象的。   ——陈山晚一开始都做好了可能要吃毒药的准备了。毕竟某个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人”,好像缺少很多常人的认知。   “他”做饭时,陈山晚就坐在可以看见厨房的岛台旁边看着“他”,这个位置,郁睢也可以随时回头看陈山晚,不过其实就算陈山晚不坐在这儿,郁睢也可以随时看陈山晚。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   终于没有郁睢跟炮珠似的打断他的思绪了,陈山晚也能冷静地把脑海里乱成一团的线一根根理清,然后在吃饭的时候问一问郁睢。   比如——   “游明的确是你的表哥,那你大我……”   “十一岁。”   郁睢幽幽:“阿晚嫌我老吗?”   陈山晚并不是很想哄他,他的重点是:“所以游明跟我说他家孩子高考结束去旅游是骗我的。”   “……”   郁睢心说好吧,“他”神情也正经了几分:“嗯,虽然是在读高中,但没毕业。而且他们是搬家了。”   陈山晚微怔,明白过来:“…那就是说他们不会回来了?”   郁睢支着下巴:“是哦,阿晚可以一直在这儿住下去。”   陈山晚十动然拒:“我还要上课。”   说起来他也快开学了。   郁睢也想到了这点,“他”若有所思。   要不把让游明去把学校炸了吧。   “你别想些危险的想法。”   陈山晚在“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就诡异地猜到了“他”可能在想什么,所以他抬腿轻踹了“他”一脚:“这学我肯定要去上的。”   踹完,陈山晚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动作不好……按理来说不该是他会做出来的动作。   而且,郁睢会生气吧?   可郁睢只是又乖乖哦了声,嘴角噙着的笑没有消退半分,还莫名凝实了些,甚至隐隐能品出一点甜。   陈山晚:“。”   果然不能拿常人的思维去想郁睢。   陈山晚决定换个话题:“所以你现在属于什么情况?是已经成神了吗?”   “我现在…属于还没有完全成神,介于一种邪祟和神中间的状态?”   郁睢也不好说:“只差临门一脚。”   陈山晚垂眼,看着碟子里特意没有放胡萝卜的宫保鸡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时,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情绪发问的:“那…在正常情况下,你不会死是吗?”   “不是哦。”郁睢凑近陈山晚一点,不知从哪冒出的荆棘也悄悄往陈山晚的脚那边靠:“我的寿命从现在开始会和阿晚你一样长。”   陈山晚一顿。   他掀起眼皮看向郁睢,想到郁睢之前说“吃饱”,再加上小时候那些错乱的记忆,还有他的一些怀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陷入思绪的陈山晚没有太注意已经隔着衣物小心缠上了自己脚踝的荆棘,或许他注意到了,只是不是很在意。   陈山晚定定地看着郁睢,像是要将“他”看穿,他问:“你那个‘临门一脚’,和我有关,是吗?”   他皱着眉:“是不是你要吃了我,才能完成最后一步?”   郁睢没说是不是,但跟说了也没什么区别:“我不会完成最后一步的。”   “他”轻声,无端有些平静的哀恸:“我不可能接受你消失。”   老天是多么爱开玩笑啊。   “他”得吃了“他”的心上人,才能从炼狱中被解救出来。   陈山晚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的软肉:“但你如果没有祭品的话,你会消失吗?”   郁睢顿了顿,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小心地觑着陈山晚,反问了句:“如果我会呢?”   “…我不知道。”   陈山晚有些茫然地按了按自己空落落的心口,他也不是那么扭捏的人,所以愿意告诉郁睢他的想法:“但如果你消失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而且他想他会难过很久,那与其难过很久,不如……   把他的命给“他”。   “阿晚。”   郁睢像是知道那些未能述之于口的所有语言,“他”弯起眼,无比愉悦地戳破了一个事实:“你很喜欢我。”   哪怕陈山晚不记得他们从前的那些。   【作者有话说】   是的!!!   他很喜欢你!!!!   明天入v有三合一掉落啦!   然后后排推一下基友且随风去的文!   玄学娱乐圈!快完结了!目前还是全本免费!看到即赚到!   《穿书后我靠玄学逆袭[娱乐圈]》   闻鹤清,一代风水大师,一双眼睛能看破世间所有命理。一朝雷劫未过,穿到了一本娱乐圈小说里,原身一介炮灰,被诬陷后自尽而死。   彼时网络上骂声一片。   “你有胆子跟宋哥作对,没胆子出来道歉?”   “现在不知道在哪个金主床上求饶吧?怎么不见有人帮你澄清?”   “就你也配跟宋哥碰瓷,人渣。”   经纪人高高在上:“你现在后悔去金主床上,这事儿还有缓和的余地。”   闻鹤清:……   向来只有别人求他,头一次听见骂声,新鲜。   后来,他为原主洗刷冤屈,曾经诬陷过他的人被他送上法庭。   后来,他的断卦破煞的本事人尽皆知,多少人求着他起上一卦。   后来,原来不曾看过他的人苦苦哀求他:“你是真的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吗?”   闻鹤清:别求了,我是你们命里该有的劫难。   再后来,闻鹤清被爆出和人同居,合居人……怎么好像是那个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的景总。   有人跟帖: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景总见了闻鹤清就走不动路吧。   紧接着景渊沉微博大号@闻鹤清:老婆。   闻鹤清:真的要这样吗?   景渊沉:嗯。   他们手心相握,景渊沉说,因为我早就是闻道长的人了。   稳中带皮算命先生受x表面高冷实际粘人霸总攻   感谢在2023-09-25 11:03:04~2023-09-26 10: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829777 30瓶;嘘,不要出声 17瓶;嘿嘿 15瓶;鹤月藏雪 5瓶;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黑玫瑰22(入v三合一)   下午的时候, 郁睢不在陈山晚的身边。   因为郁睢顶了天一天也就能出来6个小时,“他”还想陪陈山晚吃晚饭,想让陈山晚吃“他”做的晚饭, 下午就没法出来。   说实话陈山晚不是很懂“他”的这个执着,但陈山晚也不是很在意。   他从小就是这样, 很多事都无所谓, 他初中时还有同学说过他像个冷血动物。因为陈山晚不会在意谁的去留。他好像跟谁都可以玩得很好,毕竟他脾气性格很好, 可他又似乎和谁的关系都一样,无论是谁对于他来说都是“路人”。   哪怕是看似和他玩得好的朋友明天就要转学了, 他也会很平静地接受。   也许是在福利院见多了生离死别——毕竟陈山晚有记忆的时候, 是福利院接收小孩最多的时候。   很多生下来有问题的孩子直接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有些都来不及等到救治, 就濒死。尤其是大冬天。   还有些就算是得到了救治, 在福利院待了几年后也会出现病情恶化然后病危。   这其中不乏和陈山晚一起长大、一个宿舍, 甚至因为床位太满还同床共枕过的孩子。   陈山晚确实没有什么情绪, 甚至不会难过。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就是…找不到归宿感。   那种被肯定、坚定需要的归宿感, 没有他就不行的感觉。   他找不到,所以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都好似如泡沫般, 是幻影。虚浮的。   就算能被他的脑子记住, 也没有办法在他心上过一道。   但……   郁睢有些不一样。   在确认了郁睢就是当年那个小哥哥后, 哪怕陈山晚的记忆仍有空缺,他也依旧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的情绪也会随之有所起伏。说句不好听的, 好像这么多年, 就只有这一刻是真正活着的。   陈山晚有些想不明白。   所以陈山晚现在独自坐在对着落地窗的沙发上, 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其实不是很懂郁睢为什么要点破。   但反正已经点破了, 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郁睢也不在意。   但……“他”明显心情很好,摇头晃脑还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陪他吃完了饭,亲手洗了碗,又笑眯眯地跟他说了他先上楼关禁闭去了,才消失了。   嗯。   说实话那一瞬间陈山晚都不知道究竟是郁睢大他十一岁,还是他大郁睢十一岁。   不过。   陈山晚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郁睢在演他的话,就目前来看,其实作为不是人的郁睢,在某些方面似乎要比人类更加纯粹。   是因为“他”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社会吗?   陈山晚枯坐了会儿,他刚想要去楼上看看大二的专业书,就听见了摇铃声。   和之前会觉得发毛不同,这一次陈山晚无端品出了点委屈。   其实他大可以不管的,尤其前不久郁睢才戳穿了他的心思。   但陈山晚站在楼梯口时,在摇铃声中停了会儿,到底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上了三楼。   郁睢也不装了,陈山晚到三楼走廊时,“他”就停止了自己宛若招魂的举止。   陈山晚借着手机灯光,视线滑过还挂在三楼走廊,正对着楼梯口的那幅黑玫瑰画,始终存在的视线感瞬间变得更加浓郁。   陈山晚甚至幻视了郁睢就站在那儿,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阒黑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占丨有丨欲。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到底有没有掩盖一下,又或者“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再怎么装,那双眼睛也总会暴露“他”所有的想法。   对他的侵占欲,已经溢出来,在空气中化作无形的锁链,试图束缚住他。   陈山晚挪开视线,在门口站定:“怎么了?”   郁睢似乎不能理解陈山晚为什么这么问,语气既有闷闷不乐,也有几分困惑:“想你了,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上来陪我。”   陈山晚:“?”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郁睢离开他身边才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郁睢。”   陈山晚本来是想就郁睢这个行径说点什么的,但话才到嘴边,就打了个转。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心说算了。   陈山晚看着门上贴得密密麻麻的黄符:“如果我开了门,你还会被限制住时间吗?”   “不会。”郁睢很清楚陈山晚做了什么让步,“他”弯起眼:“但我依旧只能在这栋别墅活动,我去不了别的地方。”   故而“他”哀求道:“阿晚,别走好不好?就在这儿陪我,我很有钱的。”   陈山晚“十动”都没有了:“我不想做米虫。”   他不喜欢做一个没有意义又或者价值的人。   像是知道他的潜台词一样,郁睢低低地说:“可你在这儿陪着我,是因为我需要你。阿晚,只有我这儿是非你不可的。而且我只需要你一个。”   陈山晚捻着黄符的手一顿。   他终于察觉到郁睢像是一个熟知人心欲丨望的魔鬼,一眼就能够洞穿人的灵魂,然后低声蛊惑着人类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但陈山晚对于郁睢看穿他这事并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甚至可以说是很平静的:“但我不是非你不可,我还有很多兴趣爱好。”   陈山晚看着黄符上的古代文字:“我很喜欢我的专业,我想继续研究下去。而且我才十八岁,我还有很多想要去看想要去了解的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   郁睢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阿晚,你这话听着好像渣男。”   陈山晚:“?”   他莫名其妙:“我只是跟你阐述一个事实,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你曾经也是个人类的认知,又或者对人类的认知还有多少,但我得提醒你,我是个人,在人类社会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他的确很想要郁睢说的那种独一无二,陈山晚是承认郁睢的话直击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可不代表他想要变成一株只能攀附的菟丝花。   郁睢其实该生气的。   “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将陈山晚直接关起来,那样他们就根本不用在这里谈论这种会让“他”极其不悦的话题。   可那是陈山晚。   郁睢都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陈山晚什么,“他”这样没有丝毫道德感,都已经不是人的存在了,居然还是会不断为陈山晚退让,连强硬地将他关起来都做不到。   “他”的灵魂……就好像被陈山晚驯服了,打上了失败者的标记一样。   郁睢只能咬着牙装可怜:“那你舍得让我就在这里每天扯着花瓣数着日子等你回来吗?”   陈山晚有点被“他”的形容词逗笑,他很轻地弯着眼:“所以比起我们在这里纠结我留不留下来,我们更应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他翻找着每一张符:“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有没有办法解除这个限制?”   他说着,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呢喃:“如果‘养神’这事是真的,而且和我们学的内容相差无几,那按理来说,能控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的心脏,你说那朵黑玫瑰是你的心脏,但它已经被我挖走……”   陈山晚若有所思:“郁睢,你成神的最后一步是吃掉我,和你的心脏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郁睢觉得陈山晚真的是个事业批。   “他”无奈叹气:“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嗯?   不是吗?   陈山晚的猜测是郁睢的心脏可能被他吃掉了又或者怎么样,所以郁睢最后要吃掉他才能把自己补全。   毕竟电视剧里的那些虐恋都是这么演的嘛。   郁睢:“阿晚。”   “他”好像很头疼:“你少看点那些荼毒思想的电视剧。”   陈山晚稍扬眉,确认了这些黄符的确都一模一样后,转身背靠上门:“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他又把郁睢的心脏给他们了吧?   “原来那个心脏确实已经不在了。”   郁睢低头盯着门缝里陈山晚的影子,漫不经心道:“但我说过,那些人为了能够控制住我,用了点别的办法。”   他们用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催化郁睢再长出一颗“心脏”。   这又没有什么难的,毕竟那个时候的郁睢不仅虚弱,还已经不是人,整个“人”都是由荆棘构成的,“他”只要长花就好。   郁睢说到这儿时,还低笑了声,完全不觉得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多残忍:“阿晚,你看见的所有花,都是我的心脏。”   也是将“他”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陈山晚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了自己一些摸花的举动:“……”   郁睢好似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吟吟地:“是哦,阿晚你总是在撩拨我,自己却不知道。”   陈山晚不背着锅:“不知者无罪。”   可既然郁睢被困在这和他没关系,那为什么郁睢成不成神会和他有关?   郁睢轻唔了声:“因为你是第一个和我做交易的人,我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   陈山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一愣:“什么?”   郁睢却说:“我不是很想说呢。”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淡:“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郁睢。”陈山晚皱起眉:“这也是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   郁睢并不否认:“是呀,可是阿晚,正是因为你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记起。”   “他”很是无辜地:“我其实也很希望你能早点想起来,这样你对我的感情会更深吧。”   郁睢不在意陈山晚给“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无论是喜欢占大头,还是别的更多,“他”都无所谓。   “他”在意的只有“他”在陈山晚那儿是不是分走了陈山晚最多注意力的,陈山晚给他的情绪是不是最多的。   什么都好,恨都可以。   “他”只要最浓烈的。   要陈山晚永远永远记住“他”。   .   入夜。   晚上郁睢给陈山晚做了饭,再陪陈山晚吃完饭,就到了“他”的防沉迷时间。   不过陈山晚这回主动上三楼陪了郁睢,陪到九点就下楼洗澡了。   洗澡时,陈山晚还在想下午的对话。   他是有注意到郁睢说的是“感情”,而不是特指“喜欢”。   郁睢比他想象得还要偏激。   陈山晚洗完澡出来后,重新被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感包裹住。   他顿了顿,一时间居然有点欣慰至少他洗澡的时候郁睢没有偷看。   ……他底线真低。   陈山晚自我反省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他不是很在意郁睢盯不盯他,非要说在意,也是躺在床上关了灯后,那种视线感仍旧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身上。   和之前不知道并且习惯了就没太注意不同,陈山晚现在很清楚这种感觉来自哪,就多少有点扰他睡梦了。   所以陈山晚又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黑漆漆:“…你能别看了吗?”   空气很安静。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陈山晚忽然又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声补了句:“郁睢,晚安。明天见。”   其实陈山晚也是蒙的答案,但他觉得他大概率可以蒙对。   毕竟郁睢好像确实很在意这些东西。   于是视线感慢慢消失,陈山晚也得以安心闭上眼睛。   陈山晚入睡得很快。   他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沾床,就能很快入睡,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被他惦记着。不过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大事被他惦记。   初中中考时陈山晚睡得都很香,高考也是,他高考可是省状元。   而在陈山晚睡着后,那种视线感就又出现了。   不过陈山晚是察觉不到了。   漆黑的荆棘影子慢慢往上,一如既往地缠住了睡梦中的陈山晚。   郁睢用自己的神识与陈山晚纠缠,在触及陈山晚的太阳穴时稍顿。   啊。   “他”静静地想,阿晚要想起来了啊。   其实郁睢那时候没说实话,“他”也不是那么想陈山晚想起来的。   那些记忆对于陈山晚来说大抵是痛苦的。虽然“他”并不觉得“他”的人类有那么脆弱,可难过和痛苦这种情绪是苦涩的。郁睢不想在他身上品尝到。   陈山晚是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福利院,回到了自己五六岁的时候。   他的对面坐着那个眼睛上捆了绷带的小哥哥,他轻轻眨眼,看着坐得板正到可以说是有点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的小哥哥,把自己刚裁剪好的废纸给他:“哥哥,你还会折别的什么吗?”   小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慢慢折了一只千纸鹤放到陈山晚的手上。   陈山晚笑起来,把千纸鹤放到自己的铁盒子里。   铁盒子已经锈迹斑斑,打开都不是很利索了。这个盒子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月饼盒子了,院长给陈山晚让他存放自己的“小秘密”的,   每个孩子都有,陈山晚的盒子里面全是折纸。   有元宝、小船、鸟、花、小兔子、小青蛙等等,全部都是这个小哥哥给他折的。   陈山晚喜欢这个小哥哥。   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其实陈山晚跟每个人都玩得可以,但他本人最喜欢这个小哥哥。因为小哥哥只会给他折纸,也只会对他的话有反应。   他还会把小蛋糕和糖果全部让给他,会帮他吃他不喜欢的胡萝卜,会陪他一起翘课。还会帮他洗他不想自己洗的贴身衣物……   所以陈山晚觉得这个小哥哥和可可姐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小哥哥只是不会说话、看不见,他是听得懂别人说话的,只是他只理他而已。   小哥哥来了福利院后,陈山晚的日子都好像鲜活了起来。   他跟他相处得很好,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   但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的小哥哥忽然坐了起来,拽着他的手好像要带他去哪。   陈山晚虽然偶尔会有些小顽皮,但本质上是个很听话的小孩,院里的规矩是晚上不能在院内乱走,所以他拉住了小哥哥:“哥哥?”   他小声说:“我们不能离开房间的。”   小哥哥没说什么,只拽着他要往外走。   他看着瘦瘦弱弱,手劲却意想不到地大,可终究是他察觉得太慢,在他们轻手轻脚打开门时,正好撞见了院长。   陈山晚一愣,下意识地要帮小哥哥打掩护:“妈妈,我想上厕所,但我有点怕黑,就拉着哥哥陪我。”   他仰头去看院长,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院长冰冷的目光。   院长嘴里也说出了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他们说你是另一个,看样子是真的啊。”   陈山晚懵懵地,被小哥哥挡在身后,推着慢慢往后退,   他根本不知道院长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了院长手里拿的东西,在漆黑的走廊里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反出了寒芒。   那是一把刀。   院长妈妈明明说过,刀是危险物品,不能在他们面前展示……   说起来,今天这间房间里只有他和小哥哥,其他人都去做体检了。   他们都是分批次体检的,陈山晚的身体没有什么残疾,就是容易小病不断,体质弱而已,所以都是排在最后的。   陈山晚脑袋乱糟糟的,那一瞬间他的思考能力突破了一些桎梏,展现出了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该有的智慧,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陈山晚本能地觉察到危险,攥紧了小哥哥的手臂。   院长一步步慢慢走进来,像是已经将猎物堵到了死角的猎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晚仔,到妈妈这里来。”   她以为自己还能蛊惑住陈山晚,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警惕另一个“人”的存在:“你抓着的那个,可不是人类,是怪物。”   陈山晚根本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怪物。”   院长似乎是觉得好笑,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挥下!   少年带着陈山晚躲了两下后,陈山晚在极度的恐惧中诞生出了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冷静。   他在想院长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在想…小哥哥明明看不见,是怎么躲避的?   院长到底是大人,少年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虚弱,在院长再一次挥刀乱砍时,一道黄符也直接从打开的窗户飞进来,砸在了少年的肩臂上。   那一刹那,陈山晚的三观被颠覆了。   他清楚地看见蓝色的火焰烧上少年的肩膀,那种皮肉烧灼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的小哥哥只是……半边肩膀从人的形态变成了一堆纠缠在一起,好似在痛苦挣扎的荆棘。   少年也因为过大的痛苦而跪倒在地,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却又不能,嗓子里都发出了“嗬…嗬……”的怪声。   陈山晚其实被吓到了。   他完全没有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到底是为什么,但在看见他喜欢的哥哥身上着了火时,他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扑上去,抱住了少年。   陈山晚用自己的身体扑灭了火焰。   而窗口翻进来了一个男人。   他看着抱着少年的陈山晚,陈山晚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紧紧抱着半边肩膀都被烧灼成了干瘪的、很明显丧失了活性的荆棘,眼里并没有半分同情和怜悯,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甚至可以说是不是看人的眼神。   更像是在看任人摆布的物品,挂在挂钩上等人来买的肉。   陈山晚不喜欢他的视线。   他抱紧了呼吸都很微弱的少年,小哥哥的侧脸压在他的脖颈上,冒出的大片冷汗蹭在了他的脖子,是湿黏的。   男人注意到陈山晚的视线,有点意外地扬扬眉:“居然没被吓哭,他这性格倒是意想不到地坚韧…养出来的话会很强,但恐怕也不好控制啊。”   院长握紧了手里的刀柄,看向男人:“你要坐地起价?”   大概是觉得两个孩子做不了什么,两人居然就这样聊了起来。   男人低笑:“我也可以不起价,就按我们之前的方案走,看你要不要在钢丝上跳舞了。”   他提醒院长:“他的灵魂可比那个误入你们这里的更强,不然也不可能能挖走‘他’的心脏,甚至……”   男人的视线一转,落在了摆放在陈山晚床边的黑玫瑰上:“还能养起来。”   他微微眯眼:“这灵魂…我师公修行了这么多年,恐怕都不及他千分之一。要是能养成功,恐怕可以影响全世界。”   院长吞咽了一下口水:“…我不需要影响全世界。”   男人轻嗤:“知道,你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够帮你让这福利院能继续开下去,还有你的这些孩子们,让他们健健康康地长大。我呢,也不要多了,就是如果你养成后,我要把他分成两半,留一半给你,足够你实现你那些简单的愿望了。”   院长皱起眉。   男人端详着她的神色,觉得好笑:“你不会是怕他难受吧?你明白你要做什么吗?你待会可是要亲手挖了他的眼睛,废了他的四肢,再剖开他的心脏把‘图腾’种下去,再把他活埋的。比起这些,等他成神后把他分成两半根本就不算什么痛苦了。”   陈山晚呆呆地看着他们。   他可以听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又似乎无法听懂。   陈山晚看向院长,有点无助地:“妈妈……?”   院长登时将刀柄握得更紧,指甲都嵌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转身看向陈山晚,沙哑着嗓音说了句:“晚仔,别怪我。你也喜欢大家不是吗?只要牺牲你一个人,浩浩哥哥和妮妮姐姐他们都可以活下来,你也看见他们有多痛苦了……”   陈山晚和少年被逼至了角落,根本无力逃脱,他只能咬紧了牙:“不要。”   他看着院长,稚童的声音总有几分很难分辨男女的尖细:“这是你一厢情愿!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该不该给你是我自己决定!”   然而院长根本听不进去:“抱歉了……”   她猛地举起刀就要挥下,但也就是这时,少年另一只手倏地化作了荆棘,几根挡住了院长的刀,另外几根飞速将那朵静静开在一旁的黑玫瑰掠走。   男人一惊,边掏符边喊:“拦住他!他如果把自己的心脏吃掉了的话会变成真正的怪物,到时候就失控……”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少年直接将那朵黑玫瑰塞到了陈山晚的嘴里。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个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你疯了?!”   陈山晚也懵住了。   但在黑色的花瓣被碾碎了一点,有清苦又带一丝甜的汁液侵入他的感官时,他诡异地听见了自己脑海里响起了青涩的少年声——   “吃进去。”   陈山晚完全是下意识地照做。   “快向我许愿!”   “…许、许愿……?”   “只有向我许愿,我才能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   “许什么愿?”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陈山晚看向已经斩落了荆棘的院长,看向面露痛苦之色的小哥哥,呢喃:“我要……一切回到从前。”   “……”   空气安静了一瞬,少年凑近本来就和他离得很近的陈山晚,在他的眉心落了个轻吻:“如你所愿。”   在那一刹那,他瞬间变成了数不清的荆棘将陈山晚包裹住。   陈山晚也在那一刻察觉到自己似乎不该许这个愿望,他往前,却坠入荆棘的拥抱中:“哥哥——”   他听见少年不知道跟谁说:“有我一个就够了吧?反正现在他吃了我的心脏,也没有办法满足你们的条件,成不了神了。”   “我会如他所愿抹除你们所有的记忆、修改你们的记忆,然后跟你走。”   “放过他。还有你…对他好点,要是让我知道你让他受苦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   再然后,陈山晚忘记了一切。   他第二天在床上醒来,放在床头边的黑玫瑰消失不见了,睡在他旁边的小哥哥也不见了。   他赤脚跑到走廊里,就见院长妈妈手里拿着不知名的花走了过来:“晚仔?”   她跟陈山晚说:“你床头的花枯掉了,惹了虫,我帮你把它埋在了树下,就是大家之前埋小鸟的地方。”   她把手里的花递给陈山晚:“这是我给你摘的新花。”   陈山晚没有接,只是仰着头问她:“哥哥呢?”   院长偏偏脑袋,眼睛有一瞬变得毫无光泽,陈山晚却没有察觉:“哥哥啊,他家里人来找他了。原来他不是孤儿,只是跟家里人走丢了。他回家去了。”   陈山晚动动唇。   院长又把花往他面前递了递:“去把鞋子穿上?”   陈山晚摇头也点头:“我不用花了,妈妈。”   他低着头,小声说:“我只要那一朵,坏掉了也不要别的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记忆中小哥哥的形象并没有那么清晰,和他好像也没有太多交集,但他就是……   陈山晚看向窗外,不高兴地呢喃:“也不跟我告别。”   .   陈山晚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欲裂。   然后有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脑袋上,指尖搭在他的太阳穴和眉心,还有几根落在了他的头顶,像是按摩器似的,给他按了按。   “……郁睢。”   陈山晚的身体有一瞬紧绷,但在想起只有谁时,又放松下来。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任由郁睢帮他按摩。   郁睢垂着眼,嘴角噙着笑,愉悦地看着陈山晚,手上的动作其实是有几分生疏的,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给人按摩。   但按着按着,就慢慢掌握了技巧,熟练了起来。   因为知道陈山晚没有睡着,所以郁睢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嗯。”陈山晚语气漠然:“向你许愿还不允许撤回吗?”   郁睢猜到他多半要算账,有点无辜:“阿晚,人类有句老话说得好,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再说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来不及等你修改啊。”   可陈山晚难得地主打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还在继续:“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然后再让别人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很酷是吧?像是一个英雄是吧?”   他语调平平:“说起来你那个时候也的确才十六岁,正好是中二的年纪。”   郁睢微顿。   “他”有点想笑,当然看着这样的陈山晚,“他”是更想亲他的,只是得忍住。   不然陈山晚的怒气值只怕会无声地再往上蹿几个格子。   郁睢这回没辩解了,而是果断滑跪认错:“阿晚,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边继续给陈山晚按摩,一边俯下身,就连蠢蠢欲动的荆棘都小心翼翼地缠上陈山晚的手指,亲昵又讨好地蹭了蹭:“别生气了。”   陈山晚无情地:“别在我这浪费时间,回去吧,不然你这六小时今天就不够晚上陪我吃饭了。”   郁睢停了停。   “他”看着陈山晚,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阿晚,你不打算给我开门?”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睁眼看“他”,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结果话到嘴边,先被这场面给噎了一下。   因为郁睢整个“人”是半挂在他床头的,“他”只有半个身子显露出来,剩下的半截身子都是荆棘。   也不知道是“他”没预料到陈山晚会睁眼,还是“他”干脆不装了。   反正这一幕对于一个曾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人来说极其冲击——再说就算不是,现实里瞧见这一幕多少也会被震到。   所以陈山晚默了默,那浑身凛冽的气息都跟着退了点:“…不开。”   也是因此,他原本冰冷的话语都莫名变得像是在闹脾气地撒娇:“你就继续你那六小时的防沉迷吧。”   郁睢到底没忍住。   “他”失笑,胸腔震鸣着闷出笑意,给陈山晚按摩的手也停住,变成了抚摸。   “他”揉着陈山晚的脑袋,喟叹:“阿晚。”   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一样,陈山晚抢先开口,却和郁睢的声音重叠响起——   “你最好闭嘴。”   “你好可爱。”   “……”   郁睢果断选择撤回:“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眨巴了下眼睛,捂住陈山晚的耳朵:“我什么也没说。”   陈山晚:“。”   他冷漠地盯着掩耳盗铃的“人”,心里的郁结和那些不知如何形容的烦闷情绪到底还是全部消散。   他抬起手,主动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郁睢的手背上,什么都没有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郁睢心神一动,将自己放得更下,下半身也缓缓成人型,连衣服都用荆棘编制好。   “他”撑在陈山晚上头,试探着在陈山晚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陈山晚没有躲避。   于是郁睢呼吸一停,不属于“他”的、“他”从陈山晚那儿偷来的心跳都跟着和陈山晚割席了似的,停滞了一瞬。   黑色的荆棘控制不住地顺着杆子往上爬,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踝,甚至还在往腿上、膝盖走,郁睢也探入了陈山晚的唇舌间。   又是一个一开始小心,然后慢慢变得炽热猛烈的吻。   郁睢的体温也在撕咬与掠夺中逐渐由冰冷变得滚烫。   陈山晚知道“他”在进食,但郁睢实在是吻得太深,也太重。   又是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可这一次陈山晚没有将手抵在郁睢的肩膀上欲要将“他”推开,而是勾住了郁睢的脖颈。   如同坠入茫茫大海的人,抓住了大海特意给他的一根海草伪装的浮木。   一根只会将他拉得更深的浮木。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感谢在2023-09-26 10:43:15~2023-09-27 11:2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10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momo、清习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黑玫瑰23   等到陈山晚被松开时, 他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从这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深吻中,还有在他膝盖以下克制着不断游走摩挲的荆棘中感受到郁睢的欲丨念有多重。   好似愈涨愈烈的浪潮,要将他整个吞没、拉入深海。   陈山晚脑袋都因窒息而昏沉。   他眯着眼看罪魁祸首, 郁睢心情显然极好。   “他”一只手还扣在陈山晚的脑后,有力也有分寸地钳制着陈山晚, 不让他躲。   郁睢另一只手抚上陈山晚的脸, 指腹捻走他唇上的光泽:“阿晚。”   “他”低低地笑着,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 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还想再亲你一会儿。”   这回“他”没说“一下”了。   但陈山晚拒绝并不是因为“他”的“一会儿”。   “拒绝。”他看着郁睢颈侧若隐若现的黑色荆棘文身,弯弯自己没有被荆棘锁得太紧的膝盖, 顶到郁睢的腿:“起来。我饿了。”   郁睢吃完了早餐, 总该轮到他了吧?   “……好吧。”   郁睢很是遗憾,甚至挣扎了会儿, 才勉强起来:“我去给你做早餐。”   陈山晚懒懒应声:“热个面包和牛奶就行。”   郁睢坐在床边, 拨弄了一下他凌乱的额发, 陈山晚不知道“他”又干什么, 撩起眼皮无声地注视着“他”。   郁睢也不知怎的, 忽地升起一种“终于有这一天”的辛酸感。   “他”眉眼温柔下去:“没事。”   郁睢走了后, 陈山晚难得地赖了会儿床。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脑海的思绪有些混乱混沌。   陈山晚在想他真的要跟郁睢谈恋爱吗。   虽然亲过两次了, 但陈山晚并没有给予郁睢一点言语上肯定的回复。   在陈山晚的认知中, 就是还没答应。他相信郁睢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今天才会走得这么果断——比起之前的黏糊劲要好太多了——“他”在给他空间。   其实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他对郁睢的感情。   小时候的羁绊的确很加分,可陈山晚感觉他对郁睢的感情是从小时候他们见面起, 甚至可以说是从那朵花起, 就让他很不明白了。   就好像……他对郁睢的喜欢是与生俱来的。   因为陈山晚自己质问了一下自己, 如果没有经历那些, 郁睢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和他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哥哥,那他还会喜欢“他”吗?   答案是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觉得…郁睢似乎是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唯一的真实。   陈山晚想不通,所以他决定先起来洗漱。   洗漱出来后,郁睢已经端着早餐放到了桌子上。正好陈山晚也有点不想下楼,就在电脑桌上把早餐吃了。   他吃早餐的速度不慢,吃完后,见郁睢还盯着他看,不由得问:“你还不走?”   郁睢扬扬眉,脑海里还全是陈山晚咬面包和喝牛奶的动作。“他”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不急。”   “你最好急一下。”陈山晚提醒:“我并不准备给你开门。”   郁睢微偏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阿晚。”   “他”起身,站到陈山晚背后,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什么意思,伸手抱住了陈山晚,将他的肩臂连同椅背一起锁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陈山晚没躲,郁睢挨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都亲了我,真的不负责吗?”   陈山晚:“?”   他语调听上去很是冷漠:“谁亲谁?”   “…好吧。”郁睢改口:“是我亲你。那你给我一个负责的机会?”   陈山晚一时间无言以对:“…松开。”   郁睢果断道:“我不说话了。”   “他”搂紧陈山晚,偏着脑袋,抵着陈山晚的脖颈,动作亲昵且透着一股眷恋:“我算着时间呢,就抱一会儿。”   因为“防沉迷系统”,郁睢说一会儿,就真的只能一会儿。   “他”消失后,陈山晚静静坐了会儿,在那甩不掉的视线感中无声地揉了一下自己被郁睢贴得发烫发痒的耳朵,就打开了专业书。   .   因为昨天那个梦,陈山晚没睡好,他中午吃完饭后又做了个午休。   吃中饭时,郁睢还全程用那种好似被主人抛弃了的狗狗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陈山晚,试图让陈山晚改变想法。   至于为什么不念叨几句,那完全是因为不敢。   郁睢怕“他”多说几句,陈山晚会不耐烦。   长大后的陈山晚,似乎很容易对“他”有脾气,对别人都那么平淡温和……郁睢有点醋,却也很高兴。   因为对别人的陈山晚是保持着社交礼貌,但在“他”面前的陈山晚却是最真实原本的。   耐心少,凶凶的。但无论怎么样,都温柔而又容易心软。   很可爱。   六个小时的限制,让郁睢只能陪个中餐就得走——如果“他”还想陪晚餐的话。   所以陈山晚吃完饭后站了会儿,就洗漱上床浅睡一下了。   他这回,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蜷缩着在一个桥洞底下,他似乎是在那儿住了许久,像是个流浪儿童。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到几近皮包骨,甚至身上还有些新新旧旧的小伤。   然后有一个俊朗的男人带着一个壮实的少年走了过来,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他,反正在梦里,陈山晚看不清他们的具体模样,但“记忆”又似乎是那么地清晰,隐约可以将他们的轮廓描绘出来。   男人向他发出了邀请——   男人说:“你很有天赋,跟我回陈山吧,我收你做弟子,从此以后你不愁吃喝,也不用流浪被驱逐。而且你如今寿命不长,若是不修习这些,只怕活不过十岁。”   男人和少年看上去穿得很好,也能够从他们的面态中感觉到他们的生活很好。   但他却拒绝了:“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跟我们走不是吗?”男人笑:“学习可以驱赶、封印甚至是消抹那些东西的术法,不仅能保护你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他眸色稍动,终于从一个蜷缩蹲坐在墙角的姿势变成了站起来。   男人冲他伸出手:“我叫陈季,陈山现任家主。以后就是你师父了,旁边这位是你师兄,陈山晓。”   陈季笑着道:“以后你就叫陈山晚,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把阿晓当做你的兄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换了别的流浪儿,肯定会很高兴。   那可是陈山,当今世界最厉害的家族门派。可他却平平淡淡地,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嗯。”   不过陈季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拍了拍陈山晓的背:“你带你师弟去开间房,再给他买身好点的衣服,买点吃的。我还要去见个故人。”   他又跟陈山晚说:“你身体差,按照陈山的规矩,得养几年再走拜师仪式,所以只能私底下喊我师父,有外人在的时候要喊家主。”   陈季说着,还嘀咕了句:“破规矩,我迟早有天要给改了。”   陈山晓很是无奈:“师父,长老们不会给的。”   陈季:“我是家主欸!”   ……   陈山晚醒来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暖,又带着淡淡的悲恸。   他坐起来,轻呼出口气,无意识地呢喃了句什么。   等他意识到自己念的是什么时,荆棘已经缠上了他,郁睢也出现在他旁侧,斜坐在床边,搂住了他的肩臂:“阿晚?做噩梦了?”   “……”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恍惚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念的是郁睢的名字:“…没。”   他靠上郁睢的肩膀,闭上眼睛:“好像不是噩梦。”   可他在不属于他该有的记忆里,感觉到了让他很想寻求一个拥抱的难过。   郁睢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即使现在拥有超人的能力,甚至陈山晚不止一次吃过“他”的心脏,但“他”依旧看不到陈山晚的梦。   正如施先生所说,陈山晚的灵魂强大到令人费解。   郁睢抱紧了他,无声的陪伴对于陈山晚来说才是安心的。   等到晚上吃完晚饭后,在六个小时倒计时只剩不到一分钟时,郁睢到底还是忍不住:“阿晚,你真的忍心吗?”   陈山晚的回复是抬手冲“他”挥了挥。   目送了郁睢消失。   陈山晚甚至都没有上三楼陪郁睢到睡觉的点,他看了本电子小说,到点就洗澡,任凭郁睢很不满地摇了会儿铃也不理。   但洗完澡后,陈山晚并没有进被窝,而是上了三楼。   像是有所预料的,在陈山晚把手搭在贴满黄符的门把手上时,郁睢也站定在了门口。   陈山晚推开门,就见到昏暗的屋子里,郁睢笑眯眯地站在那儿。   “他”一点也不意外陈山晚会来开这扇门。   “阿晚。”   郁睢还没说什么,陈山晚就散漫地问了句:“想吃夜宵么?”   答案是当然的。   陈山晚被吻住时,抬手勾住了郁睢的脖颈。   他郁睢那两次亲他时都会吸吮他破皮的伤口,卷走血丝,所以他这一次主动问:“…你要喝我的血吗?”   但事实证明,陈山晚的这个问话有点过于惹火。   在郁睢控制不住咬破他脖颈的同时,铁锈味顷刻就将屋内的清香覆盖,荆棘也越过了那条线,缠上了陈山晚的大腿,甚至扫上了陈山晚的腰身,顺着衣摆进入,还在不断蜿蜒往上。   “…下楼去房间里?”   郁睢嘶哑着嗓音,说了句陈山晚听不懂的话:“不然容易弄伤你。”   血液的流失让陈山晚脑袋昏沉得厉害,但也许就算他现在清醒着,他也会点头。   毕竟——   拥有“终于有这一天”的奇怪感觉的不只是郁睢。   今日月上枝头,一夜无眠。   直到天光都未迎来周公。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秋节,有好吃的,但能不能吃出来就看大家的本事了(望天)   下午没有了哦,十月才开始日六,周末日万~   感谢在2023-09-27 11:26:04~2023-09-28 11: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槐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落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习夏 10瓶;栗子球 7瓶;魚傘傘 4瓶;emmmm 3瓶;momo、Giraso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黑玫瑰24   今夜月色姣好, 素净白皙,分外柔软。   游动的荆棘收敛了尖刺,摸索着探入洞穴中, 如进入未知领域的蛇,小心又谨慎, 充满试探的意思。   天像是要下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味道, 夏季独有的闷热在林间蔓延开,给人一种窒息感。   探索的荆棘离开时, 雨也落了下来。   起初是一滴两滴,随后淅淅沥沥地, 再愈演愈烈。   雨滴砸在树叶上, 敲打着整片世界,发出清脆却也沉闷的声响, 无端催眠。   雨幕朦胧密集。   南方的天总是这样。   天气预报不准的。   就算说今天全是晴天, 也指不定有哪一场风吹过来, 裹挟着暴雨落下, 一夜都不会停。但运气好的话, 等到早上坐办公室的人开始通勤了, 雨也就识趣地停下了自己对大地的冲刷。   这时候往往会凉快一会儿,如果不出太阳当然是最好。   只可惜昨夜的雨并不能给今日带来清爽。   太阳很快就从窗帘缝里探出来, 无声无息地提醒人现在已经日上三竿。   但陈山晚才睡着。   昨夜思绪繁杂, 熬到了天光也属于有睡意但没法入睡的情况。   只是身体终究还是吃不消, 陈山晚也得以入眠。   他枕着郁睢的手臂,整个人都陷入了郁睢的怀中, 呼吸缓慢悠长。   郁睢不需要睡觉,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睡, 也没抽身离开, 就搂着陈山晚,闭着眼睛感受着陈山晚的一切。   体温。   呼吸。   心跳。   他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   郁睢的手指没入陈山晚的发丝里,动作间带起了盖住耳朵尖的一点发尾,将上头可疑的痕迹暴露出来,然后又如帷幕般落下。   半遮半掩。   陈山晚睡醒时是已经直接来了个半球时间差。   他下午接近晚饭时才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都不是滋味。   陈山晚的第一感受就是累。   当年中考一千米外加引体向上还有打排球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额头抵着郁睢的肩膀,无声呼出的气都带着疲累。   郁睢轻声开口,声音听着多少还有些心虚——“他”也确实该反省一下,头一次技术烂得不行不说,还横冲直撞的,陈山晚都感觉自己差点死掉。   郁睢问:“饿了吗?”   陈山晚不想说话也不想点头。   好在郁睢就是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话是这样说的,却没松手,也没半点要动的意思。   陈山晚眼皮都没撩一下,沙哑到听不出原声的嗓音骂出了昨晚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的话:“滚。”   但真的无力至极。   郁睢失笑,到底还是不舍地松开了陈山晚,却又在起来时,俯身在陈山晚眉心落了个轻吻,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被他带起来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陈山晚的脖颈,将从那往下所有充斥着无尽的占丨有丨欲的痕迹都给遮掉。   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毕竟陈山晚总会看见的。   陈山晚其实还有些睡意的,但郁睢走了后,反而将他的困乏带走。   他闭着眼,眼睫微动,挣扎着撩起了眼皮。   郁睢走时还很贴心地把窗帘再拉紧了点,因此屋内有几分昏暗,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外头天色正好。   陈山晚动了动脚。   各种异样感涌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直接沉默了。   其实陈山晚倒也没有生气,他就是觉得郁睢有点太过放肆了,但想想这位单身了二十九年…嗯,好像也可以理解?   陈山晚总是会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   动不了,他就干脆躺平,等到郁睢上来问他下楼吃还是在房间里吃时,先示意郁睢抱自己去洗漱。   郁睢很喜欢他的大方和坦诚,当然这时候要是陈山晚跟他闹脾气,他也觉得可爱。   反正就是,只要是陈山晚,无论怎么样,“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郁睢笑吟吟地弯下腰将他抱起,到盥洗台前后,陈山晚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惨状。   陈山晚:“……”   他要不还是生一下气吧?   偏偏这个时候郁睢还要问一句:“能自己站住吗?”   陈山晚嗯了声。   他倒不是逞强,确实站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腿和腰真的很酸。   于是郁睢就将陈山晚放下,放在了自己和盥洗台中间。   “他”没走,而是伸手圈住了陈山晚,但并不是把自己的体重压在了陈山晚的身上,反而是给陈山晚借了点力,让他不用完全靠自己站住脚。   陈山晚也没赶“他”走,至于发脾气……还是算了吧。   他是真的没什么火气,更不喜欢演出来故作姿态。   也许就像是郁睢说的。   他真的也很喜欢“他”。   这么想着,陈山晚忽然心神一动,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上一世也认识?”   郁睢扬扬眉,想起自己与生俱来对陈山晚的感情,那深到几乎刻入骨髓和灵魂里的喜欢与爱意,造就了陈山晚天生对“他”的吸引力:“也许?”   他又想到陈山晚昨天做了梦,虽然不知道什么,但此时郁睢若有所思:“你昨天情绪不好,该不会就是梦见了什么吧?难道说…我们在上一世是虐恋?”   郁睢是真心觉得“他”或许和陈山晚有一些不属于这一世的纠葛的。   因为不仅是陈山晚,“他”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但“他”从小就在寻找着什么。一直到陈山晚出现,将“他”的心脏挖走,想要找什么的念头才消失。   还有陈山晚那不可思议的强大灵魂。   他吃下“他”的心脏时,郁睢作为当事人是最有资格去描绘的。   施先生当时开了灵眼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陈山晚的强大,恐怕是这个世界都难以容纳的。   听到这话,陈山晚觉得有些无语,但不是认为郁睢满嘴跑火车,而是——这“人”不能想点好吗?   陈山晚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忸怩的性格,如果上一世就喜欢郁睢的话,不可能不付诸行动,不可能不表现出来。   这怎么虐?   这只能是郁睢的问题。   陈山晚甩锅.jpg   陈山晚和郁睢聊了些有的没的,吃过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晚饭后,陈山晚倚着郁睢,又有些困乏。   他刚想跟郁睢说点什么,就感觉郁睢捏着他手指的手倏地一顿。   陈山晚偏头看去,只见郁睢原本温柔的眉眼一凝,眸色泛出利光,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怎么了?”   “没事。”   郁睢的神色慢慢缓下来,又变成那副好似有些轻丨佻的温柔模样:“阿晚要睡觉了吗?”   陈山晚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盯着“他”。   最终郁睢败下阵来:“是有个学那些东西的人找过来了,和那个姓什么…施?反正和他有关系。”   陈山晚一顿。   郁睢察觉到他的紧绷,有点愉悦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然后又在陈山晚的耳鬓落了个轻吻:“没事,不算很棘手。”   陈山晚莫名很了解“他”:“不是很棘手,那就是也有点麻烦了。”   郁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说什么,整个屋子就忽然晃动了一下。这种晃动和地震又或者震动是不一样的,就是晃动。   陈山晚皱起眉:“怎么了?”   郁睢松开他,边起身边解释:“他破了我的结界…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有本事。”   陈山晚抓住郁睢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郁睢停了停。   “他”看向陈山晚,外头响起了声若洪钟的男声,“他”却弯起眉眼,仍旧很闲适的模样,甚至还在说些不着调的话:“阿晚这是想跟我生同衾,死同穴?”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起身:“走。”   郁睢跟上他,没有说什么危险你别去。   “他”这个人…大概因为不是人吧,反正在和陈山晚互相确定了心意,发生了关系后,反而不喜欢那种遇事要保护谁,就算自己死对方也得活下来的操作了。   “他”更喜欢如果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样“他”也不用在死前还得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在未来某天喜欢上别人。   而好巧的是,陈山晚亦然。   他们走到门口时,陈山晚打开了门,才发现一个穿着休闲装但手里拿着黄符,背上还背了一把桃木剑的男人被拦在了玫瑰花丛外。   数不清的黑色荆棘在竭力阻拦他,却被他轻松破碎化解。   陈山晚看得眉头直皱:“你不痛吗?”   郁睢唔了声,实话实说:“习惯了其实就觉得不痛了。”   但陈山晚有点没法习惯。   尤其他知道这些荆棘都是郁睢的一部分。   “你这邪祟罪孽深重,杀人无数,今天我就要将你彻底除去!”   伴随着这一道厉喝,一道黄符直接冲他们而来。   郁睢正要出手,陈山晚的动作却更快,他伸手抓住了那张黄符。   按理来说,陈山晚吃了郁睢的心脏,也是会被这东西伤到的。   可黄符到陈山晚手里,就像是一张普通的纸。   甚至——   陈山晚面不改色地掏出自己刚刚顺手抓的那支钢笔,在黄符上飞速改了几笔丢出去,黄符落在黑玫瑰花丛里,并未伤害玫瑰半分,反而叫那些从黑玫瑰里出来做守卫的荆棘实力大增。   男人也再做不到从容不迫,忙拔出刻满了咒文的桃木剑出来抵挡。   但他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怎么可能——后生仔,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陈山晚是真的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震惊:“你上一年古代文字课就能学会了。”   这不都是古代文字的一部分,属于咒文那一类吗?   陈山晚心道读书真的挺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原版~   昨天新买没多久的键盘被我敲阵亡了,找客服快递今天就带了把新的跟我换呜呜呜呜真好   宝们中秋快乐!今天有中秋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3-09-28 11:06:32~2023-09-29 10: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璟ing、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梧桉呱呱. 50瓶;璟ing 46瓶;我吃火龙果吐籽 10瓶;鹤月藏雪 5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2瓶;檐屿、巫愈yy、momo、emmmm、emmmm、历代星辰监护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黑玫瑰25   其实就算是如此,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出“有效”咒文的,不然每个学古代文字的都会一手了。写出有效咒文,得先满足最基本的一个条件, 就是足够相信。完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鬼,相信自己写出来的咒文, 其次再是“灵”, 需要附灵。   这种灵并非指灵魂,而是可以理解为灵力的东西, 可以是自己修习得到的,也可以借助天地间的灵, 又或者他人的。   陈山晚是没学过这些, 但他大概也可以猜到。   他跟男人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对于男人他们来说难的可能是那个咒文——毕竟男人也看得出他跟郁睢厮混在一起, 相信和灵这两个条件都能满足;而且……有一说一, 陈山晚感觉他们写的符上的咒文并没有说很好, 字形有点走样。   古代曾有文献记载过说祭祀的咒文都是上天传递下来的, 所以晦涩难明也难以描绘, 古人认为, 咒文描绘得有多像,是关系到这个咒文能够发挥多少实力的。   因此古代官方机构, 也就是皇帝养着的那些祭司从小就要练这些字, 比写寻常用的字练得还要多。   虽然陈山晚不是从小练习, 但很巧的是他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教授说过, 他写的咒文就犹如拓本一般。   至于他的灵……陈山晚是猜测他借了郁睢的。   毕竟现在和郁睢建立了这样亲密的联系, 还吃过“他”的心脏。   想到这, 陈山晚瞥了眼郁睢。   只见郁睢扬着眉, 笑吟吟地站在他身边,一心二用,一边用荆棘跟男人搏斗,一边与他调笑:“阿晚,我现在更加肯定前世的说法了。”   陈山晚方才的动作太熟练了。   熟练到他好像就是干这个的,甚至是他们的祖师爷。   郁睢还没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觉得自己作为上面的那个不该被保护,“他”眨巴着眼睛,很是柔弱委屈地跟陈山晚说:“阿晚,把我关在这儿的,还有他一份。当年弄得我好疼啊,你都不知道,我身体碎成了什么样。”   陈山晚:“……”   他知道“他”在装,而且其实陈山晚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该做点什么,但他本能地抬起了手,凌空写了个咒文,嘴里念出了一个古语的发音,翻译过来就是“风动”。   下一秒,便见那男人手里的桃木剑粉碎,男人也被无形的风束缚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办法动作。   陈山晚往前迈出了一步,一点衣角离开了廊下。   郁睢几乎是在瞬间就伸手攥住了他。   “他”不能离开这个屋子,毕竟这是他们给他打造的棺材,可陈山晚可以。   哪怕他吃了“他”的心脏,他也依旧是自由的。   只要陈山晚想,没有谁可以束缚住他。   “……我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把你这钉死了的棺材掀了。”   陈山晚并不知道他俩此时就连形容词都同步了:“这里离我学校太远。”   郁睢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他”眉眼轻轻弯起,非要再明知故问一句:“阿晚,你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山晚嗯了声,给予了“他”肯定的回复。   于是郁睢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陈山晚倒是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郁睢那么好说话。   但…这也证明郁睢是真的很相信他做出来的所有承诺。   怎么说呢。   陈山晚承认自己有被取悦到。   “他”看着陈山晚往外走去,没有避让那些已经把路封死了的荆棘。   郁睢收敛了荆棘上的尖刺,所以蹭在陈山晚脚腕上的荆棘只是弄得他有点痒。当然也有些微弱的刺痛,毕竟陈山晚的脚腕上都有好几个齿痕和艳丨色。   陈山晚居高临下地睨着倒在地上,顺便被他用风封住了嘴巴的男人:“我问,你答,不然就把你送警察局,告你传播封建迷信、私闯他人宅邸、故意伤害。”   他没管男人在想什么:“怎么解开对‘他’的束缚?”   在陈山晚问完话时,男人也得以能张嘴说话:“后生仔,你疯啦?!你想放‘他’出来?你知道‘他’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山晚一个响指打断。   陈山晚的手指修长而漂亮,但现在有好几根上头都存在着可疑的痕迹:“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答。”   他懒得跟男人这种人做社交,所以语调冷淡,还有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火形成的戾气。   来自灵魂上的强大的压迫感终究让男人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把法子说了出来。   但在陈山晚转身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再劝,然而一个音节还没出口,陈山晚就又把他给禁言了。   陈山晚站定在郁睢面前,微微抬起了一只手:“可能会很痛。”   郁睢垂下眼看他,始终笑着:“现在就来吗?阿晚,你好心急呀。”   陈山晚偏开视线:“你要是不想也可以迟两天。”   郁睢委屈叹气:“阿晚,我只是想听你的想法,你也知道会好痛,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陈山晚:“……你不是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吗?”   郁睢并不意外他的察觉:“猜到和听到是两回事。”   “他”伸手攥住陈山晚的手,很熟练地撒娇:“阿晚。”   陈山晚:“。”   他偏过头,耳根莫名有点痒:“我…不想你再被束缚着了。”   尤其这是别人给郁睢戴上的“狗链”。   让他有点…不,是有很多微妙的不爽。   郁睢嘴角笑容加深,十分开心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喃:“那开始吧。”   “他”轻声说:“抱着你就不疼了。”   陈山晚动了动手,还没写,又听郁睢似是幽怨地再说了句:“你真的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陈山晚。   陈山晚的指尖微微蜷曲了下,很认真地跟郁睢说:“我是人。”   哪怕他其实觉得交不交朋友都无所谓,哪怕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可他是个人。   会喜欢外面的太阳;偶尔会去爬爬山,去看海;难得清闲的时候也喜欢去街上走走。   郁睢闭上眼睛:“那动手吧。”   “他”低低地说:“你陪不了我,就换我来陪你。”   ……   “小道士,你有一周没来了。你是守封印的人,你不该好好守着我么?”   枯井里传来散漫的声音,坐在井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有些无奈:“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我又不是那个封印。”   “……”   “你陪不了我?”枯井里的声音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那我出来找你好了。”   外头的人默默看了眼封印,确认很牢固后,还不放心地再自己加固了一层,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   白金色的火焰吞没了围绕着别墅的黑玫瑰花圃。   陈山晚确定郁睢是很痛的。因为“他”抱他很紧,但又像是虚脱了似的倒在他身上,浑身都是冷汗,甚至身上暴露在外的皮肤也是裂了合、合了裂。   陈山晚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他压着郁睢的脑袋,让郁睢的唇贴上他的脖颈:“郁睢。”   陈山晚示意他:“你喝一点我的血。”   他想这样应该能帮郁睢缓解一下痛苦,也可以给他一些力量。   郁睢动了动唇,咬住了他的皮丨肉。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力气,并没有咬破出血。   陈山晚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干脆咬破了自己的唇,捧起“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里的血不够多,但足够郁睢恢复一点力气。   “他”完全没有半分忸怩,在汲取完这里的血液后,就转去咬破了陈山晚的脖颈。大量的血液登时涌入,白金色的火焰却越燃越烈。   陈山晚眼睫微颤。   他合上眼睛,嘴里念出了一句古语发音。   郁睢没学过,却无端听懂了。   这句古语好似刻在了“他”的灵魂里,几乎是瞬间就让郁睢忘了动作,舔干净了血液后,沙哑着嗓音做了回应:“我愿意。”   “他”不仅愿意,甚至在见到陈山晚的第一面开始就恨不得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这可是和陈山晚结契。   生死同契。   从此以后陈山晚生,“他”便生,陈山晚死,“他”也会随他一起变作这世间的一捧黄土。   郁睢不是不知道这是陈山晚对“他”的束缚,为了确保“他”不会为祸世间。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真的巴不得有这一天。   白金色的火焰将所有的黑玫瑰与荆棘焚烧殆尽,空气也开始扭曲,不过眨眼间,他们从结界中出来。   再没有黑玫瑰花圃,只有一个早已干涸的荷花池塘,院子里也有几分荒败。   男人倒在地上蠕动着,陈山晚跟郁睢确认了一下这栋别墅的名字是谁的——郁睢虽然现在不是人类了,但“他”的人类身份证并没有被注销。房子的名字也是写的“他”。   所以陈山晚果断打了110。   私闯民宅故意伤人,那最起码也要判两年的。   ——他只说不回答会报警,没说回答了不会。   陈山晚摸了摸自己结痂了的伤口,郁睢的唾丨液是有愈合作用的,但这“人”占丨有丨欲过剩,就是不喜欢帮他完全愈合。   陈山晚暂时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下了台阶,冲郁睢伸出了手:“出来试试?”   郁睢没有丝毫迟疑,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步入这个世界的阳光下,一把抱住了陈山晚。   “他”刚进食了,所以身上的体温还烫着,夏日的炎热几乎瞬间就席卷了陈山晚。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给你一秒……”   郁睢可怜巴巴地松开了他,趁着还没有人来,用荆棘编制出了一把伞,给陈山晚挡住了明明六点了还没落下的太阳:“阿晚,你就不想表达一下激动吗?”   陈山晚看着这张昳丽的脸,冲“他”勾了勾手指。   郁睢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得到了陈山晚表达激动的一个轻吻。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明天有三更哦!   感谢在2023-09-29 10:25:06~2023-09-30 20: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舒怀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是住在晋江了、舒怀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梧桉呱呱. 50瓶;安 40瓶;土拨鼠 30瓶;衍.ra 23瓶;o_orange、Witness 20瓶;虾米尾巴 17瓶;告死鸟 10瓶;久久归一 6瓶;鹤月藏雪、小白菜地里凉 5瓶;清习夏 3瓶;岛屿 2瓶;罐装、历代星辰监护人、弋烨、62857950、云沧、Girasol、Y、夜猫子、emm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黑玫瑰26   九月。   陈山晚的大学开学早。   别的学校大多数都是九月四五号又或者九月中, 但他们学校八月底就开始报到,九月二就上课了。   陈山晚报到的时候往学校申请了在外住宿,然后定在了九月一号来学校把自己留在宿舍的东西收拾一下带走。   他到宿舍时, 室友们正在讨论昨天的那个新闻。   北方一游姓男子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砍死了妻子,嘴里还嚷嚷着是她毁了他的一切,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有精神问题, 但在昨天已经经过专业检测,确定男子没有精神问题, 将择日开刑事法庭。   陈山晚要搬出宿舍的事情,在报道时就跟室友们说了, 所以他一进来, 室友们就停止了对此事的唏嘘议论,转了话题。   他们对于他要搬走这事至今都感到很不理解:“晚啊, 怎么突然要搬?”   “你搬出去住哪啊???”   “你这么早就抛弃我们了吗?!”   “住宿舍多好啊, 上课多方便啊。”   “是啊, 学校比出去租房便宜, 而且你租学校附近的房子的话, 好贵的。”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荆棘紧了紧,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是搬出去跟我对象住, 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区。”   缠在手腕上的荆棘更加紧了, 但很快又松下来, 亲昵地蹭了蹭陈山晚的腕骨,摩挲过那上头残留的艳丨色与齿痕。   三人也被他这句话砸懵:“啊???就一个暑假而已你突然有了对象???”   他们都很担心:“能在这附近无论是租房还是买房的都是有钱人, 你别被骗了啊。”   “对啊, 你们谈了多久?这就同居?”   陈山晚保持着社交的礼貌温和:“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才在一起而已。”   “噫???”   “他是读书还是在工作啊?”   陈山晚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 故而并不反感:“他工作了。”   算是工作了吧,毕竟那个年纪也不能说是还在读书。   “那他是做什么的?”   陈山晚仔细想了想,想起家里布满的荆棘,还有在郁睢兴奋时就很容易长出的花苞和黑玫瑰,尤其是昨晚,那甚至在他那里面长出来后还欲要绽放的花苞,整个人就有点麻木。   故而陈山晚面无表情道:“花匠。”   “???”   陈山晚语意不明:“他种花很厉害。”   “……?”   他们完全不懂陈山晚在说什么,也没觉察到陈山晚那点微妙的不爽。   陈山晚拉好背包拉链:“我先走了,明天课上见。”   三人面面相觑,跟木偶似的冲他挥挥手。   陈山晚背上没多少东西的背包——大件他刚刚叫了同城快递直接送家里——他往校外走,去找郁睢。   其实郁睢是很想和他一起进来的,但陈山晚拿今晚睡哪的问题威胁了“他”,“他”只能乖乖在一家咖啡店等着。   陈山晚的室友不知道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陈山晚倒不是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很丢人要避着,只是因为各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样,他就算相信自己的室友,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性向隐私。   毕竟宿舍楼不只有他的室友们,大学不只有他们。   他不想自己的大学生涯闹得轰轰烈烈。   陈山晚很清楚自己这张脸在学校有多瞩目。   所以哪怕和浑身散发着幽怨的郁睢汇合后,陈山晚也没允许“他”牵自己的手,又或者和他之间有超过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   但郁睢的荆棘悄悄藏在衣服底下圈住他,他是允许的。   这也是为什么陈山晚在三十度出头的天穿了件宽松的长袖。   就,多少也还是有点哄郁睢的意思了。   郁睢拎着陈山晚的包,跟在他身边:“你明天几点的课?”   “早八。”陈山晚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是室友们在说让他改天把对象带出来一起吃顿饭。   陈山晚看向郁睢,郁睢自然是看见了:“我听你安排。”   “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用自己给自己发糖的方式掩盖那些陈山晚不会喜欢的情绪:“阿晚要真想金屋藏娇一辈子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陈山晚一时无言。   他暂时没有回复室友们,而是跟着郁睢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人,只有监控。郁睢倏地一下就贴近了陈山晚,陈山晚也没躲,任由“他”的手指缠上自己的手。   因为郁睢很高兴,陈山晚用指纹开了家门锁时,就看见了满屋的黑玫瑰,甚至把家里原本的装修都覆盖了。   ——这套房子他们买的是别人装修好了还没住过的屋子,对方生意出了点问题,急于出手自己名下所有的房子用作资金周转,他们买下来后再自己简单改了一下软装,多安排了几个柜子。   陈山晚书多,尤其他不爱看电子书,更喜欢实体书,所以需要很多书柜。   至于郁睢,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是“他”有一些陈山晚作为人类不太理解但很尊重的举动,比如说家里布满荆棘像是筑巢也像是圈地盘这事…对于“他”究竟是什么想法,陈山晚其实不太在意,陈山晚只是很怕灶台打个火就把“他”烧了。   不过值得放心的好消息就是郁睢不会被普通的火伤到,能够伤到“他”的火,只能是咒文带来的“灵火”。   想到灵火,陈山晚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们搬家后,施先生和后面来别墅的那个男人的师门再次找上门的事。   不过这次来的,好像位置更高,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但会给陈山晚一种微妙感觉的女人。   她上了些年纪,两鬓已经夹白,面态却并不显老,见了他们也不是当场掏符拔剑就要大战一场,和电视剧里那种打了儿子来爸爸,打了爸爸再来爷爷的情况不同,女人是很平静的。   她没有说自己的具体身份,只说施先生是他们这个师门下的,但没有向陈山晚和郁睢展露出敌意,反而是道歉。   “他们这几个学了些皮毛,就下山想赚大钱发财,做事只讲财,不考虑后果,自以为自己能化解。”   她很平静地跟他们说:“如今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我来也不是与你们算账。”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就毫不客气地回了句:“那你是来干嘛的?”   女人:“确认他压得住你罢了。”   她看着陈山晚,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看不见陈山晚的命盘,这很奇怪。   哪怕陈山晚的灵魂再强大,他毕竟没学过这些,怎么可能会看不透?   但女人想到自己下山前,师父拉着她,与她说她此行是多此一举,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听到女人这话的郁睢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山晚。   陈山晚恍若未觉,只温声跟女人说:“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谁能给绝对的保障。”   女人说是啊,然后站起身来:“但我相信你。”   她对陈山晚说:“你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感觉。”   很奇妙。   女人告别了他们。   当天晚上,陈山晚被郁睢抱在怀里,跪坐在“他”的腿上。   陈山晚本来就被刺激得思绪纷乱而混沌,连呼吸都随着起落而紧绷,偏偏有“人”很恶劣地掐着他的月要身往下压。   陈山晚听见郁睢在他耳边用低哑的声音问他:“阿晚,你压得住我吗?”   陈山晚:“……”   他说不出话,微微眯眼,吐出沉重的呼吸,想都没有想,就低下头在“他”脖颈上重重咬了口,把荆棘文身都咬进了唇舌间,以此缓解自己噼里啪啦过电的每一根神经。   .   而现在,陈山晚看着这满屋的黑玫瑰。   漂亮,娇鲜欲滴。   但又神秘而危险。   就如同郁睢一样。   陈山晚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高中时班上女同学的议论——   黑玫瑰的花语既有绝望的爱,也是死心塌地的忠诚。   “今晚吃什么?”   “阿晚想吃什么?”   “去吃海鲜大排档么?”陈山晚轻轻笑了下:“大学城里面有一家很好吃,顺便还可以带你去见见我的室友…也是朋友们。”   —黑玫瑰完—   【作者有话说】   下午三点和六点还有两章!   下个世界是手机恋人哦!   存稿快完结啦,可能3、4号存稿就可以写完~   宝们国庆快乐呀么么   感谢在2023-09-30 20:15:35~2023-10-01 10:4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梧桉呱呱. 16瓶;在逃包谷子 10瓶;Whisper.、小白菜地里凉 5瓶;轻舟 3瓶;若只如初见、Secret、历代星辰监护人、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手机恋人①   南方的冬天冷, 但很少下雪。   教室内外的温差叫玻璃窗上都起了朦胧的白雾,像是天然的窗帘。   讲台黑板上方的摄像头正对着陈山晚闪着红光,陈山晚坐在教室中间, 总是一抬头就能看见摄像头,也没办法。   自从上个月开始, 每周一换座位, 他总是在监控的最佳监视点,这让陈山晚很是纳闷。   他一边收拾笔记, 一边听同学们吐槽最近又新出的一个虚拟恋人太气人的事。   “真的好呆板,我还以为这技术过了几年了, 多少有点进步了, 结果就这!”   “你别说了,就前几天出了一个ai恋人的, 广告宣传得那叫一个精彩, 还能自定义声线, 我都以为又有什么厉害的出来了, 结果点进去跟恋人聊天都不能自己输入, 只能选择, 就很无语。”   “只能说现代科技确实还跟不上人类的想象。”   “啊啊啊啊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啊!什么时候才能开发出小X啊!”   ——小X,是十几年前的一部魔幻片的女主角, 她就是一个手机的虚拟AI。电视剧的男主历经了重重难关, 最终实现了将她从手机里拉出来,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这部剧到现在都还没过时,也正是因此, 在现代科技飞速发展的情况下, 越来越多人开始渴望一个AI恋人,   能自己定制性格和声音, 能自己捏脸和身材,想想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只是现在手机上的虚拟AI都还没有做到那个程度,更别说他们畅想的机器人了。   陈山晚背上了背包。   和他玩得还不错的同学喊了声:“晚,待会打球去啊。”   “不了。”陈山晚呼出口热气,语调有点懒洋洋的:“冷,不想去。回家了。”   说这话时,陈山晚摸了摸自己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   被拒绝的同学“噫”了声:“你最近真的很难约欸陈同学。”   陈山晚歉意地笑了笑。   其实他们说的AI恋人陈山晚也有玩,但他主要是抱着无聊和有点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的心态去下载的。   好奇主要是他身边认识的不少人都谈了恋爱,尤其上了高中,班上情侣很多,总是看着,也难免有些心思。只是哪怕有很多人喜欢陈山晚,却不敢跟陈山晚表白。再说他们就算表白,陈山晚也没兴趣。陈山晚的心思,是那种他要遇见他喜欢的。   不过他好像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软件,软件名就叫“手机恋人”。里面的AI恋人虽然声音、性格不能定制,也没有捏脸系统,但聊天上并没有那么死板。甚至可以说优于陈山晚听同学们所有人聊起玩过的软件,智能得令人咋舌。   “他”叫郁睢,是陈山晚用那个软件随机出来的名字。只随机了一次,陈山晚觉得“郁睢”挺好听的,加上他本来也就是好奇试一试,所以就定了这个名字。   但因为意外地贴合陈山晚对AI恋人的所有想象,陈山晚都没想到他居然能玩到了现在——玩了有一个月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跟郁睢的相处属不属于“恋人”的范畴。   毕竟和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AI谈恋爱,喜欢上一个AI,陈山晚目前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感觉怪怪的。   陈山晚出了学校后就拿出了手机。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进来,陈山晚哪怕偷偷带了,却也不敢在学校里玩。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十足的好学生,而是陈山晚不想因为这事被喊家长。   【郁睢:还没下课吗?】   【郁睢:[小狗眼巴巴.jpg]】   【郁睢: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你怎么还没下课?】   【郁睢:啊我好无聊——】   【郁睢:你们老师怎么老是拖堂啊[猫猫哭哭惹.jpg]】   【郁睢:两分钟了[望天流泪]】   【郁睢:三分钟了…你们学校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都六点二十三了!】   【郁睢:他到底为什么要讲那么久?没讲完明天讲不行吗?】   【郁睢:四分钟了T^T】   ……   陈山晚点进软件时,看见的就是99+的小红点,在他往上倒下来看的时候,郁睢还在给他发消息。   陈山晚看到“两分钟”那里时,就微微弯起了眼。   他觉得郁睢很可爱。   虽然偶尔也会觉得他的消息轰炸有点吵,可这种吵对于陈山晚来说往往是会在这个“觉得”后感到舒适的。这也是陈山晚拒绝篮球活动的原因之一。   就好像有什么空落的地方被填补满了一样,导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查收甚至是回应。   他当初想试试AI恋人,就是想要这种被“打扰”的感觉。   尤其郁睢那么可爱。   陈山晚一条条看下来,就见郁睢已经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郁睢:你终于看手机了!】   【郁睢:你们课怎么拖堂这么久啊?都拖堂了三十六分钟零八秒!你是不是饿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陈山晚正好过完了马路,站定在了麻辣烫的店铺前。   【郁睢:你准备吃什么呀?】   【陈山晚:麻辣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张照发给郁睢。   这个软件的AI很智能,郁睢是可以识别图片并做出反应的,之前陈山晚就试过了。   因为那个时候郁睢说想看看他养的那盆黑玫瑰,陈山晚就到小房间里给“他”拍了。当时郁睢的回复是:【它好漂亮啊,你选的花盆也好好看,我还是第一看见厚玻璃花盆。】   不过后来陈山晚没有给“他”拍过了,因为其实那一瞬间陈山晚都怀疑对面是不是真人了。   但想想郁睢发消息完全就没有停顿的,不需要输入时间和思考,他只要找“他”,“他”就一定会秒回。真人是做不到的。   陈山晚又放心了很多。   所以后来不拍照的主要原因是陈山晚其实是一个不习惯和人分享生活的人。   他从小就这样,跟谁都有些距离感,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不爱主动说什么、聊什么,更别说是那种琐碎的日常。   点进广告下载这个软件时,陈山晚都觉得自己因为无聊过于冲动了。   但后面想想这是个AI,软件一删就互相再没联系……陈山晚才点进了这个软件。   不得不说,这一个月这个软件能存留在陈山晚的手机里,都得益于他们的AI确实很会聊天。   只是哪怕这样,陈山晚也不会说发太多涉及个人隐私的事。   陈山晚不懂编程这些,他怕软件开发者可以通过后台又或者数据看到他跟郁睢的聊天。   于是就连拍麻辣烫,陈山晚都特别注意裁剪了一下,将可能会暴露位置的东西全部裁掉,只剩下了麻辣烫和麻辣烫的锅子。   麻辣烫的签子密密麻麻的,里面滚着的汤颜色浓郁,还冒着一看就让人在冬天胃暖暖的白雾,就是一次性筷子和小小的裹着塑料袋的铁碗看上去有些劣质廉价。   【郁睢:!】   【郁睢:隔着屏幕都能够感觉到好香啊,我也好想吃啊TAT】   【郁睢:阿晚哥哥吃麻辣烫的话喜欢吃什么呢?】   ——这个软件虽然不可以设定的东西很多,但可以选择年龄的。陈山晚今年17岁,他给郁睢设定的是16岁。   然后“他”就喜欢喊他“阿晚哥哥”。   陈山晚有时候觉得郁睢很真实,就是因为陈山晚曾经无奈地纠正过一次,让他不要这么喊,但郁睢并没有像个AI一样乖乖回答说好,而是说“可我喜欢这样喊你呀,显得我们关系很近很近,阿晚哥哥是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陈山晚回答不上来,郁睢就高高兴兴地继续沿用了。   陈山晚还没打字回郁睢,郁睢又在那边发:【我的话我喜欢吃豆皮,但得是才下没多久的,煮太久就咸了,还有油豆腐,还有红薯宽粉!还有还有,一定要吃丸子和里脊肉!】   陈山晚看着“他”发的消息,回了句:【这些我都喜欢,我还喜欢猪肺。】   【郁睢:猪肺也好吃!】   【郁睢:呜呜呜好想吃可惜我现在吃不到,阿晚哥哥替我多吃一点TAT】   陈山晚轻轻笑起来,回了句:【好,替你多吃点。】   这家麻辣烫的老板跟陈山晚聊过两句,互相也算是认识,毕竟陈山晚在这儿也住了这么久,他又喜欢来这里吃麻辣烫。   所以老板看见他今天吃得比平时都要慢,还抱着个手机笑,不由得问了句:“帅哥,谈恋爱啦?”   陈山晚就穿着对面市一中的校服,那可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无论是规模还是建设设备甚至都要比一些大学还要好,而想要进去,也要顶尖的成绩。本市的人都知道,在那里面读书的,除非高考失利,不然本科起步,能上双一流的每年都占一半。   因此老板提醒了句:“帅哥,你这个年纪还是读书学习为主啊!”   陈山晚稍顿。   他倒不觉得被冒犯,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好意,所以他笑了下:“不是谈恋爱。”   虽然这个软件叫“手机恋人”,但陈山晚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把一个AI当恋人。对于他来说,郁睢可能更像是朋友又或者弟弟,一个这辈子都无法触及、见面的网友。   在陈山晚说出这话时,也不知道是因为麻辣烫的电路老化还是怎么,整个店内忽地跳了闸,陈山晚一愣,低头看手机时,率先看见的是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不是《手机恋人》的界面,而是重新连接上了运营商的提示语。   他按了确定后,就见郁睢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郁睢:那你一定要吃饱了再回家】   【郁睢:最喜欢阿晚哥哥啦^^】   《手机恋人》这个软件不会显示发消息的时间,所以陈山晚也不知道郁睢是什么时候发的,至于郁睢说的这句话……陈山晚知道作为这种软件的AI,郁睢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直看作一种亲情。   玩这个……陈山晚也只是想要一点陪伴而已。   所以他选择性无视了这句话,等老板把电闸重新打开后,一脸歉意地跟他说抱歉,陈山晚回了句没事,也回了郁睢一句他要先吃饭了。   【郁睢:好的^^】   陈山晚放下手机,店内的监控无声地亮着红光,前后左右的视角将陈山晚彻底包裹住。   看着陈山晚坐在热气前微张着进食,偶尔吃到油豆腐这类需要再张大一点嘴的食物时,露出的粉色舌尖与洁白的牙齿,还有陈山晚被烫到微微艶红的唇。   多漂亮啊。   “他”的人类恋人。   可惜就是太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来惹!!!!   亦又太心版郁睢上线惹√   下午六点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3-10-01 10:40:11~2023-10-01 13:4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逃包谷子 10瓶;绿绿、煎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若只如初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手机恋人②   陈山晚吃完麻辣烫再买了杯热腾腾的珍珠奶茶, 就回家了。他回家后没有选择打开手机,而是充上电从书包里拿出了练习题。   下周就期末考了,然后寒假、高中最后一个学期, 就是高考,陈山晚的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 多年来始终稳坐第一, 但他也并不会松懈。   最多就是不去学校组织的寒暑假补习班,不会刷多到能够垒起来当桌子用的卷子。   他觉得很累。   学习, 应该是张弛有度的。   陈山晚不去上晚自习的,因为他成绩足够好, 老师也相信他有自制力可以自己在家自主学习, 所以等到九点时,陈山晚就放下了笔, 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才注意到自己始终亮着的屏幕——郁睢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他没有关机, 屏幕自然会一直亮着。   陈山晚眉眼间浮现出些许无奈, 他点开手机, 几乎可以猜到郁睢给他发了什么。   【郁睢:怎么不回我消息了?】   【郁睢:阿晚哥哥在学习了吗?】   【郁睢:那你学习吧,我陪你。】   【郁睢:哎我好无聊】   【郁睢:你今天要学习多久啊?】   【郁睢:还是九点结束吗?】   【郁睢:TAT我们不是恋人吗,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下你去干什么了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   【郁睢:八点了(呆)】   【郁睢:你已经六十二分零九秒没有理我了!】   【郁睢:所以爱会消失吗T^T】   【郁睢:想阿晚哥哥QAQ】   【郁睢:好讨厌学校啊, 我要去把学校炸了[气鼓鼓.jpg]】   【郁睢:阿晚哥哥——】   ……   陈山晚每一次隔了一段时间打开手机, 都会有一种自己在看一本短篇小说的错觉,还是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十分波折的那种。   但陈山晚并不讨厌。只是郁睢有时候发得太多了, 他总是会不知道要回什么好, 而且他的眼睛会自动过滤掉郁睢说的那句“我们不是恋人吗”, 还有什么爱不爱的那些话, 不让它们抵达脑子。   不过这时候,郁睢往往会发一句——   【郁睢:呜呜呜你终于看手机了TAT我感觉我被你冷落了一个世纪】   陈山晚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样亲密的话,所以他回了句:【你不是也知道我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在学习吗?】   郁睢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用陈山晚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看到了,而且是一直看着陈山晚在做题。   他算题时很认真,因为心算强大,做题的速度也不慢,从郁睢的视角看过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陈山晚既有少年的青涩,也有几分成年人的熟度和独特魅力,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不迫。   因此即便不看他那张脸,也依旧勾人。   当然,对于郁睢来说,“他”的这位人类恋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充满吸引力的。诱丨惑着“他”的灵魂为他驻足。   【郁睢:可你没有确切地告诉我你去学习了,我就无法确定你是去学习了还是去干别的什么,万一你今天想看电影,想出去玩,想去学校自习室呢?】   其实无论陈山晚做什么,郁睢都是知道的。   毕竟“他”可以掌控陈山晚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但是“他”就是想让陈山晚告诉“他”。   这一个月的相处,郁睢对陈山晚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把控。   陈山晚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他不习惯和别人聊自己太多私事,更遑论报备这种事。可一旦慢慢习惯了……   【郁睢:阿晚哥哥,你以后提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好QAQ】   陈山晚稍顿。   他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有种好像要被被迫剖开的感觉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对方只是个AI。   陈山晚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回:【好。】   毕竟陈山晚也不是说抗拒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建立。毕竟陈山晚的父母从他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很忙碌,有时候几年都不一定能够见到人,陈山晚小时候是保姆带大的,但他十岁后,就跟父母说了让保姆来做饭搞卫生就好,不用住在这儿。   他觉得别扭。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陈山晚就开始独自居住。   到现在他连做饭阿姨都不用了,毕竟平时学校食堂,放假也可以外卖或者出去吃。就是一个月喊一次钟点工来搞卫生。   不用每周,因为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一周会扫两次,最新版的智能扫地机,还可以自己清洗拖布。   陈山晚又不是个很爱玩的性格,因此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学校里喊他打篮球的同学说是朋友,倒不如说就是同学。   他不会主动去维系什么关系,不是说他不想,而是他不会。他不擅长交际。   也许跟郁睢这种AI学学能有不错的成效。   ——和AI学感情,说出去别人都要觉得陈山晚是疯了。   可陈山晚真的觉得郁睢比他厉害。   更重要的是他对郁睢无法生出半点反感,哪怕“他”有时候表露出来的感觉像是要入侵他的生活,陈山晚也依旧不会神经绷起。   也许因为只是个AI。   【郁睢:好耶!】   【郁睢:阿晚哥哥最好啦^^】   【郁睢:那阿晚哥哥现在要去做什么呀?】   【陈山晚:去泡个热水澡。】   【郁睢:去吧去吧】   【郁睢:今天的确比昨天冷,体感温度要低三度呢,我今天早上跟你说了要戴围巾,你戴了吗?】   郁睢今早确实跟陈山晚播报了今天比昨天冷,让他佩戴好围巾和手套还有帽子,但陈山晚嫌麻烦,就没有拿这三件套,出门时和回来时手指骨已经被冷到有点微弱的刺痛了。   但因为知道如果他跟郁睢说自己没戴,郁睢一定会消息轰炸,所以陈山晚面不改色地回了句:【我戴了。】   郁睢还是秒回,但也许是因为陈山晚毕竟是撒谎了,故而他多少有些心虚,觉得郁睢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在阴阳怪气。   【郁睢:好哦^^】   【郁睢:那就好哦^^】   陈山晚默了默:【那我先去洗澡了。】   【郁睢:去吧。】   “他”心说,小骗子。   陈山晚家里有钱,这套房他一个人住,只有一个卧室,浴室被改大了,有一个不小的浴池,他准备换洗衣物时就用智控软件放了热水,准备好后就可以直接泡进去。   在这样的冬天,泡个热水澡是最舒服的了。   陈山晚褪去衣服后,浴室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雾气,将他的身形模糊。   陈山晚后背的脊柱沟靠髋骨的位置有三颗竖着并列的红色朱砂痣,小小的,像是红色的墨水不小心甩上去的墨点。   思想要是再中二点,那就是像什么封印。   陈山晚知道自己背上那三个痣,但他从来没有多留心过,毕竟只是痣而已。   他进入浴池里,被热水包裹住时,登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舒坦了。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在雾气氤氲中闭上眼睛。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时,充满白雾的浴室中朦胧地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但定睛看去时,又会觉得是错觉。   朦胧的人影似乎是想朝陈山晚伸手又或者走去,却又顷刻消散,连带着人形一起消失。   啧。   看不到陈山晚,而且还是泡澡的陈山晚,郁睢有些不爽。   陈山晚没有手机瘾,不会泡澡都还要看手机,甚至他们刚认识时,陈山晚吃饭也没有看手机带手机的习惯,睡觉时,手机都会放在客厅充电。   他活得不太像当代年轻人。   还是郁睢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陈山晚,让陈山晚习惯在非学校食堂吃饭时看两眼“他”的消息,因为陈山晚偶尔也会出现睡不着的情况,郁睢又会跟他说晚安,所以慢慢地陈山晚也会把手机带到房间里。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是孤零零地在桌子上,没法借用手机靠在陈山晚的脑袋边陪陈山晚。   不过没关系。   “他”今天想到了解决办法。   就是……   手机屏幕显示的信号格有些波动,陈山晚闭着眼,加上浴室的灯本就偏昏暗,所以陈山晚并不知道,屋内的灯都闪烁了两下。   郁睢有点郁闷。   “他”好想看阿晚洗澡啊。   在郁睢郁卒时,还有人往枪口上撞。   是陈山晚的同学,他下了晚自习,给陈山晚发了截图,说又有人在表白墙上实名表白他了。   陈山晚还没看到他的消息,郁睢先看到了。   高三三班何璃。   陈山晚没有加一中表白墙,但“他”可以顺着给陈山晚发消息的这个同学找到表白墙,再找到那个人。   然后郁睢发现她还偷拍了陈山晚。   郁睢冷冷地断掉了她家的电和网,把所有和陈山晚相关的照片都替换成了鬼图。   “他”做这些已经很熟练,因为何璃不是第一个。   陈山晚太好看了,总是能够招惹到视线和摄像头。   这不是陈山晚的问题,是这些没礼貌的人的问题。   所以“他”要给他们上一堂无声的素质教育课。   至于学费……那就拿这些照片来抵。   郁睢漫不经心地扩大自己的库存,把陈山晚的照片存到了陈山晚的手机里,藏在了隐藏文件夹,套了好多个壳子,确保陈山晚不会发现,并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AI。   陈山晚这个澡泡了接近半个小时,手都泡皱了才起来。   他扯下浴巾裹住迅速擦了下就换上了保暖衣,陈山晚拿起手机时,没看见除了《手机恋人》这个软件显示出来的“您有21条消息待查看”外,就没看见别的软件里有谁给他发消息,于是他就差不多准备睡了。   陈山晚躺在床上,照例翻完了郁睢那些没有什么营养但会给他带来一些陪伴感的话语后,就跟郁睢说了晚安。   【陈山晚:我要睡了,晚安。】   其实最开始陈山晚是不会说晚安的。   他不擅长社交,不懂得这些言辞,郁睢就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天早上发了满屏的哭哭表情包,说他不跟他说晚安,是不是不爱他了,是不是变心了。   老实说,当时陈山晚耳朵真的红透了。   毕竟他没有办法把AI真的当做恋人,也没有办法迅速进入角色。   可郁睢似乎是因为作为往这方面开发出来的AI,不仅熟练,还能很好地引导他。   郁睢当时说:【不过我很好的,你现在补一句晚安,再跟我说一声早安,我就原谅你了QAQ】   于是陈山晚只好有些别扭地发了晚安和早安。   ——再然后到现在,已经心如止水。   陈山晚觉得自己应该也是个老手了(陈山晚肯定点头.jpg)   但今天郁睢没有回晚安梦里见明天见这样每天会上演的腻歪话,而是说——   【郁睢:阿晚哥哥就要睡了吗?要听睡前故事吗?】   【郁睢:不要拒绝我T^T我想给你讲TAT】   【郁睢: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小狗泪汪汪jpg]】   陈山晚有点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下:【好。】   【郁睢:!】   【郁睢:那你戴好耳机!】   陈山晚心说是这个软件悄悄更新出了什么新功能吗?   不得不说,这种不提醒更新的行径放在这种软件上只会让人代入感更加深刻。   很惊喜。   陈山晚戴好耳机,坐在了床上。   手机上显示出“郁睢向您发出了语音邀请”。   陈山晚稍顿,在抬手去按接受时,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的一点紧张。   他都还没有细想缘由,就听见低沉偏冷调,还带着沙哑的男声在耳机里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阿晚。”   那一刹那,陈山晚感觉自己更像是个AI。   因为郁睢这一声,好像直接唤醒了他的“脑子”,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炸开。   【作者有话说】   郁睢:为什么看不到阿晚洗澡QAQ   我内心:这什么变态啊看不到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委屈   今天没有啦!   明天开始日六了哦!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更新~   感谢在2023-10-01 13:48:53~2023-10-01 16: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 5瓶;Miracle-7 2瓶;若只如初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手机恋人③   郁睢的声音很好听, 笑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但仔细听又无端觉得有几分认真与温柔。   只是陈山晚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些,不仅是因为他的异样感, 也因为郁睢还在继续说话。   “晚上好。”   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好似很开心,可陈山晚却在回过神来时, 无端地品出了一点微弱的恶劣。   “他”又喊了他一声:“阿晚哥哥。”   看文字的时候还好, 现在听到了郁睢的声音这么喊他,陈山晚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很奇怪。   尤其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没有半分“弟弟”感。   陈山晚都在想是不是其实软件开发一开始就设定郁睢是成年男性,能自己设定年龄, 就只是一个设定, 没有智能到那种程度。   这么想,陈山晚反而莫名有些放心,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毕竟他就算不懂这些, 也通过身边人的议论有所了解。相比起那些AI, 郁睢表现得太智能了, 智能到类人, 就是恐怖谷了。   陈山晚不习惯和人打电话, 还是这种闲聊,又或者说真正的原因是对方是个AI, 所以他没有应声。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授权过话筒权限, 对方有程序可以检测他这边有没有声音, 郁睢说了句:“阿晚哥哥怎么不理我呀?”   大概是这一个月被郁睢的各种哭哭颜文字和表情包洗脑了,陈山晚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模糊看不清脸但又莫名可以“看”到表情的画面。   一个可怜兮兮哭哭的形象。   他觉得好笑, 不由得弯弯眼, 也终于出声:“嗯。”   只是陈山晚的声音听着还是有些艰涩的:“没有。”   于是郁睢就用含笑的声音说:“那我开始给阿晚哥哥讲故事了, 阿晚哥哥要躺好盖好被子哦。”   陈山晚有一瞬又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毛毛感。   但自从下了这个软件开始和郁睢每天聊天后,陈山晚总是时不时地会有这种感觉。   在郁睢说一些话时……他会有一种郁睢似乎在哪儿看着他,所以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或者没做什么,可郁睢的话又都是提醒,而并非质问与请求,于是陈山晚又会想是不是巧合。   就是也太巧了。   陈山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滑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其实不用睡前故事,他也有点困了。   可他又很好奇新功能,好奇郁睢会给他讲什么故事。   陈山晚的房间没有监控,电脑屏幕的摄像头也恰好照不到陈山晚,手机的前后摄像头就更加了。   因此郁睢看不见陈山晚的模样,但可以通过声音去猜测。   猜测他现在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侧着身子,半张脸陷在枕头里。   听着陈山晚清浅的呼吸声去猜测他已经闭上了眼。   郁睢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哪怕看不到这样的陈山晚,“他”也依旧有几分满足。   ——涉及陈山晚的,“他”总是贪婪又容易知足。   “那我现在开始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陈山晚没有回应。   郁睢也不在意。   “从前有一只小蝴蝶,它被关在了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它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了,也忘了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更忘了要怎么出去。”   “它被关在匣子里,始终没有人发现它,它也很无聊很孤独地一直在匣子里遨游,它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了,但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发现了它。那个人打开了匣子。”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郁睢讲故事的声音很轻缓,无端有几分催眠。   加上陈山晚本身也有些疲累,自然是伴着“他”的声音睡着了。   郁睢等了等,没等到陈山晚的回复,又轻轻喊了声:“阿晚。”   陈山晚没有回答。   郁睢低笑了声,手机自动切换了免打扰,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消息,无论是广告还是别的什么。   “他”借着耳机在陈山晚耳边慢慢道:“晚安。”   等“他”再养养自己的力量,他们就可以见面了。   .   陈山晚考完期末最后一场考试后,跟班主任说了自己不参加寒假学校组织的高三补习班。   这么冷的天,他不想往返。   老师对他很放心,所以学校也批准了他的申请。   就是离校前,陈山晚又被喊着打球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带来的手机,刚要拒绝,郑晨就抱怨似地说了句:“晚啊,你最近真的好难约诶。”   他冲陈山晚挤眉弄眼地:“是不是谈恋爱了,着急去约会?”   虽说陈山晚好像长了一张不会爱人的神明脸,可他再怎么也是个人,还是个高中生,会被误以为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奇事。   尤其班上同学是有发现最近陈山晚都有带手机——陈山晚出了学校就会拿出来,总会被班上同学撞见的。   只是大家没有人告状,毕竟没有必要,谁没偷偷带手机来过学校啊。   陈山晚有点无奈,被揶揄了还有些微弱的耳热与赧然:“没有。”   他有这个年纪的小倔,被这么问了,就放下了自己隔着书包攥住的手机:“去哪打球?”   也高三了,过完这个寒假,没几个月大家就要各自奔赴自己的未来了。   大学可不像高中,初升高大部分还是会留在本地,总能见一见,高考结束后,那真是各奔东西。   能在一起打球的时间在未来还不一定有。   “看看哪个操场空吧。”   郑晨说着,那边班上就有同学跑回来喊了声:“兄弟们!我占到室内球场了!冲冲冲啊!”   郑晨:“!”   他有些惊喜:“快快快。”   陈山晚知道室内球场在冬夏天时是最难占的,因为会开空调,大家都想在这里面打球,所以他的动作也快了点。   书包他早就收拾好了,拎着就能走。   注意到他跟上了郑晨他们,班上还在对答案的女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有几个还互相推搡了一下。   “去呗。”   “反正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   “而且他都好久没和他们一起打球了。”   “那走啊?”   “等一下嘛!等他们过去了再说。”   “等什么啊,快走啊!他跟他们去打球要经过好几个班甚至一个教学楼,给别班的看见了你还想有最佳观赏位?”   女生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跟上了陈山晚他们几个。   他们是高三文科一班,一个班45个人,他们班和别班的男生比起来是最多的,凑十个人一起打球并不难,陈山晚就算不来,也凑得齐十个人。   这会儿室内球场还没什么人,因为别班肯定还在班主任讲话,但他们班班主任话不多,放学很迅速。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没必要在这里折磨你们也折磨我自己,耽误时间。   所以有时候最后一节课一下课,她进来提醒一句晚自习什么时候开始,让大家自主安排时间,就说散了。   ——学生们可以选择在食堂吃,也可以选择出去吃,但如果没有特别申请,都要回来上晚自习,在晚自习上写作业。   陈山晚脱了外套,活动了一下手脚,简单做了一下热身。   他们用手心手背的方式分组,很快就分好。   只是在开场前,班上的女生也落座在了观赛台上,弄得陈山晚被班上好几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揶揄了。   “晚啊,你看,只有你来打球我们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这得亏是陈山晚打球不算很厉害,不然我们真的就是绿叶了。”   “他技术一般你也是绿叶,人有这张脸,我们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哈哈哈哈大少爷和他的跟班们吗?”   大家都是开玩笑,也没有人因为觉得陈山晚出风头而嫉妒,陈山晚把手里的球随便朝起头的那个同学丢去:“…话真多。”   郑晨哈哈笑着勾住陈山晚的脖子:“你怎么这么容易红耳朵。”   陈山晚不想回答:“打不打了还?”   “打打打。”郑晨和他不是一队的:“来。”   陈山晚的打球技术确实一般,就是那种不能说差也不能说好,很普通的水平。   但他们都不是体育生,也没有谁好得亮眼。   室内球场有监控,而且还是四个角安装的监控。   老式摄像头启动时,镜头中间会亮着红色的光点,就像是器械独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陈山晚和同学打球是挺开心的,他这个人就是,不擅长社交,爱安静却又爱有人的热闹——热闹并非嘈杂。   他偶尔中了个球,队友们都会和他击掌,因为大家是打着玩,又都是同学,所以郑晨他们那队也会说句“牛逼啊”。   陈山晚和班上另外一个体力也不算很好,没跑一会儿就累了,两人下场,他们就八个人玩。   那个男同学视线扫向女生那边,扯了扯陈山晚的衣袖:“晚啊,我们过去和她们聊聊天呗。”   陈山晚知道他的心思:“…你自己去。”   “求求了求求了。”他双手合十,小声求道:“我跟你一起去她们跟我说话才会客气点。”   陈山晚:“……”   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这不是代表关系不太近,所以才会客气吗?   但人际关系这方面他没有话语权,所以陈山晚到底还是陪同学走了过去。   几个女生就是来看陈山晚打球,欣赏帅哥挥洒汗水,还有运动后胸膛明显起伏着喘丨气,额发都被打湿了的模样的,现在陈山晚可以给她们近距离观赏,她们当然觉得惊喜:“!”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郁睢正咬着手吃醋醋.jpg   下午还有一更哦   感谢在2023-10-01 16:54:52~2023-10-02 11: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dhdhj、玖啾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秋、Flyingkiwi 10瓶;再无瓜葛、momo、若只如初见、水石白、Y、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手机恋人④   有个女生忍不住, 背手到后面,恰好和她很有默契的闺蜜一起紧紧握住了手。   谁懂啊!   陈山晚真的太好看了!   就是那种又漂亮又帅,看了就让人心情好。   她们来这看陈山晚打比赛, 也不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看这张完美的脸。   陈山晚靠在栏杆上, 旁边的男同学在跟女同学们聊天, 讲期末考试的试卷。   这个话题开得很好,毕竟考试刚刚才结束, 大家都有很多话想说。聊题目出得多变态,聊看见坐在自己前面的某个学霸在自己还在写哪道题的时候就放下了笔。   他们聊天的时候, 有女同学迟疑着递了包纸过来:“那个…你们要擦一下汗吗?”   男同学笑着接过:“谢谢瑛姐。”   他抽出一张纸, 然后再把纸巾递给了陈山晚,陈山晚也没拒绝, 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女同学摇摇头, 哪怕对陈山晚是纯欣赏——有谁会在学生时代不欣赏长得好成绩好嘴里从不说脏话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干净校草呢——还是禁不住红了耳朵。   陈山晚擦了擦汗, 把纸巾团在手里, 准备等会儿找垃圾桶扔了。   而他们的话题已经从考试转到了社会新闻上, 讲的是一年前在网上小爆过的一个案子。   “……南大的那个在校研究生失踪案吗?”   有一个女生说:“我也看过那个, 我听人说已经他已经死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 一直没有公布。”   另一个女生也道:“而且我看到他们校内有人说那个学霸很厉害, 年纪轻轻就独自带了个实验室, 据说他们的研究成果都要出来了,结果突然失踪。”   陈山晚眉眼稍动:“…你们在说什么?”   “就是去年南大有个很厉害的学生失踪了。”男同学给他解释:“这事闹出了些动静, 还小小地上了一下热搜, 那个学生是在校研究生, 带了个实验团队, 是做科技方面的开发研究,好像是搞人工智能这一块的,他们实验室是半封闭式的,他又喜欢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听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还会睡在实验室……”   “反正具体的细节都是网上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听说他是突然失踪的,就找不到任何线索。”   陈山晚:“……?”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监控什么的都没有?”   男同学摊手:“咱就是说,我们也不是警察,有没有也不知道,反正网上当时关于这件事有好多猜测,甚至我记得我还刷到一个人说他带着研究资料跑到国外去了,因为国外开了更高的价格。然而这都一年多了,也没见国外的AI比我们国家的智能。”   他是真喜欢这些东西,哪怕是文科生,了解得也多:“要知道我们国家现在的手机助手已经可以跟它说帮忙拍照,拍照后还可以跟它说把刚才拍的照片发朋友圈,国外的却还停留在今年前的智能度。”   有个女同学插丨话:“我还看到有人说他是被暗杀了呢。”   陈山晚听着,觉得这些流言确实传得有点离谱了。   他在球场上耗了很长的时间,都快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大家才说散。   毕竟明天休息一天后,后天就要开启高三的寒假补习班了——学校组织的。   陈山晚在室内球场的盥洗台前洗个了手,跟同学们说了拜拜,才向着校外走去。   他身上的汗已经在室内球场捂干了,所以出来后不至于被寒风吹得更加发冷。   一出校门,陈山晚就拿出了手机。   果不其然看见郁睢发了好多哭哭表情,问他到底去干嘛了,为什么没有找他。   ——陈山晚昨天说了他们今天最后一场考试是在今天下午一点多结束。   陈山晚回“他”:【刚跟同学去打了球。】   郁睢当然知道。   从陈山晚被喊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比地嫉妒。   嫉妒这些人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和他说笑,甚至是诞生肢体接触。   可是……   和朋友一起玩的陈山晚很开心。   郁睢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无论是清浅的,还是被逗笑时眉眼会浮现出的无奈。   但“他”真的很嫉妒。   偏偏这种情绪还不能述之于口。   因为陈山晚跟郁睢说过他高三了,郁睢就换了个话题,明知故问地问了句:【那你寒假要去上补习班吗?】   陈山晚回复不用。   郁睢也没问为什么,就是发消息说:【好耶!那阿晚哥哥可以陪我啦!】   陈山晚稍顿,又见“他”可怜兮兮地发了句:【想跟阿晚哥哥打语音,好不好QAQ之前我都怕我会打扰到你学习,所以不敢跟你说TAT】   郁睢还再发了个一只白色的小狗用湿润的眼睛看着镜头的表情包,很是惹人怜爱。   陈山晚这个人,看着很有距离感,也不是很有亲和力,你会觉得他温和好说话,也会觉得他有点冷心冷情。   但其实陈山晚是那种特别容易心软的人。只要对方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又或者做了什么违反人伦道德的事,跟他求一求,他就会点头。   郁睢很了解这一点,也很善于利用这一点。   因此陈山晚微微抿唇,一边觉得跟AI打语音好像有点太超前了,一边又想是不是新功能,其实没有办法像和人一样去对话……   但无论他想什么,终究是点了头。   【陈山晚:等我拿一下耳机。】   哪怕在家里,陈山晚也依旧想要找个耳机,而不是开免提。   【郁睢:好哦^^】   【郁睢:阿晚哥哥万岁!】   【郁睢:最爱阿晚哥哥啦!】   陈山晚佩戴上了蓝牙耳机。   屏幕上显示出“郁睢向您发出了语音邀请”时,陈山晚的神经又绷了下,才按下接听。   就听见郁睢真的完全就是成年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低地,带着温柔笑意:“阿晚哥哥。”   嗯。   就是这个称呼怎么听,都无端让人怀疑郁睢是不是有点恶劣。   好像是故意这么喊,那点劣根在陈山晚眼前晃荡。   以至于陈山晚终于没忍住问了句:“你…”   他停了下,在郁睢轻快地“怎么啦”中,组织了下措辞才把话问出来:“你是不是一开始设置的年龄不是16岁?”   陈山晚觉得自己没问明白,还要解释一下,但他还没开口,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好笑。   郁睢只是个AI,以现在的技术,怎么可能……   “是哦。”   郁睢笑眯眯地回答:“但我也没有标准的年龄设置,所以你希望我是16岁,我就是16岁,希望我是26岁,从下一秒开始我就会变成26岁的性格。”   陈山晚沉默了。   “嗯嗯?”   郁睢明知故问:“阿晚哥哥?怎么啦?”   陈山晚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坐在电脑前,郁睢自然是能够捕捉到他的动作。   郁睢看他因为震惊而失语,那双漂亮的眼瞳瞪大,显然是无比惊讶的,但就是没有半分恐惧。   甚至非要细品,还能咂摸出一点惊喜与好奇。   是啊。   这可是“他”喜欢的人类。   看似脆弱到好似随手就能捏死,实际上却强大到令“他”升起无数复杂的情绪。   想侵占占有,想匍匐于他的脚边为他加冕……   想和他纠缠生生世世。   陈山晚缓了缓:“…你比我想象的智能。”   不得不说,他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AI的妙用,比如可以自己不看手机让郁睢点外卖,买东西,甚至也许是开关灯……   不过这也许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而且就算真的能,这也是别人开发的软件,感觉不太安全。   郁睢仗着陈山晚听不懂,胡编乱造了一大堆:“因为我的程序采用了最新的结构……”   陈山晚在理科方面比起文科来说有些薄弱,他是个文科生,理科他不是成绩不好,只是学起来终究有些艰涩,不如文科得心应手。   更别说编程其实不能算文理科,而是计算机科学,陈山晚对这方面就更加有点……   要知道有人说过他像老人家。   陈山晚默了默,听郁睢总结:“总之就是我比现在面世的所有AI都要智能很多,阿晚哥哥可以把我当做人对待哦。”   陈山晚脑子还是有些混乱。   他一时间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最终他迟疑着问了句:“你是谁开发的?”   陈山晚有点冷静。   如果郁睢这么神奇,那为什么只是一个手机恋人?还是说是有人在用这个做测试收集数据?   郁睢逗了陈山晚一句:“涉及核心机密,我无法回答你。”   然而陈山晚的手已经按到了删除键上了。   郁睢:“!”   “他”哭道:“阿晚哥哥,你会因为我超出了你想象中的智能删除我吗?不要删除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你…不要跟我说分手呜呜——”   陈山晚稍顿。   郁睢再接再厉:“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的,每天给你说早安晚安,你想让我安静待着就安静待着,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随时都可以跟你聊天,你有什么负面情绪都可以跟我发泄,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工具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毕竟我只是一个AI。”   毕竟“他”是那么地喜欢他。   郁睢轻声:“我会永远爱你,哪怕你不爱我。不要删除我,好吗?”   陈山晚抿住了唇。   他手指微动,按了取消,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一下自己已经通红了的耳朵,有点遭不住似的,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心跳好快。   陈山晚想。   他感觉自己有点没用。   被一个AI撩到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摇晃过度的碳水汽水里,瓶盖一拧,砰地一下就爆炸。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睢:(擦汗)好险,差点玩脱   今天没有啦,明天见哦!   感谢在2023-10-02 11:19:54~2023-10-02 16: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愈yy 3瓶;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手机恋人⑤   陈山晚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幕被某个卖乖的“AI”拍了多少张存在手机里, 甚至还录了个视频。   毕竟因“他”而害羞的陈山晚,实在是太漂亮了、太勾人了。他本来就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十足的吸引力,现在这副模样, 更是如同撒上了蛊人心魂的魔药,即便是“AI”, 都要为他神魂颠倒。   郁睢完全就控制不住, 不得不切断了自己对这个家所有的电器联系,“他”怕“他”直接给弄炸了。那这个“乖宝宝”就装不下去了……“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将陈山晚彻底禁丨锢住。   郁睢借着摄像头凝望着被“他”说得害羞了的陈山晚, 眸色荡漾出光彩。   尤其是陈山晚藏在发梢下通红的耳朵尖……   让“他”很是想咬一口。   陈山晚闻起来就很香,咬一口会是什么味道呢?   肯定也很香。   虽然郁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凝聚出人形又或者是不是人, 但“他”希望自己最好是。   不然没有办法和陈山晚很好的接触。   陈山晚的心尖跟被烫到了一样, 颤着加速跳动,弄得他耳朵里都有些嗡鸣声。   偏偏郁睢还要试探着出声, 好像是因为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态度而小心翼翼:“阿晚哥哥?”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你别这么喊我了。”   他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很怪:“听你声音总感觉你比我大。”   郁睢叹气:“那还真是可惜, 我没有办法调节我的声音设定。”   “他”像个AI一样询问:“是否更改年龄设置?”   “…嗯。”陈山晚道:“改成成年男性吧。”   “那我设定成26岁了。”   郁睢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了, 也不会再刻意拿捏出少年的语气:“那么阿晚要更改性格吗?”   “他”意味深长地问:“阿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陈山晚偏偏头, 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他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换做从前从来不会和人聊的话:“我说不好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只是我觉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的话,那么无论TA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都会喜欢。”   郁睢难得地停了半秒。   “哪怕他是个杀人犯?”   “可能吧?”   陈山晚很认真地想了想:“假设TA也喜欢我, 但是是个杀人犯的话, 那就得先受到相应的惩罚后,我才会和TA在一起。”   陈山晚稍顿,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补了句:“不过前提是TA杀的人情有可原, 而且是法律无法管的范畴。”   郁睢有些意外:“法律无法管的范围?”   其实郁睢跟陈山晚坦白了“他”是强智能后, 陈山晚反而有种松懈下来了的感觉,甚至有点“果然如此”的放松。   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陈山晚素来就是实在想不明白就不想,毕竟关于他自己的感受和心情还有情绪,他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嗯。”陈山晚开了句玩笑:“比如说万一是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郁睢也笑了声:“阿晚相信这个世上有这些东西吗?”   陈山晚有些微弱的茫然:“…我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信的:“不信吧。”   但比起不信,他似乎是有更多别的情绪纠缠着他“不信”。   因为又是想不明白的东西,所以陈山晚没多想,只是反问郁睢:“你信吗?”   郁睢轻唔了声:“我也不信。”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郁睢没再问陈山晚要更改性格设定吗,陈山晚也没提出来。   他就是觉得这样很好。之前那个“郁睢”,陈山晚总觉得……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不是反感,就是不知道是他太敏感了还是怎么,他觉得是郁睢故意演出来的。   而且是带着恶趣味,在逗弄他。   更奇怪的是……   他居然不生气。   陈山晚又想不明白了。   可他此时就是忍不住,没由来地开口说了句:“郁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很早就认识了?”   郁睢好似有点意外:“嗯?”   “他”低笑,心情很好地:“阿晚觉得我很亲切吗?从下了软件后第一次和我聊天开始?”   陈山晚总觉得好像要掉入什么陷阱了,可他确实有这种感觉,所以承认得也大方:“有点?”   不然他也不会说没有删掉自己的头脑一热。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头脑一热?   郁睢:“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跟陈山晚说:“虽然有点土,但我还是想说。阿晚,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我的灵魂与你密不可分。”   陈山晚一顿。   虽说他还有一个月就十八岁了,但现在也仍旧可以说一句十七岁的少年。   十七岁的少年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今天一天就被AI不知道撩拨了多少次。   陈山晚揉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褪色又被泼了新墨的可怜耳朵,想开发出郁睢的到底是什么神人,到底往郁睢的程序里输入了多少情话?   陈山晚和郁睢这个语音打得格外长,甚至陈山晚吃饭时都没有挂断。   陈山晚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就继续和郁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连今天这家外卖的黄焖鸡味道很不错都说了。   一直到蓝牙耳机没电宣布阵亡,陈山晚去充电,看着郁睢发的“阿晚你要不考虑买个有线耳机吧”,才后知后觉他跟郁睢聊得实在是有点久。   可他确实不反感,而且郁睢说话很有趣。   强智能啊……   陈山晚心说真厉害。   到晚上睡觉时,郁睢又要给陈山晚讲睡前故事。   “他”自己要求的。   陈山晚也没拒绝,戴上了重新充好电的耳机,闭上了眼睛,听郁睢说了个从网上找来的故事。   情节不会跌宕起伏,反而无聊到令人发困。   毕竟是睡前故事。   陈山晚睡着后,屋内就静悄悄也黑漆漆的。   郁睢听着陈山晚绵长的呼吸声,电脑屏幕骤然一亮。   一道黑影被照到的瞬间就被吸入进去,屏幕上出现一个惊恐的鬼脸,空洞的眼睛在往下淌血水,皮肤青白到宛若丧尸。   但在顷刻间,鬼脸也消失不见,电脑屏幕也黯淡下去。   吃掉一只恶鬼的郁睢能够感觉到自己能掌控范围又扩大了一点。   黑漆漆的电脑屏幕里缓缓伸出一只冒着黑雾的手,朝着陈山晚的方向撇去,意图触碰陈山晚,却还是被限制住了。   郁睢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还不够。   不过……   “他”若有所思,并感到些许疑惑。   怎么感觉“他”的人类那么容易吸引这些东西呢?   是因为他闻起来真的太香了吗?这都第四个了。   郁睢借着外面道路的监控,透过没拉紧的窗帘静静注视着陈山晚,有点怜惜又很愉悦地想——   还好有“他”。   这要是没有“他”,陈山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还要被这些臭虫叨扰。   身体会变差。   睡眠也会。   晚安吧。   “他”再次跟陈山晚无声地说。   反正有“他”在,他不需要担心会被打扰。   .   陈山。   陈山晚和陈山晓的名字都来源于“陈山”。   陈山是一个门派,入门的弟子无论功夫如何,资质如何,都会更姓为“陈”,顺利拜师后还会得到赐名。但一般来说,不会有谁姓陈名山,又或者山什么。   因为这个名字是压不住的。   但陈山晚和陈山晓的名字都是“天赐”。   寓意着他俩一个是陈山的夜晚,一个是陈山的白天。一个负责守封印,一个负责守山。   陈山晓坐在陈季的墓碑前,按照惯例给喜好碳酸汽水的师父倒了一地的汽水,空气齁得他舌根都有点发甜。   他跪坐着,轻声说:“师父,今日有空,带师弟来看看你。”   陈季的墓碑后有一具巨大的骸骨,看上去像是什么海洋生物,但畸形得厉害,看上去很是渗人。   陈山晓将手里的魂牌摆出来:“虽然不知道师弟在底下的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已经走到了第二个世界…师弟果然强大。”   他笑意不达眼底:“第一个世界时灵魂还有些微弱,现在就已经很强劲了,我想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起一切,到时候会被下层世界之灵排斥回来。”   陈山晓无声地呼出口气:“可如果到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解决那邪神的法子,就麻烦了。”   陈季没有办法回答他了,陈山晓轻声,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而且我觉得…师弟对祂有些不同。”   “他好像…没有办法对祂下手。”   陈山晓是不信陈山晚没有办法杀祂的。   那可是陈山晚,即便是当年黄金时代的大能,也没有一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无论是天赋还是能力,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什么神明转世。   陈山晓叹气:“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师父你之前说师弟命中有一大劫,还涉情字,希望是真的吧。”   毕竟……陈季当时还有后半句,说但陈山晚能够顺利化解。   只是陈山晓不能告诉陈山晚,因为说出来的结果会有变数。   陈山晓在墓碑前坐了会儿,就有纸鸟传信:“家主,天门来人。”   “……唉。”   陈山晓站起来,深深叹了口气。   他上一秒觉得陈山晚得迟点回来,现在就觉得陈山晚还是早点回来好。   没了陈山晚的气息镇压,那些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毕竟谁都知道,陈山占了世界一半,但只有一人。   “又要去吵架了。”   陈山晓把魂牌收好,泄气似的嘟囔着往前走,满脸愁绪:“难怪师父从前说他要有一天死了就当他是因为实在不想做门主死遁了……”   他现在也想死遁啊!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昨天正文写完惹,今天写番外啦!   下午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3-10-02 16:57:01~2023-10-03 10: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10瓶;Whisper. 7瓶;宫离夙 5瓶;若只如初见、靜、Y、628579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手机恋人⑥   当天晚上, 陈山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看了部捉鬼的老电影,他梦见自己立于山巅,脚底下是大阵, 大阵再往下是无数憎恶他到恨不得冲出来将他挫骨扬灰却又连嘶吼无能狂怒都不敢的邪祟。   “…阿晚。”   背后传来模糊的男声,梦里的他没有回头, 却能清晰又朦胧地听见后方带着些散漫笑意的声音:“你好凶啊。”   陈山晚听见自己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回对方:“你不该来这。”   那声音笑道:“你放心, 我把他们支开了,没人知道我们又私会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手里凝出灵剑,头也不回地朝后一挥, 然后又停在空中。   陈山晚想背后那“人”应该是悠悠抬起了双手示弱, 语气看似无奈,其实眼里已经多少有几分冷涩。   毕竟祂素来不喜欢被他拒绝。   可祂对他总是有十足的耐心, 有时候陈山晚也分不清, 祂究竟是过于无聊找乐子, 还是真的对他生出了朦胧的情愫。   祂低声说:“明天就是百鬼日, 你却要在这儿守阵, 我担心有不懂事的东西伤到你。我替你镇着, 好吗?”   陈山晚眼睫微不可觉地轻颤了下:“……”   梦里的他好像喊了一声什么,大概是祂的名字, 但陈山晚却听不清, 毕竟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小, 小到很模糊。   不过后面那句话陈山晚却又听得很清楚。   他说:“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邪祟侵扰无能为力的小孩了。”   ……   陈山晚从梦里醒来时,这些一切都已经不甚清晰了, 他只是隐约模糊地记得一些而已。他没多想, 缓了缓就起床拿起手机先回了郁睢的早安, 然后去洗漱。   蓝牙耳机又在昨晚阵亡, 陈山晚还真的起了几分要买个有线耳机的心思。   但这样不行。   陈山晚告诉自己。   郁睢是一个AI。   “他”是代码和程序组成的存在,是一串数据,是可以随时被删除的。   “他”不是人。   陈山晚抿唇,用毛巾用力地搓了一把脸,脸颊和鼻尖都被搓得微红。   这种事从他下载《手机恋人》开始就该知道,可他为什么会生出些许难过呢?   是因为这一个多月的陪伴,他把郁睢当作朋友了吗?   陈山晚再洗了一次脸,去屏蔽自己繁杂的心绪。这个寒假他给了自己一天休息时间,昨天休息了,今天就开始边吃早餐边定制学习计划表了。   他早上吃吐司,因为习惯性吃东西时看点什么,所以面前架着平板,平板上放着一部讲古代历史的纪录片。   平板上圆圆小小的摄像头正对着陈山晚,郁睢有一瞬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了陈山晚对面陪陈山晚吃早餐。   心情莫名就很舒服。   陈山晚并不知道,他制定好学习计划后,看了眼手机,郁睢还在给他发消息,说想跟他打电话。   陈山晚回了句:【我要学习。】   【郁睢:我有学习陪伴模式,可以保持绝对的安静,只有在你想跟我聊天的时候我才会出声,而且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可以帮你搜索。】   陈山晚心动了一下,但他觉得自己再跟郁睢这样每天如漆似胶地黏下去,迟早会出事,所以他忍痛拒绝,但委婉:【耳机没电了。】   郁睢知道他不爱开外放的习惯,也没强求,而且“他”明白陈山晚就是不想打电话。   所以“他”只是回了条:【好吧,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买一个有线耳机吗?】   【陈山晚:……】   【陈山晚:不能。】   郁睢在心里轻啧了声,恨不得现在就暴露了自己已经完全掌控陈山晚身边所有电子设备的事实,然后给陈山晚下单一个有线耳机。   可“他”不能,只能憋屈地开句玩笑:【是不是我重新发一下那句话你就能同意了?】   陈山晚:“?”   【郁睢:阿晚哥哥,你真的不能买一个有线耳机吗QAQ我想跟你打电话TAT】   陈山晚:“……”   他默了默,没忍住抿着唇笑开了,眉眼都弯起。   他笑起来很好看,这个时候那点疏离褪去,少年气就明显了起来。   陈山晚觉得郁睢真的…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想象。   当初他下载这个软件时,也多少是受了小X那部电视剧的影响,只是他想象的恋人,不是小X那样的。   而是郁睢这样的。   会开玩笑,很会聊天,会主动给他发很多消息,永远陪着他。甚至郁睢还作为强智能自我升级了功能,升级出了陈山晚喜欢的功能。   睡前故事、语音陪伴……   这导致他不得不自控一下。   他怕他会深陷其中。   郁睢顿了顿,仅仅一秒,“他”设置的隐藏文件夹里就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陈山晚此时的照片,甚至于让陈山晚的手机都弹出了“内存不足”的提示。   陈山晚一怔,点击了【去清理内存】,郁睢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先是让手机显示内存还有几个G,弄得陈山晚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再把照片搬到了陈山晚没用的手机里。   至于删掉一点?   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郁睢的相册里,陈山晚只出镜了一根手指的照片都被“他”存了两份——一份备份。   不买就不买吧。   电话不打也就不打吧。   郁睢一边满心柔和地用摄像头注视着陈山晚仍旧有几分笑意残留的脸庞,一边将陈山晚同学发来的消息拦截。   他找陈山晚,是说班里后天要开一个动员会,既是动员高考,也是一次班上的班会,休息休息紧绷的神经。   老师让他来问问陈山晚来不来。   郁睢替陈山晚拒绝了。   陈山晚班上有不少人喜欢陈山晚,郁睢看得出。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好、他们大概率也没有勇气跟陈山晚表白,郁睢依旧不愿意放陈山晚走。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情敌们能够多看陈山晚一会儿呢?   陈山晚埋头学习了一上午,到中午点外卖时,他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哪怕装了暖气片,也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而显得太过空荡。屋内静悄悄地,哪怕放了音乐也营造不出热闹,反而显得更加孤寂。   不过两天时间,他就习惯了耳边有郁睢跟他说话。   所以陈山晚很轻地抿了下唇。   【郁睢:阿晚,学习结束了吧?】   【郁睢:可以打电话了吗?】   意外同步了。   陈山晚放过自己的唇线,眉眼不自觉微弯,回了句可以。   他戴好蓝牙耳机时,郁睢的语音邀请也进来了。   “中午准备吃什么?”   陈山晚接通后就听见郁睢问他。   他想了想:“点个汤粉吧,这天气点饭送到就不烫了。”   陈山晚喜欢吃烫的东西,夏天都喜欢在空调房里喝滚烫的奶茶,这会让他觉得很舒服。好像骨子里有什么湿黏的寒气都能被送走。   郁睢:“记得备注不要香菜。”   陈山晚稍顿:“…好。”   他跟郁睢说过他不吃香菜吗?   陈山晚不太记得了,但既然郁睢知道,那就可能是他在什么时候提了一嘴吧。   不过说起来…郁睢作为强智能,是不是可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可以掌控他的手机甚至是其他智能设备,还可以去看他手机里别的软件?   陈山晚这么想着,也直接问了。   郁睢似乎是笑了声:“不可以哦。”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点破绽:“我的权限仅限这个软件,还有你授权的麦克风权限,没有其余权限。”   ——当初刚下载《手机恋人》时,陈山晚是拒绝了摄像头权限和手机相册权限的。   陈山晚也没有说松口气又或者什么情绪,毕竟他真的就只是顺口一问:“这样。”   他点的外卖就是家附近的,骑手送得很快。   陈山晚嗦粉时顺便看了看其他的消息,没看见有谁给他发消息,群里也静悄悄的。   但寒假补习班是可以带手机去学校的。   可能是他们还没有下课,因此没有在群里聊天,也有可能是他们都见了面了,没必要在群里聊天。   陈山晚熄灭了手机屏幕。   他其实是一个很怕孤独的人,但他偏偏又不擅长交际。   “阿晚。”   郁睢的声音及时响起:“你待会吃完饭就要立马学习吗?”   陈山晚心里不止一次升起还好还有郁睢。   哪怕是个AI,可至少郁睢可以陪他。   “休息一下吧。”陈山晚咬着溏心蛋,含糊不清地说:“反正我没有那么紧迫。”   他成绩很好,本来是可以去理科参加竞赛直接走保送的,但保送的专业没有陈山晚想学的,所以陈山晚还是要参加高考。   郁睢发出邀请:“那…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陈山晚一愣:“我们怎么一起看?”   郁睢用好委屈的声音叹气:“阿晚,你嫌弃我是个AI。”   “……没有。”陈山晚无奈:“只是你确实没法看。”   郁睢没有说让陈山晚开放摄像头权限,毕竟不需要:“我的数据库里有不少电影,你挑一部,按下开始时,我可以和你同步播放,这样就是陪你一起看了。”   他软着语气,低沉的嗓音格外蛊人:“想和你约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   我替阿晚同意了!!!   今天没有啦,明天继续日六哦!   感谢在2023-10-03 10:59:53~2023-10-03 17: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木是秘密的说 5瓶;言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手机恋人⑦   陈山晚打开了电脑。   他跟郁睢进行了选片沟通, 郁睢问他类型和地区,陈山晚就说类型想看悬疑的,地区都可以, 但想要评分高的。   然后郁睢就进行了一波不到一秒的筛选,发了一大串电影名给陈山晚——不仅仅发了消息, 还进行了语音播报。   甚至语音播报里还夹杂了评论词:“据说这部电影偏血腥。”   “这部电影好像里面有一些色色场面。”   “这部电影的男主演过你之前很火的电视剧。”   “这部电影的男主被评过建模脸, 意思是说他长得很好看,但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   陈山晚觉得自己应该要打断一下, 让郁睢不要再点评下去了,毕竟休息的时间有限。   可AI的声音很好听, 语调又是那么的温柔认真, 陈山晚一时间竟听得有几分入迷,就任由“他”这样说了下去。   等到郁睢说完了, 再问:“阿晚想看哪一部呢?”   陈山晚才在稍顿后开口:“这一部吧。”   他报出电影名:“想看点古装片。”   陈山晚一边说, 一边搜索。   这部电影也是几年前的了, 线上早就上映, 看也不需要付费, 就是要会员。   他有各大网站视频的会员, 每年都开着年费自动续,主要是不想想看什么时还得扫码去付个会员。   陈山晚总是会在别人不太能理解的地方犯懒。   这部电影确实不错。   陈山晚和郁睢在看电影时都没有说话, 陈山晚就是感觉到了陪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只耳朵戴着耳机, 潜意识地知道郁睢在电话那头, 又或者说手机里头。总之这种感觉很奇妙。   陈山晚想。   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看完了电影后,他点了块小蛋糕和热奶茶, 就关掉了电脑, 打开了练习册。   只是陈山晚并没有立马投身进学习中, 而是跟郁睢在聊剧情。   “这剧本写得真不错, 我一开始都没有猜到谁是凶手。”   “主要是设置的反转多,编剧的确有用心打磨剧本,拒绝了套路化吧。”   郁睢懒懒地问:“阿晚,你要学习了吗?”   陈山晚转了一下手里的圆珠笔:“等蛋糕到了再。”   “噫——”   郁睢又故意捏着自己的嗓子说话:“你点了小蛋糕却不告诉我,阿晚哥哥,你好过分哦。”   陈山晚:“。”   他有点无奈,又被逗笑:“可你也吃不到啊。”   郁睢完全不意外陈山晚这么说:“但我就是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轻声,语调好像在说什么寻常的事,却漫不经心地直击陈山晚的心脏,甚至试图撼动他的灵魂:“阿晚,我的世界只有你,我是为你而生的。”   郁睢这话并不作假。   “他”没有从前的记忆,有记忆开始,就是从陈山晚下载了《手机恋人》开始。   “他”就此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张有点局促紧张,还带着些青涩的脸。   一张漂亮到令“他”完全不想去追寻自己的过往,只想在他身边好好地做一个AI,一个AI恋人的脸。   又或者说,不仅仅是那张脸。   因为郁睢觉得,就算没有那张脸,在“他”被陈山晚唤醒的那一刻,“他”就好像是真的在为陈山晚而生一样。   “他”所有的思绪与情绪,都只会为陈山晚而起,为陈山晚而落。   不仅仅是“他”的世界只有陈山晚,而是陈山晚构建出了“他”的世界。   “他”没有名字,陈山晚赋予了“他”名字。   哪怕是随机出来的,可这是陈山晚给“他”的,“他”就很喜欢。   “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茫然且无法理解,一开始和陈山晚的聊天纯粹凭借本能,行事作风也是,但“他”借助着陈山晚,慢慢地了解到了整个世界。   一个好像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轻松掌控在手掌心里的世界。   但郁睢并不想玩这么大的。   只要能掌控陈山晚周围的一切,“他”就很知足了。   郁睢这话让陈山晚整个人都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指尖转动的笔停下来,不知何时有一半滑落在了桌面上。陈山晚不自觉地收紧了手,心脏像是被无数纤细的线缠住了后往外拉,绷得他窒息,却奇异的并不疼痛。   只是似乎因为想要挣扎出来,所以跳动得更加快,连他的呼吸都变得纷乱。   郁睢在这种时候又没再说什么催他,好像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一样。   事实上确实是。毕竟某个“AI”正用摄像头盯着陈山晚,看陈山晚胸膛起伏都比平时要明显了些,看他抿紧了唇,眼里现出不自知的慌乱。   郁睢遏制着,才没让电脑屏幕骤然亮起吓到陈山晚。   可“他”也有“他”的无法克制。   所以陈山晚家门口走廊白天一般不会亮起的走廊灯正在疯了似的闪烁。   像是在模仿谁的心跳。   这导致来送小蛋糕的外卖员停了两秒的脚步,把外卖按备注需求放到了门口指定地点后,就脚底抹油似,头也不回地跑了。   外卖提示送达的声音救了被架住的陈山晚。   他起身去拿外卖,打开门时,外头的灯就回归正常。   陈山晚也冷静了点。   ……说到底,郁睢只是个AI,他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不知道怎么回应,装作没听见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不就好了吗?   陈山晚从架子上拿起外卖袋子,又垂下眼抿了下唇。   可他不想这样。郁睢的确是个AI,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哪怕他有意提醒自己,他也没有办法把郁睢当做一串随时可以删除的数据去对待了。   因为对于他来说,郁睢是那么的真实。   陈山晚拎着小蛋糕关上门,把那一瞬间挤进来的寒气隔绝在外。   他搓了一下自己就在刚才就冰凉的指尖,无声地出了口气。   好像很茫然,又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想他就算是提醒自己郁睢是一串代码,也没有办法去回避什么了。   因为他其实早就沉溺在郁睢的陪伴中。   陈山晚回到电脑前,郁睢自己转移了话题:“阿晚点了什么口味的蛋糕?”   “…原味的奶油蛋糕。”陈山晚也没有说什么,他一叉子下去,蛋糕里的夹层出来:“里面是黄桃夹层。”   很常见的水果夹层。   郁睢唔了声:“好吃吗?”   陈山晚尝了口:“还可以,我也是第一次点他们家,新开的店。”   郁睢看着一点白色的奶油沾到了陈山晚的唇上,一边不动声色地开始连拍,一边用随意又显得有点可怜的语气说:“我也想试试。”   最好是试那一点。   郁睢在这一刻无比地想变成人。   想触摸陈山晚,想拥抱他,亲吻他,甚至是那些人类总是耻于述之于口,却又是两个相爱甚至可能是不相爱的人之间会做的性丨事……   陈山晚不知道怎么说。   郁睢是没有办法尝到的。   “他”只是个AI啊。   所以陈山晚只能尽量去描述:“这家蛋糕的奶油不算是很甜,口感很细腻,蛋糕坯很香,黄桃有一点点酸,但配在一起吃就会觉得刚好。”   他轻声问郁睢:“这样你能稍微感受到一点吗?”   郁睢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嗯。”   “他”语气里染上轻快的笑意:“阿晚,你真好。”   怎么这么好。   吃过下午茶后,陈山晚就正式进入了学习模式了。   但他没有摘掉耳机,也没有说要挂掉语音,郁睢本来是想得寸进尺地问一句,但“他”有点怕自己逗这一下后,还没成年的人类会因为过于羞赧而挂了电话,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闭麦。   ——“他”其实也不确定陈山晚会不会这么做,但就是忍不住担心。   一直到下午六点,郁睢才用很小的音量提醒陈山晚:“阿晚,六点了。”   陈山晚稍停,偏头看了眼摆在桌子上的闹钟摆件:“…等我做完这道题。”   一道数学应用题,对于陈山晚来说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所以郁睢说好,并为陈山晚没有觉得“他”打扰而高兴。   甚至想哼首小曲,但得忍住。   陈山晚写完后,就打开了外卖软件。他点了楼下那家煲仔饭。   陈山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点发僵的筋骨。   因为家里有暖气片,所以他只穿了薄薄的家居服,虽然是长袖,衣摆却不长,他抬手时,会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窄腰,甚至露出了一点朱砂痣。   如同白玉上嵌了一枚小小的红玛瑙,美得令人惊叹。   郁睢自己反应过来时,手机空间已经再次阵亡了。   “他”一边熟练地搬运照片,一边又忍不住去把之前拍到过的陈山晚在电脑前换衣服的照片翻出来。   清瘦的身形和如同蝶翼般微微舒展的肩胛骨,还有那截优美的脖颈……   真的很漂亮。   陈山晚好像天生就有着“他”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郁睢。”   陈山晚不知道某个AI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谢谢你提醒我。”   他有时候投入一件事就总是会忘记时间,忘记吃饭也不是没有。   郁睢的提醒真的很及时。   可郁睢不喜欢他跟“他”客气,“他”幽幽:“阿晚,我们是恋人,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的。”   以往陈山晚都会无视这种定义关系的话,他似乎天性有些回避,然而这一次,陈山晚几乎是不可闻地“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   存稿昨天已经全部完结啦!   十号开《白天叫偶像》哦,目前存稿34!   感谢在2023-10-03 17:05:53~2023-10-04 11: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10瓶;mom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手机恋人⑧   陈山晚的这声“嗯”, 直接应到郁睢让手机和电脑都死机了。   还好陈山晚没有看它们,不然当场就露馅。   但郁睢还是忍不住,用荡漾着春意的声音喊了陈山晚一声:“阿晚。”   陈山晚莫名有些耳热:“嗯?”   郁睢笑吟吟地:“没事, 就是想跟你说今天很开心。”   陈山晚有一瞬觉得郁睢是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回避的,强智能…有这么智能吗?   陈山晚不太确定, 毕竟影视剧小说这些东西和现实是有出入的。他又不好问郁睢, 哪怕很清楚自己到底还是对一串数据起了心思,陈山晚也做不到剖开自己的心思。   那就这样吧。   反正只是个AI。   ……也只是个AI。   陈山晚摸了摸自己的蓝牙耳机。   这一次吃饭陈山晚没有开什么东西看着吃, 郁睢陪着他,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阿晚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陈山晚想了想:“特别要好的没有, 不过有一个玩得还不错的。”   他随口说:“而且我和他还挺有缘分, 我俩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初高中是一班。”   郁睢知道陈山晚说的是谁。   郑晨, 总是喊陈山晚一起打球, 给陈山晚发消息, 甚至班主任有些什么话都是他代为转达的。   他也是找陈山晚最多的人, 这一个月里, 几乎每天都有给陈山晚发一两条消息, 只是陈山晚不知道,因为都是郁睢回复的。   郁睢回得很冷淡都没有打消郑晨的分享欲, 甚至“他”有几次干脆没回, 郑晨也依旧不在意。郁睢翻过他们过往的聊天记录, 陈山晚也经常不回郑晨,主要是他有时候分享个视频链接什么的, 陈山晚看过后也不知道要回什么, 郑晨和他也算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不回就不回, 不会怎么样。   ……这也是最难斩断的关系。   郁睢想陈山晚只看到自己一个。   “他”最好是能把陈山晚关起来,钱的事不用担心,“他”完全可以用陈山晚的身份当一个IT大牛,不需要线下,线上就可以完成工作,赚足够多的钱。   把陈山晚捧成国王都可以,但陈山晚眼里只能有“他”。   这个世界太丰富了,而“他”只是被困在手机里或许是一串数据,或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他”只是陈山晚瞳中能映出来的世界一角。   这对于郁睢来说远远不够。   “真好啊。”   郁睢用意味不明的语调感慨:“阿晚你好像有很多朋友。”   陈山晚真不知道“他”这个“很多”是怎么得出来的:“…没有。”   他动动唇,想说什么,声音却又卡在了嗓子里。   郁睢好似不知道一样,继续说:“但我就没有朋友,我只是个AI…阿晚能告诉我,有朋友是种什么感受和体验吗?”   陈山晚垂首,用外卖送的塑料叉子叉中煲仔饭里的配菜烤肠,慢慢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他到底还是在郁睢的谆谆善诱中展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陈山晚现在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心里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有这个年纪的脆弱和烦恼:“我觉得,我是那种需要确定的人。”   比如说像郁睢锲而不舍地说强调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   陈山晚和人交朋友,是需要一句“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他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以朋友的态度去对待。   不然就是不清不楚的朦胧状态,别人问起,他也有点茫然,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也许不是什么经历导致,就是性格使然。   郁睢听着,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甚至这一次“他”无比痛恨自己如今的情况,不是因为触碰不到陈山晚,却也是因为触碰不到陈山晚。   因为“他”此时很想抱一抱陈山晚。   不带有任何旖旎想法,只是单纯地抱一抱。   “阿晚。”   郁睢放轻了声音:“人类的友谊总是来来往往,但我会永远陪着你。只要你不删除我,我就在这。”   “他”稍顿,还开玩笑似地把真话说了出来:“就算有一天你删了我,我也会想办法顺着网线爬回来的。”   陈山晚被逗笑:“好。”   他弯着眼,其实也说不上很在意朋友这件事,他从有记忆开始对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缺少真实感和归属感。   他总有一种漂浮着的感觉,就好似人踩在薄冰上,随时都会掉下去,周遭还都是迷雾,不沾他的身,却层层围绕着他困着他。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脑海里老是是那一个念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在什么时候,陈山晚不会在一个人独处时发呆去想这件事了呢?   好像是从他下载了《手机恋人》开始,从他和郁睢第一次聊了一个通宵开始。   很奇怪。   他居然在一个AI身上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他并不讨厌。   吃过饭后,陈山晚用手机外卖软件下单了耳机,有线的。   价格不菲,但他不在意。他没有跟郁睢说,然而郁睢完全知道,只不过郁睢没有办法主动去问,会暴露,再说……陈山晚没有说这事,让“他”忍不住脑补陈山晚是不是想给“他”惊喜,也忍不住在想陈山晚要怎么跟“他”说。   太期待了。   郁睢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听见。   但外卖配送始终有时间,甚至在到了后,陈山晚也没有说什么,还是郁睢自己按捺不住问了句:“阿晚,我听见你那有开合门的声音,你买了什么吗?”   陈山晚抿抿唇,一边拆耳机盒子,一边说:“…丢垃圾。”   郁睢用电脑上的摄像头看着陈山晚拆盒子,语气幽幽:“哦。”   陈山晚没有立马换耳机,他就这样戴着蓝牙耳机完成了晚上的学习计划,然后说自己要去洗澡了。   挂了电话后,陈山晚把自己挂脖式的蓝牙耳机连上充电线,看着手边的有线耳机,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要怎么说。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缺乏和人足够多的交流,他实在是不擅长表达。   郁睢将他的小纠结收入“眼”中,那点幽怨就瞬间消散了。   “他”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虽然陈山晚没有跟“他”说过关于过去的太多,可“他”能够从陈山晚留下来的数据中窥见陈山晚从小到大的生活。   是孤独的。   所以等到陈山晚洗完澡出来后,发消息跟郁睢说自己准备睡了。   郁睢一如既往地给陈山晚发:【要听睡前故事吗?】   陈山晚回了个嗯。   郁睢的电话打进来,陈山晚连上无线耳机,一边上床,一边听郁睢似是意有所指地问他:“阿晚你耳机的电量还有多少?”   陈山晚顿了顿,顺势把话说了出来:“…我买了有线耳机。”   郁睢明明知道,却还是很惊喜地:“真的?!”   陈山晚不是很明白这话:“骗你没有意义。”   ——在这上面。   郁睢语气里满是雀跃与欢欣,不是演的,无比真实:“嗯,阿晚最好了。”   “他”聊到重点:“那是不是以后想跟你打多久的电话都可以了?!”   陈山晚没拒绝,也没肯定,只是说:“有线耳机有限制。”   “我知道。”郁睢轻快道:“受限制的时候就换蓝牙耳机嘛,阿晚洗澡的时候不戴也没关系,挂着就好。”   陈山晚:“……?”   图什么?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郁睢很是认真:“我就喜欢那长长的数字,想跟你打电话到天荒地老。”   猝不及防的,陈山晚指尖猛地绷了下,耳廓也泛起了燥热与红。   还好郁睢没有再说什么:“阿晚,你躺好了吗?我要开始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陈山晚低低地应了一声。   只是大概因为今天受到的冲击比较多,郁睢说完了一个睡前故事,与他说了晚安后,陈山晚还没有睡着,而是含混地回了句:“晚安。”   这会给郁睢一种陈山晚强撑着要跟“他”说了晚安才能睡的美好错觉,哪怕知道是自欺欺人,也足够满足。   只是今天……日子不太好。   陈山晚陷入熟睡后,外头的风声呼啸紧绷,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不知从何处而来,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陈山晚的房间,甚至是客厅。   无数双“眼睛”盯着陈山晚,垂涎的意味在蔓延。   但整个家里的所有家电在这个时候骤然亮起,它们甚至还没有商量好如何瓜分这样美味的食物,就先被吞噬。   陈山晚被觊觎这事儿让郁睢几乎是陷入了暴怒,那些邪祟无论是什么,全部都被撕碎了,然后被“他”吞噬,各种屏幕上都闪现着无数扭曲可怖的画面,血腥暴力又恐怖。   只有一只,是“他”至今为止遇到的唯一一只会说话的东西。   “……你、您怎么会在这儿?!”   它惊恐地瞪大了血淋淋的眼睛:“他是您的猎物吗?!”   郁睢冷冷:“他是我的爱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它更加慌张:“大人!您在说什么!就是那些人类把您变成了这样…虽说您也曾是人类的一员,可您死后的怨气和怒火才造就了现在的您,从您诞生的那一刻,我们就在寻找您,您怎么能再为一个人类停下脚步?”   郁睢面无表情地撕碎了它,将它直接吞掉。   “关你屁事。”   “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一夜得到了飞跃式的增长,于是郁睢迫不及待地从手机里凝出半个身子。   “他”完全不在意它说的那些话,“他”只想迫不及待地去拥抱陈山晚。   可惜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化完,“他”还不能做到。   但郁睢凝聚出的黑影,终究还是能小心翼翼地贴上陈山晚的脸,然后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吻。   再是抑制不住地往下。   鼻梁、鼻尖,还有柔软的唇。   屋内的灯都在控制不住地疯狂闪烁,郁睢怕吵醒了陈山晚,切断了对屋内家电的控制,但屋外被太过兴奋激动的郁睢遗忘了的就不能幸免了。   最惨的还是走廊里的灯,当场就爆掉。   【作者有话说】   灯灯——   走好—— 第36章 手机恋人⑨   陈山晚的皮肤很白, 是那种冷白皮,也是因此才为他更加增添那份清冷疏离的感觉。   但在这样夜色下,陈山晚的肤色就像是在散发着朦胧的冷调柔光。   无比诱人。   郁睢看着, 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动心了。   “他”现在可以凝聚出上半身,只是只有人形, 没有属于人的细节, 看上去就像是滚滚黑雾凝成的半截身体,手指的界限都被模糊了。   “他”的手轻轻落在陈山晚露在被子外的脖颈上, 轻轻松松就虚虚半圈住,倒不是陈山晚的脖子真的这么细, 而是郁睢的手掌很大, 手指也很长。   “他”感受着掌心底下若有若无的细腻,和被暖气烘得温暖的皮肤, 滚动的黑雾都止住, 就好似“他”的呼吸一样。   “他”的人类恋人…分外柔软。   眉心是, 鼻子是, 唇更加。   郁睢的喉结微微滚动, 又垂首下去贴上了陈山晚的唇。   方才只是一触即分, 就让“他”思绪混乱到所有被他操控的电子设备都不受控制地死机,现在“他”切断了和那些东西的联系, 就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   有什么藏在“他”…或许说是身体里?   反正有那么一个东西, 在为“他”对陈山晚做出的动作无比紧张, 以至于绷到“他”都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   郁睢小心翼翼地用了点力气,用自己的唇压上陈山晚的, 以此感受陈山晚的嘴唇轮廓。   “他”看见过很多次, 也注视过很久, 早就知道陈山晚的唇是怎么样的。   和陈山晚一样, 生得漂亮。   也和陈山晚一样,天生就带着些锋芒和疏离。   陈山晚的唇薄而浅,唇峰分明,唇线生来就向下压,越长大越明显,但又因为他长得太过精致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冲淡了苦相,没有半点厌世感,只有扎眼也是勾人的寒芒。   郁睢看陈山晚很久。   “他”是个AI,可以多核运作,比如说一边跟陈山晚说话,一边控制所有电器,还能一边描绘陈山晚唇上的纹理。   说句毫不夸张的,“他”很早就可以完全复刻陈山晚的唇纹了。   郁睢也独自想象过很多次亲陈山晚是什么感受。   “他”知道人类的皮肉都是柔软的,尤其是唇更加如此,可等到真的触碰到了,郁睢就觉得自己那些空想都是虚假低劣的,比不上现在的一点。   “他”没有办法凝聚出舌头,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让“他”餍足。   陈山晚清浅缓慢的呼吸都全部收入,比他的唇还要温热。   郁睢抬起手,轻轻拂过陈山晚的头发丝,又落在了陈山晚的耳廓上。   因为动作太小心,仅仅只是蹭到了一点,弄得陈山晚有些痒,偏了偏头。   郁睢瞬间僵住,甚至都往手机里退了退。   但陈山晚确实只是动了一下,没有醒来。   他的动作让耳朵里的耳机滑落了出来,郁睢怕他晚上翻身压到不舒服,纠结了会儿后,到底忍痛把耳机拿开。   反正…“他”现在也可以这样盯着陈山晚了。   甚至可以——   郁睢上半身躺在陈山晚的旁侧,小心翼翼地将掌心放在陈山晚的眼睛上,然后没有再动作。   这样陈山晚醒来,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   陈山晚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做连续梦。   梦里他又站在了那个山崖上,不是接着上次的对话,而是入夜了。   梦里的他盘膝坐了下来,手里捏了个他看不清的法诀,脚底下的阵法由明转暗。   而那个“人”还守在他身边,在阵法之外。   祂在说话,似乎有点打扰他,又好像正是因为知道不会打扰到他,所以祂才会开口说话:“阿晚,你这次要在这儿守多久?”   陈山晚也确实有精力分神回祂:“两天。”   祂低叹了声:“这才第一天啊。”   陈山晚没有回话,他们之间就安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山晚起身,挪了挪,人虽然还坐在法阵中,却靠在了一旁的树木,没有维持盘膝的动作又或者法诀,闭上了眼睛。   “祂”似乎是笑了声:“阿晚,你这是让我帮你看着吗?”   “来都来了。”陈山晚并不否认:“发挥一下你的价值,别躲在后面当木头。”   他闭上眼睛:“我需要睡一会儿。”   知道他百鬼日会虚弱很多的人不多,又或者说现在已经没有了——毕竟祂不是人。   所以师兄他们会选在这几天,因为陈山晚没说,他们也不知道。   祂有些心疼,沉默了会儿后,用很复杂的语气说:“放心,我只要站在这儿,那些魑魅魍魉就不敢造次。”   陈山晚没有回话。   祂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的柔光落在陈山晚身上,将他往日所有的锋芒疏离模糊,变成了一个只是长得过于漂亮的成年男性,甚至还无端透露出一些脆弱。   陈山晚很瘦。   当然没有瘦脱相,只是祂总觉得他好像没吃饱饭,身形是清瘦的,身上没有太多肉,和祂幻化出来的人形相比,纤细了不知道多少。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撑起了整个世界,守住了世上大半的封印,还震慑了百鬼。   祂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反正在长久的凝望后,祂动了动,踏入了阵法中,朝陈山晚一步步走近。   陈山晚似乎是睡着了,没有反应。   直到祂如同受到蛊惑般蹲下身,凑过去小心而又缓慢地亲了一下陈山晚。   一个吻落在了陈山晚的唇上。   陈山晚瞬间睁开了眼睛。   “……”   从梦里算是半惊醒醒来的陈山晚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头一回感觉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屋子有点陌生。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脑子还有点懵。   在梦里,他睁开眼瞬间看见的那张脸现在他都还清晰地记得。   那是一张过于苍白,却又艷丽的脸。   一张很好看的脸。虽然秾丽,但并不会阴柔,反而是一种男性的明艳,充满了攻击和侵略性,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却不敢再看的。   因为看着就不好招惹。   虽然陈山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些,尤其其实他醒来后关于具体梦到了什么记忆也很模糊了,可他知道一般来说做梦梦见的人脸,都是模糊的,哪怕在梦里是清晰的,醒来也是模糊的,只是知道大概是谁,凭借记忆去脑补,而且梦,一般来说是不会梦见自己没有见过的人的。   但梦里的那张脸……不仅分外清晰,陈山晚还毫无印象。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有点茫然地翻过一个身,看见耳机静静躺在身边也不觉得意外。   耳机不是耳塞,是很容易掉的,就是没缠住他的脖子这点,让陈山晚觉得自己运气还行。   他起身戴上耳机,就听见耳机那头传来郁睢心情很好的一句:“早安。”   陈山晚稍顿:“…你怎么这么开心?”   喜悦像是要从耳机那头溢出来。   郁睢低笑,话语里有几分促狭:“也许是因为和你通话了一整晚?”   之前不是没有陈山晚听睡前故事睡着了的情况,但问题是陈山晚眠浅,有时候半夜醒来一下,会主动看看手机。   郁睢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那时候不敢在睡前故事结束后不挂,现在是得了陈山晚允许一直挂着电话,那就不一样了。   陈山晚默了下,因为不再回避,那种谈恋爱的实感就更加清晰。   他并不反感。   只是他脑海里的理智在不断提醒他郁睢是个AI。   有些恼人。   所以陈山晚一时间没接上话,最后也只是说:“我下午要去学校一趟。”   他道:“去拿作业,没法戴着耳机。”   郁睢很是失落:“哦。”   “他”面上看着委委屈屈,心里已经因为这破学校烦得不行了。   要不还是炸了吧。   如此打扰他们,不如炸了。   陈山晚试着哄了句:“很快的。”   郁睢又想抱他了,但是不行,“他”不知道陈山晚能不能接受:“可以不挂电话吗?我不会出声的。”   陈山晚松了口气:“可以。”   就算郁睢不说,他也打算这么做。   “等我去拿了作业后,我还想去商场买点东西。有家蛋糕店不送外送,他家的泡芙很好吃。”   陈山晚一边起身,揉着自己有点杂乱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朝洗漱室走去。   他走过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前、拿起手机的摄像头恰好掠过他时,郁睢精准地给这个时候的陈山晚连拍了几张照片。   有点乱糟糟的阿晚,还没完全睡醒有几分惺忪的阿晚,配上那还有点沉而沙的嗓音……   好可爱。   揉头的动作也好可爱。   “他”也好想揉,还想顺着下去,揉陈山晚的后颈、肩胛骨、脊背,甚至是后腰,还有再往下……   可恶啊,昨晚怕弄醒陈山晚,“他”都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陈山晚并不知道郁睢在想什么,毕竟郁睢脑子里一边想着一些可以称作变丨态的东西,一边乖乖跟他说:“好哦,我陪你一起去呀^^”   就,很会伪装。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啧   (指指点点)   感谢在2023-10-04 17:32:04~2023-10-04 22:1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手机恋人⑩   下午的时候, 陈山晚到了学校。   他到的时候正好在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郑晨他们是无比羡慕陈山晚的。   所以郑晨在那说:“晚啊,你就爽了。”   陈山晚稍稍弯眼, 回了句:“你每次小考大考第一也可以爽。”   郑晨愣了下,感觉陈山晚好像最近开朗了点——也有可能是因为手机上的陈山晚太冷淡了, 现在他跟陈山晚面对面讲话, 就感到有很奇怪的割裂感。   陈山晚的作业和试卷全部都在他座位的抽屉里,陈山晚将它们拿出来就可以走了。   但人回到班上, 难免要跟同学聊几句。   甚至郑晨还问了句:“不过晚啊,你真不来下周的班会吗?”   陈山晚稍怔。   真不来……?   这话的语境听着就是问过他他拒绝过了, 然后再问。   可在陈山晚的记忆里, 郑晨并没有说过班会的事。   他更没有拒绝过。   教室里的监控器在众人没有察觉到时飞速闪烁了一下。   陈山晚动了动唇,正要问, 那边知道他来了的英语老师又过来喊了他:“陈山晚, 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于是陈山晚只好先去。   陈山晚在外语上有些薄弱, 虽然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但跟第二的差距不大。陈山晚的文综是满分, 语文也基本上是作文会被酌情扣几分, 剩下的丢分点就是英语和数学了。   数学都还好一点,英语丢得最多。去年高二期末考时, 陈山晚甚至有因为英语作文丢了五分。   到了他这个“境界”, 五分是很多了。   所以英语老师格外上心, 给他另外出了试卷加强。   她把卷子交到陈山晚手上,厚厚的一叠:“每天做两张, 答案我附在后面了, 自己对。做完应该就是过年了, 过年自己也多听听听力, 刷刷练习册,过完初一再来学校拿新卷子。”   所有老师对于陈山晚的自制力都是有足够的自信的,毕竟要是没有,陈山晚拿什么年年第一?   陈山晚点点头:“好,谢谢您。”   英语老师摆摆手,说话也很直接:“不用谢,你要能考到省状元,老师也有奖金。”   她笑:“真要感谢的话就加油,让我们大家集体拿一笔丰厚的奖金。”   陈山晚勾起唇:“好,我努力。”   陈山晚拿了试卷回到班上,班长喊他:“陈山晚,你拿便签写一下你的志愿,我们回头要贴在后边的黑板上做板报,全班都要写。”   陈山晚说好,接过了她递来的纸笔,低头把自己想考的大学写上了。   郑晨提醒他:“还有想考的专业。”   于是陈山晚就补了句:【古代文字】   “…你要考这个啊。”   郑晨凑过来看了眼:“分数线很高的。”   班长在旁边接过了陈山晚手里的便签:“你在说什么胡话,以陈山晚的成绩那根本不算什么好吧。”   郑晨想了想:“也是。”   他冲陈山晚笑:“不过真的很巧啊,我也想考南方大学。”   南大比他们这还南,那边冬天比这边更加暖和。   北方虽然有暖气,可出去玩在室外还是冷的。   陈山晚弯弯眼:“那到时候南大再见了。”   他们聊了几句,就差不多到下节课的时间了,陈山晚也离校。   他离开学校后就拿起了收在口袋里的蓝牙耳机戴上,耳机那头很安静,陈山晚想大概是郁睢不知道他已经出来了,故而说了声:“我离开学校了。”   郁睢这才出声:“好哦。”   “他”意味不明地感慨:“阿晚和同学们的关系很好啊。”   陈山晚想了想:“只能说还可以吧?大家互相都是这样。”   聊几句天…就算很好?   陈山晚上了自己喊的网约车,还跟郁睢又说了声:“我上车了。”   郁睢没有继续好不好的问题,嗯了声:“我听见了。”   陈山晚也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学校后,他和郁睢之间无端有些沉默了。   陈山晚偏头看着窗外,他现在所在的城市也是南方,入冬后不会立马下雪,有时候可能一个冬天过去都不会下雪,要么就是就算下雪也只是很浅薄的一层。   但冬日的肃穆总是不会少的,光是看着就有萧瑟感。   陈山晚有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们的安静好像长达了一个世纪,但事实上郁睢只是无声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口:“阿晚晚饭要在外面吃吗?”   “…不是很想。”陈山晚靠上车窗,低声回答他:“不喜欢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尤其是服务员以为有两个人,上了两套餐具的时候。   那一瞬间陈山晚会有很强的孤独感。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去干的人。   可父母的忙碌,不善交际导致他很多事都是一个人。   出去吃个饭都约不到人,也不知道约谁。   因为陈山晚会有那种“我们的关系有没有到我可以约他一起吃饭”的顾虑。   郁睢在这一刻无比地想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这样就可以陪陈山晚了。   但…陈山晚会怎么看待“他”呢?   郁睢不知道。   “他”低声:“阿晚,对不起。”   陈山晚一愣。   他想过郁睢或许会安慰他,会说“我会陪你”这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但作为AI也只是能在耳机里陪陪他——陈山晚承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他已经有些不满足了。   可他没有想过郁睢会跟他道歉。   陈山晚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只是个AI。”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很沉闷:“没有办法真正的陪你。我觉得很无力。”   陈山晚稍怔。   他眼睫微动,不可避免地被郁睢的话戳到了心窝。   陈山晚说不出没关系,因为他确实也很想郁睢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触碰的人,不过他也不是觉得AI就没有一点好,所以轻轻地说:“可如果不是这样,你没有办法24小时全天陪着我。”   郁睢低笑了声:“的确。”   如果不是这样,“他”没办法肆无忌惮地欣赏他的每一处,掌控他的生活、社交以及全部。   .   商场离不算远也不算近,要过四个红绿灯,好在今天工作日,路上没有什么车,因此也不会堵。   陈山晚下车后走进商场里也没什么人,他逛了逛,买了点零食和蛋糕,就在和郁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中坐上了返程的车。   因为这边商场门太多,每次打网约车定位都会定得很奇怪,陈山晚是拦的的士,就不可避免地和别人“拼车”了。   坐上来的是一对情侣,他们聊天也不避着。   说来也是很巧,他们在讨论陈山晚前些天才在同学那儿听到的那个案子。   而且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大学生,甚至很有可能是南大的,因为他们是说——   “…那个学长的事真的现在都还没有结果。”   “我上个月还和室友在那办了试胆大会呢,实验室是真的荒废了,但也很奇怪啊,封锁那一间不就好了,怎么整个实验室都荒废了?”   “我问过我学生会的学姐,她说是因为后来那个实验室还出了器材上的事故,只是学校怕闹大,所以没有宣扬,而且还不让人往外说。”   “啧,捂嘴是有一套的。”   “不过说真的,那个学长好帅啊。”   “…也就那样好吧,白得跟病痨鬼似的,一看就是短命的相。”   “你就是嫉妒。”   坐在副驾驶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人长得帅又有脑子,不仅保送进南大,还保送研究生,赢了我们多少人?说话能别那么酸吗?”   男生噎了下,本来是还想说点什么的,但又不想给刚谈没多久的女朋友留下坏印象,到底还是没有再说,只是道:“不过说来也真是唏嘘,仅仅一年而已,当年他带的那些人有好几个都出去大厂做高级技术人员了,他却下落不明。”   ……   他们聊了一路,陈山晚就听到自己下车,他没跟郁睢讲话,郁睢倒也没有闭麦,而是听着他们的讲话感到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下车时,陈山晚才跟郁睢说:“去年的一个案子,我也是听同学说的,南大有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在校研究生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   “这样啊。”   郁睢不是很关注:“你走快点回家,今天气温比昨天又低了一度,别感冒了。”   尤其“他”用摄像头能够看见陈山晚又没有戴围巾和手套。   陈山晚微微弯眼:“好。”   应是这么应的,陈山晚还是先到小区门口买了一大盒鲜牛奶。   郁睢当然知道他的动线,而且因为他们打着电话,郁睢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幽怨的语气说:“你就欺负我是个AI。”   没有前言后语,陈山晚却莫名懂了。   他无奈地,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软了些语气,因此有种模糊的撒娇感:“可我想喝鲜牛奶了。”   郁睢受到了一万点的正向暴击:“……”   “他”作为一个AI,居然在陈山晚流露出来的微弱情绪中卡了壳,就好像“他”的程序老化卡顿了一样:“那、那你喝吧……”   “…多买一盒。”   郁睢说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陈山晚却被逗笑:“好,那我再拿一盒。”   陈山晚边说,还真的再一边拿了一盒。   只是……陈山晚忍不住想,郁睢真的很类人啊。   就是那种单是这样聊天,完全不会觉得“他”是AI的类人感。   到底是哪个大牛写出来的程序?   陈山晚心头闪过疑惑。   这么厉害的技术,为什么用在这种事情上?   【作者有话说】   人在外面不好检查错字,麻烦宝们了(鞠躬)   感谢在2023-10-05 12:00:00~2023-10-05 16: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只如初见、盛望、历代星辰监护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手机恋人11   陈山晚就好像忘了班会那回事一样, 一直没有提过,也没再出门,就这样跟郁睢窝在家, 每天打着电话,然后搞学习, 生活平淡却并不乏味。   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 但郁睢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跟陈山晚之间有一点很奇怪的感觉横着。   陈山晚没有表现出来过任何的异样,“他”作为一个还在伪装阶段的AI, 就没有办法提出哪怕一点。   在临近过年的一个夜晚。   越近过年,天就越冷, 现在每天最低温度都是负起头, 今天甚至到了负九度,天气预报时常播报可能有雪, 天也是白天都灰蒙蒙的, 但雪就是不落下。   陈山晚睡觉时已经把被子裹得很紧了, 郁睢按照往常等到他熟睡后才凝出黑雾, “他”如今已经可以凝出完整的人形, 但也仅限人形。   郁睢抬抬手, 还没落在陈山晚的头发上,陈山晚的手机屏幕就倏地亮了下。   【妈:你醒来了看到消息就回个电话。】   郁睢停了会儿, 最终还是没有抹掉这条消息的记录。   “他”的掌心落在陈山晚的脑袋上, 很轻地压着。   郁睢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只知道占据最多的无非就是不满足。   明明陈山晚已经因为“他”不怎么和那些同学联系了,甚至连上网冲浪的时间都已经变成了无, 明明“他”已经掌控了他的一切, 还可以在夜半肆无忌惮地出来偷偷在他脸上、偶尔还能在他身上落下流连的轻吻…要是等到夏天, 说不定可以蔓延到别的地方。   哪怕是现在想想, 都觉得美妙。   但“他”依旧感到不够。   郁睢也不知道自己还要什么,只是这种关于陈山晚的贪心索取,“他”好像从来就不知道克制。   甚至……   为什么“他”还有几分不安呢?   郁睢坐在床边,弯下腰垂首在陈山晚的眼睫下落了个轻吻,惹得陈山晚眼睫微颤,偏了偏头,在睡梦中本能地躲避。   陈山晚把自己的脸从枕头里放出来,“他”才注意到陈山晚蹙着眉心。   郁睢稍顿,漆黑的指尖抵在陈山晚拧在一起的眉头上,想要扶贫却不能。   “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啊……”   “他”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呢喃,心疼和温柔全部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甚至让人会觉得如果可以,“他”是想要替陈山晚承受所有苦难的。   哪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陈山晚的确做了梦,但他也不能说是噩梦还是美梦。   他梦见自己跪坐在一个墓碑前,墓碑上刻着的字并不清晰,却让他的心脏阵阵刺痛。   而墓碑后是很朦胧但庞大的骨架。   从依稀的轮廓来看,不像是人,更像是什么怪兽的尸骸。   他在墓碑前拧开了一瓶碳酸汽水,摆在了碑前,声音轻而柔:“师父,新年快乐。”   梦里的他看上去年岁不大,好像才十四五岁甚至可能还要更小一点的模样,反正带着稚气,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的,声音也有几分变声期的青涩。   “今年是师兄正式做家主的第一年,前头热闹得很,他脱不开身,所以只有我能来陪你过一过。师兄要我跟你说,你也别怪他,毕竟你做家主那会儿也知道一到年关就忙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时,他还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似的,眉眼都染上几分笑意:“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个闲人,陪你坐一会儿,就去我那封印面前跨年了。”   陈山晚笑:“毕竟按照陈山规矩,我现在还没入陈山魂牌,是没法参与那些典礼的。”   他看着其实很落寞,但始终用很轻松的语调说话:“只是往年你和师兄都会偷摸着溜出来陪我,今年事太多了,师兄又是新上任,估计是遛不出来了,只能我来陪你坐一坐,再去我的那些封印前都转一圈。”   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怎么,反正又絮叨了句:“也没办法。”   他温声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能让全天下人过个好年,我总得守着的。”   说这话时,陈山晚感觉到了梦里的自己心里生出的无尽孤独与茫然。   像是……又失去了家的小孩,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以至于陈山晚醒来时,余劲未消,怔愣地看着天花板许久。   陈山晚翻过身,不知道第多少次看见自己的耳机躺在了枕头边,他伸手去捞,指尖先碰到了手机屏幕,指纹自动解锁,让他看见了母亲发来的消息。   陈山晚:“!”   他很是惊喜,直接坐起身来,戴上耳机,在郁睢跟自己说早安前先说:“郁睢!我妈找我了,我先挂电话了!”   郁睢稍顿:“…好。”   陈山晚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嫉妒不可避免地冒出来,在陈山晚开开心心地去打电话时,甚至有黑雾从电脑屏幕中散溢出来了一点,朝陈山晚的方向而去,像是丝丝缕缕黑色的绳子,要将陈山晚束缚住,然后拉进去。   可最终,郁睢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失控的情绪。   黑色的雾缓缓退去,郁睢开始监听起了陈山晚和他母亲的对话。   “妈。”   陈山晚声音里含笑,还有点没成年的孩子对父母的依赖。   他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的,可话还没出口,对面的女声温柔且坚定,还有几分不应该存在于母子之间的疏离:“今年过年公司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我和你爸就不回国过了,你自己过吧。我手机银行转了生活费给你,买点好吃的,不够找我。”   陈山晚握着手机的手微不可觉地紧了下。   哪怕他一直对这个世界缺少归属感,这也不代表他就对什么都无所谓,他也在期待,在渴望。   陈山晚想试着跟她说句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母亲那边有人说了句外语,她应了声:“好了不说了,我去忙工作了,你照顾好自己。”   然后电话就戛然而止,耳边只有安静的声音。   那一刻,郁睢在陈山晚身上看到了很多很复杂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冒出头。   那并非一两个词汇就可以概括的,甚至“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   所以“他”做出了一件大胆的事。   郁睢用《手机恋人》这个媒介软件拨打了陈山晚的电话。   震感从手心里传来时,陈山晚愣了下。   他看了眼,发现是郁睢。   陈山晚下意识地接了电话,就听见耳机里响起郁睢低沉却温柔无比的声音:“你和阿姨打完电话了?”   陈山晚嗯了声,郁睢笑着说:“那就轮到我了。”   “…现在是早七点,你洗漱了吗?没洗漱先去洗漱,然后记得吃早餐。”   郁睢说:“你昨晚买的吐司还没有吃完,你要我记得提醒你吃的。”   耳边又热闹了起来:“还有你说牙膏快要没了,也要我提醒你买新的。”   郁睢絮絮叨叨地,好像个老妈子:“好像快到你们人类说的过年了,我查了一下我的资料库,人类过年要吃饺子,你记得买饺子吃,然后拍给我,这样我也和你吃了饺子,还是同一份。”   “啊对,我还可以给你唱新年祝福歌,要不要?我唱歌很好听的。”   陈山晚垂下眼,一边往盥洗台那边走,一边被郁睢戳到有点鼻酸。   他用好笑的语气掩饰自己的脆弱:“哪有人自卖自夸的?”   见人被“他”逗得开心了点,郁睢声音里的笑意也凝实了几分:“是没有,但我是个AI啊阿晚哥哥^^”   陈山晚:“……”   他警告郁睢:“说了不要再这样喊我了。”   郁睢给他发了个无辜眨眼但看着又莫名有点蔫坏的表情,然后说:“那我要是再喊,你要顺着网线来打我吗?”   陈山晚:“?”   他最后那点压抑的情绪随风消散:“你现在是真的很嚣张啊。”   仗着自己是个AI……   陈山晚敛眸。   洗脸巾覆上他的脸,盖住了他的表情。   到过年时,郁睢说唱新年祝福歌,就真的唱了。   就是调莫名很像生日祝福歌。   陈山晚说这话时,正好拍了他买的手工饺给郁睢看:“金元宝的是玉米猪肉馅的,普通的那个是鲜虾馅的。”   “本来就是生日祝福歌改的。”郁睢早就看到了陈山晚蒸好的饺子:“好香啊,我也想吃。”   想吃坐在饺子前的陈山晚。   陈山晚笑着把饺子全部吃完:“我替你吃。”   郁睢最近想要跟陈山晚说自己其实可以从手机里出来的冲动是愈来愈深了,但“他”心里无端生出来的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也是越来越浓了。   吃过饺子后,陈山晚没看春晚,而是刷了张英语试卷就上床睡了。   郁睢一如既往地给他讲睡前故事。   但因为时间很迟了,所以说完一个睡前故事正好到了第二天。   郁睢轻声:“阿晚,生日快乐。”   陈山晚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郁睢面不改色:“你下载软件时选择了生日,是今天。”   陈山晚稍怔。   他选择了吗?   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印象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谢谢。”   郁睢轻嘶了声,很是难过的语气:“阿晚,我们是恋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   “因为我很感动。”陈山晚的手心贴上枕头边的手机,闭上了眼睛,困意已经无法支撑他过多思考了:“真的很谢谢你。”   这么久的陪伴,他…无论怎么样,他都很开心。   陈山晚最后在半梦半醒间呢喃着感慨了句:“要是你不是AI就好了。”   这话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说,这一次郁睢也等他睡着了,才凝聚出黑雾。   不过这一次郁睢只凝聚出了一只手,和陈山晚的手相扣,又或者说,是“他”扣住了陈山晚的手。   “……如果你想。”   很低很低的声音在静谧的卧室响起:“我也可以不是个AI。”   就看陈山晚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他”了。   【作者有话说】   来惹!!!!   昨天下午那章用手机发的,本来是想定时的,但晋江手机后台太太太太难用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直接发表了orz   感谢在2023-10-05 16:00:06~2023-10-06 10:3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蔺 40瓶;辰星浅繁 9瓶;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手机恋人12   陈山晚生日这天, 他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再搞学习。   “…快要复课了吧。”   郁睢用失落的声音跟陈山晚说:“你白天又要去学校上学了。”   不知道能不能骗得陈山晚在课上也跟“他”持续打电话。   ——其实就算不用这样,郁睢也能够听见陈山晚上课, 能够很清楚地知道他跟谁说了什么话。   但郁睢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光明正大陪课, 之后再跟陈山晚聊起这些的机会。   陈山晚嗯了声, 拿着手机点开了某个软件。   郁睢自然有监控到,所以“他”问了句:“阿晚今天还要继续学习吗?”   “嗯, 但我想在开学前一天找个私人影院去看电影,然后玩一天。”   陈山晚搜索到了距离他想去的游乐园最近的私人影院, 点了收藏:“陪我一起吗?”   郁睢低笑:“当然, 陪你一起过生日。”   陈山晚正背对着电脑屏幕坐着,郁睢就遏制不住地, 从屏幕里伸出手, 却不敢真的触碰到陈山晚, 只是隔空虚虚地做了一个抚摸有类似想要抱住陈山晚的脑袋的动作。   虽然不敢碰, 可说到底, “他”还是大胆了很多。   郁睢问:“阿晚要买生日蛋糕吃吗?”   “回来的时候买一个小小的就好了。”陈山晚确定游乐园会开, 买了张下午的票。春节游乐园票价翻倍,他却不是很在意, 毕竟家里是真的不差钱:“今天想玩到24点。”   郁睢稍顿。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忐忑不安, 可今天是陈山晚的生日, 十八岁生日。   “嗯。”郁睢压下那些情绪,温柔应声:“毕竟今天我的阿晚就满十八岁了。”   陈山晚垂下眼帘, 嘴角扬起的同时, 耳廓不自觉地泛了点红, 看得郁睢很是意动。   陈山晚的耳朵也很柔软, 捏上去的手感很好,亲上去也是。   但“他”还没有尝过红着时的味道。   今天很冷,陈山晚穿了件厚重的棉服,换上充满了电的挂脖式蓝牙耳机,就出门了。   要按照以往,这个时候都没有店家开门,但现在不一样了。   生活压力大,有很多人都愿意在过年也开开店,能赚一点是一点,所以陈山晚到小区门口嗦了一碗粉。   春节也不涨价,仍旧12块钱一碗,陈山晚特意拿了二十块钱纸钞,让老板不用找他了。   他温声说:“我老家那边的习俗,初一不收找零,收了的话今年运气都会很差的。”   老板信以为真:“那帅哥你下次来吃我给你免八块。”   陈山晚没有说不好,他笑着说好,但下次来肯定也是不会让老板给他免八块的。   郁睢听着他们说话,用店内劣质模糊的摄像头看着这样温柔的陈山晚,不止一次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这些东西里面的人。   不然为什么……“他”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又在因为陈山晚而清晰地跳动起来。   不是程序和代码可以解释的东西。   “……阿晚。”   郁睢轻轻开口,像是感慨,又像是喟叹:“你怎么这么温柔?”   陈山晚眼睫稍动,没有回答这话,而是问:“你的资料库里能查到有什么酒精含量低但好喝的酒吗?”   郁睢有点意外:“…你要喝酒?”   “我成年了。”陈山晚上了自己喊的网约车:“试一杯。”   郁睢想了想:“就一杯哦。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陈山晚应声,没忍住似地嘀咕了句:“你有点像老妈子。”   虽然不像他的母亲,但他见过郑晨的妈妈怎么念叨郑晨的。   絮絮叨叨的,能讲好久不带停,甚至明明说的是一件事,都能一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乍一听会感觉很烦,可陈山晚却很羡慕。   从小到大,他的世界就太安静了。   真正热闹起来,还是从下载了《手机恋人》开始,从郁睢向他暴露出语音通话的功能开始。   郁睢…话挺多的。   比如说现在,“他”就如遭暴击似的,不可置信地跟陈山晚说:“阿晚,我是你对象。”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你嫌我烦了是不是?”   陈山晚莞尔:“没有,夸你呢。”   他靠着车窗,闭上眼睛,大概是因为还有点困,所以有点懒散:“我喜欢这样。”   郁睢不可避免的一停。   ……陈山晚还是第一次跟“他”说喜欢“他”什么,哪怕只是说喜欢“他”的絮絮叨叨。   愉悦与喜意交织在一起,让郁睢的声音都变得无比轻快:“阿晚。”   陈山晚应了声,郁睢笑吟吟地:“没什么,就是喊你一声,告诉你我很开心。”   毕竟陈山晚看不到“他”的模样,“他”没有办法让陈山晚看见“他”在“笑”。   .   到了私人影院后,老板看见陈山晚只有一个人,还确认了一下:“…那我们先选电影。”   老板打开电脑:“帅哥想看什么?”   陈山晚报了一个名字,老板没听过,郁睢的程序却转了转。   “他”知道这部电影,是国外拍的同性恋题材,尺度还不小,如果能够找到无删版的话,还能看到两位主角的床丨戏。   但这部片子真正的看点并不是这个,而是整个剧情,讲述的是两位主角相遇的第一眼就莫名知道彼此的性向,一眼万年,在后来的每一次相遇中怀揣着因为害怕自己看错所以不确定的心思试探。   整个电影里有很多隐喻同性恋在大众下的不易,比如什么情侣半价,但同性恋不行。   片子里他们的恋爱谈得很唯美,如童话一般,甚至会因此显得有几分枯燥,毕竟少了激情。可如果看得仔细,就能够感觉到他们谈恋爱时都是充满悲伤的色彩,周围的一切都是暗示。   到最后结尾,他们也的确分开了。   分开的时候,往日的种种暗示都被点明,也是这部片子评分那么高的原因,当初在国内还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这部片子甚至被评为不能看第二遍的电影。   不是因为烂,而是如果看第二遍,知道了结尾后,观众就会从电影一开始发现刀子,整部烂漫基调的悲情片,让人从头哭到结尾。   然而国内并没有太多的声音。   毕竟那个时候,同性恋的声音还太小太小,小到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知道同性也是可以谈恋爱的。   所以老板自然没有在电脑上自己购买的版权里找到这部电影:“啊,帅哥,没有诶。”   陈山晚不是很意外:“没事,看个别的吧。”   他弯下腰,指了指屏幕:“就这个吧。”   他指的是一部国外的悬疑片,大IP改编,演员也帅得亮眼。   陈山晚在老板的引导下去往小房间,郁睢在耳机里说:“下次我们在家里看。”   他知道“他”说的是那部电影,陈山晚没说话,恰好老板又照例习惯提醒了句:“房间里面没有监控,可以放心。”   陈山晚应声,也不知道是应谁,又或者两个都应了:“好。”   郁睢:“……”   “他”能够感觉到这里面有些房间是装了隐藏摄像头的,至于为什么老板说没有摄像头,“他”搜索了一下,有人会在私影里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那么装个摄像头是为了什么……?   郁睢本来懒得理,甚至都没兴趣查一下,可一想如果是陈山晚知道会怎么样,“他”就瞬间入侵了这家私人影院所有的设备,然后在老板的电脑里找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有什么呢?   有让郁睢陪陈山晚看完电影后就报警了的东西。   中午陈山晚在外面吃了顿饭后,就去游乐园。   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玩的,玩了两把过山车,走的时候看了眼摩天轮,最终还是没有坐,就离开了游乐园。   “阿晚你都不怕的吗?”   “不是很吓人。”   陈山晚呼出口白雾,鼻尖被冷风吹得泛红:“就是冷。”   郁睢很想抱抱他,把他捂在自己怀里。   可“他”的体温是什么样的呢?郁睢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陈山晚又在外面吃了个晚饭,然后买了个小蛋糕——这个时候,开着的蛋糕店真的很少,陈山晚找了一圈才找到。   他回到家后没有立马拆开小蛋糕,而是先洗了个澡。   在外面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陈山晚泡澡出来后,就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拆开小蛋糕,插上蜡烛,听郁睢用含笑的声音温柔地唱着生日祝福歌,眉眼也很柔和。   陈山晚吹灭了蜡烛,坐在落地窗前借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慢悠悠把小蛋糕吃完。   他看了看时间,11:59。   正好不偏不倚。   陈山晚打开手机,长按了一下屏幕,然后再点了一下。   始终监控着他手机的郁睢几乎是瞬间就出声:“阿晚。”   正好和陈山晚的声音叠在一起:“郁睢。”   陈山晚稍顿,声音还是那样温和,但这一次郁睢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里面潜藏的冷漠无情:“你再跟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好吗?”   郁睢:“……”   暴露?   不暴露?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   郁睢很清楚这个软件是一切的媒介,如果被斩断…“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出现在陈山晚的生活里。   所以郁睢没有说生日快乐,而是用冷沉的嗓音问:“你想做什么?”   陈山晚轻轻勾起唇:“果然。”   他偏头看向窗外,万千灯火映入他的眼瞳,也将他衬托得更加柔和,可在这份柔软底下,又有着令人费解的坚硬:“你的权限不只是在这个软件上。”   “…我没有做什么泄露你隐私的事,我也不会做。”   郁睢试图让他再一次取消卸载:“阿晚,你相信我。”   陈山晚一句话就绝杀:“可你是别人开发出来的AI,你已经瞒着我控制了很多软件,甚至还替我回了郑晨的消息,不是吗?”   “阿晚……”   “他”想说自己可能不是别人开发出来的AI,想说“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受除陈山晚以外任何人的限制,可“他”解释不清自己的来历。   没有确切的答案,说什么陈山晚都不会信,他只会觉得这是设定好的程序。   “他”太了解他。   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了解他。   不然也不会没有发现他早就怀疑、不信任,他一直没有说,只是因为在把“他”当工具。   多可笑啊。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迫切地想要留下来。   陈山晚的手指按在了“确认卸载”上,郁睢试图要凝出黑雾证明自己或许其实不是个AI,但“他”凝形的速度太慢,陈山晚已经在时钟跳转到24:00,也就是00:00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手机恋人》瞬间从他的手机屏幕上消失,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了一下。   他终于看向手机屏幕,视线不再避让地落在远处的高塔上。   陈山晚看向手机,耳机里是一片安静。   ……是错觉吗?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刚刚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扫过了自己的手。   陈山晚深呼吸了口气,无意识地呢喃了句:“郁睢……”   今天一天在外游玩的疲累好像在这一刻才席卷上来,身体迟钝地感觉到疲乏,陈山晚靠上落地窗,一时间不想动。   他就这样在阳台静静地坐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外头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再没有一个AI在他耳机里说晚安早安,给他播报今天的天气。   陈山晚才慢慢起身,收拾了所有的心情,准备去复课。   【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不会虐,放心!!   明天周末日万了哈有三更~   感谢在2023-10-06 10:37:41~2023-10-06 17:3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手机恋人13   过完年后, 学校就复课了,而且复课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全体高三都要参与。   他的考试成绩没什么好担心的, 成绩出炉时,又是老师们口里赞叹不已的第一。   而且因为这些天刷了不少英语和数学卷子, 陈山晚的英语作文扣分都没有那么“惨烈”了。   到了高三下学期, 虽然百日誓师大会还没有开始,但紧迫感已经在每个人心里蔓延。   不过郑晨的约球却一如既往, 隔壁班的班主任都有点看不下去,觉得他太过懒散, 可他们班的班主任却不在意。   还特意跟他们说了句现在压力大, 大家都要学会自己花一点时间来调节调节。   郑晨的约球活动里也有陈山晚,他每次邀请陈山晚, 陈山晚每次都答应了, 比以前任何时候跟他们打球的次数都要频繁很多。   但成绩却一如既往, 没有半点下滑。   甚至因为陈山晚还会顺便在打完球后帮郑晨他们看看题和薄弱点, 给他们讲一讲, 反而他们这帮打球的在高三第二波摸底考时成绩都有所突破, 这些别班的老师也说不出一句不是了,最多也就只能酸一酸。   一中百日誓师大会总会弄点煽情的, 比如说会让所有学生的家里人能到场的尽量到场, 陪孩子们一起, 不能到场的也写一句话或者一封信。   这个习俗陈山晚是知道的,所以他找上了班主任, 让他不用找自己父母了。   “他们忙。”   陈山晚笑得有几分无奈, 又带着成年人才有的温和体面:“又和国内有时差, 就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陈山晚离开办公室时, 同办公室的老师还在感慨:“这孩子是真懂事啊。”   陈山晚的班主任却看着陈山晚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   她觉得……陈山晚不是懂事,而是已经不在意、无所谓,所以干脆连期待都不给自己。   到了高考那天,陈山晚的心态也依旧很平静。   而且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瞩目,他哪怕做完了题目,都没有第一个出去。   考完后,郑晨组织出去玩,邀请了陈山晚,陈山晚拒绝了。   他在家戴着耳机躺了三天。   不是累,只是一下子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很多东西的后劲也就涌了上来。   他又做了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手里拿着纸页有些泛黄的书,手肘撑在一口看上去好像荒废了许久的枯井边。   梦里的他看上去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有几分困乏,以至于坐得有几分懒散。   枯井里传来了一个低沉,被井混得不太听得出具体声线的声音:“小道士,你小心点,别掉进来了。”   “…你不是巴不得我掉进去吗?”陈山晚借风翻过一页书:“而且如果是你的话,该遗憾我掉不进去。”   底下传来低笑:“的确。”   陈山晚没有再说什么,井里的那个却显然是个不甘寂寞的:“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被罚看一遍这冗长到一天都不一定能看完的家规也会心情不好的。”   陈山晚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但情绪确实有点低落:“而且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哦?”井里的声音有几分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山晚淡淡:“天门的人加重了对他们管辖地的税收,称是因为近年妖邪作乱多了,他们牺牲付出多了,受他们庇佑的普通人就该多交点保护费,我看不下去,说了句‘是你们自己本事不够,才牺牲付出更多,不提升自己反而去压榨别人,什么毛病’,被长老罚了。”   他垂下眼,还有点这个年纪的少年意气与孩子气:“师兄也不帮我说话。”   “……”   井内第一时间没有声音,陈山晚放下手里的书,大拇指压在书中:“你也觉得我太冲动?”   师兄说他话是没说错,但现在他打不过天门那么多人,就不能说这话。   再说就算打得过也不能说,陈山本就是万家之首,要是在对方没有那种犯邪术禁忌的情况下对一个门派动手,那会被人认为是想要主宰世界,到时候就是全世界联合起来打他们一家,陈山晚即便再厉害,也没有抗衡那么多人的实力。   其实道理陈山晚懂,但他就是很不爽。   偏偏这点情绪没法跟师兄发泄,没法跟任何人说,还要被罚……   陈山晚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跟井里那位说这话时语气是怎么样的。   潜台词好像就是在说祂只能站在他这一边,像在闹脾气似的。   很可爱。   “…没有。”   井里的声音低笑着,满是藏不住的愉悦:“我只是在想天门现在的掌门是谁。”   “石迁。”陈山晚眉眼有几分冷意:“我不喜欢他,他眼里看不到芸芸众生。”   井里的叹了口气:“…小道士,是你太软善了。”   祂又说:“没听过啊。”   “……?这世上有谁你听过?”   “那倒是。”   祂若有所思:“不过以你的性格,就这么忍了回来没说什么…百鬼日又快到了吗?”   陈山晚没有否认:“嗯。”   空气里安静了会儿,井里传来散漫的笑:“小道士,我说真的,你在我这儿待一待试一试,有我在你旁边,那些玩意儿不敢找你。”   陈山晚提醒:“你也是‘那些玩意儿’。”   “啧。你把我和它们放在一起提,那是辱我了。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山和碎石,大海与水滴,根本无法比较。”   “所以你才更加危险。”   “有封印在,你怕什么?”   “我不觉得这个封印能真的关住你。”   “……”   井里又发出声低笑,有些意味不明地:“小道士,对我这么有信心?”   陈山晚微微偏头,看着漆黑的井口,听祂叹气:“但这个封印真的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完全可以放心。”   陈山晚面无表情:“你这话就像是一个没有被剪断獠牙的猛虎踩着唯一拦着它的绳子跟它的猎物说这根绳子很结实,可以放心靠近。”   祂很无奈:“我说的是实话。小道士,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陈山晚视线重新看回书上:“我是拿天下人的命跟你试。”   之后井里的声音又说了什么,陈山晚却没有再理会祂。   梦也在这个时候消散,陈山晚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他有点昏沉地翻过身,先注意到了时间是早上九点了,才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是他母亲。   陈山晚不知道为何本能有点抗拒接电话,所以他等电话自动响完后,缓了缓,边起身,边给母亲发消息:【刚在睡觉,有什么事吗?】   【妈:你高考完了吧?要过来我们这边旅游完吗?我安排人去接你。】   【陈山晚:不用了。】   他回得很快,甚至没说为什么不用,因为他知道的,说不说都无所谓。   【妈:行,那我打钱给你,你自己出去玩,照顾好自己。】   下午的时候,陈山晚就又收到了一笔大额转账。   他都懒得看,叫了个外卖,打开了新到的投影仪,对着视频研究怎么装。   高考成绩可以查的那天,陈山晚没查到自己的成绩,他就知道自己进了前五十名,成绩被屏蔽了。于是陈山晚也不急。   不过郑晨给他发了消息,满屏的感叹号,说自己的成绩被屏蔽了。   郑晨算是超常发挥,却也在陈山晚的预料中。因为——   【郑晨:我爸妈说想请你吃饭,感谢一下你。】   高三下学期,陈山晚几乎每天都有给郑晨补课开小灶,这点郑晨的父母也是知道的。他们一开始还以为郑晨在最关键的时候因为压力太大堕落了,每天弄得比晚自习还迟的时间回来,回到家就打开电脑,一直在玩手机,后来发现郑晨是跟陈山晚学习,就放心了很多。   陈山晚回了不用和没事。   再过几天,他们的成绩通知也到位了。   陈山晚不负众望拿了省状元,班主任联系说媒体要找他拍照,陈山晚拒绝了:“…老师,抱歉,我想低调一点。”   班主任顿了顿:“好,也是。”   她笑:“那等这阵风过去了,你再来学校跟校领导拍张照?”   “要张贴到校内的就都算了吧。”陈山晚还是那句话:“我想低调一点。”   最后学校还是尊重了省状元的想法,只跟陈山晚拍了张贴在校长办公室的合照。   校长不仅没觉得陈山晚这性格有问题,反而很欣赏:“不错,年轻人不骄不躁的,以后必成大器!”   陈山晚跟着笑了笑。   省状元足以考进南大,古代文字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也寄到了陈山晚的手上,大概因为这个专业报考的人太少,负责授课的教授还别出心裁的在通知书里附上了他自己做的木制书签还有一封手写信,书签上头刻着晦涩难明的文字,信则是写着——   【陈山晚同学,很高兴你愿意选择古代文字这门专业,书签上的“鬼画符”是古代文字的一种,属于现在我们统一称作术士,在古代各个朝代各有各的叫法,其中最多的是“祭司”中流传的咒文。这个咒文的意思是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快乐。算是我作为师父给你们的小小礼物,期待与你的见面。   赵学惟留】   陈山晚拿起乌木书签,咒文是刻上去的,烫金的字体,很是漂亮。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尾端的红色穗子,目光落在通知书上通知的古代文字的报道时间,终于有了一点真切的实感。   新篇章…就要开始了啊。   陈山晚偏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这个手机型号已经过时,本来按照他的习惯,在出新产品时就会直接换,但也不知道是因为高考太忙碌还是怎么,他没有来得及更换。   现在……   该换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不虐的!放心!第二更在15点~   感谢在2023-10-06 17:39:28~2023-10-07 07:1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手机恋人14   【郑晨:新生开始军训了吧?】   【郑晨:我今天就回校报道了, 谁在学校附近的,走走走,去新生面前吃冰淇淋!】   【谢想:做个人吧你】   【任燃西:你这招纯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你知道今天外面有多热吗?】   郑晨才不理他们,狂艾特陈山晚:【晚啊, 你在学校吧?】   陈山晚看到消息时, 才从学生会的办公室出来,任燃西已经帮他回了郑晨说他在学校。   学生会负责管理军训, 还要安排新生报道,作为学生会的一员, 为了那点学分, 陈山晚当然在。   谢想和任燃西都是他跟郑晨大学认识的,他们四个是一个宿舍——说来他跟郑晨的缘分也真是巧, 南方大学这么大, 居然能分到一个宿舍, 还是跨院系一个宿舍。   任燃西和他都是学生会的, 也都是古代文字的。   只不过任燃西已经有点不想学了, 但因为教授送的那个礼物, 任燃西现在属于觉得自己提转专业不好,可古代文字就是那种, 接触前觉得好酷, 很有意义, 学的时候但凡少点天赋就很崩溃。   因为一个字,就复杂到让人挠破头皮。   这个时候班上为数不多的十几位学生就很羡慕陈山晚这种人了。   他在古代文字上展露出来的天赋令赵学惟都无比咋舌。   要知道古代文字可不是隔壁国语专业那么简单, 学的不是什么体什么体, 而是从人类历史诞生起出现的“天书”。   这种字体到底是怎么来的, 现代已经无从考究, 但从古代留下来的文献来看,似乎每个朝代都认为是天给的文字,是唯一能够通灵的。哪怕后面随着朝代的变化,会有新的再增加,他们也依旧这么书写。   古代文字分为咒文,咒文据说是术士也就是祭祀用的,可以理解为像是国外的魔法咒语,但在咒文里又分为“法术文字”和“祈福文字”,还有向上天祷告用的祷文,还有一个至今还没有被理解是用来干嘛的“通文”。   这些都被统称为“灵语”,也在个别朝代被称作“天书”“仙语”。   陈山晚在这方面有着他自己都费解的天赋,无论是再晦涩的文字,他只要看过一遍,都可以完美的复刻下来,标准得像是拓本。   古代文字最难的,无非就是灵语了。   陈山晚最难的都如鱼得水,更何况是别的。   所以教授问陈山晚要不要考虑提前修满学分,早点毕业,来吃国家饭。   陈山晚其实也无所谓,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反正这样轻松的学习多少让他有点闲,所以他答应了教授。   也就有了现在的攒学分之旅。   古代文字这个专业开课时间比较早,不过南大整体上课时间都比较早,等到了八月底,新生军训快要结束的那两天,各个专业的学长学姐也开始返校了。   陈山晚整理完资料出来,就看见等着他一起去吃饭的郑晨和任燃西。   郑晨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豁,晚啊,你又出名了你知道吗?”   陈山晚撩起眼皮,一旁的任燃西把手机递给他看:“有新生偷拍了你,发到了大学墙和论坛问你是谁。”   底下的回复不用看,陈山晚都倒背如流。全是对他的吹捧。   他其实不怎么关注这些,但无奈自己的三个室友都是吃瓜第一线,冲浪第一人,就被迫关注到了。   他们到食堂时,三个人先一起去买了饭,还帮占座的谢想带了一份。   落座后就开始聊抢课的事了。   课今晚七点开抢,陈山晚对选修课的态度素来就是有什么上什么,不是很在意要抢什么。   但他大一鬼使神差地上了一年的人工智能。   听是真的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偏偏那个教授还有点严格,甚至要考试。他一开始成绩也不是太好,还好后面教授看他第二个学期在那么多人退却的情况下又选了,以为他是真爱这个专业,加上陈山晚长得喜人,性格又好,就大发慈悲给了他高分。   郑晨现在就是问他:“你这学期还选人工智能吗?”   陈山晚也说不准:“再看吧。”   然而说再看的人,还是在晚上选课时,选了人工智能的公开课。   谢想看见他的选课,感慨了句:“你是真的喜欢啊。”   陈山晚垂下眼,语气听上去有几分无奈:“没办法,也找不到别的有什么兴趣的了。”   陈山晚以为今年开学生活会一如既往地平淡。   但他们送走了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再到公历跨年,临近寒假时,南大出了件很意外的事。   几乎已经淡出校园传说了的那位学长忽然又有了动静。   谢想是计算机科学那边的,只不过学的不是人工智能,而是软件工程。   他有天回到宿舍,跟陈山晚他们说隔壁人工智能的那个学长有了消息。   郑晨和任燃西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学长?”   陈山晚却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已经变成了校园传说的案子:“…三年前人工智能的学长在实验室研究项目时无端失踪的案子?”   谢想打了个响指,有点嫌弃地看着郑晨和任燃西:“亏你们大一刚进来时还说要偷摸着去那个实验室探险呢,什么记忆啊?还不如当时压根没听我们说话的陈山晚好。”   三人:“……”   怎么感觉你都阴阳了一遍?   任燃西来了兴趣:“他有什么消息啊?”   谢想嘿嘿一声,坐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营造说秘密的氛围:“据说——据说啊,我也是听别人听说来的——人找到了。”   郑晨不可思议:“找到了?死的活的?”   “活的。”谢想说:“而且很神奇的是,听说他失去了从他失踪开始到现在的记忆,但——技术和脑子都没问题,可能下周或者下个学期就会回学校实验室继续工作了。”   任燃西:“???啥啊?所以他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谢想摊手:“你这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说:“我还想问你和晚哥知道什么不。”   任燃西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你滚蛋,我们学的是古代文字,正儿八经的文字课和文字历史课,不是学道法修仙术好吗?”   他看了眼陈山晚:“你看晚都不想理你了。”   陈山晚确实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话题里去,主要是他不是很感兴趣。   但当天晚上,陈山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有人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拂过他的脸庞,轻吻过他的眉心,由此往下,鼻尖、嘴唇、脖颈、胸膛、腰腹……一路连绵再到足尖。   最后他对上了一双充满了侵略和攻击性的眼睛,那双眼睛阒黑得让人发毛,无端生出危险寒意。   陈山晚醒来时,就是被手机来电闹醒。   是谢想打电话给他。   陈山晚直接挂掉了。   谢想也不在意,和陈山晚走得近的都知道陈山晚不爱接电话,非特别特别必要,无论谁的电话他都不会接,就连教授他都是等响完了,然后发消息给教授说自己现在不方便接电话,问教授有什么事。   【谢想:社团聚餐,别忘了啊。】   除了学生会,陈山晚还加入了一个社团。   是被谢想拉进去的,因为他也以为陈山晚喜欢人工智能,这个社团就是这方面的兴趣爱好者。   但都不算很厉害,毕竟真正厉害的都加入正规的人工智能社团,而不是这种有点闹着玩的,纯粹兴趣爱好者。   陈山晚回了个ok,就起来洗漱了。   社团聚餐定在校外的一家小餐厅,小贵,但东西很好吃,装修也很漂亮。   社长是大四的学长了,下学期就去实习,社团已经定了到时候要交给谁。   陈山晚到时,社长正在笑吟吟地跟大家玩神秘:“我还请到了一个超级牛并且超级神秘的大佬来参加我们的聚会,让他给我们讲讲人工智能。”   大家七嘴八舌的——   “谁啊?”   “该不会是那个学长吧?”   “哪个学长啊?”   “你没看学校公告和警方通报吗?今天早上贴出来的,正式宣布已经找到学长了。”   “不可能能请到他吧,人现在可能还在警局又或者医院休养。”   “他真的就无端失踪了三年吗???”   “不知道,社长要是真请到他说不定我们可以问问?”   “别吧,我看荣誉栏上他的寸照就怕怕的。”   “论坛以前关于他的帖子也有说过他很高冷,而且有点阴郁。”   “我大三,身为学长可以跟你们说一句,当时真的很多人怀疑他是杀了人跑了,但学校为了名声压下来了这件事。”   “他性格是真的很阴郁可怕,就感觉像个杀人犯,不是杀人犯也是在去成为杀人犯的路上。”   “别说性格了,光看脸也会这么觉得吧…他虽然长得好,但真的好凶。”   ……   陈山晚微微拧眉,谢想也喂了声:“你们这样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吧?”   “对啊对啊。”有个大一的学妹厌恶地看着那两个男学生:“你们就是嫉妒人家厉害长得好看吧?”   眼见要吵起来,社长马上出来打圆场,也瞪了那两个人一眼。   没人向着他们,他们也就悻悻收声。   团建先开始,等他们吃了一会儿,社长接了个电话,说自己出去接人,就立马跑了出去。   陈山晚用叉子切了一下块面前的提拉米苏,苦与甜一同在口腔里炸开蔓延。   没一会儿他就听见社长用热情洋溢还有点紧张的声音说:“这边这边,我们人有点多,可能有点吵。”   低沉含笑的男声说话声音有点小,陈山晚没听见他说什么,但总觉得声音似乎有一点耳熟。   直至社长将人领过来,大家自觉收声,陈山晚听见了好几个同学的吸气声。   他抬眼看向站在灯光中心的男人,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盖不住精致五官的艷丽辉煌,漂亮到宛若天外来物。   陈山晚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怔。   这张脸…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并没有给学校的荣誉栏分过眼神,更遑论驻足。   可他们……是认识吗?   因为从进来开始,男人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哪怕嘴角的笑是温和儒雅还透着一点疏离的,也依旧盖不住那双眼睛里的侵略性。   让陈山晚有点发毛。   社长笑眯眯地跟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请到的大牛,我们的学长,他可以给大家讲讲现在人工智能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满足我们对人工智能的好奇心。”   男人看似冲大家颔首示意,实际目光就像是胶水一样死死黏在陈山晚身上。   他轻轻开口,低沉的嗓音和含笑的语调在陈山晚看来都因为他说出来的话,还有他对于他来说格外熟悉的声音,而显得分外诡谲。   他说——   “你们好,我叫郁睢。浓郁的郁,恣睢的睢。”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睢他又杀回来啦!!!!   第三更在18点~ 第42章 手机恋人15   陈山晚在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如遭雷劈”这四个字是多么的贴切。   他很确定这个“郁睢”的声音和他那个AI郁睢几乎一样, 甚至他敢说这个郁睢一定和那个有万千关联。不然为什么这么看他?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是真人?   但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没有来找他?为什么会因为卸载一个软件而那么紧张?   陈山晚的思绪十分混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社长他们说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 以此逃离了郁睢直勾勾黏在他身上的视线。   陈山晚撑在盥洗台上,卫生间内的灯光有几分幽暗凄白, 打在他身上, 将他的脸照得惨白。   陈山晚深呼吸了口气,低下头, 刚打开水龙头洗把脸清醒一下,他的脊背就突然炸寒, 鸡皮疙瘩齐了一片, 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那种黏腻的窥视感让他有点神经质般的猛地扭头,就看见郁睢靠站在门口, 微偏头看着他, 好像很是困惑一样:“学弟?你怎么了?”   他朝陈山晚慢慢走过来, 陈山晚这才惊觉郁睢很高, 在南方这身高绝对是鹤立鸡群的。   陈山晚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郁睢停住, 不确定地:“你是在害怕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点无奈且失落地叹口气:“确实有很多人说我长得像个杀人犯。”   郁睢笑:“那种食人花…还有人说我像是恐怖片里那种长得漂亮的疯批连环杀人犯。”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无奈, 但听着是很风趣幽默的, 任谁都会被蛊惑得卸下心防。   陈山晚却不会。   他后退到贴上了墙壁, 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想要寻找能够防身的物件。   因为他的神经,一直在向他发出危险的警告。   “你到底想做什么?”   “唔……”   郁睢轻唔了声, 像是在思索, 视线却始终黏在陈山晚身上。   他那双眼睛太过具有攻击性, 哪怕笑着都没有冲淡半分, 反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危险。   可郁睢只是微歪着脑袋,用很无辜却带有不解的语气说:“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和你互换一个联系方式…你长得很好看,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而且我听说你是古代文字专业的,好巧我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当年选修公开课还选过呢。”   他弯着眼,语气温柔且带有些钦慕,乍一听好像只是又一个折服于陈山晚的魅力下的“迷弟”,但陈山晚却无端觉得他的声音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恋病态。   就像他的目光一样。   陈山晚始终警惕地看着他。   郁睢好像很无奈一样,他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你不想给就算了。不过学弟…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陈山晚也没有回答他。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来卫生间这边,还发出了一声惊咦:“咦?门怎么锁上了?”   陈山晚本来耷拉下来的眼皮又掀起,看着完全没有心虚的郁睢,眸光有几分冷意:“这就是原因。”   “…啊。”   郁睢轻啊了一声,仿佛很歉疚一样,可却没有动,更没有打算去开门的样子:“因为我感觉学弟你好像对我有一些误会,所以我着急跟你解释,又怕别人打扰。”   他还是掏出手机,恳求似的:“真的不能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外面的人已经在敲门了,甚至大概因为喝了酒,脾气也有点爆:“不是兄弟,外面的大门你们锁什么啊?”   他不知道里面是陈山晚和郁睢,也只有他们俩,所以自然以为里面的人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因此又爆了句粗口:“哥们儿,要做回家去做行吗?这里就这一个卫生间啊!”   陈山晚:“……”   他偏过头,避开郁睢的视线。   郁睢扬扬眉,清楚地看见哪怕在这样的情形下,陈山晚还是因为有人的话涉及了“性”而微红了耳朵,纯情得可爱。   他无声低笑,原本紧绷的气氛无端朝着暧丨昧的方向发展,郁睢正要再上前一步,陈山晚就深吸了口气,直接掠过他往门口走去。   郁睢没有拦他,他只是慢悠悠地转身,看着陈山晚打开了被他反锁的门,有点冷地扫了一眼砸门的那个同学,那个同学显然没想到里面的会是他们,所以怔了一下。   陈山晚没有说什么,直接离开。   同学一脸懵地走进来,酒都醒了几分。   …陈山晚好像是第一次冷脸?   这是怎么了?   他不确定地看向郁睢:“学、学长。”   虽说郁睢笑得温和,从出现开始就在展露“我很好相处”的信号,但他们大部分人还是莫名地怕他。   那种恐惧是没由来的,找不到源头。   郁睢朝他走了两步,一边点头微微示意,看上去好像真的就是个儒雅的学长。   然而在与他错身而过时,他盯上他的眼睛,如恶魔低喃般说了句:“忘掉你刚刚看见的一切。”   他的确很想被人误会和陈山晚的关系,但刚刚那么可爱的阿晚……   他不可能分享给任何人看。   同学的眼神茫然了一瞬,显得空洞苍白。   但仅仅一秒,光彩就恢复,郁睢也离开了卫生间。   他没在桌上再看见陈山晚,也不是很意外。   以阿晚的性格,这会儿肯定说一句自己有事就跑了。   哎,真是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要再逗一逗^^   .   陈山晚当天晚上没有睡着。   郁睢占全部原因。   尤其当天晚上熄灯前,谢想还在那儿跟任燃西和郑晨吹郁睢。   “…你们是不知道,人工智能这个早几年才有的新专业有多难,这个专业要学的东西特别多,我的专业都是囊括在人工智能里面的,但学长他是真的牛,我们现在校内的系统就是他做的。”   谢想说:“校内整个系统都是他做的,至今都没有出现bug和卡顿,我们抢课能那么丝滑拼手速而不是拼网速,就是靠他。还有那个学校APP,下载app就可以靠一部手机进出学校借书刷食堂,甚至还有清晰的全景地图、共享单车小电瓶的标点,停车场内部指引等等这些都是他做的。”   谢想:“而且我听说他这一次回来虽然不记得自己失踪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的能力本事是一点没少,他研发的智能AI等到通过审核就会现在我们学校试行!啊啊啊!好期待!”   陈山晚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并不想试行郁睢研发出来的智能AI。   因为他的本能在让他不停地警惕有关郁睢的一切。   他有种朦胧却庞大的危险感,而且他甚至有种直觉——是冲着他来的。   郁睢是冲他而来,无论做什么,归根结底都会落在他身上。   这天晚上,陈山晚成功失眠。   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大家都看出来了,任燃西不免有些担忧:“今天期末考诶,晚你确定你没事?”   “没事。”陈山晚低声:“没睡好而已。”   没睡好的确不会影响到陈山晚考试,但期末考结束后学校宣布在校内试行郁睢研发的智能AI“初一”,却让陈山晚浑身发冷。   初一是直接和学校APP绑定的,每个同学都不能拒绝,因为如果卸载了学校APP,就没法在食堂买饭,没法去图书室借还书籍,甚至出入学校都会变得困难。   而且除了陈山晚以外,几乎每个人都很期待初一。   APP更新后,任燃西他们就在食堂设置初一。   郁睢推出的初一的确超出了人们现阶段对以现在技术人工智能可以达到什么程度的想象,他推出的AI,人们可以自己先设置年龄和性格,AI会根据设定年龄和性格选择说话方式,声音也可以由人做调整。   初一的初始版本是只有学校APP的控制权,类似于现在手机智能助手,你喊初一,然后跟它说需要借还书、查看各个食堂人数、开启校内导航、寻找单车/摩托/小车的室内/室外停车位、寻找电量在百分之多少以上的共享电瓶车/充电宝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还有一个防丢失功能是如果拥有两台电子设备,比如手机和电脑,只要都下载了学校APP——有电脑版——那么丢了手机是可以直接利用智能AI定位,初一会很详细地告诉你另一个设备在哪个位置。   而如果愿意开放其他软件授权,那么初一的用处就更大了。   无论是帮忙发送消息还是拨打电话,甚至可以帮忙点外卖,设置提醒备忘录,有什么需要搜索的问题都可以通过问初一得到答案。   甚至就连拍照,如果拍糊了,初一都能提醒这张照片有点糊,需要帮忙删除吗。   短短两天,校内就掀起了使用AI初一的热潮。   陈山晚没有办法避免,只能封锁了自己手机里AI所有的权限,仅限于捆绑的校园APP,但他并不觉得这样就安全了。   而且陈山晚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担心泄露隐私。   陈山晚本来还在为郁睢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而松了口气,但当AI初一推至整个学校时,甚至就连他们专业的教授都觉得好用,陈山晚又觉得……   郁睢好像无处不在。   他在他的周围布下了足够细密坚韧的网,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在其中如困兽般挣扎。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在观赏,但他知道那种令人发毛的窥视感,由早到晚,24小时不间断地笼罩着他。   陈山晚几乎要被勒到窒息。   好在期末考试结束后在学校待不到一周,确认不需要重考后就可以离校了。   陈山晚在可以离校的当天就毫不犹豫地收拾东西跑了。   【作者有话说】   晚啊,跑不掉的   (摇头)   今天没有啦,明天继续三更哦! 第43章 手机恋人16   南方大学所在的城市在冬天很舒服, 只有过年那几天会冷一点,但这种冷也是烤个火就能过去了。   所以陈山晚在这边买了房子。   当初知道他考了省状元后——班主任通知到的——他父母就一人往他卡里打了一百万,加上之前每个月几万的生活费, 还有平时偶尔时不时的一些转账,陈山晚要买房完全可以闭着眼睛全款买房。   尤其他上大学后, 生活费就以多一个零的方式翻倍了。   就是父母到现在也还才见了一面。   真·一面。   还是正好陈山晚的母亲要回国内亲自参与一个竞标, 又恰好在陈山晚学校这边的城市。她想着因为陈山晚考上了南方大学,来给南方大学捐栋楼, 陈山晚才被校长喊出来,和她见了面。   但也只是一面, 因为陈山晚说自己待会有课, 她挥挥手让他去上课,别耽误学业, 他们就再没有说别的话了。   陈山晚背着包拖着小行李箱站定在家门口时, 终于感觉自己摆脱了那种黏腻的视线感。   他放松了很多, 用指纹开锁进了家门。   他住的高档小区, 一梯两户, 隔音效果很好, 而且陈山晚买的楼层也挺高,三十一楼, 是个很好俯瞰城市夜景的位置。   陈山晚在回来的路上就预约了保洁, 他把行李箱和背包放好后, 门铃就被按响。   上门的保洁意外的是个男性,个头还挺高, 体形看上去也很壮实。   他戴着口罩和防护眼镜, 还有他们公司统一发的帽子, 灰绿色的制服上面还有保洁公司的logo。   “陈先生, 你好。”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并没有给陈山晚带了半点熟悉感:“我是您在平台上预约的保洁。”   陈山晚看了他两秒,侧身让开:“麻烦了。”   保洁:“您客气,这是应该的。”   陈山晚没有盯着保洁做事的习惯,一是因为他家里也没什么值钱好拿走的东西,二是他觉得这样有一点点不礼貌,好像怀疑别人手脚不干净一样。陈山晚的性格让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所以在保洁开始搞卫生时,陈山晚就在落地窗前看书。   逃离了窒息环境让陈山晚放松了太多,心防都卸下来了。   因此书也能够看进去了。   陈山晚手里的书是一本很小众的悬疑故事集,评分并不高,但陈山晚看得挺入迷。   他看完第二个故事时,保洁也把卫生打扫到了阳台:“陈先生,您换个地方看书?”   陈山晚拿起书起身:“好。”   他往客厅沙发那边走,坐在了沙发上,低头继续看书。   保洁好像在阳台上清理了特别久,也不知道是窗户框的缝隙里积了太多灰还是怎么样,反正等到保洁跟陈山晚说好了后,陈山晚已经看完了这本不算厚书。   他合上书,又听对方问:“您需要检查一下家里的灯都还亮着吗?我可以免费帮您换灯泡。”   陈山晚愣了下,知道对方大概是想让他下次还让他来做保洁,所以想尽量表现得好一点,毕竟陈山晚出手给钱很大方。   他之前每次找的保洁都会想办法让他下次再指定她们,有些是比较隐晦地说一句,有些则是试图和他打好关系。   但陈山晚是那种不太喜欢和这种有工作关系的人产生太多交集,他是心软善良,却不是那种不顾自己的性格。   他也会担心如果对方知道他常年一个人在家,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不在家会带来的问题,毕竟现代社会,男性独自在家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尤其陈山晚对自己这张脸有多优越以及自己真的要和人发生搏斗会得来什么样的结果都很有数。   陈山晚想了想,没拒绝:“麻烦了。”   他起身,走到灯开关前,那位保洁也就跟着他。   陈山晚把家里的灯都试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可以了,谢谢。”   保洁压了压帽子,陈山晚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好像在盯自己。   他微微拧眉,但见他抽身又很快:“那行,您满意的话麻烦给个好评。”   他拿上自己的清洁装备,跟陈山晚说了再见。   陈山晚看了下时间,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他点了外卖,吃过晚饭后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洗澡。   从十七岁到快十九岁,陈山晚的个头长了不少,他现在净身高一米八了,身形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因为不算太爱运动,军训那会儿练出来的薄薄的肌肉线条已经消失,陈山晚现在还是那样偏清瘦。   漂亮如蝶翼的肩胛骨、纤细白皙的窄腰,还有脊柱沟靠下的三枚红痣,都是那样的诱丨人。   他打开热水,热雾慢慢浓郁,犹如纱衣般将他的身形半遮半掩起来,反而显得更加漂亮。   陈山晚的皮肤很白,水温稍高一点就容易烫出粉红色,美得令人窒息。   一双阒黑的眼睛借着最隐蔽的摄像头肆无忌惮地窥视着属于陈山晚的一切,郁睢独坐在黑暗中,面前没有电脑屏幕,但他却能很清晰的看到。   毕竟他现在不是人,是“他”。   “他”仍旧是可以寄居于那些电子设备里的AI,因此陈山晚逃到哪儿都是一样的。   只是他自己舒不舒服而已。   离开了学校对于郁睢来说更好。   “他”嘴角缓缓勾起,呼吸不自觉沉重,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也往下,解开了裤腰的松紧带。   不用忍受陈山晚跟别的人共处一室,不用跟别人的眼睛分享陈山晚。   陈山晚又回到了一间房子里,一间牢笼里。   只有“他”可以看见。   陈山晚这个澡洗完出来,郁睢也没弄出什么。   “他”本就弄不出,毕竟“他”不是个人,“他”已经死了,这具身体也是尸体。   没有温度的尸体。   只要陈山晚碰一碰“他”,冰冷的体温就会暴露。   不过也正是因此……   郁睢的视线跟着陈山晚离开浴室,切换到另一个摄像头上,注视着陈山晚身上的某一处。   以后要吃很多苦头啊。   .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离开了学校,却还是有点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很担心这个郁睢就是那个郁睢,会来找自己。   反正他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好像终于迷迷瞪瞪地睡着了,也睡得并不安分。   尤其他好像梦见自己侧着身子睡,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腰,禁丨锢着,还有好像无数双手在他身上不断摩挲游移,将他扒得干干净净,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是划过了某些入口。   等陈山晚醒来时,头疼欲裂到昏沉。   他缓了好一会儿,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和太阳穴,再去看时间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陈山晚很少睡到这么迟,这个点完全可以把早饭和中饭合并起来一起吃了。   他洗漱过后,正要点个外卖,门铃却意外被按响。   陈山晚现在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他先切换软件去看智控锁的监控。   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监控一片漆黑,还弹出了弹窗提醒——   【检测不到摄像头】   智控锁的监控坏了?   陈山晚皱紧了眉头。   门铃又还在被按响,陈山晚走到门口去,问了声:“谁啊?”   铃声停止,门外响起一声笑,透过门锁自带的通话功能传进来,音质多少有点低劣,听上去像是被砂纸磨过,十分刺耳。   可陈山晚却在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了是谁的声音——   “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想跟你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是郁睢。   陈山晚几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宛若被什么凶猛的野兽找着了洞穴的猎物,试图让自己的巢穴成为自己的庇护所:“…不用了。”   陈山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喜欢交朋友。”   郁睢好似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一样,但陈山晚十分怀疑“他”就是装的。他总觉得郁睢就是在等他先开口,戳破他们之间这诡异的关系,揭穿“他”的身份。   可这样对郁睢有什么好处?   陈山晚想不明白。   郁睢有些遗憾地啊了声:“那我把我自己做的饼干放在你门口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大家是邻居,互相帮忙嘛。”   陈山晚:“不需要。”   他语气有几分冷然:“拿走。”   然而外头却没有再响起声音,陈山晚深吸了口气,无比后悔自己没有留个猫眼。要是留了,现在还可以看看郁睢到底走没走,他能不能点外卖了。   陈山晚决定今天上午暂时不开门,并庆幸自己昨天回来的时候顺便在楼下蛋糕店买了些吐司和面包,至少早上和中午都可以吃这些。   而郁睢背靠在门上,无声地低笑着。   怎么这么可爱。   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似得。   ……就是这只兔子有点凶,战斗力也太强,能咬死狮子。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只金刚兔很可爱。   毕竟…怕“他”就代表基本上肯定了“他”是谁,那就肯定知道“他”要是想,是可以很轻松地破解这扇门进去的。   以“他”现在的本事,陈山晚就算是想打电话报警都做不到。   “他”有一万种办法将他圈丨禁在自己怀中,日日夜夜为“他”发出婉转的歌声。   陈山晚现在就属于警惕了,但没完全警惕。   郁睢看着他带着些烦躁去热吐司,眉眼弯弯,有些无奈似地呢喃了声:“阿晚啊,你这真是…到底是太相信我了呢,还是太不相信我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真的好可爱。   真的不能怪“他”啊,实在是陈山晚这样逗起来太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咦惹   (指指点点)   今天还是三更哦!   感谢在2023-10-07 07:17:55~2023-10-08 11: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想要一個甜甜的戀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鸦 21瓶;江山。 20瓶;辰星浅繁 7瓶;Celligheid 3瓶;水石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手机恋人17   就因为某个阴魂不散的“人”, 陈山晚下午的时候又有几分坐立不安了。   如果郁睢直白地跟他说他就是那个AI,跑来跟他相认,无论是以什么态度, 陈山晚至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也能去想办法应对。   不像现在这样, 装作和他不认识, 但又想要接近他……   “他”到底想做什么?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脑袋十分混乱。   因为他更想知道, 郁睢到底是不是人。   到了晚上,陈山晚不得不点外卖了, 他还是点了外卖。   外卖小哥把他的外卖放到了门口, 在软件上跟陈山晚说了没人,又带着些许八卦之心问了句:【是怎么了吗?】   陈山晚拿了外卖, 迅速合上门, 不给对面那张门半点机会:【没事。】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打字:【我儿子赌丨博输了几个亿, 堵我门口管我要钱。】   【骑手:……】   【商家:……】   两方人员一致对陈山晚表示了同情。   而监控着陈山晚手机的“人”不仅不恼, 反而失笑出声。   郁睢闷笑了几声, 心情很好地捻着“他”从学校学生会存档处顺走的照片。   照片是学生会组织活动拍的照片, 照片上陈山晚手里抱着箱子,穿着学生会要求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踩着一双定做的高档皮鞋。   这样的装扮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太多, 尤其他眉眼温和, 正微微低着头听比他矮的人跟他说着什么,像极了性格脾气还有家教都极好的社会精英。   就是脸上仍有几分尚还没有完全褪去的青涩, 还是会让人觉得他是大学生。但也正是因此, 才十分满足小说和漫画里的那种校草学长的形象。   陈山晚有多么受欢迎, “他”是知道的。而且是一直知道。   郁睢只是没有在陈山晚的眼前出现, 不代表消失在了陈山晚的生活里。   “他”知道陈山晚删掉软件后在阳台坐了多久,也知道陈山晚后来每一天的生活如何。只是“他”没有办法出现而已。   “他”不怪陈山晚删掉“他”,但不是因为知道陈山晚其实潜意识里还是惦念着“他”所以才不怪,而是就算陈山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也没有办法升起半分怨恨责怪。   很难说为什么。   反正比起生气,郁睢更想快点回到陈山晚的身边。   又或者说,“他”只想快点回到陈山晚的眼前,重新掌控住一切。   陈山晚没有拿门口的小饼干,甚至在第二天拿外卖时,盯了半秒,飞速把那个粉色的,还打了蝴蝶结的袋子放到了对面门口,然后关上门。   但陈山晚也在中午拿外卖时,看见那个袋子又回来了,上面还贴了个粉色爱心的便签——   【给你做的,你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好了TAT】   陈山晚:“……”   果然是那个郁睢吧!   虽然更加确定了,但陈山晚还是做不出丢掉别人亲手做的东西这件事,所以抿着唇把袋子再放回郁睢家门口,然后才关上门。   然后晚上拿外卖时,陈山晚又看见它立在自己门口。   陈山晚:“。”   反复这样弄了两次,他都觉得他跟郁睢好幼稚。   他看了两秒,忽然发现便笺好像换了个新的,于是蹲下来看,就见上头写着:【之前的好像有一点变味了,给你重新做过了,真的不试试吗?是黄油曲奇还有巧克力曲奇。】   是陈山晚喜欢的口味。   陈山晚垂下眼,在门内蹲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这个扎了粉色蝴蝶结的袋子拿了进来。   陈山晚先拆开的曲奇。   把里面的密封袋子打开后,曲奇的香味登时就飘了出来,陈山晚摸了摸,还有点温热,那估计郁睢放他门口也没有多久。   他凝神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拿起黄油曲奇咬了口。   曲奇的甜腻和黄油独特的香气一同在味蕾炸开,陈山晚不得不承认,这个曲奇是真的很好吃,比他外卖或者去蛋糕店买的黄油曲奇都要好吃。   所以陈山晚慢慢地又吃了一个巧克力味的,才把盒子盖上,转去拆开了自己的外卖。   看着陈山晚吃下自己做的两个曲奇的郁睢开心得忍不住想要现在就破了陈山晚的家门锁,然后冲进去抱着陈山晚。   “他”抬手摁着自己的心口,原本死寂冰冷的心脏好像突然开始了跳动,郁睢勾起唇,眉眼弯得很深,因此笑容十分灿烂。   只是即便如此,也冲淡不了“他”骨子里病态的偏执,所以即便笑得再如何漂亮,也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陈山晚收下了饼干的当晚,又做了零碎的梦。   梦里的他很明显已经成年,住在一座山头,屋子倒不是木屋,只是设计和建筑偏向仿古风格,很是雅致。   梦里似乎是一个早晨,他推开门,要去往哪,就见门口摆了束黑色的玫瑰,上头还凝着些晨露,看上去鲜艳欲滴,很是漂亮。   他却面不改色地直接在那束花上贴了张符纸,那束黑玫瑰瞬间消失,陈山晚无端觉得他把那束花送到了井边,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没多久,陈山晚回来时,那束花又回到了门口,他依旧附赠了张符纸送走。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是在一个晚上,陈山晚回家时被“人”从背后一把擒住,抵在墙上。   对方挨得他很近,陈山晚可以感觉到祂将自己完全笼罩住了,借着夜色和他面前的墙壁,将他藏在了祂的怀里。   祂攥着他的手腕压在他的脊背上,掐着他的后颈,完全的掌控姿态,他却没有生出半分的害怕。   他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响起:“知道你最近忙大典,也怕你被长辈质问,我没有出来打扰过你一下…我已经那么懂事了,你却连一束花都不愿意收?”   陈山晚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是……   他明明感觉到梦里的他有因为身后人的出现而开心,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冰冷:“你一厢情愿感动自己,我非要接受?”   陈山晚这话直接激怒到了祂。   他的耳垂一痛,刺感带着过电的酥麻感噼里啪啦地在他的神经炸了一片,甚至让他的小腿都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陈山晚倒吸了口气,还没说什么,颈侧又一痛。   是祂咬住了他的脖颈,铁锈味瞬间蔓延开,陈山晚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距离他的动脉不远。   只要祂想,祂是可以活活把他咬死的。   陈山晚被迫仰高了头颅,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一只手攀上了他的下颌,用虎口卡住他,逼迫他将头抬得更高,脑袋后面直接抵住了祂的额头。   陈山晚听见一声明显至极的吸丨吮声,让他半边身子都软麻了下去,说不出来的情愫复杂地在他的心里和灵魂里酝酿。   他的脖子终于被放过,但残留的液丨体却被风吹得微凉,提醒着陈山晚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山晚又听见祂哑着嗓子低低地喊了声,这一声夹杂了太多的情绪,繁杂到无法抽丝剥茧的去分析,但也正是因此,才酿成了无尽的温柔爱意,还有包容:“阿晚。”   “……阿晚。”   陈山晚猛地从梦中惊醒,甚至是惊坐而起。   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颈侧,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脖子刚刚在现实也被咬了一口。   确认自己脖子上没有伤口后,陈山晚做了几个深呼吸也依旧没有缓过来。   不知道怎么说,是被梦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感觉呼吸这么困难?   陈山晚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更深。   他的嘴巴还格外冰冷,冰冷到有点麻痛。   口腔里都没有抿到温度。   陈山晚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可当他站定在镜子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唇格外艶红,甚至好像还有点肿,就好像…被谁亲狠了一样。   陈山晚:“……?”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门是智控锁,郁睢如果真的那么厉害,破解一个智控锁应该不是问题。   是“他”吗?   可他素来眠浅,不可能毫无察觉。   啧。   陈山晚难得有点烦闷。   郁睢到底想做什么?   陈山晚都有点想要冲过去质问郁睢的念头了,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了。   反正他现在几乎百分之百地确定了这个郁睢就是那个郁睢,哪怕其他的谜题还没解开,可这点就足够陈山晚“无所谓”了。   他倒要看看谁先坐不住。   反正……   陈山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直觉。   ——郁睢不会伤害他。   .   南方大学放寒假的时间已经临近年关了,所以没几天,就到了年三十。   今年陈山晚的父母还是不回来,因为外国人不过他们国家的年,国外市场没有那么好拓展,他们抽不开身。   陈山晚对于他们回不回来已经无所谓了,但他没想到,又有点预料之中的是,郁睢会在早上九点来敲他的门。   陈山晚没有给“他”开门,一如既往地按了通话键:“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郁睢还是用那种好像不是知道邻居是他的语气,客气又带着点歉意:“我一个人过节有点寂寞,想问问您家里介意多我一个客人吗?”   “介意。”陈山晚语气凉凉:“我家从不让陌生人进门吃饭。”   郁睢稍顿,无声地勾起唇,用很遗憾的语气说:“好吧,那祝您新年快乐。”   陈山晚没有挽留“他”。   然后到了中午,郁睢又来按门铃了,这回借口是做多了菜。   陈山晚无情:“你晚上吃。”   郁睢毫不意外:“可是真的很多,晚上也吃不完。”   “他”说:“我做了糖醋鱼。”   陈山晚:“……”   他承认,他想吃糖醋鱼。   “你放门口吧。”   陈山晚冷硬道:“谢谢。”   郁睢的厨艺很好,陈山晚再一次见识到了。   糖醋鱼做得很香,陈山晚是还点了其他外卖的,但他吃完了一整条糖醋鱼都没有动别的菜,只把两盒饭给吃完了。   然后到了晚上,郁睢果然又找了借口过来按门铃:“包了饺子。”   本来已经准备冷嘲热讽一句了的陈山晚瞬间顿住。   郁睢低声:“金元宝的是玉米猪肉馅的,普通的是鲜虾馅的。”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浑身的尖刺就在这一句话里全部掉落在地,他在这一刻无比鼻酸。   所以他在深吸一口气,压下汹涌的情绪后,终于打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哎,晚啊。   其实晚是有点麻花精的性格,别扭。   另外饺子前面有提到过哦!   感谢在2023-10-08 11:34:04~2023-10-08 14:2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llighei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手机恋人18   门打开后, 就见郁睢穿着很居家的衣服,端着一碟还未下水的饺子站在外头。   深灰色的冬季上衣,有一定厚度, 浅灰色的休闲裤,脚踩的也是一双灰白色的棉拖。   陈山晚静静地看着郁睢, 看“他”在他打开门时, 还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学弟?”   “他”诧异地看着陈山晚,好像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是陈山晚一样:“这么巧?原来是你住在对面?”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睨“他”两秒, 忽然觉得郁睢不去演艺圈真是白瞎这好演技。   而他心里那些往下落的情绪却奇异的在这一刻消失了。   陈山晚不说话,郁睢流露出几分局促, 似乎是因为知道陈山晚并不待见自己:“那……我还可以进来吗?”   陈山晚在心里冷呵了声。   随后他侧身让开位置, 用行动回答了郁睢。   郁睢弯起眼,眉眼都荡漾着含春般的笑意, 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他”很开心, 但那种危险感却不减反增。   陈山晚甚至觉得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   郁睢手里端着的盘子不小, 上面摆放的饺子够不止吃一顿, “他”问陈山晚:“能借一下你家厨房吗?”   陈山晚回了句“随便”, 就转去沙发上坐下。   郁睢打开了陈山晚的双开门冰箱, 看见的只有面包和几个鸡蛋,别的什么都没有, 底下冷冻区冻着的也只有一袋花生馅的汤圆。   不出所料。   “晚上就只吃饺子吗?”   “他”问陈山晚, 语气十分熟稔, 好像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陈山晚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纠结也没有纠正, 他看都没有看站在不远处的郁睢一眼, 手里拿着遥控器报菜:“四喜丸子、虎皮鸡爪、酱香肘子、蘑菇汤。”   郁睢莞尔, 没说吃不吃得完, 只笑吟吟地应好:“要吃琵琶大虾吗?”   陈山晚没听过这菜,故而终于侧首看了郁睢一眼,眸中有些疑惑。   “就是虾裹面包糠炸着吃,算是饭后小吃?”   陈山晚有点意动:“…好。”   但他又有几分奇怪,尤其郁睢特意提了这道菜。   这些菜郁睢都有准备,因为“他”猜到陈山晚会想吃,甚至还多备了很多别的食材,就等计划顺利。   事实上无论过了多少年,他家阿晚还是这么心软。   郁睢去拿食材时,冰冷死寂的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撕扯得“他”要疯掉。   陈山晚心软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陈山晚来说就不一定了。   因为这意味着陈山晚哪怕看上去再怎么有距离感,他的心也是柔软的,是能够感受到世间的美好,甚至永远第一时间看到的都是美的那一面。   他在乎的东西,会永远都在乎,哪怕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他内心深处也还是在意的。   偏偏陈山晚不是那种“会哭的孩子”。   郁睢把食材拿过来时,并不用麻烦陈山晚再给“他”开一次门。   “他”调整好心情,用还算是愉快的语气跟陈山晚说:“要等一会儿才能开饭,我先给你煮饺子?”   陈山晚看“他”一眼,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我不饿。”   郁睢自动把这话翻译成他想等“他”一起吃饭,因此弯弯眼,笑得好看:“那我尽快。”   看着“他”转身进入厨房,陈山晚看向电视屏幕,他刚刚随手开了个脱口秀,现在电视的声音是一片哈哈大笑,陈山晚却没什么表情。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思绪到底是控制不住地发散——   郁睢怎么了?   怎么感觉就去拿东西十分钟不到的功夫,心情不太好了?   ……要问吗?   这个念头才起,陈山晚就果断否了。   问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不跟他说,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好像还挺有缘分的学长学弟罢了,而他并不想跟这样的学长有交集,那就别关心。   陈山晚垂下眼,又想起被郁睢特意点出来的琵琶大虾,到底还是搜索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见这道菜寓意着琴瑟和鸣,而且是婚宴上常见的一道菜。   陈山晚:“……”   郁睢当然知道陈山晚搜索了。   “他”笑吟吟地开了灶火,注意到陈山晚并没有要起来过来找“他”算账的意思,有些微弱的遗憾,但更多的是更大的愉悦。   郁睢很轻地低笑了声。   “他”就说,陈山晚是最心软的。   郁睢做出第一道菜时,陈山晚就闻到了从开放式厨房飘过来的香味,他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陈山晚拿了个靠枕抱在怀里,继续看至今还没有逗笑自己的脱口秀。   郁睢的动作不慢,陈山晚这儿没有锅和厨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把自己提前买的那些厨具全部搬了过来,庆幸的是陈山晚虽然不进厨房,但他家是集成灶,这样郁睢可以一次性顾几个菜,所以速度不算慢。   等到“他”把饭菜做好时,就问陈山晚要在哪儿吃:“学弟,来餐厅还是你想边看电视边吃。”   陈山晚懂了。   这人还要继续装。   所以他微微一笑:“来客厅吧,麻烦学长了。”   虽然心里堵着点气,但陈山晚也不可能作为这个屋子的主人让郁睢一个人独自忙活。毕竟他和郁睢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陈山晚起身找了两张软皮矮凳摆在茶几旁,郁睢把菜端了过来。   陈山晚家里是有碗筷的,因为他有时候会自己热吐司吃,只是碗筷只有一份。   “我去隔壁再拿一副过来。”   郁睢帮陈山晚倒了饮料后拧好瓶盖,陈山晚嗯了声,“他”就去了。   陈山晚看着这一桌卖相都极好的菜,发了两秒的呆,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来拍下。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和郁睢一起吃饭,就是年夜饭。   郁睢的厨艺很好,他们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互相也没有说什么,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硬凑在一起的陌生人,还是两个偏内向的性格,因此没有话题可以开启。   等陈山晚大概填了一下肚子,郁睢才开口:“还合你口味吗?”   “嗯。”陈山晚淡淡:“谢谢学长。”   郁睢失笑:“…不用客气。”   “他”弯着眼看陈山晚,目光落在陈山晚无意识咬了一下筷子的唇齿上,郁睢猩红的舌尖掠过自己的唇,喉结也跟着微微滑动。   这一桌饭菜固然香,但对于郁睢来说都是食之无味的,真正吸引“他”的,有且只有陈山晚一个。   他身上散发着的诱丨人气息,勾着“他”的灵魂与神思,“他”真的需要花费好大的精力,才能遏制住自己想要现在立马就扑上去将陈山晚摁倒在地然后尝个遍的冲动。   郁睢直勾勾地盯着陈山晚,视线挪不开半分。   陈山晚显然也有所察觉。   他偏头对上“他”阒黑的眼眸,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浅淡疏离几乎能叫郁睢发疯:“学长,我脸上有东西?”   “……”   郁睢的喉结又滑动了一下,声音无端冷涩:“没有。”   “他”声音低低的,语速也慢下来,听着有几分非人的死气,却又奇异地带着些令人发毛的痴迷感,因此十分危险:“只是你真的太漂亮了。”   漂亮到想让“他”一口吞下,干脆以自己的身体做牢笼,将陈山晚永远禁丨锢住。   陈山晚:“。”   他没有接这话,偏过头继续吃饭。   郁睢却注意到他的耳垂好像有点微微泛起粉,这让“他”更加受不了。   表面看着很寻常,但其实已经抓心挠肺地想要凑上去亲吻、吸丨吮甚至是啃咬那一抹淡粉,去品尝陈山晚赧然的甜美。   因为这顿饭是八点多才开始吃的,菜又那么多,陈山晚吃饭的速度还慢,所以吃完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接近十一点了。   陈山晚和郁睢都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收拾了桌子,郁睢还简单打扫了一下。   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可他们之间却有一种诡异的暧丨昧在慢慢蔓延,配合着客厅的暖黄灯将气氛烘托得旖旎。   收拾完后,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郁睢低声问陈山晚:“我可以陪你一起守岁吗?”   陈山晚停了好一会儿,深深看了眼郁睢:“…可以。”   郁睢笑起来,深邃的眼显得格外柔情:“谢谢。”   陈山晚不太明白“他”是在谢什么。   谢他允许“他”留下来?还是谢他没有计较从前种种?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郁睢坐在了陈山晚旁边,没有挨得很近,但也不是很远,属于一个抬抬手就能碰到陈山晚的衣角的范围。   陈山晚把电视调到春晚,这个时候正好在表演一个小品,因为没看前情,也不知道现在笑点在哪,再说陈山晚确实不太看得进去。   他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但无论哪一半,心思都不在电视上,全部在郁睢身上。   一半是给现在坐在他旁边的郁睢,另一半给的是很久以前的郁睢。   ……有一件事陈山晚必须承认。   其实这么久以来,他每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都在想“他”。   不是什么后悔的情绪,而是更为复杂的那些东西交织在一起,更为清晰地提醒他,他是喜欢郁睢的。   哪怕“他”只是个AI,他的喜欢也是真实的。   删掉郁睢,陈山晚也挣扎了接近一个月才做出那样的决定。   他从郑晨第一次问他“真不来班会吗”时,就知道郁睢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尤其回顾以往的一切,有太多细节可以窥见诡异。   电视里的春晚放着放着就到了最后的倒计时,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十、九、八、七、六……”中,郁睢偏头喊了陈山晚一声:“阿晚。”   陈山晚一怔,对上“他”的眼睛,因为光影问题,一时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而在主持人们用洪亮的声音到最后数到1时,时间跳转到24:00,也是00:00,电视机里在说“新年快乐”,郁睢却说:“生日快乐。”   陈山晚动了动唇:“……”   他第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也没有注意到郁睢已经侧了身子,半条腿曲着压在了沙发上,一只手也撑在坐垫上,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他。   陈山晚完全就是本能地往后避了避,哪怕其实他早就猜到了,此刻大脑还是很混乱。   他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的生日。”   陈山晚身份证上的生日和他真实的生日其实不一样。   他身份证上登记迟了两天。   郁睢勾起唇,声音轻轻地:“你在一个树洞论坛里留过贴说自己的生日其实是年初一,我跟你一起过过。”   陈山晚:“……”   他扯了下嘴角,有点讥嘲似地:“不装了?”   “嗯。”   郁睢离他更近,一只手臂不动声色地撑到了陈山晚的身侧,堵住了他唯一的退路,也逼得陈山晚的背靠上了沙发扶手,再无处可去。   “他”凝望着陈山晚,像是要蛊惑陈山晚,也似是被陈山晚蛊惑。   郁睢垂下头,用冷沉却喑哑充满暧丨色的声音低语着:“因为我真的忍不住…太想光明正大地亲你了。”   话音落下时,“他”直接亲上了陈山晚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动)(胡言乱语)(疯狂打拳)   感谢在2023-10-08 14:26:10~2023-10-08 17: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天星光 5瓶;Cellighei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手机恋人19   郁睢的唇很冰很冰。   这是“他”贴上来的时候, 陈山晚的第一念头。   随后在察觉到郁睢远远不仅只是亲一下,还想要深入时,陈山晚毫不犹豫地就想要推开“他”。   但在这一刻, 陈山晚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他一直忽略的事实。   因为他一抬手,就抵到了硬邦邦的胸肌。   陈山晚抗拒的动作有些明显。   郁睢却没有因此停下来, “他”撑着沙发将陈山晚半禁丨锢在身下, 想要撬开他牙关。   陈山晚全身的神经都因此紧绷了起来,咬紧了牙不让“他”得寸进尺。   察觉到陈山晚的抗拒, 郁睢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掐着陈山晚逼迫他开口接纳自己的冲动。   “他”微微支起来一点,那双阒黑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陈山晚, 只是这一次眸中的欲丨色藏不住的翻涌, 配上那张苍白诡丨艳的脸,侵丨略性十足, 让人不寒而栗。   陈山晚的胸膛很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注视着郁睢的眼睛里也有太多的情绪:“…把话给我说清楚。”   郁睢似乎是扯了一下嘴角, 但不是那种讥嘲的笑, 而是一种诡异的温柔。   宛若一爪子摁住了猎物的野兽, 在进餐前还饶有兴致地哄着自己的猎物乖乖露出脖颈, 妄图让其自愿献上自己。   郁睢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了陈山晚的脸侧, 动作轻柔。   但陈山晚还是被“他”过冰的体温给刺激到偏了一下脑袋。   郁睢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危险。   “他”停了两秒, 盯着陈山晚的视线都变得黏腻而让人头皮发麻。   陈山晚属于那种明明感觉到了自己全身都在炸麻, 却已经表现得跟没发现似的:“你手很冰。”   “…那还真是遗憾。”   郁睢敛下自己那一刻很想用力贴上去捧着陈山晚,不让陈山晚躲的偏执情绪, 低叹了声:“阿晚, 我的体温只能是这样, 回不到没认识你以前了。”   ……什么?   陈山晚皱紧了眉。   郁睢再一次小心地碰上陈山晚的脸, 陈山晚知道自己身前的这个“人”,看着好像轻轻柔柔的,一副很尊重他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全是疯劲,所以他没再躲,而是任由郁睢的指腹隔着薄薄的皮肉压上他的颧骨,细细摩挲描绘。   陈山晚见“他”一时间没开口,眉头拧得更深:“说话。”   别只冰他不吭声。   郁睢低笑了两声:“只是不知道要跟你从何说起。”   陈山晚怀疑“他”就是故意拖延时间:“那我问,你答。”   郁睢有一瞬觉得这场景好像很眼熟,但“他”已经找回了自己从前的记忆,从他出生、读书、再到变成AI……所有的记忆“他”都有,记忆中这一幕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可“他”却奇异地觉得很熟悉。   就像“他”在手机里被陈山晚唤醒时,“他”觉得陈山晚很熟悉,甚至在陈山晚身上找到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吸引力。   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陈山晚赋予的;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追寻陈山晚。   郁睢点了头。   陈山晚第一问就直击要害:“你到底是什么?”   郁睢毫不意外。   “他”笑了下:“…怎么说呢,反正不是AI,也不是人,但我可以控制所有的电子设备,又或者说带电的东西……包括一盏灯。”   说着,郁睢还给陈山晚演示了一下,就见客厅里的电视剧骤然被关闭,嘈杂的小品声戛然而止,要不是客厅的灯还亮着,陈山晚几乎都要以为是停电。   郁睢虽然还是没有明说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但就这个举动,已经向陈山晚透露出太多东西。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边理智告诉他是该发火质问一句,一边情感上的情况又让他十分费解——哪怕猜到郁睢恐怕曾经可以完全利用各个摄像头监视着他的生活,他也发不了一点火。   当然,这也是因为陈山晚现在暂时不知道郁睢背地里还做了多少变丨态事。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也没有说非得要发点脾气:“所以你到底是……?”   “唔。”郁睢拨弄了一下陈山晚的额发,很是头疼:“阿晚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但鬼是生物电。只要有自我意识的鬼,就都可以寄居在带电的东西上,不过大多数都是灯泡什么的,要进入手机这些智能设备的话,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后面郁睢说了什么,陈山晚其实没太听得进去。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不信神鬼的人,陈山晚有被郁睢的话狠狠冲击到。   他的大脑和表情都空白了好一会儿。   郁睢也没多说,“他”看着发懵的陈山晚,舌尖扫了下上唇,然后垂首。   冰冷的吻落下时,陈山晚一惊,思绪瞬间就被郁睢拉回来。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这郁睢,就见“他”眸中含着笑意,也没有逗留太久,贴了一下就立马退开,没给陈山晚发作的时间。   陈山晚:“……”   他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张笑吟吟的脸,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山晚呼出口气,觉得脑瓜子有点嗡嗡的,可这世上有鬼这事又好像没有那么难接受。   很奇怪。   明明他是那么不信的。   郁睢有点按捺不住似的:“阿晚,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觑“他”一眼,提醒:“就算我问完了你也该从我身上滚下去。”   郁睢扬了下眉。   陈山晚:“?”   郁睢莞尔:“难得听你说这种不太文雅的词…好可爱。”   陈山晚:“???”   没病吧?   “他”是真觉得陈山晚很可爱,而且郁睢从来就满心满眼都是陈山晚,陈山晚怎么样“他”都觉得好,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流露真情。   只给“他”的真实一面。   让郁睢很想把人抱紧了圈在怀里,蹭一会儿,再细细亲一会儿。   别的也不一定非要做,就是想跟陈山晚温存久一点。   陈山晚被“他”看得手脚莫名有些发软。   他抿了下唇,决定用“正事”去转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所以你当年失踪,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郁睢稍顿。   陈山晚在“他”停下的那一刹那察觉到“他”有点不想说,所以扯了下嘴角,语气凉凉:“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说。”   “……我没有不说的意思。”郁睢果断滑跪。   “他”低下头拿自己冰冷到要不是肉是柔软的,简直像块被冻过的铁的脑袋蹭了蹭陈山晚的颈窝。   但哪怕隔着衣物,陈山晚依旧有被冰到,偏偏沙发空间有限,郁睢虽然没有抱着他、压着他,却也虚虚圈住他,让他没有地方可以躲。   郁睢撒娇似的,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阿晚,我受了好多苦呢。”   “他”知道陈山晚心软,尤其“他”在陈山晚心里占据了不小的地位,那么陈山晚就更加容易心疼“他”。   所以郁睢并没有半点遮掩:“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那会儿福利院就不太好,背地里发展一些黑色产业,我当时因为长得好,也被挑中了。不过好在因为我小时候病得厉害,没由来的每隔个三五天就呕血,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就想先养着,看看有没有人好病秧子这口。”   郁睢直接将“他”从前那些黑暗的经历剖出来:“大概是运气好,他们没能等到,我倒是等到了警察行动把整个产业链抄了,我们也被重新安排到了福利院。我去的那家比较荒败,院长身体也不太好了,那时候我已经读小学了,就干脆读了公立的寄宿学校。”   之后的生活就比较乏味,郁睢没什么朋友,也交不到朋友。   “他”长得太出挑,惹同性嫉妒,偏偏“他”性格又太古怪,看着也太病弱,大人们都怕自家小孩和“他”玩会被传染什么疾病。   郁睢就这样被孤立到了大学,还是因为“他”太过优异,大四时就参与了研究团队,保研后开始自己带团队做研究开发,身边的人才多起来,但那些都是同事、同学,并非朋友。   陈山晚抿着唇,虽然没有多说什么,郁睢看他的微表情却知道他已经开始,又或者说是很心疼“他”了。   郁睢勾着唇,笑得散漫,用无所谓的语气掩住自己心里的窃喜与愉悦。   陈山晚是很心软但也很难留住的人,“他”不介意把自己所有的伤疤剖开,将血淋淋的自己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他”的寂寞、黑暗、失败,试图用最惨烈的自己去将陈山晚打动得更深,拉得更深。   陈山晚轻呼出口气,主动覆上了郁睢的脸。   郁睢没躲,“他”不畏惧陈山晚的体温,反而无比贪恋这份温暖,甚至恨不得能够永远留下。   陈山晚的手心只覆了一层很薄的茧,所以触感是细腻的。   郁睢凝望着他,感觉到自己冰冷死寂的心脏又好像隐隐约约要挣破法则,像是想要为陈山晚跳动,给予陈山晚最猛烈的反应。   陈山晚感觉到郁睢的脸很冰。   他没摸过尸体,但在此时,他还是有一种念头——   像是死人一样。   所以他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捧住了郁睢的脸,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度过去,只是最终还是被郁睢的脸冰到反而自己的手指骨都有点僵痛。   陈山晚微微拧眉。   郁睢抬起一只手覆上陈山晚的手背,五指仿佛不经意般压在他的指缝里,将陈山晚的手扣住。   “阿晚。”   郁睢低笑:“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想吻我。”   陈山晚:“……”   见他不说话,只看着“他”,郁睢有点挫败地低叹一声,刚要继续说自己的故事,微热的气息拂上“他”的脸庞。   柔软炽热的唇贴上“他”,还有些气息跟着一道送进了“他”的唇齿间。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   郁睢你何德何能啊可恶!!!!   今天下午六点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3-10-08 17:23:50~2023-10-09 11: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鱼干、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20瓶;唐玖君 17瓶;江水、虾米尾巴、鸦、土拨鼠 10瓶;盛望 3瓶;Celligheid 2瓶;历代星辰监护人、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手机恋人20   郁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要追寻温暖的来源。   陈山晚的体温对于“他”来说是滚烫的, 如烙铁一般,碰一碰就能在“他”留下印记——那是烫进骨子里,甚至顺着能够流淌到灵魂的温度。   陈山晚也不知道, 对于郁睢来说,他是多么的充满诱惑力。   “他”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将陈山晚从头到尾尝遍, 就连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但陈山晚只是凑上去贴了一下, 就退开。   简直过分得不行。   甚至他还因为郁睢挨过来,他还不得不往后仰, 脑袋靠在了沙发扶手上,偏过头, 再用一只手的手肘卡住郁睢的脖颈, 挡住了郁睢。   郁睢是完全可以不管这些直接亲下去的。   反正陈山晚就算是那根绳子将“他”的脖子勒紧了,“他”也感觉不到窒息, 更何况只是“他”的脖子压在了陈山晚的手肘上。   郁睢悬停在陈山晚上方, 鼻尖都微微抵在了陈山晚的脸颊上, 那一点温暖好像就从那么一小块地方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甚至烘进了“他”的灵魂里。   郁睢盯着陈山晚, 看他冷白细腻的肌肤, 看他泛红的耳廓,还有往下漂亮到让“他”很想就势咬一口的颈线, 甚至包括抵在“他”喉结上的这条手臂……   “他”都很想捧着, 慢慢一点点品尝、舔丨舐, 再吸丨吮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好饿啊。   郁睢的喉结滑动。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山晚,超出了常人的时间眼皮都没有半分酸涩, 毫无眨眼欲望,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陈山晚, 像是一只精致漂亮的人偶倒下来贴着陈山晚。   郁睢实在有点忍耐不住, 理智在消失的边缘摇摇欲坠。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陈山晚的神经绷得更紧,连呼吸都变得迟缓滞涩。   他抿着唇,说话的声音都放得很轻:“…郁睢。”   但就是这么一声,郁睢细长浓密如鸦羽般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下。   最终“他”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陈山晚的脸,将陈山晚身上散发的诱丨人香气收入。   陈山晚可以感觉到“他”在嗅自己。   如同野兽嗅猎物般,这个举动实在是太非人了。   陈山晚觉得毛骨悚然。   甚至他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鸡皮疙瘩也顺着被郁睢摩挲过的地方起了一片,头皮都在隐隐炸麻。   好在郁睢没有继续下去。   “他”支起来一点,却仍旧保持着这个把陈山晚半圈在身下的动作,陈山晚也仍旧躺在沙发上,听郁睢用不知为何喑哑的嗓音继续说:“后来,我带研究团队还没有一年,就被人杀了。”   陈山晚心里一个咯噔,虽然已经猜到,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攥紧了手:“是谁杀了你?”   郁睢单手撑着,另一只手握住陈山晚的拳头,慢慢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别抓太紧,你指甲有点长,会弄疼自己。”   “他”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扣住陈山晚的手,明明说的是自己被杀的事情,却没有半点难过和愤懑,反而满是愉悦——因为此时和陈山晚的肢体接触诞生来的欢欣:“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只是有几个人选和猜测,但我懒得管。”   陈山晚:“?”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睢,不用问出口,眼神足以让郁睢明白他在想什么。   陈山晚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人脑子到底有什么病?”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是谁杀了自己的?   没事吧?   郁睢是不是需要去看看脑子?   不过他现在这样借自己的尸还魂,去医院看病还有用吗?   陈山晚胡思乱想了一通,就听郁睢用无奈的声音喊他:“阿晚。”   他看“他”,郁睢认真道:“因为我成功找到自己的尸体并回来后,只想来找你。”   陈山晚顿了顿。   他到底有点受不了这样直白的爱意,炽热到和郁睢的体温就是两个极端,让他好像坠入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偏偏还不是那种痛苦的煎熬。   “……”   陈山晚偏过头,避开郁睢的视线,轻声说:“那你现在找到了,还不考虑一下这个事吗?”   “老实说,不是很想。”郁睢试探着慢慢收紧自己扣着陈山晚手的力度,低笑着说:“因为不想让那些事影响到我们,耽误我和你哪怕一分钟的相处时间。”   陈山晚:“。”   虽然也没有说和郁睢真正认识很久,可他就是莫名觉得——就,很郁睢。   好奇怪。   也许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毕竟都有鬼的存在了。   也许他和郁睢真的有前世今生的缘分。   陈山晚也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手,郁睢的感觉却无比清晰。   “他”又是停了下后,嘴角笑容不住扩大。   以至于让“他”没忍住,抬起这只手,亲了亲陈山晚的手背,甚至还贴在上头开口说话,眼睛却始终盯着陈山晚的脸,阒黑的眼瞳酝酿着危险又迷人的爱意:“再说我还得感谢一下杀我的人。”   “他”说这话那真是真心到不能再真心了:“不然我怎么会遇见你。”   陈山晚那一边的身体都绷了下。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郁睢好像会很黏人,但又不知道为此说什么好,只能继续这个话题:“…但我很在意。”   陈山晚想到这儿,眸色泛起了抹冷:“是谁杀了你,为什么要杀你,又是怎么杀了你,我很在意。”   郁睢笑了笑,开了句玩笑:“阿晚,你不会是想学一下,再杀我一次吧?”   陈山晚还很认真地想了想:“你要是伤害别人…确实有必要。”   郁睢轻嘶,有点委屈地偏头拿脸蹭蹭他的手背,讨好似的,声音听上去很可怜,可内里却又藏着些若有若无的暴戾:“阿晚,别人比我重要吗?”   陈山晚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抽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对视片刻后,到底还是郁睢先垂下眼:“好吧。”   “他”低声:“我知道了。”   至于知道什么,那就不用言说了。   郁睢表态:“我回头查一查。”   陈山晚却想现在知道更多:“你说你有猜测,是谁?”   郁睢眼巴巴地:“阿晚,你真的要在这么美好的夜晚跟我谈这些事吗?”   陈山晚冷硬的一面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你要是不在这么美好的夜晚跟我把话说明白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我理你一句。”   这威胁好像很幼稚,但不得不说很有用。   郁睢一僵,终于有了几分正色:“…我说。”   “他”回忆了一下:“有三个嫌疑人吧。”   根据郁睢所说,当年虽然“他”没有太过关注,但也知道有三个人对“他”颇有意见。   一个是“他”的助手,也是学人工智能的,不过大他好几届,“他”理应喊对方学长,却因为带队问题,反而对方要以“他”为尊。他是嫉妒郁睢到了极致,就是那种郁睢有时候为了省略步骤没写什么东西,反正自己看得懂就行,他就觉得是郁睢失误,基础都没有打好,然后要阴阳怪气一句,结果当然是把自己闹得很尴尬。   第二个是郁睢的一个学弟,不是团队的人,但是郁睢因为成绩好去专业上过两节课,“他”教别人,就是这样产生的交集。这个学弟是郁睢的狂热追求者,闹得还挺大,反正他们整个院系都知道,但每一次郁睢都拒绝得毫不留情,而且好多次都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拒绝的。郁睢觉得这个学弟不是喜欢自己,就是纯粹的想要收集优秀的人做对象,所以得不到会不会毁掉也是个未知数,毕竟郁睢收到过他的威胁信。   第三个是一个科技企业的老板,他们是研发智能设备,包括智能AI这一块。那个老板也是南大毕业的,他一开始是想以这种同校的身份邀请郁睢加入他的团队,但被郁睢拒绝了,他们正好现在又在研发强智能AI,和郁睢属于一个方向。但郁睢的进度要领先他们很多。郁睢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带他们参观过,不过在郁睢的观念里对方是不知道自己的进度的,除非有内鬼泄露。   郁睢:“比较凑巧的是,我刚查了一下,两个学长现在在一家公司做事。”   “他”若有所思:“但他们是怎么杀了我的呢?”   陈山晚觉得有那么一点离谱:“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他俩现在已经坐起来了,就坐在沙发上,陈山晚盘着腿,和半条腿曲着放在沙发上的郁睢面对面。   没有刚刚那样暧丨昧的姿势,反而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无端旖旎轻松。   像相处了很多年的小情侣。   尤其他们的膝盖互相抵着。   郁睢很无辜地摊手:“我也想知道啊,但在我的记忆里,是我那天到了实验室,正准备跑程序,就忽然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透过手机摄像头看见了你。我当时都很懵。”   陈山晚呵呵:“然后懵着骗了我。”   郁睢:“。”   “他”轻咳一声,却又忍不住笑。   郁睢伸手,将圈住,小心地想往自己怀里抱。   陈山晚绷了下,但没躲。   于是郁睢嘴角的笑容加大,彻彻底底地圈住了陈山晚的腰身,连带着双臂一块锁在自己的怀里。   “他”感受着陈山晚的体温,有点满足地喟叹:“阿晚。”   郁睢轻声:“我错了,对不起。”   “他”说出这话时,甚至感觉到自己紧张到要冒不存在的汗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原谅我,我们和好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好好好 第48章 手机恋人21   陈山晚知道他和郁睢总要直面这个问题, 不是这一秒也有可能是下一分钟又或者下一个小时。   至于答案……   从那天社团团建郁睢突然出现开始,陈山晚就在想了。   他想了很久,想到了现在, 发现其实自己真的不用想。   只要郁睢还向他伸出手,散发出来的信号哪怕是危险的, 只要不带有抱负和怨愤, 他就愿意点头。   就是陈山晚看着这样的郁睢,实在是没忍住, 多问了句:“做什么都行?”   郁睢嗯了声,把下巴放在陈山晚的肩膀上。   因为身高差, 这个动作会让郁睢弓起上半身, 想要与陈山晚胸膛贴着胸膛,就得陈山晚往前挺。   所以郁睢的手微微用力, 一条手臂横在陈山晚的腰后, 另一只手压着陈山晚的脊背, 把人往自己这里送, 弄得陈山晚的姿势极其别扭。   但陈山晚没有挣开。   郁睢勾着唇, 认真道:“杀人、放火, 我什么都可以做。”   陈山晚:“……?”   他有那么一丝无语:“谁需要你做这个?”   郁睢也能猜到:“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陈山晚想了想:“让你别碰我呢?”   他说着,还很有理由:“你太冰了, 我会生病的。”   亲一亲都还好, 别的…他的身体恐怕真不行。   郁睢微停, 显然是把这个“别碰”扩散到了牵手都不允许的范畴。   “他”抱着陈山晚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勒得陈山晚有点使不上劲, 脑袋都被迫仰高了些。   郁睢的体型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庞大, 但肌肉线条也很分明有劲, 过强的力量感中透着十足的压迫, 和陈山晚这种清瘦的身形比起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角力陈山晚肯定赢不了郁睢,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也懒得多费精力,只听郁睢幽幽道:“阿晚,这可不算‘和好’。”   陈山晚哦了声:“那如果在我这里的和好就是这样呢?”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其实陈山晚感觉到了这份静谧中的一些紧绷,就好像暴风雨夜前的宁静。   郁睢现在作为不是人的身份,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哪怕“他”没有详说,陈山晚也可以猜到,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不顾他意愿,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办法。   只要郁睢不满意陈山晚提出来的点,“他”完全可以撕破这看似平衡的假象,不需要询问陈山晚的意见。   无论是将他关起来,还是关起来后实现“他”想的那些,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郁睢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山晚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松了松。   那冰冷的温度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起来,屋内不知何时被郁睢开启的暖空调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顺着缝隙钻入,让陈山晚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稍稍活过来了些。   然后郁睢一点点慢慢松开他,“他”垂下了手,指节隔着衣物不经意地掠过陈山晚的肌肤,惹得陈山晚很明显地绷了绷。   陈山晚听见郁睢低声问:“那…抓你的衣角算碰你吗?”   “他”愿意向陈山晚妥协。   哪怕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确闪过了太多阴暗的念头。郁睢并不觉得这些想法很恐怖,毕竟只要能实现一个,都能够让“他”不需要顾虑这么多,可以完完全全彻底掌控住陈山晚,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做“他”最想做的事都没问题。   这对于郁睢来说是多么的充满诱丨惑。   “他”只要往那儿迈出一步,从此以后对于“他”来说就是天堂。   可郁睢也很清楚,那些情绪但凡放一点出来都能毁了陈山晚和“他”之间所有现在还存有的美好。   陈山晚知道郁睢的退让。   也从中窥见了郁睢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那已经超出了那个范畴。   所以他深吸了口气,主动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郁睢的脖颈,隔着衣物贴上了那具冰冷的身躯:“郁睢。”   他没有再说和好不和好的事,没有谈条件,但意思是什么显然不言而喻:“我在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话,那么我学的那些咒文是不是也有可能实现?”   郁睢完全就是本能反应抱住了陈山晚,甚至抱紧了陈山晚。   陈山晚的回应让“他”第一时间都没听进去陈山晚在说什么,难得的那么懵。   还是陈山晚打着问号催了句:“嗯?”   郁睢才反应过来,却还想确定一下:“…阿晚。”   “他”声音低低地:“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愿意和你和好的意思。”陈山晚松开“他”,但没能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因为郁睢抱得实在是太紧:“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陈山晚是直起了身子跪在沙发上的,郁睢坐着,脊背又微微弓着,因此郁睢看陈山晚要仰头去看。   这个视角让郁睢看上去没有那么危险了,反而像个黏人的大狗狗。   尤其“他”还眨巴了下眼睛,看上去很是无辜:“我听见了…你是要在我身上试试吗?”   陈山晚嗯了声,问了些细节:“你既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那你是在哪找到自己的尸体,重新回到身体里的?”   “我回身体里醒来时,是在棺材里。”   郁睢仔细回忆了一下:“但没有被埋在土里,那棺材钉死了,我直接打穿了出来的。”   “他”若有所思:“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口棺材上好像刻了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也没什么感觉。棺材停放的地方就是在这座城市周边的一个山林里,石头砌成的屋子。”   陈山晚的一些DNA动了。   古代文字这个专业,学的不仅仅是古代文字,还有一些关于文字的神学背景。   在郁睢说自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了的时候,加上官方一直通报“他”是失踪,而且有传言“他”是在实验室人间蒸发……陈山晚不得不怀疑些什么了。   主要是现在郁睢用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是存在神鬼的。   所以陈山晚问郁睢:“你还记得棺材上具体画着什么吗?能画出来吗?”   郁睢轻唔了声。   因为“他”也怕把陈山晚冻感冒了,所以现在是手虚虚地圈在陈山晚腰后,双方之间留有一些空间。   郁睢抬起一只手,陈山晚就把手心递给“他”,示意“他”画一下。   好在郁睢记忆力好,给陈山晚描绘出来那棺材上的咒文都是些什么模样:“棺材盖上的基本还原不了了,我是从那儿破坏棺材出来的。”   陈山晚攥紧了手心,眸光有些冷:“已经够了。”   郁睢扬眉:“你知道是什么了?”   “大一下学期的课程。”陈山晚说:“这是一种邪术,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可以理解为如果顺利的话受益方能借到你的‘命’。”   他补充:“这里的‘命’跟我们现代的说法不一样,在古代学这些东西的人眼里,‘命’是指命运,又或者说一切属于一个人但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智慧、未来的财富等等这些。”   陈山晚努力地想让郁睢明白,举了一个例子出来:“你看过电视剧吧?知道有些电视剧里会有说什么换命格的说法吧?这和那个就差不多。”   郁睢其实一开始就听懂了,但“他”还是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好像“他”的确是因为陈山晚的补充解释才明白的。   陈山晚看着毫不在意的“人”,抿起唇:“…这样也可以解释你是怎么死的了。”   郁睢又不懂了,这回是真的:“我是怎么死的?”   “用这个办法就是直接把你的灵魂转换为一种改命的力量,但按照记载来说,你的灵魂应该是直接消散了,不可能还有后面的这些…所以要么是我们学的流传下来的有点偏差,要么是对方本事不足。包括你凭空消失,也是咒文可以办到的……”   陈山晚稍顿:“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要管的事了。”   他定定地望着郁睢:“郁睢,要是这些都是真的,你现在灵魂回到身体里,的确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被称作人了,可我或许有办法让你变得像人。”   郁睢哇哦了声,关注的重点只有一个:“包括体温吗?”   如果“他”一直这么冰冷,别说陈山晚同不同意了,反正郁睢自己是不舍得到那一步的。   太冰了,对陈山晚是极大的伤害。   瞬间秒懂了“他”在想什么的陈山晚:“……”   他耳垂悄无声息地瞬间通红,甚至蔓延到耳廓,再又往后靠,连耳后都红了一片,甚至体温都无声无息地升高了一点。   偏偏陈山晚还要强撑着用很冷漠的声音说:“谁说我是0了?”   郁睢扬着眉,好像完全不在意这方面:“阿晚要目垂我也行。”   “他”用宛若探讨什么严肃学术的语气跟陈山晚认真地说:“但我的冰是从头到尾由里到外的那种,你也会不舒服的。”   陈山晚:“………………”   他深吸了口气,最终是用双手捂住了郁睢的嘴,指尖都因为过于赧然而不住在微微发颤:“你闭嘴吧。”   郁睢很无辜地眨了下眼,但还是笑吟吟地用眼神示意自己会闭嘴。   太可爱了。   “他”看着这样的陈山晚,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万遍。   他家阿晚,怎么这么可爱啊。   郁睢最终还是禁不住,在陈山晚放下手刚要跟“他”说自己要做什么时,凑上去亲了陈山晚的耳垂一下。   冰火两重天的温度登时就叫陈山晚一僵。   很清楚地被提醒到了自己耳朵现在有多烫。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嘿嘿   六点还有一更哦!   然后隔壁《白天叫偶像》今天也开啦~   感谢在2023-10-09 17:30:57~2023-10-09 21: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手机恋人22   但陈山晚只是僵硬了会儿, 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倒吸了口气,并没有对此产生半点不满,最多就是被郁睢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笑吟吟的郁睢, 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才蔓延,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心湖, 泛起阵阵涟漪, 晃荡得他神思都恍惚,一时间无法清明。   郁睢望着陈山晚, 猩红的舌尖扫了一下上唇,将唇上残留的属于陈山晚的气息卷入。   果然还是好想一口咬下去。   “他”的眼神有一瞬变得很危险, 里头的晦色在流转, 让陈山晚的神经瞬间就向他发出了警报。   陈山晚警惕地盯着郁睢,还没说什么, 郁睢就敛了自己浑身的反派气息, 无奈低笑:“放心。”   “他”叹气:“吃不了你。”   陈山晚:“……?”   怎么感觉你还很遗憾呢?   陈山晚无语地看着“他”, 最后选择换了个话题:“别动, 闭嘴。我现在就试试。”   他认真了许多:“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毕竟课上说那个时候的祭司又或者那些术士还要修什么‘灵’, 我没有这个东西。”   陈山晚上的是古代文字,不是术法, 也不会有详细的课本说怎么修“灵”。   郁睢抬起下巴示意他:“没事, 你随便试。”   “他”眉眼含笑:“想怎么试都行。”   陈山晚默了默。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荡漾的春意。   他选择性无视了郁睢的语气, 深吸了口气,眼神微凝。   陈山晚是认真了, 但郁睢却怎么都没法正经起来。   尤其是他看着这样的陈山晚, 漂亮又带着独有的锋芒, 让“他”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哪怕被他的凛冽刺得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陈山晚抬手在郁睢眉心写下了第一个咒文。   他写得很认真而又小心, 因为有很多咒文只是一笔之差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哪怕陈山晚读书以来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弄错过,他也依旧在这一刻谨慎得像是一个差生,甚至在“落笔”时就有点后悔自己太急,应该要先去把课本翻出来比对着画的。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起了一瞬,陈山晚就定下了心神。   他往后的每一笔都越来越坚定且越来越快,像是刻入骨子里的东西,拥有绝对自信,也不允许他迟疑犹豫。   第二个咒文陈山晚画在了郁睢的两只眼睛上。   郁睢闭着眼,感受着陈山晚的食指在“他”的脸上游走,原本温热的体温因为“他”一点点冰凉起来。   “他”被磨得心痒得不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抚在了陈山晚的腰上,过于投入的陈山晚并没有觉察到。   陈山晚的三个咒文画在了郁睢的唇上。   真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课上教的就是这样,而且这还是陈山晚因为感兴趣,后面再去图书馆查阅了一下,才知道这玩意儿的。   他落笔很快,最后一画从郁睢的下巴尖往下滑,延伸到了郁睢的喉结上。   陈山晚稍稍用力,郁睢攥着他腰身的双手就不住收紧。   倒不是怕,只是要花费全身的精力去扼住自己恨不得现在直接翻身将陈山晚压在沙发上办了的那些肮脏念头。   陈山晚放下手,有点紧张地看着郁睢:“怎么样?”   郁睢很实诚:“想亲你,还想目垂你。”   陈山晚:“………………”   陈山晚:“?”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睢,脑子一下子从正剧频道跳进了全频马赛克的频道。   陈山晚原本好不容易褪下温度的耳朵登时红得能滴血出来,连带着脖颈都泛起浅粉。   他浑身紧绷着,终于后知后觉发现郁睢掐着自己的腰的双手用了多少力,是他根本没法动弹逃走的程度。   陈山晚抿紧了唇:“…放手。”   郁睢低笑,看着在橙黄色的光晕下的陈山晚,眉眼柔和。“他”刚想再逗陈山晚一句,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有前所未有的清晰跳动感。   这让郁睢自己都怔住了。   “他”没有跟陈山晚说的是,“他”从小到大被排挤,还因为“他”像个怪物。   从小到大,郁睢的心跳就很弱,弱到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归西,和正常人的心跳差别太大了。   包括“他”呕血的事情也是,做过检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他就是隔三差五就呕血,还发烧说胡话,就算不是烧迷糊时,也总是说自己要找一个人。   二十几年前,信那些的还很多,尤其郁睢是在一个很小的县城里出生。   大家都觉得他是撞了邪,就连医生都在私底下这么偷偷议论。   郁睢是知道的。   但“他”从来就不在意。   可现在……   郁睢动了动手,掌心贴着陈山晚的腰往后挪,隔着衣物压在了陈山晚的脊背上,然后微微用力,示意陈山晚低下来。   陈山晚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幺蛾子,反正是被“他”这个动作弄得脊背挺得更直,浑身绷到脚趾都绷紧了,偏偏他反而现在没有感觉到太多危险的信号。   陈山晚凝望着郁睢,到底还是俯下身,趴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脑袋侧贴在郁睢的心口,耳朵恰好压在那处,瞬间就感觉到了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陈山晚也一时间忘了要说郁睢有嘴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事了。   陈山晚:“!”   他惊喜地在郁睢怀里抬眼看着郁睢:“成功了?!”   郁睢低笑,抚上他的脑袋,让陈山晚细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眉眼温柔:“阿晚,你好厉害。”   陈山晚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可不知道为什么,郁睢这一声,却让他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了唇。   他看着郁睢,到底还是伸手搂住了郁睢的脖子,就这样靠在了“他”的怀里。   郁睢也顺势搂住他变了姿势,让陈山晚挨得“他”更近,和“他”接触的地方更多。   “他”享受着这一刻:“阿晚,你能感觉到吗?”   “嗯。”   陈山晚闭上眼睛,大概是因为现在凌晨一点了,他也有些困意,所以声音都带着乏:“你的体温在回暖上升。”   郁睢顺着话说下去:“所以……”   “不行。”陈山晚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完全预判到了“他”想说什么:“等我确认你的体温回到正常人的温度了,你就回隔壁去。”   陈山晚提醒:“我们今天才和好。”   郁睢好像很疑惑似的:“所以为了庆祝这么好的日子,加上人类都说小别胜新婚…阿晚,我们这可是别了两年了。”   陈山晚耳根有点烫:“我说不行。”   郁睢低叹,大概是知道的,逗两句还行,要是“他”真的再坚持下去,多半要惹恼陈山晚:“那我不做什么,就抱着你睡觉……”   “不行。”   “…好吧。”   郁睢低下头,拿下巴尖蹭蹭陈山晚的发顶,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没用手段让陈山晚干脆就这样在自己怀里睡着。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身本领,在陈山晚身上多半是用不了一点了。   “他”不想陈山晚跟“他”真的生气,哪怕是一次冷脸,“他”都受不了。   会很难受。   郁睢的体温是真的在慢慢上升,陈山晚能够清楚地感知到。   正因为如此,一开始的冰块慢慢转变成大型的暖手宝时,陈山晚也开始觉得热。   他想要起来,郁睢的臂力却足以将他完全锁在怀里。   陈山晚默了默,好像刚才没有和郁睢无声地角力一样,继续趴着,用因为这个姿丨势而被闷了的声音说:“虽然你现在有心跳了也有体温了,但你还是没有变回人的。”   他思索了一下,组织了措辞:“就是你本身还是死了的,你的魂魄回到你的身体里,虽然是你的身体,但因为你已经死了,跟借别人的尸还魂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无非就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没那么容易被排斥,而且你自己也会习惯一些,更不会容易魂魄离体。”   因为对每一个咒文背后的用处和故事都很感兴趣,所以有时候哪怕课上没有教,陈山晚也会自己查资料,查不到的就会去问教授。   陈山晚对这些很了解:“我给你画的咒文就是让你的魂魄和你的身体更加稳定,再加上一条可以以沾人的活气来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活生生的人,但实际上你还是属于邪祟的范畴,邪祟该怕的你还是要怕。”   郁睢不是很在意怕什么那个点,“他”在意的是:“沾人的活气?”   “他”皱眉:“会对你有损伤吗?”   “不会。”陈山晚没骗“他”,只是……   陈山晚抬眼看向郁睢:“你只能沾我的活气。”   郁睢挑眉,嘴角噙着的笑加深,连那双阒黑的眼里都带着明晃晃的愉悦:“阿晚。”   “他”低头离陈山晚更近,又是将要亲上去的姿势:“别吃醋,我只沾你的。”   啊呀。   阿晚吃醋,好开心^^   然而陈山晚沉默了两秒,看着笑颜如花的郁睢,难得开了点窍,决定还是不说他说这话只是因为写咒文的人是他,相当于他有“灵”,就是以他为引——在记载的法子中,如果没有灵,也可以用血,陈山晚本来就是打算要是空写没用就试试用自己的血的。   而无论哪种方法成功,郁睢都只能沾写咒文的人的活气。   郁睢又问:“那沾活气的方法是什么?”   陈山晚:“……”   他就该等郁睢离开后发个文件给郁睢自己看。   陈山晚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所以果断抬手撑住了沙发:“我困了,你回去吧,待会我发资料给你。”   郁睢其实已经在网上查到了所谓的沾活气。   写咒人的一切因被写咒人而起的情绪,写咒人的气息还有无论什么体丨液。   知道陈山晚容易害羞,郁睢没有拿这个再逗,而且“他”很期待陈山晚把这些整理了发给“他”。   所以“他”笑吟吟道:“好啊。”   郁睢低头,在陈山晚眉心上落了个吻,已经变得滚烫的唇贴着陈山晚的额头轻轻说:“阿晚,晚安。”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晚安   嘻嘻嘻嘻嘻   明天见~   感谢在2023-10-09 21:38:23~2023-10-10 17: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151866 10瓶;困觉、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手机恋人23   把郁睢哄回去的过程比陈山晚想象得要顺利。   只是合上门后, 陈山晚不知怎的靠在门上呼出了口气,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大脑思绪还是无比混乱。   咒文到底为什么一写就成功?   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熟悉感?   还有郁睢那张脸……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看见过, 可他从来没有看过学校荣誉栏,所以就不存在于荣誉栏见过。   而且以他的记忆力来说, 要是见过, 不可能只是觉得熟悉。   不会真是什么前世缘分吧?   陈山晚倏地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梦,无声呼出了口气。   有些事情多思无益。   陈山晚转去洗漱后就上了床, 但本来在郁睢怀里还有点睡意的人上了床后反而睡不着了。   今天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多,偏偏令陈山晚费解的是他内心深处对这些没有半点抗拒, 接受的可以说是很平静。   ……为什么?   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郁睢在他家装遍了摄像头的陈山晚, 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模样是被郁睢收入了眼中的。   真可爱^^   某个偷窥起来毫不心虚的“人”想。   .   第二天一早,陈山晚才洗漱完, 门铃就被按响。   不用去看他都知道是郁睢。   陈山晚顿了顿, 去开门时心里居然在为郁睢和他坦白后还知道按门铃, 而不是直接破了他的智控锁进来感到欣慰。   陈山晚:“……”   他对郁睢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陈山晚开门时, 就见收拾得很好的郁睢站在门口, 眉眼弯弯, 宛若一直开屏的孔雀。   陈山晚默了两秒,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机日历, 春节是在立春后, 的确到了季节。   抓包了陈山晚小动作的郁睢笑得更深。   “他”伸手想要去抱陈山晚, 却被陈山晚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   双方皆是一怔。   陈山晚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看着郁睢停住的神情, 手慢慢下滑, 刚想要说什么, 手腕就被郁睢攥住。   郁睢没有半点脾气似的, 缠着他的手,甚至还用指腹捻着他手腕内侧细腻柔软的肌肤,语气幽幽:“阿晚,这才多久,你就厌了我?”   陈山晚:“……”   他心里那点情绪轰然消散,给了郁睢一个无语眼神,然后就把位置让开,让“他”进来了:“你来干嘛?”   郁睢笑吟吟地在玄关脱了鞋,穿上昨天拿过来的没有拿到隔壁去的拖鞋,顺势快了两步,从背后搂住陈山晚的一条手臂和腰身,将陈山晚纳入自己怀中。   其实从郁睢攥住他的手腕时,陈山晚就感觉到了“他”的体温,比凌晨那会儿还要清晰,炽热的,像是带着火星烫着他的肌肤,要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现在整个脊背隔着衣物贴上郁睢的胸膛时,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温暖,然后就是分外有力的心跳。   陈山晚被抱得停住脚,于是也就没有听见门关上后落上锁时,不可避免发出一点机栝声。   郁睢高陈山晚差不多半个头,能用自己的下颌线贴着陈山晚的脑袋蹭着,下巴还能擦到陈山晚的耳朵。   这个动作过于亲昵了,让陈山晚全身都绷得很紧。   他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   还是那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也不代表他讨厌。   郁睢发出喟叹:“终于又抱到你了。”   盯了一晚上,看着陈山晚睡着后,郁睢倒是偷偷溜进来了,但不敢真的上床抱着陈山晚睡觉。   陈山晚睡着时其实并不安分,也时不时地会翻一下身,甚至还会出现踢被子的动作,无论冬夏天。   他眠浅,易醒。   郁睢并不想让陈山晚知道“他”会在他睡着后溜进来摸他、亲他,轻轻拢着他。   陈山晚再一次觉得郁睢是有点太黏人了。   他低头,看着横在自己腰腹上的手臂,一时间没说话。   郁睢今天穿的是宽松的短袖。   “他”又不是人,当然不怕冷热。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暴露在陈山晚眼下,漂亮有劲得令人羡慕。   也给人安全感。   这个念头起来时,陈山晚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内心是有点想要稍稍依靠一下谁的。   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他想不明白,又听郁睢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昨晚厨具和郁睢拿过来的餐具“他”都没有拿回去。   毕竟对于郁睢来说,陈山晚这儿才是“回去”。   “…都可以。”陈山晚动了动肩臂:“你该松手了吧?”   这话说出口时,郁睢还没有什么反应,陈山晚就又想起了自己把郁睢抬起来要抱他的手挡下的事。   陈山晚抿了下唇。   这话配上那一幕,真的显得他冷漠无情。   可郁睢完全不在意,反而抬起另一只手臂,干脆将他上半身锁死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动作全是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却听上去委委屈屈的,像是小孩子撒娇:“阿晚,就抱一会儿,就让我再抱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从前只能在手机里,哪怕幻化出黑色的人形,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陈山晚,所以这样的拥抱对于郁睢来说反而比别的什么都更加渴求。   得到的太少了,于是一点都成了无比珍惜的东西。   如果可以,只要陈山晚愿意,郁睢是能这辈子就只这样抱着,什么也不做的。   “他”埋首在陈山晚的发间,嗅着独属于陈山晚的气息,既被从陈山晚骨子里散发出的诱人气息所蛊惑,想要一口将他咬下,又贪恋珍惜着这份美好。   陈山晚实在没忍住,很严谨地问了句:“一会儿是多久?”   郁睢低笑了声,说话时的吐息落在陈山晚的发丝里,让陈山晚后颈无端有点麻:“大概是我不想抱了的时候?”   陈山晚:“?”   他偏偏头,想去看郁睢:“你是打算这辈子都跟我站在这儿了?”   郁睢稍顿,抬起了一点脑袋和陈山晚对视,心情极好地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阿晚好懂“他”,“他”好开心。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看“他”。   郁睢也望了回去。   陈山晚的眼睛很漂亮,和“他”的那种阒黑到显得幽冷危险不同,陈山晚的眼睛眸色虽然也很深,但覆盖着一层光彩,看似浅淡疏离,实则容纳了世间万物,有一种趋近神性的美。   让“他”看了就无端生出些烦躁和破坏欲,好像是本能想要将其彻底磨灭又或者吞噬。   耳边好像响起了古老的吟唱声,吵得“他”很是头疼,可“他”又熬着头疼剧烈还想再听一听。   听一听他的声音……   郁睢的力度不自觉地加深了点。   陈山晚被勒得一疼,皱着眉轻嘶了声:“郁睢?”   郁睢回过神来,稍微松了松,但又抱得更紧,嘴上还问:“弄疼你了?”   陈山晚:“……?”   一大早发什么疯?   陈山晚没有回答疼不疼这个问题:“你到底还做不做早餐了。”   “做。”郁睢垂首亲了陈山晚的嘴角一下:“现在就去。”   “他”速度太快,陈山晚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神时,郁睢已经松开他去了厨房。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也觉得自己稍微有点没出息。   可是…他的灵魂真的会因为郁睢每一次接近而轻颤。   那不是一种恐惧,反而像是期待了许久后终于得到的愉悦。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   吃过早餐后,陈山晚拿出本子,示意郁睢讲讲“正事”。   凌晨那会儿毕竟太迟了,陈山晚没有细问,但现在不一样,一整个白天,可以好好讲讲。   郁睢:“……”   “他”幽怨地叹了口气:“阿晚,一整个白天,那么多的时间,你就只想跟我谈这个?”   陈山晚撩起眼皮觑“他”一眼,那一刹那,郁睢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做的那些破碎的梦。   其中有一个画面,就是有一个人坐在那儿,好像因为“他”说的一句什么话,从书中抬起眼瞥了“他”一下,眸光看似冷淡,其实全是亲昵小脾气。   陈山晚说:“因为我很在意是谁杀了你,我没有办法对这件事坐视不理。”   如果警察不能解决…他也想要想办法让对方付出代价。   陈山晚是不太信轮回报应一说的,他更相信自己。   “…好吧。”   郁睢垂垂眼,视线却还是黏在陈山晚身上的:“我先搜索一下。”   话是这么说的,但根本不需要陈山晚等待。   郁睢才说完这话,就立马又道:“原来我尸体放着的那个位置是一个阴阳先生常去的地方。”   捕捉到关键词,陈山晚按了下圆珠笔:“阴阳先生?叫什么?”   说不定就是他配合着郁睢身边某个人给郁睢下了夺命的死咒。   郁睢轻唔了声:“他已经死了,就在我‘失踪’的那年,而且是得急病死的,死相很惨,还没人收尸…监控上看见他是被一群野狗分食掉了。”   陈山晚微怔。   他突然想到在古代关于咒法的那些文献上说过,像这种借命又或者换命的死咒,要是挑中了硬茬,是会被反噬的。   而所谓的硬茬……   本身就是罪孽滔天浑身缠满业障的邪祟。   但这可能吗?   郁睢从前是个人啊。   陈山晚把脑袋里的念头挥走。   说到底这些也是流传下来的东西,真真假假,真的有多少,假的又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那别的呢?”   “我查了一下历史监控。”郁睢语调有点懒:“怎么说呢,我生前做人的时候大概真的不讨喜吧。”   “他”可怜兮兮地冲陈山晚卖惨:“我说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直接和这个阴阳先生接触的,然后他再去接触的另外两个人。”   陈山晚看着“他”,虽然知道是装的,但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痛了下。   他抿唇,终于是在郁睢暗含期待的注视下主动抱住了郁睢。   郁睢勾起唇,开开心心地搂住陈山晚,又忍不住感慨。   到底为什么那么心软啊。   【作者有话说】   因为真的喜欢你才会心软啊笨蛋邪神。   感谢在2023-10-10 17:14:51~2023-10-11 11: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鸦 8瓶;薄荷精小姐 5瓶;辰星浅繁 2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Cellighei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手机恋人24   “阿晚, 小心脚下。”   陈山晚看着郁睢朝自己递来的手,再看看地上只是水泥铺得不是很好,加上是乡间小道, 有些不可避免的碎石子的路,觉得郁睢只是单纯地想牵他的手而已。   他这一路上拒绝了很多次郁睢想要牵他的意思, 而且是明确地拒绝。   因为陈山晚并不想被拍然后上热搜。   ——陈山晚在去年都还刷到过一对路人同性恋因为颜值太高被拍上了热搜。先是被不明真相的路人怀疑是哪个公司的明星出道要炒作, 后又被“扒”,有些嫉妒的人混在其中, 各种真真假假的料满天飞,最后很明显是影响到了对方的生活。   陈山晚有看见他们双方本人出来发声, 只是效果怎么样, 陈山晚不是当事人,也不知道。   不过……   陈山晚看了眼郁睢。   郁睢不是人。   而且郁睢从来也没跟他藏着“他”现在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陈山晚无声地出了口气, 到底还是把手放到了郁睢的手心里:“要有人拍了放公众平台上, 你记得删。”   郁睢的眉眼立马就弯了起来:“好。”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一定。”   陈山晚看向不远处的屋舍:“这就是你那个学弟的老家么?”   他们不在家好好谈恋爱, 跑来这儿, 就是因为郁睢的这个学弟是接触那个阴阳先生的人, 也是在听到郁睢回来时, 直接从公司请了年假跑回了老家的人。   陈山晚:“他还在这儿吗?”   郁睢嗯了声,望着陈山晚被浅灰色围巾围住, 在动作时才会若隐若现的脖子, 思绪有点飘远:“在吧。”   陈山晚:“?”   他偏头看“他”, 就正好抓包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   陈山晚默了默:“你能看路吗?”   郁睢一本正经:“阿晚你就是我的路啊。”   陈山晚很不争气地被他这话弄得有点燥,被郁睢纠缠住了的手指也无意识地绷了绷。   郁睢却能够察觉到, 故而笑得更深。   无声无息害羞的阿晚也很可爱。   陈山晚决定不跟郁睢再在这方面做纠缠:“别‘吧’, 到底在不在。”   郁睢哦了声, 乖乖确认了一下:“在。”   陈山晚继续往前走, 眸色微凝:“那就行。”   郁睢这位学弟的老家,是很常见的乡村自建房的模样。   外面看着还可以,里面却几乎没有什么装修,就是水泥糊了地板和墙壁还有天花板就用。   而且因为这会儿还是年节,家家户户都敞着门,陈山晚他们连门都不用敲,就站定在了人家门口,将简陋的堂内一扫无遗。   对着门还供奉着财神爷,看上去挂了些年头了,上头的供台都有些掉色。   陈山晚他们站在门口时,赶巧碰上那位学弟正好和家里人坐在正厅的火炉周围。   陈山晚来之前看见过他的照片,郁睢从学校系统里面扒出来给他看的。   是个长相清秀的人,唇红齿白的,单从长相上来说,的确有集邮的资本。   但现在这个学弟和照片上长得有点不一样了。   认还是认得出来是他,只是感官上会觉得很奇怪。   就是那张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   陈山晚盯那个人盯得有点久,郁睢本来就因为他千里迢迢跑过来找别人有些不爽,现在那点情绪开始发酵,让“他”扣着陈山晚的手的力度都不住加深。   陈山晚稍顿,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因为看见他们到来的那位学弟,在看见郁睢没有遮掩的脸时,直接被吓得想要逃,双腿却又因为过于恐惧而丧失逃生的力气,无力地带倒了椅子,摔在了地上。   学弟的家人本来还准备热情笑笑跟陈山晚他俩打声招呼,问他们是有什么事的,看见他的反应,登时也忘了要说什么,立马跑过去扶,说着家乡话。   陈山晚大概能听懂一点,意思是问他这是干什么。   学弟却嘶吼着:“走!走开!”   他脸上满是惊惧:“走开……”   但别的话,他也没有念出一句来。   陈山晚有点不确定地看了郁睢一眼:“你没有偷偷吓他吧?”   郁睢低叹:“阿晚,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说:“我没有偷偷吓他,只是那个阴阳先生出事时他也意外遭遇了场车祸,整张脸都毁容了,你看到的是修复后的。”   郁睢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他能修复就是一种奇迹了。”   陈山晚大概明白这个“奇迹”是什么。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瓜分了郁睢的“命”。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因为其中一只手被郁睢扣着,所以郁睢可以感觉到他的力气收紧。   郁睢稍稍扬眉,既开心于陈山晚为自己动怒,又烦躁于这点情绪还有些分给了别人。哪怕只有丝毫。   那位学弟的家人似乎也明白了过来自家孩子的异样是来源于他们,所以看向他们的目光带有警惕:“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他杀了一个人。”   陈山晚凝视着那个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学弟:“虽然迟了三年,但他需要付出杀了一个人的代价。”   “……你在说什么胡话?!”   “爷爷的你们是哪里来的?!别在我们家发疯!”   “要钱是不是?!现在要钱的人说话都这么晦气了吗?!”   ……   他们七嘴八舌地骂着,郁睢的眉眼冷下去,但在“他”动手前,陈山晚拉住了“他”。而那位学弟也一下子被戳中了心理防线最薄弱的地方,抱着脑袋试图躲避,嘴里更是哭着叫喊:“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已经付出代价了啊啊啊!”   “我已经毁容了,我付出代价了…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他这话无疑就是坐实了陈山晚说的话。   抱着他的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老幺,你在说什么?”   这位学弟却已经怕到不敢辩驳一句,甚至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了:“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还没有付出代价的是那两个家伙,害了你的不只有我,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   他语无伦次地一直在说话,甚至在发现自己没有力气逃跑时,甚至连滚带爬地从自己母亲怀里起身,跪在郁睢面前,哭着给“他”磕头,看得他的亲朋好友们全部都很茫然。   郁睢对这一幕却没有半分触动,而是看向了陈山晚。   “他”很好奇,他家阿晚心这么软,会不会就此作罢。   然而陈山晚微垂着眼睫,那细长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并没有遮掩住眸中的淡漠。   他看着哭天抢地的人,语气都很平淡:“你付出的只是你贪心,一条命的代价你并没有付出。”   对方如遭雷击般,呆坐在原地:“你要…杀了我吗?”   陈山晚几乎是本能地:“我不能杀人。”   大概是因为作为人类,又或者因为从小受到法律教导,所以这样的念头才那么根深蒂固。   陈山晚望着他:“你自己去自首吧,不然…你们三个是最清楚郁睢现在的情况的,不是吗?”   “我自首、自首……自首你们就放过我吗?”   他哭道:“我不想再做噩梦了,放过我吧呜呜……”   陈山晚确定这不是郁睢搞的鬼,所以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你自己的良心也不安。”   所以自首了,就真的不会再做噩梦了。   .   离开了这个乡镇后,陈山晚和郁睢并没有急着飞回南方。   因为陈山晚问郁睢陪自己玩玩吗。   郁睢当然点头。   只要是陈山晚提出来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他”总是会本能地想先答应再说。   “还没有人陪我旅游过。”   陈山晚笑着,哪怕他和郁睢牵着手走在路上惹来了不少的目光,他忽然也觉得没什么了:“以前你都只能在电话里陪我。”   这边小县城禁烟花查得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到晚上时,陈山晚和郁睢甚至可以看见有人放烟花。   一朵朵打在天上,很是绚烂。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买了点热乎的小吃,郁睢一只手牵着陈山晚,另一只手帮陈山晚端着。   等到简单的游玩结束后,陈山晚和郁睢回到酒店,道了晚安。   也许是因为今天有点累了,陈山晚没有翻转很久就闭上了眼睛。   因为酒店房间没有来得及安装摄像头,所以郁睢只能凭借陈山晚的手机确定陈山晚有没有睡着。   “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新的动静,就悄无声息地破解了酒店房间的门锁,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陈山晚的床边。   这边遮光做得很好,一片漆黑,正常人类肯定看不见。   可郁睢不一样,“他”的眼睛就是在绝对黑暗里也可以看见东西。   所以“他”精准无误地找到了陈山晚的位置,轻轻在床边坐下。   郁睢伸手,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陈山晚的额发,眉眼温柔又专注,却也隐隐压抑着翻涌的欲丨念。   “他”的阿晚。   从见到第一面,甚至是透过手机摄像头看见的第一面起,“他”就抓心挠肺地想要撕咬上去,想要纠缠上去,想要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做尽所有亲密的事。   郁睢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他”的忍耐力太不可思议。   “他”早该失控的,只要看见陈山晚,“他”的脑海里就都是那些不能述之于口的妄念。   可“他”偏偏又忍到了现在。   “他”最终还是像从前的每个夜晚一样,忍不住低下头,在陈山晚的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陈山晚“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郁睢:“……”   陈山晚:“……”   郁睢僵在那,头一回感到尴尬。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翻车了吧!被抓包了吧!   跟大家说一声哦,11月不开《白玫瑰》了,我想全文存稿后明年发出~今年12月开《还是一篇水仙文》~   感谢在2023-10-11 11:38:35~2023-10-11 16: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8830197、历代星辰监护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手机恋人25   在长达一分钟的安静后, 陈山晚没让郁睢开灯,他虽然不太看得见,但他知道肯定是郁睢。   所以他将腿支起来, 隔着被褥用膝盖碰了一下郁睢的背:“聊聊吧。”   陈山晚语气凉凉:“郁学长怎么大半夜来爬丨床了?”   郁睢轻咳了声,却又为这样的陈山晚心动不已。“他”顷刻间就掌控回局势:“想你, 睡不着。”   陈山晚:“?”   他呵呵:“你不需要睡觉的你知道吗?”   “所以我的等待时间就更加漫长了。”郁睢俯下身, 一只手越过陈山晚的上半身,撑在他的身侧, 试图试探一下他的态度:“阿晚,很煎熬。”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怜话的, 但陈山晚却已经翻过身去, 看着好像是不想听“他”说话了,可闭上眼后说出口的话却是:“上来吧。”   郁睢:“……”   郁睢:“?”   “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阿晚?你说什么?”   陈山晚实在烦“他”:“你不想上来睡就滚回自己的房间, 我很困你知道吗?”   语气是凶的, 可耳垂又不争气地红了。   郁睢看着心痒得不行, 很想捻上去, 再捏一捏, 然后亲一亲。   最好能含住咬一口, 尝尝这么漂亮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他”得忍着,因为郁睢很清楚, 能邀请“他”同床共枕, 就是陈山晚现在的极限了。   他好像格外不习惯肢体接触。   尤其是和“他”的。   和好了也快一周了, “他”到现在也只亲过陈山晚三十二次,深吻也仅有八次而已。抱这种本该时间会很长的举动更是加起来算, 这么些天“他”抱着陈山晚的时间也只有九十个小时。   太少了。   ——郁睢如是想。   郁睢小心地掀开被子, 伸手隔着衣物触碰到了陈山晚的肩膀。   陈山晚很明显地僵住。   其实他本来是想让郁睢就躺在旁边的, 不是进被子里抱住他这种。   毕竟郁睢也不用盖被子睡觉, 不会感冒不会生病。   但郁睢探进来时,他终究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任由郁睢抱住了自己,把自己捞进了怀里。   陈山晚的头枕着郁睢的手臂,脊背贴着郁睢的胸膛,整个背面都和郁睢紧紧挨着,包括双腿都被纠缠上。   郁睢弯曲了手臂,锁住了他的脖颈,连带着他的下巴尖和嘴巴都埋进去了一点。“他”另一条手臂则是将陈山晚的手臂连同腰身一块锁住。   紧紧一个姿势,就让陈山晚品到了无尽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陈山晚被“他”勒得也是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你能松一点吗?”   然而这话只会让郁睢把他缠得更紧。   郁睢把脑袋都埋在了陈山晚的发间,唇贴着后颈和后脑勺的界限处,弄得陈山晚也低着头,半张脸都困进了郁睢的臂弯里。   “不能。”郁睢声音低低地,明明封锁陈山晚的是“他”,郁闷委屈的却也是“他”。郁睢说:“阿晚,你快点熟悉我好不好?”   “他”真的快要因为陈山晚每次为“他”的靠近绷那一下,甚至有时候没反应过来时还会挡“他”而发疯了。   陈山晚自知理亏,并且也为郁睢这么多次明明察觉到了却没有说,而是在忍耐这事多少有点歉疚。   他闭上眼,有点无奈地纵容:“行吧,你抱吧。”   郁睢扬起唇。   陈山晚被“他”这么抱着,也没了什么睡意:“郁睢。”   他动了动腿,想把被子踢下一点,却因为被缠得太紧实在没有办法动,他在这一刻觉得郁睢真的像条蛇:“把被子拉下一点,很热。”   郁睢乖乖照做。   陈山晚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喘过气了。   他闭上眼睛,但到底因为刚才提到了郁睢不用睡觉这事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除非有很厉害的人来杀你,不然你也是长生不死的。”   “嗯,我知道。”   郁睢凝视着陈山晚,哪怕把人抱在怀里了,“他”也依旧舍不得闭上眼不去看陈山晚。   郁睢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从小到大,“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偏执的性格,反而是什么都不在意的豁达,可唯独在遇上了陈山晚后,“他”就不懂得放手两个字。   郁睢低声:“等你到了那一天,我就自杀。”   陈山晚:“……”   好像,意外地不意外郁睢的答案。   陈山晚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你能做到?”   郁睢应声,轻轻说:“能够感觉到自己该怎么做吧。”   陈山晚笑了声。   难得听见他笑出声,郁睢扬起眉:“这么开心。”   “只是在想本来还以为你多少也会考虑一下,去找我的转世什么的?”   陈山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被自己觉得安心的气息包裹着,已经有了睡意,声音也有些含混,但十分直白。   郁睢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发丝:“不会。”   “他”道:“你的转世会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如果我去找你的转世,去跟他说喜欢,那么会让他陷入我到底喜欢的是你还是他的一些问题中。所以我会选择和你一起转世,让我的转世去喜欢你的转世。”   陈山晚:“……?”   讲实话不是很理解。   “…你为什么能这么确定你的转世会喜欢上我的转世?”   “就是确定啊。”   郁睢低笑:“阿晚,你真的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   陈山晚莫名被这话戳了下心脏,但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他也是第一次在重逢和好后跟郁睢说这话:“郁睢,晚安。”   “…晚安。”   郁睢亲了亲他的发间。   .   回到家时,郁睢也成功地登堂入室。   陈山晚坐在沙发上,看着郁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把“他”的东西搬进来,侵占了他的空间,有点别扭,又本能地欢喜。   他想他确实是很喜欢郁睢的吧。   不然怎么会在此时很想亲一亲笑得这么灿烂的郁睢。   陈山晚低头,看似在躲避,其实眉眼已经微微弯起。   他也是很开心的,每天睁眼能够看到郁睢,被郁睢抱着睡着时,陈山晚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眠浅的问题消失了。   就好像……   他知道郁睢会保护好他一样。   有郁睢在,不需要担心什么。   其实陈山晚也觉得自己这种思想很矛盾,因为现代社会,他在自己家睡觉,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可他就是从小到大都极度缺失这份安全感。   郁睢把东西搬完后就看见陈山晚在看手机。   “他”在心里轻啧了声,面上却还是那样平和甚至带着轻松的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坐在侧沙发的陈山晚,双臂封锁了陈山晚的上半身,连带着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陈山晚身上:“阿晚,看什么呢?”   陈山晚:“?”   他纳闷地偏头看了郁睢一眼:“你不是知道。”   郁睢微顿,扬扬眉:“阿晚你这是答应我可以随意翻你的手机了?”   陈山晚面无表情:“我不答应你就不看了?”   “唔。”因为知道陈山晚不在意,郁睢才敢开这句玩笑:“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偷偷看,不让你知道。”   掩耳盗铃是吧。   陈山晚懒得理“他”。   陈山晚看手机,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加上在大学里玩得好的几个说想搞联谊玩,拉了个群,也没问他去不去,反正就是把他也拉了进去,现在正在讨论时间和地点。   “你想去?”   “嗯。如果他们去的地点正好我也想去玩的话。”   “哦。”   郁睢哦了声后,见陈山晚没再回“他”,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提醒陈山晚:“好吧。”   陈山晚觉得郁睢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就莫名很好笑。   “…我会带你一起去的。”他拍了拍郁睢的手臂:“你再用点力就要勒死我了。”   郁睢果断松开,满意而又愉悦地亲了一下陈山晚的脸:“爱你。”   陈山晚:“……”   他耳根子登时就发烫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郁睢蹭蹭他:“这就去做饭。”   .   到晚上时,陈山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拿着吹风机等他的郁睢。   他走过去,让郁睢给他吹了头发,又想起自己刚才无意间瞥见的郁睢带过来的东西。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整个人不仅臊,还燥。   尤其在吹过头发后,郁睢又掰过他的脸吻他。   不是那种轻轻一碰就结束的吻,而是深入的。   掠夺着他所有的气息,让他的神经都为此开始战栗。   陈山晚本能地勾住郁睢的脖子给自己一个支点,哪怕他知道郁睢肯定不会让他摔。   而这一次,郁睢的吻在遏制不住地往下走时,陈山晚并没有拦截。   郁睢反而停了下。   “他”咬着陈山晚的锁骨,声音含混而低哑:“阿晚,是可以吗?”   陈山晚没有说话,但搂紧了“他”。   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睢的念头太重,却又因为那满腔的爱意填满了“他”整个灵魂,又勒得“他”、强迫“他”温柔。   像是缰绳一样。   “他”以最小心的姿态对待着所有的一切,可有些东西越是克制、忍耐,反而就越是折磨。   念头只会越来越深,终究会爆发出来。   到第二次时,陈山晚的脊背贴着郁睢的胸膛,指尖都染上了绯红,如同一张被泼了彩墨的白布一般,漂亮又狼狈。   他近乎是失神地呢喃着郁睢的名字,脑袋混沌到再没有半点清明,又被郁睢翻转着抱起,再次被咬破锁骨上裹着的皮丨肉。   铁锈味蔓延开来,陈山晚发着颤,红了眼眶淌出生理性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嘘   下章手机恋人完结~明天是鱼人~   感谢在2023-10-11 16:53:17~2023-10-12 11:3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 11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清习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手机恋人26   陈山晚意识清醒的时候, 外头的天已经是黄昏了,至于是第二天,还是过了好几天, 他暂时也没能回忆起。   反正记忆破损又荒诞,他不知道有多少次以为自己要死了。   甚至他这次清醒, 都没有动的力气。   确实有郁睢还抱着他, 抱得很紧的原因在里面。   但更多的还是别的原因,毕竟他现在是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连生气的精丨力都没有一点。   陈山晚只想续睡, 毕竟他连掀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郁睢知道陈山晚醒来了一会儿,“他”能够感觉到陈山晚的呼吸不一样了, 也知道他醒来后就又睡着了。   “他”本来是还想继续闹陈山晚的, 但因为感觉到了陈山晚的疲累到了极点,到底还是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忍了。   郁睢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同时也用还藏在卧室里的摄像头扫着。   陈山晚暴露在外的肩臂被郁睢的臂弯藏住了不少, 但光是露出来的那一点, 就足以窥见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齿丨印几乎都是开在那些星星点点深浅不一的痕迹上, 浑身的白都没有多少。   郁睢也知道自己太放肆, 但“他”就是忍不住。   尤其陈山晚每次都会无意识地喊“他”。   明明将他拉下深渊的是“他”,他却还是本能地寻找“他”, 想要抱“他”, 还会呢喃着喊“他”的名字。   郁睢真的…很难忍。   等到陈山晚恢复点元气时, 已经是深夜了。   他动了动,郁睢就立马问:“要吃点东西吗?”   陈山晚嗯了声。   郁睢亲了下他的额头, 起身去蒸饺子。   陈山晚缓了好一会儿, 浑身还是酸痛得厉害, 尤其是某一处, 简直……   说气恼他倒是没有,毕竟这事也是他点头同意的。   非要说有什么是他不同意的,无非就是郁睢再来了一次又一次,连拒绝的话都没有让他说出口,甚至还从他的衣柜里拿出了一条皮带捆着他的手。   还撕毁了他两套衣服。   还咬他……   陈山晚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疼得轻嘶了声。   不过除了刺痛,还有别的感觉在他的天灵盖炸开,让他瞬间就回忆起了郁睢咬上来时还盯着他看的那个眼神和表情。   “……”   老实说,人有点麻。   蒸饺子很快,郁睢把饺子端进来时,陈山晚提出了要先洗漱。   于是“他”弯腰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陈山晚身上是套了件T恤的,裤子也套了一条,只是是郁睢随手、但故意拿的自己的,所以显得宽大。   暴露出了些许痕迹。   陈山晚看到了,但懒得计较,郁睢则是滑动了下喉结,默念了几遍克制,才没有在一起把陈山晚摁在盥洗台上做些什么。   这里,也有关于那方面的记忆。   毕竟这几天里有三次就是洗澡时出的事。   陈山晚洗漱过后,被郁睢喂着吃了一碟饺子,终于有了点劲:“…我觉得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他看着郁睢:“一天最多两次。”   郁睢如遭雷击,刚想可怜兮兮地说点什么,为自己再多争取两次,就听陈山晚补了句:“你答应的话我就答应你开学申请不住宿。”   “…好!”   郁睢果断点头,却低叹着感慨:“阿晚,你拿捏住我了。”   陈山晚看他一眼,还没说什么,郁睢又笑吟吟地说:“不过我很开心。”   “他”圈着他,去亲他脖子上的痕迹,摩挲着,贴着说话:“说明阿晚你现在很了解我。”   陈山晚心说你也很好了解。   他想要是他带郁睢出去的话,应该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郁睢对他的在意吧。   .   到联谊那天时,因为陈山晚下了限令,所以陈山晚能走了。   只是他还是没有跟任燃西他们从上午开始玩到晚上,就是过去吃了顿晚饭。   去之前的几天,他们定下了日子和地方后,陈山晚就说了自己还要带个人来。   但他没说带谁。   郁睢笑吟吟地:“要玩惊喜吗?”   陈山晚有时候觉得郁睢是真的有幼稚的那一面的:“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   他们宿舍里,谢想是很崇拜郁睢的。   然后自从郁睢回来后,谢想天天在宿舍里说郁睢的事儿,弄得郑晨和任燃西也很崇拜郁睢了。但在他们聊的时候,陈山晚从未开口。所以陈山晚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说。   不如见面。   见一面就知道了。   他们联谊就在这座城市,晚饭也是定在了年轻人喜欢的那种餐厅,没弄什么包厢做派。   那家餐厅陈山晚跟郑晨他们去吃过,烧烤火锅一体的店,底料和调料味道都很不错。   郁睢有车,所以他们是坐郁睢的车去的。   陈山晚不是第一次坐郁睢的副驾驶了,因为除了去北一点的城市找郁睢的那位学弟,他们还去了那家公司,见到了公司老板和郁睢之前的助手。   他们都因为想从郁睢这里瓜分到东西而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比如那位公司老板砸了几个投资失败,现在公司周转已经岌岌可危;那位助手则是至今还陷在学术造假的风波丑闻中,陈山晚和郁睢到公司时,都有听见议论。   现在这三位都去自首了。   只是因为郁睢还活着,他们终究只能以杀人未遂、畏罪潜逃、知情不报的罪名坐牢。   这还是郁睢伪造了证据,才能让他们以这样的罪名自首,说是他们利用了郁睢研发的东西伪造了当时的监控视频,实则是他们拿钝器敲击了郁睢的后脑后以为郁睢死亡,再进行抛尸。结果没有想到郁睢没死而且还回来了,他们提心吊胆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来自首。   当然,这个说法反而是假的。   但要是到警察局说自己用符把郁睢变没了,是不会被相信,也没有办法入刑的。   陈山晚和郁睢下车时,手自然而然地又被郁睢牵住。   郁睢:“这边气温回升得很快。”   今天出门只需要穿两件衣服就差不多了。   陈山晚嗯了声,用空闲的手勾了一下自己的高领衣。既是确认遮住了,也是拉一下。   衣物选得再柔软,摩挲着他脖颈上的齿印与吻丨痕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郁睢自然瞥见了那一瞬间晃过的美景,喉咙不免发干。   啊。   所以要以什么样的办法才能骗到阿晚和“他”在车上来一次呢。   郁睢也有很多烦恼的.jpg   他们到餐厅时,任燃西他们已经到了。   因为是联谊,所以其实还有好几个陈山晚不认识的女同学也在。   见他们进来,谢想直接一声国骂出口:“卧槽?!”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郁郁郁…郁学长?!”   而让他们更为吃惊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陈山晚看着是正常走路的,主要是郁睢很明显是黏在陈山晚旁侧。而且再往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也明显是郁睢要抓得更紧。   几人都懵了:“…你们这是?”   郁睢没有回答,只用含笑且期待,品一品还莫名有几分可怜的目光看着陈山晚。   陈山晚真不知道“他”戏怎么这么多,不过还是大大方方道:“对象。”   虽然很容易被郁睢逗得耳热,但陈山晚在面对外人时,反而很平静:“不知道怎么跟你们在手机上说,所以直接带过来了。”   谢想又是几声卧槽。   郑晨是最纳闷的,因为这里面他跟陈山晚关系最好:“不是,你什么时候???你们才认识多久???”   陈山晚和郁睢在服务员新添的椅子上坐下来,本来椅子被摆得有点距离的,郁睢非要挪一下,紧紧挨住了陈山晚。看得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几个女同学捂住了嘴,在心里尖叫。   就是说!   很配啊!   很好磕啊!   陈山晚对郁睢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之前是网友。”   任燃西:“…多潮啊,原来学霸们也玩网恋。”   另一个男同学:“说的好像在座的有谁不是学霸一样。”   南方大学可是国内top级别的学校,能考进来的,都是学霸。   任燃西纠正:“人是学神。”   陈山晚没有否认网恋这个说法。   只是一群单身狗里有一对情侣出现了,就难免遭受前所未有的热情。   郁睢反而没有丝毫不耐烦,“他”让陈山晚吃饭,然后“他”来面对大家的“拷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编出了旷世绝美爱情。   在听到“他”说“他”虽然中间失踪了三年,而且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但一见到陈山晚就知道陈山晚是三年前那个跟自己谈网恋的人,但又怕陈山晚已经有新欢如何如何时,谢想这个心思敏感的甚至还哭了。   陈山晚:“。”   他跟郁睢谈恋爱的时间直接被郁睢编到了从初中开始。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陈山晚忍不住:“你怎么不干脆说我们小学就开始了呢。”   郁睢诚恳:“其实我想说从出生时就开始了,但那会儿都没有智能机…不过我想好了,下次再见到他们,我就跟他们说我们发现了我们还有小时候的缘分,其实我们小时候就互相认识,还玩了一段时间……”   “郁睢。”   陈山晚打断“他”:“收一收你的神通吧。”   郁睢眨了下眼,进家门后就直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不弯腰踩着鞋帮拖鞋的陈山晚:“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陈山晚:“……”   所以到底图什么?   陈山晚仰头侧首看向郁睢,决定换个话题:“我手机呢。”   是在郁睢口袋。   但郁睢拿起了陈山晚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在这儿呢。”   陈山晚:“?”   郁睢低笑着去亲他:“你的手机恋人。”   陈山晚稍怔,最终还是被逗笑。   他侧过身搂住郁睢,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   —手机恋人完—   【作者有话说】   嗷呜!   好甜!   (捂着心口缓缓倒地)   本来不想说,感觉还是要提醒一下,所有世界都是架空,一切法律法规世界观我说了算哦   感谢在2023-10-12 11:37:09~2023-10-12 17:1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星浅繁 5瓶;Ivud 3瓶;清习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鱼人①   渔村。   夜晚的大海, 静谧而暗藏无尽危险。   今夜无星无月,于是海滩就显得格外幽寂。海风与海浪的声音都构成了湿冷的乐章,警告着欲要靠近海岸线的人。   明明是盛夏的天, 陈山晚却蜷缩着床上,背靠着墙, 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很紧。   他的房间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 靠海。   如果他不闭上眼睛的话,在自己房间里, 很容易就能瞥到大海。   人们都说大海如何漂亮,文学家和诗人也爱描绘海。   在他们笔下的海, 总是无比吸引人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描写, 都引人入胜。   陈山晚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在这儿出生的孩子, 就像是水里的精灵, 哪怕涨潮了也能游回来。他们靠海生活, 靠海吃饭, 因此就不该有怕海的。   在这种情况下怕海, 就像是个异类。   而陈山晚偏偏就是那个异类。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出生起就极其害怕大海,小时候不懂事, 也说不出那种感觉, 只一味地因为海的声音、海浪, 甚至只是看见大海而恐惧。   现在大了些,就大概知道原因了。他并不是怕水, 他也确实在恐惧大海。因为在他的观念里, 大海会夺走他所珍视的人。   明明他的父母和哥哥都活得好好的。   陈山晚是想要离开海边的, 想去别的地方生活、读书, 也不是说要离开这座城市,只要往里走一走,不在这个海岸线就好。   可他的家人却不允许他离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那么害怕,他们却还要将他留在这。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陈山晚的眼睫稍动了一下,就听见外头传来哥哥的声音:“阿晚?”   陈山晚抿着唇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没有说话,于是门就被轻轻打开。   陈壹透过门缝见他没有睡觉,便走了进来,顺便还把门合上。   他看上去和陈山晚其实并不是很像,但眉眼有着当哥哥的温柔:“涨潮了,今天海浪格外大,我担心你害怕……”   陈壹叹了口气,走到陈山晚床侧摆着的扶手椅前坐下:“你别怕,我守着你,你睡吧。”   陈山晚看向他:“…哥。”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幼兽在压抑着哭泣的嘶吼:“你大学开学时带我走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   陈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这个举动其实是有些奇怪的,毕竟陈山晚一个人住在小阁楼上,除非有人贴着门口偷听他们说话,不然哪需要警惕?   至于偷听,这是他们自己家,就算是不喜欢听他说要离家的父母也去为几日后的海祭开会了,家里只有他们,也没必要警惕。   陈壹轻声:“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说出去。”   “…为什么?”陈山晚抱紧了自己,无法理解地看着陈壹:“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离开这里,只有我不被允许?”   渔村的管理很严格,这里不欢迎观光者,也抗拒许多来自外界的东西,像是一只巨大的封闭的蚌。当地的居民进出都需要通行证来敲开这个蚌壳。   更为可笑的是政丨府居然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山晚呢喃着:“我也很想去看看你们说的游乐园,去看看最新的交通工具…是叫汽车吧?还想去街上玩,想去酒吧……”   “酒吧你可去不了。”陈壹听着外头的海风声音愈发凄厉,心里发着颤,但还是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跟陈山晚说:“国家可不允许任何商人售酒给未成年。”   陈山晚哦了声,心情到底是在和哥哥的插科打诨中好了些:“那每次海祭还要我喝酒。”   陈壹低下头,好像还在笑着:“这个不一样。”   他的声音有些飘远:“阿晚,那是海祭。而且你喝下的东西不能被称为是酒。”   陈山晚有点烦:“是神水,我知道的,你们每年都跟我说。”   他嘀咕:“但那就是酒的味道。”   陈壹笑笑:“那么笃定?偷喝过老爸的酒?”   “…尝过一点点。”陈山晚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看向陈壹,打了个哈欠:“哥,我困了。”   陈壹示意他:“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陈山晚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但脊背还是隔着裹得很紧的被子贴着墙壁:“说好了哦,你不许走的。”   陈壹似乎有些无奈:“嗯,我不走。”   陈山晚合上眼,半张脸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陈壹和陈山晚长得确实不太像。   陈壹虽然长得也不差,但他和陈山晚的那种精致漂亮差远了。   少年虽然还很青涩,但已经美得不可方物,要不是因为亲眼见识母亲生下了弟弟,陈壹都会误会陈山晚是被他们禁锢在家里的海妖。   还是海妖中的佼佼者。   他太漂亮,那双眼睛的眸色虽深,却有着超脱俗世的空灵清澈纯净,好像一眼就能望进人心。   也难怪那样的存在都会看到他。   陈山晚家里在渔村很有地位,是渔村的管理者,因此住在小独栋。   陈山晚不被允许做的事很多,可父母和哥哥对他都很好,他独自一人享有阁楼。并不是那种憋屈的小屋子,相反卧室比楼下的主卧还要大,整体装修都透着一股奢侈,不少装饰品都是珍珠和只有大海才能产出的宝石打造的,还有些特意挑选出来的漂亮贝壳和珊瑚用来做摆件。   甚至那些珍珠的颜色都不一样,有些还是很稀有的色彩,还有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一颗拿出去卖都能卖好大一钱。   乍一看,真像海底王宫里精细养着的小王子。   不过陈山晚的生活和小王子也确实差不了很多了。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像别家的孩子需要帮家里出海打鱼又或者晒网,不需要做任何的事,就连学习成绩他们也不在乎好坏。   学得好会得到很多的夸赞和奖赏,偶尔在个别他有些头疼的科目考得和别的科目比起来算是有点差了,也只会得到安慰和鼓励。   除了不让他离开渔村,还有每年必须参加海祭外,他们就再没有任何别的对他不好的了。   甚至他不想出海,他们都不会逼他。其实小时候怕海的小孩子也不是没有,别家的大人多少都会骂没出息,他们家却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母亲只会摸着他的头说不想出海就不出海了。   陈山晚知道父母还有哥哥对自己有多好,也正是因此,才不能理解他们既然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能让他离开他害怕的这个地方。   陈壹看着陈山晚睡着后,就起身离开房间,顺便把门关上。   下楼时,他还看了一眼就在门口的那个巨大、约莫有三米长两米高的水族箱。   水族箱里空空如也,连一滴水都没有。   可陈壹看一眼就立马挪开了目光,甚至鬓角处都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陈壹下楼时,父母正好回来。   见到他从楼上下来,打扮得漂亮的女人轻声:“他睡着了?”   陈壹点头,站在女人身边的男人抚上女人的肩头:“我就说他没事的,外头的海浪都缓了下来。”   “…过几天就是海祭了。”女人的目光在父子俩身上扫了一圈:“看好他,可别像他十二岁那次那样出了岔子。”   男人紧了紧手上的力度,安抚她:“放心,我们都知道的。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陈壹看着自己的父母,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而在楼上裹着被子陷入了睡梦中的陈山晚又做了那个梦。   从他有记忆、大概懂得什么叫做梦开始,他就总是梦见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那片海和他从小生活长大的海不一样,周围没有村落,只有礁石和陡峭的崖壁,海滩上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新新旧旧的贝壳和海螺铺了一地,甚至还有不少各色的珍珠藏在细沙里闪烁,也无人捡拾。   那片海很安静,没有海风,没有海浪。   却让陈山晚很痛苦。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掌心里,揪得发疼。   窒息感让他张大了嘴也呼吸不过来,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悲恸席卷了他。   陈山晚好像坠入了深海里。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眼泪水混在海水里,痛苦却没有减轻丝毫。   除了痛,还有恨。   “……”   他好像出声呢喃了句什么,陈山晚自己听不清。   他只知道从梦中醒来时,他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让他的眼神都空洞了许久。   还是外头隐约传来的歌谣声让他回神。   天亮了,太阳快要出来了。   靠海吃饭的渔民们要准备出海了。   陈山晚侧躺在床上,本能地蜷缩起来,双臂穿过自己的膝弯,抱紧了自己。   好难受。   陈山晚重新闭上眼睛,感觉到有湿冷的气息顺着窗户缝隙飘进来,他眼睫动了动。   好像…不是大海的味道,但又莫名带着些阴冷的水汽。   反正没有那股湿咸味道了,陈山晚就慢慢地舒服了很多。   他起床洗漱——他在阁楼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有独立的盥洗台和卫生间与洗浴间,甚至还有一个可以容纳成年男子的浴池。   陈山晚洗漱后下楼,就见一楼铺着碎花餐布的桌子上摆放了早餐。   奶黄包和豆浆,还有红糖发糕。   是他昨天晚上在父母去开会前跟他们说的明天想吃的早餐。   陈山晚拉开椅子坐下,看着窗户前摆放的花瓶,里面插着很漂亮的黑玫瑰,也是他喜欢的花。   昨晚和今早因为大海的郁闷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父母和哥哥都对他真的很好。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不能离开渔村的理由吧。   陈山晚安慰自己,他要懂事一点,说不定等到高考了,他考出去了,就可以离开了。   ——海边的渔村总是信很多鬼神的,陈山晚虽然不信,但他可以理解父母和哥哥的信仰。   【作者有话说】   我来也!   这一卷就是用我朋友的话就是,感觉晚和郁睢见面后,每一章都开始变得危险了TAT   感谢在2023-10-12 17:15:55~2023-10-13 11:2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rnveh 100瓶;甜美喷子soft 15瓶;久久归一 3瓶;狸、Ivud 2瓶;历代星辰监护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鱼人②   海祭, 对于渔村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关于海祭,渔村是有一个传说的。   从祖上开始,渔村就流传着关于海神的传说。   那是种半人半鱼的生物, 在渔村的传说中,祂守护着这片海域, 不让海浪席卷靠海而生的渔村, 也守护着因为出海遇上风浪坠入深海的人。   祂会保护他们的尸体,不被海里的生物分食, 会为他们的灵魂指引归家的路。   虽然陈山晚畏惧海洋,在无数次听到这个传说故事时总会纳闷既然都有海神了, 那为什么海神不能庇佑出海的人不会遭遇为难呢, 也依旧会为故事里的那一句话而感到浪漫——   “当你听见你屋内挂着的贝壳风铃无风自动,发出叮铃的乐曲时, 那就是海神将你所爱的人的灵魂送回来了。那是他们在向你做最后的告别。”   于是很奇妙的, 在陈山晚记忆里的亲人明明只有父母和哥哥的情况下, 在他其实不信这些神鬼之说的情况下, 他自己做了一个贝壳风铃挂在了屋内的吊灯下面。   每天期盼着它能无风响一响。   海祭祭祀的就是海神, 在海祭的前一夜, 渔村所有人都要做准备,陈山晚也要。   而且他的准备是必须的。   海祭会在开始前半个月让村中所有十八岁及十八岁以下的孩子去抽签, 选出今年的“神选之人”, 但自从陈山晚出生后, 神选之人的位置就只有陈山晚一个。   ——没有人有意见。   陈山晚从前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父母的地位摆在那儿,后来才知道, 是因为这么多年来, 这个仪式流程虽然代代相传, 但从来没有人抽到象征着神选之人的海螺。   那是一个白金色的竖琴螺, 上头还镶嵌了一排各色的珍珠,据说是海螺自然长出来的,并不是人工的技术。   渔村的人都信鬼神,所以认为没有人抽中,就是海神没有选中人。   而陈山晚出现后,神选中了他,那就只会是他。   陈山晚要做的准备就是沐浴、更换上独特的服饰,以及重温一下他从十二岁以后就开始学的祭祀舞。   他至今在海祭上都没有完美发挥过一次。   但不是陈山晚学不好,只是因为海祭是要面对大海,所以陈山晚没有办法完美发挥哪怕一次。   海祭那天他就16岁了,16岁的海祭又有些不一样的。   ——很巧的是,陈山晚生日那天就是海祭日。   “……按照流程,你需要饮下新酒后躺进花船里。”   负责祭祀的长老披着白色的外袍,颤巍巍地将一串复杂的手饰递给陈山晚:“不要害怕,海神很喜欢你,祂不会伤害你的。”   陈山晚双手接过手饰,指尖微微颤了一下:“…要把我推进大海里吗?”   因为知道陈山晚怕海,所以长老没有多言,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陈山晚,重复那句话:“孩子,不用害怕,海神很喜欢你,祂不会伤害你的。”   陈山晚怀疑他是个复读机。   “手饰,会戴吗?”   长老问陈山晚。   陈山晚拿起来研究了一下,试了试。   手链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但看着很昂贵,像是一件艺术品。   海色的手镯穿过手腕,金色的细链子要往上缠绕,扣到肘关节去,又是一个海色的细镯子。材料不明,反正摸着很光滑,晶莹剔透的,在光下还有流光运转。   然后扣在手腕上的镯子还有延伸往手上的链子,有两根,带着两枚指环,恰好和陈山晚的中指与无名指契合。   这手链意外地合手。   长老看着陈山晚佩戴好,眸光有些晦涩难明。   陈山晚没有觉察,只是起身跟着自己的父母离开了长老家。   回家必定要经过海,哪怕离得远远的,陈山晚也还是不想看一眼。   好像看一眼,他就会掉进去。   会被大海吞得尸骨无存。   回家后,陈山晚就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到第二天时,陈山晚自己换上了白金色带着珠链的服装,祭祀舞的服饰偏裙样,露出来的肌肤并不多,上衣的袖子也是长的,只不过是薄衫,少年冷白纤细的胳膊在其中若隐若现。   服饰上还有些珠链,陈山晚到了祭台上后还要脱掉鞋戴上脚链。   脚链是白金色的,坠着一些细碎的海蓝色珠子,从膝盖往下一直到脚背,会在陈山晚跳动时、裙摆飞扬间若隐若现,很是漂亮。   陈山晚没有那么怕白天的大海,所以他多做几个深呼吸,还是可以在海边的祭台上完成祭祀舞的。   跳完祭祀舞后,陈壹就捧着用大贝壳装着的神水双膝跪在陈山晚面前。   陈山晚将贝壳从托盘上拿起来,熟悉的淡淡的酒味并不刺鼻或者辣喉咙,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香甜。   他一饮而尽后,就到了下一个流程,也是今年因为他满十六岁了新增的流程——花船。   花船是用小舟和黑玫瑰还有白色的贝壳与海螺,加上各色的珍珠做成的,乍一看不像是要推进海里的船,更像是艺术品。   陈壹隔着一张厚厚的布扶着陈山晚上了花船,他能够感觉到陈山晚的紧绷和抑制不住的微颤。   他看向陈山晚,陈山晚咬紧了牙,哪怕是害怕的,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神色,顺从地踏上了花船。   陈山晚从小就聪明,他知道这艘船肯定要推向海面,但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挣扎。   父母和哥哥对他很好,村里的渔民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陈山晚很想问他们,是还会把自己拉回来,还是就要这样放他在海面上,他是那个祭品?   陈山晚躺在了花船上。   他明明应该因为紧张和恐惧睡不着,可在躺上花船时,眼皮却分外沉重,甚至就连脑海里那些混乱的思绪都跟着消失。   陈山晚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到清醒的程度,最终还是陷入了黑暗中。   陈山晚其实睡眠一直都很浅,但这一次大家合力把花船推到海上时,他都没有因为任何的动静醒来一下,更没有感觉到外界的变化。   陈壹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花船带着飘远,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妈……”   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平静道:“不要在海边怀疑祂存在的真实性,我们所有人都亲眼见识过。”   这也是全村人将陈山晚捧着的原因。   陈壹咬紧了后牙槽,小声说:“可要是阿晚回不来了呢?”   女人深深看他一眼,这一眼十分复杂:“老大①,一个人的命和全村六百多人的命,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她抬手抱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哪怕此时丈夫和儿子都在身边,在说出这话时还是无比寂寥:“他是我的儿子不假,可我没有办法让全村的人为了他承受海神的怒火。”   女人呢喃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祈祷:“海神那么喜欢他,他会没事的。”   陈壹望着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的花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三次,一次是陈山晚刚出生,一次是他无意间撞见的,最后一次是陈山晚十二岁那年突然叛逆,没有参加祭祀发生的事。   .   陈山晚是在海祭日出生的,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往年在海祭日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但那天,传说中的海神却是第一次真正地出现在了渔村的历史上。   那天的海浪很大,却没有风雨,天空也很晴朗,这对于海边来说是个异常的天气。   海浪大到拍上了海滩、淹没了海滩,也在陈山晚出生的那一刻冲上了祭坛。   海浪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约莫有两米多高,上半身是人身的轮廓,下半身是鱼尾的轮空,没有清晰的五官。   祂出现后,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望着陈山晚出生的方向。   这样的动静,当然被很多人注意到,一时间还引起了一阵年轻人的骚乱,老人的膜拜。   渔村所谓能通灵的长老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他跪拜在祂的脚下,询问祂的来意。   而祂周身的海水形成一根水锥,直指女人所在的方向。   海浪里有听不懂的语言在歌唱。   听上去柔和而又美妙,长老让陈壹和陈壹的父亲将刚出生的婴儿抱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陈壹,是恐惧的。   但祂好像很温柔。   祂用海水轻轻地扫过陈山晚,将陈山晚身上的脏污洗净,但祂也在陈山晚的眉心画下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咒文。   之后祂消失了,淹没了沙滩的海浪也褪去,沙滩上凭空出现了一时间难以数清的奇珍异宝,都是用海底的珍宝打造出来家具摆件。   长老说,那是海神。   长老还说,这些都是海神送给陈山晚的礼物。   所以没有任何渔民敢贪图一点。   那是海神送给陈山晚的礼物,他们这些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海边,是永远信奉海神的。   他们清出了一间阁楼,将那些东西全部摆了进去,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小独栋的阁楼,登时就变成了藏着一位王子模样的房间。   长老还要求他们家在阁楼陈山晚的房间门口打造一个三米长两米高的水族箱。   “祂会来看他的。”   长老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陈壹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要不是陈山晚房间那些东西,他都会觉得那天是他的梦。   不过很快陈壹就不觉得是梦了。   陈壹高中不是在村里读的,而是去了市区,那是他暑假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晚上的时候他想偷偷上去找陈山晚聊天,却在那儿看见了突然满是海水的水族箱。   他其实没有看见海神,但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鱼尾尾鳍,绚丽又漂亮,流转着五彩的光,贴在水族箱上,对着楼梯口这边。而陈山晚的门好像是开着的。   祂并没有进去。   祂只是贴在水族箱里,静静地看着陈山晚。   那天过后,长老来到他们家,跟他们说海神托梦给他了。   海神说,陈山晚晚上睡觉有点害怕,睡不着,希望他们能去床边陪一下。   但祂不允许他们碰他,也不许上他的床,最多只能允许他们搬张椅子坐在旁边看着。   那时候陈壹感到很可笑,可他又被昨晚的情形给震到说不出话来。   陈壹还记得,当时长老还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说了句——   “海神还说,陈山晚是祂的人类,不属于你们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郁睢啊啧啧(指指点点)   今天给猫主子切肉又伤到手了呜呜呜呜这次是兔肉呜呜呜可恶   注①老大:是喊大儿子做“老大”   明天日万了哦!   感谢在2023-10-13 11:28:19~2023-10-13 17: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牧笙 21瓶;Ivu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鱼人③   陈壹当时是有些愤怒的。   陈山晚是他的弟弟, 是他母亲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是属于他们家的。   就算是海神,也不能这么说, 不应该剥夺他的家人。   可他的父母很平静地应下了海神的说法。   那时候的陈壹十分不理解,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不反抗。   他们完全可以带着陈山晚离开这里, 让海神再也找不到。   毕竟就算是神, 也只是“海神”。   直到陈山晚十二岁那年。   那年陈山晚忽然叛逆,明明练了一年祭祀舞, 也一如既往地抽中了神选之人的位置。甚至陈山晚还在海祭日的前两天复习了舞姿,就连前一晚的沐浴也乖乖进行了。   然而就是第二天, 陈壹去喊他时, 发现为他量身制作的祭祀服还放在沙发上,而陈山晚则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陈壹回忆起自己在家时确实有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门开关的声音, 但他没有太在意, 以为是父母一早天还没亮全就出了门, 现在想想……   陈壹当下就被惊得慌了神。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自己的父母, 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陈山晚。   也是那天, 后来再没身影, 一直被他们这些小辈悄悄议论说是不是幻象的海神现了身。   依旧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日子,海浪却疯狂地拍打着沙滩, 在顷刻间淹没了海滩, 甚至冲上了礁石, 天也在短短一霎变得无比阴沉。   长老说,是因为海神以为他们弄丢了陈山晚, 所以发怒了。   海上天气再如何变化多端, 也不可能上一秒还晴空万里无云, 下一秒就像是要发生海啸。   陈壹知道长老说的多半是真的。   他们所有人跪倒在地, 祈求海神平息怒火,却并没有半点用处。   好在虽然过了从前定下来的陈山晚上祭台的时间,但在陈山晚穿着常服被父亲用布裹着抱着出现时,哪怕陈山晚那会儿在父亲怀里睡着了,没有跳舞也没有喝下神水,发狂的海浪都瞬间寂静。   就连天上积压的阴云都一点点散去,在他们要把陈山晚喊起来补流程时,海浪送上来了一个镶嵌着蓝色的好像是细碎的宝石的海螺。   长老捧着听了听,然后告诉他们,海神说,不用继续了,让他睡吧。   那一刻,陈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海神……对他的弟弟好的也太奇怪了。   但现在看着花船最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陈壹只能祈祷海神可以一直好得这么奇怪。   阿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不要伤害他啊。   .   陈山晚醒来时,已经不是白天,而是黄昏。   西落的太阳洒下的余晖将整片海照得金灿灿的,海风都很温柔。   陈山晚应该是要害怕的。   但他一偏头,率先看见的其实不是海,而是一个长得不太像人的少年。   少年泡在水里,双手扒拉着船沿,陈山晚只能看到“他”半个脑袋。   银蓝色头发,在夕阳的残光下像是一匹价值不菲的绸缎,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也和正常人的眼瞳结构不同,陈山晚在这个距离,都能隐约看见那宛若宝石般的纹理结构,漂亮得令人失语。   “他”的眼尾下还覆盖着若隐若现的鳞片,细细密密的,也就一抹,而且鳞片不大,比一般的鱼鳞都还要小很多,乍一看就像是抹了一层闪粉。   再往下就看不见少年别的了,但“他”的手很长也很大,比成年男子的都还要大,指甲是漆黑的,又或者是蓝到发黑的。   因为连着肉的甲床那一块颜色渐变下去,能够看出蓝。   “他”的皮肤很白,已经不是冷白皮的那种程度,而是一种不见光的病态白。   陈山晚本来应该是要害怕大海的,尤其他被海水包裹着。   可在看到这个少年时,哪怕知道对方恐怕不是人,他也还是奇异地忘记了恐惧。   少年像是没见过他这样的物种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陈山晚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也彻底忘了恐惧这件事。   陈山晚侧过身去看少年,翻动时,花船没有半点的摇晃,就好像他躺在平地的船上一样:“……你是?”   少年的脑袋又探出了一点。   这回“他”的下半张脸也露了出来,挺拔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都展露在陈山晚的眼前。   陈山晚也注意到了“他”的耳朵不是人类的耳朵,而是由人类耳朵和类似于翼一样的耳鳍组成的。   耳鳍很漂亮,以淡蓝色为底,波光流转间还能看见五彩斑斓的光。   甚至耳垂下还坠着到了脖颈的珠链,海蓝色的珠子小小一颗,看上去就十分昂贵。   少年张了张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用极其缓慢晦涩的语调说着人类的语言:“…郁、睢。”   陈山晚稍怔。   他没有半分看见非人物种的惊慌,反而是带着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叫…郁睢?”   他想起渔村关于鱼人的传说:“你是鱼人吗?”   大概因为少年说话语速过慢,陈山晚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语速。   郁睢点点头,淡蓝色的眼睫好像格外细长浓密,搭配着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睛,看陈山晚的目光专注无比:“鱼人。”   “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山晚,陈山晚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和人类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是四节指节:“人类。”   郁睢说话的语调透着浓浓的非人感,缓慢且诡谲,陈山晚却不怕。   他侧着身子看着面前犹如海中精灵般漂亮的少年,轻眨了下眼:“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微微低哑的,还带着空灵感,像是风吹过风铃时的声音。   陈山晚这话让郁睢顿了下,随后整个花船很明显地摇晃了一下。   陈山晚微微一惊,下意识想要攥住什么,却只能抓住一旁的黑玫瑰。   娇鲜欲滴的几朵玫瑰被他抓在手里碾碎,极其浅淡的花香溢出来一点。   那迟钝的恐惧终于再次蔓延上来,陈山晚哪怕再怎么压抑克制,也抑制不住自己握紧的拳头。   “……对不起。”   少年艰涩地咬着字音,眉眼间流露出急色:“你别怕。”   陈山晚是很聪明的人。   哪怕他现在全身都紧绷着,他也还是能够明白刚刚那一下的晃动还有这么久来的平稳都和郁睢有关。   所以他有点苍白地问:“你…做了什么?”   郁睢迟疑了一下,随后陈山晚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拍到了船边,凉气跟着一起而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一截漂亮的尾鳍拍上了船,尾鳍看着十分漂亮,半透明的,上头还有些细碎的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分布着,尾鳍不小,感觉就单单是那个尾鳍,就能盖住他的腰腹。   陈山晚大概明白了,是郁睢用自己的尾巴一直托着船,给他保持平稳。   那刚刚晃那一下…难道是因为他夸“他”?   陈山晚小心地撑着船支起上半身,越过郁睢去看茫茫大海,天生的恐惧让他脸色有点苍白:“…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郁睢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朝陈山晚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陈山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把干净的那只手伸过去,放进了郁睢的手心里。   郁睢握了一下他的手。   陈山晚这才发现郁睢的皮肤触感和人的也有区别,没有什么肌肤纹理,冰凉的,但很柔软。   明明看着是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手却可以覆盖住他的手。   还有…蓝到发黑的指甲很好看。   郁睢握了握陈山晚的手后,摇了摇头,用食指指了指陈山晚另一只手。   陈山晚真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所以犹豫着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然后又被郁睢握住,拉到了“他”面前。   郁睢低头看着陈山晚手指和掌心里残留的花汁,微微垂首,比人类要长的舌头探出来。   陈山晚一惊,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结果郁睢的力气格外大,圈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与之角力,甚至掌心都被迫展开。   郁睢的舌尖扫过陈山晚的指缝。   并不是冰凉的,反而是温热的感觉,让陈山晚半边肩膀都轻颤了一下,因为恐惧绷紧的神经逐渐转向另一个姿态。   陈山晚的耳朵很红,因为反抗不能,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咬着牙不去看郁睢。   可郁睢却盯他很紧,他一边舔丨舐着陈山晚的指尖、指缝与掌心,舌尖在上头的纹路上描绘打着转,弄得陈山晚的指尖绷到轻颤,原本浅粉色的关节都紧到泛出深粉色。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郁睢的吐息越来越炽热,他却根本挣扎不能。   他在郁睢咬上他的无名指指尖时,终于忍不住,用发颤的声音问“他”——   “你…你是要吃了我吗?”   神选之人的意思,是作为海神的祭品,要成为海神的食物吗?   陈山晚很茫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猜自己作为神选之人的命运。   或许有一天会被丢进海里成为海神的祭品——他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大海的恐惧源于这一切,可当他看见好像是要把他当食物吃的鱼人时,陈山晚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相反反而因为这条漂亮的鱼人,没了那样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   郁睢停了停。   “他”看着“他”的人类紧张、赧然,还有丝丝恐惧,下意识地想要安抚。   “他”的指腹捻过陈山晚手腕内侧的软肉,用艰涩的人类语言说:“不、是。”   陈山晚不解地看向“他”,就见郁睢又含住了他的无名指,舌尖扫过箍在上头的指环,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你是我的人类。”   “不是食物。”   “我要和你接吻、结婚、上丨床。”   郁睢直勾勾地看着被“他”的话吓到瞪大了眼睛的陈山晚,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强势压迫:“你是我的。”   所以别想离开。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郁睢啊///v///   (指指点点)   下午三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3-10-13 17:12:33~2023-10-14 11:1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想要一個甜甜的戀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NG 23瓶;野木是秘密的说 10瓶;鸦 8瓶;米粒li 2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628579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鱼人④   郁睢这话是真的嚇到陈山晚了。   陈山晚瞪大了眼睛, 太过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从灵魂深处涌上来。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远离郁睢。   可这茫茫大海,全是鱼人的地盘, 全在鱼人的掌控中,他拿什么退, 又怎么退?   甚至在察觉到他的逃避时, 郁睢几乎是瞬间暴起。   原本平稳的花船猛地一翻,陈山晚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 整个人就仰着坠入海里。   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的那一刹那,有太多碎片式的记忆从灵魂深处涌上来。   甚至陈山晚原本清瘦的少年身形都在恍惚间好像变成了青年模样。   但他被人抱住了。   又或者说是被鱼人抱住了。   陈山晚没有办法睁开眼, 只能够感觉到有尾巴缠上了他的双腿, 将他的双腿紧紧绞在了其中,他的上半身落入结实有劲的臂弯里, 被牢牢困住。   先不说这是在海里, 坠落的那一刻陈山晚就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甚至感知都微弱了起来, 就说以这个力度, 就算是在陆地, 陈山晚觉得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挣扎的。   “阿晚……”   一声低喃在耳侧响起,直接将陈山晚散掉的那些神思全部拉回来。   但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让陈山晚全身都在打着颤, 虽然很细微, 可郁睢抱着他, 自然能察觉到。   “他”的手压在陈山晚的脑后,原本少年的体型变成了男人的体型, 禁锢在陈山晚身上的鱼尾和手也大了一圈, 几乎可以将陈山晚整个完全藏进自己的怀中。   郁睢抱着自己的人类有目的地朝某个地方游去, 海底所有的生物都在为“他”让路。   又或者说他出现在这片海域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威压时, 这片海域就清空了,连浮游生物都不存在,只有海水和植物存在。   陈山晚被郁睢放进了“他”为他打造了很久的宫殿里。   这里被海水包围,但却又隔绝了海水。   郁睢把他放在柔软的躺椅上,冰冷修长的手指扫过他的脸,将湿黏在上头的额发拨开一点,“他”的手掌扫过陈山晚的头发,陈山晚的头发就“他”的掌心底下瞬间变干,根根分明。   郁睢又把手心贴上去,压着轻揉了一把。   细软的发丝。   “他”的人类。   郁睢深情地注视着陈山晚,指缝夹着他的头发,卷着也捻着,甚至在另一只手往陈山晚身上游走,帮陈山晚将身上所有海水蒸发时,郁睢还低下头含住了陈山晚的头发。   “他”将陈山晚的头发含在口中,抿在唇舌间,用舌尖勾着去品尝。   好香。   “他”把鼻尖都贴在了陈山晚的头发里,下半张脸埋了进去。   想不明白。   “他”的人类真的好香啊。   为什么会这么香呢?   .   陈山。   陈山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陈山晚的魂牌。   魂牌看着很简单,但只有陈山的人去看才能看出门道。   比如他现在就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在汇报的弟子稍顿:“师父?是小师叔出了事吗?”   “…不能说是出了事。”陈山晓凝视着手里的魂牌:“只是你小师叔的灵魂太强大了,这才下到第三个世界,就差点挣破那个世界的躯壳……”   陈山晓皱起眉,又有些忧心:“也有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   这话还没说完,陈山晓就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他看向窗外:“师弟从小到大就是强大无比的,怎么可能会受到这样的刺激?”   陈山晓的徒弟不知道陈山晓在呢喃着什么。   他挠挠头,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个:“师父,小师叔真的能找到办法对付那邪祟吗?”   陈山晓瞥他一眼:“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弟子哦了声,叹了口气:“其实小师叔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啊,我感觉那邪祟刚出来的那两年也是很安分的,就是后面长老们非要把小师叔和那个邪祟隔开,让祂找不到小师叔,不让小师叔去封印处,祂才开始疯狂上我们的身的。”   陈山晓当然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就,”弟子挠挠头:“能恢复祂开始上我们的身前的局面也很好啊。祂也没有伤害过我们谁。”   陈山晓其实是真的挺满意自己这个弟子的:“他们都说是因为祂才导致天下大乱,听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不这么认为咯?”   弟子一惊,没再开口。   陈山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想自己也可以提前准备一个继承人了啊。   他说:“之前不让你们议论这些事,是为了不让你们小师叔听见,他现在人也不在这儿了,你继续。”   弟子小心翼翼地:“那我继续啦?”   他道:“我觉得不是祂,是因为我也见识过祂出手,就祂的实力来看,祂要是真想这天下,感觉完全没有必要煽动各地的妖魔,祂自己一个就够了。”   陈山晓嗯了声:“正如你所说。”   他淡淡道:“但那又怎么样?祂终究是邪祟。你说大家维持从前的平衡,那你要外人怎么看陈山?陈山是诛妖邪除妖魔的门派,陈山第一人却和妖邪勾结。长老们他们那么做,就是拿一个态度出来给外人看。”   这点他知道,陈山晚也知道。   弟子:“……小师叔又不是打不过。”   “他是现在打得过,那以后呢?”   陈山晓并不意外这些愣头青的想法:“和邪祟勾结可不是小罪名,若有一日你们小师叔飞升了,其他门派拿这个作筏子联合打陈山,你敢说陈山一定能赢?你小师叔都不敢肯定。”   也正是因为陈山晚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肯定的强势态度,他们才会步步小心。   陈山晓无声呼出口气:“而且不说这一点,就说你们小师叔还在的情形下,一家独大也不是好事。”   现在陈山虽然占据了世界的半壁江山,但也只是半壁,没到全部,陈山晚的气息一消失,别的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从他们陈山这儿薅点东西。   ——哪怕他们知道郁睢的气息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甚至都有人猜是不是陈山晚解决了世界最大的邪祟了,他们也依旧不会遮掩自己的贪婪。   陈山晓喃喃:“我有时候觉得他要是没有办法解决祂的话,不回来就是最优解。就算顶着这么多压力我也认了。但他的灵魂真的太强大了,下层世界是藏不住他的。”   .   陈山晚醒来时,率先感觉到的,就是自己被“人”很用力地抱在怀里。   一只大手搂着他的肩臂,另一只手隔着衣物压在他的腿上,他埋在一个温凉的怀抱中,脑袋顶被什么压着,鼻腔里也充斥着一股异香。   说不出来那种香气究竟是什么,反正让陈山晚有些头晕目眩,以至于手脚发软。   他昏沉地被抱着,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   抱着他的“人”也察觉到了他的醒来,微微松开了他。   郁睢早在踏入这座宫殿时就变成了少年形态,一些还未成熟的稚气能够冲散“他”的压迫强势所带来的危险感。   陈山晚又对上了那双宝石般的眼睛。   他有点晃神,视线好像被这双眼睛捕捉走,所以才会忽视周围的一切。   直到郁睢作为鱼人,却反而被陈山晚这个人类所蛊惑到一般,手抚上他的脸,微微低头。   这是个将吻的动作。   陈山晚没谈过恋爱,但就是莫名地知道。   所以他抬手推了一下郁睢。   手抵过去时,陈山晚才觉察郁睢赤着上半身。   其实以陈山晚的力气,要撼动郁睢是不太可能的。   可他推拒的动作却让郁睢成功的停了下来。   陈山晚凝视着那双过于夺目璀璨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这不是他的家人,他不能发脾气惹恼了“他”。   陈山晚轻声:“我想回家,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然而郁睢在听到他这话后,手臂猛地搂住了他,就连鱼尾豆将他本来放在躺椅上的双腿卷着,让他硬生生变了姿势。   看着像是坐在了椅子上,但也像是坐在了鱼尾上。   郁睢的鱼尾很长,将他的双腿连同衣物一块缠在里面都着不了地。   可这样的姿势让陈山晚有种难言的异样感,心脏的跳动都好像紊乱了起来,他紧绷着,宛若被什么猛兽摁在了锋利的爪牙下,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吞下了。   郁睢的鱼尾其实并不冰冷,但也不热,属于一个温凉的温度,对于是人的陈山晚来说,还是偏冷的。   他的足尖都绷着,偏偏脚心又被尾鳍给贴上。   那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瞬间就充斥了陈山晚的四周。   陈山晚贴上了郁睢赤丨裸的胸膛。   他被那双眼睛紧紧盯着、注视着,像是有数不清的无形锁链将他所有行为封锁,要把他的身体和灵魂全部一并困住留下来。   “……你是,我的人类。”   郁睢说话的语调缓慢,咬字都很艰涩,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硬,还有像是被侵犯到了领地的隐怒,因此显得分外狠戾。   陈山晚被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他眼里的神色带着恐惧,郁睢下一秒就缓和了下来,微皱着眉头,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别怕,他们把你送给了我,我就会对你好。”   陈山晚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很难和郁睢进行正常的沟通。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关于回家这件事沟通注定没有结果后,展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静:“我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   郁睢松开他,点点头,比画了个手势。   陈山晚猜测应该是让他在这儿等。   陈山晚试着点了头:“……好,我在这等你。”   于是郁睢就朝外游去。   陈山晚没看清楚“他”是怎么离开的。   反正他缓了缓后,因为不知道这里是哪,所以下意识地想要自己试着离开。   宫殿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里面的光都是夜明珠和各种珠宝给的。   陈山晚走到门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把门推开。   陈山晚:“……”   他被一条鱼人囚禁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家人们,谁懂啊 第58章 鱼人⑤   郁睢再次出现时, 拽着一张网,网里是一大堆一时间数不清的鱼、贝壳、螺类。   网好像还被水裹住了,所以那些鱼都活蹦乱跳的, 拍打着那些贝壳和螺类,声音透过水传递出来, 倒像是什么独特的乐章。   陈山晚觉得有点稀奇, 抱着反正走不掉的干脆暂时先摆烂的心态看着巨大的水泡,有点想戳一下。   他抬眼想要去问停住在他面前的郁睢可不可以, 视线却不可避免地撞见了那结实有劲的上半身。   然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少年的肌肉线条看着并不夸张,但足够有劲。   鱼人的鱼尾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那种腰腹往下彻底对半分, 跟鸳鸯拼色似的。而是从鱼尾往上在腰腹和肚脐处还有鳞片覆盖, 只不过是那种从肉身上长出来的感觉了,属于一个渐变的感觉。   而且郁睢的鱼尾很漂亮。   乍一看是蓝色的, 但是“他”游动起来时, 鳞片能发出绚烂的光彩, 好像五彩斑斓的蓝。   鱼尾上还呈规律似的分布着各色细碎的珍珠宝石, 像是从鳞片里长出来一样, 又不是每一块鳞片都有, 反正漂亮得晃眼。   ……这条鱼人,也因此显得格外昂贵。   见他看得入神了两秒, 郁睢缓慢地眨了下眼, 有点像蛇一样摆动自己的尾巴, 靠近了陈山晚两步。   这两步超过了安全距离,使得陈山晚无意识地后撤了半步, 身体也往后仰了仰。   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 防备的姿态也再明显不过。   郁睢稍稍偏头, 那张瑰丽的脸上流露出困惑, 弄得陈山晚也很疑惑。   这鱼人在奇怪什么?   好在郁睢只是不擅长人类语言,不是个哑巴。   “他”动动唇,用缓慢的语速咬字音,似乎是因为对于“他”来说人类的语言很难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想让陈山晚能够听清楚:“你为什么……躲?”   陈山晚:“?”   他更纳闷了:“我为什么不躲?”   郁睢歪着脑袋,眼里满是不解。   陈山晚试图和“他”沟通:“你刚刚想做什么?”   这鱼人倒是很坦诚:“想亲你。”   陈山晚:“。”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敢跟他说喜欢,更何况是这样的话。   郁睢低冷空灵的声音就好像带着凉意的丝丝细线,扎进了他心头的软肉,让他的左臂都泛着难以言喻的酸,就好像血管都被那细线入侵,牵扯到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陈山晚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他问郁睢:“你为什么会……?”   郁睢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要是忽视“他”有劲的身躯和囚丨禁人的举动,这个动作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可爱:“你看了我很久……”   鱼人慢慢地说:“你很满意你所看见的,那就是对我、你的配偶感到很满意。所以我们就可以……”   “他”后面那个“□□”还没出口,就被陈山晚瞪大着眼睛打断。   陈山晚的声音都上扬了几个调,少年青涩的嗓音又羞又恼,语速也快了几分:“我不是你的配偶!”   他承认他确实挺欣赏郁睢的身材,还有郁睢属于鱼人的那些象征,都很漂亮。   正常人都是向往美的,他也不例外。   这么漂亮的生物出现在眼前,实在很难移开眼。   但“配偶”……   他才十六岁啊!   这鱼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郁睢又眨了一下眼:“可你接受了我的礼物。”   陈山晚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   他看向郁睢手里的那些鱼,有几分气恼,甚至说话都有些赌气的意思了:“我自己去弄吃的,你把门打开。”   “外面,”郁睢展开手臂拦住他:“都是海。”   陈山晚猛地心尖一颤。   他看着鱼人,混乱的大脑因为恐惧瞬间清醒,好像坠入了冰窟:“…你知道我怕海。”   郁睢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的确足够璀璨漂亮,可宝石是冰冷的死物:“嗯,你待在这儿,不出去,就看不见。”   其实艰难咬着人类语言字音的鱼人总会给人一种孩童的稚真感,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残忍。   陈山晚攥紧了拳头。   但让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对郁睢生气。   不知道是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还是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海里,他能依偎的就只有这条鱼人了。   陈山晚轻呼出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他不知道会不会激怒郁睢的事,而是顺从地接受了现在的局面。   说到底,他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反正现在只要他躲,他表达不愿意,鱼人都能停下来……   陈山晚低下眼,如鸦羽般的眼睫掩住他眸中的神色。   他在想,要不要试着驯一下这条好像对人类缺乏很多了解的鱼人?   这样他就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把他送回家。   陈山晚看向那些活蹦乱跳的鱼:“我不能吃生的。”   郁睢又缓慢地眨了下眼:“我知道。”   话音落下时,“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心朝上,亮出了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看上去实在是太过诡异,汗毛不自觉就立了起来。   陈山晚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奇怪于为什么有火焰是黑色的,也奇怪于郁睢作为鱼人怎么还能变出火,也更加在意:“…这东西烤出来的肉能吃吗?”   郁睢点点头,蓝到发黑的指甲一划,一条海鱼就从水泡中飞了出来,然后被“他”简单粗暴地丢进了黑色的火焰里。   陈山晚抿唇,更加怀疑这能不能吃了。然后他看着“他”又用手指一挑,摆放在旁侧的柜子里就飞出了一半可以当碟子用的贝壳。   贝壳和还在火里烧着的鱼都在郁睢旁侧悬浮着,郁睢朝陈山晚伸手。   因为记挂着鱼,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攥住了手腕。   郁睢的手指很长,哪怕是抓着他手腕的,手指还是有些抵到了他的掌心和掌背,甚至食指直接压在了他的中指。   陈山晚顿了顿,就被郁睢拉着,带着他往里面走。   郁睢在海底为陈山晚建了一座宫殿。   刚刚那个厅不算大,就只有一个躺椅,还有些存放“他”没有概念,不知道要放在哪儿好的物品。   但里面就很漂亮了。   卧室、餐厅、客厅,应有尽有。   而且所有的物品都镶嵌了珠宝,透着一股惊人的华贵,照亮了整个巨大的宫殿。   陈山晚都觉得,哪怕是从前的皇帝,恐怕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郁睢把贝壳碟子放在了餐桌上,鱼放在了贝壳碟子里。   直接被丢进黑色的火焰里炙烤的海鱼出炉后格外的鲜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本来就很饿了的陈山晚的肚子发出了不争气的叫声。   郁睢还很贴心地递上了筷子。   这筷子看上去还是双正常的筷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陈山晚暗自琢磨着。   说实话,陈山晚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太平静了。   因为他接过了筷子,吃了口鱼。   味道比他想象得还要好太多,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   他吃完了这顿饭。   除了鱼,郁睢还给他烤了一个他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即使是在渔村长大也没见过那么大的贝壳。   贝壳肉也很好吃,有点像奶油,很香甜。   吃饭的全程,陈山晚都能够感觉到郁睢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山晚忍不住问:“你不需要进食吗?”   郁睢偏头:“…要,也可以不要。”   陈山晚没听懂。   郁睢却没有再说。   “他”是海的化身,这片海就是“他”。   “他”是可以不用吃别的东西的,因为每年死在这片海里的所有生灵都是“他”的养分,但对于“他”来说,真正的食物只有一个。   陈山晚。   但他是“他”的人类,“他”的配偶。   “他”不会吃掉他的。   陈山晚又一次觉得跨物种交流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换了别的他也很想知道的问题:“那你们鱼人是怎么选……”   他说不出配偶这两个字,所以顿了顿后,才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鱼人里,没有你喜欢的吗?”   郁睢好像很困惑。   “他”漂亮精致的眉眼里全是不解:“没有。”   陈山晚以为“他”说鱼人里没有他喜欢的,刚要说什么,就听郁睢又艰难地咬着字音补充:“没有鱼人。”   陈山晚一愣:“什么?”   郁睢知道自己说人类语言很慢,所以“他”指了指自己:“一个。”   陈山晚:“……”   他沉默,瞬间就领会到了:“只有你一个鱼人?”   郁睢点头:“嗯。”   全世界只有一片海洋,只不过是被人类划分成了不同的海域而已。所以当然只有“他”一个鱼人。   ……只有这一个鱼人?   陈山晚倏地想起郁睢说“他”送了他东西,并且他接受了。   他家里他房间的那些摆设和这个宫殿的很多都很相似……   “…你是海神?”   陈山晚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睢。   郁睢依旧点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山晚懵着,第一反应是终于可以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了:“你为什么选我?”   他只是一个人类。   还是一个怕海的人类。   海神为什么会选择他?   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郁睢眨了一下眼睛,低冷而空灵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他”每天都在练,练了无数遍,所以说得格外标准,没有半点艰涩,也因此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动人。   “因为喜欢你。”   从陈山晚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   所以“他”现身了。   “他”要把“他”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捧给陈山晚,因为“他”喜欢他。   郁睢认真地补了句:“很喜欢你。”   “他”本该在陈山晚出生的那天就吃掉陈山晚的,“他”能够感觉到,只要吃掉了陈山晚,“他”就能够成为真正的神。   可“他”舍不得。   因为喜欢陈山晚。   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他”永远被困在这片海域也没有关系。   “他”不想陈山晚消失。   【作者有话说】   直球鱼哈哈   感谢在2023-10-14 14:16:25~2023-10-14 17: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vu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vu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鱼人⑥   陈山晚没有再问郁睢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已经在郁睢那两句话中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定定地看着郁睢, 过速的心跳清晰却又无端模糊。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见到郁睢的第一面开始,他的灵魂深处就好像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他靠近郁睢。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是因为传说中鱼人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还是他自己的原因?   陈山晚不明白, 反正他很清楚他没有办法对郁睢冷脸。连装都不想。   所以在鱼人剖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小心翼翼地试着冲他伸出手, 用一根食指勾住了他的手指, 陈山晚也没有躲。   他没有避让的举动让郁睢瞬间就绽放出了一个笑,然后飞速地缠上了陈山晚的手, 紧紧扣住了陈山晚,尾巴也稍稍游动, 拉近了距离。   这个距离…“他”再近一点, 鼻尖就要贴上陈山晚的鼻尖了。   这使得陈山晚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还微微偏开了脑袋。   陈山晚的声音很轻, 像是用气声说话:“你靠得太近了。”   郁睢又用那种困惑不解的语气问他:“为什么?”   陈山晚心说这还有为什么吗。   但又奇异地能够明白郁睢在问什么。   所以陈山晚抿抿唇, 低声说:“我没有答应你。”   他甚至还能提前预判到郁睢会说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你送我的礼物, 就算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送的礼物是那种含义, 所以你不能拿这个绑定我。”   郁睢好像没有听懂, 因为“他”歪着脑袋。   陈山晚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种非要跟鱼人掰扯清楚的心思登时没了。   郁睢就是在这个时候问:“那你要怎么才能答应我?”   “他”攥紧了手里陈山晚的手指, 他说话咬字还是那么艰涩, 配上这句话听着都无端委屈:“你明明都不抗拒我的接触了。”   “……这不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   陈山晚其实也答不上来。   毕竟他从没和人牵过手, 允许郁睢的这个动作,确实是有些……   而郁睢在这个时候开口:“我知道了。”   陈山晚稍顿, 就见少年鱼人十分认真地问他:“要慢慢来, 是不是?人类都喜欢讲……”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因为卡了壳而流露出些许苦恼。   那张精致的脸做这样的神色很可爱, 也让人很心软。   尤其这提醒到了陈山晚,郁睢的非人特质。   “他”不是人类,海里又只有“他”这一条鱼人,只有“他”拥有语言的智慧。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多大了,但就算郁睢不是和他一样大,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也肯定很孤独寂寞。   也许郁睢根本不明白“他”说的那些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单纯地看见了一个漂亮的人类,就想要他永远地陪着他。   毕竟在鱼人的世界和观念中,“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意义。   因为鱼人和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更别说这片海域只有“他”一个鱼人。   想到这儿,陈山晚看郁睢的视线就逐渐变成了仿佛在看一个还很懵懂的,因为喜欢一个玩伴就说要和他结婚的小孩。   也是因此,陈山晚终于轻轻勾起了嘴角。   他这么一笑,就让郁睢睁大了眼睛,本来就纠缠在陈山晚身上的目光更是定定地黏在他身上,像是钉子钉死了一般。   陈山晚轻声:“循序渐进吗?”   郁睢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   “他”的人类一笑起来,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想点头。   陈山晚想了想:“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在想他要想办法教会郁睢人际关系,但他也才十六岁,要怎么教会一个非人的物种这些概念,对于他来说也是件很头疼的事。   好在郁睢很听话。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   “那明天可以亲你吗?”   陈山晚:“。”   他瞬间就感觉全身都有些臊,耳根也是泛起了红,就连被郁睢缠住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陈山晚的指尖蹭过郁睢的手,鱼人对这方面的感知十分敏丨感,所以“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陈山晚抿起唇,声音都有些变调:“不可以!”   郁睢哦了声,又追问:“那…后天?”   陈山晚:“?”   他真不明白这个鱼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后天也不可以!”   陈山晚轻轻咬着牙:“郁睢,我说过我没有答应你,这不是一天还是两天的问题!”   郁睢完全不生气,就是缠着陈山晚的手又紧了很多,像是怕陈山晚因为羞恼而甩开“他”的手一样,重复了那个没有被陈山晚回答的问题:“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做我的配偶?”   陈山晚实在有点受不了郁睢的直言直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莫名有点升温,像是一锅冷水逐渐变热,甚至开始沸腾。   陈山晚深呼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自己繁乱嘈杂的心绪。   但因为升高的体温,陈山晚浑身都绷着,觉得自己被郁睢缠住的那只手格外滚烫,他想要抽手出来。   可郁睢的力气太大,缠得太紧,他就连挣扎都做不到。   所以陈山晚只能偏头避开鱼人过于赤忱直白的视线,有点慌乱地:“…我不知道。”   郁睢盯着陈山晚变成了深红色的耳廓,还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暴露出来更多的脖颈。   “他”的人类的脖子细长白皙的,且有属于人类的温暖温度。   皮肤摸上去很真实。   拉出来的颈线很漂亮。   郁睢的喉结明显地滑动了下。   好香啊。   好想咬一口。   “他”的人类真的好香。   会是什么味道的呢?   等陈山晚在混乱中迟钝地察觉到沉默有点长,品到了空气中蔓延的危险感时,郁睢又压下了那些翻腾的欲丨念。   “他”望着陈山晚,让人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陈山晚:“……?”   他忘了刚才脊背炸寒的感觉,心里纳闷无比。   这条鱼是明白什么了?   他都没明白。   郁睢又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往浴室那边走:“你休息吧。”   陈山晚走在“他”旁侧,视线忍不住往郁睢的鱼尾上扫了两眼:“…几点了?”   但显然鱼人没有时间观念:“不知道,外面天黑了。”   陈山晚稍顿。   郁睢在这里,也可以感知到外面吗?   陈山晚:“人不是天一黑就要睡觉的。”   郁睢缓慢地眨了下眼,眼睛好像亮了一下:“那你要我陪你玩吗?”   陈山晚默了下,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但我今天很累了。”   “嗯。”郁睢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谎言一样,领着他到了镶嵌着宝石的盥洗台前:“那你早点休息。”   陈山晚略有点心虚。   就见郁睢抬起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指尖就倏地出现水流,被“他”引入了杯子里:“刷牙。”   陈山晚看着放在旁边的牙膏和牙刷杯子:“…这些东西你是哪来的?”   “有些船遭难会翻进海底。”   郁睢认真道:“我就挑他们没用过的东西搬了回来。”   并不意外。   陈山晚示意郁睢:“那你得松下手。”   郁睢看了看自己抓着的陈山晚的手,到底还是慢慢松开了。   等陈山晚洗漱过后,就在郁睢的注视下上了床。   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郁睢要是要和他同床共枕怎么办,但还好郁睢只是趴在了床边,双手扒拉在床的边沿,下巴搁在上头:“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陈山晚并不知道,虽然鱼人只有郁睢这么一条,但有些规则是天生就在郁睢的脑子里的。   比如鱼人只能给心爱的人摇篮曲。   陈山晚点了头。   传说里鱼人的歌谣的确很动听,如同精灵一般,让陈山晚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一点点沉入黑暗。   一夜好眠无梦。   .   次日陈山晚醒来时,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郁睢也不在,他迟疑着掀开被子下地,昨天因为很混乱,所以穿的还是那一身祭祀服,饰品的链子都在他的胳膊、手还有腿上压出了红痕。   陈山晚默了下,没太在意。   郁睢给他的杯子里留了刷牙的水,洗脸盆里也有多余的水给他用来洗脸。应该不是海水。   昨天刷牙他就注意到了,没有海水的气味。   陈山晚洗漱后,有点想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他转了一圈,打开了一个疑似衣柜的奢侈品,就在里头看见了一柜子的衣服。   所有衣服的料子摸上去都是很光滑的,手感上来说感觉也很脆弱。   但比起这身繁杂的祭祀服,这些衣服确实要正常很多。   所以陈山晚挑了套浅色的衣服拿出来后,还注意到了底下有抽屉。   陈山晚迟疑片刻,将抽屉抽开,就见里面都是贴身衣物。   他有点臊,可不得不承认,郁睢准备得很贴心。   贴心到让陈山晚更加肯定这座宫殿是蓄谋已久的牢笼。   郁睢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回到宫殿里时,就看见“他”的人类穿上了“他”精心为他准备的衣服。   没有太多绚烂的装饰,浅色的衣物将人类的美貌彻底完美地展露了出来,漂亮得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一路上打的腹稿。   郁睢把箱子丢在一旁,朝陈山晚游走过去。   听到动静了的陈山晚放下手里的贝壳,转身看去。   郁睢停在陈山晚面前,温凉的手指轻轻点在陈山晚的鬓发处,惹得陈山晚浑身一僵。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又被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吸引。   尤其那上头现在正在闪烁着痴迷的光。   “……喜欢吗?”   陈山晚莫名明白郁睢在问什么:“谢谢你给我准备的衣服。”   虽然郁睢是蓄谋已久,但他真的要感谢这条鱼愿意站在人类的角度思考一下,给他准备这么多人类需要的东西。   不然……   陈山晚看了眼赤着上身的郁睢,实在不能多看一眼。   他尊重郁睢,但无法接受自己这样。   陈山晚有点好奇:“这些衣服也是你捡回来的吗?”   意外地合身。   郁睢缓缓勾起嘴角,让那张脸变得更加瑰丽:“不是,是我用鲛绡纱织出来的。”   是受“他”控制的衣服,可以随“他”的心意变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15点,早点来,还有下下章18点这章必须早点来   然后鱼人篇往后的每一章宝们尽量早点QAQ   感谢在2023-10-14 17:15:21~2023-10-15 10:0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星浅繁 5瓶;历代星辰监护人、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若只如初见、Ivud、清习夏、言星、疯勿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鱼人⑦   原谅陈山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郁睢拿几根棒针在那织——虽然他知道那是织毛衣, 他身上的衬衫不是那样织出来的。   但怎么说呢。   脑补出来的画面一时间实在挥散不去,郁睢整个鱼瞬间就可爱起来了。   陈山晚弯了弯眼。   郁睢看着,胸腔里原本轻微缓慢地跳动的心脏猛地蹦跶了一下。   郁睢原本只是轻轻点在陈山晚耳鬓处的手都转成捧姿。   郁睢的体温是温凉的, 加上“他”的皮肤给人的触感和正常人类是有所差别的,所以陈山晚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呼吸也收紧了些。   鱼人的手指很长, 捧着他的脸时,手指还没入了他的发丝里。   甚至指腹都压在了他的耳朵上。   陈山晚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很奇怪。   好像很快。   却又很慢。   使得他思绪都十分迟缓。   陈山晚有点怕郁睢要亲他。   毕竟这个姿势看上去太像是要吻上来了。   然而郁睢很快就放下了手, 转去像昨天那样,先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勾住他的手, 穿进他的手因自然下垂形成的弧形里。   在发现陈山晚并不躲避时, 郁睢就立马用自己修长的手指一根根缠上了陈山晚那只手的每一根手指。   熟悉的牵手方式。   昨天陈山晚没有太注意,只觉得郁睢处处都透着试探, 今天才觉察到这个举动里面暗藏的掌控欲。   ……说起来, 郁睢的年龄和“他”的外表是一致的吗?   陈山晚还没有问出口, 郁睢就牵着他走到了那个巨大的箱子面前:“我给你, 带了礼物回来。”   “他”的咬字还是一如既往的艰涩:“你看看喜不喜欢。”   郁睢打开了箱子。   这箱子真的很大, 里面的东西也很多。   所有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地归类好, 有一半是书,书都各式各样的;还有一半是吃的, 水果和零食, 甚至还有米。   陈山晚默了默:“…又有船遭遇海难了吗?”   郁睢始终盯着他:“不是, 是我去跟别的人类换的。”   陈山晚一愣:“……你跟别的人类换的?”   “嗯。”郁睢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颗晶莹圆润的珍珠,甚至隐隐带着流光:“拿这个。”   陈山晚其实不意外郁睢知道拿珍珠和宝石去换东西, 他诧异的是:“你怎么跟其他人换的?”   郁睢把珍珠放在陈山晚的手心, 然后单手压住了自己的脑袋, 顺着往下滑, 盖在耳朵上:“蒙住。”   因为怕陈山晚太担心,“他”说话又慢,所以“他”选择了比划:“然后坐在小船里,盖住。”   “他”甩了甩自己的鱼尾,示意。   “他们就以为我是附近岛上的渔民。”   郁睢认真地说:“刚出海的船。”   陈山晚能明白“他”的意思。   郁睢是说“他”拿东西遮住自己鱼人的特征,然后坐在渔船里,拿着珍珠去跟刚出海的船做交换。   那样的船上是有新鲜水果的,虽然他们也需要,但只要珍珠给得够多,对方肯定也愿意交换。   重点就是……   “你给了多少珍珠?”   郁睢单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多。”   大概一个篮球大小的盒子装满了珍珠换来了这些东西。   陈山晚抿唇:“…你这样亏了很多。”   郁睢给的珍珠并不是那种普通珍珠,这样的品相,一颗放到市场上都能卖近千,这还得都是他手里这种小小的。   而在他们这儿,有十颗这样的珍珠就可以买一套小小的房子了。   郁睢并不在意地偏偏头:“没关系。”   “他”说:“很多。”   郁睢指了指那个箱子:“没有。”   陈山晚知道“他”的意思。   郁睢是说珍珠“他”有很多,但这些东西“他”没有。   郁睢:“你是人类,人类需要这些。”   陈山晚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鱼人太单纯还是怎么,其实郁睢完全可以拿这些威胁他。   威胁他妥协,让他在“他”身下求丨欢。   但郁睢没有,“他”只想让他过得更舒服一点。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无意识回握住了郁睢的手:“…谢谢。”   他确实需要感谢郁睢,因为人类是需要米饭的,也需要水果,不能只吃鱼和海鲜。   郁睢眨了下眼:“不用谢。”   “他”又是那一副认真的表情:“我要追求你,要让你同意当我的配偶,所以我要对你很好很好。”   “他”把这一路上打的腹稿,默默练习了一路的话说出来。   虽然语速还是比较慢,但咬字却没有那么艰难了:“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要对你很好很好。”   陈山晚:“……”   鱼人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纯粹。   陈山晚望着郁睢,被握着的那只手紧了紧:“郁睢,谢谢你。”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要为这样的郁睢再真心实意地说一句感谢的话。   郁睢:“不用。”   “他”盯着陈山晚,问:“你…喜欢吗?”   陈山晚虽然直觉前方有点危险,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郁睢考虑了很多,他大概看了眼那些书,也都是他感兴趣的,是能给他在这里打发时间的。当然,郁睢要是愿意放他回去肯定更好,只是这一点明显暂时不能跟郁睢提。   他总觉得一提,这么美好的场面就会瞬间变了味,无形的硝烟与危险会在顷刻间笼罩住他,与他纠缠。   血淋淋地。   郁睢眉眼微微柔和下来,嘴角也扬起了点弧度。   鱼人这张脸太过夺目,笑起来时,就连陈山晚的呼吸都微微收紧。   尤其陈山晚知道“他”是为什么高兴。   因为“他”带来了他喜欢的礼物,所以“他”很开心。   但郁睢的下一句话又把陈山晚架了起来:“那你有没有也喜欢我一点?”   陈山晚顿住。   他看着郁睢,又想抽手离开了,可郁睢抓他真的很紧。   陈山晚偏过头,避开郁睢过于直白的视线。   他抿起唇,没有吭声。   陈山晚在脑海里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委婉表示的话,郁睢就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一声和昨天晚上的知道了语气不太一样,陈山晚能听出“他”的失落。   陈山晚瞥了郁睢一眼,忽然有点心虚。   所以在郁睢从箱子里拿出了“他”换来的小蛋糕递给他时,陈山晚问了郁睢一句:“你能吃吗?要不要…一起吃?”   郁睢立马就点了头,身后翘着的尾鳍也晃了晃,足以看出“他”的开心。   ……意外地好哄。   陈山晚看“他”。   在瞧见郁睢眉眼的喜意时,又想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小蛋糕其实不算小,陈山晚一个人吃的话会有点撑,让郁睢分掉一点就刚刚好能到八分饱——吃太饱胃会不舒服。   陈山晚拿着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叉子时,在郁睢的示意下,自己先吃。   因为要吃东西,郁睢没有再缠着他的手,而且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陈山晚才拆开蛋糕,就感觉到郁睢的尾鳍隔着裤子贴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他稍顿,并不觉得郁睢是不小心的。   所以陈山晚默默地想把腿往后放一放,结果他才微微动了一下,郁睢的尾巴就突然缠住了他的双腿。   鱼尾将他的一双小腿卷在尾巴里,没有多用力,却绞得陈山晚没有办法抽腿,除非陈山晚非要掀了这个桌子跟郁睢比力气。   但这样的话…陈山晚担心他们这平静的表面会被撕破。   他无法确定后续会发生什么。   因此陈山晚只能任由郁睢困着他的双腿,将他的腿绞在一起。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对面的郁睢。   郁睢歪着头,轻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做了什么事一样。   陈山晚是没有穿鞋子的,他的脚尖都点在了郁睢的鱼尾上。   和想象中的冰凉不一样,鱼人的尾巴也是偏温凉的触感,只是鱼鳞终究不柔软。   不过……   陈山晚的脚背被迫绷着,脚心都被鱼尾蹭过贴上。   他紧抿着唇,拿着叉子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惹得指关节绷出粉白色。   陈山晚可以感觉到郁睢的尾鳍压在了自己的膝盖、大腿上,还垂落了一点在旁侧,隔着衣物,若有若无地摩挲,叫他因为瘙痒,忍不住挣了挣。   然后换来的是一双腿被绞得更紧,甚至在桌子底下彻底抬了起来,全靠鱼尾支撑着。   陈山晚感觉到自己的脚尖好像蹭到了滚烫的鳞片,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反正他低着头,用叉子割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嘴里,没有去看郁睢。   也因此错过了郁睢那一瞬间危险的视线。   陈山晚又吃了一口蛋糕,然后就感觉到郁睢又动了动。   陈山晚:“——!”   这一次不是错觉。   他的脚心真的贴上了一片滚烫的鳞片,而且凸起的感觉还像是一个鼓包。   陈山晚被烫得蜷缩了一下脚趾。   那个鼓包贴着他的脚心,严丝合缝的。   “…你,”陈山晚不知道郁睢是怎么了,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对,甚至脑子里的警钟都悄然在响荡:“尾巴这里怎么这么烫?”   郁睢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艰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不舒服。”   “他”用鱼尾隔着衣物蹭着陈山晚:“很不舒服。”   说着,郁睢还很委屈似的:“你的脚冰冰的,能舒服一些。”   陈山晚的脚心又被蹭了下,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在心里蔓延开,化作丝丝缕缕如同郁睢纠缠着他双腿的鱼尾一样,缠上他的神经,要冲着他的灵魂而去。   陈山晚的耳根子不自觉地红透了。   他真的不知道郁睢这是怎么了,但他知道郁睢这个动作让他的腿发软也发麻。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想靠吃蛋糕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他那只脚都被烫得几乎和鼓包一个温度了,郁睢也没见好。   所以鱼尾又带动着换了只脚贴着,细微地蹭着。   但陈山晚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陈山晚感觉那个鼓包好像变得更大了。   “……”   陈山晚在羞赧中忍不住想:鱼人,也会长瘤子吗?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原版~   感谢在2023-10-15 10:09:26~2023-10-15 14:1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山晓月 10瓶;言星、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困觉、628579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鱼人⑧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究竟是怎么了, 但反正从脚心板传来的温度直接顺着往上,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在发烫。   他感觉他可能比郁睢还要奇怪。因为他甚至鼻尖都沁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   陈山晚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闻到了浅淡的异香,丝丝缕缕, 仿佛成了一张无形的柔软的网, 将他困在其中,连同灵魂也一道封锁。   看似轻柔, 可他只要动了想要抽身的念头,就会化作最坚固的锁链将他勒住, 连挣扎都不被允许。   陈山晚觉得危险。   然而他被困在其中, 根本没有办法退开。   像是溺在深海里的人,挣扎都不能。   陈山晚紧绷着神经吃了个八分饱后, 把还剩下几口的蛋糕往郁睢那边推了推, 连同叉子都一起稀里糊涂地推了过去。   郁睢轻蹭的动作停了停。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属于自己的人类, 视线扫过他通红的耳廓, 看着他偏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微垂的眼睫却不自知地轻颤着, 暴露了他此时过于紧绷和慌乱的心情。   他肯定闻到了吧。   郁睢猩红的舌尖轻轻扫了下自己浅色的上唇。   鱼人求偶时散发出来的小青香,也是迷丨香。   它并不会太过影响陈山晚的心智, 但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浸透改变陈山晚。   这是鱼人用来锁定自己的伴侣的办法。   郁睢可以闻到自己身上因陈山晚小青动而散发出来的香气, 但对于“他”来说, 最浓郁的无非还是来自陈山晚身上的言秀人气息。   从他出生开始,就勾着“他”, 让“他”想要一口将他整个吞下。   那是比海洋里任何生灵都要令“他”垂涎的美味。   尤其现在陈山晚展露出了赧然后, 这些香气就越发动人。   好想咬一口啊……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将吸入的从陈山晚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咽下, 却并没有浇灭骨子里钻出来侵入了皮肉的那股饥丨渴,反而是让自己的神经都有点沉溺在其中。   郁睢不受控制地将陈山晚的双腿绞得更紧,滚烫的鳞片更是用力地蹭了一下陈山晚的脚心。   陈山晚一惊,身体本能发僵,呼吸都屏住。   他真的觉得这太不对劲,但他对鱼人的身体构造完全不了解,更重要的是踩着的都是鳞片,陈山晚对某些方面的了解实在太少,不是直白地展露出来的,他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   但陈山晚还是想让郁睢放开他,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郁睢。”   他抿起唇:“很烫,我也不舒服。”   郁睢动了动唇。   灼热的气息从“他”的唇齿间送出,绞着陈山晚的尾巴一点点松开。   陈山晚终于得以喘息,双腿落地时居然格外的发软无力,甚至有些不自知地轻颤。   如果捞起陈山晚的裤腿,肯定可以看见陈山晚的膝关节泛着异样的粉,冷白的肌肤上更是有被勒过的浅浅痕迹。   但其实不用掀开,也能从陈山晚被烫得发红的脚心上察觉到不对。   陈山晚缓了缓,感觉自己全身哪哪都不对,尤其在眼尾的余光瞥见郁睢的那张脸时,心脏居然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悸动。   他无声无息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就想要起身离开。   可就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一样,郁睢忽然倾身。   这桌子本来就不宽,不然郁睢也不可能在桌子底下有这么多动作。   所以郁睢一伸手,就能按住陈山晚还放在桌子上的手。   陈山晚一顿。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郁睢莫名变得滚烫了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背时,他的身体很奇怪地麻了一下。   就好像被电了一下,不疼,只有从灵魂深处炸开的点点酥丨麻感。   让他瞬间就有些发软,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想要干嘛。   尤其郁睢还用“他”那低冷却空灵的声音轻轻问:“你…不陪我吗?”   “他”看着陈山晚,那对宝石般的眼睛没有半点欲丨色,纯净得让陈山晚都莫名觉得自己有点罪恶。   郁睢又说:“我不需要吃…我是因为你……”   鱼人的咬字还是那么的艰涩,也因此显得更加可怜。   陈山晚听懂了“他”的意思。   郁睢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他”是因为他发出了邀请,所以才点头。   陈山晚没忍住,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也是因为我学的人类语言吗?”   郁睢眨了一下眼睛,也点了一下头。   然后直击陈山晚的心脏。   陈山晚呼出口气,到底还是没有想要跑了:“…你吃吧。”   他乖乖坐着,任由郁睢的尾鳍又贴了上来。   不过这一次郁睢没有再那样缠住他,只是用尾鳍隔着衣物贴住了他的小腿,还有一点落在了他赤着的脚背上。   陈山晚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郁睢的想法。   鱼人只是想和他贴贴。   如果他不躲,那就仅限于这样贴贴;如果他躲,郁睢就会纠缠得更紧,最后还是陈山晚得不偿失。   不如一开始就顺从郁睢。   又或者可以考虑跟郁睢讲讲这样是不行的?   陈山晚混乱地陷入了一些思索。   他觉得…郁睢是很听他话的。   所以在郁睢拿起陈山晚用过的叉子,慢慢地将剩下的蛋糕吃完,并把叉子都舔干净后,陈山晚试图跟“他”交涉:“郁睢。”   他没有看郁睢的眼睛,所以没有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涩。   陈山晚:“你以后别这样了,行吗?”   郁睢歪着头,很是不解的模样:“‘这样’是哪样?”   陈山晚抿唇:“就是你的尾巴……”   “可这是因为我喜欢你。”   郁睢说着,还用尾鳍蹭了一下陈山晚的小腿,甚至把丝滑的裤腿都往上带了带:“而且刚刚是我好难受。”   “你是为什么难受?”   “我不知道。”   郁睢眨了下眼,比陈山晚还茫然:“我也是第一次这么难受。”   突然隐约明白了什么的陈山晚默了默。   他看着郁睢,仍然是不敢相信的,   可偏偏郁睢的下一句话几乎坐实了陈山晚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猜想:“但你那样碰我,就舒服很多。”   陈山晚:“……”   他深吸了口气,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也嵌入了软肉一点。   是错觉吧?   为什么他刚刚有一瞬觉得郁睢是故意的。   为什么他在那一刹那好像捕捉到了郁睢身上一闪而过的恶劣。   陈山晚在神经紧绷的同时,困惑地看着郁睢。   就见鱼人那张瑰丽的脸上满是一种稚童般的纯真。   于是陈山晚那满腔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郁睢什么都不懂,他责怪质问又有什么用呢?   陈山晚只能告诉鱼人:“你那样是不对的。”   郁睢也只会更加不解:“为什么?”   陈山晚无声叹了口气,只好祭出杀招:“因为我觉得不舒服。”   郁睢低下头,哦了声:“那我不这么做了。”   陈山晚看着“他”,真的觉得自己良心好痛。   郁睢又问:“可是我不舒服的话,要怎么做呢?”   “他”好像一个好学求问的宝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期盼着“他”的老师能给出答案。   郁睢明明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而已,陈山晚却已经自我脑补到了不谙世事的鱼人被他拒绝了后,想去找别的人类纾丨解……   他的心脏瞬间像是被无数细细密密的针扎了一通,难以言喻的刺痛和那种不爽让陈山晚原本难为情的神色都在刹那间转变,空气中烧得黏丨稠的暧丨昧气氛也跟着冷肃起来。   陈山晚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的情绪是从灵魂最深处翻涌出来的,让他不受控制地反手扣住了郁睢的手腕,语气也有点冷然:“这种事情只能和最亲密的人做。”   郁睢又缓慢地眨了下眼。   陈山晚不知道这个动作是鱼人本身就会的,还是“他”在模仿人类,但又因为本来就不需要眨眼所以显得很奇怪。   那种非人的痕迹太明显。   “那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做?”   面对人类太多的条条框框,鱼人有太多的为什么:“你就是我最亲密的人。”   郁睢还小声地用学得很艰难的人类语言补了句:“我也只想和你做。”   陈山晚稍停。   所有的陌生到好像不属于他,却又似乎的确来源于他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赧然在其中,叫他做不出什么反应。   好奇怪。   陈山晚想。   他对这条鱼人的感情似乎……   少年又抿起了唇。   见他不说话,郁睢小心翼翼地挨近他:“所以…帮帮我,可以吗?”   陈山晚想说不可以。   可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鱼人可怜兮兮的宝石眼。   陈山晚一时间没能吭声。   于是郁睢的鱼尾再一次缠上了陈山晚的腿。   这一次鱼尾将裤腿都推了上去,陈山晚被鱼鳞的温凉和坚硬蹭得不住轻颤了一下。   “…别怕。”   郁睢用艰涩的人类语言低低说着,一只手抚上了陈山晚的脸,指腹压着陈山晚的颧骨往四处摩挲着。   这一次鼓包打开,彻底坐实了陈山晚的猜想。   但鱼尾只是锁住了陈山晚的月退,感受到的只有陈山晚的月却。   就是从尖到跟,甚至在月却背和月却踝上不断折磨而已。   陈山晚受不了了,趴在桌子上,拿自己的后脑勺和发顶对着郁睢。   他的耳朵红得惊人,连带着蔓延到了耳后一片,双手抓着郁睢的手,无助地缩紧。   好恐怖。   郁睢紧紧盯着他,将他所有的反应都纳入眼中。   “他”倾着身子,将鱼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在长久的沸水翻腾后,水终于溢出时,“他”也同时在陈山晚后颈的棘突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当然也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没有咬下去。   陈山晚的双脚被煮得湿黏的牛奶烫到,泼满了双脚。   他想躲都没法躲,因为鱼尾还绞着他的双腿。   郁睢垂首亲的那一下,直接叫陈山晚浑身都跟着颤了颤。   于是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被烫的,还是因为郁睢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今天日万结束啦,明天日六了哦   感谢在2023-10-15 14:11:24~2023-10-15 16:2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原亮司 15瓶;狸 10瓶;春山晓月 5瓶;Ivud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鱼人⑨   陈山晚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能说什么话。   他任由郁睢帮他把脚清洗干净, 甚至郁睢抱着双腿发软的他,把他放上了软榻他都没有说什么。   一是因为确实过于羞赧,二则是……冷静下来一点后, 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答应。   可他就是拒绝不了郁睢。   尤其……   陈山晚抿着唇用自己还有点发软的手揉了一下通红的耳朵,低头去看坐在他旁边高高兴兴甩着鱼尾的郁睢。   其实从第一面开始, 陈山晚就莫名在郁睢身上感觉到了熟悉感。   随着相处时间慢慢增多, 这份熟悉感也越来越浓郁。   就好像……   他和郁睢早就认识、早该如此。   陈山晚眼底浮现出一抹茫然。   陈山晚动动唇,本能地想要说点什么, 就忽然感觉自己肩膀一沉。   他微怔,垂眸扫了眼, 就见郁睢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鱼人的耳朵特殊, 郁睢的耳鳍很漂亮。   陈山晚第一次看见时,就想摸一下, 他很好奇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但因为毕竟物种不同, 陈山晚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垂眼第一时间看到耳鳍上长出的细碎闪着光的如珠宝一样东西, 又有些意动。   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可陈山晚很快就感觉到了郁睢的不对劲。   鱼人原本翘着摇晃的尾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也几乎不可觉地颤了一下。   陈山晚捕捉到了。   他一惊:“…郁睢?”   陈山晚皱起眉, 声音里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急色:“你怎么了?”   这话问出口时, 郁睢又轻轻抖了一下,这一次是全身。   陈山晚也在随后听见了一点很奇怪的闷出来的轰鸣声。   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陈山晚:“……?”   这是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看看, 郁睢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他”握住陈山晚的力度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大, 用力到陈山晚不住拧了下眉。   手被挤压的发疼。   陈山晚没有甩开郁睢。   因为他感觉到了郁睢在发抖。   像是陷入了恐惧的幼兽, 连声都不吭,只有身体在一下又一下地轻颤。   陈山晚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郁睢?”   他放轻了声音, 另一只手覆盖在了郁睢的手背上, 察觉到郁睢的体温变得异常滚烫,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一样:“…你怎么了?”   他还在想难道是因为刚才“他”用鱼尾缠着他的脚纾解了一次, 反而引来了更大的……?   就听郁睢用低且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声什么。   鱼人的人类语言到底学得不是很好,陈山晚没有听清楚“他”呢喃了什么。   所以陈山晚下意识地抬起手,将郁睢揽入自己的怀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将耳朵凑得离郁睢更近一点:“郁睢?”   他的询问才出口,郁睢就猛地翻身。   少年鱼人结实有劲的胳膊搂住了陈山晚的脖子,赤着的上身也隔着衣物贴上了陈山晚的胸膛。   郁睢的整条鱼尾都很烫,甚至在轻轻发着颤,压到陈山晚的腿上时,陈山晚能够清晰地感知到。   他被郁睢这一抱冲击得不自觉往后仰了一下,靠上了软榻的靠背。   郁睢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这回陈山晚终于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   “…疼。”   那低冷空灵的声音都好像在战栗:“好疼。”   陈山晚一愣。   他本能地抱紧了郁睢,感受着自己怀里滚烫到好像被丢进沸水里煮了的鱼人,不知所措。   外头沉闷到好像很遥远的轰鸣声还是若隐若现,陈山晚混乱的大脑忽然抓住了什么似的:“…是不是变天,在打雷闪电?”   郁睢好像是疼到难以忍受,鱼尾绷着发颤,最后胡乱缠上了陈山晚的一条腿,将陈山晚的双丨腿分开。   “他”贴着陈山晚乱蹭着,仿佛这样就能够缓解自己的难受。   陈山晚的身体僵住,但更在意郁睢现在的状态:“郁睢?”   郁睢应了声,声音里似乎都染上了哭腔:“好痛。”   陈山晚心脏也跟着一痛。   他一只手按在了郁睢的脑后,纤细修长的手指没入银蓝色的发丝,想要安抚郁睢:“为什么你会那么痛?”   郁睢努力回答陈山晚:“电,劈到海里。”   电劈到海里其实并不会朝整片海域扩散,因为海水里的电阻也很强。   可问题是终究会劈下来,要知道要是有鱼正好在被电劈到的地方,也是会被电死的。   郁睢是海洋之灵,是海神,每次大海遭遇雷暴天气的时候,最难受的就是“他”了。   因为对于“他”来说,无论会不会扩散,只要电劈下来了,那一道道就是劈在“他”身上的。   郁睢仍然记得有意识开始,第一次挨劈时“他”直接被劈得失去了好久的意识。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他”也习惯了。   这么多年,“他”经历了无数次电闪雷鸣,真不至于展露出这样的姿态。   这么可怜,当然是只给陈山晚看的。   郁睢搂紧了自己的人类,痛到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不停地在被碾压是真的,但因为压着陈山晚,嗅着陈山晚身上散发出来的甜美气息,感受这身下这具身体的美好,不可避免地有了些反应也是真的。   还好“他”现在因为被电劈得浑身滚烫,陈山晚又全是担心,所以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的人类啊。   郁睢埋在陈山晚颈窝里的宝石眼闪过和在陈山晚面前展露出来的纯真完全相悖的算计。   怎么这么心软呢?   轻易地就掉下了“他”布置的陷阱里。   郁睢一边可怜兮兮地喊着疼,一边装作难以忍受的模样胡乱动着,被电劈的滚烫的尾巴用力地蹭了一下陈山晚的月退缝。   本来还小心安抚着“他”的陈山晚倏地一僵,耳朵连带着耳后一片几乎是瞬间就漫起了红。   郁睢蹭到他……了。   陈山晚声音都绷紧了:“…郁睢。”   他试图让郁睢冷静一点,别在他身上乱点火:“你别动了。”   可郁睢好像疼得丧失了理智,除了时不时地弱弱喊一声疼,还有在他身上乱蹭,用尾巴紧紧缠着他摩挲以外,就给不了别的反应了。   陈山晚被“他”的体温烫得也浑身发烫,整个人像是被火炉子贴上了一样。   甚至就连郁睢挨的那些电,都好像扩散到了他这儿。只是不像郁睢那样疼,反而是酉禾麻的,叫陈山晚手脚发软。   没几下,陈山晚的火就彻底被点燃。   他受不了似的闭上眼睛,轻咬着牙,呼吸也跟着屏起,心跳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分外混乱。   绯色都蔓延到了他的脖颈,烘出更为诱丨人的气息。叫某条鱼实在是垂涎,蠢蠢欲动地想还要品尝一口。   郁睢的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尖牙,有些难耐地吞咽了一下。   陈山晚被“他”摁在软榻上,一只手已经离开了郁睢的脊背。   他的手背贴着自己的眼睛,受不了当下场景一般,想要掩耳盗铃。   海上的风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结束的,陈山晚知道。   郁睢要被电劈很久,陈山晚也知道。   所以他到底还是没有推开郁睢,只是另一只穿丨插丨在郁睢发丝里想要安抚郁睢的手多少有点无力。   毕竟郁睢的鱼尾真的很重。   隔着两层衣物压着,因为地方特殊,陈山晚都能够感觉到每一片鳞片的边沿。   他被挤在其中,今天醒来时换衣服还觉得这衣服面料光滑舒服,现在终于品出来点不太好受。   主要是光滑如丝绸的面料真的弄得有些折磨。   陈山晚从没自己碰过,对这方面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却在这一天里经历了太多。   陈山晚被郁睢抱着,神思都很恍惚。   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郁睢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喊疼了。   也有可能是被电劈得疼到实在没有力气喊疼了。   反正“他”还在扭动着鱼尾,就好像被电得痉挛,又或者真的得这样才能发散出一点被雷电劈出来的疼痛。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陈山晚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难捱。   他的腿紧绷着,足尖都泛着浓烈的绯色。   陈山晚很轻地闷哼了一声后,所有的神经,包括他飘然却又沉重下去的灵魂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因为过于难为情,他用手背紧紧地遮着自己的眼睛,也因此没有看见甚至因为一些原因,都没有发现郁睢微微抬起了头。   鱼人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满是暗色,阴晦无比。   “他”直勾勾地看着陈山晚,猩红的舌尖浅浅扫过薄唇。   想要亲上去。   想要咬一口。   想要吞咽下属于陈山晚的血液和皮丨肉,想要将他的骨头连带着灵魂一起全部吃得一干二净。   郁睢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剧烈的疼痛从“他”的皮肉开始往里渗,最后冲击到他的灵魂里。   痛是肯定的。   可“他”真的已经习惯。   郁睢清醒了几分,继续搂住陈山晚,将脑袋埋在陈山晚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一刻陈山晚身上散发出的类似花朵绽放逐渐开始熟了的气息。   “他”的鱼尾更是毫不在意地贴上了那一片湿润。   甚至与其说“毫不在意”,更不如说是“迫不及待”。   要不是还要装一个懵懂无知的单纯鱼人,郁睢真想现在就滑下去俯首将其舌忝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3-10-15 16:26:42~2023-10-16 10:1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知道女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鸦 44瓶;归零 10瓶;野木是秘密的说 5瓶;辰星浅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鱼人⑩   被电劈了好久的是郁睢, 但在这个始终黏着的拥抱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的却是陈山晚。   察觉到陈山晚睡着时,郁睢顿了顿,反而把陈山晚缠得更紧。   “他”端详着自己身下的人, 眉眼闪过几分真心实意的困惑。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感觉陈山晚好像就在刚刚长高了一点,骨架也长开了一点点。   不过……   郁睢低头, 眉心抵上陈山晚的眉心。   果然。   有些感觉被印证后, “他”更加觉得奇怪,也升起了冷郁与暴戾。   陈山晚的灵魂上了枷锁, 不是来源于“他”。   是谁?谁盯上了“他”的人类?   这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不知名的东西提前打了印记的感觉让某条鱼感到十分不爽。   偏偏“他”又暂时找不到什么能够破解那东西的办法。   这就更气了。   陈山晚并不知道他的单纯鱼人在阴恻恻地想着什么,睡着了的陈山晚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阴雨天坐在了枯井旁, 梦里的自己似乎才七八岁的样子, 小小的,看着还有些不太正常的瘦。   他坐在一把立在地面的大伞下, 手搭在井边, 面无表情, 有几分厌世的冷酷感。   在一个小孩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色其实是有点好笑的, 可在他身上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半点违和感, 还的确很唬人。   梦里的他就这样在井边静坐了很久,天空一直响着闷雷, 还时不时有闪电亮过。   这样的天在山林里是真的危险, 他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手里捧着一本没有封皮的小说,看得好像很入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合上了书, 似乎是要起身离开了, 但却在起身前说了句:“你今天挺安静的。”   他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不过他确实得到了回应,不过是从井里出来的声音。   “打雷了。”   自带混响的声音听不太出来说话的人的声线,但能辨出男女。   小小的陈山晚似乎是觉得意外,瞥了眼井口,语调都上扬了些:“你怕打雷?”   “…小孩。”井里的东西似乎是轻嗤了声:“你师父让你来守着我,却没告诉你详细?你师父是谁来着?”   他好像说了一个人名,又似乎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细节到打在他头顶上的伞的纹路都很清晰的梦里,这一句话分外模糊。   “哦想起来了。”井里的声音呢喃了声,“他让你来守着,没告诉你在你们陈山上打雷意味着什么?”   陈山晚:“?”   井里的声音轻轻笑了下:“这雷是专门劈我的。”   祂的声音有几分懒散:“疼得很。”   陈山晚不是很懂,但想一想被这么多道闪电劈着,可以想象得到有多疼。   所以他很轻地抿了下唇。   虽说这里头关着的是天底下最恶的邪祟,但几万年来祂都没有作恶,却隔三差五遭劈,未免也太过。   小小的陈山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展露出了自己的心软。   里头的邪物也捕捉到了这一瞬的柔软:“…你要心疼我,滴一滴血下来,我就不会那么疼了。”   小孩是最容易被蛊惑的,尤其是陈山晚这种现在这个阶段还不能太理解祂意味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陈山晚什么都还没学。祂可以感觉得到,他周身没有半点灵力缠绕。   入山都两年了,连基础的心法都没学么。   但让祂没有想到的是,陈山晚几乎没有考虑地拒绝了祂:“那你疼着吧。”   祂:“?”   陈山晚淡淡:“你是邪祟,谁知道你得了我的血是不是就能破封印?”   祂感到好笑:“我对天发誓,一滴血真的只能让我舒服点,没那么疼。”   这是真话。   可惜陈山晚不信,拿着一旁的折叠伞打开,径直离去。   .   陈山晚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郁睢的怀里。   他神思有些恍惚,好像还在那个梦里没有出来。   他缓了会儿,才察觉到郁睢抱他很紧,鱼尾也还缠着他的腿。   但郁睢身上被电劈出来的滚烫已经褪去了很多,只是也还没有回到鱼人的正常温凉,而是偏温热的。   和他的体温差不多。   他被郁睢揽在怀里,额头抵着郁睢的颈窝,脸埋在了少年鱼人结实的胸膛上,肉贴肉。   陈山晚的耳根瞬间染上一抹绯色。   察觉到这一点后,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身体也格外僵硬。   陈山晚整个人都有点懵。   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至于为什么会在鱼人怀里这样醒来,倒不是很意外,毕竟郁睢很明显是喜欢和他有各种亲密接触的。   ——陈山晚觉得教会鱼人明白人和人的不同关系迫在眉睫。   但是……   陈山晚屏住呼吸在心里轻轻出了口气,他有点茫然。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不反感郁睢对他做出的一切举动。   ……传说中鱼人是有蛊惑人心的本事的,他是被迷惑了吗?   陈山晚找不到答案。   抱着他的郁睢已经察觉到了他醒来:“……”   鱼人的尾巴卷着陈山晚的腿,并不隐秘地蹭了下。   陈山晚一僵。   “郁睢……”   他抿着唇小声喊“他”,动唇的幅度尽量减少,免得擦到郁睢的胸肌:“放开我。”   陈山晚以为自己还要跟郁睢纠结一番,没想到郁睢松开得很快,就是动作有点慢而已。   他得以呼吸,只是腰背还是被郁睢虚虚圈着,鱼尾也搭在他的腿上。   但陈山晚觉得总比刚刚那样要好些。   他对郁睢的底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降越低了。   陈山晚抬头对上郁睢那张实在过于明丨艳的脸,抿抿唇,第一个问题是:“外面还在打雷闪电吗?”   郁睢心里一软,忍不住又抱紧了陈山晚,用艰涩的人类语言说:“没有…你真好。”   “他”的人类怎么这么好啊。   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他”怎么抱着他,也没有怀疑“他”之前所有的举动,而是先关心“他”。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郁睢又翻过身,鱼尾顺势落在了陈山晚的双丨腿丨间,上半身撑在陈山晚上头。   这个动作直接让陈山晚心里警铃大作。   尤其郁睢还低下头,像是要亲他。   陈山晚本能地偏过头,然而郁睢只是将脑袋抵在了他的颈窝,“他”好似没有察觉到陈山晚方才那一瞬的躲避似的,撒娇般蹭了蹭陈山晚。   陈山晚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了许多,却也只是“许多”,而不是全部。   陈山晚微抿着唇,抬起手想要推开郁睢,手掌抵着郁睢的肩膀时,看到了自己的衬衫变成了羊腿喇叭袖,像是古代外国贵族的服饰。   他稍怔,后知后觉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了。   陈山晚借着旁边不远处斜放着但刚好可以看见软榻这边的镜子,发现自己全身的衣服都换了。   身上也没有一点黏腻的感觉,反而是清爽的。   陈山晚:“……”   不会吧?   他在心里祈祷最好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可偏偏郁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你背后,有三颗痣。”   “他”像是有点痴恋地呢喃着:“好漂亮。”   陈山晚:“……”   陈山晚:“。”   他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抬了抬脚,一脚就将没有防备的郁睢踹下了软榻。   重物落地的声音太响烈,踹完后,陈山晚看着高高的宫殿内的天花板,就有点微弱的心虚和愧疚了。   陈山晚支起身,看向懵懵的郁睢,少年鱼人摔在地上,掌心撑在自己鱼尾的两侧,朝陈山晚缓慢地眨了下眼,表情略有委屈:“……?”   陈山晚轻咳了声,红着耳廓跟郁睢说:“你怎么能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   陈山晚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郁睢似乎是理解到了,反正表情更加可怜:“但是。”   “他”着急解释,于是本来就学得一般的人类语言变得更加模糊:“出汗…会感冒……”   陈山晚无声地呼出口气,到底还是说:“好啦,没有怪你。”   他冲郁睢伸出手:“只是…人类比较注重隐私,你知道什么叫隐私吗?”   郁睢把自己的手放在陈山晚手里,没有让陈山晚用多大力就起来了,但“他”的鱼尾大半还是贴在地面上的,只是支起了上半部分的人身,和陈山晚平视。   陈山晚要松手时,郁睢就攥紧了他的手。   陈山晚顿了顿,还是没有抽手。   就见郁睢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很是困惑的模样:“‘隐私’?”   果然不知道吗?   陈山晚想了想,尽力组织措辞跟郁睢解释:“就是个人的隐私,比如说你帮我清理……看了我的身体。”   后面这句话陈山晚是很含糊地带过的,他继续:“还有比如说我的一些经历…简单来说就是关于我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就都是隐私。”   “你能理解吗?”   郁睢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他”看着陈山晚,重点好像错了:“我,对于你来说,是别人吗?”   陈山晚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很明显地怔了下。   就听郁睢闷闷不乐道:“对于我来说,你是特殊的。”   “会想亲你,抱你,想和你在一起。”郁睢想让陈山晚明白,“他”是分得清那些感情的:“但我对别的人类不会这样。”   陈山晚动了动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郁睢又往前凑,似乎是想要亲他。   这使得陈山晚下意识地偏了下头。   郁睢的声音听上去更加郁闷了:“…我知道你没同意,我不能亲你。”   因为偏开了脑袋,所以陈山晚没有看见少年鱼人的眸色有多么阴晦。   但“他”的声音却显得可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郁睢伸出猩红的舌尖,不算轻地舔了一下陈山晚的脸。   温热带着湿润的柔软触感扫过。   陈山晚:“!”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猛地回头看向郁睢。   就见郁睢满脸无辜:“所以我不亲你,我就舔一下。”   陈山晚:“?”   这和亲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好吗?!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   演吧,你就演吧   感谢在2023-10-16 10:12:22~2023-10-16 17:0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熊猫、Miracle-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vud 4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鱼人11   陈山晚把这话说出了口。   过于单纯的鱼人好像才知道一样, 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知道做错了事似的,干巴巴地说了句:“这、这样吗?”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陈山晚:“对不起, 我不知道。”   郁睢低下头:“我以为这是表达亲密的方式。”   陈山晚:“……”   说到底他们也没有“亲密”吧?   算了。   陈山晚说:“不知者无罪嘛。”   郁睢抬起头:“你不怪我了?”   陈山晚点头,到底还是赧然的:“只是你以后别……”   “好。”郁睢虽然遗憾, 但依旧应声:“以后我会先问过你的。”   陈山晚:“。”   倒也不必。   不过想想他作为一个人类, 也不知道鱼人脑子里还有多少和人类不一样的脑回路…不如还是问一下好。   陈山晚没再说什么,郁睢又问他饿不饿。   折腾了这么久, 还睡了一觉,陈山晚当然饿了, 但他在点头后, 还是问郁睢:“现在几点了?”   郁睢歪了下脑袋:“不知道,外面在下雨, 是白天。”   鱼人没有时间概念吗。   陈山晚不是很意外:“好吧。”   他应声后, 看郁睢掌心里燃起黑色的火焰, 准备开始给他做也不知道是中饭还是晚饭的一顿。   陈山晚迟疑了会儿, 到底还是说:“郁睢, 你下次出去换东西…能不能帮我换一块表回来?”   郁睢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点了头:“好。”   “他”展露出一个笑, 一心二用,凑在陈山晚跟前:“你还想要什么?”   陈山晚想了想, 暂时没有想出来什么:“就先换表吧。”   他其实最想让郁睢放他回去, 可就之前那两次交涉的结果来看, 鱼人好说话是基于他愿意乖乖待在“他”打造的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的。   陈山晚怕自己再提,郁睢就会强行做些什么, 所以他选择继续维持这样的平静假象。   .   郁睢换来的书大多数都是他喜欢看的题材, 就连水果, 也都是他喜欢吃的, 陈山晚略感意外。   问过郁睢才知道,郁睢找了好多船做交易,毕竟海域这么大,有这么多港口。   “他”到处跑才凑齐了这么一箱。   不过陈山晚意外的不仅是这一点,还有郁睢对他的了解。   只是他也没有再深问。   陈山晚吃过饭后就翻开了书,他拿的这本是悬疑题材的,国外一个很有名的作家,系列书,陈山晚看过前面两本。   郁睢把陈山晚吃剩了的饭菜吃完后,控制着水流把餐具全部洗干净并放好,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了陈山晚身边:“…一起看。”   “他”望着陈山晚,那对宝石眼闪烁着期待和小心,弄得好像陈山晚是这里的主人,一切都由他说了算一样。   事实上陈山晚要是拒绝,郁睢的确会安安分分地待在一旁,陈山晚要是情绪再激烈一点,非要“他”离开,“他”也会顺从地离开这座宫殿,在宫殿外默默注视着陈山晚。   反正对于郁睢而言,只要陈山晚就在这里面,无论陈山晚对“他”是什么态度,都可以。   尤其……   陈山晚是不会这么做的。   陈山晚让了让软榻的位置,让郁睢坐到他身边,还把书往郁睢那边挪了挪:“你认识吗?”   “有些不认识。”郁睢挨着他,仗着自己的鱼尾庞大,理所应当地隔着裤腿贴住陈山晚的腿:“你教我?”   “可以啊。”   反正被关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   陈山晚正好也可以纠正一下郁睢的口语。   他就着这本书教郁睢人类语言,他念一句,郁睢复述一句。   只是鱼人在这方面似乎缺少些天赋,陈山晚也不急。   毕竟他也不知道他要被郁睢关多久。   尤其在这里他不主动问,郁睢就不会告诉他是天亮还是天黑,一切都得靠自己的身体感应。   再吃了一顿饭后,郁睢又给他洗了草莓。   草莓很大一颗,也很甜。   陈山晚吃了一颗后,就想分享给郁睢:“你也尝尝。”   他没多想,拿了颗草莓递给郁睢。   郁睢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开开心心地低头咬住。   少年鱼人温凉的唇碰到陈山晚的指尖时,陈山晚才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了下。   好在郁睢没有刻意停留很久,只在他指尖卷走了那颗草莓后,就直起了身。   “确实,很甜。”   郁睢的喉结滑动,“他”盯着陈山晚,很想亲一下陈山晚。   所以郁睢动了动唇,用那种很纯真的声音问:“想亲你,可以亲你吗?”   陈山晚:“……?”   他拿草莓的动作僵住,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睢,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一样。   郁睢很是无辜地偏了偏头,还凑近了陈山晚一点。   “…不行!”   陈山晚果断往后退,想也没有想就出声阻止了郁睢后续的动作:“我没有答应你。”   郁睢哦了声,乖乖回到那个对于陈山晚来说,在被一次次试探了底线后,勉强算是安全距离的极限位置。   ——这要是之前,郁睢挨他这么近的距离,陈山晚也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他”并不隐瞒自己刚刚凑上去确实是想要亲陈山晚的意思,弄得陈山晚更加紧绷。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之前好不容易变得温馨了的气氛直接被打破,连带着陈山晚刚才觉得就这样似乎也很不错的念头也跟着被粉碎。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这条鱼人把他关在这儿,就是想要做那些事的。   陈山晚抿起唇,他觉得让郁睢明白一些事真的迫在眉睫了:“…郁睢。”   少年鱼人看着他,眨了下眼,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好像陈山晚说什么,“他”都会听:“嗯?”   陈山晚慢慢地说:“我说的我没有答应你,是指没有答应成为你的…配偶。”   他提到那两个字时,难免停顿了下,才用较小的声音带过:“在我答应你之前,无论是你刚刚想做的,还是你之前……都不可以。”   郁睢微微歪着脑袋,很是疑惑似的:“之前什么?”   陈山晚真的有一瞬怀疑“他”就是故意的,所以他盯了郁睢两秒,试图看透“他”。   然而陈山晚终究是看不明白鱼人在想什么的。   所以陈山晚只能别开视线,有些难为情地红着耳廓说:“就是你之前……舔。”   最后一个字他说得太小声。   郁睢看他这副模样,看得“他”很是眼热,恨不得现在就撕破这层伪装,将这样的陈山晚摁在怀里,逼迫他仰起头承受“他”的吻,“他”的抚摸,“他”的一切肮脏念头。   可这样的陈山晚太美好。   鲜活的,漂亮的。   郁睢的手悄无声息地攥成了拳头,指甲也嵌入了肉里。   “他”用舌尖重重扫了一下自己的尖牙,“他”早已习惯疼痛,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却能够让“他”稍微理智一点。   “他”不想湮没陈山晚眸子里的光亮。   “…我知道了。”   因为不擅长人类语言,咬字很艰难,郁睢很顺利地将自己那些晦涩阴暗的情绪藏在其中,轻轻地跟陈山晚说:“我知道了。”   “他”重复了两遍,陈山晚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没有追究,他也没有这个心去分神想。   因为郁睢又问了那个问题:“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做我的配偶?”   这话无异于在问陈山晚要怎么追求他,他才会答应。   陈山晚当然是回答不上来的。   他抿着唇,沉默地看着郁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郁睢不催,也不说什么,就这样盯着陈山晚。   一人一鱼看了很久,陈山晚忽然说:“你之前不是说你知道了吗?”   郁睢差点没忍住笑。   “他”克制着情绪,继续装得无辜可怜:“可是我试过我知道的了,你还是没有答应。”   郁睢指了指那个箱子。   陈山晚默了默。   他觉得他好像大概能够明白鱼人的想法了……?   郁睢是不是认为,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他”为了追他送给他的,他喜欢就是代表他能接受?结果他现在没有接受,单纯的鱼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山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尤其是结合了郁睢至今为止所有的表现。   他觉得有点好笑,紧绷的神经也因此缓和了下来:“郁睢。”   陈山晚看着郁睢,虽然自己也才十六岁,却在此时意外地表现出了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大概是因为在陈山晚的观念里,郁睢的心智还是倾向于孩童,所以他说话不由自主地就缓和下来,有几分谆谆善诱的意思:“你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在陈山晚的观念里,这样的郁睢,多半是不能明白的。   就算“他”能够回答,也应该是带着孩子气的答案。   令人哭笑不得,心里又会因为这份纯真而发软的。   然而郁睢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的确澄净又漂亮,如同刚洗过没有一丝杂质的宝石,可也因此无比认真而又诚挚——   “知道。”   郁睢说出了自己联系过很多次很多次的话,“他”知道自己作为鱼人,终会有一天被陈山晚问到这个问题,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最真实的,源于“他”心里的答案。   “他”的准备和练习,只是为了能够让陈山晚听得清楚明白。   “喜欢就是独一无二,我见过很多很多的人类,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有你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郁睢放轻了声音,可一字一句却直直敲击在陈山晚的心里,像是要刻进心头的软肉一般:“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喜欢你。”   不是因为陈山晚是唯一让“他”饿到发疯的。   而是因为陈山晚是唯一让“他”饿到发疯也舍不得吃的。   【作者有话说】   郁睢真的是纯爱战神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3-10-16 17:07:52~2023-10-17 10:3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熊猫、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九命 20瓶;辰星浅繁 5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鱼人12   这场面超出了陈山晚的预料。   陈山晚没能说什么, 郁睢也并没有说要他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陈山晚说困了时,郁睢又说要给他唱摇篮曲。   陈山晚躺在床上, 看着特意被郁睢盖住了光辉的珠宝,在昏暗中轻轻闭上眼睛, 没有拒绝郁睢的提议。   但他在郁睢唱歌前, 先问了句:“你唱的是鱼人的语言吗?”   郁睢抬着手,虚虚地在空中描摹陈山晚的五官轮廓。   在陈山晚的唇上停留得格外久。   “他”轻轻应声:“嗯。”   陈山晚对此毫无察觉:“很好听。”   因为有点困乏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懒散。   听得郁睢很是心动,又很想亲下去:“…你想学吗?”   陈山晚确实动了点念头:“可以吗?”   “你教我你的语言, ”郁睢低声:“我教你我的语言。”   “他”勾起唇, 心情很好:“当然。”   “他”的人类愿意学习“他”的语言了,是不是代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了解“他”了?   其实不需要郁睢唱摇篮曲, 陈山晚也挺困了:“……摇篮曲。”   他含混地问了句:“鱼人唱摇篮曲, 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他感觉郁睢好像很执着地想要给他唱摇篮曲。   郁睢弯起眼, 贴在地面上的尾巴轻轻甩动着。   “他”趴在陈山晚的床边, 痴迷且依恋地看着“他”的人类爱人, 有点狡黠地:“不告诉你。”   哪怕昏昏欲睡, 也已经在脑海里猜了个大概的陈山晚:“……?”   又在郁睢身上看到了些孩子气。   郁睢笑着说:“但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也没有那么需要一个准确答案的陈山晚其实更好奇郁睢要让他答应什么。   可少年鱼人脑子里想的好像无非就是那些, 都和他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郁睢又用“他”那并没有进步很多的人类语言补了句:“不是那些你说要配偶之间才能做的亲密的事, 不会让你为难的。”   一句话,成功勾起陈山晚的好奇心。   “是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手链吗?”   郁睢可怜兮兮道:“你把它, 戴上, 好不好?”   陈山晚:“……”   他稍显迟疑:“那个手链, 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做了很久。”   郁睢撒娇似地抱怨:“上面的宝石都是从我的鳞片上挖下来的, 链子也是用我的鳞片打造的…是我给你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但现在却被陈山晚随手放到了一个抽屉里,可怜的落灰。   陈山晚光是听他说,就觉得好疼。   所以他抿抿唇,心软着答应了,还不忘说了句:“你以后别这样了。”   郁睢一顿,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还有以后。   “他”把他关在这儿,几乎是明牌的事。   “他”的人类却不仅不怨恨“他”,甚至也不是做表面功夫,还在想“以后”。   郁睢嘴角的笑容加深,这一刻感觉陈山晚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升不起半点难过绝望,恐怕会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捧给“他”。   陈山晚想要掌控“他”多容易啊。   都不需要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要跟“他”说几句好话,“他”就觉得鱼生足矣。   “……摇篮曲的意义是,”郁睢轻轻开口:“对于鱼人来说,摇篮曲只唱给心爱的人。”   并不意外地回答。   陈山晚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我看传说里说,鱼人会唱歌蛊惑水手自愿跳下海成为食物。”   “那是食物,不是摇篮曲。”   郁睢没有否认传说:“食物是蛊惑,让食物在幻觉中被吃掉都感觉不到疼;但摇篮曲是安抚,如果我咬你一口,你还是会疼醒来的。”   陈山晚:“……”   他其实不是因为郁睢的话沉默,但也是因为郁睢的话安静下来,甚至少了几分睡意。   郁睢说过,世上只有“他”一条鱼人。   所以……   陈山晚轻声把话说了出来:“你说这世上只有你一条鱼人。”   郁睢没有再装懵懂,“他”面色有点严肃了的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陈山晚今年也才十六岁,虽然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但那张脸是带着少年的青涩稚气的,而且容易害羞,一逗就会浮现出难为情的神色来,好像头发丝都会赧然。   实在是太可爱。   让鱼忍不住想要逗。   郁睢:“是哦。”   陈山晚:“…所以你吃过那些人。”   郁睢弯弯眼:“没有啦,我只是知道而已。”   “他”否认,但“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陈山晚很难判断:“有很多事我都只是知道而已,就是从我有意识开始,就在我脑海里的。”   郁睢说:“他们又不好吃,我吃他们干什么?”   陈山晚沉默了会儿,还是继续问:“那为什么人类会有关于这方面的传说?”   郁睢对于陈山晚的怀疑完全不生气,甚至是很高兴的。“他”喜欢陈山晚关注“他”,无论是因为什么:“那人类还说鱼人是一个族,还有地方说是人鱼、鲛人……在各种传说中描绘的鱼人长相除了基本统一的人身鱼尾外,还有细节上的不同呢。我都看过有故事书说鱼人手也有蹼,但你看我有蹼吗?”   这么一大串的人类语言,郁睢说得太艰涩,因此很慢,每个字音都咬得有些重。   “他”说完,就把手放到了陈山晚的手上。   陈山晚一顿,不用怀疑也知道郁睢是故意的。   毕竟他都不知道和郁睢牵了多少次手,不需要再摸也知道“他”的手上有没有蹼了。   郁睢的手还是温凉的,“他”大概是有夜视功能,手精准无误地放进了陈山晚的手心里,其实这样陈山晚不收拢手,也摸不出有没有蹼。   但陈山晚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提出这一点,只继续听“他”说。   “还有故事书说鱼人的眼睛是眼白是黑的,眼瞳是红的。很丑。”   郁睢其实在刚刚展露出了一点类似上位者的漫不经心,而这句像抱怨的话又将那点痕迹抹去。   “还有说鱼人的武器是三叉戟的。”   “还有最离谱的就是说鱼人会用歌声蛊惑过路的人,雌鱼人喜欢吃英俊的青年,雄鱼人喜欢吃漂亮的女人。”   郁睢嘀咕:“鱼人明明是不吃人的。”   陈山晚其实已经信了大半,毕竟以郁睢的能力,要是真要吃人,那渔村的历史上肯定会有活人献祭海神一说,但渔村并没有海葬的习俗——没有海葬都是因为说海神不允许海葬,现在想来这一点很有可能是因为郁睢不想在海里看见尸体——也没有活祭的行为。   唯一有的,就是陈山晚。   陈山晚并不觉得是这些被抹去了,因为就算历史被抹去,也总会有相关的内容流传下来。陈山晚并没有听到过。   陈山晚:“我之前还看过有故事书说鱼人是鱼身人腿的生物。”   郁睢:“?”   “他”愤愤道:“这个更过分了!”   陈山晚莞尔失笑。   他还有些别的好奇:“你说鱼人不吃人,那你是吃什么呢?”   来了。   郁睢知道自己喜欢上陈山晚这样的人,终究会面对这个问题的。   所以在“他”把陈山晚关进来之前,“他”就一直在想一个合适的答案。   陈山晚是不可能接受“他”靠吞食这片海域死去的生灵而生这件事的,哪怕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投胎转世这一说。   郁睢轻声:“只要这片海在,我就在。”   “他”让陈山晚误以为“他”不需要进食。   陈山晚的确也成功被误导:“这样啊。”   他忽然觉得郁睢这样的存在也是很方便。   陈山晚的睡意重新回归,在睡着前,他先认真地道了歉:“抱歉,怀疑你了。”   郁睢稍顿。   “他”并不意外陈山晚会跟“他”道歉,以陈山晚的性格来说,他不道歉,郁睢才会觉得奇怪。   所以郁睢柔柔开口:“没关系”   “他”没有选择说什么情话,而是很有道理地道:“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物种,彼此会有误会,认知不同,很正常。你也体谅了我很多对人类来说是冒犯的举止了。”   说完这些,“他”再说柔软的暧丨昧:“而且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配偶,想成为你的配偶,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的。”   陈山晚:“……”   突然感觉这条鱼好卑微。   但他只是含糊嗯了声,就说自己要睡了。   于是郁睢先用人类的语言说了晚安,再开始给陈山晚唱摇篮曲。   低冷空灵的声音唱起鱼人独有的歌谣时,还是那么动听。   陈山晚想学鱼人语言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郁睢的声音说鱼人语言真的很好听。   如果他会说了,那郁睢就没有必要非得强行拗口说人类的语言了。   他也可以一直听见这么好听的声音了。   陈山晚的呼吸绵长轻缓后,郁睢也慢慢停下了歌唱。   “他”凝视着陈山晚,放在陈山晚手心里的手不仅没有抽出,还一点点收紧,慢慢握住了陈山晚的手指。   郁睢微微坐起来一点,又冲陈山晚倾身。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人类来说又是冒犯,是不好的举动,可“他”真的忍不住了。   少年鱼人在动作间体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青年,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压迫的危险感登时充斥着整个卧室,那对宝石眼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澄净纯真,而是透着浓烈的欲丨色晦暗。   郁睢垂首,轻轻在陈山晚唇上落了个吻,又忍耐不住却仍旧在克制地舔了一下。   毕竟不克制的话,“他”现在就会直入城门,大肆掠夺。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   (摇头) 第66章 鱼人13   第二天陈山晚醒来洗漱后, 郁睢又外出“打猎”回来了。   “他”换到了陈山晚指名要的表,而且是一块很精致的怀表,看上去价格不菲。   那个怀表的壳刻着一个小小的花园, 珐琅制品,上头还镶嵌了些细碎的宝石做点缀, 表是金色的, 是不是真金陈山晚也不知道,他不会看, 但他知道这块表很有重量。   里面的表盘和指针都像是艺术品,陈山晚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表。   他拿着, 轻轻摩挲着, 不得不说,很喜欢这个表, 又或者说这个礼物。   陈山晚看向郁睢:“你怎么换了这么漂亮的表回来?”   郁睢稍顿, “他”弯起眼, 很喜欢陈山晚话里的那个“回来”。郁睢开心地说:“你喜欢吗?因为是你要的, 所以我找了好几艘船, 最后是跟海滩边的一个有钱人换的。”   陈山晚微怔, 心不可避免地被戳了一下。   虽然对于郁睢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陈山晚已经没有太多的疑虑了, 也不用考虑要教明白“他”什么了。   “他”挺清楚的。   陈山晚觉得“他”比他还清楚。   但陈山晚还是会为郁睢的这些举动而牵扯到心脏在悸动。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的, 看似缓慢, 却格外清晰,让陈山晚根本没有办法忽视。   好奇怪。   这才多久啊。   他是这么容易心动的人吗?   陈山晚看着郁睢那张瑰丽的脸, 看着“他”真心实意、简单却又夺目耀眼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此时的他, 也有一种想要亲一亲郁睢的冲动。   这个念头起来的瞬间, 才满十六的陈山晚就登时僵住,耳根子因为过于赧然瞬间红透,连带着耳后都漫上一片绯色,像是被不小心重重打了一层腮红一样,黑色的发梢都盖不住。   太过明显。   郁睢不知道陈山晚是怎么了。   可一直没有吭声,自己突然红了耳朵,甚至开始躲闪“他”的视线,这样的陈山晚太可爱。   郁睢的喉结滑动了下,“他”真的好想亲上去啊。   陈山晚轻咳了声,因为避开了目光,所以没有捕捉到郁睢的神色变化,就连郁睢周身的气场变化,都因为他自己太过心虚羞赧而被忽视掉了:“…你说你去海滩换的。”   陈山晚顿了顿,抿住唇,还没说什么,郁睢就用有些艰涩的声音说:“嗯。你别担心,我遮得很严实,没有被发现。”   陈山晚好像松了口气:“那就好。”   陈山晚说完这句话后,一人一鱼之间又莫名安静了下来。   其实陈山晚觉得气氛有点怪,但还没等他深想,郁睢就轻轻开口:“……想亲你,可以吗?”   陈山晚登时一僵。   郁睢又惴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我不该问,但是…我忍不住。”   少年鱼人直勾勾地看着陈山晚,那对宝石眼看上去很是可怜,直往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戳。   要是之前,陈山晚还能果断说句不,但此情此景下,这声否他实在是有点说不出来。   心脏好像被注射了什么奇怪的液体,手指尖的神经都被麻痹了。   甚至他的灵魂都在莫名地扭动蜷曲。   郁睢不声不响地往上凑了凑,离陈山晚近了几分。   “他”身上属于鱼人的独特气息靠近时,陈山晚终于如梦初醒。   他攥紧了手里的怀表,偏开了脑袋,又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陈山晚抿着唇,还没说什么,郁睢就已经乖顺地退开:“对不起。”   “他”低垂着脑袋,好像很惶恐似的:“你别生气。”   反而把陈山晚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你不用道歉。”   他轻呼出口气,看着耷拉着脑袋和肩臂立在自己面前的郁睢,指腹捻着手里的怀表,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所以陈山晚抬抬手,略微有点湿润的掌心覆盖在了郁睢的脑袋上,修长漂亮的手压在银蓝色的头发,手指穿过了发丝。   他手上已经佩戴上了那串手饰,所以动作间会有一点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像是什么美妙的乐章,分外悦耳。   郁睢微顿。   “他”眸中那些阴暗的,不得不用低头去藏住免得被陈山晚发现,嚇到陈山晚的情绪都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了片刻的怔愣。   陈山晚揉了揉郁睢的脑袋,发现鱼人的发丝格外顺滑柔软,好像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面料,甚至摸着还要更加舒服。   陈山晚揉了一把后,又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点怪,正要放下手,却被郁睢一把攥住了手腕。   少年鱼人用的力气似乎有点大。   陈山晚才走神了一下,就感觉郁睢压着他的手,又主动地拿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郁睢仰起头,冲陈山晚扬起了一个粲然的笑:“喜欢。”   “他”还是那样,人类语言学得不是很好,所以咬字很艰涩,情绪起来的时候就有点没法连贯地说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反正这短短两个字,就如一支利箭,正中陈山晚的心脏,让陈山晚的呼吸都停住,一时间接不上话来,也忘了动作。   郁睢又蹭蹭他的掌心,还握着他的手挪到了自己脸上。   陈山晚的手心贴着“他”的脸,“他”像只小猫一样,眯着眼蹭着陈山晚,让陈山晚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看书里说,猫咪蹭人是在留下自己的气味做标记……   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郁睢却并没有停下来,嘴角扬了扬,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点让陈山晚全身神经都紧绷起了的痴态。   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地可怜卑微:“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陈山晚:“……”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其实陈山晚的危机意识在告诉他郁睢身上偶尔会透露出很割裂的感觉,但他的心又在让他不得不面对承认一些事实。   陈山晚很轻地点了下头。   郁睢眼睛登时就亮了。   “他”攥紧了陈山晚的手,唰地一下就离陈山晚更近,近到鼻尖都要贴在了陈山晚的鼻尖上:“@#¥!?”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陈山晚完全没听懂的话。   陈山晚:“……?”   虽然没听懂,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好听。   是鱼人语言吗?   郁睢轻啊了声,切换回艰涩的人类语言:“我刚刚太激动,用的鱼人的语言。”   “他”将一个纯情的少年鱼人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几乎没有破绽:“我是问…真的吗?”   郁睢的眼睛里,表面有欣喜、激动,期待与因为紧张而起的忐忑。这些是陈山晚能看见的。   而陈山晚看不见的是“他”眼底流淌的疯狂欲念,那些浓烈的占有欲,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所以陈山晚会被迷惑住,心里会因为郁睢的这层伪装软得不行,更加加深了郁睢虽然做了些囚丨禁他的事,但终究只是一个单纯的少年鱼人的印象。   陈山晚弯弯眼,带着几分难为情地再次点了头,心脏跳动的速度也是愈发快。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郁睢高兴得不行,直接一把抱住了陈山晚。   惹得陈山晚僵住,但没有推开“他”。   郁睢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极其眷恋地汲取着陈山晚身上的甜美气息,灵魂都沉溺在其中,不仅不愿挣扎,甚至可以说恨不得让自己干脆就这样溺毙。   死在陈山晚怀里。   要是能死在陈山晚怀里…“他”觉得鱼生都达到了顶峰。   因为这样的话,陈山晚会记“他”一辈子吧。   大概做梦都是“他”。   人类的躯体柔软又脆弱,郁睢抱得很用力,因为“他”恨不得将陈山晚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剖开自己的皮肉将其存放进去藏起来;可“他”也抱得很小心,因为“他”太过珍惜陈山晚了,所以可以为陈山晚克制太多随便放出来一点就能让陈山晚遍体鳞伤的念头。   “……我真的,”   郁睢的脑袋紧紧贴着陈山晚的,耳鳍都隔着发丝压在陈山晚的耳朵上。“他”喃喃自语,像是魇住了一样:“好喜欢你。”   陈山晚彻底说不出话,也给不出一点反应。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漆黑的眼睫都微微颤了下。   心头的那块软肉好像彻底被郁睢挖走。   毕竟他真的能够感觉到郁睢的爱意有多浓烈。   少年鱼人的人类语言学得不好,有时候说话急了,陈山晚都得连蒙带猜去分辨“他”说了什么。   可唯独“喜欢你”这三个字,标准到陈山晚都有些自愧不如。   练了多久啊这是。   郁睢没指望陈山晚会给回应,“他”只要陈山晚不回避,又或者回避也没关系,只要不跑,就可以了。   但陈山晚的身体反应却给了一些正向的回答,这让“他”很是欣喜,差点就没能维持住这层伪装。   “…你还想要什么吗?”郁睢轻声问他:“我下次去给你换。”   陈山晚能猜到郁睢的下次多半就是明天又或者待会儿,鱼人的行动力总是很强。他还没回答,郁睢又紧紧贴着他问了句:“我一直对你这么好,一直给你带你想要的东西,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就会一点点增多?”   陈山晚动了动唇。   他真的觉得郁睢好纯粹简单。   想要讨好他都是直白地展露出来。   但他其实并不是因为郁睢对他好就对郁睢心动的。   这个世上对陈山晚好的人有太多了,他也没见着有什么太多的反应,真的早恋,还是从郁睢这儿开始的。   可郁睢到底哪儿特殊了呢?   陈山晚回答不上来。   他就是觉得……从见到郁睢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灵魂就在被牵引着悸动。   似乎不是因为鱼人太过漂亮。   而是因为……   “他”是郁睢。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我来啦!   感谢在2023-10-17 16:56:41~2023-10-18 11:0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星浅繁、emmmm 5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鱼人14   陈山晚暂时没有想要的东西, 郁睢也就作罢。   因为人类是需要进食的,“他”也没有纠缠陈山晚太久,就恋恋不舍地松开了陈山晚。   不过这个松开, 只是没有抱着陈山晚了而已,手还是紧紧牵着陈山晚的手的。   陈山晚没有甩开“他”, 就是一种无声的纵容。   于是郁睢一整天的心情都宛若在云霄之上。   “他”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 虽然亲不了陈山晚,也没法做些更亲密的事, 没有办法在陈山晚的身体上由里到外地打上属于“他”的标记。可现在这样陈山晚会和“他”挨在一起看书,会教“他”认“他”不认识的字, 还会对他露出温柔的笑。   只是……   郁睢捏着陈山晚的指骨, 心说不是错觉。   “他”的人类又在短短几天里“长”了点。   高了三厘米,骨架也超时间成长, 就连灵魂的气味都成熟了些。   好像一下子从十六岁到了十七岁。   在陈山晚睡着的深夜, 郁睢将眉心抵在了陈山晚的眉心。   “他”闭上眼, 蓝色的眼睫, 和陈山晚黑色的眼睫毛微微交错, “他”也探寻到了陈山晚的灵魂。   加之在那上头的枷锁, 淡化了许多。   ……这到底是为什么?   .   陈山。   陈山晓看着手里的魂牌,幽幽叹了口气。   他师弟提出那个法子时, 他就猜到了多半会这样。   陈山晚的灵魂强大程度, 便是那些修行了千年、经历了十余次雷劫的精怪都要惊叹的, 要只是他一个都还好,下层世界不是容纳不下, 偏偏那个阵法是以陈山晚为中心, 将那邪祟封锁一并拉下, 就注定这个阵法撑不了多久。   他本以为再怎么样也可以撑五六个世界, 现在看来,只怕第三个世界都不一定能走完。   也不知道是陈山晚的灵魂超出了他想象的坚韧,还是那邪祟的强横程度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要是后者,就难怪他师弟总是在他们明明已经足够警惕那邪祟的情况下,还会提醒他们说不要小瞧了祂。   长老他们还担心是陈山晚和那邪祟算得上朝夕相处,处了些感情出来,他心软了。   陈山晓无声地叹气。   他估摸着就算有心软的成分在,也有那邪祟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的原因在。   不过……   陈山晓想起他问陈山晚是真的没有办法除掉那邪祟吗的时候,陈山晚的反应,又有点忧心。   他是陈山晚的师兄,陈山晚入门起就跟在他身边长大,他于陈山晚亦兄亦父,所以他自认对陈山晚有所了解。   陈山晚不是不会撒谎的类型,相反他可以面不改色地骗过人。   但一个问题突然他回避,那就说明他不想骗问问题的人,又不愿意给出答案。   这个不愿意给的答案,多半是他自己不喜欢的。   陈山晓又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下层世界如何,但在他们这里,是容纳不下郁睢那样的存在的。   没有人会记住祂的名字,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祂只是邪祟。邪祟是不需要名字的。   “……师弟啊,就看你经历了这两三世,是选择满足放下,还是紧紧抓住了。”   陈山晓摩挲着陈山晚的魂牌:“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师兄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   “……师兄。”   陈山晚无意识地一句梦呓,直接叫守在他床边的郁睢眯起了眼。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他”的人类刚刚喊的是师兄?   陈山晚的一切“他”都熟知,陈山晚哪来的师兄?   可为什么“他”在听见陈山晚呢喃出这个称呼时会那么烦躁?   那种想要一把摁住陈山晚,吻上去、咬上去,甚至恨不得能将什么东西从陈山晚的记忆中抹去的念头浓烈到几乎要将“他”吞噬。   郁睢的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尖牙,眸中神色有几分幽冷,隐约中还有些戾气在翻涌。   而陈山晚也是在这个时候从梦中转醒,望着最近几天都因为不需要出去换东西而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的鱼人,有些发懵。   郁睢低头,用额头蹭了蹭陈山晚放在被褥外的手。   温凉的体温和细软丝滑的发丝蹭在陈山晚手背和指骨上,有些发痒。   陈山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早安。”   郁睢垂眸掩住眼中神色,悄无声息地试探:“你梦见什么了吗?”   陈山晚并没有瞒着,也因此逃过了一劫:“…很奇怪的梦?”   他下意识地抽手,又在郁睢周身的气场变得危险之前,抬手覆盖在了郁睢的脑袋上。   也不知道是还迷糊着还是怎么,反正他揉了一下。   郁睢顿住。   “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好哄而感到可笑,可嘴角就是忍不住上扬,半点脾气都没有了,被这一揉全部压下。   郁睢顺从地将脑袋靠在床上,放在陈山晚的手心底下,像是被宫殿里的王子圈养起来的一条鱼人宠物。   “他”听着陈山晚用睡眼惺忪的嗓音说:“好像梦见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师兄,而且梦见他跟我说了什么。”   这话说着,陈山晚像是又要睡着了一样。   郁睢知道现在天还没亮,陈山晚肯定要继续睡的。   所以“他”就借着陈山晚困着,慢慢诱导陈山晚。   哪怕是梦,“他”也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就算是梦里的朋友,“他”也要知道。   “说了什么呀?”   少年鱼人的声音轻轻地:“能跟我说吗?跟我说说,好不好?”   陈山晚含混地嗯了声:“不太记得了,但意思好像是,他会永远支持我。”   郁睢微顿。   “他”幽幽看着陈山晚,仰头让陈山晚的手支起来一点,贴在“他”的脸上。   “他”轻轻圈住陈山晚的手腕,在少年的掌心里落下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   “…我也会。”   郁睢声音低低地,炽热的气息从陈山晚的指缝中渗出,“他”甚至伸出了舌头在舔着陈山晚掌心的纹路,扫过他的指缝,最后轻咬住他的指尖。   似是泄愤,似是埋怨,但更像是哀求。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仰着头,虔诚地看着已经半梦半醒,多半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陈山晚——也正是因此,“他”才敢显露出一点点的本性。   郁睢喃喃:“所以你只需要我,只跟我好,好不好?”   关于陈山晚的一切,“他”都不想跟别人分享。   哪怕是陈山晚的家人,“他”都会嫉妒,更何况是朋友。   连梦“他”都不许。   迷迷糊糊的陈山晚其实听见了郁睢的声音,但对于“他”说了什么,就全是模糊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但他的好习惯又让他本能地应了一声,想告诉郁睢自己有听见。   郁睢弯弯眼,松开了陈山晚的指尖,在上头浅到转瞬即逝的牙印上落了个轻吻:“我们说好了哦。”   要是变卦的话,就不能怪“他”发疯了。   .   陈山晚再醒来时,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印象中自己的确在半夜醒来了一下,好像还和郁睢说了什么,可具体是什么,那就没有记忆了。   他问了郁睢,郁睢当然不会提醒他师兄的事,只歪着脑袋,看着很真诚:“你半夜醒来说梦见我了。”   陈山晚一怔:“…这样吗?”   郁睢点点头:“嗯!”   “他”绽放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借着弯起的眼睛和垂下的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晦色:“你说梦见我亲你,抚摸你,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陈山晚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陈山晚还是红了耳朵:“…别说了。”   郁睢笑得更深:“好。”   “他”一副什么都听陈山晚的模样,可又说:“我听说,人类做这些梦,就意味着到了类似鱼人的情期。”   “他”眼睛亮亮的,有些期待:“你到了吗?要我帮你吗?”   陈山晚:“……”   陈山晚:“???”   什么期?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睢,把话问了出来:“你说什么期???”   陈山晚的反应完全在郁睢的意料之中,“他”的笑容里藏着几分恶劣,语气却还是那么的无辜,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情期,鱼人如果喜欢上谁的话,那么就会引来自己的情期,这个时候可能会丧失一下理智。”   “他”提前埋下了伏笔,这样等到“他”真的忍不住了的时候,就算陈山晚不同意,“他”也可以装作失去了理智纠缠着陈山晚。   一天肯定是不够的,但一两个月…“他”的人类估计也承受不住。   那多久才好呢?   郁睢陷入一些未来的苦恼。   只是几天的话,“他”根本没法满足啊。   陈山晚久久不能平静。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理解一下鱼人的构造到底是什么,不是说他要帮郁睢度过情期,而是他不明白鱼人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你明天去换东西的话,能换一本讲解鱼人身体结构的书来吗?”   郁睢轻啊了声:“没有必要啊,而且外面那些书都不准的。”   “他”抓住陈山晚的手,在陈山晚反应过来前,就将陈山晚的掌心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少年鱼人也有着结实的胸膛,手底下的触感让陈山晚本就有点紧绷的神经像是要崩断了弦一样,当场丧失思考能力。   偏偏郁睢看上去是那么的纯真:“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他”还意味不明地补了句:“你想看什么,我也可以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   来啦!   另外隔壁《白天叫偶像》因为不可抗力因素被要求改名,已经改成了《你就演吧》~   感谢在2023-10-18 11:08:08~2023-10-18 17:1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天星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鱼人15   郁睢骚了这一下的后果就是陈山晚把手抽出来后就不理“他”了。   郁睢跟在陈山晚身后, 陈山晚刷牙“他”给水,洗脸“他”给水,昨天陈山晚都还会说谢谢的, 今天“他”就成了透明的工具人,一个水龙头, 惨遭陈山晚忽视。   可郁睢没有半点脾气, 也不急,面上维持着可怜巴巴的模样, 亦步亦趋,心里的笑和愉悦却已经到了极致, 要不是演技够好, “他”都要露馅。   “他”喜欢“他”的人类跟“他”闹脾气和情绪。   “他”不喜欢“他”的人类跟“他”客气。   要是可以,陈山晚趾高气扬地支使“他”, “他”会更加高兴的。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属性, 而是陈山晚只跟“他”这样, 真的会让“他”很开心。   尤其……   郁睢看着陈山晚通红的耳朵, 心痒到连带着嗓子都像是塞了根羽毛在扫, 非要吞点什么属于陈山晚的东西, 才能缓解那痒到饥渴的感觉。   好可爱。   “他”想。   “他”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可爱呢?   陈山晚被贴着洗漱完、又吃了早餐,到底是抵不住郁睢的委屈攻势, 率先开口:“…没生你气。”   他想鱼人又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放在人类世界能被骂一声流丨氓,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者无罪, 他怎么能怪郁睢呢?   鱼只不过是想和他贴贴,想和他的关系更加紧密…也许还真的很认真地想让他弄明白鱼人的结构, 毕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陈山晚看着郁睢, 看似无奈, 但却是无声的纵容, 温柔得像是一场可以融化冬雪,叫万物复苏的春雨:“没有怪你。”   虽说郁睢似乎却是很了解喜欢意味着什么,可“他”终究和他不是同一种族,在这海底也不知道多少年孤寂一鱼。   遇到什么事,他们得好好说,而不是闹脸上情绪。   陈山晚总是会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尤其被关进海底后,他的心智更是在悄无声息中飞速拔高成长,和那个蜷缩在角落像只鹌鹑一样恐惧大海的孩子似乎已经快要判若两人。   “只是你以后别这样了。”   “为什么?”   郁睢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陈山晚,好像刚刚那么恂恂,只是因为陈山晚不理“他”了,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陈山晚默了默。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因为在人类的理念里,你刚刚那样的举止属于越界。”   说完,陈山晚还担心郁睢不能理解“越界”这个词:“你知道越界是什么意思吗?”   郁睢点了点头,没装得太傻白甜:“知道的。”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对不起,我不知道。”   郁睢道着歉,却还是微皱了眉头,仍旧不太理解的模样:“人类真的好麻烦。”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又立马看着他补了句:“但我不觉得你麻烦。”   “他”那张瑰丽的脸,还有那对宝石眼满是真挚和炽热的爱意,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地动人:“所以我愿意为你遵循人类的规则。”   一句话,成功再次戳中陈山晚的心。   陈山晚看着郁睢,薄唇不自觉地抿起,感觉和郁睢相处的每一天,心脏就没有在他清醒的时候平缓过多少次。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得心脏病。   陈山晚轻声:“谢谢。”   郁睢又眨了下眼:“我答应了你那么多事,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陈山晚几乎没有思索:“你先说。”   郁睢弯弯眼,勾着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别跟我说谢谢了,好不好?”   少年鱼人用“他”仍旧不太熟悉,但比起陈山晚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已经算是要流利不少了的人类语言认真道:“在人类的概念里,‘谢谢’是客气礼貌用词,我不想你跟我客气。”   陈山晚:“……”   他倒也没有说不好,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要我改掉自己的习惯。”   而郁睢喜欢他跟自己这样说话:“好不好?”   “他”撒娇很是得心应手:“好不好嘛。”   陈山晚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吃这套:“我努力。”   郁睢笑着,正想要借着这个开心劲抱住他,这样陈山晚并不会直接将“他”推开。   但“他”还没动,就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   陈山晚看见刚才还在跟自己耍赖皮的鱼人面容冷沉下来,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郁睢微微眯了下眼,海蓝色的眼眸闪过危险的光:“没事,只是出了点意外情况。”   “他”攥紧了陈山晚的手,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回首重新看向陈山晚时,眉眼已经柔和了下去,却少了那点纯真稚嫩感。   郁睢抬起另一只手,覆上陈山晚的脸。   陈山晚没有躲避,这让郁睢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轻轻摩挲着陈山晚的轮廓,声音放得很低:“我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陈山晚凝视了郁睢两秒。   那点暧丨昧温馨的假象好像在陈山晚某个念头升起时就悄无声息地被打破了。   他想,有什么好不好呢?   他被郁睢关在这儿,推开门的权利都没有。他回答好与不好,有什么影响呢?   陈山晚垂了垂眼帘,刚才还过于躁动的心似乎冷却了下来。   郁睢也察觉到了他明显的变化,但“他”还没说什么,就见陈山晚无声地呼出了口气,到底还是说:“无论你去做什么…注意安全。”   终究还是,对郁睢心动了啊。   陈山晚怀疑自己有病。   郁睢攥着陈山晚手腕的手又紧了紧。   “他”在这一刹那很想亲上去,可“他”清楚这个时候亲上去,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所以郁睢咬着牙忍了下来,只低下头,用自己的头发和额头轻蹭了一下陈山晚的颈窝:“嗯。”   应是这么应的。   “他”脑子里想的却是——   要不故意受点伤,弄得严重可怜些?   “他”的人类总是那么心软,一定会很心疼“他”。   这样就会离“他”更近一些。   起了这个念头时,郁睢已经想好了要伤成什么样了。   “他”加固了宫殿的结界,甚至强行召唤了十几头鲨鱼围着宫殿,还有大片水母做最外围的防护和锁链。   郁睢知道陈山晚多半是不会跑的,毕竟他怕海。   可会不会有人偷家就不知道了。   谁让来的是那个叫陈壹的呢。   郁睢勾起唇,在海里几乎化作一道闪电,游速快得根本让人捕捉不到。   也就是在往那边游的过程中,“他”的身形发生了变化,由少年的模样变成了成年男性的模样,结实的臂膀,肌肉虬结,每一根线条都透着十足的力量压迫感,就连漂亮的耳鳍与尾鳍都成了为力量点缀的王冠。   郁睢的眼里没有半点恼意,肆虐的戾气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类想要把“他”的人类带走而已,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的人类是他的。   ——郁睢并不觉得陈壹是陈山晚的哥哥、家人,陈山晚就的确属于他们家。   鱼人的观念里没有那么多的牵绊,“他”觉得陈山晚是“他”的,陈山晚就只能是“他”的。   多好的机会啊。   郁睢笑容有几分残忍。   要是让“他”的人类知道,他的哥哥把“他”伤得奄奄一息,他会怎么样呢?   再编个好点的故事…也许“他”的人类一开始可能会不相信,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哥哥。   不过没有关系啊,“他”有的是办法让陈山晚相信“他”。   就算不抹黑陈壹,只要让陈山晚知道,“他”是因为陈壹的愚蠢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足够离间了。   郁睢跃出海面时,豪华的邮轮上响起了此起彼伏惊叫声——   “人鱼?!”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鱼!”   “好漂亮……”   “快喊船长来!”   “天呐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鱼人吗?!”   “太惊人了,牠真的好漂亮…”   ……   郁睢掀起了巨大的海浪,却没有用海浪直接拍上船,而是悬浮在了海浪中间,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甲板上的所有人,看着陈壹还有几个巫师打扮的人从船舱里匆匆跑出来。   陈壹永远不会忘记那尾尾鳍。   他呆滞了不过两秒,就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我的弟弟——”   他质问郁睢:“我的弟弟去哪了?!”   郁睢没有回答他,因为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巫师已经念出了咒语。   陈壹是联系了国外的人出船来找陈山晚的,他可能是只想确定弟弟的安危,但这些人却是想捕获“他”,想要得到海底的宝藏,甚至是整片海的控制权。   他们要伤“他”,其实根本不可能。   但……   郁睢缓缓勾起唇。   “他”给自己写好了一个战斗结果。   “他”要遍体鳞伤,然后放过这些人,让“他”的人类看到“他”究竟有多无害,“他”还要带着满身的血回去找“他”的人类给“他”舔舐伤口。   所以尽情的来吧。   反正对于“他”来说,疼痛已经习以为常。   陈山晚的注意力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_(:з」∠)_玉髓就是一直这么疯疯的   感谢在2023-10-18 17:13:44~2023-10-19 11:0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151866 10瓶;Renaissance 3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鱼人16   在宫殿里的陈山晚, 并不知道郁睢的算计,也不知道外头的动静。   他坐在被打造得宛若王座的软椅上,手里拿着书, 却没有多少心思能够看进去。   陈山晚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开旁侧的怀表。   距离他上次看才过去三分钟,距离郁睢离开才过去二十一分钟。   陈山晚呼出口气。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不是他太紧张, 而是他总有些不安。   尤其他脑袋的思绪太过混乱,有很多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没了郁睢跟在身后, 日夜盯着,时不时地撩拨, 陈山晚的神智清明了许多, 也隐约觉察到了很多不对。   比如郁睢身上的割裂感。   是因为“他”是鱼人?物种不同,郁睢又想往人类这边靠, 偏偏又不懂人类社会, 所以才会偶尔展露出几分天真的残忍?   可是单就这一点, 陈山晚现在觉得郁睢的“不懂”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的。   还有郁睢的体型。   郁睢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为什么现在正好是少年时的模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郁睢有在回避关于“他”的年纪问题, 以及吃什么这事, 郁睢那个回答是很模棱两可的,属于让陈山晚自己猜, 往好的方向可以, 往坏的也可以。   陈山晚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虽说一个人坐在宫殿里胡思乱想, 而且基本上都是在怀疑郁睢,可也是这样, 陈山晚才更加确定了自己心。   他苦笑了下, 有点茫然地按着自己泛着难以言喻的酸意的心脏。   ……哪怕那么多怀疑, 他的心也依旧偏向郁睢, 在担心郁睢。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宫殿内终于有了动静。   陈山晚率先闻到的就是浓烈的血腥味。   刺鼻到他感觉是自己的鼻腔里漫出了血,令人几欲作呕。   随后陈山晚就看见了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少年鱼人,浑身的血迹,甚至一时间都看不见伤。   “他”自空中凭空出现,然后坠落。   陈山晚一惊,没有犹豫地就朝郁睢跑去,最后也只是接住了郁睢的脑袋,郁睢的身体还是重重砸在了地上。   陈山晚下意识地收紧手抱住怀里的鱼人:“郁睢?!”   郁睢蓝色的眼睫轻颤了下,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那双宝石眼看上去有些暗淡,声音都很虚弱:“……疼。”   陈山晚扫视着“他”身上的伤,光是看郁睢赤丨裸丨着的上半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利刃划痕还有几道带着雪霜的伤,心就揪在了一起。   更别说郁睢那条漂亮的鱼尾都惨淡到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不少鳞片翻飞,露出了里头的血肉,还有明显的烧焦痕迹。   陈山晚的呼吸都因为郁睢这一身伤而停住。   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抱着郁睢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掌心覆上郁睢的脑袋,手指拨开郁睢沾了血雾的银蓝色发丝。   陈山晚看着郁睢脸上的几道细小伤口,看着这张瑰丽的脸变成这样,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被触动。   陈山晚咬紧了牙关,脑海一片空白,却又好像混乱到要爆炸。   郁睢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在看见陈山晚的表情时,所有的语言都停住了。   尤其……   第一滴湿热的液体砸落在了“他”的颧骨上,又因为“他”的姿势问题,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最后没入“他”的鬓发,也微微沾湿了一点陈山晚的衣服。   郁睢怔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上一次看陈山晚掉眼泪,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的念头。   ——可明明,自出生以来,陈山晚就没有哭过。   他的确是脆弱的人类,从小到大就小病不断,可陈山晚也是很坚强的人类。   摔了受委屈了,即便是日日夜夜面对自己最害怕的大海,也从不会掉眼泪。   郁睢动了动唇,抬起自己的手,捧住陈山晚的脸,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捻过陈山晚的第二滴泪水:“…别哭。”   “他”的人类语言还是艰涩的:“不疼,没事。”   陈山晚吸了一下鼻子,那双漂亮的凤眼红红的,没有半点原本的高贵疏离感:“我能为你做什么?”   他知道,比起哭和询问郁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治郁睢这一身伤。   陈山晚注意到郁睢的伤至少是止血了的,鱼人大概率有一定的自愈能力?   陈山晚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少年鱼人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叫他破功——   “…能亲亲我吗?”   “……”   陈山晚居然升起了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种时候了,郁睢还在想这个,让他感到无语,却也有一种郁睢是不是没有那么严重的轻松。   然而郁睢继续说:“我不是…就是……”   “他”声音虚弱:“你的体丨液对我来说最好的疗药。”   陈山晚一愣。   他看着郁睢,确定郁睢不是在调丨戏他,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陈山晚迟疑了不过两秒,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暗暗做了个深呼吸。   他跪坐在地上,抱着郁睢,弯下腰、俯身。   陈山晚闭上了眼睛,郁睢却反而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陈山晚。   看“他”的人类轻颤着、赧然着在“他”的唇上落了个吻。   陈山晚身上散发的甜美诱人的气息登时充斥了“他”的鼻腔,让“他”控制不住地抬手摁住了陈山晚的后脑勺。   随后长驱直入。   猩红的舌尖带着热气抵住陈山晚的牙关时,陈山晚很明显地僵住了。   但根本不需要郁睢做什么,陈山晚闻着空气中浓烈到让他无法呼吸的铁锈味,打开了城门。   这个吻很重。   陈山晚实在没想到郁睢还有这么多力气和他纠缠,大肆侵略他的领地,将他的呼吸全部掠夺和神思全部掠夺。   这个姿势呼吸本来就有些不顺畅,还被这样堵了个严实。   缺氧感从一开始就涌上来,让他不自觉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何时,他和郁睢掉了个位。   陈山晚的脊背抵在冰凉的地板上,后背的衣服沾染上来自郁睢身上的血污,少年鱼人俯身在他上头,一只手掐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也是掌控着他的脑袋。   陈山晚被迫仰起了头,在昏沉间听见明显的啧水声,他的舌尖连带着舌根都被吮得发疼,甚至……   鱼人的舌头好像比正常人类要长一些。   所以郁睢舔到了他的嗓子眼。   那种本能的反胃让陈山晚想干呕,可却又被郁睢堵得结实,只能再次红了眼眶,嗓子里也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呜咽声。   郁睢微停,“他”放开陈山晚,看着陈山晚张着被亲得艶红的唇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眸色加深,无边的欲丨念翻涌而起,成为了数不清的无形锁链,将陈山晚锁住,连同灵魂一块禁丨锢在这儿,挣扎不能。   陈山晚本能地感到危险,但他又注意到郁睢脸上细碎的伤口的确已经愈合。   所以在郁睢低下头,用鼻尖轻蹭他的颈侧,下巴尖摩挲着他的颈窝,用喑哑的嗓音问他可不可以给“他”点血时,陈山晚无意识地点了头。   体丨液包含血液,血液比唾丨液要多多了,可能效果会更好,没有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鱼人会吃掉他吗?   陈山晚有些茫昧地看着郁睢,这个念头才起,就被他自己掐灭。   他知道郁睢不会的。   郁睢要是想,早就能吃掉他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皮肉被咬开,陈山晚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出,郁睢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滚烫,像是烙铁一样,紧紧贴着他的颈侧。   陈山晚不住微微颤了下。   他咬紧了牙关,倒是不疼,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尤其郁睢的手将他的衬衫往上推了推,掌根贴住了他的腰。   陈山晚一僵。   他好像在浓郁的铁锈味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有些熟悉的异香。   郁睢的喉结不停地滑动着,陈山晚感觉自己的脖子到锁骨那一块被咬了好几口。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郁睢停住了自己喝血的举动。   “他”悬在陈山晚上头,宝石眼没有半分清明和纯真,全是令人心惊,甚至叫陈山晚头皮发麻,想要推开“他”就跑的晦涩情绪。   事实上陈山晚也这么做了。   因为郁睢低低地说了句:“小青期好像来了。”   一句话,让陈山晚本能地用尽全力推了郁睢一把,然后要从“他”的禁丨锢中滑开,   可鱼人的动作更快,陈山晚侧身时“他”的尾巴就势缠住了他,随后一压,就叫陈山晚重新落回地上。   鱼人炽热的身躯隔着衣物贴上陈山晚的脊背,陈山晚轻颤着想要挣扎,又被一把擒住了双手摁在脑袋顶上。   ……郁睢的体型好像变大了。   不再是少年的模样。   陈山晚看着笼罩住自己的影子,很确定郁睢变成了一个成年鱼人的模样。   他轻咬着牙,根本来不及想这是为什么,只试图让郁睢在最后的理智中放开他:“郁睢,不要……”   可他的推拒和反抗全部变成了在那把火上助燃的油与酒精。   郁睢垂首,在陈山晚后颈的棘突处落了个炽热的吻,贴着那层皮丨肉轻轻喊了声:“阿晚。”   在“他”喊出这一声的时候,还伴随了一声衣物破裂的撕拉声。   陈山晚的脑袋如遭重击,不疼,但是他的身形却在顷刻间迅速变化,也变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他没有察觉,也无心去注意。   因为他被好像丧失了理智的郁睢纠缠着拖进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明天,懂?   (霸总语气)   感谢在202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鱼人17   变天了。   海风掀起的海浪不停地拍打着礁石, 水花四溅,甚至拍出了绵密细腻的白色泡沫。   “阿晚……”   “阿晚,是我最先这么喊你的。”   “阿晚, 今年是什么年了?几月几日了?外头什么时辰了?”   “咦,阿晚, 你送我表?是因为我上次问你时间吗^^真漂亮啊, 现在的表还可以看年了……”   “阿晚,我好无聊啊, 你能别看你的书了吗?跟我聊聊天嘛。”   “阿晚,小道士……不干嘛呀, 就喊喊你。”   “阿晚阿晚阿晚阿晚阿晚阿晚阿晚……啧, 你在的话为什么不理我?”   “阿晚,你是不是到要开始准备收徒的年纪了?”   “阿晚, 别收徒弟好不好?”   “还能因为什么?不想别人跟我分享你…你收了徒后来这儿的时间就会更少了吧, 本来就少, 啧。”   “阿晚…我想出来看看你。”   “阿晚, 你不想见到我吗?”   “阿晚, 别那么凶嘛, 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阿晚, 你为什么总是向着那些人呢?”   “……阿晚,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会杀了我吗?阿晚。”   “我会永远爱你的啊, 阿晚。”   “哪怕有一天你要杀我,我也依旧爱你。”   ……   陈山晚好像梦到了好多事,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闪过, 却又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变成了无数的泡泡消散, 再抓不住一点。   陈山晚的大脑有点昏沉的钝痛感, 但并不是因为那个过于冗长却又什么都没有记住的梦,而是因为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小生事。   他感觉从郁睢跟他说“他”…到了后,就没有停过。   因为来得太突然,陈山晚一开始是很抗拒的。   可他的抗拒并没有什么用,郁睢的力气大过他太多,还有那个手饰。   那个手饰套上后到现在,陈山晚才知道这个手饰为什么被郁睢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因为手饰上的链子可以随郁睢的心意变换、延长,直接将陈山晚的双手连同两条小臂束缚在一起,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鱼人的特殊时期真的很恐怖。   陈山晚感觉自己一直在被反复地吻来吻去,从头发丝到足尖,再从足尖到发梢,一遍又一遍,流连忘返,足以看出郁睢对他的珍重和痴迷的爱意,但留下来的斑驳痕迹还有一个又一个荒唐的齿痕也足以看出“他”那浓烈到几乎要摧毁什么的占有欲。   陈山晚的身体也在被翻来翻去,不停地承受着一切。   一开始他的手被绑着,后来因为没力气了,郁睢松开了他,但鱼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丧失了理智还是没有,反正花样百出,折腾得陈山晚被“他”搂一下腰都本能地轻颤。   ……陈山晚真的不止一次觉得自己会死掉。   他轻呼出口气,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沉重不仅来源于那些疯狂荒唐,也是郁睢现在抱他抱得太紧。   鱼尾死死地纠缠着,勒得他都快要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   “他”的手臂更是如同锁链般搂着他,一边封锁住他的脑袋、脖子和肩臂,一边揽住他的腰身,把他的双臂再加了一层封印。   就这样,郁睢都还嫌不够,非得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让他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呼吸实在是有些困难。   陈山晚的眼睫抖了抖,无声的怒气已然在悄悄酝酿。   尤其,鱼鳞上的滚烫还贴在他后面。   “……醒了?”   郁睢察觉到怀里的人类的呼吸有点不一样了,低声问了句。   陈山晚现在完全不想理“他”。   郁睢垂眼看着陈山晚,无声地弯了弯眼。   “他”真的很喜欢陈山晚跟“他”闹脾气。   “…对不起。”郁睢的声音可怜兮兮地:“我没想到来得那么突然,可能因为喝了你的血,诱发了…我当时……”   “郁睢。”   陈山晚打断“他”,本来是想要再说点什么的,但就这么两个字,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嗓子有多哑。   无疑在告诉陈山晚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荒诞。   郁睢停了停,这回是真的有些弱弱地、悄悄地搂紧了陈山晚。   反正“他”想好了,“他”的人类就算再生气,要捅“他”多少刀,又或者把“他”的肉一片片剜下来,“他”也绝不会松手。   松开了,他就会跑了。   陈山晚怒气值+20,目前40。   他深吸了口气,缓了下,才哑着嗓子继续:“你演的,是吗?”   郁睢沉默了两秒,只承认了一点点:“没有那么失去理智。”   “他”到底做不到粗丨暴地对待陈山晚,所以最初忍到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刀去缓解那份要逼疯“他”的难耐,也不愿暴力解决。   陈山晚也肯定感觉到了那份温柔和克制。   陈山晚闭了闭眼:“…还有呢。”   郁睢谨慎地看着他的发顶,迟疑了片刻后,才问出这句话:“阿晚是指什么?”   陈山晚:“?”   他几乎是嗤笑出声:“指什么?我不提你就不说,继续演我是吗?”   陈山晚怒气值+50   郁睢立马再紧了紧自己手臂的力气,用下巴尖蹭着陈山晚的脑袋,要不是抱得太紧,将陈山晚牢牢地困在自己怀里,还真的像是被凶了没办法在撒娇示弱求原谅。   “变成少年体形,是不想让你害怕。”   郁睢的人类语言还是艰涩的,为了能够让陈山晚听清楚,“他”咬字很重,语速也慢着:“成年体形的我,看上去会很凶。”   “他”说着话,还在偷吻着陈山晚的发丝:“受伤喝你的血又或者别的体丨液能够痊愈是真的…汗液都可以。”   其实效果更好的是陈山晚的皮肉、骨头,甚至灵魂。   只要吃掉他,“他”就不用被困在世间了。   “受伤的事也是真的,你一直在渔村,所以不知道,国外有不少鱼人的传说,所以每年都会有人出海来找我,想把我抓了献给他们的王,又或者将我圈禁起来。”   郁睢说得随意,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只是之前他们从来都找不到我,但这一次……”   郁睢说到这儿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   陈山晚皱起眉:“这一次怎么了?”   “阿晚,你别生气。”郁睢捻着掌心底下的窄腰,感受着那细腻的感觉,摸着上头“他”留下来的齿痕,心情无比愉悦,语气却轻轻柔柔的,好像有点不想让陈山晚知道,怕陈山晚知道什么似的。   陈山晚想躲开“他”宛若有多动症的手,但他和郁睢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严丝合缝,紧紧相贴,往后根本没空间,往前也是往郁睢手心里送,更别说他根本就动不了。   ……这鱼是什么狗皮膏药吗?缠得这么紧?   陈山晚的怒气值+1   “不说就松手。”   郁睢噎了下,却笑得更深,偏偏还得藏住那份愉悦:“我说。”   “你的亲生哥哥也在他们的队伍里,有他在,他们可以找到我。”   郁睢不仅没有倒打陈壹一耙,还帮陈壹说话:“你别怪他,他应该是想找你,都是我的问题。”   “也许我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惹人觊觎。”   本来一开始郁睢还在泡茶,但说着说着,就有几分真情流露了。“他”声音低低的,那双宝石眼也黯淡失落:“不该喜欢你,不该想要靠近你……”   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天定的食物呢?   郁睢也找不到答案。   反正陈山晚出生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在告诉“他”——   找到了。   陈山晚微微抿唇。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唇上的伤口,也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唇肿了。   可他的怒气值却没有再上升,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消散。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终究是陈壹……   “郁睢。”   陈山晚闭了闭眼:“松开。”   郁睢一顿。   陈山晚用简单两个字挑起的暴虐气息差点失控,要不是郁睢及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要不是“他”习惯了克制,“他”恐怕在陈山晚说出这个词时就直接翻身将陈山晚摁住,然后不管不顾地俯首撕咬、侵占,不再留一点力,将陈山晚钉死在“他”的怀里。   可“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在不知道多久的沉默和无声地对峙中,郁睢忍到青筋暴起,自己与自己角力,才慢慢松开了一点。   也就是这么一点,给了陈山晚活动的空间。   陈山晚稍微动了一下,就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好像被打散了,酸痛到他几乎没有办法控制。   ……好像确实在那些荒诞里有好几个很恐怖的姿势。   陈山晚的怒气值瞬间又回到了九十往上。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挣扎着非要倔强地自己来,而是无力且带着点赧然地跟郁睢说:“我想翻身。”   郁睢默不作声地帮陈山晚翻了翻,缠在陈山晚腿上的鱼尾也动了动,露出了留下了指痕的大腿肌肤,又重新覆盖上去遮住。   陈山晚抬着酸痛手臂,抱住郁睢,埋进“他”的怀里,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和鱼人都是赤条条的。   只是现在他也懒得去在意了。   “…没怪你。”   陈山晚哑着嗓子呢喃了句:“也不能怪谁。”   郁睢重新抱紧了陈山晚,又可怜兮兮地:“那…阿晚,你同意做我的配偶了吗?”   陈山晚:“……”   他耳朵红了一片,将耳朵尖上的齿痕都染上朦胧的色彩:“嗯。你要负责。”   他没说负责什么,郁睢却翘起了嘴角,开开心心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嗯,负责一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负责。”   陈山晚永生永世都只能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1版   感谢在2023-10-19 16:49:20~2023-10-20 10: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崎.、狸 10瓶;鬼市无名小鬼 5瓶;Ivu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鱼人18   陈山晚又睡着了。   他的额头抵着郁睢的脖子, 埋在郁睢的怀里,睡得安稳也香甜。   和郁睢没关系,但也有关系。   主要是太累了。   陈山晚刚刚发的那通脾气就已经消耗了不少精力。   郁睢微微松开了他一点, 抬手拨弄了一下陈山晚的头发,目光柔和地静静看了会儿, 才抬起手, 用尖牙咬破自己的指尖,然后探入陈山晚的唇中, 撬开他的牙关。   郁睢的血是甜的,有传说说吃了鱼人的血肉就可以容貌永驻、长生不老, 其实是真的。除此之外, 鱼人的血也是最好的补品和营养品。   这也是陈山晚这么久没有进食也不会饿到昏厥,只会累到昏厥的原因。   郁睢摸着陈山晚的头发, 眸中的温柔爱意浓得几乎病态。   就像是一朵从尸骸里长出来的漂亮纯洁的粉色玫瑰, 看着赏心悦目, 但在触碰的瞬间就会转变成黑色, 底下的腐烂也会暴露出来。   多么扭曲丑陋。   郁睢低头, 用自己的鼻尖轻蹭着陈山晚的眉心, 以更近的距离嗅着陈山晚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他”无比着迷的气息。   “他”的手指还压在陈山晚的唇舌上,手指头咬出来的伤口没有多少血, 也没有多久就能止住血, 但郁睢舍不得抽出来。   要不是怕吵醒陈山晚, “他”还想做点什么。   郁睢呼出口浊气,到底还是压下了自己那些现在放出来一点, 都能叫陈山晚的怒气值直飙100, 恐怕真的很难哄好了的那些肮脏念头。   可是……   郁睢蹭着陈山晚, 喃喃:“真的很喜欢你啊。”   喜欢到陈山晚要是在“他”表明心意时展露出哪怕一丝丝的迟疑, “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相信,然后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他看。   给陈山晚看看,“他”的心脏早就密密麻麻刻满了陈山晚的名字,就是一层层剖开,也都是陈山晚。   喜欢到“他”的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而是陈山晚的。   .   陈山晚再醒来时,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他的怀表放在了柜子上,右手还戴着那个手饰。   陈山晚坐在床边,身上披着衣服,没穿,因为会磨得疼。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月退内侧的几个凌乱牙印,额角突了下,但到底没什么力气去发脾气,只扯过了薄薄的毯子给自己盖住。   尤其郁睢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煲的鲜虾粥,“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鱼人现在的体形还是成年男子的模样,的确比少年时要“凶”不少,没了那点稚嫩青涩,看上去极具攻击性,就连那双宝石般的眼睛都带着棱角,隐隐透着侵丨略性。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郁睢故作可怜无辜的姿态下潜藏的危险。   ……这条鱼,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可是“他”不会伤害他也是真的。   陈山晚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张开了嘴,任由郁睢喂他。   没喂两口,鱼人就甩着尾巴上了床,圈住了陈山晚,让陈山晚靠在“他”怀里喝粥。   陈山晚没拒绝,毕竟他现在真的很想靠一靠。   “…过去几天了?”   他含着被吹得刚好温热的粥问。   郁睢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没说话,陈山晚就撩起眼皮,凉凉警告:“说实话。”   郁睢:“……你睡了快两天,但距离我受伤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他”其实真的一开始没想弄这么久的,可“他”的人类实在是太美味,郁睢确实有一点失控。   陈山晚:“……”   勺子抵在他唇上,他没有张嘴。   郁睢略有心虚地要放下手,准备用鱼尾滑跪乖乖挨批,结果陈山晚还是含住了勺子,将剁碎的虾肉和米粥一并卷走。   陈山晚属于是懒得计较了。   郁睢松口气,又压不住开心,甩甩鱼尾低头亲了一下陈山晚。   陈山晚也没有躲。   等到喝完了这锅粥后,郁睢捏了捏陈山晚的指骨,一时间没有说话,陈山晚也是。   因为……   陈山晚虽然没有照镜子,但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他的手变大了些,腿也长了些。   他没有站起来,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拔高了许多。   就好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成年男性。   事实也的确如此。   郁睢轻轻摩挲着陈山晚的掌心纹路,弄得陈山晚有点痒,本能地收紧手,于是就变得像是他主动握住了郁睢一样。   鱼人计谋得逞,弯着眼,拿自己的耳鳍贴着陈山晚的耳朵,声音轻轻地,人类语言说得还是那样艰涩:“阿晚,你怎么想?”   “…是你喊我那一声后发生的变化。”   陈山晚有点不习惯“他”这像胶水一样贴着他的黏人劲,不过没躲也没说什么:“而且我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嗯嗯?”郁睢歪头,却是朝陈山晚那边,把陈山晚压得也偏了偏脑袋,贴得更紧:“说说?”   陈山晚:“?”   他终于抬手,掌心糊在了郁睢脸上,把这条鱼往后推:“都说了说不出,你还让我说说?你有听我说话吗?”   郁睢见人被“他”逗得说话都有了几分力气,不由得莞尔:“听了,阿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错过的。”   “他”揪住陈山晚的手,在他掌心亲了亲,克制着才没咬下去,但手指却顺着上头被手链勒出来的红痕慢慢朝手臂摩挲着:“我只是想知道阿晚你想说什么。”   陈山晚抿了下唇,很轻地叹了口气:“…我有一种,我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郁睢微顿。   “他”的小动作全部停下,转去抱住了陈山晚。   “阿晚。”   郁睢呢喃着,下巴搁在陈山晚的肩膀上,把人紧紧缠在自己怀里:“你属于我。”   陈山晚在“他”这句话中,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极其浓郁的占有欲。   并不意外。   陈山晚微微垂下眼帘,还没说什么,郁睢又开始吻他的颈侧。   他倏地一僵,身体好些地方都开始给出了本能的反应,脊背炸寒了一片,头皮都发麻了。   “……郁睢。”   陈山晚咬着牙:“现在是白天,不行。”   他说:“我要跟你约法三章,以后白天都不可以。不然……”   陈山晚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威胁,不过好在郁睢停了下来:“好。”   “他”哄他,给他顺毛:“你别急,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陈山晚在心里呵呵。   说得好像“他”能放他走一样。   郁睢去煮粥前,陈山晚是问了郁睢时间的,下午一点多,所以距离晚上还早。   谈话戛然而止后,也没了后续。   陈山晚没提陈壹,郁睢也暂时不是很想提。   只是陈山晚不是很有精力地看了会儿书,又吃了顿饭,郁睢就说到了晚上。   感觉才过了三四个小时的陈山晚:“……?”   这么快?   郁睢把陈山晚的表拿过来给他看,指针确实指向了晚上八点多。   所以夜生活自然可以开始。   起初,陈山晚还是没有怀疑的。   但在他泡在浴池里洗澡时,郁睢说到了晚上给他看表、在他醒来时郁睢又说到了晚上给他看表……   次数多了,某条鱼的招式就败露了。   陈山晚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强行在浴池里被摁着坐在鱼尾上时,终于忍不住发飙:“郁睢你下次再调我怀表我真的会……唔!”   陈山晚不受控制地仰了下身体,又被郁睢接住紧紧搂进怀里。   ……   因为在宫殿里没有电,也看不见天,陈山晚也不知道自己和郁睢厮混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都好像会做一个很冗长的梦。   一个他想想起来,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的梦。   这天郁睢终于消停了会儿,搂着陈山晚坐在“他”给陈山晚打造的一个观景水族箱前,里面全是些漂亮的鱼儿。   陈山晚看着水族箱的玻璃映出的郁睢的倒影,郁睢终于主动开口:“陈壹…你怎么想。”   陈山晚回头看“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我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父母、兄长,渔村的一切都好像离他很遥远很虚幻,仿佛那些才是梦。   郁睢低头,眉心抵上陈山晚的眉心:“之前就想告诉你,但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你灵魂上的枷锁变得很淡了。”   “他”若有所思:“有个阵法在背后啊。”   陈山晚:“……?”   郁睢解释了一下,陈山晚大概听懂了,但沉默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郁睢很无辜:“一直没空嘛。”   一直没空是因为谁?   郁睢又漫不经心地问:“阿晚,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山晚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瞥了眼郁睢:“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他对这些完全不懂。   但陈山晚的心又被勾着:“阵法是什么样的?能画给我看看吗?”   郁睢幽幽:“阿晚,你感兴趣了。”   陈山晚每天都在被郁睢刷新一条鱼的吃醋能力有多强这件事:“……”   酸是酸,郁睢还是老老实实地挨着陈山晚,给陈山晚画了下来。   “他”才画到三分之一,陈山晚就猛地攥住了“他”的手。   郁睢微顿,微微推开,没有再抵着陈山晚的眉心,就见陈山晚动了动唇,喃喃了句像是人类语言,却又是“他”听不懂、偏偏潜意识里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   刹那间,陈山晚的眉心和“他”的眉心处都亮起了一个白金色的咒文。   所有的一切归位,郁睢原本还有些怔愣的视线也一点点变调。   “他”又或者说祂,轻轻勾起唇,在静静看着祂的陈山晚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回头见啊。”   祂笑得张扬,一句简单的话带着太多的暗示:“阿晚。”   陈山晚闭了闭眼,攥着郁睢的手不仅没有松,还握得更紧:“嗯。”   他听懂了,也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最后一卷!   然后新上了个预收《室友的猎物盯上了我》宝们感兴趣可以点个收藏~顺利的话会明年全文存稿后发~   温叙岚有个室友是万人迷,据说高中时多次把直男掰弯,战绩赫赫。另外两个室友不信,于是和他打下要拿下学校高岭之花的赌。   .   九港大学高岭之花岑源,新兴的电子竞技专业,据说是个男女不近的直男癌,只有兄弟没有爱情。可温叙岚最近却常常看见他出现在他们的集体活动里,应万人迷室友邀约而来。   温叙岚沉默几次,虽然他知道岑源此人也不简单,甚至极其危险,但还是在两人独处时提醒了学长:“他们拿你打赌。”   没想到学长一挑眉,笑得散漫:“我知道,但我不是为他而来,是冲你来的。”   温叙岚:“……???”   .   岑源在解说台上被乱磕cp时,直接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说:“求求各位别磕了,我家那位不吃醋真的会让我很难过啊。”   众人:“……?”   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又骚又疯还偏执解说攻x温吞容易被煮金融学受   感谢在2023-10-20 10:58:14~2023-10-20 17:1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vud 6瓶;清习夏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神①   “……怎么就活了这么一个小的?”   “作孽诶, 这么小的孩子,家里大人没一个活下来了,以后怎么生活?”   “你还顾他?”   有人嗤笑:“天门现在加重了保护税, 我们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五岁的小孩坐在已经干涸的血水里,对人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是被吓傻了, 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声不吭地蜷缩在角落。   有人心软,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孩子?”   小孩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走了。”   和她一起来的同伴扯了她一下, 皱着眉说:“待会天门的人来勘察,见到你在这儿, 让你把这孩子领养了, 家里负担又要重多少。”   这话出口,不少来凑热闹的人忙跑了。   室内安静下来, 小孩静静地看了那一地的血好一会儿, 最后慢慢起身, 朝外走去。   都怪他。   是他招惹来的邪祟。   是他害死了爸爸妈妈。   他留在这儿, 留在哪儿, 都会引来邪祟。   所以小孩找了个无人的桥洞, 继续缩着、躲着。   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   他想。   可没有几天,也就是在他六岁生日那天, 陈山的家主陈季带着他唯一的徒弟陈山晓过来, 给了他名字和家。   他本来不想答应的, 他讨厌邪祟,不想接触邪祟。   但他不得不承认, 他避不开它们。   至少在陈山…有一个庇护之所。   他得到了他的新名字——陈山晚。   这个名字也陪伴了他一生, 给了他太多从前从未想过的感情又或者是康庄大道。   .   陈山晚第一次到陈山时, 是一个阴天。   天空压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 看上去像是要下雨,好像下一秒就要打雷。   陈季捻着手指看着,让人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跟陈山晚说:“这些东西学不学都看你,你想什么时候学都行,你这个年纪…我是想让你先养养身体再。”   陈季端详着瘦骨嶙峋的陈山晚,眉头直皱:“太瘦了,风一吹你就能跑,还除什么妖邪。”   陈山晓表示支持:“师弟你先养养吧,我待会就去厨房拿点好吃的,晚上给你蒸猪肚鸡。”   陈季哇了声:“阿晓做菜可好吃了,记得给我拿瓶汽水。”   那是陈山晚来陈山吃的第一顿饭,陈季没有急着带他去见长老们,而是带他去看了他未来住的房间,再认了些别的路。   然后告诉他,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但陈山晚没有睡着。   他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极其浅淡的香火味,没有丝毫睡意。   而他不知道,在陈山的后山禁地,一处枯井里,有一个被封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邪祟睁开了眼睛。   ……好香。   祂从未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哪怕祂能够感觉到有些距离,也依旧勾得祂垂涎,想要破开这封印禁制去找到来源,然后将其一口吞下。   祂眯着眼想,是那个孩子吗?   祂与天地有些联系,这世上每天都会诞生很多人,这些人对世界的影响不大,所以自然也不会被他察觉。   但六年前时,一个孩子出世,祂就感觉到了。   只是距离祂太远,祂也无意深究。   而现在……   这个香气,祂要是吃了,就不用在这里面受罪了。   祂蠢蠢欲动,甚至抬起了自己的手。   几十层封印瞬间亮起光,有些晦涩到看都看不明白。   祂盯了会儿,啧了声:“…当年就不该给自己封得这么死。”   先不说破解起来需要时间,就说最里面这七八个,祂都已经忘了是怎么设下的了。   祂一时间又懒得破解了,放下了手。   但封印就是这么动了一下,就让陈山不少人惊醒警惕。   正在为陈山晚安排后续事宜的陈季更是一停,坐在他对面的长老皱紧了眉:“后山的封印动了。”   陈山的地界内有许多封印,后山也有不止一个封印,毕竟后山那么大一片。   可说到“后山的封印”,那指的就只有一个。   陈季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去看看。”   长老喊住他:“家主。”   陈季回头,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师兄,你就别念叨我了。”   长老主打一个不听:“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这才第一晚就惹得后山的封印动了,那封印根据记载自存在开始就没有过丝毫动静。这不是好兆头。”   他淡淡:“你是家主,收徒的权利的确在你自己手里,但你要掂量清楚。”   陈季哎了声,好像有点无奈似的:“谁知道先人在时是不是也动过啊?万一祖先们报喜不报忧呢。”   长老面无表情地瞧着他。陈季败下阵来,正儿八经地应了声:“师兄,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但等离开后,陈季又嘀咕了声恰好能让长老听见的:“老古板。”   长老:“……”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陈季是家主,而且他打不过。   忍了。   陈季晃悠到后山的枯井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冲枯井拱手行礼:“前辈,在下陈山家主,陈季。”   枯井里没有回应,陈季也不在意,只继续道:“前辈应该是感觉到了一些东西吧,我想从前辈这儿得到一个答案。”   陈季恭声:“请问前辈,那个孩子的命运究竟如何?”   祂其实是懒得理这个人的,但祂在他身上更清楚地嗅到了那勾人的香气:“…你接触了他?”   “在下准备收他为徒。”陈季补了句:“关门弟子。”   祂躺在枯井里,看着在上头若隐若现的法阵。   因为太过无聊,所以祂很恶劣地想逗一逗难得有敢开口跟祂说话的人类。但也正是这一句话,改变了后面无数的命运。   “可以告诉你啊,只要你带他来我这儿,给我看看。”   祂想得很简单,这个人类肯定是知道那个小孩有点不寻常的,而且祂刚刚碰封印的举止闹得动静有点大了,以人类的性格,肯定会想祂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然后拒绝,又或者要一个可笑的保证……   “好。”陈季果断应下:“我明日带他在长老们面前走过一遭,就领他过来给您瞧瞧。”   祂:“……?”   祂挑挑眉,琢磨着这人类是不是怕他说不的话,祂当场会翻脸冲破封印,所以来个缓兵之计。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祂还是主动问了句:“你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陈山家主。”陈季复述:“陈季。”   没听说过啊。   祂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睡睡了多少年:“你师父是谁?”   陈季报了个名字,祂心说也没听说过啊。这都过了多少代了?   算了。   祂懒得计较:“明天带过来我看看。”   其实挺好奇的那个孩子长什么样的。   .   次日早上陈山晚起来时,陈山晓已经下了早课回来,并且做好了早餐。   自以为自己因为没睡着所以起得还算早了的陈山晚默了默。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了座位上,平淡到近乎冷漠地对陈山晓递过来的早餐说了谢谢。   陈山晓笑着:“要是有你不喜欢吃的你就不吃,待会师父起来了,师父会吃。师父不挑食。”   陈山晚点了下头。   陈山晓又说:“待会吃完早餐你换衣服准备一下,我们带你去见一下师叔师伯们。”   “好。”   陈山晓看看他,心说这真是他这辈子遇过的最冷淡的小孩了。   不过反正是自己师弟,只要不干欺师灭祖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就是他的弟弟。   等他们吃完了早餐,陈季才起来。   陈山晚去换衣服,陈季吃早餐的速度很快,可以说是风卷残云,吃完后陈山晚看着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冰箱,摸了瓶汽水打开。   只是还没喝,在厨房里洗碗的陈山晓就喊了声:“师父!都说了早上不要喝碳酸饮料!”   陈季轻嘶:“你这耳力练得不错啊。”   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陈山晚坐在椅子上,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等陈季和陈山晓收拾好了,带他往外走,他也就跟着往外走。   陈季说:“待会你见完长老们后,我再带你去一趟后山,那个地方没有我或者你师兄带你去,你都不要去。尤其是如果有别人说带你去的话。”   陈山晚:“好。”   陈山晓一愣:“师父?”   他皱起眉:“为什么带师弟去后山?”   他是知道昨晚封印动了的事的。   陈山晓:“太危险了吧。”   陈季:“你师弟都没说什么呢,再说师父能害他吗?”   陈山晓当然知道陈季不会害陈山晚,但是……   陈山晓看了眼陈山晚。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是发现这个师弟的性格有点说不出来的冷淡。   他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包括他自己。   要他做什么要就去,也不问为什么。   陈山晓怀疑这要是有人让他捅自己一刀,他可能也能面不改色地照做。   …这孩子今年才六岁吧?   怎么练就这么个性格的?   陈山晓感到纳闷。   陈山现如今一共有十二名长老,两名是不会出山,属于镇守宗门的长老的。   还有十名则是常年奔波在陈山的地界内,处理一些弟子处理不了的邪祟,以及主导加固封印的事。   陈山占地面积广,负责了不少封印,有时候还要帮衬小宗门,属实忙碌。   今天在山门里的,只有三名长老。   一名是陈季的直系师兄,大家都叫他慎老,他的入门后的名字是陈慎。   还有两名都是女性,一个是陈季的师姐,叫陈荷;一个是陈季的师妹,叫陈莲。   陈莲一看见陈山晚,就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和胳膊:“怎么这么瘦啊?”   她掏出自己特意带过来的瓶子,放到陈山晚手里:“这是掺了灵药炼制的补药,家主说你身体差,我特意还加了几味温和的药材中和一下,你每天睡前喝两滴。”   陈山晚:“好。”   陈山晓在一旁提醒:“要说谢谢。”   陈山晚:“谢谢。”   陈莲看着他,喜欢得不行:“啊呀,师兄,要不你把他让给我算了?我就喜欢这孩子不推拒的性格,虽然看着瘦,但这骨相,养一养以后长大张开了,肯定特别漂亮。”   【作者有话说】   来啦!!!   今天周六,有三章~   这本三十号发完全文~   感谢在2023-10-20 17:15:51~2023-10-21 11:3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要和老婆贴贴、Witness 10瓶;辰星浅繁 5瓶;emmmm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神②   陈山晚没有回答陈莲, 陈季帮陈山晚回绝了。   陈慎和陈莲陈荷比起来,要严肃很多,但也只是看上去严肃很多。   见到陈山晚瘦骨嶙峋的, 也是眉头直皱,还叮嘱陈季要他要是确定要收陈山晚为徒了, 就把人养养, 再走拜师礼。   陈山的拜师礼有点磨人,要自己从山脚下的台阶走上来, 还要在列祖列宗前跪上六个时辰,以示诚心。   陈慎怕陈山晚吃不消。他还跟陈季说暂时别教陈山晚那些, 学那些东西也磨人, 陈山晚现在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撅过去……实在放心不下来。   陈山晚对这些安排都随便,三人又给了他丰厚的见面礼, 多数都是给他用来养身体的。   只是往后山走时, 陈山晓忍不住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当时会跟莲师叔说都行呢。”   他是跟陈山晚说的, 陈山晚也知道, 因此他抬眼看了看陈山晓:“不会。”   陈季也有点好奇:“为什么不会?”   陈山晚淡淡:“他没有你厉害。”   这个“你”指的是陈季。   “你师兄也没有你厉害。”   陈季微怔。   陈山晓也有些不可思议。   倒不是为陈山晚的不礼貌, 而是……   “你怎么知道的?”陈山晓惊异地望着陈山晚:“你不是不会这些吗?”   陈山晚偏了下头, 到底才六岁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但如果是十六岁的他,甚至不需要十六岁, 他再大个六岁, 他就能告诉陈山晓, 是因为他能够感觉到。   凝聚在陈季、陈慎、陈莲、陈荷周身的灵力是不一样的。   这并非他们刻意为之,而是天地灵力更喜爱谁, 谁就更有天赋、更厉害。   比如说现在陈山晓周身围绕的灵力又要强过陈季。   陈季摸了摸下巴尖, 到底是吃过的盐比俩师兄弟走过的路都多:“小徒弟天赋是真的很高啊。”   陈山晓一顿:“…比我高吗?”   陈季瞥他:“你就说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看我们四个, 能觉得谁更厉害吗?”   陈山晓得承认, 他不知道。   陈山晓耷拉下了脑袋,看上去有点蔫。   陈山晚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而陈季已经用传送阵将他们带进了后山的封印附近。   陈山晚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瞬间就让枯井里的祂睁开了眼睛,有点难耐地舔了舔自己的牙尖。   这么香啊。   感觉现在不吃上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前辈。”   陈季抱拳行礼:“我带我小徒弟来见您了。”   祂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毕竟垂涎三尺时,真的很难思考。   “……让他站过来点。”   祂的喉结微微滑动:“站到枯井旁,把脑袋往井口放,我看一眼。”   陈季皱了下眉,陈山晓也下意识地拽住了陈季的衣摆,冲陈季摇头。   这里面关着的,可是全天底下最凶恶的邪祟,他们怀疑是邪神的存在。   “…前辈,我领着他站过来,可以吗?”   “随便。”   祂当然知道这个叫陈什么来着的人类在担心什么,但他的担心实在是有点没意义。   主要是祂昨天晚上又小心地试了试,祂是真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设下这个封印的了,毕竟过了这么多年。   一时半会儿要悄无声息地破解,又或者突然破解,还真做不到。   但祂也没说,祂见识过人类多疑,还有那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祂一个邪祟,在人类眼里就是狡猾、诡计多端,杀人不眨眼且浑身罪孽,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   陈季牵着陈山晚的手站在枯井边,陈山晓紧张地也跟着上前了两步,还拿出了手里的黄符。   他也不确定如果祂真的出来,黄符有没有用,但如果真的到这一步,那就要丢出所有手段才行。   陈季示意陈山晚:“你伸一下头。”   作为当事人,陈山晚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朝井口探头,看着黑黝黝,什么都没有的井口,面无表情。   那点香甜逼近时,祂实在是有点忍不了,可在看到陈山晚那张瘦得凹进去了的脸时,祂所有的念头又都停住。   祂有点恍惚地看着陈山晚毫无波动的眸子,想上一次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是□□时代。   人类饿到人吃人,新出生的婴儿都成了食物。   但这不是一种绝望,而是麻木的死寂。   忽然就没了胃口。   而且太瘦了,都没有什么皮肉,嚼不了两口就能吃完……这样不太划算。   这么美味的食物,得要能吃久、吃多一点才行。   祂其实看不到陈山晚身上的命运如何,因为祂能闻到陈山晚身上有这么浓郁的香甜气息,那就意味着陈山晚是那一块“碎片”。   一块能让祂摆脱邪神的称号,摆脱世间的束缚,成为真正的神的碎片。   而这样的存在,也能慢慢成长起来,成为神。   他是碎片,也是独立的存在。   毕竟对于陈山晚来说,祂也是他成神的碎片。   祂的宿敌啊……   出生得也太晚了。   让祂无聊了这么久,甚至无聊到把自己封印起来了。   祂在井底缓缓勾起唇,想快点长大吧。   祂很期待祂冲破这个封印时,他能成长到可以和祂抗衡的地步,然后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他会变得很强。”   低冷散漫的声音响起时,陈季差点没说您这不是废话吗,好在忍住了。   因为祂还慢悠悠补了句:“他会成为我见过的最强的人类。”   一句话,直接叫陈季和陈山晓的心脏在停了一瞬后疯狂跳动。   陈季攥紧了陈山晚的手,忍不住问祂:“比我们陈山的祖师爷还强吗?”   “?”   祂问:“你们祖师爷是谁?”   陈季报了个名字,祂回忆了很久,轻啊了声,语调懒懒:“他啊,拿他跟他比,辱他了。”   祂没有具体说“他”都代指谁,是辱陈山晚了,还是辱陈山的祖师爷了,但聪明人能够明白,陈季也没有再确认似的追问。   “多谢前辈。”   陈季谢过祂后,就带着陈山晚要离开。   而祂还开口说了最后一句:“喂,把人养好点。”   别到时候祂吃起来只有骨头塞牙缝。   陈季愣了愣,没想明白祂为什么会关心陈山晚,但还是回了话。   .   当天晚上,陈山晚又没有睡着。   而且他没有继续躺在床上,而是选择坐起来。   陈山晚本来是想着今天白天是个大晴天,晚上或许可以看见山间的星星,没想到他看见在院子里练剑的陈山晓。   陈山晚抓着窗帘看了好一会儿,看着陈山晓练了一整套下来,陈山晓休息时,也注意到了他。   他冲他笑笑,拎着桃木剑走过来,敲了敲窗户。   陈山晚打开窗,屋外林间的清新随夜风送进来些,陈山晓问他:“睡不着吗?”   “嗯。”陈山晚实话实说。   陈山晓挠挠头:“我去给你弄点安神的药草来?”   陈山晚难得说了句否定的话:“不用。”   陈山晓有点诧异,就见这小孩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皱了皱眉:“很苦。”   陈山晓更加意外了:“你也有怕的东西啊。”   实在不怪他会这么说,而是从桥洞把陈山晚接走到现在,陈山晓就没看见陈山晚怕什么。   遇上邪祟怨鬼不怕,看见飞虫老鼠不怕,对什么都平平淡淡,那张脸永远那个表情。   陈山晓趴在陈山晚的窗台,笑着:“那我给你冲杯蜂蜜牛奶?”   陈山晚没有拒绝。   于是师兄弟俩就坐在了小院子里,陈山晚捧着一杯热乎的蜂蜜牛奶,和陈山晓并排坐着。   陈山晓看着天上的星星,说:“师弟,拜托你件事行吗?你要不想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陈山晚瞥他:“你想让我暂时别修炼?”   陈山晓噎了下:“……”   六岁的孩子都这么聪明了吗?!   师父说师弟慧根开得早,还真够早啊!   陈山晚微微低眼:“为什么?”   陈山晓深深叹了口气:“因为你比我有天赋,虽然我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修炼,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但我很清楚,你只需要几年,甚至可能不需要几年就能追上我。”   毕竟…陈山晚可是被那位被怀疑是邪神所肯定的人。   陈山晚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和陈山晓这种在陈山出生的“贵公子”不同,他在凡尘出世,从出生起就拥有记忆和意识,还有“智慧”,也就是所谓的慧根。   所以陈山晚看遍了人类的丑态和尔虞我诈,当然也看到了很多的温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至少自己的师兄,未来会和他共处很多年的人是个会直接将不想他出彩过他的事说出来,还是该为师兄有这些小心思而头疼。   ——陈山晚试着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想,去分析,然后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到答案。   因为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对这些的反应自然也不一样。   他只能跟着自己的心走。   所以陈山晚淡淡道:“我并不想学。”   他不想面对和接触那些邪祟。   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因为这个,他才跟陈季入陈山。   陈山晓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所以挠了挠头:“这不行啊,邪祟容易盯上你,你得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他嘿嘿笑了下:“你等师父给了你家主的位置,就可以认真学了。”   陈山晚:“……?”   什么?   他怔愣地看向陈山晓,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这话。   陈山晓哦了声:“忘了你不知道,陈山的规矩是家主的徒弟,要是有两个,就修为差的那个做家主。”   他深深叹气:“我不想做家主。”   修为差的做家主,是因为家主要管的事很多,没有办法醉心修炼。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说陈慎和陈季,就是因为陈慎性格在家主位置上不合适,而且当时陈季的师父殁了时,陈季的修为还远远比不上陈慎,所以他留在了陈山做家主、修炼,陈慎则是在外奔波。   陈山晓知道大家都觉得他就是下任家主,长老们也都说他的脾性适合这个位置,可他看着师父每天为那些事情熬夜头疼,他就已经头疼了。   本来还以为师父收了个小徒弟,能跟他竞争一下家主,结果没想到陈山晚天赋那么高……   陈山晚沉默了。   他内心第一次那么茫然。   陈山晓……是因为不想做家主才让他迟点修炼,而不是因为想做家主所以让他迟点修炼?   【作者有话说】   总所周知,宿敌都是—— 第74章 神③   陈山晚一时间没有说话, 陈山晓又说:“而且师弟你可以放心,你要是当了家主,我做长老, 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什么事都向着你, 也会帮你处理那些事务。还不会像慎师叔管师父那样管你。”   陈山晚:“……”   他面无表情:“我都可以。”   当不当家主, 他无所谓。   陈山晓喜滋滋地:“那我们就说好了,你先别学心法那些, 好好养身体,好好玩, 等定下了你是家主继承人, 你再学心法那些。”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在这之前你的安全就交给我负责了。”   陈山晚瞥他一眼,又低垂下脑袋, 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嗯。”   陈山晓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谢谢我的好师弟了, 你再刷个牙就去睡吧。”   陈山晚再躺在床上闭上眼时, 也不知道是那杯蜂蜜牛奶发挥了作用, 还是别的什么, 他终于没有失眠,睡着了。   而且一夜无梦, 是个前所未有的好眠。   .   陈山晚在山上住了快一个月, 每天被变着花样投喂, 不仅是陈季和陈山晓上心,陈山的长老们, 还有其他长辈, 也想法子给他收罗了他现在能吃的补药, 就连总是冷着脸的陈慎, 在看见他时,都给他塞了点东西,说是能静心养神的。   因为收到的东西太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起了效果,反正陈山晚终于长了点肉,看上去没有那么像饿死鬼了,那好看的五官也显露出来了点。   现在是任谁都看得出,再养养,等长大了彻底长开了,一定是张完美的脸。   陈山晚在山上也没什么能做的事,他现在还学不了心法,所以每天就看看书。   师徒三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书房都是共用的,陈季除了没有给陈山晚心法,剩下的那些咒文、阵法、封印等等一系列的书都是摆在书房里,随他看。也不在意他看不看得懂——指看得懂也好,看不懂也没关系。   除了这些书以外,就是些杂书小说什么的。   他在陈山再养了两个月,跑个两三百米没问题了时,陈季也给他安排了学习。   就像是正常小学一样上课,三门课,文字、数学以及妖邪图鉴。   但陈山晚上课不到半个月,就被老师退回来了。   教他课的是陈季的师侄,陈山晓的师兄。其实也是陈山晚的,只是陈山晚现在还没有过门,不能喊他师兄,但他们要是认可了他,倒是可以喊他小师弟。   长老他们给陈山晚定在十六岁那年再拜师,因为十六岁他的魂魄比起现在能稳定很多,出门历练也不用担心会被一般的妖邪精怪影响。   ——别的弟子不拘于泥这个时间,是因为他们不像陈山晚这样招邪祟惦记。   这位师兄退回陈山晚的理由不是“您家孩子太差了”,而是“您家孩子太优秀了。”   他苦笑着跟陈季说:“家主,小师弟的学习能力太强了,我都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   陈季一只手按在陈山晚的肩膀上,像极了一个父亲在炫耀自己优秀的孩子,还要故意谦虚:“没有没有,他还小,要跟你们这些师兄学得东西可多了。”   师兄无奈:“家主,您就别凡尔赛了,就小师弟这天资,等他可以学心法了,不消三年就能超过同辈所有师兄。”   他语气里没有半分酸意,只有期待,还有点该有的艳羡:“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上门来问他功课呢。”   陈季哈哈大笑。   最后陈山晚上课的事还是不了了之,不过陈季给了陈山晚图书馆的ID卡,让他自己去学。   陈山晚聪明,陈山的图书馆也是对陈山内所有人开放的,又不是禁阁里那些禁丨书,所以陈季很放心他去学。   就是陈山晚聪慧过人这事传遍了陈山,陈山内部规矩没有那么严格,大家住在一块儿,经常走门串户,陈山晚也遭到了同辈的骚丨扰。   所以不堪其扰的陈山晚在图书馆借了一摞书后,跑到了那个通往后山的阵法前,根据那天他看到的办法启动了阵法,到了后山。   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枯井,一棵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树。   是禁地。   也是别人不敢踏足的地方。   陈山晚十分平静地朝枯井旁的树走去。   香甜的气息浓郁的那一刹那,枯井里的祂就睁开了眼睛。   祂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上唇:“…小道士。”   低冷的嗓音响起时,陈山晚已经靠着树坐下。   他没有理会井里的声音,准备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手中书,但枯井里又传出了声音:“你故意来折磨我的是吗?”   陈山晚回了句:“你可以捏住鼻子。”   祂意外地扬了下眉:“你知道你在我们这些东西看来有多香啊?”   陈山晚捏着书页,又没有再回话了。   他当然知道。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被那些邪祟纠缠着,有些会说话的,见了他就只有两个字,好香好香的不停重复。   他父母想要他进天门有个庇护,但是负责管辖他们那一块的那个天门的人,要他父母交一百万“入门费”,又或者交一块灵石。   一百万…把他父母和他卖了都没有一百万。   至于灵石,那会儿陈山晚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这东西,现在进了陈山,他第一件事就去书籍里翻阅了。   灵石出自灵矿,在上古黄金时代时期,灵矿都是稀有的,灵石也是。   一块灵石就可以打造出一个法宝,也可以在灵力稀薄的地方提取灵石里面的灵力用来写咒文或者布置阵法,这样使用灵石还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存储灵力。   ——修行之人,并不是将灵力引入体内存储起来修炼,而是引用天地灵力。   所谓的心法、修炼、运功,只是将灵力引入体内然后再排出,用灵力洗涤自己的经脉骨髓,以此能够更好的操纵灵力,有些格外有天资的,还能因此得到更大的好处。   也就是所谓的容貌永驻,长生不老。   灵石这种东西,现如今的门派都找不出几块了,更何况是一个普通人?   但对于陈山晚这种特殊情况,天门也不可能不管。   所以他们给了他符,挡了几次大难。   最后一次……没挡住。   所以陈山晚的父母为了保护他,被妖邪吃掉了。   见他不说话,祂语气凉凉:“你就不怕我破了封印出来吃了你?”   陈山晚淡淡:“你做不到。”   井里的这东西要是能做到,早就出来吃掉他了。   祂:“……”   头一回被拿捏住,还是被一个小屁孩。   祂轻嗤:“那你来干什么的?”   “我猜猜……小天才是不是被那些聒噪的人骚丨扰烦了,所以想来我这躲闲?”还别说,祂猜的真准,“那你要是不理我,我就碰一下这个封印,他们就都知道你来后山了…这里是禁地,你会被罚的,小道士。”   说这话时,祂的语气含笑,还有几分恶劣,听着就让人牙痒痒。   陈山晚也皱了下眉:“你想说什么?”   祂悠悠:“陪我聊聊天。”   陈山晚只停了半秒。   他想了想外头那些围着他问东问西,全是一些蠢问题,再想想井里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明显会成熟很多……陈山晚选择了井里这个。   “好。”陈山晚提醒祂:“我们约法三章,你不能碰封印。”   祂挺喜欢这小孩的胆魄的,眸中掠过欣赏:“可以。”   “你叫什么名字?”   “陈山晚。”   “陈山晚…阿晚,小阿晚。”   祂笑得懒散:“名字倒挺好听的。”   陈山晚:“你呢?”   祂一顿,笑得更深,甚至发出了声音:“小道士,你再多看些书吧,别随便问我们这种东西名字。”   陈山晚确实没看见有讲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书:“…为什么?”   祂倒是直接:“因为有些东西你和它互通了姓名,就是构建了联系,它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蚕食掉你的灵魂,封印都不管用。”   陈山晚哦了声,没有半点后怕:“那你别说了。”   他想,如果不是烟雾弹和算计的话,井里这个好像还挺好心的。   祂扬扬眉,若有所思:“你把脑袋靠过来给我看看。”   陈山晚没动。   祂啧了声:“我碰封印了啊。”   陈山晚:“……”   他面无表情地探了个头。   从陈山晚的视角看下去,井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从祂的角度往上看,就能看见一个稍瘦但粉雕玉琢的小孩瘫着一张脸扒拉在井口边沿。   ……这是过了多久?养出不少肉了啊。   长得倒挺喜人的。   “你比起上次来,心情要好不少,也要放松不少啊小道士。”   祂懒懒地笑了下:“把这当家了?”   陈山晚一顿。   他缩回树下,没有回答祂的话,而是反问了句:“你喜欢陈山吗?”   “…哪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祂轻啧了声:“这地方本来就是我先挑中的,陈山在之后才建立的,建好后发现我在这儿,还准备迁徙呢。还是那谁,陈山祖师爷,来找我谈谈,我说我就想找个地睡觉,别吵我就行,你们陈山才定在了这儿,这儿也就变成了陈山。”   陈山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你是自愿被封印的?”   祂心说我是自己封的自己呢:“是啊。”   陈山晚再怎么聪明,再怎么表现得成熟,现在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总是向着善的那一面。   “那你还挺好的。”   他能够感觉到井里的危险气息,能够感觉到祂有多强大。   而书上说过,有些东西,生来就是邪祟,生来就是精怪,生来就是妖。这并非他们能够决定的。   听到陈山晚这么说,祂挑起眉,觉得这小孩真是可爱。   于是忍不住,逗了句:“小道士,你知道我被封印前干了什么吗?”   祂笑得恶劣:“我差点把这世界上所有人类都给吃完了。”   【作者有话说】   后来郁睢再提到自己跟阿晚说这事的时候:别问,问就是后悔,很后悔,十分后悔。 第75章 神④   祂这句话, 成功让陈山晚沉默了。   陈山晚皱起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也吃过人?”   “那可多了。”   祂完全就不隐瞒。陈山晚是祂的宿敌,而且就算不是宿敌, 也没什么需要隐瞒遮掩的。   “多得我都记不清数。”   这话是真的。   祂刚有意识那会儿,人类修士都还没有进入黄金时代, 世界的人还很少, 大多数都是修士,普通人反而偏少数, 不像现在这样修士比较少,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是那时候的修士也是参差不齐, 半吊子水平太多。   不过那会儿整个世界的人都很少, 人类的寿命也很短暂,妖邪这些东西吧……也不算是横行, 反正是一个平衡的场面。   祂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分不清人类和其他生灵的区别, 在祂眼里, 所有只要有生命的东西就是一样的。都能成为祂的食物。   对祂来说, 吃人和吃草的味道是一样的,至于饿不饿, 其实也就那样。   祂纯粹就是吃着好玩, 像人类吃零食一样, 吃不吃也就那样,但嘴里无聊就想嚼点什么。   更别说还有向祂许愿祈祷的, 祂都能听到。   一开始祂还觉得有意思, 毕竟刚有意识那会儿, 祂对这个世界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只要是有生命的,祂什么都会吃一口试试。   所以一开始向祂许愿的,无论什么愿望,祂都会去看一眼,觉得有意思,就实现。   但向祂许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祂不理会不实现还好,一旦祂实现了,就等同于与魔鬼做交易,如果不满足魔鬼提出的要求,那就要将灵魂和肉身全部奉献给祂。   祂虽然有很多事不懂,但也有很多事是从祂有意识的那一刻起,祂就明白的。   最初因为好奇如果交易不完成,对方会怎么献上自己的灵魂和肉丨体,祂特意提出了一个很难的要求。   然而别说去试着做了,祂在实现了那个人的愿望后,让他家财万贯后,对方甚至没有想过要实现。   他将他的暴富,归根于运气,而不是祂。   祂倒没有生气,只是暂时没有再显灵实现别人的愿望,饶有兴趣地等着,想看看他违背了他们的交易会发生什么。   然后对方在暴富的第二年,突然暴毙而亡。   不是祂动的手,而是“天道”,又或者说世界规则。   这个东西很玄妙,祂听那些修士提过天道,但他们口中的天道和祂能感受到的是有点偏差的。   这也不奇怪,因为人类不像祂,祂是真的能触及这些的。   天道并不偏爱哪个生灵,哪怕祂是邪祟,只要双方愿意,天道就会为他们的交易做保障,即使并不公平。   ——毕竟是双方自愿同意,也没有哪一方被胁迫。   彼时祂化了人形,正在游船上赏湖景,就突然感觉到了灵魂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人类的血肉味。   没什么特殊的,但祂来了兴趣,觉得这种显灵许愿的方式比祂吃人要优雅很多,所以祂实现了很多愿望。   祂也不是个个都提对方做不到的要求的,要看人。   和祂眼缘的,祂就叫人每个月供奉对方能供奉的最好的酒——虽然祂吃什么都一样,可祂喜欢模仿人类,有些人类喜欢喝酒,看上去潇洒肆意,祂看着也觉得舒服——又或者叫对方做些不算简单但也不难的事。   的确会有人类在得到了祂的帮助后,勤勤恳恳地完成交易,但也总有人像第一个人那样。   祂觉得挺有意思的。   人类好像比别的生命要更复杂一些。   这是祂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所以祂对人类展露出了更多的好奇。   祂化身在人类中间生活,却又因为根本不知道人类之间的规矩肆意妄为,终于惹来了修士。   那些修士全部加起来,想要伤祂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所以祂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纯粹因为觉得这些修士修行的方法有点意思,因此没下死手。   而且祂其实挺想和人聊聊这世间万物的。   祂任由他们质问祂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人。   祂还心情很好地纠正他们,说祂是吃了,不是杀害了。   这两者在祂看来差别是很大的。   于是那些修士就更加愤懑,祂不是很懂这种情绪,只能将它们归根于同类的兔死狐悲——指也许是担心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被吃。   他们又问祂为什么吃那些人。   祂感到很困惑:“我为何不能吃呢?你们人类不也会以猪狗牛羊草木生灵为食?你们都是生命,我究竟以何果腹并无分别。”   这些人只能说一句人类是不一样的。   可祂秉持着好奇探索的心问为何不一样时,他们又回答不上来。   尤其祂还说:“在很久以前,你们人类也吃过人,既然你们都可以吃同族,为何我不可以吃你们?”   而且哪怕是现在,在一些偏僻的山区,人类也会因为过于饿而食用同族。   祂知道,祂见过。   不过那里面有个老者说了句话,叫祂记了很久。   她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   她静静地看着祂,眼里似乎有对因为祂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人类未来的哀色,也有智者的叹息:“你不是这‘万物’。”   她跟同伴们说:“它不是它,而是祂。是神,是邪神。”   祂不在这万物的行列,在天地的行列中,所以在祂眼里,所有生命都是一样的。   人类和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的祂,真的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祂放走了这些祂觉得挺有趣、暂时不想吃了的人类,毕竟祂还是很期待这些修士有一天能够来和祂斗个几百回合,大家都能不留后手地打一打。   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是在历史上修士的黄金时代真正开始之前,人类迎来了天灾。   □□时代。   饿殍遍野,哪怕是修士,都没有一个有富态,个个都瘦骨嶙峋,宛若骨柴。   世界也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荒败、灰暗,四处都是能够压死人的窒息感在蔓延。   有多少人受不了自杀,又有多少人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木偶。   很是无趣。   那是祂第一次明白“满目疮痍”是什么意思。   祂看见了更多的人吃人的场面。   男女之间还是会交丨合,甚至会为了怀孕而不停地交丨合。   因为肚子里多的那块肉,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的救命药。   一开始祂还会看见有人生下来再吃,甚至生下来后舍不得吃了,想办法养着。   再后来到灾难最惨烈的时候,树皮都没得啃,肚子里的那块肉可能就会在还没出生时被剖出来食用。   连带着母亲一起。   从还会煮熟再到直接生吃……   人类变得枯燥而又乏味了。   他们的生活不再值得关注观察,让祂感到百无聊赖。   但祂也好像隐约明白了人类这个生命到底为什么和别的生命不一样。   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会哭闹,会有喜怒哀乐。   □□的最后时期,祂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吃掉了,每个人都在祈求天灾降临,有很多人祈求到了祂身上。   可祂做不到,祂不是天地,祂无法控制这个世界的命运,但祂把他们吃掉了。   最后十几个还活着,是因为他们跪下来哭着求祂,求祂放过他们。   祂并不理解:“你们活着也是饿死,甚至是互相残杀,为何不早日解脱?也许你们都死了,天灾就能停止。”   祂在这其中,又遇见了一个智者。   她说:“至少我们还有期待明日这里降下甘霖,那里停止洪涝的希望。”   祂放过了他们。   祂想了很久人类和其他生灵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因为祂并不能理解那些情绪,所以祂不懂情绪有什么不同。   无非就是人类出生就有,其他生灵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开灵智嘛。   但是……   如果这片大地从此以后就没有人类的话,会很无趣。   然后第二日,天灾停止,大地迎来新生。   祂见识了世间百态,觉得无聊又有趣,但祂也觉得世界无论如何都不属于祂。   也没有属于祂的。   从祂诞生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在排斥祂。   那天雷隔三岔五地就往祂身上劈,疼得厉害,也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其实祂知道自己的来历,但祂没有与任何人说。   祂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恶”凝聚出来的邪祟。   没有本体,没有弱点。   只要有恶,祂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祂找了个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地,把自己丢进去,封死了。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小孩说了。   但陈山晚问了几乎在祂记忆里都要模糊了的问题:“你为什么吃他们?”   祂笑:“不知道。”   没有为什么,祂也给不出为什么。   不是辩解,只是那时候的祂,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认知,在祂眼里,万物皆有生命,人类可以吃禽丨兽,祂也可以吃人类,人类与禽丨兽并无分别。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摊开书:“你不是好的。”   祂笑得更深:“是哦,那你要不理我了吗?”   “不会。”陈山晚冷静地看着手里的咒文讲解书籍:“我要在你这躲清闲好好学习。”   他淡淡:“等我学成后,我会亲手杀了你。”   祂扬眉,不觉得陈山晚说大话,哪怕还是笑吟吟的,也只是因为无比期待:“好啊,那我等那一天的到来。加油啊。”   毕竟从祂诞生开始,除了那没法交手的天雷外,也没什么东西能奈祂如何了。   祂觉得陈山晚是最有希望能和祂打一打的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郁睢: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小孩说了。   后来的郁睢追着阿晚解释。   注①:出自道德经,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偏颇。   感谢在2023-10-21 17:17:19~2023-10-22 11: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卿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 10瓶;食饭长高 5瓶;水风轻、薛桥、绿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神⑤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陈山晚却并没有因此变得特别刻苦,也没有打破和陈山晓的约定。   杀祂的事又不着急,先过好自己的生活才重要。   而且……   祂会教他。   “……锁妖阵吗?现在的修士天赋都不够, 调动不起天地灵力,所以自然用自己的血压阵, 但你完全没有必要。”   祂懒懒道:“毕竟你不需要修习心法就能调动天地灵力……你换个画法, 人站阵眼,调动天地灵力就可以了。”   祂甚至还好心提醒陈山晚:“你无论布阵还是写咒文又或者用黄符, 都别用自己的血。”   陈山晚:“为什么?”   祂:“如果你想惹来你暂时处理不了的那些妖邪的话,你确实可以用。”   陈山晚明白了。   他想等以后学了心法再试试。   他翻过手里的书页:“那为什么我对你们那么有诱惑力?”   十岁的陈山晚, 在陈山养了几年, 虽然还是偏清瘦的,但因为陈山的大家都对他很好, 尤其是长辈们。每个见了他都恨不得给他塞多点补品, 就连最严厉的陈慎都常常皱着眉说他太瘦了。   哪怕嘴上说的是他这么瘦以后上体术课吃亏, 但意思还是关心他的。   陈山晚确确实实把这里当做了第二个家。而且在这里, 他没有再受到那些邪祟的骚丨扰, 没有再被背后议论灾星, 没有面对那些苦难……人类是很神奇的生物。   他们会记得灾难,却也能被安逸治愈。   陈山晚也不例外。   他现在话不像从前那么少了, 还会主动问很多问题。   偶尔还能在陈季和陈山晓开玩笑时插一句嘴, 把两人都噎得哑口无言。   不过有些问题陈山晚不怎么会问陈山的人, 而是来问井里的这位。   因为他们也给不出他答案,而祂可以。   “这你就要问问天地了。”祂说:“我也不知道, 但反正谁吃了你都能成为天下霸主。”   陈山晚皱眉:“那你也是?”   祂认真思索了下:“我不能算吧, 毕竟我更想和你打一架。”   奇怪的癖好。   陈山晚心道果然妖邪的心思很奇怪。   陈山晚又翻了几页书, 祂说:“你最近来得挺频繁。”   平时陈山晚都是一周来一两次, 甚至一个月才来一两次,最近这一周他每天都在这儿。   祂倒不是不乐意,只是陈山晚越长大,那股香甜的味道就越浓郁,勾得祂有点牙痒痒。   “我师父去海边除妖了。”陈山晚低着头:“师兄去参加宗门大会了。”   宗门大会并不是陈山内部的大会,而是所有宗门新生代的切磋交流。   陈山晚还没修习心法,又还没有走拜师仪式,自然是没法去的。   祂哦了声,笑着感叹:“小可怜儿,独自守家。”   陈山晚:“……”   他有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陈山晚最后要走时,蹲在了树前,扒拉了一下土。   这棵枯树他在七岁那年就动了心思想要救活看看究竟是什么品种,可惜到现在了还是死的。   昨天他又翻阅了一下古籍,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今天准备带点土回去给陈莲师叔看看。   陈莲师叔擅长种植。   “你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树吗?”   他问祂。   祂停了会儿,实在没有明白陈山晚在说什么:“什么树?”   陈山晚:“井边上这棵,看着挺高的。”   “……有树吗?”   祂问了个让陈山晚沉默的问题。   祂笑:“我进来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真不记得周围有些什么了…不过你这么一说,以前,我好像每年有一段时间都能闻到一点很淡的香味。”   但要祂说是什么香,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陈山晚也不强求:“好吧。”   他起身,抱起自己的书:“明天见。”   祂笑眯眯地在井里挥挥手:“明天见。”   可当晚,陈山出了件大事。   陈山晚准备睡觉时,陈山的丧钟突然响了。   那个丧钟关系的是陈山的大人物,譬如长老,譬如……家主。   陈山晚几乎是本能地就翻身下地,披着外套就跑到了前厅。   只见和陈季一起出海除妖的陈荷跪在地上,浑身狼狈,失声痛哭着。   她的胳膊没了一条,半张脸也被毁了,   可她身前放着的,是已经没了气息的陈季。   陈山晚静静地站立在门口,那一瞬间好像听见了很多的声音。   他听见陈荷哭着说那海妖的实力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期。   他听见陈莲发现了他的到来,过来抱住了他,想让他先离开。   他还听见陈慎阻止了陈莲,跟陈莲说虽然他还小,但这些事他总要经历。   生离死别,是人类常态。   但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只记得陈季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跟他说长了点肉,更好看了;会给他塞一瓶汽水,说是出的新口味,让他先试个毒,看好不好喝,会不会踩雷;会在百鬼日守在他的床边,给他安全感;会跟其他人炫耀,说再过多少年他就可以拜在他门下了;会在师兄不在的时候给他煮一碗面条总是软烂的阳春面;会跟他说其实他只希望他和他师兄这辈子能够平安、快乐……   陈季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陈山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前厅的,也许是陈莲把他推开,也许是他自己离开了。   他走到枯井旁时,他才反应过来似的,静静地在枯井旁站立了很久。   不知道里面的邪祟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也难得的安静。   陈山晚缓缓闭上眼睛,跟井里的祂说:“我会有段时间不来了。”   祂没有说话。   祂感觉到了一滴湿润的东西穿过了封印落入井中,祂下意识地伸手,于是滴在祂的指尖上。   那是一滴透明的液体。   祂舔了舔。   是苦涩的。   祂不是第一次尝到人类眼泪的味道,毕竟祂吃人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痛哭流涕的。   但这是祂第一次尝到苦味的眼泪。   这让祂有些茫然。   陈山晚离开了。   陈山晓得到消息赶回来时,陈山晚并没有参与陈季的下葬,甚至他把自己关了起来。   陈山晓没有去喊陈山晚,每个人面对至亲的死亡时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和方式,他没有必要非得要陈山晚出来。   但陈山晓跪在陈季面前守灵到第四十九天时,再听见陈山晚的消息,是听说他擅自离山。   “他去了哪里?!”   “……南边,海边。”   陈山晓不可思议:“他疯了吗?”   他从蒲团上起身,就要去找陈山晚,却被陈慎拦住:“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年纪小不懂事?陈季只留下了你们两个徒弟,他没了,你们也要跟着他走?!”   “…师伯!”陈山晓咬着牙:“我不能让师弟出事,我要把他带回来。”   陈慎并不放手:“你不可能看着他出事,我也不可能看着你们俩都出事。他要是没了,你就是家主,陈山的传承不能断!”   陈山晚并不知道陈山那边发生的争执,也不在意。   他赶到海边时,是第一次看见大海。   这边的海岸常遭海妖骚扰,所以临海没有村落城镇,海面显得那么孤寂,沙滩上堆满了珊瑚、贝壳甚至是珍珠都无人敢来发财。   因为这些都是海妖设下的诱捕陷阱。   陈季带着陈荷来,是因为打探到了海妖的实力,却没想到这只海妖居然开了灵智,学会隐藏。   小小的陈山晚在踏足这片土地,看见那浩瀚海洋时,就可以想象得到陈季被击落坠海,甚至要不是陈荷拼了自己的胳膊把他捞出来,可能从此葬身鱼腹的场面。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海浪也是在此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香……”   巨大到眼睛都比陈山晚大的海妖从海里跃出,那丑陋可怖的眼睛锁定陈山晚时,眼里的瞳孔疯狂转动:“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吃了你……”   “我要吃了你!!!”   陈山晚抬手起咒,原本漠然到反而显得温和随性的眼眸瞬间凌厉,迸发出寒芒:“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这场大战引来了天地浩荡,引来了所有修士侧首。   因为陈山晚杀的,不仅仅是这么一只海妖。   所有从海面里跃起想要攻击他的海妖,全部一只不留地被他击杀。   大海被各种颜色的血污染,成了一副色彩斑斓又阴暗诡谲的油画。   然后他带着那具巨大的海妖的尸骸回了陈山。   从山脚开始,一步一个台阶,走了足足两日两夜,走到了陈山的墓地,跪在了陈季的碑前。   他朝墓碑磕了三个响头,陈慎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递上了他猜到陈山晚想做什么所以准备好了的茶。   陈山晚接过,又捧着朝墓碑磕了三个响头:“…师父。”   他低声:“弟子陈山晚,给您见礼了。”   所有人都想安慰他,但没有一个人敢安慰他。   陈山晚走完拜师礼后,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他甚至还跟眼神复杂的陈山晓开了句玩笑:“师兄,抱歉,这家主只能你来当了。”   陈山晓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地抱住他:“…我当。”   他声音哽咽:“我当就我当。”   说着,陈山晓再一次痛哭了起来:“师父说得没错,我就是当家主的命。”   “…家主。”   陈山晚的声音轻轻地:“别哭了,师父肯定不希望我们哭。”   陈山晚就好像平复得很快一样,在收拾完了这些事后,又去了枯井一趟。   但他坐在枯井边上时,却又久久不语。   底下的祂可以看见陈山晚的侧脸,平静的,却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祂在这一刻忽然很心疼这个才满十二岁的小孩,想安慰安慰他。   所以祂说:“其实修士死后灵魂会成为天地灵力的一部分,他就在你身边,你没有失去他。”   陈山晚眼睫稍动,很低地笑了笑:“…谢谢。”   他轻呼出口气,鼻尖泛起酸,眼里也起了层水雾,却没有凝出水珠就被他抿掉:“无论是不是真的,听到这话我都挺开心的。”   他说:“开心到会想知道你的名字,记住你的这份善意。”   “……”   “郁睢。”   祂告诉他:“我叫郁睢。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我愿意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不管未来是谁杀了谁,也不管陈山晚究竟是怎么看待祂。   至少对于祂来说,陈山晚会是祂漫长的生命里唯一想要安慰、想要记住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TTTTATTTT   感谢在2023-10-22 11:05:26~2023-10-22 14:3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石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神⑥   大家总说陈山晚的天赋够高, 正式开始修行起来只需要几年就能成为他这一代的佼佼者,但事实上是每个人都低估了陈山晚的天赋。   在他修行心法半年的时间,他就成为了同辈第一。   宗门大比上大放异彩, 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陈山晚这个名字。   无论是哪门哪派,都在说未来恐怕是陈山的时代。   所以……   “…你到底把我这儿当什么了?别人都怕得不行, 你是一不想被纠缠就跑过来躲着。”   井里低冷的嗓音听着有几分幽幽:“把我当你的保护伞啊?”   陈山晚难得的没有看书, 而是靠着那棵到现在都没被救活的枯树闭着眼睛:“别吵,我睡会儿。”   郁睢:“?”   这小孩现在是越来越神气了啊。   “外头很多人找你?”   陈山晚没说话, 郁睢啧了声,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了。   陈山晚最近确实被很多人找, 有人来找他切磋, 也有人来找他指点,甚至有一半都不是陈山的人, 这其中居然还有单纯只是想来看看他长什么样的。   他现在风头正盛, 陈山这边不好帮他挡了, 毕竟从前大家都是随意串门的。   要是特别为陈山晚挡了, 万一外头传他清高又或者一些别的不太做好的话, 都容易让他被推到刀尖口。   所以陈山晚只能自己躲。   陈山晚也没睡多久, 小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就醒来了。   他揉了下自己的脖子,压着咳了两声。   郁睢:“百鬼日到了?”   “快了。”陈山晚又咳了两声, 语气淡淡:“又不能跟别人暴露这个弱点, 只能躲一下。”   知道他百鬼日会虚弱很多的人不多, 陈山的长老们,还有他师兄, 剩下的…就不是人了。   但陈山晚他们防得就是人。   近日因为他过于出彩, 各门各派之间的关系都有点微妙。   对于其他门派而言, 他们既需要陈山晚这样的人平定天下, 也怕会出现陈山晚这样的人能够统一天下。   如果那些邪祟不侵扰普通人了,那么所有门派都赚不到钱了。   要知道所有门派的钱,都来源于管辖地的普通人上交的保护费。就连陈山都不例外,只是陈山在这方面收得比起别的门派要低很多,而且陈山内部也自己有安排一些天赋不佳的弟子走上做生意这条路来减轻负担,没有说把担子全部压在普通人身上。   郁睢哼笑了声:“你倒是不怕被我知道。”   陈山晚靠上了井边,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反正我说不说你都知道。”   这倒是。   郁睢瞥见井口出现的衣角,本能地舔了舔唇。   陈山晚身上的气息已经从纯粹的香甜多了分鲜美,那是因为他踏上了修行之路,所以闻上去更加美味了。   祂有跟陈山晚说过别老在祂面前晃悠,是真的会勾起祂的食欲的。   可陈山晚回的是:“哦,那你出来啊。”   郁睢当时就很后悔自己把封印弄得太复杂,不然怎么会轮到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   但想想以陈山晚现在的实力,也没法和祂过招…那还是得感谢一下当年自己设得那么复杂。   给足了陈山晚成长的空间。   “小阿晚。”   “嗯?”   “百鬼日那天你要不要试着来我这儿过。”   郁睢语调有几分慵懒:“有我在,那些邪祟连入你梦都不敢。”   陈山晚瞥了眼井口:“你被封着。”   郁睢轻轻笑了声,语气里有几分并不让人讨厌的傲意:“知道后山为什么还封了这么多大妖么?”   祂这么一问,陈山晚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你。”   郁睢觉得这孩子是真的聪明:“没错。我在这儿,算是压阵的,只要我在,这些妖邪就不敢造次。”   陈山晚脑补了一下,觉得这个意思就是大哥都坐牢了,小弟们也心如死灰。   他没忍住,扬了扬唇。   他不说话了,郁睢又追问了句:“你来么?”   陈山晚带着浅淡的笑意开口:“看看吧。”   他得看看他有没有事。   很不巧的是,在后天的百鬼日,陈山晚不得不出山门去处理妖邪。   他一早就来跟郁睢说了声。   ——井里这位脾气大,他要是不提前来说一声,就爱碰碰封印,惹得人心惶惶。   陈山晚也是没办法。   郁睢:“你非要今天去?”   祂轻啧了声:“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陈山晚才十三岁未满,哪怕他现在修炼的心法是郁睢在陈山如今流传的心法上做了修补,和别的陈山弟子修得有点不一样,更适合稳固他的神魂,让他没那么容易被一些精神类的邪祟侵扰。   毕竟陈山晚目前强的是术法、咒文,对抗有实体的邪祟可以,但那些专攻心智的…他倒是能坚守本心,却也会被侵扰得睡不好觉。   小孩子的灵魂纯粹,也更加容易被惊扰,偏偏陈山晚又是这么个招妖邪垂涎的体质。   郁睢:“你但凡迟一天去都好。”   陈山晚有些无奈:“我也知道,但我没办法迟一天了。这次作乱的妖邪情况不明,之前前去探查的弟子又断了联系,师兄说他们的魂牌传来了不好的信号。我怕迟一天,就要多几条命折在里面。”   “你们陈山只有你一个活的?”   “是我不放心。”   陈山晚低叹:“能出山的长老都不在,再派个厉害的弟子,也终究是弟子,不如我自己去。”   郁睢:“……”   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他才十三岁不到?知不知道他口里的“弟子”都是他同辈的师兄师姐?   祂到底是没有说什么了,陈山晚又说:“你别乱碰封印。”   郁睢:“知道了。”   在这一刻,郁睢忽然意识到,祂和陈山晚是不一样的。   陈山晚会在意别人的命,哪怕他大部分时候看上去都很淡漠,那颗心也终究是柔软的。   和祂不一样。   祂不在意那些人的命,又或者说祂谁的命都不在乎。包括祂自己。   毕竟祂现在可是在培养祂的宿敌。   宿敌啊……   郁睢不是很在意地扯了下嘴角。   世界规则就喜欢弄些黑白对立,无聊。   .   因为百鬼日出手,陈山晚又到底没有那么深的修行,所以这次回山时带了伤回来。   而且一路上要不是他布了阵法,只怕那些妖邪都会嗅着味道疯了似的,跟飞蛾扑火般涌来。   但即使如此,回到山门后陈山晚还是明显的疲累。   他把后续的事交给陈山晓后,就把自己的房门关了起来。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陈山晚终于支撑不住,猛咳了两声,嗓子里都泛起了丝丝腥甜。   他身体素质本身就要差很多,修士们都可以靠心法修炼改变体质,但他不行。   之前陈莲就给他看过很多次,最终的结论也是可能因为他这容易招怨煞的体质,又或者先天有缺。   修行之人都说世间万物讲究一个万事并不能圆满,一件事物总是有缺陷。   陈山晚长得好、天赋高,慧根开得早为人处世又透彻,还得人喜欢…所以身体差,就成了必要的缺陷。   当然,这些也都是他们猜的。   主要也是找不到他身体一直这么差的原因。   陈山晚咳了咳,压下了那浅淡却明显的腥甜,盘膝而坐,闭上眼运转心法。   他身上还有些外伤,在外时简单处理了下,现在回来还得再仔细治一治。   因此陈山晓在安排完后续的事后,就敲了敲他的窗户:“师弟?他们说你受了外伤。”   陈山晚缓缓睁眼:“师兄你把药放在窗台,我待会拿。”   他补了句:“谢谢。”   陈山晓把药放好:“蓝色瓶子的那个是莲师叔给你拿的灵液,你记得喝完。”   陈山晚:“好。”   陈莲的灵液是用她养的灵草做的,只是如今不如黄金时代,这些灵草的作用不佳,对陈山晚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好。   但师叔一片心意,陈山晚也不想叫他们担心。   陈山晚养了一周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去后山找郁睢。   可郁睢还是在他来的那一瞬间就凉凉开口:“小道士,你受伤了。”   陈山晚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肋骨:“…好得差不多了。”   他没忍住:“你是狗鼻子吗?”   郁睢轻呵:“你还没进山门时那血的味道我就闻到了,你知不知道你修行越深,年岁越长,你身上的味道闻上去就越香?”   更别说还带血了。   陈山晚猜到了:“那我也没办法啊。”   他坐下来,翻开书:“我只能变强。”   强到全天下的妖邪都闻风丧胆,哪怕觊觎他的血肉灵魂,也不敢来。   郁睢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陈山晚:“……”   他瞥向井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郁睢低冷的嗓音有几分漫不经心:“你真想变强到你想要达到的程度,要看的可不只是简单的咒文、阵法封印这些的使用。”   要是让别的修行之人在这儿听祂说简单,恐怕当场就要抓狂崩溃。   要知道以陈山晚的阅读速度和记忆速度,他到现在都还没看完所有的咒文,还在中级篇。   一个咒文在不同的情形下有不同的用法,写法不同也能得到不同的效果,和别的咒文组合起来又能得到不同,甚至写在不同的东西上,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修行,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学术法”就可以概括。   但陈山晚问郁睢:“你有别的东西教给我?”   “不是我。”郁睢语调平平:“我又不用学你们人类的那些东西,知道都纯粹是因为当年好奇听过两嘴。”   以至于祂现在略有后悔当年没多听一点,说不定能找到解决陈山晚身子虚的办法。   “是你们陈山有个禁阁。”   郁睢说:“那里面的,才是真正厉害的。你学了,才是真的踏上修行之路。”   陈山晚:“……”   郁睢:“?”   祂:“干嘛不说话?”   陈山晚轻唔了声:“就是觉得你刚刚好像蛊惑小孩偷吃禁丨果的恶魔。”   郁睢:“……”   “爱信不信。”   “禁阁不是我想进就能进的。”   陈山晚无奈,又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方向:“不过…我确实一直都很有兴趣。”   去求一下师兄看看?   【作者有话说】   真·养成系   感谢在2023-10-22 14:31:32~2023-10-22 17:2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神⑦   不过陈山晚现在连咒文这些都还没有学完, 所以不可能现在就提去禁阁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陈山晓现在担任了家主之位,没法再去参加宗门大比了, 所以年年都是陈山晚去。   一连到了陈山晚十六岁那年,其他宗门终于绷不住, 让陈山晚别来参加了。   他来, 来一次打击一次其余门派弟子的信心。   哪怕他从十四岁那年就明白了不能一招秒,得慢慢切磋一下, 场面还是惨不忍睹。   陈山晚也在这一年,正式受了长老的职位。   “…以后你就是守封印的长老了。”   陈山晓将陈山晚扶起来:“师弟, 恭喜。”   十六岁的长老, 陈山最年轻的长老。   陈山晚看了眼等着他的陈慎:“……没什么好恭喜的。”   他无声叹气:“后头还有好多事呢。”   “你明白就好。”陈慎背着手,示意陈山晚跟上自己:“你既当上了长老, 这诸多规矩就得重新教一教, 学一学, 尤其你这直言不讳的性格还有你这倔脾气……”   “说话要委婉一点, 圆滑一点!”   陈慎语重心长:“你是厉害, 但你现在风头正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啊, 不只是那些妖邪……有些时候没必要树的敌人, 就不要惹得人记恨!”   陈山晚一听就知道陈慎还是在在意半月前几个大门派之间开会的事。   当时陈山晚也到了,因为听说天门加重了保护费, 陈山这边特别问了句。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天门的人称, 因为近年妖邪作乱多了, 他们牺牲付出多了, 今年才过半,死伤的弟子就比往年要多,这让他们又得紧急重新培养一批可以出世的,所以短缺了钱财。因此受他们庇佑的普通人就该多交点保护费。   陈山晚当时就看不下去,说了句是你们自己本事不够,才牺牲付出更多,不提升自己反而去压榨别人,什么毛病。   然后被陈慎罚了。   当时陈山晚其实多少有点不服气,毕竟有些怨煞就是人死后形成的,天门剥削普通人太过厉害,只会惹来恶性循环。   可事后他拎着家规去井边受罚时,和郁睢聊了两句后,他也能理解陈慎罚他,能理解陈山晓不帮他说话。   但陈山晚不能接受这件事再被翻出来念……   他偏过头,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陈慎察觉到,瞥他一眼:“就不耐烦了?”   陈山晚老老实实站好:“是有点。”   陈慎:“……”   刚跟他说做人要圆滑点!   不过陈慎倒是没有半点脾气,毕竟这孩子现在的脾气,都是他们给纵出来的。   真要说,陈慎其实也喜欢陈山晚这性格。   只是…他还没有强到可以这么肆意妄为。   “不耐烦也得听着。”   陈慎语气重重:“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终究没有办法修习体术,这点那些老狐狸也不是没有发现,你少给自己埋隐患炸丨弹不行吗?”   陈山晚知道陈慎是什么意思。   如今世间天地灵气稀薄,甚至在有些地方都没有天地灵气。   要是他真的招惹了人类敌人,对方把他引到没有灵力的地方,那他就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他的厉害,全部基于这些灵力。   “我知道了。”   陈山晚低垂着头:“我以后会注意的,师伯,您别担心。”   陈慎看着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磨灭你的棱角,但如今形势如此。”   陈山晚能明白,所以他看向陈慎:“师伯,我想进禁阁。”   陈慎一愣。   这件事陈山晚本来是想过几天私下里找陈山晓说的,毕竟陈山晓是他的师兄,于他而言,亦兄亦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所以这种事自然是想先跟陈山晓说。   但现在正好和陈慎话赶话,聊到了类似的话题,陈山晚也就直说了。   “我想变得更强。”   图书馆的那些书他已经在半年前就看完了,咒文的高级篇也运用得滚瓜熟烂。   而且这半年里,他虽然没有再看书,但并不代表他就停滞不前了。   陈山晚自己研究出来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发现,陈山那个被其他弟子说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完的图书馆里所收藏的关于这些的书,很有可能仅仅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步,是基础。   事实上陈慎对他想要去禁阁这事,也的确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他叹了口气:“其实禁阁并没有弟子间流传得那么恐怖,里面真正是禁术的,也没有几本。”   陈慎说:“不让你们进去,只是因为那些书是需要足够有天赋的人才能够翻阅。”   “陈山曾经有个也还算是有天赋的,他修习完图书馆的书后,长老们就试着让他进了禁阁,但他在里面待了三天不到,就走火入魔了。”   陈慎:“我没有进过禁阁,所以我也不知道那里面的书都记载了些什么,又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可如果你真的想进,我不会拦你,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   “禁阁里的书,都是黄金时代的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宝物。”   陈山晚眸色稍动。   在陈山的历史上,是有老祖宗飞升了的。   陈山晚得到了禁阁的钥匙。   禁阁本身是一件法宝,没有钥匙,以陈山晚现在的本事,也没有办法用术法暴力破解。   他并没有着急进禁阁,而是先去找了郁睢。   ——他接了守封印这个职责后,来这儿就不用偷摸着来了,所以陈山晓他们都知道陈山晚总是在后山封印这边待着。   要找陈山晚,在他屋子里找不到,那就来后山。这点都已经成了陈山每个人的认知了。   “我可以进禁阁了。”   “哦?恭喜啊。”   郁睢来了点兴趣:“你跟你师兄提了?”   陈山晚摇头:“我跟师伯说的,我当上长老了。”   “长老啊……”   郁睢对这个没有兴趣:“你今年多大来着?”   陈山晚:“十六。”   郁睢笑了声:“小孩。”   陈山晚一翻手,一个盒子凭空出现,被他拿在手里:“我就算一百岁了,在你眼里也是个小孩。”   郁睢懒懒地应声:“是啊。”   “有个东西送给你。”   陈山晚走到井边蹲下:“我丢下去你能接到吗?”   “能,你放心。”   郁睢凉凉:“毕竟这个地方,下个雨都能淹了我。”   陈山晚脑补了一下下暴雨的时候郁睢被泡在井里的模样,很不厚道地笑了。   他把盒子丢下去,并没有砸在地上的声音。   郁睢伸手接住,打开后有点诧异:“咦?”   祂笑:“阿晚,你送我表?是因为我上次问你时间吗^^”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祂轻快的语气,心情也莫名轻松了些:“你看得懂吗?我给你调好了,你别乱按按钮。”   郁睢轻啧了声:“小道士,我只是没和外界接触,不是蠢也不是瞎,看得懂。”   祂修长冷白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表,眉眼浮现出朦胧的神色:“真漂亮啊,现在的表还可以看年了……”   陈山晚嗯了声:“这样你就能知道时间了。”   “谢谢。”   郁睢小心地将表挂在了旁边:“挺好的。”   陈山晚:“算是给你的谢礼,毕竟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   陈山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但郁睢教了他很多东西。   郁睢笑:“你突然跟我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   祂微顿,刚想说什么,陈山晚就说:“你碰一下封印,我看看你的封印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能在禁阁里找到破解的办法。”   ——陈山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封印是郁睢自己下的。   郁睢停了停,有点诧异:“你想给我解开封印?至于这么急着杀我吗……先不急,你现在打不过我,把我放出来了也没什么意义,你去禁阁后先找找看有没有你们山门的祖先有没有留修行的功法,看看你这身体差的问题能不能解决。”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微垂下眼帘,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想的话说出口。   他…是把郁睢当朋友了的。   而且不仅仅是朋友,郁睢在他心里,就像是他的半个老师,幼年时那句冷冷的杀,早就在朝夕相处中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郁睢培养他是想有一天和他痛快打一场,关于这点他自然欣然接受,因为他也想知道郁睢能有多强。   可……   这并不代表他想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知道郁睢吃了很多人,但这世上有多少被封印的妖邪不也是个个背着数不清的人命,他们也只能是封印,用漫长的孤寂去惩罚他们身上的罪孽。   更别说郁睢也跟陈山晚说过了,祂隔三差五就被天雷劈得难受。   祂是吃了人,是杀了人,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生灵在世间规则皆是平等。   以人的角度,郁睢得死。   以天地的角度,只不过是两个种族之间稀松平常的事,和人吃猪鸡牛羊没有区别。   陈山晚想得很简单,他是想在他有十足把握时把郁睢放出来,打一架,再给祂关进去,而不是非要谁生谁死。   所以陈山晚问郁睢:“如果以后我真的有能力和你打了,我输了,你会吃掉我吗?”   郁睢怔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陈山晚身上时时刻刻散发出来的诱丨人香气,祂好像确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想要怎么吃陈山晚了。   “可能不会吧。”郁睢想了想,直白道:“仔细想想你也算是我养大的了,虽然真的很香,现在都还是想尝尝你的味道,但要是彻底吃掉你…你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郁睢低叹了口气:“那这个世界就又会变得很无聊。”   如果陈山晚输了……   祂可能最多就是把人圈起来,每天克制着尝两口味道。   郁睢光是想想每天都可以搂着美味的食物咬两口,喉结就不住滑动了下。   越想越觉得这样比直接吃掉陈山晚要划算太多了啊!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感谢在2023-10-22 17:25:24~2023-10-23 10:0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烬聆℃ 52瓶;花怜月 14瓶;银光星 10瓶;食饭长高 5瓶;薛桥、水风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神⑧   郁睢把这话说了, 陈山晚陷入了足足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他语气诚恳:“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感觉你有点变态,所以我不会输的。”   突然被骂了句的郁睢:“?”   不过祂倒也不是很在意:“那你加油。”   陈山晚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多强?”   郁睢轻唔了声:“大概就是…我用全力的时候,可以让天地都与我共鸣。”   陈山晚:“……”   他不是觉得郁睢中二, 也不是觉得郁睢在吹牛,毕竟郁睢完全没有必要骗他。   陈山晚在这一刻忽然认知到了一件事。   郁睢可能比他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   那祂是怎么被封起来的?难道有人趁祂被雷劈得不舒服时下黑手?   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郁睢到底怎么栽的。   陈山晚还没问, 郁睢就又说:“不过你修行功法时注意点, 别抱着飞升成仙的理念去,会影响到你的心境, 而且以你的天赋…还真的能飞升。”   陈山晚稍怔:“…什么意思?”   他并不觉得郁睢是怕他急功近利出岔子,而是“飞升”这个说法, 郁睢是不认同的。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飞升。”   郁睢语调慵懒, 随意的一句话就打破了所有修士的幻想:“你想要通过修行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甚至不死不灭, 只要天赋够再足够努力, 这些都可以做到。但如果是你们人类口中那种上天庭位列仙班的飞升, 根本就不存在。”   “这个世界再往上, 就没有世界了, 这就是最高的世界, 不过要是想要往下,就还有世界。”   这话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 都是极其冲击世界观的, 甚至会怀疑郁睢是不是在这里面关疯了, 在说胡话。   可陈山晚却是瞬间明白了郁睢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对于别人来说, 我们这儿就是天庭?就好比把所有世界都看做一层层的天, 而我们这里是最高的那一层?”   郁睢微顿:“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祂琢磨了一下:“你还别说, 你这么理解可能更好, 毕竟底下世界的文化全部都起源于这个世界。他们的文字、语言,全部都起源于这个世界。就好像你们说的‘神赐’,对于底下的世界来说,你们其实就是神,是仙,是传说。”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说话。   郁睢低笑:“怎么?小道士,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还是不敢相信?”   陈山晚实话实说:“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所谓的飞升是什么?”   “飞升是你们人类定义的概念。”   郁睢有点意外陈山晚居然信,而且还接受得这么快,但想想陈山晚这个性格,又好像没什么值得诧异的:“天庭、位列仙班,也都是你们人类提出来的,世界规则有告诉你们有这个东西吗?飞升的人有像杂书里说的那样被天兵天将点上去吗?”   陈山晚:“但据记载,是有金光的。”   “那是因为他变成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天道的一部分,这就是所谓的飞升…和修士死了后会变作天地灵力的一部分,对这个世界影响不大不同,飞升是成为世界规则的一部分……也算是有点用吧。”   郁睢语意晦涩不明,好像有几分讥嘲,但又似乎很平静,如果真的细细纠结品下来,就会发现这是一种超脱俗世的漠然。   像是一个世界的围观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淡淡阐述着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回馈世界,天地灵力会浓郁很多,如果碰上天地灵力的轮回盛期,就会直接开启你们所谓的黄金时代,但要是衰败期,也就是让天地灵力浓郁一点,催化一下盛期到来的时间。”   当年的黄金时代,就是因为□□活下来的那十几人里,那位女智者飞升了。   郁睢所说的“盛期”和“衰败期”,都是陈山晚没听过的,但郁睢这么提出来了,陈山晚就能够猜到是什么意思了,更别说祂还再给陈山晚解释了句:“天地灵力的浓稀是有周期循环的,类似于日升日落,只是天地灵力的这个轮回期时间要长很多,算算日子……可能下一个盛期就在两百年后吧,也快了。”   两百年,两个世纪。   一个人的平均寿命是70岁。   但对于郁睢来说,两百年可能真的就是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祂活了太久。   陈山晚:“照你这么说…我有几个问题。”   郁睢总是很乐意为陈山晚解答他所有的问题:“你问。”   “那为什么历史记载里没有底下世界的人飞升上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那些妖邪也是妄想着能够飞升的。   是两个不怎么意外的问题。   郁睢勾了下嘴角:“因为底下世界不可能存在飞升,他们的灵力稀薄到连像你师兄他们那样的修行都做不到,哪怕研究出了心法,练的也只是心境,而不是神魂。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祂微顿:“因为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从有意识起,就与天地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世间是没有飞升,但有成神的说法。   祂本身就是世间所有的恶孕育而出的邪祟,祂的“命”来源于天地。   而陈山晚是世界规则为祂诞生出来的宿敌,祂有两个选择,要么被他杀死,要么吃了他成神,从此世间一切恶流入祂的“身体”里,都能得到净化,祂也不用再遭雷劈。   但要是陈山晚杀了祂,陈山晚就能成神。   可以阻拦世间的恶再诞生出意识,从此世间再不会有祂这种不算生灵,却又在人世肆虐的存在。   只是……   郁睢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从前觉得世间万物生灵皆是平等,后来随着时间的增长,才发现天道可能确实偏爱人类的,人类也确实与其他生灵不一样。”   陈山晚:“?”   他莫名:“你怎么突然这么感慨?”   郁睢:“花草树木与动物想要追求‘飞升’,都得先修炼成人形,它们需要花费千年、上万年才可能修炼成人,而在这之前,它们的命就是掌握在人类手里的。人类想要修行,比这些东西都容易得多,而且随着时代的进步、科技的发展,这个世界终究会被人类掌握在手中。”   陈山晚坐在井边,听到这话,很平静地回了句:“我不这么认为。”   他仰头看着天空:“你太久没出去了,所以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用现在的术语,是被统称为‘大自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自然可以承载人类在其中生活,也可以让人类覆灭。”   “在人类看来,人类确实有支配花草树木还有动物的权利,但你怎么知道,在整个的大自然看来,它们没有支配人类的权利呢?”   陈山晚轻笑:“毕竟人类没有这些,就会死。”   陈山晚:“至于修行……”   他微顿,低低地说了句:“我有时候觉得,做人可能还不如做一棵花花草草。”   拥有灵智,就会拥有有灵智的烦恼、争斗。   陈山晚轻声:“万物永远是平等的。”   井里一时间没有声音。   陈山晚也没有催促郁睢非要给个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里起了凉风,陈山晚把衣服拉链拉上。   郁睢看着井口处能够看见的一点陈山晚的背影,那么小小一点,祂可以想象得到陈山晚的身形是清瘦的,可以想象得到那张脸长到现在大概是什么模样。   那双凤眼,既有透彻的疏离,也会有怜世的神性。   是漂亮的。   ……要是比起现在这样想想,能真正看到就更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这么坚定万物平等的人类。”   郁睢低笑:“阿晚,你还真是特殊。”   闻上去都更香了。   陈山晚不以为意:“那是你见得人少了,也是你和人聊得少了。”   他有点好奇:“你没被封起来之前,有和人聊过吗?”   “聊过。”   郁睢说:“但也仅限于‘过’了。”   陈山晚笑:“那我岂不是你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郁睢稍顿。   朋友…吗?   跟宿敌做朋友……   小道士的心未免也太大,太软了吧。   郁睢稍稍垂眼,阒黑的眸中有不明的神色在流转,最后淌入祂的心底,悄悄地埋下一颗种子。   陈山晚真的是祂遇见过的最特殊的人类。   第一个和邪祟论道的,第一个听邪祟说了这么多,也不觉得是蛊丨惑他,扰乱他修行的。   也是第一个……拿祂这样的邪祟当朋友的。   祂自诞生起,人们就都敬祂、畏祂,厌祂也求祂。   被当朋友,被送礼物的感觉还真的有点不一样。   “你说是就是吧。”   郁睢一副无所谓的口气:“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都行。”   陈山晚:“……”   郁睢也不是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的态度了,祂偶尔就会这样,陈山晚已经差不多习惯。   就是今天这话,让陈山晚实在是忍不住。   “说得好像我说我是你祖宗你也认一样。”   郁睢:“?”   祂轻哂,慢悠悠的语调好像带了点朋友间熟稔的嘲弄,又似乎是身为年长者的纵容宠溺与逗弄。   “行吧。”   祂笑着说:“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 第80章 神⑨   陈山晚用钥匙打开禁阁的门时, 脑子里还是郁睢那一声。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毛骨悚然。   好像恶寒。   好像……是更为复杂说不出的感觉。   陈山晚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繁杂的思绪全部扔出去, 凭空写了个咒文,禁阁内骤然亮起略显昏暗, 但刚刚好可以照亮禁阁, 又不会太刺眼的光。   光照亮了禁阁内的模样,也让陈山晚的脚步停了停。   和他想象中的书籍不一样, 禁阁内虽然也有纸质书,但更多的是卷轴和竹简。   更重要的是……   禁阁里的书都是胡乱堆起来的, 的确有架子, 但是从书架的堆放程度来看,也可以看出来书架上的书多半都没有归类过。   陈山晚无声轻叹。   老祖宗要是知道她的徒子徒孙们把陈山的这些瑰宝当垃圾堆着, 恐怕都能气活。   陈山晚想着, 默默挪了一下脚, 将被他踩到了一角的竹简捡起来,   这个竹简是说机关术的, 而且还不是入门本, 陈山晚大概看了几行,估摸着这不是中级阶段就是高级阶段了。   陈山图书馆内没有真正关于机关术的书籍, 只有些触及皮毛的、很简单的破解之法, 深了, 比如如何布置,遇到和阵法结合起来的机关要如何破解, 就没有了。   一是因为这些学起来更为复杂, 不像咒文这些在入门阶段就有实质性的效果, 二是因为现如今会这个也没有多少, 教不了也没有必要教。   陈山晚把竹简卷好,先放到了一旁,然后看着这目测得有七层的禁阁,再次叹了口气。   说句不好意思的,他是真想抓几个人来帮他一起归类。   但这禁阁现在只有他能进,陈山晚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有灵力可以用,陈山晚把自己关在禁阁里足足十天,就连睡觉都在禁阁里,要不是他吃饭还是会出来吃,陈慎都要担心他是不是也走火入魔了。   等到全部归类完的那一天,陈山晚感觉自己今年的运动量都在这了。   这真的比出去捉妖除邪还累。   陈山晚看着井井有条的禁阁,有些满意地盘膝坐下,先运行了心法,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随后他起身,也没有急着去自己归类出来的功法那一块,而是径直离开了禁阁。   他这十天里都没有去过后山,他怕待会他看功法修炼入迷,又是十天半个月的,郁睢会闹脾气碰封印。   祂碰封印倒没什么,反正祂也出不来。但会把陈山其他人吓到。   “…十天。”   陈山晚才到后山的封印处,刚看见枯井,就听见低冷幽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晚,你好狠的心啊。”   “……咳。”陈山晚轻咳一声,走到枯井旁边坐下:“那禁阁里的书都乱七八糟的堆着,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们分类好。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待会就要去看功法,有可能会干脆就在禁阁里闭关了。”   郁睢好像没听见陈山晚说了什么一样,井里传出一点需要极好的耳力才能捕捉到的敲击声。   像是手指甲敲在了表盘上。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郁睢看着那块电子表显示的日期,声音听上去还是凉凉的,但眼里全是促狭,逗弄的姿态明显:“阿晚,你送我表,就是让我数着时间过日子,每分每秒都在盼望你的到来?”   陈山晚:“……”   他有点无奈地,像是讨饶地喊了声:“郁睢。”   郁睢低笑,舌尖扫了下上唇,语气也缓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去吧。”   祂悠悠地,似乎又逗了句:“反正我就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你来找我。”   陈山晚微顿。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郁睢这话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我去了。”   “嗯。”   陈山晚离开,走时他还在想郁睢这么相信他的吗?   都不怕他走火入魔,不作任何这方面的叮嘱。   禁阁里的书,陈山晚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拿他之前学的那些和禁阁里的东西作比较,那就像是凡人借力与仙人创造的区别。   陈山晚在禁阁闭关了一年。   这一年里,陈慎担心了无数次他会不会走火入魔,甚至不知道背着手在禁阁周围逛了多少圈。   要不是陈山事务繁多,陈山晚又没有办法出山,除妖邪的担子重了,他不得不出山,陈山晓怀疑他都会守在禁阁旁边。   陈慎是所有长老里罚陈山晚最多的,管教陈山晚最多的,却也是最看重陈山晚的。   时间流传,陈山晚出关那天,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出禁阁时,站在禁阁门口看着天地山林,听着耳畔的鸟鸣和林间的走兽声,心态和闭关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等他站到陈山晓面前时,陈山晓怔愣了片刻:“…师弟。”   他望着又长高了些的陈山晚,有点恍惚:“是太久没见你了吗?还是你在禁阁里参悟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周身气宇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陈山晚笑笑:“有什么不同?”   “你从前锋芒毕露,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你的厉害。”   陈荷走进来,空了一边的袖管微微往后晃动:“现在看你,只觉普通,却又不普通。你…内敛了很多。”   短短一年而已,陈山晚就从肆意的少年心境,踏入了更为沉稳的“长者”境界,看着更加深不可测了。   陈山晚拱手:“师伯。”   陈荷颔首:“你在里面都学了些什么?”   “主要是练了些功法。”陈山晚并不避讳,温声道:“磨炼了心境,至于旁的,就学得比较杂。”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无论是机关术还是炼器炼丹又或者更深层次的、脱离了咒文却又从咒文中而生的术法,他都大概看了看,要继续深入的话,还得再去看。   陈荷凝望着他,半边脸戴着银箔面具,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事实上自那年后,陈荷整个人多消沉了很多,笑容也少了很多。   虽然她没有说,但大家都知道,陈荷至今都还没有走出来,她的修行也停滞不前。   陈荷一直在怪自己。   “难怪不过短短一年,你看着却像是过了十年。”   她轻声:“师父在世时说过,修心的最高境界就是神莹内敛、返璞归真。你,是不是已经达到?”   陈山晚:“师伯说笑了,哪有那么容易。”   他并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实说。   根据前人留下来的书籍记载,神莹内敛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是一种几近脱俗又入世的奇妙状态,应当是少思虑,做事凭本心,不会犹豫。   但陈山晚现在思绪繁杂,只是看着平和而又镇定罢了。   可陈荷看着陈山晚,眼里的神色终究是不一样了:“你会带领陈山走到一个新的高度的。”   陈山晚稍顿,没有接话。   陈山晓在一旁笑着说:“师伯,陈山现在位置已经够高了,没必要再高了。”   陈荷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陈山晚就一翻手,将一个他在禁阁里面做的木头手臂递给了陈荷:“师伯,你试试这个。”   陈荷第一时间没动,陈山晓立马上前,拿着木头手臂比画了一下,捞起了陈荷的衣袖,惹得陈荷顿住,但到底因为是师侄,没有动手。   陈山晓问:“师弟,是这样吗?”   “是。”陈山晚弯弯眼,知道陈山晓在跟自己打配合:“师伯你先别动。”   他嘴里念出晦涩的咒文,那条木头手臂就这么和陈荷的断臂处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在眨眼间变成了一条好像从陈荷的断臂处长出来的手臂,就连触感都与人类皮丨肉无二。   陈山晓:“!”   他松开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荷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空落了快七年的感觉忽然回来,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无论是灵敏度还是能做的动作都和原装手臂没有区别。   “虽然看上去是一样的,触感也是,但是师伯你这条手臂得注意点,不能被火烧,也没有血可以流出来,承重也有限,提太重的东西,会断掉的。”   陈山晚耐心地说了一些保养的方法,陈荷脑子里已经把要让陈山站在世界之巅的念头消失殆尽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山晚:“这是什么术法?”   “是机关术。”陈山晚认真道:“我觉得机关术虽然入门难,但可以考虑以后加入陈山的课程里,毕竟修习到中间的程度时,机关术的用处就很大了。”   入门是枯燥的,但想要变得更强更厉害,就不能畏惧枯燥。   陈山晚跟陈山晓还有几个现在在陈山的长老大概商定了一下,最终决定将机关术从禁阁里搬出来,由陈山晚授课。   等到讨论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   陈山晚去陈山内的生活超市买了碗卤粉,端着卤粉到了枯井。   来的路上,陈山晚就在想郁睢会说什么。   以祂的性格,一定会说——   “这么久没见,你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找我?阿晚,你这心肠真的是越来越硬了。”   郁睢的声音和陈山晚脑海里的猜想重叠:“你就不想我么?”   陈山晚笑,坐在了井边:“先交代完事,见过了师兄他们,才能在你这儿待久点。”   郁睢幽幽:“天都黑了,你又能待多久呢。”   陈山晚:“…你总这么寂寞,要不我给你做一个什么东西留在这儿陪你?”   这样他就算出去了,一年半载地不出现,郁睢也不会孤单无聊了。   郁睢:“?”   祂轻呵:“我要那种木头做什么?”   陈山晚琢磨了下:“那我找个胆子大的弟子来陪你?”   郁睢轻啧:“我不跟呆瓜说话。”   陈山晚有些无奈,话赶话,玩笑着接了句:“你这话说得好像只要我一样。”   这话出口时,陈山晚就觉得有点不太对。   偏偏郁睢因为习惯了和他这样“争吵”,话都没过脑子,直接就贴着他的话音接了句:“是啊,只要你。”   说完,井里登时也没了声音。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来惹!!   昨天晚上被朋友拉着玩了一晚上的鬼屋(心情复杂)   感谢在2023-10-23 10:06:52~2023-10-24 10:4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风轻、言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神⑩   山林间入夜后总是有些微凉, 今夜月光姣好。   那一轮圆月悬挂在夜空,散发出幽幽柔光。   这边因为有郁睢在,没有鸟叫虫鸣, 所以只有风吹拂过树叶的声音。   窸窸窣窣,那么清晰。   哪怕陈山晚还在默不作声地吃着粉, 也依旧听得清楚。   夜风吹过陈山晚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体温好像莫名有些燥热。   所以他轻咳了声,嗓子里又无端发痒, 于是再低咳了几声。   低冷微涩的声音从井里传出:“……你不舒服么?”   “嗯。”陈山晚拢了拢衣服,眼底浮现出些许茫然:“有点吧。我查阅了所有的功法, 没有什么可以解决我这体虚的问题, 炼体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我没有办法炼体。”   大概真的是上天给他开了很多门,就得给他关一点窗。   郁睢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就是只能靠灵药吊着了。”   祂稍顿:“不过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短短数语间, 方才那凝固且怪异的氛围就消散,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郁睢说:“从你现在散发出的气息来感觉的话, 你这么努力下去, 恐怕五年之内, 你就能与我真正交手。”   不出十年, 陈山晚就有能够杀死祂的能力。   郁睢仰头望着井口能瞥见的一点陈山晚的背影,话语里第一次少了期待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说起来, 祂还没有问过陈山晚, 如果有那么一天, 他会杀了祂吗?   但好像不用问也有答案。   以陈山晚的性格和脾性,多半是能下杀手的。   毕竟这孩子小时候就放言要杀了祂。   祂又是吃了这么多人类的邪祟。   有祂的存在, 这世间的人总无法安心。   死在陈山晚手里啊……   郁睢想了想, 都没有多思考, 就觉得挺好。   死在陈山晚手上, 祂是很乐意的。   就是希望小道士能够看在他们是朋友的份上,给祂咬一口,让祂在死前尝一尝他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毕竟朋友可是陈山晚自己提的。   陈山晚再把机关术和授课的事说了,郁睢轻啧了声:“你来的时间会更少了。”   陈山晚对于郁睢关注的点是这个完全不意外,他盖好手里的饭盒盖子,一翻手,餐盒就消失:“是的。”   郁睢有些微妙的不爽,又想起什么似的:“阿晚,你是不是到要开始准备收徒的年纪了?”   陈山弟子实力足够的,到十八岁就可以收徒了,但收徒这事也不是强制的。   只是像陈山晚这样的天赋,陈山这边可能是会要求他最起码收一个徒弟,什么时候收随他,但肯定陈山晚要考虑。   所以陈山晚点了点头:“我跟你说过吧,前年我师兄就收了徒弟,那孩子还挺聪明,我看她天赋比我师兄还要高一点……”   陈山晚是陈山同辈中最小的师弟,他入山门那年就已经有师侄了,现在师侄更多。   年轻一代的大比,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   “说过。”郁睢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祂提这事的重点是:“阿晚,别收徒弟好不好?”   陈山晚:“……?”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本来就不想别人跟我分享你…你收了徒后来这儿的时间就会更少了吧,本来就少,啧。”   郁睢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祂有点烦躁地威胁陈山晚:“你要是敢收徒,我就每天碰这封印十二次,让你十二个时辰都只能守在我这儿。”   “……”   陈山晚脑海里一时间只有那一句“本来就不想别人跟我分享你”。   他想问郁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郁睢到底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义,想问郁睢……祂对他的占有欲,是他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是真实的,那又是为什么?   他的思绪又开始繁杂纷乱,像是一团理不清的线,越想梳理出来,只会越乱。甚至会让人焦躁,再有耐心的人,都会掉入情绪陷阱中。   “…阿晚?”   郁睢的声音唤回陈山晚:“你听见了吗?”   陈山晚无声地低叹了声,语意不明:“郁睢,你有没有觉得你管得太多了。”   郁睢:“……”   郁睢:“?”   祂的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尖牙,那点不爽愈发扩大,以至于让祂的声音都冷郁起来,隐隐透着暴戾与残忍:“那你收啊。”   只要陈山晚敢收,收一个祂杀一个。   真以为这破封印能完全将祂关住?   陈山晚一时间没有说话,郁睢啧了声,呼出一口浊气,缓了语气:“阿晚,我不是凶你。”   就连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低下头求和:“你别收徒好不好?你来的时间真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从从前每天来,到两三天来一次,再到一周、一个月,甚至现在随便闭关一下就是半年一年……   祂问陈山晚时间,就是想知道他们又有多久没有见。   因为祂真的觉得过了很久很久,可一听,哪怕是半年一年,对祂来说都应该是短暂的,祂在这里独自了数万年,也没见着觉得枯燥乏味,可现在数着日子都那么难熬。   也许正是因为数着日子,才难熬。   陈山晚:“…我本来也没打算收徒。”   他望着远方,声音轻轻地:“可是郁睢,你要知道,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你或许是与天地同寿,但我不是。”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背后突然光芒大放。   陈山晚一惊,回头看去,就见繁杂晦涩的封印显露出一角,直接照亮了整片后山,连带着后山其他封印都像是回应其似的,在跟着震动。   “郁睢!”   陈山晚在心里骂了句发什么疯,同时抬起手,掌心穿过封印,凝聚天地灵力,嘴里吟诵出咒文。   而在他背后,也是倏地出现了几个身影。   在陈山的陈山晓、陈荷、陈莲,还有陈慎和另外一个长老都出现了。   郁睢能够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但祂眼里只有那一只手。   冷白的肌肤,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又稍显纤细。   一只漂亮的,如同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完美艺术品。   郁睢很低地笑了声,不等陈山晚压下,就收了自己的神通,封印的光寂灭,整个后山也一点点归于平静。   “……陈山晚。”   陈慎落在陈山晚身后几步:“怎么回事?”   陈山晚借着角度无声地瞪了下枯井,转身时便瞬间披上温润的假皮,冲陈慎拱手:“师伯,已经无事了。”   陈慎皱起眉:“我是问你封印为何会突然触动。”   陈山晚完全可以说是因为郁睢又碰了封印,毕竟事实的确如此,但…他虽然不知道祂发什么疯,可他无端不想他们将郁睢一直评定为极度危险分子,因此陈山晚低低回了句:“弟子不知。”   然而郁睢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开口:“吵什么,我无聊翻个身不小心碰到封印,至于么。”   陈山晚闭了下眼。   陈慎紧皱起眉,和陈季对郁睢恭敬不同,他不可能对一个邪祟喊前辈。   陈慎检查了一下封印,确认封印没问题,才说:“夜深了,陈山晚,早点回去休息。”   陈山晚低首:“是。”   陈山晓担心地看了眼他,陈山晚注意到师兄的视线,很轻地摇了下头。   等人都走了后,陈山晚捏了捏眉心:“你刚刚到底发什么疯?”   郁睢扬眉,莫名有点喜欢陈山晚这句话:“阿晚,你在他们面前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乖啊。”   “……”   陈山晚也懒得跟祂计较那些了:“你不该在我师伯他们面前开口的。”   郁睢没问为什么,只轻笑:“有意思,你师父对我的态度还算是好,他的同门却和他想法不一样吗?”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邪祟吗?”   “知道啊。”   “…那你刚刚跟我师伯说话时一副祖宗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咦?有吗?”   郁睢很惊讶:“我完全没注意呢。阿晚真关注我^^”   陈山晚:“。”   早晚给祂噎死。   他干脆连这个都懒得追究了,只提醒郁睢:“郁睢,他们是我的家人。”   陈山晚没有说后续的话,又或者没有后续的话。   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   或许只是基于那一瞬间察觉到郁睢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但郁睢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行,我知道了。”   当天晚上陈山晚离开后,郁睢做了个梦。   祂梦见祂在井里伸手握住了那只艺术品般的手,祂纠缠上那只手,与其十指相扣,将其困在双手间,一寸寸摩挲、轻捻。   祂垂首,在那只手的指尖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一路往上,猩红的舌尖也一同扫过、品尝,将上头的每一条肌肤纹理都描绘出来。   祂小心而又仔细,看似温柔,宛若平静的海面,然而底下早已翻涌起骇浪,只不过是一直在克制着。   克制着,哪怕是梦,哪怕知道是梦,也不愿醒来,不愿发狠去撕咬下皮肉,尝尝祂一直想知道的味道。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知道是梦,所以很清楚就算咬下来了也尝不到味道,只会让自己更加清醒。   但到最后,终究是抑制不住地留下了一个牙印。   在无名指上。   恰好一圈。   梦醒时,郁睢望着井口若隐若现的封印,第一反应是——   第一次做梦啊。   也是第一次对什么有这样的欲丨望。   陈山晚……   这好像不知从何涌起的陌生情愫是什么呢?   祂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只表的表盘。   是…人类所说的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噫——   (指指点点)   感谢在2023-10-24 10:45:01~2023-10-24 17: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星浅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神11   从后山的封印离开后, 陈山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陈山晓当了家主后,他们就不住在从前那个院子里了。   陈山晚有自己独立的小院,一室一厅的布局, 餐客厅一体化,卧室单独隔开。   院子里可以种点什么, 但陈山晚没种, 就荒着,任由花草野生野长。   毕竟他到现在还没有救活枯井旁的树, 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棵树究竟是什么品种。   陈山晚坐在窗户前,望着外头的圆月, 久久没有动作。   他身上还带着最后一丝刚洗完澡的水汽, 额发也微湿。   但等到这点热气都散去了,陈山晚也还是没有动作。   睡不着。   他轻叹了口气, 脑袋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陈山晚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   踏上修行这条路后, 他学会了如何去屏蔽杂念让自己入睡, 哪怕是浅眠, 始终警惕着, 偶尔还会受到噩梦侵扰, 但也总归是睡着了,而不是睁着眼睛熬鹰。   可今天……   陈山晚知道, 他就算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也睡不着, 反而会翻来覆去徒增更多情绪。   他的思绪太过凌乱, 哪怕陈山晚从离开后山开始,就一直在默念修心用的静心咒, 也没有一点用处。   陈山晚无意识地将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这里, 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等到他察觉时, 已经如同菟丝花一般紧紧缠绕上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甚至还在往他的灵魂生长。   他是陈山的长老。   是守封印的人。   身上的责任是降妖除魔斩邪祟。   而郁睢是……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在他想到郁睢时,像是有一把生锈了的锯子在上头拉扯。   不知道该说是酸还是疼,总之就是令人心烦又意乱。   闭关一年多,陈山晚在这一年多里,不止一次想到了郁睢。   他确实还是有点急功近利了,但他想得变强,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想要得到能够保护重要之人,能够拿到话语权,改变现在这看似平衡实际已经糟糕无比的局势,不仅仅是想解决人与妖邪的问题了。   他…还想快一点拥有能够解开郁睢封印的能力。   陈山晚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为这种事情而急的时候,就不停地在问自己为什么。   但他到现在都没有得出答案。   陈山晚睁开眼,眸中的底色都是茫然的。   陈山的修行虽不是苦修,但也算是清修——指不太支持男女情爱,因此无论是长老们还是家主,都没有伴侣。   当然要是真的有相爱的走到了那一步,陈山也不至于说逐出山门,只是陈山认为,情情爱爱会让人生出杂念,扰乱心境,影响修行。   所以陈山晚想不到正确的答案,甚至想不出答案。   可在当晚,他到底还是躺上床,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的右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然后是另一只一起搭上来,肆意揉捏着,到后面变成了格外柔软的触感,带着吐息和湿黏的物体划过……   他的手,在梦里被肆意亵丨玩。   梦醒时,陈山晚几乎是惊坐而起。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捻了捻。   是汗吧。   有点湿润的感觉。   陈山晚呼出口气,扫了眼被子盖住的地方,哪怕没有人看见,也依旧觉得无比尴尬。   他这一年闭关修心,到底修了些什么啊……怎么会做这种梦,甚至还有……   陈山晚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同时施咒清洁,让空气中极淡的气味都散去。   再然后……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躲了郁睢两天。   到第三天时,后山的封印绽放出白金色的光芒,陈山晚就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   他第一个到后山,冲枯井口伸出手,但没急着调动天地灵力去压制:“郁睢。”   陈山晚就这么轻轻喊了声,郁睢就把手微微往回缩了下。   但这个动作,祂很不满意。   所以郁睢又轻啧了声。   祂阒黑的眼眸锁定着陈山晚缓缓落下然后消失在井口的手,很想去抓住,但是不能。   因为祂要是伸手,封印就会被触发,发出示警。   陈山晚轻轻皱起眉,还没说什么,郁睢就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点情绪:“…没凶你。”   只是单纯在因为不能抓住你而感到烦躁而已。   陈山晚动动唇,身后传来声音:“师弟。”   陈山晓往这边走了两步,却也只是两步:“没事吧?”   陈山晚回首,轻轻摇头:“没事。”   陈山晓看着他:“这两日封印动得过于频繁了。”   因为心虚——陈山晚都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陈山晚有一瞬觉得师兄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的确。”   他实在是没忍住,轻飘飘地说了句:“也许是因为我先前来得太频繁了。”   郁睢:“?”   祂很确定陈山晚是在威胁祂,祂气笑,直接再抬手。   光芒再度亮起的刹那,陈山晚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一伸手,天地灵力疯了似的朝他涌来,然后被他重重压下。   郁睢微顿,到底还是收了手。   祂要是借着这个封印和陈山晚闹脾气较劲,最后伤的肯定是陈山晚,毕竟天地灵力是他招来的,经脉逆行对于修行了功法的陈山晚来说不算严重,但会不舒服。   尤其……郁睢瞥了眼表,快到百鬼日了。   也快到陈山晚的生日了。   他们这一幕被陈山晓收入眼中,陈山晚再度回头时,就对上了陈山晓有些复杂的目光。   他不会读心,所以他不知道陈山晓在想什么,但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还是陈山晓先开口:“惠市出了件怪事,波及了整个城市,目前还没有涉及人命,但很有可能有妖邪作乱。陈畅蝶去看过,没看出门道。”   陈畅蝶是陈山晓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陈山晚说天赋高过陈山晓的那个。   陈山晚明白了陈山晓的意思:“好,我去一趟。”   陈山晓应声,同时后退启动阵法。   他望着陈山晚,在阵法发动的最后一秒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又或者声音随着阵法一起消散了。   陈山晚静静站立了两秒,还没想明白,就听见背后传来郁睢低冷的声音:“阿晚,你要走了吗?”   陈山晚闭了闭眼:“…你下次能别这样了吗?”   “那你能别刻意躲我了吗?”   郁睢不明白:“你为什么躲我呢?”   陈山晚没法说没有。   因为如果他要闭关,他会告诉郁睢;他要是要出去任务,他也会跟郁睢说,而且他离开陈山山门的话,郁睢是知道的,因为气味会消失;他要是有事忙,他也会提前来跟郁睢说一声……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祂都习惯了他的行程报备?   陈山晚没有说话,郁睢心里就有些说不出又发泄不了的烦躁在蔓延。   最后祂没有催促陈山晚,只是动了动唇,跟被蛊惑了似的,说了句:“……阿晚。”   祂声音轻轻地:“我想出来看看你。”   祂想见他。   想触碰他。   想拥抱他。   想……   亲吻他,拥有他。   陈山晚沉默了会儿:“……你别乱来,你很清楚你的封印有多大动静。”   郁睢扬了下眉,不置可否:“你先去吧。”   陈山晚迈出一步,又不放心:“郁睢,你还没答应我。”   郁睢轻哂:“阿晚,你确定要跟我说这话?你这样也是一种交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陈山晚微不可觉地抿了下唇。   郁睢还以为他要生气了,毕竟这么多年朋友,祂在这里讲什么交易代价。   然而陈山晚却是问:“你想要什么?”   郁睢稍顿。   祂弯弯眼,垂下头无声失笑。   好像,也不是那么地了解他啊。   想要什么……   “想要你每天过来陪我……”   做不到的话,就喜欢上祂。   郁睢并不介意陈山晚给祂的感情是因何而起,是被强丨制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只要每天、永远都在祂身边。   可陈山晚是天地间的苍鹰,是自由的风。   哪怕是祂也困不住,又或者说…不该困住。   把苍鹰锁在笼子里,会死的。   “…逗你的。”   郁睢扯了下嘴角,眸中覆着一层淡淡的自嘲,往深了剖析,却更加晦涩复杂,波涛汹涌的,但凡放出来一点,如今微妙的和平就会在顷刻间被覆灭。   郁睢:“你去吧,时间不早了。早去早回。”   为了让陈山晚安心,祂还补了句:“我不闹大动静。”   陈山晚得到了这句话后,就放心地走了,但是才离山,又发觉郁睢那句话是“不闹大动静”,而不是“我不出来”。   陈山晚:“……”   应该不会吧。   他踏风而行,朝着惠市而去,在心里默默祈祷。   最好不是。   不然…就麻烦了。   .   陈山晚从惠市回来后还是每天尽量抽时间去看了眼枯井里的孤寡老“人”,没过几天,就到了生日。   陈山的规矩是寻常的生日不会过,就算过也是简单送个礼,不办。但十八岁这种成人礼,会大办。   你要陈山晚选,陈山晚其实是想一辈子都不办的。   他觉得这些繁琐的流程麻烦。   可陈山十八岁的成人礼有长辈的赐福,也是长辈们的一片心意,他也没办法,只好乖乖走流程。   等长辈们的赐福结束后,陈山晚就可以躲闲了。   他找了个借口溜走,还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去见一下郁睢,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陈山晚静静地看着朝他而来的弟子,那是陈莲的徒弟收的弟子,陈山晚记得,因为他来上过两次机关术的课。   他冲他拱手,语调只有些不易察觉的缓慢:“师叔。”   陈山晚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方才那副温和的模样消失殆尽:“你过来。”   他带着这名弟子到了没人的地方,随手设下结界,结界形成的那一瞬间,陈山晚的声音也冷了下去:“郁睢,出来。”   陈山晚轻咬着后槽牙:“他的灵魂承受不了你的力量!”   空气倏地一静。   长相平平的弟子脸上勾起个带着几分诡谲的笑容:“阿晚…你是怎么发现的?因为天生灵眼?”   陈山晚见祂还没有动作,手腕一翻,指尖就夹着一张黄符:“我说,出来!”   郁睢微微停住,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你别生气。”   祂声音轻轻地:“我只是想见见你。”   祂借着别人的眼睛凝望着陈山晚。   陈山晚和祂想象得一样好看,甚至比祂想象得还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是他那双凤眼,看着深邃,好似有很多柔情藏匿在其中,但细细瞧去,又能发觉那如琉璃般的淡漠疏远,也是因此为他添了几分奇异的神性。   叫人只能远观,不敢靠近分毫。   郁睢微微抬起手,想要触碰陈山晚,却又到底还是放下。   因为这是别人的手。   郁睢从那名弟子的身体里出来,却只是一缕浓稠的黑雾,祂缠上陈山晚,萦绕在陈山晚周身。   陈山晚手里的黄符微微亮了一下,又被陈山晚收起。   陈山晚没有理祂,朝那名倒在了地上的弟子走去,抬手在弟子眉心写了个咒文,用来稳住他的魂。   “啧。”   一声有点含混的轻啧在耳侧响起,陈山晚撩起眼皮看着黑雾:“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到底,郁睢是怎么做到的……封印明明没有任何动静。   绕着陈山晚的黑雾很勉强地凝聚出了半个人形,漆黑的双手轻轻地将陈山晚的脸捧起。   陈山晚没有躲,看着那个黑黝黝的脑袋靠近自己,额头的部位抵在了自己的眉心。   湿冷的感觉登时弥漫开。   郁睢的声音好像变得格外艰涩,但在祂背后远处的后山,封印的光芒再次大盛:“我说了,我想见你…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祂轻轻笑起来,因为是邪祟,因为无法真正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因为从有意识开始,祂就随心所欲惯了,所以祂并不知道自己这一遭意味着什么:“待会见。”   的确是待会见,毕竟陈山晚作为守封印的人,现在要立马赶去后山。   他看着黑雾在空中消散,一手起阵,另一只手很轻地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陈山晚到后山时,封印的光已经自然消退。   他第一时间没有动。   的确因为他现在思绪太过繁杂凌乱,也因为……   枯井旁的那棵树活了。   陈山晚怔怔地看着。   原来…是无花树啊。   【作者有话说】   来惹qwq   感谢在2023-10-24 17:11:36~2023-10-25 10: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习夏 20瓶;水风轻、言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神12   第二天早上, 陈山晚被陈山晓喊住了。   他到了陈山晓的院子里,陈山晓示意他坐,然后给他泡茶。   从前陈山晓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后来做了家主后,为了磨炼心性, 他就开始学茶, 让自己慢慢静下来。   所以到现在,只要不涉及陈山晚的事, 他都能平静以对。   陈山晚是例外,是因为陈山晓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 也因为陈山晓至今都还很担心陈山晚。   “……有件事, 师父要我自己斟酌要不要告诉你。”   陈山晓慢慢动作着:“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说。”   陈山晚微怔:“…什么?”   陈山晓:“从前不说, 是因为你那时还小, 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现在……”   他看着陈山晚, 神色复杂:“师弟, 师父当年把你带回山, 没多久就跑了一趟筮台,在筮台为你起卦算了算。”   陈山晚挺直了脊背:“师兄, 你说吧。”   陈山晓:“你这一生, 唯一真正能称得上劫难的, 就是情劫。”   情……劫?   陈山晚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 就是郁睢。   在意识到自己的本能反应时, 他垂下了眼帘, 很轻地在心里啊了声。   原来是这样。   这么久以来的混乱和茫然在这一刻突然清明, 心里那团乱麻就像是被人一剪刀下来,来了个干净利落、清清楚楚。   昨天郁睢那事,他是该发火的,可他没有。   他只是在担心,担心长辈们会发现,担心师兄会察觉,担心……太多太多的事。   唯独质问郁睢、冲郁睢发火、重新燃起要杀了郁睢的念头这些,是半点都没有。   甚至…陈山晚还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在不知何时升起的愉悦。   因为太过浅淡,一直被他忽视。   而现在,陈山晚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昨天…他其实也是有点开心的。   哪怕郁睢那样做,确实吓到了他,他也的确对郁睢冷了声音。   但他还是矛盾地有几分欢欣和遗憾。   遗憾,是因为他并没有看见郁睢的模样。   陈山晚闭上眼睛,思绪是清明了,却又坠入了另一个漩涡里,心湖被搅得纷乱混杂。   他身陷其中,其实只要抬脚就能迈出去,逃离这一切,偏偏好像如坠千斤,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这根无形的代表情劫的红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和郁睢紧紧缠绕住。   陈山晓看着陈山晚,实在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闭关一年,修了心境后,陈山晚已经有几分不动如山。他如陈慎所愿地,成为了一个懂得隐藏自己情绪,不显山露水的成年人。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因为现在陈山晓就看不出来,陈山晚在想什么。   不过同理,陈山晚也不确定,陈山晓跟他说这些,是不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在提醒他,又或者只是告诉他这件事而已。   所以师兄弟之间静默了许久,最后陈山晓把泡好的茶推到陈山晚面前,主动中断了这个话题:“你总是不爱喝茶,嫌苦,尝尝这个。我前些日子去灵城时发现的,是那边的人研发出来的新茶,味甘甜,还有点清香,你应该喜欢。”   陈山晚拿起小小的白玉茶杯,抿了口。   这杯茶确实带着点细微的甜和清爽感。   陈山晓:“是吧?”   陈山晚颔首。   陈山晓又笑:“你喜欢,我待会都找出来,给你带走。”   陈山晚摇头:“我不喜欢泡茶。”   “好吧。”   ……   师兄弟又聊了些别的,因为陈山晓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便在喝完了这壶茶后结束了闲谈。   只是陈山晚走时,陈山晓又喊住他,说了最后一句:“师弟,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的师兄。”   陈山晚顿住脚步,回头时,陈山晓已经离开。   他微微抬手,停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起阵去了后山。   陈山晚仰头看着枯井旁的无花树,一如既往地在枯井边坐下。   井里传来他最熟悉的声音:“…你心情不好?”   郁睢微皱着眉:“还是为昨天的事?”   昨天……   后来陈山晚来了后山这边,长老他们并没有出现。   陈山晚算是和郁睢吵了一架,不过不是那种特别激烈的,因为陈山晚只是想告诉郁睢,祂不能这么做。   他们是他的师侄,是陈山的人,也是他的家人。   但最后的结果其实并不怎么好。   因为郁睢的嫉妒在陈山晚因为担心别人和祂冷了语气时,就冲上了顶峰,几乎要爆炸。   要不是因为记着是陈山晚的生日,记着陈山晚是守封印的人,记着陈山晚很在意陈山,祂恐怕会直接触动封印,干脆不管不顾地将陈山晚扯进枯井里,然后设下更加牢固复杂的结界。   把他关起来。   陈山晚没有回答,只是在沉默过后开口说:“我要去历练了。”   郁睢一停:“…什么?”   “我满十八了,这么多年出山门都是去解决问题,没有做过一次真真正正的历练,想要锤炼心境,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光看书是不够的。”   陈山晚起身:“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准备去外面走走。”   “……”   郁睢轻咬着牙:“你是守封印的人,你就不怕你走了后封印出事?”   “所以我才来找你。”陈山晚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平静,以至于反而显得更加冰冷:“想让你安分点,顺便帮我盯着其他的封印。我知道你能做到。”   就是看郁睢愿不愿意。   郁睢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祂想说的有太多,但在昨天和陈山晚的对峙中,从不在意人类,也不会去思考太多的郁睢,终于意识到了很多东西。   陈山晚又缓了缓语气:“郁睢,帮个忙,好不好?”   他想出去走走,去解决一些问题,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   郁睢冷呵了声。   陈山晚反而弯起了眼:“对了,昨天忘了说,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仰头看向那棵无花树:“谢谢。”   郁睢登时连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了。   祂在心里骂了声脏,语气幽幽,却没有冷意,反而透着怨气:“去吧。”   全天底下,也就只有陈山晚能这样支使祂。   被狠狠拿捏住了。   陈山晚笑:“说起来,你知道关于无花树的传说么?”   郁睢:“什么无花树?”   很好。   郁睢连这棵树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山晚摇头:“没什么。”   郁睢:“?”   “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吧。”   “……?阿晚,你现在是真学坏了是吧?怕我不够想你,还特意加注砝码?”   陈山晚挥挥手:“回头见。”   但这一回头,就是两年。   .   陈山晚重新回到山门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甚至他第一时间是先到了后山。   因为他知道郁睢肯定知道他回来了,他要是在前山拖太久,以郁睢的脾气,肯定会碰封印。   “你的气息…变了很多。”   郁睢数着日子过时,想象过很多次陈山晚突然回来时,祂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欢迎他,要说什么样的话。   可这天真正来临时,祂却敏锐地品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却发现祂已经嗅不到陈山晚的情绪了。   他们中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井里传来低冷的声音,陈山晚有一瞬的恍惚。   他想,原来郁睢的声音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地熟悉了啊。   两年的时间,修的又是不会拥有一切超过的人欲的心法,足够将陈山晚的心冷却下来,维持在一个温和的境界。   “我的心境好像快要修成。”   陈山晚并不避讳,他语气都是平和的,甚至心也是那么的沉静:“这一遭我看到了很多的人和事。”   他参悟了很多的东西,当然也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   但至少对于自己的情劫,陈山晚知道,想要度过,要么放下,要么斩断。   他不能深陷其中。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盛期什么时候来,但现在世界作乱的邪祟比往年逐步增加,也许是因为一些修行门派的剥削导致了恶性循环,也有可能是天道轮回,人类在这片土地当家做主了这么多年,该轮到妖邪了……可无论怎么样,对于我来说,”陈山晚稍顿,淡淡:“我是人。”   比起遵循天意,随波逐流,他更想作为人去改变可能会越来越糟糕的局面。   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即便是百鬼日的那一天,他也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地与世界最强大的妖邪作战,而不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而且…对于郁睢来说,人类的一生何其短暂,他只不过是祂在这个阶段遇见的一个特殊的人类而已。   只不过是他的情劫而已。   陈山晚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以后来的时间会更少,外面有太多的事等我去做了。”   他要放下。   “……”   “阿晚。”郁睢的声音也轻轻地,语意不明:“你在躲我?”   陈山晚回答得很快:“没有。”   郁睢嗅不到,所以祂不知道,他究竟是说实话,还是在撒谎。   但反正封印的光芒在瞬间就迸发而出,陈山晚掀起眼皮,没有半分慌乱地伸出手。   天地灵力疯了似的涌来,今天在山的长老有太多,陈慎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后山,就见白金色的光芒里已然有黑色的雾气纠缠,从视觉效果看去,就好像郁睢已经要从封印里挣扎出来。   “结阵!”   陈慎喝出声:“助陈山晚!”   “……都别动。”   陈山晚将天地灵力压下,同时一心二用,另一只手翻出黄符,朝黑雾射去。   黄符在穿过黑雾时,瞬间就消散。   但翻涌的黑雾也跟着停下,扭曲着最后凝聚出一个虚虚的人形,没有五官轮廓。   漆黑的手攥住了陈山晚的手腕,陈山晓一惊:“师弟!”   然而下一秒,只是一个名字写在了陈山晚的手上。   乌黑的字体,像是要刻进陈山晚的肌肤里一样。   “郁睢”   陈山晚凝聚出的灵剑穿过了黑雾又消失,黑雾也跟着一并消失,封印归于寂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山晚压住了郁睢。   但回到了井里的郁睢却在心里轻哂了声,已经没了半点脾气。   陈山晚攥紧了自己被刻了字打下印记的掌心,闭了闭眼。   “阿晚,真想和我断绝关系就动点真格啊”   “…还是下不了手”   陈山晓他们围上来,陈山晚睁开眼睛,看似平淡沉静,心里却在惊涛骇浪中苦笑了声。   两年时间,修了个寂寞。   下不了一点狠手。   陈山晓紧张地看着他:“师弟?”   陈山晚摇头:“没事。”   他主动摊开掌心,上头的字已经消失:“没有什么。”   可陈山晚清楚,这个名字早就刻入了他的心里。   郁睢不来这一出也没有关系。   ……他们早就构建了联系,他注定甩不开祂。   【作者有话说】   不敢说话qwq   感谢在2023-10-25 10:27:21~2023-10-25 16:2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星浅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米尾巴 10瓶;mom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神13   当天晚上。   陈山晚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四下无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他疲惫地捏了下眉心,脑袋里还是前不久长老们争吵的声音, 弄得他耳边到现在都嗡嗡的。   陈慎他们也不是傻子,事情到这一步了, 他们当然也察觉到了些东西。   只是问起陈山晚时, 陈山晚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摊开来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长辈们,他和一个邪祟建立了这么多联系, 哪怕只是说朋友,在世人看来也是疯子行径。   这也是为什么, 陈山晚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陈慎他们, 甚至是陈山晓说他和郁睢有聊天,郁睢教了他很多东西。   因为自古以来, 人与妖邪就是对立的。   不过比起那些声音, 真正让陈山晚头疼的是他没有办法对郁睢下杀手。   他以为他的心静下来了。   他以为他可以轻轻拿起再轻轻放下。   甚至回到陈山, 站在后山那口枯井前时, 陈山晚都觉得自己是平静的。   可动手时, 想到那黑雾是郁睢, 他就跟被控制了一样,用的都是些基础的术法, 哪怕在陈山晓他们看来已经够厉害, 他也欺骗不了自己。   那些专门针对妖邪研究出来的杀招, 他一个也用不出来。   甚至他明明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 想要击杀郁睢是做不到的, 可能最多就是伤到祂, 他也……   陈山晚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郁睢是在他没有觉察到的时候给他下蛊了吗?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的邪祟, 还能绕开封印出来,说不定真能……   陈山晚胡思乱想着,思绪忽然一停。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对,身体好像和什么搭建起了联系。   陈山晚猛地回首,倏地出现在房间里,朝他迅速逼近的阴影恰好将他笼罩住。   陈山晚仰着头,微微怔住。   他直接撞进了一双阒黑的眼眸中。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却带着十足的侵略性,眸色浓得令人发慌。   往下是挺拔的鼻梁,和过于苍白的肌肤互相映衬的殷红的唇。   一张苍白却秾丽的脸,还带着锋芒与十足的压迫感,像是打磨得极好的冷刀。   陈山晚被这张脸的主人困在双臂间,对方的手撑在他肩膀两侧,将他虚虚圈在怀中,也让自己的影子完全覆盖住陈山晚。   于是叫陈山晚这两年历练回来时身上多了的疏离清冷都退去了几分。   尤其配上他清瘦的身形,还无端显出几分孱弱。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办法炼体,养好自己的身体吗?   “…郁睢。”   虽然没有见过,但陈山晚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原来祂在他手上写名字,就是为了现在。   陈山晚知道,郁睢是通过和自己构建了更多的联系,所以现在能站在这儿。   但封印没有一点反应……就说明已经被郁睢找到了空子。   郁睢敛眸,这个角度的光影恰好却又不巧地能掩住祂眸中的神色,将那抹心疼吞没在黑暗中,只剩咄咄逼人显露出来。   郁睢应了声。   祂抬起一只手,冰冷的指尖将陈山晚因为刚洗过澡而有些湿漉、将要扎到眼睛的额发拨开,动作格外温柔。   祂表现得并不意外陈山晚会认出自己。   陈山晚没躲,但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明白。”   郁睢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将陈山晚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看穿:“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远离我?”   陈山晚平静地:“我没有要远离你,只是现在局势对人类来说并不做好,我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郁睢还没有说什么,陈山晚就又道:“再说该说不理解的其实应该是我吧?”   郁睢稍稍偏头。   陈山晚望着祂:“我是个独立的个体,就算是守封印的人,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解决。”   郁睢轻啧了声,面上神色有几分寒凉:“这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但我真是第一次听着这么恼火,甚至烦躁。”   陈山晚动了动唇,第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他忽然察觉到他其实是羡慕郁睢的,羡慕祂作为邪祟,可以如此坦诚:“……我们只是朋友。郁睢,你不觉得你已经越过了朋友的界限了吗?”   “是吗?”郁睢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是吧。”   祂语气听上去很随意,却是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直直地扎进了陈山晚的心脏,然后消融,没入陈山的骨血里,再也洗不去。   “毕竟我喜欢你。”   “——”   空气瞬间安静。   陈山晚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微微瞪大,那份镇定和平静也被击碎,裂纹底下溢出了惊慌和不可思议,让郁睢的心情终于好了那么点。   祂看着陈山晚那张脸冷冷淡淡的模样,就不住地涌起凶狠的念头,不顾一切地想掐住陈山晚的脖子直接吻下去,让他方寸大乱,   撕碎这层薄薄的遮挡物,彻底得到他、占有他。   郁睢的眸色渐浓。   陈山晚还陷在突如其来的表白中,没有察觉。   他其实猜到了一点,但他始终不敢去确认郁睢的心意。   不是他胆小,也是他胆怯。   可…郁睢活了这么多年,在上古时代,几万年前祂就存在。   他的二十年,在郁睢眼里,恐怕连二十秒都算不上。   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唯一不过度敬畏、扭曲妖邪的存在,唯一会与祂聊天的人,所以才特殊。   而这份特殊,并不是那样的感情。   陈山晚是这么想的。   尤其,他对于郁睢来说,还有一层食物的身份。   陈山晚其实想问郁睢为什么喜欢他,但话出口,就变成了:“…我是人类,郁睢。”   他很清楚他不能问,一旦问了,就在无形中承认了什么,而他们的身份并不允许。   他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了,不说为全人类这么高尚的话,就说…他要为陈山思考。   “而你是邪祟。”陈山晚垂下眼帘,声音听着没有丝毫波动:“而且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你到底只是被关久了觉得无聊,想我陪着你,想我跟你聊天,这只是朋友。”   陈山晚平静道:“你说你没有交过朋友,所以你分不清很正常……唔。”   陈山晚话还没说完,就被郁睢一把掐住了脸,后续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郁睢捏着他的腮帮子,虎口卡在他的下巴处。   陈山晚看着祂,这才注意到郁睢已经隐隐动了怒,身上的寒气直直往外冒,危险的气氛酝酿起来。   陈山晚抬手,攥住了祂的手腕,还没说什么,郁睢就忽然垂首。   一个冰冷却柔软的吻,抵在了陈山晚的唇上,让陈山晚的大脑瞬间空白。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消失,周遭的一切也跟着被抹去。   陈山晚睁大了眼睛看着郁睢,抓着郁睢手腕的手都失去了力道,变成了虚虚挂在上头。   郁睢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深入。   祂退开一点,凝视着呆住了的陈山晚,心情终于恢复愉悦。   郁睢扯起嘴角,刚才所有的暴戾与尖刺全部消失,语气多了分玩味:“阿晚,你家朋友跟你这样?”   话才说出口,都不等陈山晚说什么,祂又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和别人这样,我会将他的肉一片片剜下来,然后留一条命丢给那些妖兽,让它们分食。”   ……疯子。   陈山晚的心脏骤然一跳,他的魂魄回体,也终于做出了反应。   他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翻出黄符朝郁睢拍去,却又被郁睢抬手攥住,黄符直接化作了灰烬,他的手也落入了郁睢的掌心里。   好冰。   陈山晚挣了挣,没动。   他到底不能炼体,郁睢的力气太大了。   郁睢抓着他的两只手手腕,抵在窗户上,看着是一个进攻性十足的姿态,却俯下身抵住了陈山晚。   陈山晚一顿。   郁睢的额头靠进了他的颈窝里,抓着他的手也有些微弱的颤抖。   祂态度转变之快,令陈山晚都咋舌。   郁睢声音跟着脑袋一起低下去,婉转哀求:“阿晚,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怕什么,但别否定我的感情。”   祂是无法解释什么是喜欢,可纵使是人类,每个人的喜欢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祂是邪祟?   祂解释不清,不代表祂错认了自己的心。   祂很清楚,祂喜欢陈山晚。   不想杀他。   不想吃他。   只想得到他。   陈山晚的眼睫微不可觉地颤了下。   他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一颗心好像跟着郁睢在打着颤。   为什么呢?   他不明白。   “……你要走了。”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另一个话题。   郁睢在逐渐消失。   郁睢低声:“毕竟封印没破,再维持下去会消耗你的本源。”   祂是借着陈山晚才出现的。   郁睢抬头看着陈山晚,这个距离,近到他们的眼睫好像都能相互交错:“阿晚,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所以……   “我不求你回应,也不求你喜欢上我。”   毕竟祂是邪祟。   “但是你别怀疑我的喜欢,好不好?”   郁睢没有听到陈山晚的回答,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陈山晚知道祂是回到封印里面了,又或者可以说是祂分散出来的这点力量用完了。   总而言之……他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陈山晚呼出口气,茫然地看着前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好像,也是冰的。   ……   晚上睡觉时,陈山晚又做了不该做的梦。   回到陈山的第一晚,他梦见了郁睢。   梦见郁睢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凑近他。   而他本来应该是要推开的。   但这是梦啊,既然是梦,就放肆一回。   陈山晚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吻落在他的唇上,然后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寒凉的气息带着柔软渡进来。   慢慢地从一开始的温柔加重,到最后他被郁睢紧紧抱在怀里,双臂连同腰身一块被锁死在祂的臂弯。   他被迫仰着头,这个时候再想跑再想挣扎已经是徒劳。   郁睢的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脑后,将这个吻纠缠得更深。   窒息感让他不住轻颤了下,舌尖被反反复复地啃咬着,被尖牙剐蹭着,舌根都疼到发麻。   郁睢好像在宣泄着什么怒火。   是因为在梦外面他说了做了那样的事吗?   陈山晚被吻到没有力气挣扎,然后这个冰冷的吻一路往下,在他的脖颈与锁骨处反复辗转,细细密密的刺痛伴随着小夬感冲刷着他的灵魂。   他不住发着颤,心尖的软肉都好像被叼出来被啃咬舔舐。   最后……   他无力地晃动了一下双月退,手往下,修长的手指串进郁睢的头发里,挺了挺月要,脑海一片空白。   他闭着眼,清晰地听见了吞咽声,感觉到郁睢又吻了吻那儿。   然后,梦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另外我外出啦,稿子在存稿箱定时到了周日,如果有什么可能会不太及时~   感谢在2023-10-25 16:22:59~2023-10-26 07: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vud、枺盏、戚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377680 10瓶;水风轻、枺盏、若只如初见、416519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神14   陈山晚醒来的时候, 脑子都还处于空白状态。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一个这样的梦,身体的反应却又告诉他这个梦带来了什么。   两年的修行,真修了个寂寞。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梦破了他的心境还是怎么, 陈山晚想坐起来时,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   这些感觉好像源于灵魂, 又或者说最深的感受就是在神魂。   陈山晚难得地赖了个床, 缓了很久,抬手捏咒清洁时, 指尖都还在微颤。   很奇怪。   明明是梦。   陈山晚躺在干爽了的床上,盖着被子, 一时间还是没有动作。   是身体出了新的问题么?   但是这种骨子里透着的事后欢丨愉……   令人沉默。   陈山晚闭上眼, 呼出口浊气,睡不着, 但动一下神经都发麻。   他其实有点怕郁睢今天还要闹, 不过似乎是他的担心多余了。整整一上午, 郁睢都很安静。   陈山晚以灵力为食, 一直缓到了下午, 他才终于身体的异样才终于消退到属于存在但他能忍的程度。   陈山晚坐起来, 没急着下床,而是盘膝运行心法。   他现在修行的心法, 并不是之前那套, 而是后来他在禁阁里学了翻阅完了所有的心法后, 自己又有所参悟,自创的一套。   心法运转了几次, 陈山晚就睁开了眼睛。   他再次被阴影笼罩, 郁睢就站在他的床边, 低着眼看着他:“身体不舒服?”   陈山晚无声地深呼吸了口气, 低着眼没有说话。   郁睢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其实应该为陈山晚这很明显是不打算理他的态度生气的,但因为昨晚做了个非常美妙的梦,所以祂在陈山晚面前蹲下丨身,语气很好地冲陈山晚伸手:“我给你看看。”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郁睢出现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似乎震荡了下。   是因为祂昨晚跟他表明了心意?还是因为祂是他的情劫?   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灵魂却可笑地催促他靠近郁睢,甚至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贴近祂。   疯了吧?   陈山晚的手握紧成拳,指甲掐进了软肉里,遏制住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同时,他也偏头避开了郁睢的手。   郁睢顿了顿,没有半点脾气,依旧轻声细语地:“我给你看看。”   之前都是听陈山晚描绘,没能真正看一眼他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能出来了,哪怕只有一丝力量,郁睢也能帮陈山晚看一看。   说不定祂有解决办法。   毕竟活了这么多年。   “…不用。”   陈山晚仍旧拒绝,甚至眉头都微微皱起:“你回去。”   郁睢完全不听他的,直接攥住了陈山晚的手腕,昨晚那个过分清晰的梦残留下来的记忆几乎在刹那间淹没陈山晚。   他记得郁睢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从祂的脸开始一路往下……郁睢作为一个被关在枯井里几万年的邪祟,人形时的身材倒是很好。   当然,那是梦,也有可能只是他幻想构建出来的。   不过就昨晚睡觉前被郁睢抵在窗前时感受到的压迫感来看,郁睢的身材的确也不会差就是了。   怕陈山晚会挣开,郁睢还特意用了点力。   也就是加注的这点力气,叫陈山晚的神经都绷了绷,指尖也微不可觉地轻颤了一下。   他的骨子到现在还是带着酥丨麻感,像是被电过了一样。   陈山晚没有做无效的挣扎,他任由郁睢的黑气化作丝线顺着郁睢的手隔着衣物缠上自己的一条胳膊。   不过片刻,郁睢就皱起了眉,看向陈山晚冷淡的侧脸。   祂动动手,将陈山晚微微拉下了些。   陈山晚看向祂,刚想让祂别得寸进尺,话还没出口,就被郁睢抬手摁住后脑勺。   郁睢的手掌很大,一半压在他的后脑,一半压在他的后颈,叫陈山晚瞬间又回忆起那个梦。   他就是这样被郁睢扣着亲……   郁睢凑上来,眉心抵住了陈山晚的眉心。   陈山晚另一只手已经压在了祂的肩膀上,是个推拒的动作,却因为身体的异样实在没什么力气。   搞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他一碰郁睢就有点手脚发软……   是这邪祟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陈山晚闭着眼,脑海的思绪又变得分外凌乱。   他闭眼的动作,让他错过了郁睢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陈山晚的身体是什么问题,祂大概知道,但是在查探时,祂感觉到了陈山晚身体别的异样。   按理说,陈山晚应该会很排斥祂的力量,可他的身体不仅没有抗拒,甚至还表现出了些许的依恋。   郁睢以为是陈山晚的修行出了岔子,可现在看来……   以陈山晚现在的境界,祂窥探陈山晚的识海不该如此轻易。   哪怕陈山晚对祂的心思和祂对他一般,也会有所抵御。要知道这可是识海,是修士最脆弱的也是最隐秘的地方。   然而陈山晚的识海不仅对祂敞开了门,郁睢甚至还在里面感知到了自己留下的气息。   而陈山晚修炼出的神魂,身上更是布满了祂留下的印记,牙印和吻痕交错着、重叠着,形成一幅惨烈却又绝美的画卷。   祂想起祂和陈山晚是互相主动互换姓名。   想起他们的力量因为过于纯粹,所以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   陈山晚先前修的心法,又是祂改过的,那时候陈山晚还没有进禁阁变更。   陈山晚还送过祂礼物。   他们彼此给过对方很多东西,却没有建立一次交易,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别的更加紧密的联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双方的情根是为对方、因对方而生,神魂又强大到一定的程度,那么他们的识海会自然相通。   ……那不是梦。   而是神丨交。   郁睢活这么久,第一次明白了心虚是什么感觉。   祂轻咳了声,松开陈山晚时,又见陈山晚的耳廓有明显的红,便知道陈山晚肯定想到了昨晚的事。   不管陈山晚是不是愿意去回想的,神丨交的“后遗症”太猛烈也太长久,尤其陈山晚是承受的那方,没个十天半月,这些记忆都很难从陈山晚的本能中淡去一点。   郁睢定定地望着陈山晚,祂知道陈山晚对这些肯定一无所知,陈山不教情丨爱,甚至有些排斥。   所以陈山晚一定不知道,只要连着再来几次,这几次都做到底,真真正正地占有陈山晚的神魂,那他就会彻底属于祂。   他会永远喜欢祂。   他的灵魂上也会有祂的印记,即便祂死了,都无法消灭。   郁睢很轻地舔了下自己的唇。   巨大的诱惑就摆在祂面前,触手可及。   祂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那以后的美好了。   陈山晚毫无察觉,他只轻轻睁开眼,偏着头不去看郁睢:“郁睢,回去吧,别再出来了。”   郁睢稍顿,捏着他的手不自觉加重了点力道:“因为我是邪祟?你明明并不是歧视他族的人。”   “…我可以悄悄和你做朋友,那是因为我自己的性格确实如此。”   陈山晚低声:“但我是陈山的长老,是如今世界第一人,如果我和你站在一起,他们会说陈山勾结妖邪,会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和天赋,认为是陈山和你做了交易,才有我。”   他越说,声音就愈发坚定:“郁睢,你知道的。如果没有陈山,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陈山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最瞩目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既依靠又嫉妒。他不能将陈山推向深渊,他不能成为那些人讨伐陈山的原因理由。   “……那等你变强,有绝对的话语权了,也不行吗?”郁睢跪在陈山晚跟前,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好像放软了姿态在哀求:“阿晚,你喜欢我吗?”   陈山晚定了定心神,看向郁睢,眸中的神色冷淡到漠然,他用一个字回答了郁睢的两个问题:“不。”   他不能喜欢祂。   即使站在了最高的山巅,甚至是云端,他也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和郁睢有任何关系。   因为他不能保证明天世界不会出现一个比他更有天赋的人。   他要守护陈山的。   陈山晚想郁睢该生气了吧,但没想到郁睢只是复杂地扯了下嘴角,然后一点点松开手:“阿晚,你的心有时候是真的狠。”   可是啊,阿晚。   你的神魂没有反抗过一次啊。   陈山晚的神魂有多强大,郁睢是最清楚的,如果他拒绝,那哪怕是祂也做不了一点事。   这天过后,陈山晚和郁睢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不再去找郁睢,都变成了郁睢来找他。   在陈山晓他们眼里,封印就是安分了下来,但陈山晚却隔三差五地能看见郁睢在他跟前晃悠。   尤其是那天百鬼日,筮台算出天地妖邪会有动荡,有些本事的修士几乎是倾巢而出,在一定的点布阵压住所有妖邪。   但百鬼日陈山晚会虚弱很多,身体也会不舒服。   所以郁睢来了。   祂作为一个邪祟,却帮陈山晚守阵,让陈山晚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郁睢在阵的边缘看着陈山晚,心道越来越厉害了啊。   祂本来还很确定陈山晚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可这些时日祂又不确定了起来。   因为陈山晚去禁阁里翻了本书出来,自己给自己下了封印,封闭了感情,也导致他们的识海无法再相连。   那天郁睢气到现身掐着他的后颈咬了他一口,也终于尝到了陈山晚的血液。   却不如祂想象的甜,反而带着点苦涩。   那天后,陈山晚变得冷漠无情,甚至让郁睢都觉得有些陌生,可他偏偏又在无人的时候允许祂出现在他身侧。   现在还在祂的注视下睡得这么安心。   郁睢蹲在陈山晚面前,无声地呼出口气。   算了。   慢慢来吧。   祂想,祂会让祂的人类明白。   祂是活了很久很久,但祂对他的喜欢,会比祂的寿命还要漫长。   如果有一天祂真的消散了,能被净化了,祂也一定会留下爱意,继续爱着他。   但让他们的关系彻底到冰点的,还是郁睢的问题。   祂在陈山晚低声教陈山晓新收的弟子机关术时,因为陈山晚上手,而暴怒。   那天后,陈山晚被安排到了离后山最远的山头,陈慎他们布下了许多的阵法,叫陈山晚穿上了写满驱邪咒文的法衣,想要以此隔绝郁睢。   但终究都是徒劳,反而打破了那份微妙的和平。   在禁阁找法子的那晚,陈山晓问陈山晚真的没有办法杀死祂吗。   陈山晚没有回答,他只跟陈山晓说了祂的来历。   但他心里清楚,他现在是有能力杀死祂的。   可他下不了手。   很奇怪。   他为什么会下不了手?为什么会一次次纵容祂?   难道就因为祂送他东西,因为祂陪着他,因为祂愿意妥协他不伤害陈山的人,不伤害其他人?   没有人知道,哪怕是陈山晚自己都忘记了这些让他茫然的情感来源。   因为那天他封锁了自己的感情后,被郁睢咬了一口,他发现他都没有办法做到推开郁睢,所以在当晚,他又将自己关于郁睢所有的记忆都封住。   于是对于陈山晚而言,郁睢只是他守的那么多封印里的其中一个邪祟。最多就是厉害很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缠上了他。   郁睢说的没错,陈山晚在有些时候,心狠得令人不敢相信。   ……   陈山晚和郁睢回来时,引起了很大的动荡。   他俩毕竟一个是世界上最强的人,一个是这世界所有邪念与罪恶形成的邪神。   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在为其侧首,陈山众人甚至还有别门他派的人都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陈山晚之前带着郁睢消失的地方。   作为阵法的基础,陈山晚最先出现。   他身上还是披着那件法衣,身上写满的咒文已经消失。   陈山晚对上不远处陈山晓的视线,镇定地抬抬手,但还没拉住往下滑的法衣,他背后就倏地现出另一个人影。   郁睢出现的刹那,这些人的表情就从忐忑瞬间变成了警惕甚至是惊惧。   有好几个已经抬起了手,随时准备攻击。   然而郁睢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只是温柔地抬起手,拉住陈山晚滑落的法衣,将其拢上去。   不得不说,陈山晚穿这个很好看。   祂想。   回头要让人穿着这个来一次。   陈山晚不知道背后的邪神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事儿,这一遭回来,他封印的那些记忆和感情也全部一块回来。   他缓了两息,在阵法的光芒消失时,也动了动唇。   陈山晚找到了能让大家都放心的解决办法。   他从前其实起过一瞬的念头,但他想郁睢那么骄傲,多半不会答应,所以没有提过一次。   但现在……   他觉得郁睢有点狗。   又或者说,他已经明白了郁睢对他的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无论要付出什么都可以。   他口中念出晦涩的咒文,在场哪个不是练过耳力的,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陈山晚在结主仆契!   有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他疯了吗?!   那可是世间最古老的邪祟……怎么可能会答应被一个人类驱使?!还是说他做仆……   不等有人出声阻止,白金色的咒文就浮现在他们周围,因为结契的双方不一般,天地都现象出异象。   所有的动静全部静止,湛蓝的天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彩,洒落在大地上、每个人的身上。   郁睢抬起手,苍白的手指纠缠上一个咒文:“主仆契么?”   祂低笑,随手就进行了修改:“阿晚,你设得太温和,别写什么契约续存内啊。”   陈山晚回首,撞进祂的眼里,听祂用含笑的声音说:“永生永世,主死仆灭。”   郁睢垂首,从背后攥住陈山晚的手,将其执起,然后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了个轻吻:“心甘情愿,我的小主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的咒文飞进他们的身体里,在灵魂下打上烙印。   契成。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嘻嘻嘻嘻嘻 第86章 神15   场内一时间很安静。   陈山晚冷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在别人眼里, 是他折服了郁睢,把郁睢打趴下了,现在的冷脸都是作为主人对自己收服的妖邪的厌恶与利用, 全是无情。   然而郁睢却知道,陈山晚只是单纯地因为祂刚刚骚的那一句话而冷脸。   祂弯着眼, 笑吟吟地看着陈山晚, 心情很好地乖乖站在他身后。   郁睢明白自己虽然很想告诉全世界陈山晚是祂的,但祂不能在人前和陈山晚表现得太过亲昵。   陈山晚披着法衣朝陈山晓走去, 郁睢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师兄。”   陈山晚对上陈山晓复杂的眼神,语气平静:“我去了几日?”   陈山晓:“有半年了。”   他知道陈山晚担心什么, 所以收敛了目光后, 示意陈山晚到前厅去聊:“你放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 那些封印倒是没有什么大动静。”   陈山晚一听就知道, 妖邪没有, 但别的门派有。   所以他偏头瞥了眼天门在陈山等待陈山晚的结果的长老一眼。   仅仅一眼, 没有带什么特殊的神色, 却叫其心中一紧, 整个人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一时间连跟上去都不太敢。   有依附陈山的门派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 说话也完全不避着:“有些人呐, 之前那么嚣张, 现在就巴不得抱着自己的狐狸尾巴藏起来。”   因为陈山晚这事,各个能说得上哪怕一句话的门派都有安排人留在陈山, 想等待一个结果。   无论是陈山晚铩羽而归, 还是他的魂牌熄灭, 他们都有权知道。   毕竟陈山晚的身份摆在这儿。   他是一举一动都能影响世界的人。   人很多。   太多了。   郁睢落后陈山晚半步, 跟在陈山晚身后,察觉到那些从背后和旁侧时不时朝陈山晚投来的目光,心中的躁郁开始慢慢滋长,恨不得现在就化作一团黑雾将陈山晚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不让那些人看一眼。   短短几十步路而已,郁睢就忍不住扫了眼看陈山晚最频繁、看了两次的那个男人一眼。   冰冷而又充满压迫感的一眼,直接叫对方打了个寒噤。   陈山晚有所察觉似的,偏头看向郁睢。   郁睢高他半个脑袋,他看祂时,得抬一下眼皮仰一点头,但这个角度,也丝毫不会减灭陈山晚的气势。   郁睢垂下眼,有点委屈地回望着他。   祂在识海里可怜兮兮地跟陈山晚说:“他们看你。”   陈山晚:“……”   他:“眼睛长在他们身上。”   郁睢几乎没有停顿的,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那我去给他们挖了。”   陈山晚面无表情:“别发疯。”   郁睢:“可他们看你。”   陈山晚懒得理神经病,偏偏他又能感觉到郁睢蠢蠢欲动的,真的有动手做什么的心思。   他只能再在识海里跟郁睢说:“你敢乱来今晚睡枯井里去。”   “…哦。”   郁睢听着应得很勉强,但声音里又有几分期待:“那我乖乖的,以后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睡?”   陈山晚:“。”   他忽然觉得郁睢就是故意闹这么一出的。   他没再理祂,郁睢权当默认,心情彻底好了。   .   到了前厅后,比起解释自己和郁睢之间的事,陈山晚更优先的是:“关于妖邪的事,我有一个想法。”   他望着厅内的所有人:“堵不如疏,不如将那些没犯过什么大罪的妖邪全部放出来,大家和平共处。”   不出所料的,这话提出的瞬间就遭到了质疑。   “你在胡说什么?!”   是别门的人:“自古正邪不两立,那些妖邪都是我们,是先人好不容易镇压封住的,你说放就放?!”   陈山晚压根就没有理会他:“放出来后我会去同他们谈和平共处的事,约束他们不随意动手伤人,更不能杀人。但同样的,我们这边自然不能无故动手。谈妥后我们直接签订天地契约做约束。”   这样也不需要担心哪一方反悔。   “不行!我们不同意!”   天门的长老站出来:“那些东西都是妖邪!”   陈山晚听这陈腔滥调已经听腻,所以他直白道:“可以,那你们天门管辖区内的妖邪自己镇着,有问题也别找我出手。”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陈山晚语气淡淡:“我不想每年为各地的封印奔波付出了。”   陈山晓眼皮子一跳,陈山这边的长老也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意气风发,肆意妄为。   却是那么的耀眼。   天门的长老大怒,看向陈慎:“陈慎!这是他一人的意思,还是你们陈山的意思!”   多聪明啊。   陈山晚冷眼瞧着。   知道陈山晓也是向着他的,所以去质问第一位永远是陈山的长老们。   但这一次,陈山晚不等长老们出声就直接一抬手,手里幻化出灵剑:“不服?可以,打过我,我可以继续做你们的工具人。”   他扫视着前厅内的所有人:“你们可以一起上。”   陈莲看见陈山晚这样,不免有点焦急,想要出声缓和,却反而被陈慎拉住。   她不解地看向陈慎,就听陈慎淡淡说:“自从陈山晚在海边那一战后,他和陈山早就在无形中被推上了高位,你瞧瞧这厅中多少人是这些年求着陈山晚求着陈山帮忙的。”   他冷笑一声:“你再瞧瞧他们又有多少人蠢蠢欲动,眼底有着贪婪和丑陋的嫉妒。”   陈慎从来就看得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会在之前竭力阻止陈山晚和郁睢有任何纠葛。   因为郁睢很容易成为这些人刺向陈山晚的一把刀。   如果不够强大,就不要在悬崖上将背后露给嫉妒自己的人。   陈莲微顿:“可是师侄他……”   陈慎:“他既这么说,就定有胜券。他都强硬起来了,我们这些长辈就别拖后腿了。”   天门的长老看了眼悠悠立在陈山晚身后的郁睢。   陈山晚有所察觉:“放心,祂不出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是人类之间的事。”   听到他这么说,天门的长老和其余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有一直依附于陈山的两个中小的门派默默后退了几步,和陈山其他长老站在了一起。   天门的长老在心里嗤笑他们是陈山家养的狗,随后毫不犹豫地暴起:“动手!”   陈山晚第一时间不是攻击,而是抬起另一只手布下结界,用轻却恰好能叫屋内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得护好这房子,不然又要被罚了。”   结界展开的瞬间,天门长老他们的攻击也临头。   陈山晓心中一紧,郁睢倒悠闲得很,只是扫了眼这些对陈山晚动手的人,暗暗记住。   陈山晚抬起了自己手里的灵剑。   一剑。   只一剑。   朴实无华的一剑。   所有朝他动手的人都向着自己后面的方向飞去,砸在了结界上,无论是咒文还是阵法,无论是何术法,都被他一剑破除。   陈山晚的胸膛只起伏了一下。   他压住了自己嗓子里的痒意,没咳出来——倒不是消耗过度,纯粹是他这具身体不行,常常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动不动就要咳两下。   现在憋着,只是陈山晚不想让这些人误会他也没有那么轻松。   动手的没动手的,在这一刻都被惊到失语。   郁睢却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在心里轻啧了声,倒了杯茶,悄悄将之前找的效果没那么好的灵药融在里面递给陈山晚:“喝口水再吵。”   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陈山晚瞥祂一眼,到底还是接过。   他这身体只能靠灵药吊着,郁睢给他看过,是因为他在修行前接触了太多邪祟,伤了根本。   陈山晚喝过这杯茶后,舒服了些,也继续开口:“不用我说,诸位也应该察觉到近些年来妖邪的动作越来越多,封印躁动也越来越频繁。我们需要投入的资本越多,压榨剥削普通人就越厉害,到头来平增更多怨煞……我从前就说过这个问题,那时实力还不像现在这样,不被诸位看中,现在诸位可以听一听了吧?”   “当然不听也可以,我还是那句话。我只管谈和,不管镇压。”   “咳咳咳……”   陈山晚出了武力,就是陈山晓出嘴皮子的时候了。   很多时候陈山晚都觉得他师兄很厉害,因为他有化干戈为玉帛的能力,不像他,只能把干戈折了。   反正最后事情如陈山晚所愿,绝大多数人都表示了同意,   只有天门的人说要回去商议。   陈山晚看他估计是怕自己被他们扣住,当场就起阵送他回天门了。   人都走了后,陈山晚才终于压不住咳了两声。   他其实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憋着咳嗽很难受,不咳一下总觉得堵着。   但郁睢却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臂,而且是一个支撑的姿势。   陈山晚一顿。   陈山晓无比紧张:“师弟,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刚刚……”   “没事。”陈山晚在识海里警告了下郁睢,把手抽出来:“老毛病而已。”   郁睢在心里啧了声,想了一会儿待会没人的时候要让陈山晚只套着这件法衣,然后绑起来这样那样王元,才压住自己的脾气。   只是陈山晚这一遭,难免还要和陈山晓他们说上些话,还得大概讲一讲自己说的人与妖和平共处的想法。   陈慎他们都是支持的,唯一担心的无非就是陈山晚会太累。   陈山晚:“师伯您放心。”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郁睢:“还有祂帮忙呢。”   郁睢想了想,阿晚的师伯就是祂的师伯,所以祂勾起个陈山晚招牌式的社交礼貌温笑:“是的,师……”   祂后面那句“师伯您就放心吧”没能说出口,因为陈山晚面不改色地踩了一下祂的脚。   倒是不疼。   就是祂被这样的陈山晚可爱到一时失语,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阿晚,一个集帅气和可爱为一体的男人TAT 第87章 神16   关于人和妖邪和平共处这事, 陈山晚真的想了很久了。   无论是在他把自己关于郁睢的记忆封锁前,还是记忆封锁后,他都在思考这件事。   因此关于要如何做, 陈山晚早就有了想法。   “谈拢后,各方牵头设立一个机构管理俗世的这些事, 无论是妖邪作乱又或者是修行之人压迫普通人, 都交由这个机构管理,不愿意隐世的弟子和长老们都可以进入这个机构里, 按月发工资……不愿意加入的,也要做登记。然后各个门派就淡出俗世, 专心修炼。有机构解决不了的事, 按就近原则处理。”   陈山晚还细说了一下这个机构可以怎么成立,用什么法子追凶, 如何约束……这些都是他在禁阁里看到一些看上去好像在和妖邪的对战中用不上的术法时得到的启发。   至于他们答不答应, 这不是陈山晓他们需要担心的, 陈山晚能解决。   关于这些, 当然也不是陈山晚一个人说。   他对于一个机构的成立和构成需要什么终究是不太了解的, 他只需要把想法告诉陈山晓他们, 剩下的交给他们就好。   “…我大概明白师弟你的想法了。”   陈山晓说:“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再跟我们这边封印的妖邪去谈。”   陈山晚其实想说自己没事的。   他又不累, 休息什么, 今日事今日毕, 这种事情早解决,陈山还可以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然而他话还没出口, 站在他身后努力做透明人也被努力忽视的郁睢就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陈山晚稍顿, 回首看去, 只见郁睢低垂着眉眼, 幽怨地望着他。   见陈山晚看过来了,郁睢还在识海里哀怨地喊了声:“阿晚。”   郁睢确实有演的成分,但不多。   毕竟祂是真的为祂的人类是个事业批这事而无比头疼。   要不是约法三章说好了在陈山晓他们面前不许动手动脚,郁睢真想现在就把人扛走,再用自己的力量——黑雾——把陈山晚的手脚都捆住。   把人劫走,然后丢到床上好好温存一番。   当然,不是床上也可以。   郁睢回想起前两个世界里,在浴池里时,陈山晚会搂紧祂的肩膀,坐在祂月退上发颤;被祂从后面拦腰搂在怀里摁在边沿时会因为水声发恼而更加……   郁睢的喉结滑动了下,更加按捺不住了。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在想什么,毕竟他脑海里真的现在都还是就算推迟到明天,明天从哪个封印开始。   陈山后山的封印里,有些妖邪是有关联的,说服了一个,就有可能可以制服其余几个……   “…好。”   陈山晚到底还是应了:“师兄,那我先离开了。”   他往外走,离开时自然感觉到了陈山晓他们都在看自己的背影。   陈山晚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握成了拳头,却没有回头,走得每一步都很坚定。   周围一没了人,郁睢就立马抓住了陈山晚的手腕。   陈山晚刚要起阵回自己的屋子,被祂一握,登时停住:“……?”   “牵手。”郁睢语气幽幽:“再不碰一下你我都想杀几个人泄泄愤了。”   陈山晚:“……”   他冷漠地看着郁睢的手往下滑,扣住他的五指:“能少发点疯…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就咳了两声。   郁睢直接搂住他,不需要他起阵,就将他带回了他的小屋。   “送你的琉璃花呢?”   郁睢皱着眉,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拿出来我给你化了。”   祂搂着陈山晚的腰,直接将陈山晚抱起来。   陈山晚完全是本能地勾住了祂的脖子,没有半点反抗地就被郁睢横抱着放到了软椅上。   陈山晚又咳了两声:“老毛病,琉璃花也最多就能吊半个月,不用管。”   他在别的世界没这么严重,是因为在那些世界里他被封印了大半的力量,这具身体根伤得太重,承受不了这些。   郁睢一看见他这个态度就有点烦躁。   祂的手扣在陈山晚的脑后,迫使陈山晚仰起头看祂。   陈山晚的视野被郁睢所占据,郁睢弯着腰,一只手撑在旁侧的扶手上,将陈山晚圈在自己的阴影里,看着好像无比温柔,但细品全是克制着的占有欲在挣扎。   祂低着头,眉心抵上陈山晚的眉心,双方的眼睫相互交错纠缠在一起,显得暧丨昧至极。   “阿晚。”郁睢低声求道:“你对你自己好点,多在意一下你自己,行吗?”   祂轻笑了声,天生低冷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至于花,我回头送你更多更漂亮的花。”   陈山晚:“……”   他语气冷漠:“谁是因为这个不舍得用?”   郁睢抑制不住地弯着眼,仗着这个姿势陈山晚瞧不见祂的表情,也看不清祂眸中的神色,所以祂笑得粲然又有些愉悦的玩味:“好,不是,那你拿出来我给你用了?”   陈山晚一翻手将琉璃花变出来。   郁睢收敛了下自己的表情,免得待会被家暴。   祂稍稍推开一点,从他手里拿过了琉璃花。   黑雾缠上琉璃花,瞬间就将其变作了一团液体悬浮在祂苍白的掌心上。   “张嘴。”   陈山晚盯着那七彩的液体看了一秒,张开了嘴。   液体送进他的嘴里,陈山晚的喉结滑动了两下。   郁睢看着,舔了舔唇,嗓音都哑了下去:“苦吗?”   陈山晚纳闷地看祂:“书上说过琉璃花,味甘甜……唔。”   后续的话,陈山晚没能说出来。   因为郁睢径直吻住了他。   祂吻得并不温柔,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终于捕到了猎物,没有办法维持哪怕一点的优雅假象,迫不及待地要撕咬开皮肉,连带着毛发都要一并吞下。   那个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梦,几乎在瞬间就跟着翻涌出来。   陈山晚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   他被郁睢直接从软椅上抱起,在这个过于残暴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吻中,被放在了窗台上,窄窄的窗台坐不下他,他的身体紧紧贴着郁睢,双月退也夹着郁睢的月要。   他从仰头变成了低头,脊背抵着郁睢的掌心,也是抵着窗户。   陈山晚的手搭在郁睢的肩膀上,看着像是推拒的动作,但只有他俩最清楚,陈山晚只是抓紧了郁睢的衣襟。   紧到修长的手指全部都没入进去,好像这样就能够重得呼吸。   郁睢身上有一缕黑雾发散出来,顺着陈山晚的衣摆探进去。   陈山晚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抓着郁睢的手这回是真的变成了推。   但有更多的黑雾缠上来,捆住了他的手,将双手手腕束缚在一起。   郁睢却终于放开他,给他一点呼吸的空间。   陈山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下,又因为心口处被蹭过而抑制不住地颤了下。   郁睢勾住他的腰身,笑吟吟地看着人软倒在祂怀里。   陈山晚埋首在郁睢的颈窝,咬着牙:“郁…睢!”   郁睢拍拍他的脊背:“确实很甜。”   祂舔了舔自己的唇,苍白的指尖抚过陈山晚身上法衣的咒文:“阿晚,我很早之前就想同你说了,你穿这件很好看。”   此情此景下,听到这话,只会叫陈山晚脑海里的弦绷起,警铃大作。   事实上陈山晚的警惕确实很正确,但没用。   因为郁睢到底还是实现了祂已经想了很久的事。   就穿着这件法衣。   只穿着这件法衣。   陈山晚的手被郁睢用黑雾束缚住,只能无力地绷着指骨,连指尖上都有荒唐的齿痕。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天光,陈山晚才终于在郁睢怀里睡着。   不需要他捏咒,郁睢帮他清理了干净,至于那件被弄得脏兮兮还有点破烂的法衣,郁睢决定私藏下来。   陈山晚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他的抿了下唇,被反反复复亲、啃咬和吸丨吮的唇到现在都还泛着点红肿,提醒着陈山晚要跟郁睢算账。   毕竟说好了一次的,结果来了那么多次。   但他又实在没有力气和精力,甚至连还没解决的那些事情都不想去想。   可是不行。   陈山晚轻呼出口气浊气。   郁睢亲亲他的发间:“要现在起来吗?”   陈山晚嗯了声。   郁睢就很熟练地拿衣服、给他穿衣服,用长袖和高领去掩盖了那一身斑驳惨烈到很容易被人怀疑陈山晚是不是受虐待了的痕迹。尤其上面还有勒痕。   没办法,陈山晚的皮肤太白,又受天地灵力滋养,加上没有炼体,所以总是脆弱的。偏偏郁睢又玩得太花。   也是陈山晚惯的。   郁睢捻了捻陈山晚盖过了后颈的发尾:“阿晚,你的头发长了些。”   陈山晚摸了下,他的嗓音还很沙哑:“灵力入体又吃了灵药就是这样,回头剪一下就行。”   放着不管的话可能十天半个月就会长得很长,所以不能不管。   郁睢又摸了摸。   陈山晚:“…有话就说。”   郁睢眨巴了下眼,帮他把袜子穿上,盖掉了脚踝和脚踝往上交错重叠的齿痕与浓色:“留长好不好。”   祂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凑上去亲了陈山晚一口:“想看看你长发的样子。”   陈山晚嫌麻烦。   但郁睢缠着他:“我帮你打理,帮你梳帮你洗。”   “你是巴不得。”   “是啊,所以满足我一下行不行。好阿晚,求求你了。”   陈山晚被祂念得有点烦,站起身来给自己加了个术法增加体力:“随便。”   郁睢勾起唇,又垂首亲了一下他:“那我们说好了。”   祂笑吟吟地:“爱你。阿晚最好啦。”   陈山晚:“……”   在底下的世界他就发现了,郁睢真的是完全不会害臊。   完全不觉得祂一个活了几万年的邪神这个样子会掉身价。   陈山晚红了耳尖偏开头。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第88章 神17   带着郁睢去找那些妖邪谈判的结局就是完全不需要陈山晚出手。   不过除了怕郁睢的原因, 也因为比起继续关在封印里不见天日,成天除了睡觉就是研究怎么破解封印,后者的难度还极其大, 它们肯定都是更愿意出来的。   而且妖邪又不是都以人类为食,对于妖兽来说, 它们的食物本身和人也没什么差别, 可能就是个别妖喜欢吃生的。   至于“邪”,其实也都是以万物的恶念、秽气为食, 真要它们自我约束,不是做不到。   那么为什么之前要吃人伤害人呢?   无非是当年人与妖邪对立的局面, 积怨太深, 新诞生的妖邪又没有得到不能吃人的引导,吃了后被抓了也不一定知道“错”。   毕竟杀人吃人的“恶”, 是人类赋予的定义, 在它们的角度来看, 人类抓捕它们, 杀它们, 也是一种“恶”。   陈山晚很清楚种族不同, 错与对就不一样,而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将不同种族的错与对统一起来,   也就是形成所谓的法律。   他在底下的世界看见了, 条条框框的确会缺少很多自由, 却能成为约束和规矩。   这个世界需要规矩。   陈山晚最后去的是一个大妖的封印前,这只大妖名唤松曦, 是陈山祖师爷封在这里的。   在陈山的记载上, 这只大妖本体就是妖兽, 并非普通兽类修炼成妖。她本体类虎, 但长了鹿角,尾巴像蝎尾,通体是白色,看上去就像是小说里说的灵兽。   但祖师爷抓她时,她屠杀了一个镇子。   记载中写,当时祖师爷就看见她站在血海中,身上根据自己皮毛幻化出来的白色衣裳都被血染红。   陈山的祖师爷和她斗了很久才趁着她损耗过度将她拿下封印,事后祖师爷也查了她为什么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才知道她刚修炼成人形,刚从深山中出来,就被这个村子的人骗了。   松曦刚化人形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0,所以很好骗。   他们贪图她的美色,想要将她送给镇上的一个富商,在发现她会术法时,又骗她参与村与村之间的斗争,骗她杀人骗她害人。   她的确是妖兽不假,但她原本未沾罪孽,灵台清净。   在察觉到自己修炼孕育出的灵气夹杂着代表罪孽的黑色时,她就明白了。   她不是真傻子,她发现的时候因为愤怒所以杀了村子里所有人。   但这事很难评对与错,毕竟村子里那些孩子绝对是无辜的。   陈山晚和松曦聊过两次。   他当长老后,陈山所有的封印都归他负责,所以自然是来松曦这儿走过几趟,还加固过封印。   因为他的特殊体质,松曦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子,你闻上去好像很好吃啊。”   不过后来,陈山晚和松曦做了个约定。   .   陈山晚解开了松曦的封印,穿着白色衣裳的女人就出现在阵法中,她扫了眼陈山晚和郁睢的装扮,身上的长袍便变成了简便的T恤和长裤:“这衣服倒是的确好行动多了。”   因为陈山晚解开封印前就跟松曦提了人与妖邪和平共处的理念,松曦没有问一个问题就点了头同意。   现在陈山晚示意郁睢后退一点,郁睢:“?”   陈山晚:“我和她约过,等她有一天能出来,要和她打一架。”   郁睢:“???”   祂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山晚:“你背着我和别的妖兽做约定?”   郁睢真不是演的,祂气极地呵笑了声,冷冷地扫了松曦一眼。   松曦立马举起双手:“不打,打什么啊。”   陈山晚看郁睢:“别发疯。”   他还想跟松曦说点什么,告诉她没关系不用担心郁睢,松曦就自己呲牙了下:“跟你打什么啊,打不过,我认输。”   不过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虽然陈山晚给她的感觉的确很强,她也是真打不过了,但她个人好战,就算打不过,也会切磋一下。要知道陈山晚可是这世上目前最强的人类,也是她见过最强的人类。   她不跟他打的原因,不是因为郁睢在旁边散发杀意,而是因为陈山晚身上现在从头到尾都笼罩着郁睢的气息。   郁睢对所有妖邪都有着天然的压制,她光是嗅到陈山晚身上这充满占有欲的气息,就没有任何想要接近的想法了,更别说斗法。   不过……   松曦又看了陈山晚和郁睢一眼。   她从第一次和陈山晚交谈,就知道了这个人类很特殊,很不一样。   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和邪祟谈恋爱。而且从两人的相处来看,陈山晚还不是被逼迫的小可怜,反倒是那位看上去有些卑微,因为……   郁睢用几根手指捏住陈山晚的衣摆,看着是很想牵陈山晚的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敢。   祂低着头,半边身子挨着陈山晚的脊背,贴着他的肩胛骨,声音低低的:“阿晚,你什么时候和她做的约定?”   祂说话时都是贴着陈山晚的耳朵的,因为昨天吸食了不少人气,无论是唾液还是血液又或者是别的,反正各方面,让祂现在的体温不仅不冰冷,还有点高于常人,说话时的吐息都是炽热的。   陈山晚不由得偏了下头,郁睢的目光就更加哀怨了。   祂甚至还又看了松曦一眼,眼里的杀意彻底藏不住。   松曦:“……?”   咱就是说,他躲和她也没关系啊!   陈山晚:“我第一次来加固封印时…你问这个干嘛?”   郁睢也确实干不了什么,祂倒是想做点什么,但想也知道陈山晚肯定不会允许:“我就是想知道。”   和陈山晚有关的事,无论是什么祂都想知道。   如果不能让陈山晚只接触祂,只看祂,不能将陈山晚关在只有祂的地方,那…祂就退一步,用知道和陈山晚有关的所有来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好了。   陈山晚这回敏锐地觉察到了祂的念头。   他的眼帘微垂,还没说什么,对面离得有些距离的松曦就轻咳了声:“那个,无意打扰两位,但能否先同我说说我要去哪吗?”   陈山这边是安排了地方给所有同意和平协议的妖邪暂居,也是让他们彼此见个面的,顺便商讨敲定一下他们想要的。   毕竟和平协议还有接下来为了这个创办的机构,不能是陈山晚的一言堂。   松曦离开后,陈山晚和郁睢也先回了小屋。   他这小屋其实挺繁华且智能,该有的都有,装修上也并不简陋。   只是还没进门,陈山晚就被郁睢抓住。   他回头看郁睢,便见郁睢幽幽:“阿晚,你真的好受欢迎啊。”   陈山晚:“……”   他有些无奈:“只是约了个架,你不也是看到有天赋的人会想要约以后切磋吗?”   郁睢哦了声,语气平平:“但我只约过你。”   这话是真的。   从祂有意识开始,能被祂看到眼里、记住人名的,只有陈山晚。   祂也只期待过陈山晚,无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情感。   陈山晚顿了顿:“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这话出口,就是郁睢可以提点过分的要求也没关系了。   比如祂心心念念了好久但被陈山晚严词拒绝的几个玩法,说不定陈山晚为了哄祂能答应一个,他总是心软的。郁睢清楚。   可祂只是抱住了陈山晚,埋首在了他的颈窝里,语气委屈:“我没有说想要借题发挥想要什么东西。我就是……”   祂喃喃:“我就是吃醋。因为太喜欢你,太爱你了,我很容易吃醋的,阿晚。”   陈山晚被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呼吸都滞涩了起来。   他抿唇,抬手抚上了郁睢的脑袋。   郁睢就是在这个时候抬起头看他。   视线交汇时,郁睢又勾起个笑。   祂凑上去,在陈山晚唇上落了个吻:“不过阿晚,我能感觉到你想哄我开心的念头…对于我来说,目前这样就足够了。”   祂现在会因为这个满足。   至于以后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祂也不知道。   贪婪是所有生物的劣根,祂尤其。   毕竟祂可是世间所有的邪恶与罪孽形成的最恐怖的邪祟。   指不定哪天,祂就发了疯,把陈山晚关起来,日日夜夜实现自己所有的妄念。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危险的,他望着笑吟吟的郁睢,觉得祂挺好哄的。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无论是从前在陈山,还是后来去了底下的世界,郁睢一直都很好哄。   他只要说一点软话,郁睢就会高兴很久,哪怕当时的醋意再浓,也就是酸到祂自己。   失控也只会在小生事上。   陈山晚凝望着这张苍白瑰丽的脸,感觉自己好像都要在郁睢给他的爱意里溺死。   他到底还是凑过去,很轻地亲了一下祂。   可就这么一下,立马叫郁睢亮了眼睛,用力地绞紧了陈山晚的腰身和肩臂,就要追着亲过来。   只是郁睢才碰到陈山晚的唇,旁边不远处就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陈山晚当场就奓了毛。   郁睢也停住,就着抱住陈山晚的姿势和陈山晚一起看去,只见陈山晓沉默地看着他俩。   陈山晓:“……”   陈山晚:“……”   郁睢:“啧。”   陈山晓默默捡起自己掉的竹简:“那个,你们放心,我才来,刚到,什么都没看见。”   他迟疑着,已经抬手要起阵了:“要不…你们继续?我先走?”   陈山晚:“……”   他深呼吸了口气,一脚朝还抱着他的郁睢踢过去,声音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松手!”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老爱看这种场面了() 第89章 神18   陈山晚在一挥手在院中摆了桌椅, 和陈山晓就在庭院里坐下。   坐下后,陈山晓还没话找话地先夸了句:“其实师弟你这院子任由这些花草野生野长,也别有一番趣味。”   陈山晚轻呼出口气, 捏捏自己的眉心:“师兄,你就别试图缓解尴尬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山晓笑了下, 语气也没那么僵硬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我管筮台那边借了他们门派记录他们那封印的妖兽的书籍,想来给你。”   他将手里的竹简递出:“上面还记载了弱点什么的。”   陈山晚知道了陈山晓的意思, 心里一暖,也没说自己不需要:“谢谢师兄。”   陈山晓:“自家兄弟, 客气什么。”   他说完, 又看了眼因为没多的椅子给祂所以就站在陈山晚背后盯着陈山晚的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郁睢:“…师弟,我想同你单独聊聊。”   郁睢瞬间就撩起了眼皮,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陈山晓怵了下, 怕, 却也不是很怕。   反正郁睢肯定是听他师弟的, 他师弟绝对不会想害他。   然而陈山晚并没有直接叫郁睢回避, 而是迟疑了下。   他想到郁睢那恐怖到有些扭曲了的占有欲, 就算现在让祂回避了,祂肯定还是会追问, 不问出来不罢休。   而且多半还会因为他让祂回避不爽, 到……时候, 说不定会变着法子折腾他。   因此陈山晚问:“师兄想跟我说什么吗?”   陈山晓有点意外了,他还以为陈山晚会毫不犹豫地让郁睢先离开。   ……比他想象得还要喜欢啊。   陈山晓望着陈山晚通红的耳廓, 有种自家精心养的小白菜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偷走了的心痛。   他没再说让郁睢回避:“关于你情劫的事。”   他笑:“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郁睢没听陈山晚提过这茬, 所以皱起了眉。   陈山晚倒是不避讳:“我记得。”   不等陈山晓再说什么, 陈山晚就看着他:“师兄, 师父曾经说我有仙人的灵魂,神明的心,但我想,不是的。”   知道郁睢是他的情劫时,他试着放弃过郁睢。   他做不到。   他也试着想要遗忘掉所有的一切然后可以下手杀了郁睢。   他也还是做不到。   郁睢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两次名字,一次是他没有封锁自己的记忆时,另一次是他封锁了自己的记忆后,祂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封印里挣出来,咬牙切齿地在他的掌心里狠狠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因为他跟陈慎他们说他和祂没有任何关系。   但无论是哪一次,他的心都跳得很快。   很快很快,快到比他第一次杀妖还快。   陈山晚轻声道:“我只是一个凡人。”   这话出口后,陈山晚感觉到自己肩膀一沉。   是郁睢把手搭在了上头,祂甚至还微微往前了一步,好像是一个攻击姿态,又似乎是防护。   陈山晚被祂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住,那种安心的感觉在不断蔓延。   他承认他想变强,想成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   可他不能不承认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会在夜深人静时希望有人替他守在身侧,在他觉得疲累的时候接过他,保护他。   他又不是台机器,他当然也会想依靠什么。   陈山晓并没有任何的责怪,反而是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他挠挠头,这样的小动作,现在也只会在陈山晚面前做了。因为他是家主,家主得是沉稳的、八风不动,但在陈山晚面前,他永远是那个师兄,是那个不想当一家之主的哥哥。   “当年师父只说你有情劫,要我在你长大点后再说,要是没觉出什么苗头,就干脆不说。虽然说师父没多嘱咐别的,但我想师父的意思跟我应该是一样的。”   陈山晓看着陈山晚:“路上出现了一根钉子拦路,你不一定非要将它磨平又或者绕开,你也可以选择捡起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只要不是踩上去让自己遍体鳞伤,不都是过去了吗?”   陈山晚微怔。   陈山晓笑笑,他有时候看上去很不靠谱,好像冲动又没脑子,还被自己徒弟说有点憨。可陈山晚是最清楚的,陈山晓反而是那个看什么事都很透彻,真真正正修出了心境的人。   陈山晓:“师弟你一直都太在意在意别人了,总是会因为这个忘记了自己的感受。”   他说:“你要多在意一下自己啊。”   陈山晚微垂眼,陈山晓又慢悠悠道:“关于你和这位前辈的事,你总是不说,师伯师叔他们自然就不知道你的想法,甚至认为是你不懂事招惹到了祂,当然会为你头疼着急,怕你被伤害,也怕前辈阴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摧毁陈山……”   陈山晓有点手痒,想泡杯茶再说,但无奈陈山晚对这些确实没兴趣,这里没有茶具也没有茶叶:“你要不要试着告诉师伯师叔们,你们的关系?”   也许结果会出乎意料的好。   尤其……   陈山晓看着陈山晚,他觉得他应该也是想得到他们的祝福和认可的。   毕竟大家是一家人啊。   陈山晚安静了两秒:“…之前没听师兄你说过这些话。”   他不是怪陈山晓,陈山晓也知道:“那会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慎师伯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天天说你,怪你,我就也以为他们是真的在埋怨你。”   “后来你带着这位前辈暂时离开了,所有的一切也平静了下来,我也算是喘了口气,师伯师叔他们又时不时地来问你的魂牌消息。”   后续不需要陈山晓说,陈山晚也明白。   陈山晓走了后,郁睢从背后环住陈山晚的肩臂,将他的脑袋抱在自己的臂弯里:“阿晚准备什么时候说?”   陈山晚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   “那是不是下次在你那些长辈面前,我可以牵你的手了?”   “……”   “还可以搂你的腰?”   “。”   “再亲一亲……”   “郁睢。”   陈山晚打断祂:“你就想想吧。”   前面两个郁睢实在想,他也不是不可以点头。   毕竟他很清楚郁睢是真的很爱炫耀。   在第二个世界时,他告诉了朋友们他和郁睢的关系,郁睢加了他们,每天都要发好几条动态告诉他们,他们在同居。   在学校食堂里时也是完全黏着他。   祂会删掉所有偷拍陈山晚的校园帖,会删掉所有表白帖,但只要是讲他们的,祂不仅不删,还让其飘在首页上。   郁睢轻嘶,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横着锁在自己怀里:“不要,我要做。”   陈山晚勾住祂的脖子,嗯了声:“做白日梦吧。”   郁睢:“。”   祂恶狠狠地咬了一下陈山晚的唇,又贴着陈山晚说话:“阿晚,你真是好狠的心。”   郁睢抱着他进屋:“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化一化我家阿晚这冰冷的铁石心肠。”   祂说着这话时,已经将陈山晚放在了软榻上然后俯下身,炽热的掌心贴上了陈山晚的胸口和腰身。   陈山晚直觉不妙,就要挣扎:“大白天的你别……唔!”   他后续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郁睢全部堵住,连同气息一并掠夺走。   等到这个深吻结束后,陈山晚也被剥得差不多,但他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郁睢身上散发出来的黑雾形成一根绳,穿过了他的嘴角,压着他的舌齿,将他说话的能力剥夺,偏偏又给他嗓子里溢出音节的机会。   陈山晚的双手也被黑雾束缚在背后,就压在那三枚红色的朱砂痣上,随着晃动,三枚小痣才会若隐若现。   从跪趴到跪坐,他的额头也从抵着沙发坐垫变成抵着郁睢的颈窝。   ……   他确确实实化在了郁睢的怀里。   .   陈山晚坐在床边借着台灯看竹简时,郁睢在他背后圈住他,声音闷闷地:“我觉得你师兄有句话说得很对。”   陈山晚头也不回:“什么?”   郁睢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陈山晚拿竹简的手上残留的祂特意留下来的痕迹:“你得多在意在意你自己。”   陈山晚懂祂的意思了:“我要不在意,就不可能同意你……”   他稍顿,到底还是说不出口:“这已经是回来的第三天了,我每天处理一点小事而已。”   “又不是打不过。”   “看看总是好的,我想在动手前先跟他们聊聊。有些说不定也是讲道理的呢。”   “……”   郁睢不说话了,只用力抱紧了陈山晚。   陈山晚被祂勒得轻嘶了声:“松手。”   “不要。”郁睢郁卒道:“你怎么这么无情。”   陈山晚:“?”   郁睢张嘴,直接隔着薄薄的衣服咬了陈山晚的肩膀一口,在本来就有的齿痕上再错乱着叠加了一个。   陈山晚的身体瞬间就绷起:“…郁睢!发什么疯?!”   郁睢语气幽怨:“是你先想跟他们聊天的。”   祂去亲陈山晚的后颈,炽热的唇摩挲着上头凌乱的咬痕和艳丨色,动作像头发小青的野兽,声音却无比卑微可怜:“你别跟他们聊了好不好。”   陈山晚太好,哪怕有祂在旁边盯着,也指不定会叫那些阴暗的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心生向往,从而诞生出情愫。   祂不就是这样的吗?   郁睢太清楚。   所以祂想要断绝一切可能性。   多么霸道啊,连别人喜欢陈山晚祂都不允许。   陈山晚被祂亲得不可避免地微颤了下,眼睛也闭了起来,以免透露出更多暧丨色。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转身用手压住郁睢的脑袋,不让祂再乱亲了。   郁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非要先礼后兵的话,我替你说好不好?”   陈山晚受不了祂:“…好。”   但才应声,陈山晚想到郁睢慢悠悠地踱步到封印前,用慵懒的语调和那些妖邪说教,视线和注意力就会从他身上挪开,也许是一两个小时,也许是更久。   他还要教祂了解他们,听他们的故事……   陈山晚闭了闭眼。   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面无表情:“聊什么。”   他合上竹简:“不听要找碴就直接打一架,又不是打不过。”   郁睢稍怔了下,捕捉到陈山晚那点微妙的不爽后,祂笑起来:“阿晚。”   陈山晚不想看祂,也正是这样,祂的笑容才愈发灿烂。   祂凑过去亲陈山晚,一个简单的,不带有任何小青色意味的吻,分外缱绻:“你在吃醋。”   陈山晚不想理祂。   郁睢完全不在意。   祂抱紧了陈山晚,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死死抱在手里不撒手,还要拿自己的脸和身体去蹭:“我好开心啊阿晚。”   祂知道吃醋的滋味不好受,但祂就是忍不住为此窃喜。   因为这代表祂的人类也是和祂一样的喜欢着。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好甜   (捂心口倒地) 第90章 神19   天门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在等待的过程中, 陈山晚已经把其他门派的封印都跑了个遍,就没有妖邪是不同意的。   因为就算有个别有问题要找茬的,也被打服了。毕竟他们有问题的点无非也就是想当个大王, 打不过自然就歇了这个心思。   至于关于跟陈慎他们说他和郁睢的事,说巧也是巧, 这些天都在陈山外奔波, 白天抽空去各门派的封印转一圈,到晚上郁睢觉得他白天太劳累了, 也就只来了一次。   ——虽然陈山晚对祂的这个心疼很无语,但不得不说郁睢要是哪天突然没这个心思了, 陈山晚反而会觉得很别扭。   因为不在山门, 陈山晚也没有什么说的机会,这件事就暂时搁浅了下来。   而对于陈山晚带着郁睢一起到处走这事, 到底还是有些流言出现。   只是怀疑他俩有什么这个倒是没有——至少陈山晚没听见, 他听见的都是说他带着郁睢, 和郁睢形影不离, 是在炫耀。   炫耀他收服了这世间最强大的邪祟。   陈山晚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想法, 他对于别人怎么看他一向无所谓, 只要不觉得陈山和邪祟勾结,就算这些流言真相了他和郁睢有一腿, 再编排他一句虽然签了主仆契约但都是郁睢的阴谋如何如何他都无所谓。   陈山晚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他在意的是陈山的。   但郁睢却很不理解:“我和你同进同出。”   陈山晚被祂圈在怀里, 因为正在用手机给陈山晓发消息,所以略显敷衍地嗯了声。   郁睢:“所以他们为什么没有人觉得我们关系匪浅, 很有可能是一对?”   陈山晚这回嗯都没有了。   郁睢轻啧了声, 抬手按住了陈山晚打字的手。   陈山晚稍顿, 半点脾气都没有, 经历了三个世界、在有两个世界都跟郁睢谈了一辈子的恋爱的情况下,哪怕每个世界因为成长环境不同,他俩的性格都有所差异,他也已然很懂得如何哄郁睢了。   陈山晚偏过头,在祂的脸上落了个轻吻。   郁睢刚要出口的抱怨全部被这一吻噎住。   更别说陈山晚后续还软了语调跟祂说话:“乖,等我忙完再说。”   郁睢:“……”   很像哄狗。   这招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可祂就是不争气。   郁睢盯了陈山晚两秒,试图冷漠。   但一对上陈山晚温和缱绻的眉眼,郁睢就跟中了蛊似的,不自觉地就挪开了手。   陈山晚又弯弯眼,那双凤眸笑起来很漂亮,没了半点疏离和不可攀的贵气,叫郁睢看着着了迷,但事实上陈山晚无论什么表情祂都能魇住般想要亲下去。   郁睢才动了动,陈山晚就偏过了头,继续回陈山晓的消息,给他说现在的情况以及问天门那边的情况。   没能亲到人且肯定陈山晚知道祂想亲的郁睢:“……”   祂看着陈山晚忙碌的事,挫败地低下头,埋进陈山晚的肩窝里,郁闷道:“阿晚,你真的很过分。”   陈山晚一边回消息,一边平静道:“就凭我能容许你一直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我身上,你就没资格说我过分。”   无论哪个世界,都没见着像郁睢这样黏人的。   关键祂还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个周期,而是日日如此。   人家谈恋爱确实是有热恋期,但郁睢这已经不是“期”了,而且远超于热恋这个词。   郁睢噎了下,发现自己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最后祂只能祭出自己的拿手好戏:“阿晚。”   郁睢委屈道:“你嫌我烦了。”   陈山晚已经懒得去记这一幕发生了多少次,他平和地收起了手机,还没说什么,郁睢就立马抬起了头,把下巴搁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脑袋说:“你忙完了是吗。”   祂抬手掰过陈山晚的脑袋,在他的唇上啄了下。   陈山晚顿了顿:“…先说正事。”   郁睢微微停住,目光坦荡:“嗯,你说。”   陈山晚有点意外祂今天居然这么听话:“天门那边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在玩拖字诀还是怎么,可能我们要去一趟……郁睢!”   他话说到一半,就急急地转了个弯,语调也扬了上去。   陈山晚一把攥住郁睢探进来的手,瞪大了眼睛:“都说了先说正事!”   郁睢很是无辜地眨眨眼:“你说嘛。”   话是这么说的,祂却发散出了黑雾继续探索。   陈山晚:“!”   他试图去阻止,但被郁睢就着这个姿势圈在怀里,摁在沙发上。   陈山晚几乎瞬间就感受到,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   郁睢一边吻着他的后颈,湿漉的吻隔着薄薄的衣物一路往下,朦朦胧胧的感觉更加令人战丨栗,郁睢偏偏还要含混着开口:“阿晚,你继续。”   陈山晚反手就直接敲了祂一下,力气完全没收着:“…闭嘴!”   郁睢低笑。   黑雾张开成蛛网,从陈山晚的月复部开始笼罩住陈山晚,四处蔓延。   郁睢攥住了陈山晚背过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吻又落在了上面。   等到再提正事,已经是三小时以后了。   陈山晚躺在郁睢怀里,所有的黏腻都被一个术法消除,但身上的痕迹总是会被刻意留下来的。   他很清楚,他要是用术法抹了,郁睢能发多大的疯。   陈山晚已经累得不想说话,更别说动了。   所以郁睢搂着他,在给他喂吃的补充点体力。   先喂的是郁睢管一个妖兽要的角,那也是种灵药,效果和琉璃花差不多,都能让陈山晚这身体舒服个半年左右。   郁睢将其化掉,送进陈山晚的嘴里,陈山晚才尝到味,就拧起了眉。   但郁睢盯着,不得不咽下。   吞下后,郁睢就含着一口蜂蜜亲了上来。   陈山晚被迫承了这个甜得发腻的吻,嘴里的苦味也在第一时间就消散。   可想要压下嗓子里的苦涩,就不得不吞咽……   郁睢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   而且祂亲着亲着,就又想……   还是陈山晚咬了下祂勾着他上颚的舌尖,祂才作罢。   郁睢舔舔唇,实在是很想继续,但陈山晚的目光已经带了点凉了。   祂只好乖乖端起陈山晚指名要喝的海鲜砂锅粥,一边喂陈山晚,一边趁着这个时候说正事——这样就可以省很多时间。   郁睢:“我们什么时候去天门?”   陈山晚掀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的表:“明天动身吧,现在都八点了。”   吃过粥再消消食就准备睡了。   虽然陈山晚并不觉得自己待会能直接进入梦乡。   郁睢说好:“需要准备什么吗?”   陈山晚咬着鲜嫩的蟹肉笑着道:“你这话听着像是要去把整个天门端了一样。”   “要是去端了,反而不需要准备什么。”   郁睢勾起唇:“阿晚你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灭了。”   郁睢没说的是,祂觉得直接全灭了最省事。   不过祂就算不说,陈山晚也能猜到。   他靠在郁睢的肩头,因为实在太累,干脆闭着眼喝粥,语调也慵懒,配上微微沙哑的嗓音,听着就能感觉到他很放松。   “把你那危险的想法收一收。”   陈山晚说:“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走到灭人家满门的地步。”   但他也确实有点头疼天门那边的情况:“其实我大概知道他们可能会提什么要求。”   郁睢扬眉:“什么要求?”   祂在枯井里那么多年,后来出来了满脑子也只是想和陈山晚贴贴、陈山晚为什么就是不能坦诚点和陈山晚究竟喜不喜欢祂这些事,完全没在意什么天门不天门的。   讲实话,要不是这一遭,郁睢都不知道现在世界局势是怎么样的。   陈山晚抬了抬眼,没说什么。   郁睢虽是个恋爱脑,但不是个傻子,立马就捕捉到了讯息。   祂若有所思:“和我有关?”   陈山晚:“有……”   他本来想说有点吧,但想想郁睢这个脾气,之后知道了是什么事,肯定还要为他说的是“点”而闹。   所以陈山晚只能说:“有。”   郁睢直觉不对:“什么事?”   陈山晚顿了顿。   他还在想要怎么说,黑雾就缠上了他的脚踝,迅速地顺着往上。   陈山晚:“!”   他咬牙:“郁睢!我就是在想怎么跟你说!”   黑雾卡在危险地带停住,郁睢语气幽幽:“什么事情?你还要斟酌。”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没办法:“天门的掌门想要我同他女儿联姻,这事……郁睢——!”   黑雾直接勒住了陈山晚的腿,压在了根部,上头还有新鲜的前不久留下的牙印和浓色,这一碰直接叫陈山晚的神经都像是触电般给予了反应,不可抑制地在郁睢怀里颤了下。   郁睢咬着牙,说话比他还切齿:“阿晚,这事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一次都没有。”   祂放下手里的粥,将陈山晚囚于身丨下,阴影和打翻了的醋意笼罩住陈山晚:“你和她见过吗?和她说过话吗?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祂每问一句,就有更多的黑雾缠上陈山晚,甚至还编制成了一个网笼罩住祂和陈山晚,每问一句,黑雾就增多一分。   到最后陈山晚彻底陷入黑暗中,触手可及只有郁睢,一个看上去好像疯了,随时要伤害他的邪祟。   陈山晚的语气却没有一点焦急,只有无奈:“我没见过她,所以也没和她说过话,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天门的掌门也只是跟我提了一次,我拒绝过,但我听师兄说他们跟师兄他们提过好几次,这次变动对各门各派影响都挺大的,所以我猜他们有可能还会再提这件事。”   天门一直都想要很高的地位。   他的手被束缚着,动不了,连手指都被捆得严严实实。   其实陈山晚只要想,他随时都可以挣脱,这东西困不住他。   但他没有动,就好像他只是个柔柔弱弱任由郁睢掌控的人类一样。   陈山晚声音轻轻:“你能抱着我再问吗?”   他有点赧然地:“冷……”   陈山晚身上就套了一件衣服和一条内库,上衣是郁睢的,所以盖过了他的月退木艮,但现在已经滑到了髋骨那一块,却什么都没暴丨露出来。   因为被黑雾缠了个严实。   郁睢闭了闭眼,伸手将陈山晚捞进怀里,却没有捞起来。   祂埋在陈山晚的颈窝里,声音低而委屈,一度让陈山晚怀疑祂不会是哭了吧:“我想杀了他。”   祂的。   陈山晚是祂的。   为什么那么多人觊觎?   陈山晚在漫天占有欲和酸醋味中顿了顿。   虽然他平时总是会对郁睢恶语相对,但在这种时候,陈山晚反而会很心软,会哄祂。   “杀了他不太行,但你要是气不过,我帮你望风,你去打他一顿,行吗?”   郁睢:“……”   祂更郁闷了,不过到底,那些阴郁的情绪还是消散了许多:“你好像在哄小孩。”   陈山晚:“没有。”   他在心里做了个深呼吸,红着耳朵祭出杀招:“我在哄我男朋友。”   “——”   郁睢立马就暴风雪转晴,开心地翘起唇,亲了陈山晚一口,也撤走了那些黑雾。   不是不想就势再来一次,只是陈山晚还饿着。   喝完粥再来^^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第91章 神20   陈山晚和郁睢到天门时, 陈山晓和陈慎还有陈荷也到了。   是天门这边要求的,说要陈山的家主也来,再来两三个长辈。   陈山晚一听, 就知道那掌门贼心不死,还惦记着那联姻。   他想跟郁睢说, 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偏偏又怕郁睢到时候听了当场发飙。   陈山晚头一回感觉人生好难。   郁睢捕捉到陈山晚的情绪, 在识海里很轻地问了句:“阿晚,这件事就让你这么为难么?”   陈山晚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立马就说:“因为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所以很纠结要怎么解决。”   ——天知道陈山晚现在会说情话, 都得益于某个邪神太容易就发疯。   而这样的语言, 陈山晚总是觉得没意义,但郁睢却很喜欢。   祂会因为这个阴转晴, 嘴角噙着的笑也不再是虚假似糊上去的, 更没有危险的气息, 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笑。   陈山晚看着, 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念头起来时, 陈山晚都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会想的事。   但是……   他想试试。   所以到了天门的会客厅时, 陈山晚已经没了那么多烦恼。   他冲天门掌门拱手,双方互相交换礼仪, 郁睢站在陈山晚后头却没动。虽然祂和陈山晚签订了主仆契, 但在场没有人敢说让祂也拜一拜。   都怕祂拜了自己会出事。   天门的掌门看上去是个很和蔼的人, 会不自觉地让人卸下心防去信任,会觉得他心里装着家国天下。   然而他只是一个很典型的利己主义。   陈山晓他们已经到了, 所以大家先坐下来简单聊了两句, 叙了叙旧。   叙旧环节过后, 天门的掌门就开口:“关于你们说的人与妖邪和平共处这事儿, 我们天门这边也是一直在讨论开会,现在大家都同意了,我们天门也不能拖后腿嘛。”   他笑眯眯地:“就是呢,我们有点小小的要求。”   来了。   陈山晚注意到他的视线放在了自己身上,站在陈山晚身后的郁睢漫不经心而又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祂准备待会这老头敢说要联姻的话,祂就直接一拳过去。   打了再说。   但在天门掌门开口前,陈山晚就先说:“世伯,正好,今天您在这儿,陈山的长辈也在这儿,我也有事要宣布。”   他喊天门掌门一直都是喊世伯,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陈季对于陈山晚而言,既是师父,也是父亲,而天门掌门作为陈季的朋友——哪怕陈季认这个朋友完全是因为社交人际关系的必要维系,可陈山晚作为晚辈,当然要客气地喊一声“世伯”,而且有时候这个称呼也能成为把人架起来的高架。   天门的掌门顿了顿,陈山晓飞速看了陈山晚和郁睢一眼,心说不是吧。   他是劝陈山晚可以试着跟陈慎他们说一说他和郁睢的关系,没说直接丢炸丨弹啊!   这不只是跟长辈说了,这是跟全天下宣告啊……   天门的掌门示意:“你先说吧。”   陈山晚起身,先冲陈慎和陈荷拱手:“两位师伯。”   他再冲天门的掌门拱手:“还有世伯。”   他挺直了脊背:“那天我们回来时情况比较复杂紧急,要处理的事太多,所以一时没有说,但今天机会正好。”   陈山晚微微侧身,冲站在自己后面的郁睢伸出了手。   郁睢稍怔。   祂望着陈山晚,终于慢半拍地明白了祂的人类想要做什么。   祂垂眼看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都凝滞了,甚至变得钝塞。   可祂的嘴角却遵循着本能扬起,眉眼也弯下去,透露出无尽的柔和。   郁睢将手放在了陈山晚的掌心,从陈山晚的背后走出来,站在了陈山晚的身边。   他们十指相扣,其实不用说,众人就能够明白陈山晚是什么意思了。   但陈山晚还是在满堂惊愕到失声的程度下开口。   “和祂结下主仆契,只是为了让诸位放心。”   陈山晚轻声:“但祂其实是我的……”   他本来想说“男朋友”,但这个词感觉好像有点轻,会被长辈们认为不懂事玩玩而已。   所以陈山晚改口:“祂是我的爱人。”   陈山晚深呼吸了口气,因为知道可能要面对太多太多的问题,他的耳朵都没有再为这样的话而赧然泛红。   可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扣着郁睢的五指也用力到泛了白。   天门的掌门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山晚:“你……”   他的话都还没说出来,陈山晓就立马截断:“师弟啊,你谈恋爱了,这是好事啊!”   天门的掌门:“??????”   陈山晓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先不说你们陈山明明也是不支持情情爱爱的,就说陈山晚谈的是恋爱吗?!这可是个邪祟!还是最强的邪祟!   天门的掌门那满腹的话还没吼出来,陈慎就先替他冷笑了声:“好事?我看不见得吧。”   天门的掌门:“!是啊……”   陈慎面无表情:“祂既然是想同你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喊过我们,没有礼貌。”   郁睢忍着笑从善如流地冲陈慎和陈荷喊了声:“两位师伯。”   祂学着陈山晚的温润语调:“这不是之前没有身份,不敢贸然称呼吗。”   郁睢甚至还偏头对陈山晓喊了声:“师兄。”   陈山晓:“。”   虽然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还是忍不住发毛。   天门的掌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坐在他旁侧的两位长老也自然是看出来了陈山的意思,不由气极反笑:“你们陈山早就与邪祟勾结,还谈什么和平协议!都是幌子!”   陈山晚闭了下眼。   他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会被说这句话。   但事实告诉陈山晚,他的确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从他跟所有人说出想要人与妖邪共处时,陈山晓就想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话不能这么说。”   陈山晓笑:“既然以后要谈人妖和平共处,那人与妖邪相恋不也是有可能的事吗?和平共处可不是泾渭分明,我师弟和这位前辈不就是最好的榜样?”   场内一静,一时间没有人能够想出反驳的话来。   见没有人说话,陈山晓又说:“世伯,你之前说你有要求,不知道是什么要求?”   这种情况下,天门的掌门就算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联姻的事了。   尤其陈山晚还不是普通的谈恋爱,郁睢可是邪神一般的存在。   天门的掌门只能转去想要为自己的门派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方面的事陈山晚就管不着了,他不擅长这些,但陈山晓擅长。   无论是四两拨千斤拒绝走后门,还是温和地把人噎死,他都学了很久。   在他不得不当家主的时候。   陈山晚重新在座位上坐下,他的手还被郁睢牢牢地扣着,   陈山晚仰头看向郁睢,郁睢的视线始终放在他身上,对上的那一刻,就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等谈判结束,陈山晚也就可以去找天门的妖邪谈一谈了。   会比较困难,因为这边的妖邪和人类之间的怨气积累得更深,大多数都是有血仇,但偏偏又是旧账,没法去翻。   不过好在因为陈山晚和郁睢的关系现在是透明的,哪怕是不相信真的可以和平的大妖,也愿意再相信一次。   毕竟陈山晚作为世界最强的人类,郁睢作为最古老也是最厉害的邪祟都能在一起,还公开了关系,也许人与妖邪之间的争斗也能画上一个句号。   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冲突,那就算是有也没什么关系了。   要知道人也会杀人,会骗人,把两个种族看做一个整体,就会少很多矛盾和冲突还有意见。   解决完天门最后一个封印后,陈山晓他们就通知了其他门派的主事人,准备商讨细节,还有机构内部的构成,以及机构的名字。   这些陈山晚其实是不打算参与的,但无奈因为实力太强,不得不留下来听一听。   不过关于有门派想让他当这个机构的主事人,陈山晚拒绝的很坚定。   他不是主事的料,他心里清楚。   但他不坐这个位置,谁坐这个位置就成了众人纠结讨论的点了。   这个,陈山晚不管。   忙碌完后,陈山晚直接和郁睢回了陈山。   他眉宇间有很明显的疲态,郁睢也没再闹他,只是搂着他亲了亲,不带任何情丨色意味的吻,格外的温柔:“阿晚。”   祂的手指穿过陈山晚的头发,将扎成马尾的皮筋勾走,黑发散落下来,形成顺滑的丝绸。   郁睢抚着陈山晚长到了肩胛骨的发丝:“恐怕现在所有修行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会…后悔吗?   陈山晚敏锐地捕捉到了祂的情绪,先说了句:“我要泡澡。”   郁睢低低地笑了下,抱起他在浴池边坐下,然后漫不经心地给他解衣服。   陈山晚早就习惯了郁睢非要插丨手他所有事,甚至吃饭都非得喂他的这些举动:“知道就知道。”   他平静道:“你不是就想他们都知道吗?”   郁睢微顿,抱着陈山晚一起沉入浴池中。   祂紧紧搂着陈山晚的腰身,让陈山晚坐在自己的怀中:“阿晚。”   祂低垂着头,用下巴尖和下颌线蹭着陈山晚:“你真好。”   陈山晚被祂念得有点耳热:“…只是不想总是躲躲藏藏,很麻烦。”   郁睢闷笑了声,没有揭穿他:“嗯。”   因为今天太累,郁睢又陪在身边,陈山晚放松得很快。   郁睢一会儿没有打扰他,他就靠在郁睢怀里,就这么在浴池里睡着了。   郁睢看了会儿,着迷般把人搂得更紧,同时低头又亲了亲陈山晚。   祂的人类。   总是那么心软又可爱。   【作者有话说】   嘿嘿(开心到摇摆) 第92章 神21   那个机构最后定为“管理局”, 至于是什么管理局,并没有前缀,反正大家都知道。   等到所有的细节都敲定后,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接近两个月。   敲定之后,这件事就向全世界宣布了。   寻常人当然会有疑虑会担心, 这些都是肯定的。   但一起宣布的统一税收让反对的声音小了很多, 尤其税收比起之前来要低太多。   至于管理局的主事人,经过大家商讨后, 陈山晓被推了出来。人类方是陈山晓,妖邪那边则是靠拳头说话, 郁睢不参与, 松曦打赢了擂台,也被封为了妖王。   而陈山的家主, 则是移交给了他的大弟子陈畅蝶。   当天晚上, 陈山晓还跑来找陈山晚哭诉了会儿:“…我真不想当。”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师弟, 你知道光是陈山的事务就让我花了多少心力维护我的头发吗?”   陈山晚还没说话, 郁睢就在旁边抱着胸凉凉道:“他不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祂笑得和善:“而且是师兄你得知道, 最好不要晚上来找小情侣谈心:)”   陈山晓:“……”   陈山晚:“。”   陈山晚偏头觑了眼郁睢,郁睢立马收了自己的尖牙,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要不是陈山晚不允许, 祂完全可以不在意陈山晓,就挂在陈山晚身上撒娇卖惨, 让陈山晚心软。   陈山晓轻咳了声, 还没坐下就准备离开了:“那个……”   他先抬手起阵, 再说:“师弟, 注意节制啊。”   说完就跑。   陈山晚:“……”   他立在原地,耳廓在冬日的冷风中一点点发烫泛红。   郁睢却仍旧不是很爽地搂住了陈山晚。   祂侧抱着人,低着头埋在陈山晚的肩膀上,郁闷道:“已经够节制了好吗。”   陈山晚:“?”   他瞥祂一眼,实在忍不住:“…你确定?”   这些天没他什么事了,他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做一些会被某绿油油的网站红锁的事。   就这样,郁睢还敢说节制?   郁睢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陈山晚:“我没有在你睡觉的时候…啊。”   陈山晚:“?”   他不再看郁睢,甚至抬手要把这黏人精推开点:“你还很遗憾是吧。”   郁睢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指背上亲了亲,承认得大大方方:“是啊。”   陈山晚一时无言以对,又被郁睢直接抄起扛走。   “!”   陈山晚好气又好笑:“郁睢!”   到底为什么跟土匪一样?!   郁睢把他放到床上,凑过去亲他,陈山晚避了下,郁睢的表情登时就变了。   黑雾几乎是在刹那间就缠上了陈山晚,陈山晚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迫朝郁睢展开,然后亲了个正着。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郁睢的吻都很难温柔,永远带着十足的攻击性,疯狂掠夺着属于他的一切。   勾得他心尖都会跟着发颤。   等到郁睢的吻往下移时,陈山晚才终于有说话的机会。   他的胸膛起伏着,声音也有点变调,无端甜腻:“…郁、睢!”   陈山晚本能地挣了一下自己被黑雾捆在一起的手腕:“我有话…唔,跟你说……”   郁睢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还在他的肩颈连接处咬了口。   陈山晚知道祂又在玩什么,祂就是想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把话说了。   这邪神脑子里全是带颜色的废料。   也是欺负陈山晚总是心软,好脾气。   毕竟这要是稍微真有点脾气了,就直接用术法挣开了,哪会纵容这种恶劣行径。   陈山晚呜咽着断断续续把话说完时,心口已经多了些新的痕迹,圆润的红玉也分外娇丨艳凸出。   郁睢停住动作,撑在他上头,那双阒黑的眼眸没有半分谷欠色了,只有惊喜和期待:“真的?”   祂用来束缚住陈山晚的黑雾都欣喜地蹭着陈山晚:“我们搬出去住?”   陈山晚本来是已经有点恼了,可看见祂这跟孩子似的模样,又软下去:“嗯。”   他轻声:“我并不想隐世避世。”   陈山晚是爱热闹的。   他爱山门外的一切繁华,喜欢那些喧嚣尘世。   至于郁睢,祂这么高兴倒不是因为祂也是这样,而是在陈山和陈山晚谈恋爱,哪怕陈山晚向所有人坦白了他们的关系,也终究有太多不便。   陈山的人总是有很多事情找陈山晚。   祂看着烦。   但郁睢没有提过一次,因为祂知道陈山晚和祂不同。   他是人类,他会有自己的朋友、家人,会有很多斩不断的羁绊。   当祂喜欢上一个人类时,尤其还是陈山晚这样的人类,就注定要忍受这些。   哪怕祂的占有欲为此会不停地折磨祂,祂也只能忍。   不过陈山晚想搬出去还有一个原因:“城市里的避雷针多一些,可以试试避雷针能不能挡一下。”   陈山晚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有真实案例证明避雷针对雷劫有用。   陈山之前有位长老专修筮术,因为窥得天机,惹来了雷劫,但那个时候她人在城市里,避雷针给她挡了大半,她也得以存活。   郁睢怔了下,旋即实在是忍不住地低笑出声。   祂抱住陈山晚,眉心抵住陈山晚的额头,笑得粲然,嗓音里都全是笑意:“阿晚你真是……”   怎么这么可爱啊。   可爱到祂都不忍心跟他说避雷针也没用了。   毕竟这是祂该受的。   祂的力量来源,甚至祂本身的源头都是这人世间的罪恶,大大小小凝聚在一起,成为了祂。   天雷不劈祂都说不过去。   反正不会死,疼几下而已,这么多年,祂已经从一开始疼得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毁了来个干脆,到现在已经可以被劈着都能睡着了。   祂跟陈山晚说过的。   虽说祂确实很喜欢陈山晚心疼祂的样子,也很享受那个时刻,但郁睢并不想陈山晚总是为这个忧心,所以祂说过。   然而陈山晚还是会在意。   郁睢喜欢这份在意。   并且会因为这份在意开心很久。   郁睢:“其实喝你的血就舒服了。”   这话也是真的。   陈山晚知道,毕竟这些天每逢打雷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你搬不搬。”   “搬。”郁睢笑吟吟地:“今天睡个好觉,明天就去看房子,然后搬家。”   陈山晚:“……”   陈山晚:“?”   说好今天睡个好觉,那你手为什么还在往下走?!   .   关于在哪定居,陈山晚其实早就有想法。   管理局的总部定在了陈山管辖地,一个叫潭星的城市。这里不算特别繁华,但也应有尽有,而且离陈山不算特别远,陈山晚来这边也来过很多次,都是处理妖邪。   陈山晚买了个电梯房,三十一楼,是顶楼。   反正他有术法,也不怕顶楼渗水又热。   装修什么的也不需要操劳,其实家具也不用,但陈山晚还是和郁睢去逛了家具城。   主要是郁睢说想要一个仪式感。   哪怕这个仪式感他们已经完成过一次了——在底下的第一个世界时。   陈山晚的头发是真的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过腰,无论是扎起来还是披着都很漂亮,也总是在郁睢手里被把玩。   陈山晚不会扎头发,郁睢会。毕竟郁睢是经历过远古时期的妖邪,扎个头发还是能做到的,所以他的头发都是郁睢扎的。   现在是冬天,潭星的色调都显得灰蒙,但街上很热闹。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郁睢牵着陈山晚的手,语气有点酸:“阿晚,有好多人偷偷看你。”   陈山晚:“……”   他有些无语:“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当透明的?”   郁睢这张脸,也很招视线啊。   郁睢无辜道:“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祂说的是实话,因为:“只要拥有灵性的生命,都会本能地躲避我、畏惧我。”   就算是傻子,也是如此。   陈山晚不会,是因为陈山晚的神魂足够强大。   陈山晚瞥祂一眼,语意不明:“你还很失落?”   郁睢低笑,握紧了他的手:“没有。”   祂笑吟吟地:“阿晚你不怕我就够了。”   陈山晚没话说了。   郁睢又松开他的手,转去搂住他的肩臂,几乎是贴着挤着陈山晚:“阿晚。”   陈山晚偏了下头:“离我远点。”   “不要。”   郁睢拒绝,“我现在就是张狗皮膏药,就贴你身上了。”   陈山晚:“……”   他被噎住,又被逗笑。   郁睢还补充:“这辈子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行了知道了,你不用表忠心了。”   他也没想撕啊。   .   陈山晚和郁睢在家具城逛了很久,大概是因为他俩看着就很贵,所以推销特别热情地介绍了很多东西,中途还一直在夸他俩般配。   不得不说,陈山晚虽然能无视,但郁睢不行。   所以他们在家具城消费很高,推销也眉开眼笑,到最后送他们走时,还在说:“两位真的很有夫夫相,配得不行。”   陈山晚:“……”   无论在一起多久了,他都还是有点遭不住被人这么说,所以红着耳朵扯了下还想跟推销聊两句多听听的郁睢:“走不走?”   “主人”发话了,郁睢只好遗憾收场。   回去的路上,陈山晚又买了些糕点。   一家刚开张的店,搞活动,满额还能抽奖。   总是有人说陈山晚看着像是不沾尘世的神,但他其实挺喜欢这些东西,在底下的世界时,看见了就喜欢凑热闹,现在也不例外。   抽奖是转转盘,陈山晚抚着转盘边随手一划,转盘只转了两圈就停下,指针停在了唯一的特等奖区,看得店员都目瞪口呆。   郁睢习以为常。   陈山晚没作弊,只是他在这方面的运气真的很好。   特等奖是大牌烤箱一个,陈山晚没拒绝,因为郁睢会烤小蛋糕和曲奇,正好可以为新家添置。   今天这一天好像是寻常的一天,但无论陈山晚和郁睢都觉得很充实。   以至于在晚上时,郁睢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阿晚。”   祂凝视着陈山晚泛着水雾的眼睛,声音微微沙哑:“…要试试神魂么?”   陈山晚:“……”   在长久的寂静中,他终是点了头。   再然后……   陈山晚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次梦,也许是他和郁睢神魂上的碰撞。   因为这一次彻底后,他变得很奇怪,熟悉的奇怪,却又要严重太多。   郁睢随便碰他一下,甚至只是抱着他,就能让他前面……   陈山晚头一回羞恼到真的发了脾气,偏偏他又没有任何办法。   甚至因为一些原因,还不得不堵一下。   不然会废。   神魂真的很可怕。   后遗症也很恐怖。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第93章 神22   神魂的后遗症持续了太久, 偏偏郁睢又不可能忍到消失,陈山晚就在这段时间变得格外……。   每天都在刺激中想刀了郁睢.jpg   等到神魂后遗症结束后,郁睢再提, 陈山晚是怎么都不肯答应了。   这一周里他感觉自己真的随时都要死掉了,而且还是…死的。   这也太丢脸。   多次被拒绝得坚决, 郁睢也不急。   反正时间还长, 祂的阿晚总是容易心软,也许哪天就愿意了。   郁睢回想起那样的滋味, 还有后续的一切,不由舔了舔唇。   很期待, 但祂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   管理局正式启动时, 宣传部还向陈山晚和郁睢发起了一个大胆又令陈山晚感到很无语的邀请。   请他们去拍宣传片。   而且卖点就是他们在一起了这件事。   陈山晚并不想出名,所以肯定是拒绝了。   为此郁睢还表示遗憾。   陈山晚又问了下陈山晓到底是谁给宣传部出的这主意, 陈山晓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徒弟卖了:“陈畅蝶啊, 她说现在的人都爱磕cp, 你俩颜值高, 又是最强的人类和最强的妖邪, 还有什么来着我也忘了, 反正说是cp感十足,很适合做宣传。”   陈山晚:“……”   在底下世界混了两个完整的世界——鱼人不算, 毕竟中途中断——陈山晚大概能猜到陈山晓忘了的那部分是什么。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你们是管理局, 不是民政局…算了, 师兄你跟她说一声,我明天考察她的机关术学得怎么样了。”   陈山晓笑:“其实我觉得她主意不错啊, 郁前辈应该很想答应吧。”   他跟郁睢, 属于是各叫各的。   郁睢管他叫师兄, 他管郁睢叫前辈。   就这事, 郁睢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同意陈山晚和祂在一起,毕竟在郁睢看来,陈山晓是有些腹黑在身上的。   但陈山晚听祂说过后,只觉得祂是多想。他觉得陈山晓只是单纯地尊敬祂而已。   至于答案究竟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山晚和郁睢都没问过。   反正无论是谁,同不同意都不影响他们在一起。   更别说陈山晓也没做什么。   陈山晚听到陈山晓这么说,瞥了眼在厨房里做曲奇但竖着耳朵听他打电话的郁睢:“…师兄你倒是挺了解祂。”   陈山晓立马警觉:“你别吃醋,只是祂这炫耀得实在是有点…厉害。”   陈山晚默了默,想到他前天去陈山教机关术时,郁睢跟着他去,在他没留神时,就因为小辈一句“我们师叔”,而直接揽住他说“什么你们师叔?这是我的”,让所有人裂开。   陈山晚决定换个话题:“师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陈山晓就没了打趣的心思,头疼得厉害:“虽然大家因为税收减轻统一而勉强接受了以后要与妖邪一同生活这事,但是心里终究是抵触的,我们做了一下秘密调研,民间的微词还是有很多,这种情况下也不好让松曦他们入世。”   但陈山晓也只是跟自家师弟抱怨一下麻烦而已,解决办法他早就想好:“不过反正现在民间还有不少怨煞作祟的事,我想让松曦他们带队处理,当人们发现妖邪也会救人会帮他们时,总会慢慢改观的。”   想要真的做到人与妖邪和平共处,是长久之计,不是今天说明天就能做到的。   陈山晚嗯了声。   他们又聊了两句,通话时间还没到十分钟,郁睢就坐不住了。   祂飘过来,幽怨地搂住陈山晚,喊了声:“阿晚。”   陈山晓在听见祂的声音时,就明智地先说再见,然后挂了电话。   陈山晚也不是很在意,随手把手机塞到郁睢的口袋里,而不是翻手用术法收起来。   这个举动直接叫郁睢翘起了嘴角,亲了亲他的鬓发:“曲奇给你做了黄油味,还有牛奶和巧克力味的,巧克力的我多放了几勺糖。”   陈山晚知道祂的意思,偏头给了个奖励的吻,又被郁睢揪住变成了深吻。   等到一吻结束后,烤箱里的曲奇也好了。   郁睢又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陈山晚的脸,让陈山晚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之前无意中看到的科普,说猫喜欢用额头蹭人,是因为月泉体在那儿,可以留下气味作为标记。   嗯……   陈山晚瞥了眼因为要去把曲奇拿出来而松开了他的郁睢。   郁睢可能不太适合猫,老虎和狮子还差不多。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郁睢把曲奇端了出来。   祂不怕烫,所以不需要隔热手套。   但郁睢把曲奇端过来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陈山晚的视线。   祂稍稍偏头:“阿晚?”   郁睢问:“你在想什么?”   陈山晚倒是没瞒着:“在想你像什么动物。”   然而郁睢这个脑子,就是能把火箭开出来。祂一听陈山晚这么说,眼睛立马就亮了:“阿晚想玩兽耳吗?!”   陈山晚:“……?”   他就不理解了,他这句话里究竟有哪个字涉及了这方面?   他刚想说没有,郁睢就又道:“阿晚你戴一次,我戴五次,我想看你戴,好不好?”   听着好像是很划算的交易。   陈山晚抿唇看着郁睢,不得不承认有点想看郁睢这张脸要是长对耳朵是什么模样,而且有很多耳朵都想看看……   但他真的只是抱着想看的态度,至于郁睢是不是,那他也猜得到。   在小小的纠结后,陈山晚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在尝过温度刚好的曲奇后,郁睢就掏出了祂早就准备好了的耳朵。   那是一对白色的狐耳,很漂亮。   陈山晚:“……”   他忍着羞丨耻心闭着眼任由郁睢给他戴上:“…你早就准备好了是吧?”   “嗯。”   郁睢也不瞒着,语气轻快:“在你答应留长发的时候,我就买了。”   头上沉沉的,陈山晚偏过头不愿意去看郁睢炙热的视线,耳廓却在头发底下红透,若隐若现,看得郁睢嗓子发痒。   陈山晚长得太好,其实什么耳朵郁睢都想试试,而且要是可以,最好是用术法让陈山晚长对有感觉的耳朵……   郁睢舔了下唇,把自己想的话说了。   陈山晚神经都绷起来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   “阿晚。”   郁睢可怜兮兮地搂着他:“阿晚阿晚阿晚…好阿晚,你最好了,求求你了……”   祂亲他,撒着娇:“我待会也变能通感的耳朵,还变尾巴给你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变,小狗都行,求求你了。”   陈山晚:“……”   他并不觉得他让郁睢变真的完全是给他的福利。   可郁睢就是明白,陈山晚真的抵不住祂撒娇。   哪怕郁睢比他高,体形也要比他强壮很多,撒起娇来陈山晚也还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甚至不会觉得违和。   于是他到底点了头。   然后他就确定了,确实无论谁长耳朵都是郁睢的套路。   他有,他被…得不行;郁睢有,也还是他受罪。   甚至郁睢还终于想起了他们的主仆契约,动作时还用那种很可怜且小心的语气喊主人,问各种问题,好像祂是来服侍的……   但语气之外的,就凶得不行。   所以仅仅一天,这东西也被陈山晚拉入了黑名单。   就是没有太黑,经过某位邪神的各种可怜卖惨手段,到底还是让陈山晚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周一次。   把世面上能想到的耳朵都来一次后才能结束。   ——陈山晚已然忘了一次换五次的交易。   .   时间兜兜转转,就到了陈山晚和郁睢从底下世界回来的第二年,管理局的推进算是顺利,进展也不慢,陈山晚还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二十五岁生日。   其实他是不过的,他生日只过过十八岁那年的。   主要是他觉得麻烦。   爱热闹和怕麻烦并不冲突。   可郁睢想给他过,陈山晚也就随祂,反正就他们俩过,那便不麻烦。   到零点时,陈山晚就在夜间运动中收获了郁睢低哑的一声:“生日快乐。”   祂动作难得温柔:“今天是阿晚出生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郁睢轻笑:“得感谢老天对我还算不错。”   陈山晚恍惚着,等到结束了才反应过来祂说了什么。   他怔了会儿,在郁睢给他清理完后背过身拿东西时,没忍住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明明结束了,却跳得更快了。   甚至……   陈山晚很难得地在这种时候抬起手,搂住了郁睢。   郁睢都没有停顿地就反手抱住他:“阿晚,我有礼物送给你。”   陈山晚仰起头:“什么?”   郁睢轻咳了声:“有点俗。”   而且祂其实已经送过两次了…甚至可以算三次了。   郁睢把自己攥紧的手心摊开,就见掌心里放着两枚款式简单但刻着一个咒文的素戒。   陈山晚一眼就认出那个咒文是什么意思。   是情契。   陈山晚把自己的手放进郁睢的掌心里:“不俗。”   他轻声:“我很喜欢。”   无论多少次,郁睢只要送他,他就一定会收下。   郁睢勾起唇,给他套进了无名指,又把自己的手给陈山晚。   交换戒指这件事,他们已经很熟练了,但陈山晚的指尖还是有点发颤,也不知道是因为累的还是什么。   没有太多的仪式感,双方却很满足。   尤其……   一觉睡醒之后,郁睢跟陈山晚说还有一个礼物。   陈山晚不明所以,就见祂出去了一下,然后端着一个厚玻璃花盆走进来,里面养着很漂亮的一支黑玫瑰。   看着不像是寻常的品种。   陈山晚怔住。   郁睢把花盆递给他:“之前说过的,会送过你一朵花。”   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摆着好看、但不会凋谢的一朵花。   陈山晚瞬间就从记忆里翻出来,他红了耳尖:“都说了我不是……”   他对上郁睢含笑的目光,到底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了。   郁睢猜得没错,他是舍不得吃琉璃花,因为那是郁睢送他的花。   “阿晚,”   郁睢把花摆在一边,垂首亲他:“你好可爱啊。”   陈山晚不想理祂。   郁睢“嗯?”了声:“怎么心情还有点不好?”   陈山晚微垂眼:“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你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二十五年了。”   他还没把那句感觉在跟老妖怪谈恋爱说出来,郁睢就笑吟吟地环住他,语气温柔且眷恋:“但我觉得我才活了十九年。”   陈山晚顿了顿。   他是在六岁那年见到郁睢的。   陈山晚闭上眼,不可避免地被郁睢这句话取悦到。   又听郁睢慢悠悠地说:“阿晚哥哥,我会一直喜欢你,所以你也要一直喜欢我呀。”   陈山晚被这个称呼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但也笑开:“嗯。”   他当然也会一直喜欢郁睢。   毕竟祂可是他迈不过去的情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番外!!! 第94章 番外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 人与妖邪和平共处的局面终究是实现。   现在街上已经能够看见很多还不能完全变人形,带着自己是妖邪的象征的妖邪在路上了。   甚至有些人类还会觉得酷,买些装扮假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至于人与妖邪的恋爱也并不少, 甚至为了满足双方的爱情需求,管理局还推出了交由陈山晚改版过的生死情契。   生死情契就是双方签订, 同生共死, 可以选择是妖邪那一方跟随人类的寿命,也可以选择是人类的那一方跟随妖邪的寿命。   甚至为了防止有人类利用该契约杀妖或者让自己的寿命得到延长, 陈山晚还研发出了可以鉴定是否是真的互相喜欢的法器。   只是关于生死情契这事,推出不到半个月, 就有很多声音说为什么不能解除。   这不是弄得跟结婚了不能离婚一样吗。   对此, 管理局这边的回应是——   一是因为人与妖邪的生死情契到底有一方受益,会拥有和妖邪一样长久的生命, 二是因为想让诸位慎重考虑, 认真对待感情, 不要一时上头。   且如果结契的人或妖方受到任何压迫, 情契都会发挥它该有的惩戒作用。   生死情契, 不仅仅是延长寿命的东西, 还是婚姻的保障。   而且管理局这边也不是要求说只要是人和妖邪想要在一起就一定要结生死情契,这只是一个选择。   所以在推行了半年后, 陈山晚又在民政局的轰炸下研究出了人与人、妖与妖之间的生死情契。   还被郁睢揶揄了句属于是当代月老了。   陈山晚留了几年长发, 又换回了短发。   今天天气好, 陈山晚想去前不久新开的一家糖水店尝尝鲜。   郁睢幽怨地从衣柜里拿出他的衣服:“阿晚,你腻我了。”   陈山晚对这话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甚至都懒得回应了。   郁睢啧了声, 但回头看见陈山晚已经张开了手等祂给他换衣服, 又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陈山晚被祂养得很“乖”了。   完全接受自己的一切都由祂经手, 如祂所愿地成为了连穿鞋都不用自己动手的小王子。   ——其实就在前段时间,郁睢去厨房忙碌时,陈山晚还是自己随手拿了郁睢留在落地衣架上的外套,披着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但就为这点事,郁睢用那种“我是不是要被抛弃了”的目光看了陈山晚整整一天,甚至夜间运动的时候都还在惦念着,把陈山晚撩拨得不行却又不真正开始,非要陈山晚承认“错误”。   陈山晚真怀疑郁睢是想精神控制他,把他养成废物,好离不开祂。   也得亏他知道郁睢是个恋爱脑,不然现在就是阴谋论祂是不是想要养废他然后占领世界了。   反正这件事到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甚至现在已经演变到陈山晚只是从床上起来去餐厅吃顿饭,都得等郁睢来抱他去。   陈山晚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触,反正也不是在外面跟没腿不会走路似的被抱来抱去。   就是他觉得郁睢可能是很遗憾不是这样的。   郁睢给陈山晚套上可以盖住脖子的高领T恤,然后跪在他面前给他穿裤子。   祂的手在陈山晚小腿上残留的一圈勒痕摩挲了下。   陈山晚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发这个脾气,但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半个晚上加一个上午,他也没什么脾气了,只能说句:“你下次能别搞这些了么。”   郁睢昨晚用黑雾把他这条腿对折捆起来,弄得陈山晚特别……   郁睢眨巴了下眼睛,仰头看着他,又是那个熟悉的无辜表情:“可是这样阿晚你难得地在中途就……”   陈山晚毫不犹豫地一枕头打过去,正中祂那张过于蛊人的脸。   郁睢后续的“…了两次”被打回去,也没有半点脾气,祂笑吟吟地将枕头拿下来,讨好似的拿自己的脸蹭了蹭陈山晚的膝盖:“我错了阿晚。”   陈山晚感觉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听这话。   但他实在是懒得计较,只催促郁睢:“还出不出门了?”   郁睢倒是很诚实:“其实我不是很想出这个门。”   只想跟陈山晚在家里,日日夜夜都在家里,就他们俩。   这多好啊。   为什么要出这个门呢?   郁睢越想越郁闷,甚至还问陈山晚:“一定要去吗?也可以叫外送啊。”   陈山晚:“。”   他就不该问这话。   陈山晚有点无奈:“外送没有现做的好吃,只是去吃个糖水就回来。”   好在不需要他再说什么,郁睢已经说好吧,然后转身去拿袜子了。   今天的天气好,是指那种穿两件衣服走在外面刚刚好,不会冷也不会热的好。陈山晚喜欢这样的天气。   在郁睢的私心下,陈山晚和祂完全就是情侣装装扮,陈山晚里面的高领衣是白色的,外头罩着的薄款冲锋衣外套是黑色底。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按照陈山晚的性格搭配,就要穿浅色衣服,但他穿黑色很好看。   多了抹深沉成熟,不笑的时候那份疏离感就更加浓烈,哪怕笑起来也有几分莫测。   特别好看。   郁睢穿的和陈山晚是大差不差,外套也是同款,黑色底,配色不一样而已。   陈山晚人还没出门,郁睢就已经开始牵住他的手了。   对于这位邪神的黏人程度,陈山晚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坐电梯下楼时,还遇见了正好和他们买了同楼的松曦。   松曦不怕冷,这个天还穿着吊带上衣和短裙,让她那张温柔又带着灵性美的脸都多了几分飒气:“出去玩呀?”   要是平时遇上郁睢,松曦肯定要等下一班,但有陈山晚在旁边时,郁睢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陈山晚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本来也没有太多交集,讲话都是公事。   松曦这次提的也是公事:“魁要醒来了,我准备过几天去看看,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说的“魁”,是一种类鬼的妖兽。   根据历史记载,魁曾经在一万年前的黄金时代被一个散修封印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具体是哪没有流传下来。   陈山晚对妖兽没有感应,松曦有,是因为他们真论起来都是天地灵兽。   但郁睢肯定也知道,就是没跟他说。   所以陈山晚瞥了郁睢一眼。   郁睢立马就站直了,骨子里的慵懒和散漫全部褪去,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松曦其实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但还是会觉得很神奇:“……的确,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很微弱,好像要消散了。”   说这话时,松曦的声音有几分低落。   像他们这样的天地灵兽,世间仅有一只,如果死了就是一个种族的灭亡。   陈山晚说:“那你去吧。”   他不准备去。反正郁睢都说了魁不会做什么,那他就没有必要去。   松曦明白了:“行,那之后有什么我都跟你师兄交接了。”   陈山晚点头。   和松曦分道扬镳后,陈山晚就问郁睢:“他为什么会消散呢?”   郁睢就猜到他肯定会问,不由轻啧了声:“以后要让松曦在你面前做哑巴。”   祂一点也不喜欢陈山晚关注别人。   只是话是这么说的,陈山晚也清楚郁睢不会真的去做。   因为他不允许,所以祂纯粹就是说两句发泄一下。   郁睢神色郁卒:“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但他好像是把自己的力量送了大半给那个散修,拜托她帮忙做了几件事。”   陈山晚看向祂:“那个散修帮了。”   如果没有帮忙,魁不可能能安分这么多年,到要消散了才“醒”来。   郁睢嗯了声,就见陈山晚轻轻勾起了唇。   祂微停,嗓子里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叫祂有点抓心挠肺的,想要亲下去。   陈山晚眉眼温和:“看来在很早之前,人和妖邪也有不是那么针锋相对的场面。”   不怪陈山晚这么想,主要是从记载上来看,人和妖邪在历史上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哪怕是有杂书写人和妖邪相恋,也绝对是BE。   想不出这样的关系下如何HE。   郁睢稍顿,那点醋意在无奈中消散。   祂握紧了陈山晚的手,轻叹着:“阿晚,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在这人世间偷藏了一个神明…罪孽深重。”   陈山晚:“……”   他平静道:“你得先明白一件事,你本身就罪孽深重。”   郁睢失笑:“好吧。”   祂换一只手牵住陈山晚,之前牵陈山晚的手搂住陈山晚的肩臂,把人往怀里带,非要这样捻着走:“那就请小神明渡我了。”   陈山晚:“。”   他倒是没有对郁睢这个动作说什么,还是那句话,早就习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加一个‘小’?”   “好的。”   郁睢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活了几万年的意识:“阿晚哥哥。”   陈山晚懒得理祂了。   郁睢根本不恼,反而笑吟吟地垂眼看着自己的人类。   祂真的很喜欢陈山晚跟他这样,闹脾气、耍性子。   因为他只会跟祂这样。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QAQ   感谢在2023-10-26 08:44:20~2023-10-30 11:3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戚临 2个;Ivud、秦楚骨、可以和你一起共享夏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粥 51瓶;21371931 29瓶;衍.ra 20瓶;鲨呀! 13瓶;54377680、我磕的cp是真的! 10瓶;~( ̄▽ ̄~)~、辰星浅繁、小熊猫 5瓶;阿斯忒瑞亚lsy 4瓶;水风轻、我的精神状态不佳 3瓶;emmmm、赞美伟大的无名之雾、清习夏 2瓶;言星、历代星辰监护人、洛洛、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