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红了顶级流量[穿书] 　　作者：苏怀荒 　　文案： 　　年少成名号称娱乐圈幕后“金手指”的宿宁意外穿进一篇娱乐圈文里，成了里面的纨绔炮灰。 　　好消息，他作为金牌经纪人出身，专业完全对口，穿书后即实现完美就业。 　　坏消息，他没看清主角的名字，完全不知道是谁。 　　穿进来的时候，宿宁只来得及看到原书简介里的一点片段，知道这是一本致郁系BE无cp娱乐圈文，主角怀才不遇经历陷害抹黑背叛最终郁郁而终，总而言之就是非常惨。 　　按照穿书界亘古不变的套路，这种小可怜主角是要被他这种穿书炮灰拯救的。 　　卷王宿宁：不管，分不清的话，那就都救起来看看吧.jpg 　　他主打一个力大砖飞，穿书当天就效率很高地救了个被原主欺负的小可怜练习生，对方乖巧可爱还努力最重要的是还很惨。 　　宿宁打算把他当崽带。 　　我给主角做爹咪，说出去多有面子（。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找错了方向，这本文的主角一开始就重生了。 　　沈明铮，他是沈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成年后才被意外找回，但如今重生归来的勇者已经成了恶龙。 　　他深知这个世界荆棘丛生肮脏不断，娱乐圈名利场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如今正准备借势一步步爬上沈家家主的位置，自己做那执权的人。 　　宿宁穿书的第一天，重生的主角沈明铮就知道他换了个芯子。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刚进来的宿宁迅速救了个以后会黑化到底大杀四方的反派，并把伪装的食人花当崽带。 　　沈明铮：……好怪，再看一眼.jpg 　　但看来看去的他越发觉得有点意思，于是硬是把原来惨淡收场的沈宿两家的联姻抢到自己手里，和这个“有点怪的”宿宁成了协议夫夫。 　　最初想的，不过是觉得此人不简单，能够互相借力攀到更高的位置。 　　但这个家庭的情况越来越复杂。 　　宿宁身上好像有什么吸引这些小变态的基因，被抢走资源的小偶像，被雪藏的小演员、时运不济的小歌手等等……这些人在未成名前均饱受苦楚阴暗生长，回忆起来个个都是大杀器，唯有宿宁，把那些经历不平长着倒刺的小怪物当顺毛猫崽子撸。 　　“别怕，”宿宁说，“有我在。” 　　后来，小演员拿到最佳演员，小爱豆一炮而红，曾经颓丧的歌手新歌高居榜首数月……这些被称为娱乐圈冉冉升起的紫微星的艺人们不再惨烈收尾，在颁奖礼上情真意切地表示，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救赎是宿宁。 　　而对于沈明铮来说，宿宁也是他唯一的救赎。 　　所以，给这群只会在宿宁面前装乖实际每个人八百个心眼的崽子当后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把反派当小可怜主角崽儿养还没发现哪里不对的大家长穿书受X真正的主角·黑化重生攻】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穿书 逆袭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宿宁、沈明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给顶流当爹咪 　　立意：为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事业奋斗终身 　　VIP强推奖章：宿宁作为一名成名的金牌经济人意外穿越到一本娱乐圈虐文里，他抱着改变自己反派结局和拯救主角小可怜的想法用自己的努力试图改变命运，殊不知这都被重生的主角沈明铮看在眼里，两个人的命运也就此纠缠，相互改变，并在一系列困难考验中真心相爱。此篇娱乐圈文以幕后经纪人的视角，讲述了主角和一众配角在文娱圈内的奋斗，冲出名利场的重重泥淖，见证文娱圈从业者真正的初心和追求。 第1章 　　宿宁还记得，自己从今天晚上的电影节颁奖典礼上出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幕连天，黑云翻滚，映衬着灯火璀璨的场馆，像一颗放在黑丝绒上的珍珠。 　　因为大雨，主办方稍留了大家一下，电影节结束之后还有酒会，外面大雨淅淅沥沥，里面却是欢声笑语热火朝天。 　　但在这场颁奖典礼上最受关注的并不是获奖的影帝影后，而是宿宁。 　　他并不是今天获奖的明星，也不是剧组的人，但座位却在第一排中心位置。 　　酒会中，宿宁刚和电影节主办方寒暄过后，今夜获奖的影帝便瞅准机会上来了：“宿总！刚刚都没来得及和您说话，我还没好好谢谢您呢。” 　　他语气恭维，完全没有之前在台上的高冷样子，又道:“如果不是您之前选中我演这个角色，我哪有今天呢。” 　　宿宁闻言，便转头看他。 　　旁人若是看到宿宁这张脸，一定会觉得诧异。光论长相，他比今晚的绝大多数明星都更像明星，但实际上，这是一位业内极有名气的投资人，号称“金手指”。 　　此人年纪轻轻白手起家，从艺人助理到经纪人，再到自己成立公司，堪称业内传奇，今天颁奖礼上的黑马，就是他发掘出来的作品。 　　这种人，自然比十位明星加起来都重要，更是如今许多流量都要巴结的对象。 　　就这么一会儿，发现宿宁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就不止影帝一个人了，有几位新晋的年轻流量演员也跟了过来，团团围着，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样子。 　　影帝脸上堆着笑道：“宿总，雨下得太大了，我记得您家离这里远，不如先去我那里坐坐？我酒店就在这附近。” 　　后面几位也跟着搭腔，都邀请他去自己住的地方先坐坐，又有人说和主办方熟，就在颁奖的大型会馆上面找个住的地方很简单。 　　“不必了，各位不用担心我，”宿宁摇了摇头，随后一一谢过，语气很是客气，“我明天还有会，等一下得回趟公司，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再和各位聊。” 　　他看雨小了点，便很快离开了，留下这些人面面相觑。 　　这位宿宁宿总，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工作狂，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过身边有什么人，向来公事公办，攀都攀不上。 　　上次还出了件事，有他带过的明星喝醉了上社交网络公开表白，酒醒了居然也没删，最后半分回复都没得到。 　　不过，谁让他是宿宁呢？ 　　没看见吗，今天的颁奖礼上这么多明星，放路透的时候都没有宿宁几张糊图热度高。西装革履，看向镜头的时候眼眸像带着星光，抓拍都那么好看。 　　宿宁是真的有正事。 　　若不是和这次电影节的主办方比较熟，他今天是不会来的，他又不是明星，来这里不如留在公司加班。 　　他很快离开，还留在酒会的人看着他的背影，有觉得可惜没怎么搭上话的明星们，也有人在灯光暗处盯着他，那是明显不友善的神情。 　　近来这位宿宁风头实在太过，倒让行业里其他人难做起来，招人喜欢，却也招恨不少。 　　宿宁对这些情绪都不太在意，等雨幕稍小一些，坐上车准备回公司的他当即便和副总开始聊工作，今夜颁奖礼上取得的成就好似立刻被他抛之脑后。 　　宿宁永远往前看。 　　明天便是公司内部的版权会，所以今天虽然已经是这个点了，他也想赶回去，副总翻着手头资料，和他讲着下半年几个重点项目。 　　车开到半路上，副总手里的项目书也翻到最后一本，宿宁听见他“咦”了一声。 　　宿宁：“怎么了？” 　　“老板，你记不记得，公司有个挺邪性的项目，叫《荆棘丛生》的，”副总道，把最后一本项目书抽了出来，“就是这个。本来已经决定不改编不拍，不知道怎么又混了进去。” 　　他这样一说，宿宁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又没完全想起来。 　　副总看他那样子，又提醒道：“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里面有个反派小配角和宿总你同名的，在书里家里公司破产人还没了，实在触霉头。” 　　“而且这本书里主角也惨，做什么都不顺，最后直接死了，最近流行小甜剧，这种憋屈大虐文没市场。” 　　他这一说，宿宁便想起来一些。 　　《荆棘丛生》是一篇BE娱乐圈虐主文，讲的是带着梦想和天赋进入娱乐圈的主角屡屡碰壁却一直坚持，在拿到自己梦想的奖杯前最终还是郁郁而终的故事。 　　这本书，还是在宿宁建立公司最初买下来的版权之一，算是陪着他一步步往上走，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 　　硬要说的话，这本原著小说挺平平无奇的，成绩也很一般，不过作者很有名气，所以打包的时候带上了。 　　如今更是在宿宁公司待改编的许多S和S+大ip里排不上号，初始的影视评级只有A级而已，还是靠着作者的名气蹭上的。 　　一般来说，这种普通的A级项目是用不着宿宁这个公司CEO来过问的，这么久了，早就应该拍掉，但这个项目的改编有些邪性，在筹备期就屡屡流产。 　　要不就是定下的导演突然毁约去了别的项目，或者是负责的编剧检查出身体有问题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然后推掉了，抑或是定好的拍摄场地临时关停…… 　　这本书不是什么改编热门，也没有什么书粉可言，一遇到意外，那边总负责人手底下还有更赚钱的项目，没有多少空闲去专门为此调整，硬生生拖了快十年了。 　　眼见着版权都要过期了，部门才把这部戏想起来，在之前汇报的时候提了一句。 　　副总为此之前还特意联系上了原作者，对方著作等身，差点都忘了还有这本书，想了好久，才回复说这是转型迷茫期间写的。 　　当时平台上流行过一阵虐文，主角和一些配角的设置都挺狗血，硬塞了很多热梗进去，结果连载期间成绩一般心态爆炸就草草完结了，主角也死得比较憋屈潦草，还被读者骂过一阵。 　　这项目霉到这种程度在圈里也是独一份，而且干娱乐圈这行的多少是有点迷信的，副总就做主，还是别改了，放着吧。 　　这书从主角到现实，就是处处不受人待见，似乎天生下来就是要被放弃的。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本还是混进来了，可能是拿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吧。 　　宿宁听完之后，没打算干涉他的意见，只是在副总把那项目书抽出来打算丢在一边的时候突然心神一动，道：“等等。” 　　“拿过来，给我看一眼吧。” 　　他刚好看到项目书上的封面，那一瞬间有些神使鬼差，或许是不想放弃自己的任何项目。 　　副总诧异，但还是递了过去，宿宁正要接，但手突然一偏，他没接到那份文件。 　　不是他的动作变了，是整个车身突然变了。 　　随后，他看见那项目书飞起向上，封面便被翻开，宿宁的注意力在极短时间内还没来得及移开，便在此时此刻一下看到了第一页简介上的几句话。 　　【从小镇走出来的……却梦想着艺术殿堂里的皇冠——荆棘奖的奖杯……签约进入光影娱乐，第一次见到娱乐圈黑暗的一幕。】 　　【但黎楚……欺骗……还在光影娱乐被欺辱……一度受到上层打压甚至雪藏……】 　　【光影娱乐最终破产，以被沈氏影业收购告终，这棵屹立在圈里的老树瞬间倒下，这好像是一种新生，但……】 　　断断续续的，后来的看不清了。 　　这些文字从他眼前划过，竟然成了他最后看到的内容。 　　今夜的雨太大了，路面上积水也多，司机或许在颁奖礼后台喝了几杯还瞒着，因为宿宁确实在最后时刻闻到一点酒味。 　　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宿宁在那一瞬间其实并没有太大感觉，只觉得混乱不堪，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那最后看到项目书里的字句还刻在脑子里。 　　且不知道为什么，那酒味还越来越浓烈，还有人在推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宿少，宿少，醒醒。” 　　“江少叫你呢。” 　　现在一般没有人会叫他宿少的，都是叫宿总。 　　平白无故降了个辈分的宿宁皱着眉头努力睁开眼，然后便见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蹲在自己身边，看起来年纪很小，妆有点浓，见他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在她背后还站了不少人，灯红酒绿，音乐声震天响，这些人还盯着他看。 　　这……明显是个宿宁不会过来的喧闹夜场。 　　怎么回事？ 　　“您总算是醒了。” 　　她话音刚落，后面便又转出来一个人，朝他笑道：“宿少，醒了？你看，我还特意找个小玩意儿过来陪你玩，哥们对你够意思吧？这人就当我添给你的，再加上说好的给你撤黑热搜的事，这些条件和你换个黎楚玩玩，不过分吧？” 　　“今天可是你答应把黎楚叫来的，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耍我吧？” 　　宿宁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听见只言片语，并未理解对方说了什么。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对方打算把小姑娘推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随后环视一周，眉头一皱，身上酒气像是一下涌了上来，像是恶心地要吐。 　　那人本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此情景，连忙退了几步，只能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骂了一句醉鬼，挥了挥手，就让人带他去洗手间。 　　此时扶起宿宁的人，就是那位唤他起来的小姑娘，宿宁往卫生间走的时候，仍听见背后那位“江少”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吐完赶紧带他出来，给黎楚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我今天晚上已经够给你脸了，别忘了你求我的事。”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宿宁说的。 　　这包间后面有单独的卫生间，到了地方之后，那小姑娘给他用毛巾擦了擦脸，宿宁便靠着洗手台吐了个昏天黑地。 　　她小心地给他拍了拍背，整个人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心神不宁，随后便看见卫生间外面有熟悉的小姐妹朝她鬼鬼祟祟地打了个手势。 　　宿宁吐完便靠在洗手池那里没动弹，闭着眼睛，像是又晕过去了。 　　小姑娘名叫周纯青，她也不怎么愿意照顾醉鬼，眼下明显有自己的事情，先是叫了几声他的名字，见宿宁确实没有回应，就把他放在一边靠着。 　　这里的洗手台旁边都是坐着的长椅，便轻手轻脚地出去，随后就小姐妹扯到一边。 　　两人也没有其他说话的地方，也怕里面的宿宁出事，不敢走太远，于是便合上洗手间的门，借着水声，在外面轻声说起话来。 　　她朋友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刚回来就去扶宿宁了？离他远点。” 　　“那些人叫我过去的，我没办法，”周纯青是个十八线小明星，外出拍戏刚回来便被那群富二代非叫到派对上，她把惯用的讨好笑容一收，低声问道，“江少他……什么时候盯上黎楚的？” 　　她挂念的刚刚江少提到的这个名字，要叫来一起玩的“黎楚”。 　　“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你之前在山里拍戏的时候，黎楚出去打零工赚钱，不知道怎么就被江辰沣这王八蛋盯上了，他找过来几次，黎楚死活不同意，见了就躲。”她的朋友叹道，“江辰沣应该还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表姐弟关系，他看上的人太多，从来没有搞不到手的。” 　　“本来黎楚不愿意，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但你刚刚也听到了，就是里面这位宿宁，他是光影娱乐的太子爷，这位宿少爷是有把柄栽在江少手上，所以那群人今天晚上要挟他，让他送黎楚过来玩，宿宁已经点头了。” 　　黎楚是娱乐圈的练习生，签的就是光影娱乐这家公司。 　　“怎么会呢？” 　　周纯青脸色发白，想不明白：“光影娱乐不是大公司吗？和我们不一样的，之前、之前他们从来没出过这种事的，怎么这样？” 　　对方叹道：“还不是因为宿宁有求于人？” 　　“你这段时间在乡下拍戏没上网，还不知道，这位宿少爷可一样是个混账二世祖，可出名了，全国人民都要知道了。” 　　经她解释了一通，周纯青这才知道近来发生有关于这位宿宁的互联网大事。 　　原来这位光影娱乐的太子爷也和他们一样想进娱乐圈当艺人，不过富家少爷的起点自然和他们不一样，他一来就参加了《偶像星图》第四季，是个101系偶像选秀节目，这一季大爆，开播以来几个月内热度极高，家世背景加持加上长得不错，他镜头又多，很快就红了，排名从来没有掉出过出道位。 　　可惜这位唱跳皆废，排名虽高，但观众的不满声一直存在，一直都粉黑参半，争议很大。 　　直到前几天出了一件事，让他直接大翻车，还被骂上热搜一。 　　在偶像星图节目组准备的正片之外的额外放送环节，一个学员互动的小游戏，本来就是娱乐性质的，结果宿宁趁着玩游戏的时候对手不注意，竟然当着直播镜头一个猛力把对面的选手弄伤了，对方摔在比赛台子下面，当场手臂骨折。 　　受伤的那位是节目单位热门选手桑乐，娃娃脸，身形瘦小，妈粉很多，和宿宁站在一起便显得十分可怜。 　　无独有偶，桑乐和宿宁还住在同一个宿舍，两者的排名一直很接近，都在出道位上下，虽风格定位不一样，但竞争明显。 　　先前就有传言宿宁多次孤立欺负桑乐，因为这些事情两边粉丝吵过几次，但一直没有证据。 　　这次，在直播的镜头里诸多观众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看着桑乐意外摔倒跌落在游戏台下方的痛苦样子，徒留下站在原地一脸震惊的宿宁，他的双手甚至还保持着往前推人的动作。 　　直播迅速掐断，桑乐送医后骨折的结果也很快传了出来。 　　赛程马上就要到决赛了，手臂骨折这个时候受伤的影响可想而知，虽然节目组说已经迅速送医帮助尽快恢复，但这种状况能不能上决赛舞台还未知。 　　桑乐出身平凡，作为个人练习生无依无靠，和宿宁这种家世背景雄厚的对比十分明显，而出事之后，热搜迟迟上不去，明显有人在压热度，还有许多水军混淆视听说是节目组安全绳有问题，这只是意外。 　　正在广大粉丝愤怒不已的时候，突然有营销号爆料，简直是火上浇油。 　　爆料里既有视频也有图片，实锤了宿宁多次欺负桑乐的传言。 　　里面有两人分到同队的时候，桑乐独自一人呆在角落里的画面，其他队友都围在宿宁这个知名皇族身边，对桑乐不闻不问，甚至桑乐在主动和大家沟通的时候都得不到回应，确实有些孤立的意思。 　　再结合之前节目里放送的队里选c位片段，虽然刻意剪去了桑乐表现的部分，但从结果来看，其他人居然一致选了实力差连节拍都错了的宿宁，美其名曰他很努力要给他机会，同时还爆出了原定表演曲目的分part表，对比起来，很明显能看出桑乐的part被严重削减，原定部分分给了别人。 　　桑乐作为高人气选手，在二公表演现场居然只有两句词，舞蹈更是全程在后方，当时便引起了一些质疑，但因为他表现很好，那首活泼可爱风的舞曲就也恰好是他的风格，最终反而是他的那支直拍播放量全队最高，颇有些逆风翻盘的意思，因此圈了不少死忠怜爱粉，闹了一阵之后，分量少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眼下因为桑乐受伤之事再起波澜，这些有点模糊的视频和图片据说是偶像星图第四季工作人员去偷偷放出来的，营销号还直接把几条投稿的匿名截图放了出来。 　　“实在看不下去了，今天节目组的安全绳没问题，桑乐那个是被人故意割断了一半才会摔下去的，某些人无法无天了吧。” 　　“没背景的小练习生实在太惨了，被欺负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完全断人家生路，一想到宿宁这种人还要出道当偶像就觉得恶心。” 　　与此同时，还有些爆料一起在网上出现，一些账号声称是宿宁的大学同学或高中初中同学，都说他不学无术，又有不少人说宿宁在节目里还故意不让桑乐吃饭也不让他回宿舍休息。 　　有锤没锤都混在一起，于是今天“宿宁伤人”“宿宁霸凌”“宿宁滚出偶四”的诸多黑词条一路攀升，拦也拦不住。 　　无才无德的资源咖长期打压努力的小透明，甚至还要在关键时刻毁人前途，哪怕不看选秀节目的路人看了热搜都会觉得愤怒。 　　虽然直播画面确实没有直接拍到他推人的动作，但形势如此，大众都认定是他做的。 　　唯有宿宁直到现在还一口咬定自己没推人，但这个时候谁会信啊。 　　周纯青听到这里便明白了。 　　怪不得之前说宿宁有把柄落在江少爷手里，江海传媒旗下运营的浪博，就是国内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之一，里面的热搜榜是圈内的热度风向标，要压热度，自然要求江辰沣。 　　“不行，我们得赶紧把黎楚救出去，”周纯青不想他了，坚定道，“他绝不能也落到我这种地步。” 　　朋友亦是着急，可握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想出任何办法，两个人讨论许久，望着对方只能叹气。 　　因为说话的时候太投入，两人一时都忘了还在卫生间里面吐的宿宁，门虚掩着，殊不知这样的对话都被正主听得一清二楚。 　　宿宁刚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开了水龙头哗啦啦冲掉，又鞠了水冲了脸。 　　酒气虽然下去了些，但直到现在他脑子还是有点懵的。他睁眼闭眼之间，就已经穿成了这位作恶多端的宿少爷。 　　从镜子里仔细看，这张脸和他年轻时候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出挑张扬的发色、完全没有茧子的手掌以及酒量有些差的身体状况又显然和自己很不一样。 　　混迹娱乐圈快二十年白手起家的宿总翻过无数荒诞剧本，但他没想到居然有一天穿书这件事能轮到自己。 　　——而且，这听着很像是自己刚刚看到的《荆棘丛生》那个项目，那本据说有点邪性的书。 　　吐完之后脑子清醒了些，属于原主的记忆开始在脑子里复苏了。 　　宿宁能从记忆里获取到的几个点都和他回想到的那几句简介里的信息点合得上。 　　“荆棘奖”，这个世界娱乐圈最顶尖的影视大奖，吻合了他看到的描述主角目标的句子，也和书名恰好呼应，“光影娱乐”这个公司，就是他自己家的公司，还有在简介里他看到的第二个名字，即“黎楚”这个人物。 　　——黎楚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 　　如他刚刚听到的，原主因为今天晚上死活压不下去的黑热搜，正打算在今天晚上把这位无辜的小练习生献给对其有不轨之心的江辰沣，目的不过是为了把那黑热搜压一下。 　　外面两个小明星应该是黎楚的朋友，正在为此焦头烂额，但他们说的热搜上的事情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一部分。 　　就原主的记忆来看，热搜上那些控诉他欺负桑乐的事情本身便没有那么简单，爆料算是真里掺假。 　　宿宁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和桑乐的矛盾由来已久，他和桑乐两次舞台都分到一组，对方的实力虽不到顶级但也比他好许多，自然而然被观众拿来拉踩，原主看着不爽，他们两个排名还缠缠绵绵，目前都在出道位上下徘徊，粉丝之间从第一期就撕过几次，更形成对立态势。 　　但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宿宁这个大少爷非要在节目里出道的主要缘由。 　　——偶像星图这个节目的特邀导师的沈淮，是他喜欢的人。 　　沈淮，年纪轻轻就出道，至今出道十年二十六岁，做过偶像，目前已经成功转型成演员，当之无愧的当红流量，国民男神，以及私底下的宿宁的婚约对象。 　　沈淮家里的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规模相仿，一直以来都合作紧密，两家关系也很好，很早就定了婚约，原书设定的这个世界观对同性向的关系似乎非常开放，又是商业联姻，婚约便一直存续，两家都是默认的。 　　不过因为沈淮明星身份特殊，这个婚约一直没有公开，只有圈内的小部分人知道，比如江辰沣，所以刚刚嘲讽他“痴情”倒也没说错。 　　宿宁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暗恋对方许多年，想离沈淮近一些才想出道的。 　　沈淮一直对他也不错，从小到大多有纵容，但在节目里，桑乐似乎特别吸引了沈淮的注意力，对其非常上心，多次亲自指导他，甚至有时候超越了对自己的重视。 　　宿宁看到之后，打心眼里嫉妒，由此便十分看不惯桑乐，他脾气大，性格也绝算不上友善，以至于其他选手心里大致都有数，许多人便自然而然拜高踩低了。 　　之所以说爆料半真半假，主要是原主在节目里确实不敢做什么，为了出道，他真的在一定程度上收敛了自己的少爷脾气，最多不理会或者遇见了言语讽刺几句。 　　且他虽是皇族，但没到在节目里只手遮天的地步，什么不让桑乐吃饭回宿舍休息那都是纯粹的谣言。 　　诸多爆料里有实锤的挤压桑乐part那件事倒是真的，但原主确实没主动做什么，当时队里其他人都是排名不高的，为了镜头巴结资源咖宿宁，闭眼选他当c位，桑乐的part也是被他们商量着分掉的。 　　最重要的是，让桑乐摔倒这件事真不是宿宁干的，在直播游戏现场，桑乐身上安全绳突然断裂倒下宿宁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真的就是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然后转了个身而已，完全没有碰桑乐一个手指头。 　　摄像头的角度刁钻，没有任何一个机位可以证明他的清白，恶评袭来的时候他更是慌张，许多爆料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宿宁无从解释，甚至连光影娱乐那边都不相信他没推人。 　　原主倒是觉得十分委屈，他自觉自己去根本没做什么，完全不想退赛，更不想让沈淮认为自己真的那么恶毒，实在走投无路才求到素来不合的江辰沣这里。 　　但是他没想到，今晚来到这家名为钓春江的会所也是个圈套。 　　本以为被灌几杯酒被江辰沣嘲讽几句就可以了，勉强算是一起长大的熟人，应该会帮忙的，但江辰沣却顺势提出要他把公司里的一个名叫黎楚的练习生叫来这里玩才肯点头。 　　宿宁原是不愿意的，主要是不想给素来玩得开还男女通吃的江辰沣吃到太多甜头，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惹事。 　　他当时想转头求别人去，但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走不了。 　　宿宁之前没来过钓春江，对这里不熟，便只能跟着他们玩，来的时候是江辰沣开车把宿宁从综艺的训练营里偷摸接出来的，宿宁没车，身上也没有手机，要从地处偏僻的钓春江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他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 　　此时此刻，选秀综艺还在拍摄期间，并没有停播，按照规定是要收缴手机，练习生们也绝对不可以出去，宿宁狗急跳墙避着人出来已经是违规了，他还出现在钓春江这种声色场所，这件事传出去更是雪上加霜。 　　原主这个蠢货就这样被江辰沣拿捏得死死的，威逼利诱之下，最后只得按对方的意思，抖着手拿江辰沣的手机叫来了黎楚。 　　他在参加选秀综艺节目前在光影娱乐的练习室里紧急训练过半个月，和黎楚这个公司签下的练习生有交集，印象里是个性格软和善良的，年纪也小，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电话里一听宿宁又急又怕连哄带骗的语气便乖乖答应了下来了。 　　江辰沣的人立刻去接了，不过路上还需要点时间，在等的期间那些人还灌了宿宁不少酒，他便醉死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然后，在娱乐圈沉浮了多年的宿宁宿总就穿进来了。 　　饶是他见过许多风风雨雨牛鬼蛇神，原主这种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还害人害己的蠢货也是很少见的。 第2章 　　宿宁结合脑子里渐渐回笼的原主记忆，独自一人在卫生间呆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把这些事情捋了个大概，并得出了以上评价。 　　就他看来，原主可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无辜。 　　桑乐摔倒虽是冤枉，但之前那些暗戳戳的排挤确实是原主嫉妒针对纵容的结果，他性格差实力差却镜头资源多，早就不受观众待见，被实锤爆料丝毫不冤，更何况今晚为了脱身又拉了个无辜的黎楚下水，足以可见这位恋爱脑大少爷确实无能又自私，称得上是蠢毒，就是一个标准的反派小配角配置。 　　可是让什么都没做的宿宁穿过来面对这种局面，这就很郁闷了。 　　因太久没有动静，弄得在外面和朋友说话的周纯青也觉得不对劲了，便小心翼翼地推门，一进来就看到宿宁站在那里，像是在沉思。 　　他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被随手捋了一下，就这样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卫生间的灯光下都显得非常好看。 　　怪不得这人性格才艺都不行却能稳坐出道位，看来也不仅仅只靠爹，哪怕是翻车成这样，还有颜粉帮着洗呢。 　　“宿少，您、您怎么样？”周纯青一边腹诽一边乖巧开口，“刚刚江少还派人过来找您。” 　　宿宁眉头一皱，慢吞吞地转头：“他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我说您身体不舒服还在吐，他就没进来，让我转告您，”周纯青老老实实地回答，又犹豫了一会儿，把刚刚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江少说，让您吐完赶紧过去，否则、否则今天晚上的事没完，快点，别拖拉。” 　　即使讨厌宿宁，她也觉得这些话有点冒犯，小姑娘模仿着说出来也磕磕巴巴，没有半点威胁人的气势。 　　宿宁看着她，问道：“我要是不过去，他们得为难你了吧？” 　　今天江辰沣原就是想为难她的，周纯青心里清楚，自己拍戏几个月没来，江少爷即使没把她这小玩意放在心上，也不希望自己脱离掌控，所以今天晚上就借机敲打敲打。 　　倘若宿宁这件事不顺，江少自然会更多迁怒她，这段时间怕是要不好过。 　　可周纯青没必要对着他把这些话说出口，她缄默着，感觉宿宁看了自己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 　　“连累你了，抱歉。” 　　宿宁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个头也高，一米八，比娇小的周纯青高大半个头，他的眼神从自己脸上慢慢掠过，低着头看人的样子竟然还显出一点温柔来。 　　钓春江这地方居然有富家少爷会对自己说抱歉唉。周纯青一愣，随后又在心里嘲讽自己真是蠢货，心软记吃不记打。 　　光嘴上和自己说抱歉又有什么用，这可是把黎楚卖了的人。 　　不过她鼓着气看了看人，不知为何，仍觉得刚刚说的那个热搜上的宿宁和眼前这个人有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坏。 　　可能脸就是会骗人的吧。 　　“走吧，”宿宁又道，“你躲着他点。没事，江辰沣今天晚上是冲着我来的。” 　　周纯青：“哦哦。” 　　她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带着宿宁往前厅走。 　　这个场子比较大，这里的卫生间和江辰沣所在的包房是有一段距离的，顺着那条通道走到前面去，接近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却听着有些奇怪，细听是不大明显的呼救声，透过门顺着缝吹过来。 　　有人在喊：“放开我。” 　　那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的线，显出几分恐惧来：“不要这样，可不可以来人……救救我。” 　　周纯青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浑身一抖，不用看她就猜到了里面的场景，语气也急促了起来：“不好。黎楚到了，这、这不行。” 　　她的小姐妹看起来更是着急，在包房门那边躲着，一见周纯青急匆匆过来便挡了过来，一下拦住了她，道：“现在别进去，江少正在气头上，你这时候进去也没什么用，你千万别冲动！” 　　“怎么了？” 　　两道问话声同时响起，朋友这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宿宁，脸色僵了僵，立刻换了语气：“宿少啊，没事，小事，就是黎楚刚来还不太习惯这里，年纪还小性子烈，闹起来抽了江少一巴掌，所以就……” 　　就在这时候，那断断续续的呼救声突然停了，勾着宿宁的神经一跳，他一直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便越过周纯青两人大步推门进去，进去之前还看了周纯青和她的朋友一眼，叮嘱道：“你们先躲起来。” 　　周纯青不动，咬着牙，看起来真的想往里冲。 　　“先躲起来！”宿宁一把拦住她，语气也变严肃，“我去把人带出来。” 　　“相信我。” 　　周纯青身边朋友亦是拦着，两个人听到宿宁这话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他大步进去了。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周纯青也冷静下来，没走，在外面找了个位置透过窗户缝紧张兮兮地往里面看。 　　这是今晚狂欢派对室内最大的包间，一进去只觉过量的酒精融化在空气中，香水味让人飘飘欲仙，一些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卡座上，搂搂抱抱。 　　宿宁一进来便皱了皱眉。 　　他是在卫生间隐约听到周纯青和黎楚有些特别的关系的，“黎楚”这个名字能出现在剧本简介上，应该戏份不少，不是主角也是个和主线有关系的重要配角，况且这还是原主惹的事，不管怎么说他都要管。 　　这里的人并不多，就在刚刚很多人都被遣了出去，除了卡座里坐着的那群人，房间门边那道墙的夹角处还有四五个人围在那里。 　　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楚，只听见有人骂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声斥道：“江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老老实实听话，你来都来了，还在这里装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打江少，给你脸了是吧？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江辰沣还坐在原来那个地方，他右边脸颊有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甚至嘴角都破了一块，身边的人想拿冰袋给他敷也被推在一边，眼眸里更是怒火中烧。 　　那群人该是得了他的默许，要把刚刚挨巴掌的面子找回来，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个酒瓶子，先是朝着角落那里踢了一脚，随后便有些不耐烦了，抡起手里酒瓶子就朝着夹角处往下砸，这要是砸中了人，不知要受多重的伤。 　　最终那酒瓶子也没落准地方。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伸出手来猛地扯了一下他抬起的手臂，酒瓶子脱手扔偏了，一下砸到旁边的墙上，玻璃片四溅。 　　举瓶子那人离得太近，又毫无防备，碎掉的玻璃片射出来划伤了他的脸，刚吃痛想大骂出口，但看见来人一下就愣了。 　　“宿宁？呃……宿少？”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酒都清醒了几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他们站的位置稍微散开了一些，总算让赶来的宿宁看清楚了被他们围着的人。 　　只这一眼，宿宁的眼神一下就暗了下来。 　　那缩在墙角的人看着年纪并不大，还是青涩的少年样子，但状态可称得上是惨不忍睹。 　　他上衣都快被撕干净了，脸上也有巴掌印，比江辰沣脸上的还要深几分，整个人有些愣愣的，身上和头发上不知道是被倒了水还是倒了酒，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但手上还死死握着一块碎玻璃片。 　　仔细看，那是被砸碎的高脚杯，玻璃尖显得锋利，是他用来自卫的武器，这倒是让这里的人一时不敢再有什么更大的动作，所以勉强算是僵持住了，但若是宿宁不来，这样的状况他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那墙角里的少年似乎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先是抖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真的会有人来救自己，然后抬起头来盯着宿宁看，眼眸里有雾气，看着更加凄惨可怜。 　　他长得实在稚嫩，和周纯青有点像，大约江辰沣盯上的男女都是一种类型。眼睛大，清纯，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又像是只落难的布偶猫，和这地方更是格格不入。 　　大概是看到宿宁脸色不好，原来围着他的那些人也不敢再动手。 　　论家世，这些人不过是江辰沣的小弟，远不如他，最多就是趁宿宁喝醉了嘴炮两句。若不是今天宿宁有求于人，哪怕是江辰沣也不敢对宿宁怎么样，眼下这种情况对上便没了胆子。 　　“怎么停了？” 　　这个时候，江辰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来了你们就不敢了？一群怂货。”江辰沣骂道，又站起来走到宿宁跟前，冷笑一声，“你拦什么？这个时候怕我弄坏了你们公司的小练习生你和你爹交不了差了？” 　　“放心，我又不会弄死他，还得玩呢，不听话的猫，总得让我剪剪爪子吧。” 　　宿宁听了这一句并没回话，眉头皱得更厉害，依旧拦在黎楚身边，甚至还往那边走了几步，把人遮挡得更加严实。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气头上的江辰沣正色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把他打量一遍，像是见了个新鲜，抱着手道：“呦，宿宁，喝了点酒厉害了是吧？我还不知道你有英雄救美的本事呢，你可别忘了，这件事是你自己答应我的。” 　　“今天没有我帮你，你觉得你还有可能能留在节目组等着出道？” 　　这句话本是江辰沣今天的尚方宝剑，只要把这个搬出来，说什么宿宁都没有不答应的，出道对他们这种富家少爷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沈淮。 　　果然，现在好像也十分管用，宿宁一听这话便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朝他这里挪了一步，他身后的黎楚也暴露出来了，露出半个身子。 　　“你说的对，”宿宁道，“那你过来吧。” 　　江辰沣见他让步，心里又是得意。 　　他觉得黎楚也教训得差不多了，眼下正是极度害怕的时候，只要在这时候抱过来哄哄，对方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自己，全身心地依赖依靠自己，哪怕对方经历这种苦痛也纯然是因为他。 　　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技巧江辰沣用过无数次，对黎楚这种没背景年纪还小的人来说从来无往不利，于是他没有丝毫防备，顺着宿宁的动作往前一步，朝角落里的黎楚伸手，但他伸到一半，就被宿宁抓住了手腕。 　　“宿宁你TM这是……啊！” 　　江辰沣脸上的表情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裂开了。 　　这少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正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擒拿术就给他摁在那里了，江辰沣其实没有宿宁个头高，脚下一飘，哐当一下便顺着这力道跪了下去，随后整个手臂被宿宁往后一掰，一下疼麻了，站都站不起来。 　　手臂和膝盖瞬间传来剧烈的痛感，这个时候他才听见宿宁开口说话。 　　这位江辰沣向来看不上的著名的草包二世祖没有因为他的威胁低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蠢得说几句话就被人带着走，而且换了一种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凌厉语气，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 　　“上不了台面的脏东西，把你的手给老子拿开。”他道，“你再碰这小孩一根手指头，下一个酒瓶子我就抡你脸上。” 　　宿宁入行多年，一开始做艺人助理，然后一步步做到执行经济、总经济人，他和自己手下带过的所有艺人关系都很好，可以说是这一个个艺人形成的关系网搭建了他商业帝国的基础。 　　即使在公司做大之后，他已经好长时间不亲自带人了，但保护艺人始终是他的职业本能。 　　江辰沣这种侮辱人的交易宿宁更是从来不屑，更严禁自己旗下的艺人动歪心思走这种“捷径”，而且他看外面的小明星和眼前的黎楚都并非自愿。 　　不管在哪个世界，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这小孩看起来都才十八岁出头的样子，这群人竟也下得了手！ 　　进来之后目睹这样的情景，他是真有些生气了。 第3章 　　宿宁动手太快，醉酒了还能挥拳头打人，眼下这种场景，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回过劲来。 　　连静悄悄躲在外面朝包厢里面看的周纯青和朋友都惊了，捂着嘴巴连连退了两步不敢出声，这两个人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有比江辰沣挨巴掌更大的新闻。 　　——江海传媒的江少爷，海城圈子里的扛把子，钓春江的夜场金腰带，居然被宿宁压到跪在地上反抗不得！ 　　卧槽！ 　　江辰沣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横行霸道许久，玩过不少人，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事，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眼下他被宿宁突然压着跪下，先是愣了一段时间，随后勃然大怒。 　　可宿宁摁着人的手劲挺大，他无能狂怒了许久，又反抗挣扎了好些时候，才靠着旁边反应过来的小弟们拉扯着重新站起来了。 　　丢不丢人不说，他直觉手臂可能被宿宁一把弄脱臼了，疼得要命，但这里的人即使目睹了这一切，也吓了一跳，却仍旧不敢对宿宁怎么样。这群酒囊饭袋也没什么动手的能力，甚至被吓得退了几步，连叫保安都忘了。 　　于是宿宁依然稳稳当当地站在黎楚前面，把角落里的人遮挡得更加严实，没有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 　　“宿宁！” 　　江辰沣喘了几口粗气，他捂着胳膊，眼睛里几乎就要喷火：“你特么到底什么意思？今天是你眼巴巴地来求我撤热搜，来……” 　　但这话听了对方听了好似更加无所畏惧。 　　宿宁理直气壮：“你没见过人反悔吗？” 　　“我现在觉得热搜说的挺好，骂的很对，没必要撤，所以老子反悔了，怎么，不行？” 　　他说这话时候神情淡定，江辰沣张了张嘴，竟什么都没有反驳出来。宿宁不会是疯了吧？ 　　他的手臂巨疼，还动弹不得，被黎楚抽了一巴掌的脸颊也疼，还不甘心，另一只手拎了个空酒瓶子被找回场子，一转身就被宿宁一脚踢在膝盖上，然后又跪在地上了。 　　宿宁什么时候身手这样利落了？ 　　江辰沣想不通。 　　房间里的其他人被唬住了，一群人便眼睁睁看着宿宁伸手把缩在墙角的黎楚拉起来了。 　　宿宁拉人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意外，这小孩虽然看着懵，但实际上还是顶点用的，否则不会拿个碎杯子片支撑这么久，而且身上还有点劲，一拉就起来，起来就站稳了，乖乖地躲在他身后，显得更楚楚可怜，倒是人如其名。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要尽早离开，于是宿宁一转身，拉着人干脆利落地往门那边走。 　　还有人大着胆子前去拦他，但宿宁低头在旁边捡了个酒瓶子，瞪了一眼，拦在他前面的人僵持一会，又自己退开了。 　　这群人欺软怕硬，江辰沣打不过他，眼见这情况，只得骂了一句脏话，道:“行，宿宁，你有种，有本事的话，要走便走，只要你能在这地方走得出去。” 　　他喘了几口粗气，又放了句狠话：“你可别后悔！” 　　他先前就拿这件事威胁过宿宁一次，宿宁听到这一句，在领着黎楚开门的身后停了停，像是犹豫了起来。 　　但江辰沣还没来得及再得意出声，就看见对方下一秒的动作。 　　宿宁把身上穿的那件长风衣给脱了下来，却没有用来遮着自己，而是兜头便套在了黎楚身上。 　　他身形比黎楚要高大很多，风衣一裹就把人遮的严严实实，领子竖起来，又把夹在风衣上的墨镜和口罩给黎楚戴上，全身上下便只露出小腿下面一截，看不出他是谁。 　　随后，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宿宁和黎楚说话：“你跟着我走。” 　　“别乱动，别说话。” 　　他说话的语调和利落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裹着人像给人套麻袋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然后做完这些之后，再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出去了。 　　江辰沣目睹这一切，却不敢做什么，在房间里发了一通脾气，捂着手臂转了几圈，吼道：“你们这群蠢货，还站着干嘛！还不去叫这里的医生过来给老子包扎？！” 　　这房间里的酒囊饭袋们才开始重新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又七嘴八舌地安慰道：“没事，江哥，那蠢货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发就疯呢，迟早得带着人回来的，还得给您赔礼道歉。” 　　“我现在就去打招呼，派人出去盯着他！” 　　包厢里面兵荒马乱，而走出门去的宿宁带着人在这绕了几圈，还没有走出去的时候便意识到江辰沣得意的点在哪里了。 　　钓春江这个会所的区域设计很像走迷宫，是故意的，不常来的人没有熟人领着很容易迷路，所以哪怕狗仔真混进来都未必找得到人。 　　宿宁总算找到个服务生，刚要开口问，却看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碰了碰耳朵边上的对讲机，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随后往后退了退什么都不说便礼貌离开了。 　　这是故意的。 　　钓春江开门做生意，留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自愿的，并不是什么暴、力组织，至少表面上不是，这儿的人绝不会对宿宁这种家世的人动手，但能在某种方面向江辰沣这位老客户倾斜，让他碰软钉子。 　　怪不得他出包厢门的时候如此顺利，这是叫他知难而退。 　　宿宁想到这里便皱眉，却在此时听见一直沉默的黎楚说话，那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些许的颤抖，像是什么小动物一样。 　　“少爷，你马上就要出道了，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我不怪你，我没事的，这件事，是他设计你，你、你也不是有意的。” 　　他这样说话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单纯善良地让人心疼，但也给了对方把他抛下的台阶。 　　被风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黎楚没能看到宿宁的表情，只感受到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了一句：“你别害怕，我有办法。” 　　真傻呀这小孩。 　　宿宁心想。 　　已经带着人走出去的他是绝对没有回去的打算的，不管原著如何，原主又如何，既然是自己穿进来，就得按自己的想法走。 　　原主虽然混账，但他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随后带着黎楚在洗手间进门处的走廊处躲了一会儿，不久之后，就有穿着制服的侍者过来。 　　宿宁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扯了过来，那服务生见了他正要叫，却在看到宿宁下一个动作的时候适时闭嘴了。 　　他看到宿宁把自己手腕上的昂贵腕表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这里没监控，你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道，”宿宁开门见山，“我把这个给你，作为交换，你只要给我指条出去的路就行了。” 　　即使是防护很到位的会所，摄像头也不可能对着卫生间里拍。 　　选秀综艺不让带手机，但没说不让带手表，宿宁手上就一直戴着昂贵的手表。 　　那块手表价值六位数，常在这地方混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况且他完全知道这位是谁，包厢附近这一圈的服务生都被打过招呼，宿少爷带的不可能是假的。 　　虽在这里小费充足赚的不算少，但也远没有到对六位数的东西不心动的程度。 　　“江辰沣是你们这大客户，你们得听他的，我知道，”宿宁接着说道，“但钓春江又不止做他一个人的生意，也没必要得罪光影娱乐，不是吗？再说了，我和江少不过今天晚上有些小矛盾，往后还是要合作的，你们也别因为江少的一时意气，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 　　他循循利诱，那服务生虽精明，但挡不住有钱能使鬼推磨，思考了一会儿，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很快做了决定。 　　但正在他准备收下手表开口的时候，宿宁却看到走廊后面有人晃了一下，朝他很明显地摇了摇头，那是刚刚见过的那个圆脸圆眼睛小姑娘。 　　周纯青那个角度选的很刁钻，摄像头拍不到，服务生因为背对着她，所以也看不到。 　　宿宁反应极快，他在那服务生难掩贪婪神色正要伸手接的时候瞬间把手表收了起来，随后在对方震惊的神色里神态自若：“不好意思，一个小考验而已，看来你对江少爷也未必诚心。你们钓春江真让人失望，下次努力。” 　　那服务生发财心思落空，只得愤然离开，他不敢对着宿宁发气，便狠瞪了黎楚一眼。 　　宿宁看着他走掉，便迅速动身找到了人。 　　周纯青七拐八拐地带他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小脸都绷起来，看起来特别紧张，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小声道：“不要相信这里的服务生，他们都是骗人的，不管当时说好什么，转头就会去告状。” 　　“我、我就吃过亏的。” 　　她说到这里神色有点黯然，随后又很快打起精神。 　　“江辰沣还派人盯着你，我朋友能暂时引开他们，但坚持不了太久。你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在尽头那里左拐，然后再这样……最后在一架屏风那边右转，然后走到头，进消防通道的楼梯去下负二层停车场，找C区191号车位，我的车在那里。” 　　她还找了张纸一边写一边画，给他指路，还一边解释。 　　“钓春江太偏，你就算出去打电话等光影娱乐的车来了也要时间，再拖一会儿江辰沣包扎完就出来了，到那时候今天晚上你带着人不一定能走出去的，只能吃哑巴亏。” 　　“我的车是辆黑色保姆车，应该没锁车门，如果锁了，经纪人一般会把车钥匙和手机放在后车胎轱辘上等我散场回去拿，你带着人进车先躲后排就行了，我现在去找朋友过去开车带你们走，你到时候和他报我的名字。” 　　她和宿宁都喝酒了，开不了车，只能再找个靠得住的人。这里又不能带手机进来，江辰沣的人都会搜身的，况且这个时候宿宁打电话找人也来不及，从城区到钓春江这偏远地方至少得两个小时车程。 　　宿宁倒没有想到这圆圆脸小姑娘有这样的勇气，他转而把那手表送给她，刚想开口，但周纯青却没接，还往后退了一步。 　　“我冒险帮你，不是为了这个，”小姑娘嘴唇有点发抖，却没有看那昂贵的手表，只是直直看着在他身后的黎楚，“宿少，你得带黎楚走，以后别拿他做这样的交易，黎楚不愿意的，他是你们公司正经的练习生，不是什么货物。” 　　周纯青知道宿宁也未必可信，可刚刚他说会把黎楚带出来，就确实带出来了。 　　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得不一试。 　　一直以来，在钓春江这地方，江辰沣好像个暴君皇帝，会所这一层都是属于他的天罗地网，但这样的人也有摁在地上的时候，便只觉自己也出了一口恶气，而且为了黎楚，她也想赌一把，此刻别无选择。 　　这时躲在风衣里的黎楚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了衣服露出脸来，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想说话，但看了一眼宿宁，又闭嘴了。 　　“我知道了，你说的事情我都答应，很抱歉，今天晚上黎楚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宿宁认真保证道，“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吧。” 　　“我走不掉的，你们别再耽误时间就是帮我了，”周纯青摇摇头，又坚决道，“江辰沣身边人太多，今天晚上应该一时想不起我来，别担心我。” 　　她说完这些，又看了黎楚一眼，便急匆匆离开了。黎楚忍不住，是想前去拉她的，但是被宿宁一把扯住了。 　　“没听到吗？你再拖延就是害她了，”宿宁当机立断，“先走。” 　　周纯青指路的时候有点急，又有些紧张，许多地方没说清楚，且钓春江每天的路都有些不同，屏风和摆件一换，老客都容易错乱。 　　江辰沣今天晚上弄的阵仗其实挺大，请了不少人来玩，只不过他自己一直呆在那个最大的包厢没出来罢了，外面有不少花枝招展的人来来往往，许多地方的灯也是迷离幽暗的。 　　宿宁借着人群和灯光掩护，稍花了点时间，还是顺利找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 　　原主实在喝了太多了，刚吐完的时候，宿宁只是穿进来的时候暂时清醒了一下，又因为愤怒攒出了点力气，现在绕了几圈之后酒精又开始涌上来，头昏脑涨的感觉又渐渐开始复苏，他一路带着人撑到停车场，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幸好周纯青给他指的路离那个停车位很近，他一路以来有意避着摄像头走，身后也没什么尾巴，倒是十分顺利。 　　停在那里的车确实是辆圈内明星常用的黑色保姆车，但宿宁一眼看到这车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奇怪。 　　这车不便宜。就刚刚听到的周纯青说自己缺钱的事情来钓春江，这确实不是无权无势的小明星会用的车。 　　或许是公司的配车吧。 　　她说过，是经纪人开过来的。 　　宿宁在这时候没来得及多想，他怕后面随时有人追过来，周纯青没报车牌号，只说车门应该没关，这辆车确实没关，于是宿宁打开后车门就坐进去了，一下又把黎楚拉了进来。 　　结果一坐定才发现，这车里还有个人。 　　应该是周纯青找来开车的那位朋友，他在里面找路耗了点时间，或许别人已经提前到了。 　　那人坐在副驾驶上听见动静也不慌，转头看了过来。 　　这时倒是准备说话的宿宁愣了一下。 　　他第一眼并没有完全看清楚对方的脸，先借着车里的灯光，看到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眼眸微微上挑的眼睛，然后车窗下来，才看到整张脸。 　　这人五官生得极干净，像是山水画一样的气质，眼下有一颗鲜红的小痣，如同点睛一样的，一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神情太冷，叫人不太敢接近。 　　和宿宁这种攻击性很强的艳丽挂长相不同，这人的长相仿佛自带好感度buff，是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舒服的长相。 　　如若现在不是这种尴尬的情况，宿宁一定会职业病发作当场给他递名片请他签在自己公司，光看这张脸就太适合做艺人了。 　　周纯青还有这样的朋友吗？ 第4章 　　他一用脑子想只觉更晕，醉酒头疼的感觉更加清晰，穿书晕眩后遗症又姗姗来迟，眼下硬撑着开口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宿宁，周纯青让我过来，说可以带我回去……” 　　他眼前都开始模糊，便没注意到眼前的人听完这一句，皱了皱眉，随后开口打断了他：“宿少，我自然是认识你的。” 　　“周纯青啊——原来你在这里面遇见她了？” 　　他说话声音也和长相一样，有些冷冰冰的。话到这里，脑子快成浆糊的宿宁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点了点头。 　　黎楚乖乖坐在他旁边，整个人都被风衣遮住了，一直也没出声。 　　副驾驶上的人也注意到他，似乎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下身形，又问了一声：“这是……黎楚？” 　　“对，”宿宁一听对方这么问，反而确定了一些，“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地方。” 　　他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眼前这种情况不适合回节目组，出来太久了，节目组的人绝对发现他已经消失了，况且自己走了黎楚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家倒是合适，便报了个地址：“麻烦你送我回银河湾，离这不算远。” 　　他听到对方说了句“可以”便放心了，头仰在椅背上，一瞬间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然后闭着眼睛的宿宁没有看到，没过一会儿，主驾驶位又上来一个人，一边开车门一边汇报道：“小沈总，我刚刚去问了，钓春江的人说宿少把黎楚带走了，还把江辰沣给揍了，然后就……” 　　在发现车里有人后，来人一下就闭嘴了。 　　随后他看到了闭着眼睛的宿宁，又看到身边的黎楚，明显愣了一下。 　　副驾驶上的那位“小沈总”示意他坐好，问了一句：“你把车停这的时候，有看到前一辆车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开进来的他刚好开出去，”来人在主驾驶位上坐好，回忆道，“好像也是辆保姆车。” 　　钓春江这地方很多小明星常来，这种车型自然多见。 　　但听着这些的黎楚倒是还清醒，他隔着风衣隐隐约约听到“小沈总”这一句称呼，立刻便知道不对劲。 　　周纯青用的是公司的车这个黎楚知道，所以刚上车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她能叫来的朋友就那几个，基本上就是这场子里同病相怜的小明星，怎么可能叫来什么小沈总？ 　　宿宁这人好像电量用尽一样晕过去了，黎楚并不关心他死活，他是怕周纯青出事。 　　他觉得不对刚要动，把宿宁摇醒，前面的小沈总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下一句话便道：“你和钓春江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到时把周纯青安全送回去吧。” 　　“江辰沣要是在这里发疯，也别波及到无辜的人。” 　　黎楚一下就坐回去了。 　　虽然上错车了，但这位好似知道事情原委，也确实是打算送他们出去，对方明显认识宿宁，可能是宿宁的背景确实有点用吧。 　　车很快开出了这间位于半山腰的会所，车外夜晚的冷风微微透进来一点，一无所知的宿宁便沉睡得更深。 　　他在睡梦里还在回忆自己所看到的《荆棘丛生》项目书里的内容，除了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也没有更多，只记得那本项目书的封面做的还不错，是画的漫画人设，满是荆棘的玫瑰丛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天使样子的人，翅膀破碎，红色的玫瑰像是伤口渗出的血，天使微微向上伸出手，视觉冲击力很强。 　　但因为人物在画面里占的比例很小，漫画风格的天使样子也模糊，一看扫过去有些甚至男女不辨，根本无法靠此确认谁是主角。 　　梦中的宿宁又觉那天使纯白色的翅膀渐渐和血液般的玫瑰融合，闪烁出一种金属般的锋利光泽，在光怪陆离的梦里，他一直在努力放大破碎天使的脸，又觉得那天使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往外伸出的双手破开画面，一下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特别是握着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刺痛，直到自己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叫醒的。 　　“宿少，宿少？我们到了。” 　　他猛然睁眼一看，眼前天使的容颜渐渐模糊，然后作为替代，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副驾驶那人的漂亮的脸。 　　别说，这位的长相确实很天使。 　　宿宁吸了一口气，转头一看，旁边就是他在银河湾常住的独栋小别墅，车就停在路边上。 　　他一身冷汗，然后便听见副驾驶那位的声音，像是浮在天上一样，问道：“宿少是梦见什么亏心事了？睡得这样不安稳。” 　　这话里带刺，听起来不怎么友好，但也因为有人对自己开口，让有些半梦半醒的宿宁一下回到了现实中。 　　他刚想回答，一动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盖上了一件外套，这时候才发现车里主驾驶位上还多出来一个人。 　　“我是助理，姓陈，陈滔，是您睡着后上车来的，”主驾驶那位陈助理倒是善解人意，主动解释，“我看您又喝了这么多酒，身上衣服那么薄，车里放了备用的外套，就先给您披上了。 　　“天气冷，宿少别着凉了。” 　　助理？ 　　周纯青找的朋友还带助理？ 　　不过仔细一想也合理，他的朋友大概率也是个圈内小明星，身边带个助理也很正常。 　　宿宁敲了敲脑袋，没对此过于纠结，只是懊悔着自己晕得太厉害，漏了许多事情，第一件事便开口问道：“周纯青怎么样了？” 　　怎么没看见她人？ 　　唯有黎楚，整个人还缩在风衣里，仍是原来的姿势，存在感极低。 　　“她没事，”那位陈助理道，“又派了辆车她刚刚已经顺利离开钓春江了，一切平安。” 　　宿宁稍稍放心了，又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美人。那位依旧冷冷清清的，但宿宁心里清楚，若没有这位的授意，助理绝不敢乱动他的衣服。 　　或许只是语气差，但人还是心肠好的，毕竟被朋友临时扯出来开车送个陌生人，表面上有点不高兴是正常的。 　　宿宁便好声好气回了一句没梦见什么，很快带着黎楚下了车，不过把外套还给他的时候，那位并没有接，摇了摇头道：“你拿着吧。” 　　对方这样说了，宿宁也不再坚持。 　　这外衣大概在自己身上有一段时间了，他脱下来之后也很快发现上面沾染了自己浓重的酒精味，至少该清洗干净了再还回去，他往后肯定还得找周纯青，所以自然也找得到对方，不急在这一时。 　　“谢谢你帮忙，”宿宁临走之前隔着车门对他郑重道谢，“以后有机会，我再登门致谢，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我……” 　　那人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 　　他在副驾驶上，脸上仍然是那种淡淡的神情，在对面路灯的灯光照耀下，像是一尊气势十足的白玉美人像，宿宁还想接着说什么，但很快那辆车就开走了，仿佛真的就是顺手帮了个忙而已，并不打算多停留一秒。 　　宿宁亦没有在外面久呆，进了家以后关上门，他只觉精疲力尽，直到现在才稍轻松一点。 　　黎楚脸上的眼镜和口罩还是宿宁帮他摘下来的，这小孩在里面憋得脸有些红，眼眸里似乎还挂着泪，愣愣这抬头望着人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站在门口动也不敢动，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无害的人。 　　他看着宿宁离开，去了最近的房间里翻找什么，随后很快出来塞给他一包软软的东西。 　　“先去洗个澡，”宿宁道，随后给他指了指路，“客房收拾过，里面有浴室。” 　　黎楚低头一看，是一套睡衣。 　　一进来就让人洗干净，王八蛋，狗东西，果然从来不干人事。 　　黎楚眼神一暗，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迟缓地点了点头。 　　宿宁一直看他，觉得对方的精神还好，能回话，走路的样子也没飘，进了客房之后，一会儿便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时刻听着里面水声，若是里面动静不对能立刻进去，先是在厨房翻了半天，在柜子里找到了半袋枸杞和红枣，是保姆阿姨之前煲汤剩下的，然后他一边烧热水冲杯简单的茶解酒，一边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冲洗手臂上的伤口。 　　他是回了家才发现这个伤口的，大概是在挡酒瓶子的时候也被碎片划伤了。 　　因为醉酒，他的所有感觉都有些迟钝，在车上的时候又睡了过去，在厨房里翻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有血痕，在衬衫上沾湿了一片红色，怪不得做梦的时候觉得生疼。 　　浴室那边稀里哗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宿宁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于是完全错过了这小白兔背着人的真实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他堪称拍电影一样的特工行为。 　　黎楚进了房间之后，先是锁好了门，打开了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冲了一下脸，解开了腰带，然后从自己换下来的裤子的隐藏口袋里翻出了一个电话手表大小的通讯工具，他上衣被那群混账撕了大半，裤子要韧得多，倒还没什么问题。 　　为了上镜好看，小爱豆腰窝处都瘦得不行，这隐藏口袋在裤子腰处，一点都看不出来。 　　江辰沣那群人的检查并没有那么严，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便没再仔细搜了，于是漏过了这些，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这看起来非常好欺负的小练习生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被掏出来的通讯工具可以用来发信息，同时还能录音，黎楚翻了翻，在里面存储的联系人里面找到了目标，上面的备注是“狗仔”，然后一脸平静地低声发出几条信息：“出了点意外。” 　　“今天晚上事情没成，宿宁那煞笔吃错药了，很不对劲，我录的东西怕是不太行，锤不死这些垃圾东西，没什么爆料的价值，可惜了。” 　　他今天晚上准备的东西不仅仅是这个电话手表一样大的通讯工具来录音，在钓春江江辰沣常去的那个包房里有提前塞进去的隐藏摄像头，今天晚上拍下的视频会传回到他的电脑里，算是做了两手准备。 　　能做到这些的自然不止他一个人。 　　黎楚发完这几条之后，又皱了皱眉，翻到最上面置顶的联系人。 　　这个联系人和之前的狗仔不一样没有名字，只打了一个字母代号“S”，黎楚犹豫一会儿，正打算联系对方告知这一切，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便在这时候收到了这位联系人的来信。 　　“有点意外，不过，你今天做得很好。” 　　“放心，事成之后，我答应你的一切都会做到的。” 　　黎楚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反复把这消息看了几遍，不明白这意思。 　　宿宁这煞笔突然发疯，把今天晚上的计划都搅混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拍到什么，不是吗？ 　　他本来想留在钓春江再试试，但是黎楚也没想到周纯青今天刚杀青就来钓春江了，恰好碰上，所以只能放弃。 　　但对方再也没有发来消息了。 　　黎楚只得把通讯设备藏了起来，在洗澡间站了一会儿，只觉今天一切都有些怪异。 　　他想不明白，便进了浴室仔细冲洗了一下，以免被宿宁发现不对劲。一身酒味，真是恶心。 　　这时候的宿宁在处理手臂上的伤口，身上这件衬衫就有些碍事了，他随手就把衣服脱了，稍做清理之后，又在这房子里找药箱。 　　这就使得黎楚洗完澡一出来，就看见这二世祖光着上半身，背对着自己坐在客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急不可待的急色鬼。 　　怪不得之前大发善心把自己带出来，原来是想自己吃独食。 　　黎楚心里嗤了一声，更加厌恶，但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少爷”。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宿宁的备用睡衣大了一些，挂在身上显得更像是穿大人衣服的高中生，望着宿宁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很好骗的单纯。 　　因为领口太大，往前走几步一动就露出一片锁骨，他本来年纪也很小，原就是幼态可爱的长相，很白，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就显得软乎乎的，像个汤圆团子，好像能随便放在手里捏圆搓扁一样。 　　然后宿宁转头看他，背着光，手上拿着像是一卷绳子一样的东西，开口道：“洗完了？那你过来吧。” 　　黎楚没细看，一听这句话更觉恶心，只觉这少爷像是要玩什么折磨人的花样。 　　这也是他预料之中。这里虽然没有按摄像头，但那个小通讯设备可以录音，今天晚上若是留下宿宁的证据也行。 　　他早就豁出去了，无所谓这具身体和皮囊，但他刚走到宿宁身边坐下，还没说话，宿宁却看都不看他，转身就从茶几上拿了什么，塞进他手里。 　　黎楚一愣，然后感受到手心一暖。他低头一看，是杯温水，氤氲着暖洋洋的雾气，上面还漂浮着被泡得圆滚滚的枸杞和红枣，看起来就非常养生，随着一起塞进来的还有一盒解酒药。 　　黎楚：“……？” 　　等下，这是什么新玩法？ 第5章 　　然而他左看右看，这就是一杯平平无奇的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热水而已，甚至宿宁面前也有一杯，已经喝了一大半了。 　　“你身上有酒气，那群人是不是硬灌你了？把这喝了，然后去休息，否则明天早上要头疼的。今天太晚了，这样把你送回去我不放心，明天早上我会找车再送你回去的。”宿宁解释道，“黎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让人感觉他好像说出来就确实会做到。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为自己讨什么说法呢？ 　　更何况说这话还是宿宁。 　　黎楚心里一震，眼神里的诧异都没有来得及藏起来，又抬头看他，这时候他才发现宿宁手里拿的并不是绳子，是用来包扎的白色绷带，那药箱就摆在茶几上。 　　原来他脱衣服是为了方便包扎……不对，宿宁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再仔细一看，那手臂伤口看着细长，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出来的。 　　黎楚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酒瓶子，是因为要把自己带出来的受的伤吗？ 　　宿宁让他去睡觉，却没见黎楚动弹，这小孩似乎有点呆，接了那杯水就坐在那里也不动，像是看到他受伤被吓住了一样，瞳孔都瞪大了一些，眼尾还有些发红，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他正要再提醒一次让他喝完水吃完药然后去睡觉，却看黎楚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眼睛转了一下，接着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我太大意了，都没发现少爷受伤了，”他道，“我来帮少爷包扎吧。”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狗东西是不是在装。 　　黎楚心里恶狠狠地想。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想把医药箱拿过来，宿宁还拦了他一下，问道：“你自己身上的伤呢？” 　　他刚过去就看见有人踢他，没到之前那群人应该没少为难他。 　　黎楚一愣，随后回道：“我没什么事的，我都躲开了，一点小伤而已。” 　　这一点他倒没怎么撒谎。 　　今天晚上去之前黎楚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知道包厢里面的隐藏摄像头一直在拍，于是表面上还得保持着宁死不屈的小白花形象，实际上心思一直在动。 　　那些人的举动他躲得很小心，最多之前被推搡几下踢了几脚，身上有点淤青，对方最后气急败坏的一记酒瓶子宿宁给他挡了，其他都是小问题，至少他比彼时的宿宁清醒多了。 　　宿宁：“别骗我，膝盖怎么回事？” 　　膝盖那一脚算是挨地最严实的，他原来也有些旧伤，一看淤青就特别明显，然后黎楚就看到宿宁从药箱里先翻出药油来给他，又好好地贴了跌打损伤的膏药，像是不放心一样，还反复确定他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严重的伤，说了一句我带你看医生，才背过身让他帮忙处理伤口。 　　宿宁伤在手臂，他自己动手确实有些困难。 　　黎楚盯着他的后背，在药箱里翻了翻，在用来剪绷带的锋利剪刀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拿起了消毒酒精，先给他清洗伤口，消毒、上药，然后还细细缠了绷带，看起来动作十分专业且熟练。 　　这个人今天晚上太不对劲，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宿宁，他只觉得这小孩手有点抖，特别是上酒精消毒的时候，让宿宁疼得额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放在心上，有人能包扎就不错了，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就行，也轮不到自己挑挑拣拣。 　　等到黎楚完全处理好了，宿宁转头看他，又多问了一句：“你这么大点小孩，怎么会这个？” 　　黎楚一边收药箱，一边低声解释：“我学跳舞的时候时常受点伤，都是我自己处理的，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的，没想到能在这时候帮到少爷，就算有点用处了。” 　　“所以我的膝盖没什么大事的，真的用不着看医生的。” 　　这小孩脸色有些苍白，但提到练舞的时候却自然而然的有些上扬，然后对着他腼腆一笑。 　　宿宁心里一动，又问：“你和周纯青……” 　　黎楚收药箱的手一抖，顿了一下，却并未隐瞒：“您也看出来了，我们是认识的，是表姐弟，家里人本来是一起做生意的，一直生活在一起，去年家里公司出了事，欠了一大笔钱，家里大人们受不了，跑的跑跳楼的跳楼。我那时候还在国外读书，听了消息便退学回来了。” 　　“姐姐她是被那些人骗的，为了还债，于是只能和江辰沣的娱乐工作室签了长约，吃了大亏，债直到现在也没有还掉，但是她总是不想让我也那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但听着确实更显凄惨，特别是今天晚上的经历，越看越像是书里被虐了八百次的可怜主角。 　　“我会把债还掉，也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最后，黎楚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补充了一句。 　　宿宁听完有些许不忍，回道：“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不用叫少爷。” 　　这不是什么封建大家族，没必要这样称呼。 　　但黎楚眨了眨眼睛，问道：“不对吗？我听见公司里那些人都是这么称呼的，我不可以也这样叫吗？” 　　宿宁：“……随你吧。” 　　公司里那些人叫这个称呼很大可能带着讽刺意味，暗地里嘲讽他有后台罢了，只是这小孩听不出来。 　　可能是实在单纯，看得出来周纯青作为姐姐也在尽力保护他，硬要和他解释这些也没意思，黎楚未必听得懂。 　　“早点去睡吧，”宿宁催他，“客房是干净的，你如果缺什么，可以在这里随便拿。” 　　黎楚摇了摇头：“我不缺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的，但没说出来就被宿宁强硬地送回了客房，还被盯着喝完了那杯用来解酒的温热红枣枸杞水。 　　“你这个年纪怎么敢熬夜的！早点睡觉。” 　　宿宁叮嘱道，估计觉得他会冷，过了一会儿还还特意给他塞了床厚被子，随后就关门离开了，果真再没有打扰，看起来真的就像是想让他好好睡觉而已，从头到尾没有碰他一个手指头。 　　黎楚：…… 　　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的计划大约是全盘失败了，可能宿宁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只得放弃。 　　于是他关了房间的灯，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了，外面没有一点声音，随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处理伤口，即使洗过上面还残留着一些酒精味和血味，嘀咕道：“伤口是真的，不是演的。” 　　黎楚皱着眉头，眼眸深沉，过了一段时间又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骗子。” 　　“在这个圈子里，有什么说法可言。都是骗我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全都不可信，都是假的。 　　黎楚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但他还是睡不着。 　　宿宁的风衣还放在沙发上，与他相顾无言，似乎默默地在提醒什么，他盯着了很久，然后翻了个身，假装那根本不存在。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有些魂不守舍。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注定是无眠之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宁给他的那杯泡着红枣枸杞的温水，也或许是因为这有钱人家的床铺确实很软，时间再晚一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宿宁一直没有睡，他还在琢磨其他的事情。 　　既然已经穿书了，就要抓紧时间好好了解自己当前的处境，特别是他对原著的了解就那几句话，原主的记忆虽然算是完整，但未必完全真实。 　　这房子里有原主的备用手机，很快被他翻出来了，一打开就差点被消息刷屏。 　　手机里最先推送给他的就是社交媒体的今天热搜，自己被骂上热搜的事情宿宁早就知道了，在圈里多年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但是他点进去一看，还是被这场景略微震惊了一下。 　　只见热搜上排头三个都挂着“爆”字，从下到上分别是“宿宁伤人”“宿宁夜场”以及“宿宁滚出娱乐圈”，像这样包揽热搜前排的顶流待遇，整个娱乐圈大约只有他有这样的福气。 　　“宿宁伤人”这个事情自然不必多说，就是桑乐摔倒骨折那回事，不过这事情如果截止到这里，还只是被骂上热搜一的事情，光影娱乐公关要是硬洗也能洗白成游戏过程中不慎，道个歉说是意外，并不是不能带过去，因为摄像头没有直接拍到，谁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不过路人缘确实基本毁了。 　　眼下这热度再度上扬，是因为今天晚上的新情况——宿宁在钓春江的事情还是被拍到了。 　　不知道是江辰沣气不过出手还是派对上哪个有心人，抓到的几张他的照片，照片有点模糊，没怎么拍清楚脸，但是他那个样子、身高还有头发确实太有辨识度了，这下直接在大众面前实锤。 　　在整个节目都因为他的破事焦头烂额的时候，桑乐还在医院，这人竟然去酒吧买醉！ 　　今天晚上，浪博对此事的热度更是完全没有压制，甚至几个官方号还主动转发了宿宁的其他黑料，大概就是学校翘课差点没法毕业、大马路上飙车这种二世祖们常做的荒唐事情。 　　热门选手翻大车谁都愿意来吃口大瓜，眼看着势头越来越不好，光影娱乐的官号甚至都在刚刚出来发了道歉声明，声明里态度倒是很诚恳，但对于争议事件却含糊着一笔带过，这无济于事，下面评论是清一色的“退赛”“退圈”。 　　宿宁终于如愿以偿，成了这档选秀综艺上最出名的选手——如果被骂也算热度的话。 　　这许多骂人的话宿宁没有多看，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他关心的是在这许多讨论中，并没有人提到黎楚。 　　在那些被拍到的几张照片上，应该是从他没有完全避开的监控录像里截出来的，因为灯光迷离，画面有些糊，宿宁太有辨识度，而在他身边藏在长风衣的人便看不清楚了，黎楚穿的是普通的裤子和白鞋，身形很瘦，只露出小腿的一部分，一直也乖乖闭着嘴没开口。 　　他在镜头里都被宿宁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许多人都没分清楚性别，以为宿宁在会所里找了什么露水情缘的欢场情人，并不太纠结这位到底是谁。 　　浪博上营销号和水军也半点没提到他，更没有提到钓春江这个地方。 　　毕竟提到黎楚有可能扯出江辰沣来，江少爷也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情算起来比宿宁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就这样集火宿宁的好，反正这时候怎么骂宿宁都是对的。 　　今天的热闹似乎不止这一桩。 　　在这关头，他的未婚夫沈淮出来代表节目组出来回应了。 　　他拍了一段视频发在自己的官方号上，这位号称国民男神的沈淮导师比学员们更有一种成熟感觉，他长相并不是顶级英俊，和宿宁这张脸是没有办法比的，但胜在温润十足，五官很舒服，很有几分书卷气，显得斯斯文文的，说的话也像是菩萨一样。 　　在骂声一片里，这个视频里的他居然在为宿宁说话。 　　“我没有教好学员，大家在热搜上指出的很多问题确实也有我的过错，而且小游戏我是主持，没有注意到安全隐患，向大家道歉。” 　　“桑乐这件事我一直在和节目组沟通，训练基地里的一切配备都是完整的，医生到的很及时，伤势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还是有机会可以正常比赛的，同时我也建议节目组和一些学员做心理辅导，不要影响比赛，特别是不要影响他们以后的路。” 　　“参与这个节目的孩子都是很年轻的，年轻人犯了一些错理所应当应该接受大家的批评。但站在我的角度上来讲，作为导师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看到节目组一直以来的努力，心里真的非常不忍心，如果可能，希望大家能给我们、给节目组也给一些学员改过的机会，也能给这个节目一个机会。” 　　“最后我再向大家郑重道歉。因为这件事占用了很多公共资源，真是对不起大家。” 　　沈淮向来风评很好，前段时间还刚拿的影帝，风头正盛，视频一发出来便有大批粉丝心疼不已，瞬间收获了路人大批声援。 　　“哥哥根本不需要道歉，来这个节目当导师又支教又扶贫还得当血包已经够够的，而且宿宁这个狼心狗肺的真的不值得。” 　　“会不会是光影娱乐联系沈氏影业让沈淮老师出来打圆场？唉，有合作没有办法拒绝吧，他脸色看起来好憔悴，听说现在还一直在训练营那边为了学员和节目组沟通，现在还自责，真是心疼死了。” 　　“这根本不是沈老师的错！” 　　至于宿宁，他看完之后面无表情。 　　温柔刀，果然专克原主这种没脑子的嚣张大少。 　　其实沈淮对他一直很好，甚至说是纵容，温柔人设立得很稳，宿宁还能在手机里看到他刚刚发来的一大堆关心的消息：“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我会和宿叔叔商量一下如何解决的。” 　　“我知道小宁不是这种人。” 　　“大家一定会原谅你的。” 　　颇有些雪中送炭的意味。 　　若是原主，在这样的境况里看到这种话，估计恨不得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但宿宁毫无波澜，他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自己隔着手机屏幕闻到一股茶香。 　　不是他非要把人想这么坏，宿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太久了，千年的狐狸都看过太多。 　　事实就是，在沈淮发了这一条视频之后，“心疼沈淮”这一词条逐渐攀升，在宿宁三个黑热搜词条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热搜内容全是正面评价。 　　能在这一片黑里踩着宿宁弄出一块清清白白来，真是不简单。 第6章 　　而且沈淮看起来像是在替他说话开脱，但实际上却是把宿宁没做过的事情坐实了。 　　宿宁始终记得在自己有印象的那些关于原著剧情的简介里最有用的一句话，也是当时副总特别说来和自己打趣的——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反派配角家里公司倒闭，就是剧本上的光影娱乐经营不善被沈氏影业收购的事情。 　　现在来看，哪怕没有那句话，沈淮此人这样的行为也足够让宿宁警惕。 　　随着他的发言，综艺主办方不久后也站出来了，说明天会联合光影娱乐召开记者发布会对这件事进行公开回应。 　　舆情这样凶猛，都要影响到节目正常播出了。但声明下面自然也是质疑声一片，叫着让宿宁别装死滚出来道歉。 　　本人回应是不可能在这时候回应的，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用，都是一样被骂，不如让大众发泄一下。 　　明天发布会倒是合适，刚好给自己留下一些准备时间。 　　宿宁看完热搜后，最后又看了一眼沈淮的那个视频，特意在那张脸上停留了许久。 　　原主的心动在他这里不管用，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他觉得沈淮和带他回来那位副驾驶上的人有一点像。 　　当然，并没有对方那么好看。 　　宿宁现在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不是当时兵荒马乱的时候了，一回想就能本能地感受到不对劲，在黎楚去睡觉之前，他曾经也问过对方，黎楚十分老实，告诉他那助理称呼对方为“小沈总”，他觉得这好像并不是周纯青找来的人。 　　宿宁正在思考这称呼，恰好在这时候听到手机“叮咚”的消息提示声，低头一看，是新的好友申请，写的名字正好是周纯青，她申请的时候还发了一大段内容过来。 　　“宿少，抱歉打扰您。” 　　“我问了好多朋友才要到您的联系方式，因为黎楚今天应该没带手机，我联系不上他，实在太着急了，想问下他怎么样。” 　　宿宁点了通过，然后回了一句没事，黎楚在休息，因天色太晚了，明天会送他回公司，保证完好无损，周纯青那边秒回了一句谢谢，随后又发了一大段话过来。 　　“不好意思，我到那里了才发现我经纪人擅自把车开走了，他以为我会在那里过夜，就开车去办自己的私事了，差点出大事，也麻烦您替我谢谢小沈总出手帮忙，否则今晚我也难回去。” 　　又是这位小沈总。 　　宿宁细问，才知道江辰沣在发现自己成功带人走了之后，当场大发雷霆，不过周纯青因为外出拍戏已经“失宠”有一段时间了，没人发现她做的事情，她不往跟前凑的话，江辰沣也气不到她身上。 　　可钓春江的人迎着江辰沣的怒气还偷偷派人送她走的时候周纯青也十分迷惑，她自认自己没有这个面子，对方便告诉她是谁打的招呼。 　　“是沈家的沈明铮，小沈总的意思。” 　　周纯青一听这名字就更疑惑了。 　　她是真不认识这位，但她确实被安全送回住的地方，回了之后忍不住好奇向认识的人打听了一圈，有消息灵通的告诉她，这位沈明铮是沈氏影业空降的执行董事，所以圈里人都叫“小沈总”。 　　一提到沈氏影业，周纯青便想当然的以为是宿宁到了停车场那里运气好撞上帮手，毕竟圈里人都知道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关系很好合作很多，伸手帮忙也是可以理解的，甚至还特意派了辆车去接自己。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有哪层关系，便特意来道谢。即使宿宁解释并不是自己开口，她依旧是千恩万谢的。 　　周纯青并不是是纯粹的卑微客气，她刚刚看过热搜，知道因宿宁防护严实，没有把黎楚扯进来，否则一个未出道的小明星关联上这样的负面新闻是灭顶之灾，又加上今天晚上的事情，便对宿宁的印象瞬间有些改观，只觉这人也没有热搜上说的那么坏。 　　或许有什么误会吧。 　　而宿宁盯着她说出的“沈明铮”这个名字看了许久。 　　这个娱乐圈里有头有脸还姓沈的其实不多，沈淮家的沈氏影业是最有名的之一，依原主的了解，沈氏影业的高层里没有这位，至少在他参加选秀综艺的封闭训练之前没有，所以宿宁在上车时并没有认出来这张脸。 　　在最近几个月内的“空降”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周纯青复述钓春江说的那句话没错的话，对方用单位可不是沈氏影业的小沈总，而是“沈家”的。 　　普通人看这两者好似没什么区别，但宿宁知道哪里不一样。 　　原主那点记忆他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再不学无术原主也是正儿八经的圈内人，知道“沈”在国内娱乐圈里是个很特殊的姓，并不仅仅是因为沈氏影业。 　　事实上，沈家在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是个极大的家族，产业极多，在圈里盘根错节又不显山露水，以至于在大众认识里不怎么出名，而比较出名的沈氏影业不过这个家族旁系沈霆一脉蹭着名头开起来的，甚至在沈家明面上的产业里规模都不算最大，但近几年确实发展得还不错，沈淮作为沈霆的亲儿子更是当红流量，看起来势头很猛。 　　但真正盘踞在圈内的沈氏巨树却十分低调，以至于很多时候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据说国内最大的连锁影院、剧院，哪怕传媒网络背后都有沈氏的影子，许多知名公司也有沈氏的投资，港岛最大的那一家私人电视台也隶属于沈氏，甚至还有更多不为人所知，是真正发展百年根系极多的庞大脉系。 　　这样的沈家，才值得钓春江这种拜高踩低的地方因一句话就顶着江辰沣这位大客户的火气悄无声息地把周纯青送出来，宿宁这位光影娱乐的唯一继承人都没这个待遇。 　　这位沈明铮不简单。 　　而两人明明素未谋面，这人居然恰好出现在钓春江的停车场还接走了自己，这绝不是沈淮那边讨巧的安排，否则沈淮早就说了。 　　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宿宁想的这个问题，此时此刻，连如今沈明铮身边默默开着车的助理陈滔陈特助也在想。 　　他刚调来这个岗位没多久，其实也不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沈明铮。 　　这位据说是正儿八经本家家主的亲外孙，沈家老家主只有一个女儿，极为受宠，但听说年轻时便和家里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沈明铮就是她生下的孩子，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最近才意外找回来，所以他刚来便进了沈氏影业当执行董事，沈霆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敢怠慢。 　　但毕竟是成年后才回来的，家里不少人偷偷在背后叫他“野种”，家主认亲时虽说老泪横流，但至今也没有一个正式的仪式让沈明铮认祖归宗，且没过多久，沈明铮就从家族大本营首都移到海城，到了沈氏影业。 　　本家有沈氏影业的股份，但这么点规模也不是很看得上眼，所以从来没怎么插手管过，说不清这是一种下放还是历练。 　　作为身边的助理，陈特助希望是后者。 　　陈滔当然不是简单的助理，他留学归来后在沈氏的企业里快做了二十年，年过四十，是家里的老人了，如今这种地位，更像是后备继承人身边的左膀右臂，因经验老道和兢兢业业也让他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上司的信任，许多时候都跟在身边。 　　但他看这个年轻人，却始终看不透。 　　平心而论，沈明铮是个性格就不错的老板，即使因为流落在外没有在家里接受特有的精英教育，但却对娱乐圈许多事务了解清晰上手极快，甚至比家里那些继承人预备役都有些更加敏感的嗅觉。 　　比如说，刚到沈氏影业不久，沈明铮就主导投资了偶像星图第四季，砸了一大笔钱成了节目幕后最大的投资商，许多节目设置和硬件都是亲自操刀修改。 　　谁都没想到，前三季都热度平平的偶四直接大爆，这倒是让沈家不少人闭了嘴，也让沈明铮在沈氏影业一下站稳了脚跟，不是仅仅凭着关系占一个位置，业内人也老老实实称一句“小沈总”。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这位“野种”倘若真做出成绩，论亲缘关系在家里的继承人里确实是要排前位的。 　　这位脾气性格也不错，虽然平时总是冷冷淡淡的，却也没有家里那些把人当奴仆一样用的傲慢恶习，大获成功之后亦没有半分沾沾自喜，这些也是陈滔被指派后愿意留在他身边继续做事的原因。 　　但他像是藏了许多事情。 　　比如说，小沈总今天晚上怎么会想到来钓春江带走黎楚的？ 　　今天晚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过来，明显是沈明铮私人行为，这还是这两三个月以来这位年轻的工作狂上司唯一的一件私事。 　　认识宿宁宿少爷倒还说得过去，但认识黎楚这些根本还没出道的小偶像还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在钓春江就十分奇怪了，还特意去救。 　　若说是之前认识的朋友，但看那黎楚的样子，明显对小沈总全然陌生，不像是认识的。 　　聪明的助理不会多嘴问这些，可陈特助实在好奇。 　　天色已晚，沈明铮看着却没有丝毫困意，在副驾驶上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在等红绿灯的路上，陈滔便适时开口，出声宽慰道：“宿宁这少爷只是性格差脑子不太好使，倒不像对黎楚有什么额外的心思，他若是想犯浑，就不会从钓春江冒险把人带走了，就是我们这时候把黎楚带走不大合适。” 　　“您别担心，黎楚还是安全的。” 　　他感觉到自家老板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我没有担心黎楚的安全，”沈明铮回他，“既然离开了钓春江，宿宁未必弄得过黎楚这个人，不用担心他。” 　　陈特助：？ 　　我没听错吧？黎楚看着年纪挺小，和只兔子一样，整个人都比宿宁小一圈，老板这是说的什么话？说反了吧？ 　　沈明铮没有却没有开口再和他解释，只摆了摆手让他继续开车。 　　如今的黎楚还没多少人认识，他知道旁人听了这话也不会相信，自己这位陈特助心里一定迷惑，为什么自己会认识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偶像。 　　沈明铮无法对任何人说缘由。 　　——因为自己和黎楚上辈子就认识，他十分清楚黎楚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上辈子……倘若“重生”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沈明铮也不会相信如此荒诞的事实。 　　但还有比重生更荒诞的事情在于，这个世界是篇狗血虐主文。 　　沈明铮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主角。 　　他上辈子郁郁而终之时，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经历过的事情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难怪，这样才能解释得清，他这一生过得如此坎坷，好像老天爷总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他在此时不禁回忆起来第一世，姑且称之为第一世。沈明铮幼时就和厄运相伴，母亲因生育时意外留下的毛病早早去世，曾经温文尔雅的音乐家父亲性情大变沦为酒鬼，甚至视他为带走了母亲生命的罪魁祸首。 　　他的童年只有开头幸福了几年，往后便是一片稀烂，沈明铮越大越长得不像母亲，唯有眼睛和眼下红痣稍微有一点神韵，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相似，他自暴自弃的父亲没把他弄死。 　　成年之后，父子俩早就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沈明铮果断地改了名字和母亲姓沈。 　　但沈明铮无法否认的是，他长大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里确实有酒鬼爹遗传给他的天赋，毕竟没有从家里找到的那把破吉他、这张脸以及这把嗓子，他十几岁的时候是没办法靠街边卖唱挣到读书的钱的。 　　可这样的天赋，在他身上到底是种诅咒还是馈赠，没有人说得清。 　　在被光影娱乐的星探发现并成功签约之后，曾经满怀希望的沈明铮刚刚进圈，在宿宁这位大少爷身上吃到了第一个亏。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点吧。 　　沈明铮思及此，转头看向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他眼底划过，先前的回忆便在脑海里涌现更多。 　　光影娱乐的大少爷宿宁是个无才无德还非要在娱乐圈发光发热的恋爱脑，参加选秀节目被大众教做人之后仍强行进圈，妄想洗脱自己身上的废物标签，然后便强行拿了他的作曲和编舞充作自己的。 　　沈明铮当时的作品虽青涩，但仍有遮掩不住了的锐气和灵气，有两首歌成了年度热门歌曲，甚至一度扭转了宿宁的风评。 　　宿宁选秀节目出道失败，转而把他当做血包，自然不会让他光明正大地出道。 　　他那时这才发现光影娱乐的合约是明目张胆的霸王条款，不仅让自己求告无门，即使把这件事爆料出去，作品的版权按合同依旧归属于公司，他不仅不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回来，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件事被公司反告，欠下一辈子都还不起的巨额债务。颜山廷 　　当然，被光影娱乐这家公司和宿宁坑害的人不止他一个，同为练习生的黎楚也是。 　　黎楚原来就是因为光影娱乐能尽快出道赚钱的承诺放弃了更有实力的偶像公司转签了这一家，他是为了赚到钱还债，还得付得起违约金，这样就能把她姐姐周纯青从江辰沣的工作室里拉出来。 　　但因为宿宁一句话，觉得他舞蹈实力实在太好，大少爷认为同期参赛会和自己产生明显对比，黎楚就从偶像星图第四季的名单上摘了下来，错失了这个机会。 　　黎楚倒是能等，但是他相依为命的还在江辰沣这种人手底下活着的姐姐怎么能等得了呢？ 　　他想要反抗。 　　沈明铮很清楚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黎楚受人指使，以自己为筹码拍下了宿宁和江辰沣的负面新闻实锤，致使偶像星图第四季停播，随后光影娱乐陷入极大的舆论风波，以至于后来的倒闭被收购亦是受了此事的很大影响。 　　这些曾经在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均是现下“宿宁霸凌”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下之后的连续倒塌。 　　当然，上辈子的沈明铮亦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他一直在暗中搜集公司压榨旗下艺人的证据，为此历经千辛万苦，但就和黎楚一样，没意识到自己呕心沥血的努力终究为了他人，也就是沈氏影业做嫁衣裳。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知道，作恶多端的宿大少爷在这件事上还真的是冤枉的。 　　而那个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因为那位光荣退圈后继承家业的沈淮沈影帝已经以许多手段成功吞并了光影娱乐，从旁支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沈家主家继承人的候选人之一。 　　然而，这不过是沈明铮上辈子血泪史的一个小小开头而已。 　　毕竟，这是一篇虐主文呢。 第7章 　　上辈子的沈明铮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自己运气确实不好，好似因为自己特别能吃苦，苦难就越来越多。 　　光影娱乐被收购后，他的合约被转到了沈氏影业，他吃了许多亏之后才发现，沈淮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恶鬼，与愚蠢外露的宿宁比较，他只是会稍微伪装一下，以更优雅的方式吃人。 　　所有人都是他的垫脚石。 　　被利用的黎楚是，甚至那位“摔倒”的桑乐也是，还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沈淮的地下情人，怕是早就勾搭上了。 　　但沈明铮却始终不愿意被驯服，以至于毫无背景的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坎坷半生。 　　泼脏水、被轻视算是家常便饭，被人背刺也屡见不鲜，抢功、劣币驱逐良币更是让人心寒，旁人付出一分的事情，他往往要扛着压力付出十分才能做到，所有事情总是阻碍重重，既有天灾也有人祸。 　　沈明铮在圈里遇到过太多的人，当然有纯粹的热心的好人，但更多的是在这个圈子里扭曲着的人皮怪物，好人往往艰难，人皮怪物却一路顺遂。 　　他越在圈内深入便看得越清楚，年轻时候的梦想被逐渐打碎，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并不是足够的热血与努力就能换来结果。 　　许多艺人不过是资本立在台前的玩具布偶，仿佛空壳一般，聚光灯越亮，隐藏在的灯影里的翻涌着的虫子就越多。 　　沈明铮因不愿同流合污改变初心，一路做过偶像、歌手、演员甚至幕后的许多工作，最终成功解约回归自由身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了。 　　小时的营养不良、年轻时的病根和中年时的打戏伤疼围绕着他，重度抑郁，孑然一身，每天吃药得按把算，在大众眼里是个实力很好参加过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但由于争议巨大始终红不起来还得罪了很多人的二三线艺人，钱也没有多少，甚至绝大多数应该属于他的版权直到解约都没有要回来。 　　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一直想留下最后的作品。 　　那部名叫《向死而生》自导自演的电影拍了五年，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积蓄、精力以及生命力，剧本、音乐、灯光、编导等等制作方面都有沈明铮本人的影子，亦是他本人真实经历的所有体现。 　　他明明病重将要死亡，电影却丝毫不见阴郁，反而以其灿烂的、明亮的色彩美学惊艳众人，以至于一路冲到了艺术殿堂荆棘奖的评审环节，入围最佳影片、最佳导演、荆棘影帝、影后等八项大奖。 　　荆棘奖，曾经是沈明铮最大的那个梦想，他确实如勇者一样一步步踏过荆棘一样的路途，总算来到了这顶闪耀着的桂冠面前。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颁奖典礼上大爆冷门，获得荆棘奖的是另一部电影，《蔷薇的名字》。 　　这部电影质量并不算差，几大公司合拍，大投资大制作，参与客串的明星可以按吨数，甚至还包涵各色肤色，最重要的是，这是沈家投资的。 　　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比之《向死而生》，《蔷薇的名字》根本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作品，但素有威名的荆棘奖就是这样宣布了。 　　颁奖仪式播出之时正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沈明铮在病房看实时转播，那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输了。 　　他不是仅仅输了奖项，从他进入这个圈子之后，一切都是输的。 　　原来连他梦想里的荆棘奖也不能免俗。 　　就好像一路走来伤痕累累的勇士想伸手拿起属于自己的桂冠，但那闪闪发光的唯一光芒在他触到的时候便寸寸碎裂，在他眼前化为灰烬，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狼藉。 　　倘若只是如此，最多算是又一次巨大失望后的心死。 　　但颁奖典礼上，去领奖的说是沈家总部的家主，是个长得慈眉善目的老人，亦是这部电影的制片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上去发言。 　　“这部电影，是为了我离家走失的爱女制作的，女主角的原型也是她。这个奖杯曾经是她的梦想，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我现在，依旧在等着她回家。” 　　沈家主一边握着奖杯，一边慢慢地掏出了一块大怀表，那里装着他女儿年轻时候的照片，又喃喃道：“我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蔷薇，沈蔷薇，我的女儿，希望你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看到这部电影，让我再看你一眼。” 　　他如此真情，不由得让人潸然泪下，又赢得台下一片掌声。 　　高清摄像机拍到了那张照片，很清晰，那张脸沈明铮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那是他死去的母亲的样子。 　　他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沈淮那些人总是针对自己围追堵截，死活不愿意让自己冒尖出头，哪怕是沈淮最终落败，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像是藏着许多事情。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沈明铮当天晚上就在病床上闭眼了，郁郁而终，又死不瞑目。 　　那冥冥之中的声音也印证了这一点，这段奇怪的血脉，给他一路坎坷人生里的最后节点上留了一个讽刺笑话。 　　然后一睁眼，他就重生了。 　　重生在签约光影娱乐前两个月的时候，所有故事才刚刚开始。 　　但醒来的虐主主角已经筋疲力尽。 　　沈明铮在阴暗狭小的出租屋里坐了三天，想了很多，这个世界实在没什么意义，他却要继续活在这里。 　　不过既然重来，有机会能做执刀的人，为何要做去案板上的肉呢？ 　　于是，他回到家里把母亲留下的遗物找了出来。酒鬼父亲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唯有这一块地方是干净且完整的，照片册、母亲的一些首饰衣物，甚至出生证明和住院证明一应俱全。 　　他把能复印的复印，然后只带走了一样东西。 　　母亲最喜欢的那枚设计很特别的红宝石戒指，原就是要给他的，沈明铮还记得小时母亲笑着，说这个是家里传承，要留给未来儿媳妇的。先前没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上面有沈家的家族标志。 　　去首都见到沈家老爷子比较困难，但对于活了两世又比较了解沈家的沈明铮来说不算什么。延陕霆 　　对方常去的地方他是知道的，只花了十来天他就抓到了机会，甚至不需要他主动上前，只需要擦肩而过时让对方发现戒指就可以了，沈家会主动找上门的。 　　果然，之后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利。 　　沈家老爷子抱着他流泪的时候，沈明铮表面动情之真切，任何人都感觉不到他实际上内心冷漠毫无波澜。 　　坚持了一辈子最后没有善终的勇者扔下了自己的剑，打算要盘踞在龙窝里做最大的那条恶龙，这样就没有任何人能再践踏他一次了。 　　重生一次拥有权力和背景的沈明铮自然而然伸手去影响原剧情，试图扭转着结局。 　　沈氏影业原是没有投资偶像星图第四季的计划的，这节目前三季一直不温不火，且按照原来的走向，节目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因宿宁以及光影娱乐的胡作非为，节目在经历过霸凌事件后又陷入了做票风波，在决赛前被强制停播了。烟善厅 　　沈明铮力排众议投资，其实并不是专门为了和沈淮对着干，上辈子他只是输给了沈家，没输给沈淮，他对沈淮这种人没什么执念。 　　主要是因为这档节目本身是有爆的潜质的，上辈子没那么多投资之时刚开播时节目也有不低的热度，几个学员综合素质非常优秀，只是因为其他一些运营不到位资源跟不上和部分人的炸裂行为才一跌到底高开低走。 　　这样一档节目因沈淮的私心而消失，实在太过可惜，或者说，上辈子许许多多的可以发光发热的人或项目就这样被埋葬掉了，很可惜。 　　沈明铮投资之后，节目的配置整体翻了一个档次，开播即爆红。 　　她非常谨慎，一直叮嘱陈媛总导演要严管学员，那边也照做了，防的就是出事。 　　宿宁这种人颇有些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在，节目组管得严他就不敢做什么，面对沈淮和桑乐不断的引诱虽然特别生气，但一看遍地都是摄像头就怂了，最多只是言语讽刺几句，并算不得什么能影响节目的大事。 　　以至于过了上辈子出事的那个时间节点之后，很久都没出事。 　　结果快到决赛一时疏漏，就被人钻了空子，然后预备好的舆论风波就接踵而至，节目组里应该也埋了沈淮的人。 　　沈明铮今天便是把那几个内鬼找出来踢了出去，随后一天都在和导演组商量如何应对，他虽有准备，但如今正是大众怒气巅峰，大罗神仙都无法立刻扭转。 　　没想到惹了事的宿宁还在作妖。 　　今天晚上，工作人员就紧急给连夜开会的导演打电话，说他不知道被什么人接走了，沈明铮看了一眼监控，然后就从车里模糊的身影里认出了江辰沣这个混账。 　　他不得不想到黎楚。 　　现在又重新陷入旧事的轨迹之中，宿宁走投无路之下，黎楚应该就是这时候倒霉的。 　　他的献身纯粹是被沈淮利用了，根本救不了周纯青，为了不让沈淮和江辰沣狼狈为奸，这桩交易自然不能达成。 　　于是沈明铮出现在钓春江，打算把人带走。 　　他今日心情实在很差，只觉得一切重蹈覆辙，车开到地下车库停着的时候，仍有些心绪不宁，直到有人突然打开车门，然后光明正大地坐了上来，瞬间打破了这一切。 　　沈明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慢了一步。 　　宿宁自己把黎楚救了出来，甚至还把江辰沣揍了一顿。 　　好玄幻的走向。 　　身边的陈特助对这位宿大少爷一知半解，于是还能给他这种行为找出点道理来，但就沈明铮看来，这可太奇怪了。 　　——这居然是宿宁能做出来的人事？ 　　沈明铮第一反应是，他不会也重生了吧？ 　　但这个人又认不出自己，那隔着车窗问自己名字的时候那样子不似作伪。 　　这样一看，又不像是重生。 　　他回去这一路上忍不住回忆从前，想的最多的还是宿宁的异常，直到陈滔把他送回住的地方，提醒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明天的发布会在光影娱乐开，听说那边不想让宿宁退赛，陈媛导演气狠了，她明天不打算去，说是怕当场骂人，节目组那边还想请您去镇场子，否则副导演那里压不住，您看看是不是……？” 　　陈媛总导演自己都不去，按理来说沈明铮这个最大的投资商已经仁至义尽，没义务做太多事情，陈滔本是想征求他的意见随后回绝掉，但沈明铮却道：“宿宁……我明天去。” 　　“啊？”陈滔一愣，随后点头，“好，我帮您安排。” 　　今天的小沈总果然有些怪怪的呢。 　　第二天，这边刚刚睡醒的黎楚是被早饭的香味唤醒的。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一睁眼便看到陌生的房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懵了好一会儿。 　　一觉醒来，他身上的酒味已经完全散了，外面的香味就更加明显。 　　懵懵的黎楚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顺着这味道走出去，慢吞吞走到客厅，看到穿着围裙手上端着汤碗的宿宁，差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宿宁坐在餐桌边上，看了他一眼，道：“刚好，坐下吃东西，还是热的。” 　　黎楚还有些愣愣的，听了他的话就下意识就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他原是习惯性要装乖的，但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抬着头一直望着宿宁，没移开眼睛。 　　这少爷今天穿了一身很正式的灰色衬衫，和他昨天那件带镂空的爱豆系纱质衬衫完全不同，染的鸢尾蓝色头发洗不掉，一时半会也不能剪短，但被打理好了，大部分梳在后面，显得比之前柔顺许多。 　　宿宁原来的发型是狼尾，特别适合他那张恶少脸，不过让黎楚来形容，就像条炸了毛的狗。 　　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浑身的气质收敛起来，变得沉稳许多，没有半点的张扬样子，甚至还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着，不像炸毛狗，倒有些斯文败类的样子，反正就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看来宿宁的抽风还在持续。 　　但别说，他这种脸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真的好看。 　　黎楚心理活动丰富，刚醒来又有些魂不守舍，于是坐下的动作都有些机械，然后低头一看餐桌上的东西，又愣住了。 　　桌子上的早餐是清淡口，一碗热汤面，配了爽脆的蔬菜和切好的厚牛肉片，看起来就很健康，汤底闻着很浓厚，除了肉香还有浓厚的蔬果香气的味道，旁边还有一小块全麦三明治，配了煎蛋，又嫩又香，旁边放了还有一小把新鲜莓果。 　　黎楚为了保持爱豆身材一直节食，最近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饱饭，昨晚的事情让他筋疲力尽，人也饿了，现在也忍不住觉得饿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早餐真不像是外面买的，因为那汤锅正在厨房热着，锅里还在冒着热气，这房子里没有别人，自己不可能梦游起来做，只能是宿宁做的。 　　这大少爷会做饭？吃了不会有问题吧？他会不会想要毒死我？ 　　黎楚不敢动筷。 　　宿宁似乎在关注他，见他迟迟不动，便开口道：“那是荞麦面，我控制了碳水的量，其他食材也是搭配好了的，吃完也不会胖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又放柔了一点：“是好吃的，尝尝？” 　　黎楚：……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说话好像在哄小朋友一样。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僵持了好一会儿，还是被饥饿打败，拿起了筷子。 　　算了，不吃白不吃！ 　　最好吃穷他！ 第8章 　　入口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这份早餐比看起来还要好吃，即使黎楚很小心，他平时不怎么热衷于美食，但还是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宿宁会做饭而且做得很好吃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进圈之后是从助理摸爬滚打起来的，最初带的艺人不是一开始就大红大紫，那时几乎一个人要把杂事都包揽起来，件件亲历亲为，吃穿住行他都经手过。 　　很多艺人嘴挑，为了身材管理能吃的东西还不多，可真吃不饱情绪就会差身体也不好，所以在这方面他特意学过，算是年轻时候积累的工作技能之一。 　　黎楚埋头吃东西的时候，宿宁又细细看了他几眼。 　　人饿起来的时候很难顾忌其他，更何况他这么点大的的小孩子，黎楚却很收敛，说起来才二十岁出头，公司招的练习生大多都是这个岁数的，吃饭的时候看起来更像一只低头啃萝卜的小白兔了，不过胃口还是小，吃半天了也就吃这么一丁点儿。 　　宿宁在这时候关注他，黎楚也是。 　　他吃到半饱的时候速度就放慢了，一直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宿宁，这少爷看起来起得很早，已经吃完了，于是坐在那里一直低头看手机，眉头微微皱着，看不到他看的是什么内容。 　　但是没过一会儿，应该是宿宁随手打开了语音消息，下一秒那对话的内容就被外放出来了。 　　“你tm看老子不打死你！惹了这么大祸你死到哪里去了？赶紧给我滚到公司来！” 　　“今天媒体发布会上的稿子你给我背熟，上去好好道歉，错一个字老子把你腿打折，你那些银行卡全给你停了！” 　　这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暴跳如雷，和训儿子一样，不过对面却不是宿宁的父母。 　　虽然作为底层练习生和公司高层基本没什么交集，但基本信息黎楚还是知道的，这在公众面前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宿宁的父亲，原来光影娱乐的董事长宿宏辉在去年因病去世，宿宁的母亲去世更早，他留下的大部分股份和财产便按照遗嘱给了宿宁这个独生子，小部分股份和公司目前的管理权暂时给了宿宁的叔叔宿宏达。 　　可宿宁这少爷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董事长的位置便由宿宏达坐，这位的性格倒是十分强势。 　　后面应该还有更多爆粗口的话，但被宿宁及时关掉了，洪亮的骂街声音戛然而止。 　　“小孩子别听这个。”宿宁看看他，道，“老实吃饭。” 　　黎楚：“……” 　　你也比我大不了三四岁吧，都成年了，谁是小孩？ 　　狗东西，骂死你算了。 　　“好的，”表面上的黎楚非常乖巧听话，“少爷也多吃点吧。” 　　今天有得你受的。 　　黎楚接着暗戳戳地想。 　　看宿宏达这火气，宿宁现下的处境确实不好，他身上的争议没有消掉，反而越演越烈，就算低头道歉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这本是自己想看到的，但黎楚腹诽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闷，可能是自己昨天要做的事情没做成的缘故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宿宁看起来倒是很淡定，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今天早上他没来得及和宿宁多说几句，吃完早饭之后，对方便真的像昨天说的把他送回去。 　　宿宁现在做事十分周全，不知什么时候还备了两套新衣服，黎楚吃完早饭换了睡衣能穿上一套，恰好合身，另一套宿宁给他用包装好了，又叮嘱道：“昨天的鞋和裤子回去要扔掉，不要再穿了，这个就当是我赔给你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来接人的车就已经在楼下等了，但一看过去却有两辆。 　　黎楚抬头，眨了眨眼睛，语气乖乖的，问他：“少爷不和我一起回公司吗？” 　　“公司是自然要回的，”宿宁道，“但现在你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黎楚背着书包，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咽了下去，干巴巴回了一句：“……哦。” 　　宿宁盯着他上了车，这辆车是从光影娱乐叫来的，司机也特意叮嘱过。 　　在圈里屹立许久的老牌公司自然懂这些，这辆车特意从小区后门走的，在外面路上绕了一大圈才回到光影娱乐，公司给练习生都租了单人宿舍，就在附近，黎楚还没出道，在外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趟行踪。 　　他一个没出道的练习生，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一开始没意识到为什么这么做的重要性，只觉得宿宁有些小题大做，他一路回了宿舍，然后从枕头后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昨天知道要去那地方，他带的是个便宜的备用机，顺利被那些人搜出来之后当做障眼法。 　　那个小电话手表样子的通讯工具只能拿来发发信息，接收不到网络上的热点资讯，拿到手机一开机之后，黎楚先回了周纯青那边的消息报了个平安，然后昨天的热搜消息瞬间涌了过来。 　　今天早上，宿宁的热搜直到现在还挂在上面，和沈淮的正面热搜缠缠绵绵。 　　沈淮…… 　　黎楚在他的个人主页上停留了一会儿，盯着这张温良的脸看，神色有些晦暗不明，随后又坐在床上，喃喃自语道：“不怪我，这些都是宿宁咎由自取的。” 　　被热搜上的骂的才是真实的他，昨天晚上那个不过是为了什么目的伪装出来的糖衣炮弹，那都不是真的。 　　黎楚心里不断默念着这一点，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位少爷的本性，不觉得一个人会在一夜之间改变，宿宁给的那个装了新衣服的背包也不该留，他是打算丢掉的，但提着包一晃，却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好像不仅仅只装了衣服，之前心里在想着其他事情，一路上一直没发现。 　　黎楚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了。 　　包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个保温杯，打开之后闻到一点药草的苦味，上面还飘着一把胖乎乎的枸杞，闻起来和昨天晚上喝的味道有点像，不过要更醇厚一些，好像还加了点其他什么东西。 　　旁边还有个隔热袋，里面是两个三明治，摸起来也是温热的，袋子上贴了个标签，写着“午餐，记得吃”。 　　黎楚：…… 　　他再次陷入沉默。 　　保温杯里泡枸杞，什么中老年人爱好。 　　再说，我早就成年了，午饭我自己不会做，又把我当三岁小孩是吧？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 　　黎楚烦躁地在宿舍里乱七八糟打了一套空气拳。 　　在这时候，他才有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气。 　　自从昨天晚上之后，宿宁这个人身上槽点就多了很多，好像被什么人夺舍了一样。 　　黎楚板着脸，把这些东西堆到一起放在一边，然后像昨晚盯着那件风衣一样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想丢掉，最后又没有丢掉。 　　他看完热搜，除了大众的愤怒，自然也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点——直到现在，宿宁都没有把自己暴露出去转移注意力，也没有对外解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让自己完全在大众面前被摘出去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黎楚在小房间里转了几圈，依旧心里很乱，宿宁给的东西还摆在那里，要丢不丢的，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放在一边，像往常一样换衣服去公司练舞室。 　　从宿舍到公司大楼走路只要五分钟，他走到电梯那里，刚好就看见宿宁那阴魂不散的人从大门那边走了过来。 　　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小时，不过和刚刚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宿宁现在身边围了许多人，是公司的公关部总监姚总监，还有几个工作人员，都一边走一边急匆匆和他说着什么。 　　大门外还有许多记者和媒体，都被保安堵着没能进来，整个场景吵吵嚷嚷的，摄像机的闪光灯还在不断闪着光。 　　在这样的背景下，宿宁走到最中间，他那张脸和身高确实鹤立鸡群，比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多穿了一件西装外套，显得更加正式。 　　这样走过来的时候，身上也随着背景里的摄像机灯光一起发着光，好像电影情节。 　　……真是完全不像刚刚还给自己塞三明治枸杞还有什么奇怪药茶的中老年人呢。 　　电梯围着的公司其他人看这阵势都退了几步，闭嘴不敢说话，黎楚一边腹诽，一边也被带着退了点。 　　但他退得不够多，人群一动，他原来站在后面的，一下就挤到前面来了。 　　他们这些普通员工是要等电梯的，宿宁走的是专用梯，不用等，直接从旁边走过去了。 　　那总裁办专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黎楚便看站在电梯里众星拱月的宿宁转身，盯着站在最前面的自己看了一眼，然后眉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 　　旁边好多人没敢抬头，就黎楚敢看他，他觉得宿宁好像面对着自己说了点什么，看口型，好像是：“穿太薄了。” 　　黎楚现在身上的是他跳舞常穿的衣服，在这种天气里确实有点薄，还是短袖，确实比宿宁早上给他的那套薄多了。 　　黎楚：……燕衫婷 　　他恍惚中好似又在宿宁身上幻视到一些中年长辈的影子，下一句话可能就要给自己塞秋衣秋裤了。 　　不过很快电梯门就关上了，那种感觉一下就消失了。 　　旁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后开始窃窃私语，八卦的都是昨天热搜上的事情。 　　“那记者会快要开了吧？这少爷现在才来公司啊？” 　　“我看那些营销号说，宿宁是不会退出节目的，他之前稳居出道组，而且偶像星图这一季的热度还可以，前排有好几个热门选手，这要是成团热度肯定不会低，他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 　　黎楚之前翻热搜的时候也看到了，大家都这么说。 　　很多还是江辰沣那群营销号带的节奏，还有不少官号，江辰沣憋了一口恶气，也十分信誓旦旦宿宁绝不会退赛，便抓住这一点起风浪，个个都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业内有真消息，这少爷草草道个歉就完了，更惹得大众提前就把光影娱乐和节目组的暗箱交易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家一起进了电梯以后，黎楚还能听到后面几个人低低的讨论声。 　　“我看群里说，半小时前看到沈淮老师也来了，应该是公司请来发布会帮他说话的。” 　　“哇沈淮哎！好想去见他。” 　　提到这个名字，电梯里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似乎没有人不会为沈淮心动。 　　但黎楚却依旧皱着眉。 　　什么东西。 　　他想，这阴损玩意儿还不如宿宁呢。 　　至少、至少宿宁会泡枸杞红枣水，做饭还挺好吃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来评价，但心里这念头压不下去，而后面的讨论声还在继续。 　　“外面都骂成这样了，他难道还要出道？不会吧，我们公司这都敢保？” 　　“这有什么不敢保？你没看昨天热搜还有不少颜粉在那里给他洗白呢，再说了，他可是老宿总亲儿子，这点黑料就想真让他退圈，你第一天在娱乐圈打工啊？” 　　“也是。唉，我们公司真不做人，趁早倒闭算了。” 　　观众的观感，有的时候重要，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重要。 　　按照长久以来的经验，公司里的人都不觉得宿宁会退圈，最多开个发布会道几句歉就行了，等着风头过去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推人又没有直接证据，其他的比如欺负人、成绩差、脾气大和业务能力差此类，并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多少人设翻车的明星还在圈里苟着呢，何况是背景这样强大的宿大少爷。 　　关于这件事，宿宁自己也很明白，若是要退圈，昨天官博就会发这个平息众怒了，拖到今天来开发布会，声情并茂的稿子也写好了，就是不想让他离开的意思。 　　他一早上就见了公司的公关部总监姚小兰，这位姚总监为这件破事昨天熬了一晚上的夜，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然而面对着这位少爷，心里有怒火面上也得强压着，一路上都在和他叮嘱发布会上情绪一定要好，态度一定要诚恳，到场的媒体都是打过招呼的，只要他表现好，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您不需要太紧张，”她道，“到时候沈老师会上台，他代表节目组，大部分的话都交给他来说，他会帮您的。” 　　宿宁问道：“沈老师……沈淮？” 　　“是的，”提到这个人，姚总监僵硬的脸色都柔和了些，“昨天要不是他发声，我们都焦头烂额了。这场发布会也是沈老师提出要开，说这样显得公开有诚意，多少能点弥补大众的不满，他帮了我们不少忙，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宿宁笑了一下。 　　还好意思笑，呸。 　　姚总监心里吐槽，但还是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这少爷是真的心虚还是怎么样，今天听得很认真，态度异常的好，没有半点不耐烦。 　　“没什么，我都知道了，”她看见宿宁转头对自己道，“放心，今天发布会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这场舆论全然是因为我个人原因引起的，不管如何结果，都是我个人的原因，情况再差也不会挂在公关部头上，您不必为此过于紧张。” 　　姚总监听到回话是真愣了一下。 　　说实话，她对这大少爷仍然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是为了薪资捏着鼻子做这些事情而已，但这少爷自愿承担责任，已经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延闪艇 　　但很快，宿宁下一句话就接着来了：“只是我得麻烦您一件事。” 　　果然，这就是位混世魔王，刚刚好言好语通通都是装的，心里骂街的姚总监就听到宿宁接着开口。 　　宿宁道：“我看最近天气变冷了，公司新招到的练习生身上还穿这么薄的衣服，不太好，给换几身新的吧。” 　　他刚刚注意到黎楚的衣服上有光影的logo，应该是公司发的，看着还是夏天的样子，看着就有点冷。 　　姚总监：……就这？ 　　这事情和今天的事八竿子打不着，不知道宿宁怎么突然有闲心关心这个，公司发的衣服质量一般，他从来不穿的，不过差不多到了换新衣服的时候了，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她有点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宿宁一推门，那办公室原来说着话的，一下就寂静下来。 　　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一个矿泉水瓶子飞过来，他反应很快躲了一下，那瓶子是顺着脸颊边上过去的，与此同时，耳朵边便响起暴怒的声音，和吃早饭时候外放的那几句如出一辙。 　　“你个小王八蛋，还敢来？！” 　　宿宁没回应，转头过去，先是环视了一眼这办公室里的人。 　　他是来的最晚的，偶像星图节目组的人已经就到了，公司对这件事很重视，几位董事会的成员都到了，有一个人坐在正中间，就是向他扔矿泉水瓶子还骂人的那位，他的叔叔宿宏达。 　　这位看起来四十五岁的样子，国字脸，整个人看起来最为激动，“嘭”砸了一下桌子，骂道：“站在那里干什么？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过来和人道歉！” 　　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卷袖子，似乎要上去揍他，坐在后面的公司董事会成员便拉着人，出声劝道：“没必要，毕竟还是孩子呢。” 　　“宿总，别生这么大气，得注意身体呀。” 　　若放在原主身上，一定是要委屈爆炸直接和宿宏达吵一架的，可如今的宿宁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道：“您说的对，这些事情都是我造成的，对不起大家。” 　　他这样容易认错，率先低头的态度，连宿宏达都惊讶了一下，一下愣在原地。 　　此时，这场合里的其他人开口说话了，像是出来打圆场。 　　沈淮坐在中心位上，看着好似和网络上一样和善，跟着一起劝道：“小宁知道错了就好，他年纪还小呢，有些不懂事，大家也要给他改正的机会呀。” 　　但在这时候，宿宁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是沈明铮。 　　他居然也在这里。 　　这位小沈总乍一看都不容易注意到，坐在节目组那几个人堆后面，一直没开口说话，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像是对眼前闹哄哄的场景并不感兴趣，似乎是在看手上的什么文件，游离在这场景之外。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西装，即使坐在边缘的位置，但还是让人第一眼就看到他。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这样。 第9章 　　宿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人打什么招呼，时间不合适。 　　他环视一圈，把这办公室里的人都看了个大概，嘴上还不忘了把沈淮给顶了回去：“这话就不对了，我年纪也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做错了事情，不能用不懂事糊弄过去，必须得承担后果才行，否则就是助纣为虐了。” 　　“沈老师，您说对吧？” 　　话是人话，但从宿宁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称呼沈淮为“沈老师”。这种如此客气疏离的称呼，他在节目里都叫得不情不愿的，甚至回话的意思还是在顶嘴。 　　这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更是奇异，就连冷淡如沈明铮也抬头望了他一眼。 　　沈淮本人都是头一次听宿宁对自己这样说话，一时没接住话，便听着宿宁再次开口：“这件事因我而起，给公司和节目组造成了影响，实在抱歉。但昨天一天我也想过，如今只觉得抱歉是没有用的，还得想着要怎么解决才行。” 　　偶像星图节目的副导演坐在宿宏达对面，原来一直板着一张脸，听到这话也没有缓和的迹象，冷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啊。” 　　仅仅只是嘴上说几句软话，没办法安抚如今怨气十足的节目组，宿宁便接着说了下去：“所以，今天的发布会，我想……” 　　但他正想切入正题，便被沈淮打断了。 　　刚刚的怔愣只是一会儿，沈淮又把话头接了过来，笑道：“小宁不用担心，关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发布会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的态度就很好，到时候好好道个歉，大家一定会原谅你的，宿总，您说是吧？” 　　宿宏达看起来对沈淮十分信任，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宿宁：“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去，到旁边再把你的稿子看一遍，有问题就去问小姚，等下记者会说错一个字，看回家之后我怎么收拾你！” 　　宿宁：“……谁是小孩？” 　　他想接着开口，可在这个场合里，他接下来并没有说话的机会。 　　哪怕他上来就道歉，这群人对宿宁的废物标签形成了刻板印象，沈淮此人还在煽风点火，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这边。 　　宿宏达那边已经端着正经董事长的样子和节目组谈事了，他态度转化得很快，转头便正色起来：“小宁现在要是真的退赛，对节目来说也不好收场，所以还得麻烦你们想想办法，尽量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才行。” 　　他说得对。 　　偶像星图这一季的赛程已经到了20强争夺出道位的阶段了，这个时候如果突然缺个人，对节目的编排有不小影响。 　　这是表面上的事情，但实际上最大的影响在于，光影娱乐是节目最大的投资商之一，真把宿宁踢出去，上面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是因为这事情棘手，今天本该节目组的总导演过来商讨，但那边实在不满，就甩了个副导演出来，足以对光影娱乐的合作以及宿宁这个人已经很不耐烦，要不是投资商那边小沈总也同意过来帮忙压场子，两头为难的副导演恨不得当即辞职。 　　“宿总，您的意思我都知道，今天的发布会我当然也会尽力配合，”这位副导演眉头紧紧皱着，“但是说句实话，出了这种事情，宿宁不退赛，我可能也保不了他进出道组。” 　　这里没有外人，跟着副导演过来的节目组选管也跟着这话解释：“是真的，前几年还有可能，今年上头盯得紧，对观众投票这种事情是严查过的，现在的系统有专门的人盯着，这确实没有人能改得了，现在做票是监管红线，一个不好整个节目都要告吹。” 　　偶像星图是一档纯靠观众及粉丝票数为选拔标准的节目，虽然热搜上还有几个颜粉抛掉脑子给宿宁洗白，但是也改变不了大部分粉丝跑路的事实。 　　后台的数据显示，现在宿宁的支持率大幅度下跌，已经跌出前七名的出道位了。 　　因为实力太差的原因，他早就已经在出道的位置上下徘徊，昨晚上事情一出，他的后援会迅速提桶走人，甚至原来粉丝们集资给总决赛投票的钱都原路退回，堪称一个决绝，退款的事情都上了热搜，即使还有之前已经投进去的没法收回的票数支撑，但眼下这种情况，出道是真的无望。 　　此话一出，宿宏达脸色也僵了，半晌没说出话来，随后又决绝道：“不行，宿宁必须要出道。” 　　他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坚持，听起来偏袒之心已经浓烈到不分是非黑白的程度了。 　　节目组那边又犹豫：“但是宿宁现在的名声……” 　　“名声不是重点。”宿宏达一挥手，瞥了一眼宿宁，“这些都可以等出了道再说。” 　　节目组的人对视一眼，场面一下僵住了，这时候，突然有个坐在一边的小股东小声说了一句：“其实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这声音被宿宏达捕捉到了，立刻转头过去看他，道：“你有什么想法？” 　　那位看着十分犹豫，说话仍有些吞吞吐吐，“票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但就是这办法……我不知当说不让说。” 　　他话说到这里又卡住了，好像特别为难的样子。 　　“没事，你说，”宿宏达催促道，“这时候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能帮上忙就行。” 　　那位得了他的肯定，又看了看节目组人的脸色，于是接着说了下去：“后台那边虽说不能伸手，但若是公司舍得，实打实的票数投进去，就算查得严，也没人说出不对来，不过这样做，需要自己支持的票数可能有点多。” 　　“但只要小宁出了道，哪怕是出道组最后一位，这事情也不能算亏，对吧？黑料以后都是能洗白的。” 　　宿宏达一愣，像是开始真的思考起来。 　　粉丝票可以通过下单赞助商的商品获得视频平台的专属积分进行投票，专属积分也可以直接购买，选秀一贯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只要足够有钱，确实可以持续投票。 　　但看宿宁现在的风评，这笔钱得至少八位数才有可能补天成功，而且几字开头还不好说，哪怕是暴发户如宿家，也要掂量一下这笔支出。 　　节目组那边的副导演和旁边的选管对眼神古怪，又望了一眼沈明铮，不再说话了。 　　刚刚已经提醒过了，这些人就是不听有什么办法？不如闭嘴。 　　宿宁听着这对话，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便开口道：“公司出面大规模买票这件事绝不能碰，这是一错再错，一旦被发现……” 　　他直觉买票这件事大概便是原剧情里光影娱乐被收购的导火索，否则光靠一个名声差点的富二代，并不足以把这么大的家业败完。 　　而且，宿宁一路进来也发现公司不少问题，宿宏达脾气暴躁刚愎自用，公司人心不齐甚至有些散漫，他的父母拼尽心血留下的这间公司已有一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端倪了。 　　但宿宏达一听他说话就不耐烦，根本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挥了挥手道：“你闭嘴，要不是你惹事，能有这情况？” 　　他气势十足，但宿宁却不怵这个，他皱着眉头还想再开口，但依旧没成功。 　　沈淮在这个时候靠了过来，像哥哥一样拍了拍宿宁的肩，道：“小宁，公司的事情你不懂，现在不用插手过多，走吧，我带着你先出去坐一会儿，我们还是先为发布会的事情做准备吧。” 　　他讲话句句温和，可明显这个办公室里他有话语权，宿宁这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没有，于是他次次抢话头也没人觉得不对。 　　这几轮下来宿宁也明白过来，眼下也不是自己一两句话能掰得过来的，于是只问了一句：“发布会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一个小时后，还有几个媒体没到，”沈淮看了一眼手表，脸色更加温和，“小宁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出去再说。” 　　发布会确实快要到时间了，节目组副导演那边不想再和宿宏达这个莽夫说话，转身便和沈明铮说起话来，语气神情明显带着恭敬。 　　“小沈总，今天还是发布会更重要。我们找的那几个媒体……还得麻烦您……” 　　宿宁就听到这几句。 　　沈明铮出现在这场合明显不是为了打酱油。 　　偶像星图的投资商除了光影娱乐之外，最大的投资商其实是沈氏影业，之前以为是沈淮主导，毕竟他站在台前做导师，现在看他这样折腾，完全不为节目着想，应该不是他。 　　倒是这位沈明铮，像是代表沈氏影业真正有权威的投资人。 　　他虽不说话，但先前那副导演开口时却频频看他，足以见得沈明铮在节目里是有很大话语权的。这样想的话，沈明铮为什么在昨晚帮了忙，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淡也能理解了，就原主这给人惹事的情况，被讨厌也是情有可原。 　　关门的时候，宿宁还看了宿宏达一眼，对方坐在那里还在和几位股份商量他那买票的事情。 　　宿宁可不认为宿宏达是为了自己叛逆的侄儿的梦想殚精竭虑乃至不惜倾家荡产，他们叔侄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宿宁昨晚仔细消化了原主的记忆，最多就是把公司的一些人对上，许多细节还待确认。 　　旁人不会宿宁的问话当回事，但沈淮会。 　　至少，表面上会。 　　出去之后，他开口和沈淮说道：“沈淮哥，我有点紧张，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对一下稿子？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沈淮道：“当然可以。” 　　他看着眼下宿宁垂着眼睛的样子，显得有点可怜无助，只觉这个人又回到之前好拿捏的样子，刚进来时候的顶嘴或许只是心情不好吧。 　　宿宁道：“那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等到两人走到旁边的小隔间，刚进去，沈淮还没开口，便听到落锁的声音，随后看到宿宁抵在门口，道：“老实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沈淮一愣：“什么？” 　　他一转身便看到宿宁盯着自己，透过金丝边眼睛，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压迫感。 　　他这时候才发现，宿宁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长到和自己一般高了。 　　“昨天晚上的热搜就不提了，刚刚他们说买票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拦着，这在圈里是大忌，宿宏达他不懂，沈淮，你难道也不懂？” 　　宿宁当即便点出这一切。 　　但沈淮此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唬住，他愣了一会儿，便迅速便反应过来，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小宁这是误会我，也误会宿叔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叹道：“宿叔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股东们也又这么多年经验了，他们不是傻子，小宁，你还小，不懂今年公司的艰难，这些只是无奈之举。”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宿宁道，“公司的事情，我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沈淮只当他又是闹脾气，嘴上还是哄着的：“小宁想知道的话，我解释给你听就行了。” 　　光影娱乐公司内部的一些事情并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但沈淮确实了解的比较透彻，看着他的脸色，三言两语便与他说清楚了。 　　宿宁他亲爹去年因病去世后，这个掌管了光影娱乐快二十年的老总撒手人寰，给公司带来的影响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宿家说起来是标准的暴发户，更具体点就是煤老板。宿宁的爹宿宏辉学历很高，自有一番能力，毕业之后没有在家业这边多折腾，转而投身文娱行业，颇有一番建树，可惜身体不好，死得太早。 　　宿家的煤矿行业境况不好，宿宏达几年前就退了出来，他虽脾气暴躁了些，但在经营管理方面是有经验的，老宿总权衡之下，便在病床上把小部分股份和公司的管理权交给了这个亲弟弟。 　　但人比煤复杂多了。 　　光影娱乐是家老牌公司，最初也并不是由老宿总直接创办的，而是他一点一点收购并做大的，这公司大小股东有十几个，宿老爹手里的股份并没有占到半数之多，只有百分之四十左右。宿宁按遗嘱有百分之三十，宿宏达手上有剩下的百分之十。 　　老宿总在的时候，股份上的差距影响不大，其他几个大股东都服服帖帖的唯他马首是瞻。 　　但他死了之后情况就变了。 　　宿宏达虽有些管理经验，能暂时笼络人心保证运转，却对娱乐圈半点不通，刚上任没多久，就赔了几个项目。 　　然后下面那些股东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今年已经在股东会议上公开顶嘴，一直拿赔钱这件事做文章，甚至联合起来试图夺权篡位，要不是有几位老人还念旧，仍站在他们这边，光影娱乐这董事长的位置就要换人坐了。 　　宿宏达可忍不了这个。 　　娱乐圈这名利场是热钱汇集地，他早就觊觎哥哥在外的名声、地位和财富，而且光影娱乐手下版权非常丰富，自主拍摄和制作了非常多脍炙人口的好剧好电影，每年光靠吃源源不断的版权收入都非常可观，一直以来，这都是棵旱涝保收的摇钱树。 　　在他眼里，之前赔的几次钱都是意外，总有办法能再做起来的。 　　而在外行人乱投资以及公司内斗的境况下，唯一有点希望的是老宿总留下的还没做完的一个项目——艺人经纪。 　　原来的光影娱乐是纯粹的影视制作和投资公司，不怎么签艺人，老宿总倒是深谋远虑，去世前就建立了部门，已经开始培养新人，而且还谈好了几位明星的挖角，甚至公司的练习生制度，宿宏达接手后只管给钱就行。 　　这是他唯一没赔钱的项目。 　　甚至因为刚签的几个三线明星突然小火了一把，还小赚了一笔，然后这个部门就成了宿宏达当前的救命稻草。 　　他又签下几位练习生和小演员，准备推当下正热的唱跳偶像剧男女组合小爱豆，认真从头培养由光影一手推起来的明星。 　　黎楚就是这个时候签进来的。 　　还别说，可能是赔钱赔出点经验来了，也有可能是运气来了，因为宿宁这大少爷闹着要出道的，他投了前三季热度都一般般的选秀节目偶像星图第四季，没想到直接爆了。 　　节目爆了，宿宁也红了。 　　别看原主现在被骂成这样，刚开播时前几期还没暴露的时候他可是稳坐第一名，凭的就是这张脸。 　　在这圈里，好看就是资本，当时宿宏达都没舍得给他个废物侄子买个正经热搜，宿宁就能靠一张海选图带着“神颜”标签刷爆社交媒体，宿宏达后来以投资商的身份去问节目组要资源倾斜也显得理直气壮。 　　结果他春风得意还没多久，本来一切顺利的，选秀综艺已经选出了前20名，马上就要总决赛了，宿宁出道就是临门一脚，却在这时候掉了链子。 　　“……公司连你出道组的后续资源都安排好了，都是针对你量身定制的，”沈淮叹道，“小宁，若是这样不成，这些东西都要打水漂了。” 　　“宿叔叔为什么宁愿买票也要坚持送你出道，都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着想，你千万别为了他的几句气话置气。” 　　“听他的话，好吗？外面很多人骂你，其实都是浑水摸鱼嫉妒你，别放在心上。” 　　宿宁：…… 　　这话听着可不像什么人话。 第10章 　　但沈淮之前所陈述的大致是事实。 　　一位被光影娱乐一手捧红的当红流量在此时意义重大，更是与如今公司内部争权的形势息息相关，偶像星图第四季这种大爆的选秀综艺更难遇了，仅收回一点投资收益，却吃不到捧红偶像的收益，对宿宏达来说还是不够的。 　　若是宿宁这个时候出不了道，公司那群本来就虎视眈眈的董事更有理由作妖了。 　　他需要一个成功的典型，哪怕这个典型上有一点污渍，但不能没有。 　　在公司经营的角度看来，只要宿宁能出道，他这张脸还能打，那一点黑料未来都能洗掉，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甚至在业内看来，或许还能证明光影娱乐的公关手段强势，是个可选择的靠山，毕竟现在哪个明星没点黑料呢？ 　　难怪，眼下的宿宏达连买票这种事情都敢计划，属实是病急乱投医了。 　　“我当然也知道买票不对，但是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家里别出事，公司才是最重要的，”沈淮道，“小宁，这个时候别因为外面的舆论多想，那些都是外人，我出道的时候也被不少人骂过的，这些都是要经历的，你本来也很想和我一起出道的，不是吗？” 　　他讲的实在有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拿自己举例子，看起来处处为宿宁着想。 　　可宿宁不是以前的宿宁。 　　他了解这些之后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沈淮笑了一下，道：“我都知道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沈淮哥应该没有生我的气吧？我今早上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要顶嘴的。” 　　“怎么会呢？”沈淮再接再厉哄着他，“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小宁不是坏人，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宿宁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沈淮没来及深思他这句话的意思，就在此时便有秘书敲门，提醒他们发布会即将开始，要准备下到会场去了。 　　今天的媒体发布会安排的时间在十点，已经有媒体陆陆续续入场。 　　这场是光影娱乐的联合发布会，长桌上，沈淮坐在中心位置，一边代表了节目组，一边还应承着光影娱乐的意思，像个掌握C位的主持人，宿宁这个舆论中心反而坐在一边，没人对这件事有意见，在所有人看来，这位草包还是越少开口越好。 　　然后聚光灯架起来，整个演播室瞬间亮如白昼，媒体和记者接次进来，塞满了演播厅。 　　沈淮迎着这许多摄像机光芒，脸上还带着一点模式化的微笑，他好像是天生的主角，但即使有他在场，到场许多的媒体都有些兴致缺缺，好似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虽然是热搜爆点，而且还是直播，看起来很公开透明，但是光影娱乐车马费给的很足，今天是咬死了不能乱问。 　　光影娱乐在圈里深耕多年，打点的本事还是在线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一场没什么意思的洗白会而已，走个过场罢了，自然是兴致缺缺。 　　怕在大众面前多说多错，流程特别简单，拢共不过二十分钟，很多人都收到流程表了。 　　光影娱乐这边的发言人先向大家解释，之前的一些推人事件是误会，就是年轻人做游戏急了，被营销号添油加醋了而已，霸凌事件亦是添油加醋，并没有那么严重，然后宿宁表示自己有做的过分的地方，已经反思过了，随后节目组宣布会暂时延后赛程，等到桑乐手臂恢复一些再比赛，尽量减少影响。 　　至于昨天晚上被拍到的事情，因为很多照片确实很模糊，而且还被删掉不少，便咬牙说那不是宿宁，只是头发类似，被认错了。 　　看起来是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说出去也或许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但在这圈里似乎不重要，只要有个借口就好了。 　　时间一到，发布会直播正准备开始，门口又传来一阵声响，一下吸引了许多注意。 　　进来的却是几家以锐评闻名的业界地位不低甚至有官方背景的网媒，他们是掐着时间点到的，虽然流量很高，这几家以很难被买通出名，而且原来的媒体名单里好像没有他们啊？ 　　不知道是谁找来的。 　　这动静引来现场一阵面面相觑和嘀咕。 　　光影娱乐的人也注意到了，但是人家已经进来了，发布会直播已经准点开始，总不能在这时候驱赶到场的媒体，于是便没有去管。 　　发布会前面的流程倒是一切照常，如预计的一样，沈淮面对着记者，带着微笑说着很长一段菩萨一样的话，内容和昨天发在社交网络上的视频内容大同小异：“我们和选手们沟通过了，还是年轻小孩，希望大家能够给个机会……” 　　直播间的弹幕很满，一半是骂宿宁，一半是感叹沈淮导师就是太善良了，说不定就是被光影娱乐威胁或是诓骗了。 　　随后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这个时候才是宿宁的部分，摄像头转向他拍到他的脸，这个时候弹幕倒是特别统一，开始骂人。 　　“宿宁你个xxxxx” 　　“滚出偶图！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不要脸的王八蛋！” 　　“退赛！” 　　“我想问宿宁，”拿着话筒摄像机转向宿宁的被安排好的前排记者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机械，没有任何表情，“请问昨天出现在私人会所被拍到的人是你吗？你是否在昨天晚上私自出了偶图四的训练营？”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意义，现场的大家都知道，宿宁的答案一定是否。 　　弹幕随着记者的提问越来越都好看，哪怕被后台屏蔽过好几次也没用。 　　“宿宁绝对不会承认的。” 　　“敢去不敢认的怂货，非要赖在偶图的老鼠屎，恶心死了！” 　　“给我退赛，滚出娱乐圈！” 　　直播间有延迟，摄像机调整也需要时间，记者问话过了一段时间，骂人的话都刷满了整个屏幕了，随后才出现宿宁的那张脸。 　　他先前一直安静，微微低着头，现在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然后抬头看着镜头的样子，突然让骂声四起的弹幕都少了一些。 　　随后宿宁就开口了。 　　“是，昨天晚上确实是我。” 　　正式场合里，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显出一种严肃来。 　　哪怕再混蛋，他的脸还是很能打的，特别是望着人的时候，几乎能让人目眩神迷。 　　他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整个记者会上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提问的记者都懵了，下意识又问了一遍：“什么？” 　　沈淮也愣了，猛地转头看他，不顾摄像头，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小宁！” 　　但宿宁并未在意他的提醒，他甚至再强调了一遍：“我说，昨天晚上被拍到的人是我。” 　　“昨天我想了很久，想找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也十分清楚出训练营应该承担的后果，我愿意承担这份后果。错了就是错了，我给其他学员和观众都造成了伤害，这没有什么借口，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宿宁声音十分清晰，通过直播传给所有人，转头看了一眼沈淮，又道：“沈老师不计前嫌为我说话，我很感激，但不管是光影娱乐还是偶像星图节目组，都绝不会对这种行为姑息。” 　　“我不赞同您的说法。” 　　“在此，我真诚地向大众道歉，深刻反省，并决定退出偶像星图第四季，并且在此保证，以后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出道。” 　　直播间弹幕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就是满屏的？？？？ 　　等等，宿宁退赛了？ 　　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退赛也不可能承认的时候，他居然退赛了？ 　　光影娱乐投资偶像星图的事实更是人人皆知，娱乐圈大多人为了留在这圈里接着赚钱都是厚脸皮，道歉的人多了，但真的退圈的却几乎没有。 　　宿宁这事还涉及不到违法乱纪的程度，毕竟推人没有确凿是证据，更何况前面这么多营销号都爆料光影娱乐如何在背后运作了，现在他居然就这么认了？ 　　“草，我没听错吧？” 　　“有意思，本乐子人不请自来，合着那群自称是业内的营销号都是骗人的呗？他真退了？” 　　“都当着直播间说出来了，应该不会有假吧？” 　　“不明白，这又是什么剧本？” 　　现场的记者也乱了，先是骚动着窃窃私语了一阵，宿宁不按计划来，结果后面预备提问的人也懵了。 　　这时候，却是那些卡着时间点到的网媒率先反应过来，几个记着几步走上前，举着话筒就问了台本上没有的内容：“你的言下之意是，在退出偶像星图的同时，也不会以其他形式出道？” 　　宿宁点头确定：“是。”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那记者接着提问，言辞犀利，“光影娱乐在你身上还会有其他的安排吗？” 　　“不会，”宿宁看着他，答得坦荡，“我有手有脚，总是能找到正经事情做的，确实不打算做公众人物了。” 　　其他记者好像反应过来了，马上又有其他人举着话筒问：“那请问你有没有要对自己的粉丝说的呢？” 　　宿宁：“我现在居然还有剩的粉丝吗？” 　　那记者笑道：“还是有几个的，我昨天都看见还有人给你说话呢。你有没有要对她们说的呢？” 　　宿宁字正腔圆回复：“建议粉点好的。” 　　他面对任何尖锐的问题也从不回避，原来被这计划之外弄得非常混乱的记者们随着他的话调动了情绪，场子就热闹了起来，甚至直播弹幕上都飘过一排“233333”，总算不是纯粹骂人的样子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摄像头全部挪了位置，整个都面对着宿宁，他便成了真正的中心，坐在C位的沈淮脸色难看到一时掩饰不了，却没什么人在意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宿宏达在后台气得暴跳如累，但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宿宁扯下来。这可是直播，贸然打断宿宁只会丢光影娱乐的脸，只能听他在那里继续开口，但他越听越不对劲，只能在后台狂怒，“他竟敢胡说什么退赛，这小兔崽子！” 　　在边上站着的副导演冷静下来，一把扯住了气急了要拔话筒声音的关宿宏达，让直播继续了下去。 　　他听出一点门道来了，虽这少爷不听话，没按计划来，但却不像是一时冲动。 　　那些话话并不是随口胡诌的，是明显有准备过的，听着这意思，全把锅全揽在自己身上，被观众质疑的光影娱乐和节目组倒是被摘了出去。 　　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再怎么精妙的危机公关，都不如对大众说点实话然后光明正大承担起代价，这对节目和光影娱乐来说，或许才是影响最小的“转圜余地”，之前没看出来，宿宁居然还有这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在前台，已经兴奋起来的娱乐记者们依旧尖锐，因为被前面犀利的问题勾起劲来了，也不管收没收钱的事情了，哪怕光影娱乐的人在场也拦不住，甚至有人拿着手机直接念网上恶评，但宿宁的脸色依旧没变过。 　　他的态度非常明确，该认的认，但问到关键地方，他不该认的也不背黑锅。 　　“我曾经对桑乐态度不友好是真的，这个我承认，是我的这个原因，但他掉下舞台导致骨折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他道，“我知道大家不相信，但确实不是我。” 　　摄像头没直接拍到他推桑乐的画面，但是疑罪从无这种规则在大众被带偏的群情激奋面前是没有用的，眼下有些记者也理直气壮地问出来：“你怎么证明你没推？” 　　但宿宁还真的正儿八经地解释上了：“网上都说我是早有预谋，游戏用的安全绳被割断了之类的，但当时做游戏是随机抽签分的组，我并不能保证我和桑乐在一起，也不能保证他挑到哪条绳子。” 　　“反过来说，如果我能让节目组的人在背后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又何必在摄像头面前自己上去推人呢？游戏当天可是直播，所有人都知道有八个机位对着，我何必这样明目张胆呢？” 　　记者：“……” 　　好像、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弹幕在这时候也跟着寂静了一会儿，很多人也都缓回点劲来了。 　　“嚯，这意思是，还有新瓜。” 　　“前粉丝，已脱粉，说实话哈，宿宁挺王八蛋，如果绳子被提前割断的话，那还真有可能不是他。大家都知道，他没那个歹毒的智商。” 　　“+1，我也觉得宿宁那个猪脑子做不了这么复杂的计划。” 　　“本人偶图普通观众非宿宁粉，投票记录自证，我单推的选手进二十的时候被淘汰了，从来没给宿宁投过票。别的不说，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笨。” 第11章 　　在当时诸多爆料里还真有几张安全绳被半割断的图片，以证明节目组并不是没有准备合格的安全设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当时都是说宿宁心思歹毒的，但如今被他反将一军，琢磨一下，倒也有点说法。 　　一个选秀综艺的小游戏本来也没多危险，又恰好是双人对抗性的比赛，练习生们在充气台子上推来推去是正常游戏环节，如果不是绳子断了，桑乐是不会掉下去的。 　　先前并非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在巨大的愤怒下不能被人重视，即使提出也会被骂，但如今宿宁已经在直播里承诺退赛，他所解释的虽然不至于让大众立刻相信，但这些也有一些人能听进去了。 　　话到这里，宿宁对此事依旧在明确表态。 　　“对于桑乐，我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所以按规定退赛以及后续给他道歉和补偿都是我应该做的。光影娱乐会尽量和节目组进行协调，保证他以最好的状态参加比赛，也会保证决赛顺利进行，这一点请大家监督。” 　　记者的话筒都要戳到他脸上，问的问题越来越大胆：“光影娱乐也同意这个决定吗？我们之前收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 　　“我家里对这件事确实很为难，所以直到这场直播前还在斟酌，”宿宁道，“但光影娱乐是一家有原则的公司，偶像星图也是一个尊重梦想和所有学员的节目，我想这个发布会本就是公司让我好好向大家道歉的，因为我一个人的错连累到了公司和节目组，我深感抱歉。” 　　他说着这样的话，却同时掌控着这里的场子，看起来如此熟练。 　　“学艺先做人这个道理，光影娱乐的长辈们和节目组的导演是老一辈的人了，始终铭记于心，正是他们点醒了我，我不至于接着犯错，这次误入歧途只有被大众指正，受到公众监督之后能够重回正道。” 　　“我个人的错误会自己承担，节目会照常举办，对于我的退赛和由于缺人造成的赛制变动，以及桑乐受伤的事情，节目组接下来会发相关的声明，尽量把影响降低。” 　　“祝愿其他学员前程似锦，也希望大家以我为鉴，不要一错再错。” 　　他清清楚楚地把锅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又对着镜头鞠了一躬。 　　起身的时候，宿宁却越过眼前的许多摄像头和记者，看着沈明铮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自己。 　　他居然还在啊？ 　　宿宁看他之前在会议室游离之外的样子，还以为这位小沈总并不关心自己死活，不过碍于节目组要求才纡尊降贵来一趟。 　　但看眼下沈明铮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过蜂拥挤过来的媒体太多，一下子就把对方遮住了，宿宁也没办法直接过去找他。 　　直播一关，偶图的副导演在后台听得一愣一愣，转头问宿宏达：“等等，决赛赛制变动？他想要怎么变动？我们之前商量过吗？” 　　“我怎么知道？”宿宏达也愣，“你还不让我拔话筒，现在好了！” 　　事实上，因为宿宁的表现，直播间的热度直接翻了三番，还在一直往上涨，哪怕没有人拦着，再也没人敢去拔话筒。 　　大众自然不会就这么容易原谅他，他还在热搜上继续挨骂，“只是托辞”“嘴上说说”“不接受道歉”之类的话还是不少。 　　但宿宁这一步以退为进，倒是让人品出一点蹊跷来，先是一些在浪博上之前笃定宿宁要装傻洗白的营销号现在默默把之前的发言删了，随后开始装死。 　　特别是此事一出，还把沈淮架在那里了。 　　“哦，合着光影娱乐没把沈淮沈影帝怎么样啊，那之前为啥说他被胁迫？” 　　“是哦，昨天晚上心疼沈淮还上热搜了，这样看沈淮那样说话就有点奇怪了，先是事实不明就把摔倒这件事放宿宁头上，又自作主张地要求给个机会。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宿宁退赛付出代价才行，不知道他在护什么宝。” 　　“我看他是自己有点圣父病在身上的，昨天热搜还心疼他，我就奇了怪了，大明星有什么好心疼的？不如心疼心疼自己吧。” 　　国民男神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大众骂人更喜欢一起骂。 　　直播过后，也有许多声音从纯粹的谩骂里脱身出来，开始认真讨论一些其他问题，热搜上的许多言论反而看着正常许多。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偶图这个决赛赛程要怎么走啊？宿宁这个素人退赛就缺位了唉。” 　　“听他的意思可能要调整赛程唉，宿素人已经滚了，我懒得管他，我只关心我宝贝这下可以好好比赛了吧，别为了他耽误了正经的出道组啊，偶图四怎么还不发声明啊！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直播的时长已经比预计的长了很多，宿宁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不少记者伸长脖子举着话筒要问新的问题。 　　但在后台，他要应对的麻烦更多。 　　先是沈淮，他的脾气似乎控制不住了，哪怕努力忍耐，迅速撕裂了温和的表象。 　　“是谁教你刚刚这么说？！”他扯着人问道，“宿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节目组和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你这次太过分了，记者会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这样胡闹！” 　　他说话的时候义正辞严，若真是小年轻，很容易被他这样的样子唬住，但宿宁无所谓。 　　他摊手道：“可沈老师刚刚说过，永远不会对我生气的，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沈淮：“……” 　　他一下噎住了。 　　宿宁丝毫没有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后悔的样子，这正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之所以选择直接退圈，除了这是原主应该付出的代价之外，主要是从一个资深经纪人的专业目光审视，他这具身体并没有什么艺术方面的天赋，只有一张脸算是老天爷赏饭吃，其他的都是扣分项，唱跳都不行，离演戏更是遥远，如今又是观众缘尽毁，硬要进圈只能当一个声名狼藉的花瓶。 　　更何况宿宁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没打算做台前的明星，他向来要做幕后掌握一切的人，这才是他的舒适区。 　　他既然站在这里，必须要给这件事一个交代和一个合理的说法。 　　沈淮之前和他说的公司困境是实话，并没有骗他，很多地方恰好补足了原主的记忆缺口，光影娱乐内部这点事太容易了解到了，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很容易翻车，但沈淮没说出来的事情才是重点。 　　比如若是宿宁真的出道，除了对艺人经纪部有帮助，他会离光影娱乐真正的管理层越来越远，这对宿宏达更加有利。 　　公司管理和偶像明星是完完全全的两条路，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兼顾，哪怕宿宁真的成了当红流量扛把子，对宿宏达来说就是个好用的工具人，公司内部的人员管理、利益交互、项目定夺都需要日积月累的经验才能做好，就算股份真的在宿宁手上，也改变不了光影娱乐谁说话管用的事实。 　　甚至于眼前的沈淮，他自己也是这样的境况。 　　沈淮粉丝吹的做不好明星就要去继承家业，实际上宿宁很清楚，沈淮离公司管理层还真有一段距离。 　　沈氏影业的股份很大一部分在沈家本家手里，上面真的要管，沈氏影业也不是沈淮他爹沈霆一个人能做主的。就比如沈明铮空降，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沈淮虽是沈霆的独生子，但放在庞大的沈家里，不过也是众多子弟中的一位，明星身份在沈家没有太大意义，所以哪怕是如今的地位，他在沈氏影业都还没拿到正经股份，更何提在本家的地位。 　　看得出来，沈淮实际并不喜欢原主，却还是时刻表现得体贴温柔，哪怕宿宁声名狼藉，其实某种程度上，沈淮比宿宁更重视、更需要这份婚约。 　　他估计还额外计划着什么，提出买票的那位董事会小股东说不定都被沈淮收买了，宿宁一提出反对的意思他就打岔，很不对劲。 　　这些真正有用的权力之事掩盖在舆论和感情之下，沈淮用温情掩盖，却没人能比宿宁看得更清楚了。 　　眼下退圈是给大众一个交代，更是以退为进，把和这档节目有关的事情握在自己手上。 　　至于名声，对宿宁来说不算什么。 　　“我实在不想做明星了，沈老师，”宿宁摇摇头，还叹了口气，显得十分遗憾，“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去做继承人比较好。” 　　“沈老师不像我这样，没有股份，可能理解不了我吧，没事，我不怪你。” 　　沈淮的温和表象因他这句话再次崩了一阵，控都控制不住。 　　宿宁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收着声音，于是沈明铮前来的时候正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表情明显有些变化，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宿宁好久，好像头一次见他。 　　那边，偶像星图的副导演火急火燎的过来了，冲过来的时候像颗炮弹，看起来有更多事情要问，远远地扯着嗓子大声问：“宿宁，你说的那个赛程……”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有准备的宿宁率先接了过去：“关于赛程的问题，光影娱乐有一些想法，麻烦您帮打电话找一下偶图的陈媛总导演，她今天没来，但我估计她应该很快就会听说了。” 　　他知道偶像星图第四季这个节目副导演是做不了主的，还得是总导演陈媛才行。 　　这时候，那副导演这时候看宿宁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点了点头，刚想退到一边去打电话，却被走过来的沈明铮拦住了。 　　“不用打了，”他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宿宁，“我刚刚已经找了她。” 　　这一套连招配合来得太合适，直接让后面跟着的脸色难看将要暴起的宿宏达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第12章 　　这位陈媛陈总导演不是委屈求全的人，更直白点说，脾气不好。 　　她是综艺圈出了名的说一不二的铁娘子，原主在她手底下都算老实，惹事欺负人都是偷偷摸摸的，憋到决赛才翻车对这大少爷来说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 　　宿宁一接过电话便听到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宿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声音隔着手机都自带压迫力，和宿宏达那种靠情绪压场的不一样，陈媛语气称得上是平静缓和，但当时节目拍摄的时候，很多练习生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陈导，我想发布会就是对这件事最好的解释。”宿宁回复，“至少大众目前对节目组的负面意见确实有所下降，对吧？” 　　之前说是节目组安全设施不过关，爆料图片直指是某些人恶意搞破坏，安全绳确实是被剪断了，且节目组面对意外情况确实送医及时，后有说是迫于投资方压力助纣为虐，宿宁实打实的退赛倒也恰好否认了这一点。 　　陈媛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偶像星图这个节目做到第四季一直口碑很好，因为迎来了大投资，出了几个热门选手和出圈的舞台，这一季的热度总算是厚积薄发，本来可以圆满收官，却遭受无妄之灾，所以陈媛才对宿宁如此不满，连带着对光影娱乐也有很大的怨气，这次干脆连面都没露。 　　此时这个电话打回来，便足以说明对方态度有所缓和。 　　果然，对面一听此话“哼”了一声，并没否则，只是接着问道：“行啊，当着记者面说要改赛制，你什么时候和我们商量过？” 　　“我不这么说，节目观众们怕是要闹的，所以我一下台就立刻找您商量了，”宿宁道，“这件事您也不能怪我先斩后奏，我退赛了之后，决赛夜二十缺一，赛制肯定是要调整的，区别在于改动力度。” 　　常规来讲，宿宁退赛后会按直接缺位处理，随之调整决赛夜表演的节目编排。 　　有点麻烦的是，原主这个资源咖在决赛夜有两个舞台，一个团体和一个单人solo表演，决赛夜时间卡到秒，宿宁这样缺位，这两个舞台的part都要重新分配。 　　其中涉及到的调整并不在少数，甚至其他学员已经练好的内容都要重新开始编排、练习。 　　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更别说桑乐也受伤了，按最初的时间安排，决赛舞台他能不能休养好上场还不一定，这也让陈媛进退两难。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让决赛延期，”宿宁的语气并未因为她怼人的话产生丝毫变化，听着依旧十分冷静，“否则桑乐的伤是绝对不够时间养好的。” 　　“你说延期就延期？”陈媛声音瞬间提高两度，“我开天窗啊？你问平台答应不答应？投资商答应不答应？广告商答应不答应？粉丝还有没有这个耐心等？” 　　“这些我都知道，”宿宁耐心等她质问完，“我有办法。” 　　陈媛不信：“你有什么办法？” 　　宿宁回道：“我们可以搞复活赛。” 　　“近年来的选秀综艺里，从来没有复活赛这种赛制，但偶像星图第四季这一回可以一试。” 　　但他说完，陈媛一听此三个字便“嗤”了一声，回道：“你在什么开玩笑。” 　　在旁边听着这话的沈明铮亦是眉头一皱，看起来并不认同。 　　现在的选秀很少搞类似复活赛制，特别是在决赛前，那是因为每一次投票结果都是粉丝真金白银投出来的，是大众人气的最直观体现，败了就是败了，“仅此一次”机会带来的紧张刺激会让粉丝和观众更加上头。 　　如果有复活赛，就等于给了余地，看似是给被淘汰人的机会，但实际上却会降低每一次晋级赛的紧迫感，对节目组来说得不偿失，更是对突围成功选手的一种不公平。 　　再说残酷一点，没进的了前二十的虽有遗憾，但人气上他们也并不冤枉，就算成功复活了，就是在决赛夜露个脸的事情，根本没有竞争出道位的能力。 　　综艺节目本来就是求一个话题度，仅仅一个败者的复活赛，放在重要的决赛夜前拖慢进度极不合适，反而因为这种复活赛而拖慢了原定的决赛夜，会很影响播放量的，任何利益方都不会同意的。雁姗听 　　看似能救场拖延时间，细想却不是一种好选择。 　　但宿宁却丝毫不慌。 　　他似乎完全预计到对方这样的反应，便接着细细解释道：“陈导，道理我都知道，我这回不一样，我是主动退赛的，而且是临到决赛前主动退赛的，没有人预料到还会有这次的环节。” 　　“我们都很明白，一群已经被淘汰的旧面孔搞复活赛确实意思不大，不过就是在二十名上下而已，也不足够做决赛夜的前奏。 　　“但如果，这回是复活赛和踢馆赛一起搞，除了老选手，还有特别的有竞争力的新人加入呢？” 　　陈媛一愣，问：“你什么意思？” 　　宿宁接着道：“我的意思是，这次不仅是复活，也是踢馆，或者我不应该称之为复活赛，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补位赛。” 　　“一半是之前淘汰的有遗憾的老选手再有一次机会，更重要的是，还有另一半新面孔。” 　　“比如说，我记得友商平台的选秀节目沸腾青春一个月前刚落幕，热度不低，但没能出道的第十名、第十一名有些人气，票数差距很小，他们的公司短期内也没有出道打算，我觉得，他们或许不会拒绝这次机会的。” 　　对面好久没说话，陈媛再开口的时候，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从对家节目里请人，你这……” 　　“是友商，”宿宁纠正她，“说起来，偶像星图热度还要略高一些，在其他节目里没能出道的话，本来就要争取所有机会，不是吗？没出道的选手们又没有签竞业协议。” 　　这确实就稍微有些看点了。 　　今年号称选秀大热之年，几个视频平台的选秀节目对打，热度都不低，偶像星图第四季算后军突起的黑马，但沸腾青春节目组向来财大气粗，讨论度一向很高，特别是这一季出道位票数咬很紧，许多粉丝都十分惋惜，万一真的能请过来，还真有竞争出道位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很大胆，但未免不能一试。 　　电话那边，陈媛脑子已经转起来，但嘴上还是说道：“就这？话题度是够了，但实力热度跟得上吗？毕竟那边也是未出道组，我们偶图的热度比那边高呢……” 　　“光靠他们当然不够，”宿宁道，“除了已经参加过选秀的。我们还可以从麒麟娱乐挖几个练习生过来。” 　　在提到“麒麟”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听见陈媛深吸了一口气。 　　麒麟娱乐，在年轻偶像圈里当之无愧的top1经纪公司，这一家旗下的练习生出了名的千挑万选，一般是纡尊降贵不会参与外面的选秀的，公司内部竞争的出道名额对他们来说更加珍贵，毕竟麒麟推出来的组合就没有不火的。 　　陈媛在之前就给那边递过橄榄枝，麒麟娱乐根本没回，高傲得要命。 　　但现在不一样了。 　　“偶像星图这一季的热度不低，若是后续跟得上，组合的发展绝对不会比麒麟旗下的组合差，我相信这时候去请，他们是有可能松口的，”宿宁道，“在另一个方面来看，麒麟的练习生来参加外界选秀，算是这些年来的头一回，若是他们出现，是有机会冲击出道组的。” 　　光看讨论度，偶像星图第四季确实是近几年来关注度最高的选秀综艺，真能顶替宿宁的名额出道，哪怕是麒麟的练习生也难以拒绝，宿宁退赛，空出来的位置便是实打实的成名捷径。 　　麒麟那么多练习生，可不是所有都能被公司选中出道，哪怕是那些很有希望的top练习生都要数着时间，偶像就是吃一口青春饭，偶图四能给的机会足以让他们侧目了。 　　有这样的重量级选手加入，陈媛那一瞬间脑子里还闪过其他许多编排设置，来挑起更多观众期待度和可看性。 　　宣布补位赛之后，谁来踢馆外界不会知道，目前正在封闭式训练的选手们也不会知道，如果编排得好，光在学员之间，或许会贡献一段很精彩、很富有综艺性质的reaction。 　　综艺最重要的就是看点，如果按宿宁说的这么搞，这场补位赛，就真的很有些意思了。 　　在她发愣的时候，还听宿宁接着补了一句：“光影娱乐也知道我的这件事确实就给节目造成了很大影响，所以由补位赛产生的额外费用，光影娱乐会以追加投资的方式补上。” 　　陈媛：…… 　　这还真是滴水不漏了。 　　她头脑有些发懵，道：“追加投资？等等，不是白给的吧？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陈导是有才华有抱负的人，和您能稳定合作就是光影娱乐的收获了，钱都是小事，”宿宁嘴甜不要钱，接着夸道，“就是希望在接下来的补位赛里，您还能给光影娱乐一个名额，就当再是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他想在补位赛里塞谁？ 　　陈媛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肯定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宿宁道，“我刚刚都说了，我退赛之后就不会再出道了，我想从公司里再选个练习生，光影娱乐毕竟投了这么多钱，总要给我们公司一个交代吧。” 　　陈媛：“不是你就行。” 　　她讲话直，无所谓说什么，可陈媛也不禁犯嘀咕，就宿宁提的这些强劲对手，光影娱乐再塞人也就是被淘汰的命，宿宁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觉得光影娱乐刚组起来的那个草台班子艺人经纪部能打过麒麟？ 　　于是陈媛又带着几分警惕回道：“你想好了哈，补位赛也是靠投票，现在投票都得过监管平台，特别严，我不可能在这里给你走什么后台，别打什么歪主意。”燕杉亭 　　“您想多了，只是一个名额而已，大家全凭本事，露个面也是好的，”宿宁道，“规矩我知道，不会再给您惹事的。” 　　他话说的确实滴水不漏，和以前大不一样，陈媛也足够干脆，思考之后便点头道：“行。” 　　“那好，您倘若觉得这想法可以，要不干脆现在带着平台的人来趟光影娱乐吧？刚好沈明铮小沈总也在，”宿宁乘胜追击，“我手上项目书和ppt都做好了，看舆论眼下对赛制变动如此关注，时间就是金钱，越早拍板就越早对外发布，您觉得呢？” 　　节目录制的地方就在海城，能对偶图四这个节目插手的就是总导演陈媛、节目播放的视频平台橙子视频，以及两个投资商——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节目的冠名商据说都是沈氏影业拉来的赞助，完全听沈明铮的话。 　　“你不说我也会带人来的。” 　　陈媛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要见这个惹事精，但这一上午足够颠覆她对宿宁的印象。她最后还留了句不冷不热的话：“宿宁，我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挺邪性。” 　　宿宁笑道：“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他把电话还给沈明铮，陈媛大约是和他又说了几句，沈明铮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宿宁一转头就看到几张表情各异的脸。 　　副导演张大了嘴，站在那里的沈淮看着他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宿宏达虽尽力压制，但还是忍不住惊异，质问他：“什么计划书？我们哪有计划书和ppt？！” 　　“我有，”宿宁宽慰道，“我昨天晚上已经写完了。” 　　晚上加班写计划书对工作狂宿宁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他精力充沛到还能早起做早饭。 第13章 　　宿宏达闻言稍微松了口气，随后又犹疑道：“追加投资……” 　　“您不是还想买票吗？我看好像家里挺有闲钱的，如果你急着花的话不如干脆投给节目，”宿宁看看他的脸色，又补充一句，“放心，亏不了，这季出道组不错。” 　　光影娱乐除了投了节目，后续组合运营也能拿部分收益的，这都写在投资合同上了，所以宿宏达才非要把宿宁塞进去想吃尽红利。 　　且陈媛在圈里人脉很广，和她保持好合作关系很重要，光这一点就不是钱能随便买到的。 　　他拍了拍宿宏达的肩膀，道：“看长远一些。” 　　宿宏达忍不住被他带着走，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差点忘了这是自己的小辈，回味过来又板起脸来：“等下，你不能随便决定花钱！先前这事也不是你对接的，你懂什么？还有，你要来一个名额，打算推谁上去？” 　　宿宁没直接说，摆了摆手，道：“不急。先和陈导开完会吧，商量好了再说。” 　　在陈媛赶来的这段时间，宿宁也没空闲的时候，外面还有一堆媒体挤着，吵吵嚷嚷的，直播的时候问high了，现在还想接着问。 　　光影娱乐原是主打幕后的制作公司，塞点车马费还可以，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公关部姚总监几乎没有处理过类似的公关事件，难免手忙脚乱。 　　宿宁没忘了她，转头便要去帮忙，媒体最记仇也最不好得罪，但一味顺着也不行，光影娱乐掏这些车马费也不是为了找罪受的，稿子不能乱写继续带偏节奏。 　　他和姚总监商量，对方便频频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今天真的显得特别靠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此时此刻，站在一边的沈淮此时倒是顺下气去了，回过神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现在大家都围在宿宁身边，仿佛众星捧月。 　　事情开始偏离他的掌控了。 　　他倒是沉得住气，跟着宿宁一起出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好像前面那些不愉快全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宁，怪我，之前是我冲动了。” 　　“这样，媒体那边我和你一起去吧，也算有个帮手，有些事情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是怕你没经验，你千万别生我的气。宿叔叔也别着急，到时候陈导和平台的人来了我去接，我和陈导演是老熟人了，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话说的。 　　原就没叫他，他倒是自然而然又插进来了。 　　宿宁可不想让他对接媒体，否则又不知说出什么话来，刚想拒绝，却有人在这时候说话了。 　　“你不用去，媒体和陈媛陈导那边我自然会去接，”沈明铮道，“若有闲心，不如多关注一下自己的风评问题，不要给公司添乱。” 　　沈淮脸色一僵，争辩道：“我也是节目组的特邀导师，我……”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导师，不是公司股东，也不是投资部的人吧？”沈明铮看着他，“回去。” 　　他的语气是命令的语气，说的内容和刚刚宿宁说的一样气人，时刻提醒他的身份。 　　沈淮即使再不情愿，但在沈明铮面前他不敢怎么样，只得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觉得沈明铮好似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节目组开除的那几个员工之时非常雷厉风行，这大概就是他的意思。 　　自这个人空降过来之后，就处处不顺！ 　　媒体那边最终还是沈明铮和宿宁过去的，在控住了场子之后，姚总监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等媒体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随后宿宁又叫她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几家来得最晚言辞犀利的网媒也是留到最后的，带头那位和沈明铮使了个眼色，才一齐往外走。 　　沈明铮也随之准备离开，但是没走出多远就被宿宁叫住了。 　　“各位别着急走。既然是小沈总请来的人，请再等等，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商量呢，”他起身道，脸上还带着笑，“我刚刚让下面人收拾了个小休息室，就在旁边，临时收拾的，备了点茶水，不如和小沈总一起在那里休息一下？” 　　沈明铮看了他一眼。 　　之前在直播间那遥遥一望，宿宁大概就意识到，这几家不在名单上说话很不客气的媒体是谁找来的了。 　　沈明铮本来就没打算让原定的所谓发布会就这样举办下去，他要保全节目组的名声和未来，不能让光影娱乐这样胡作非为。 　　如果不是宿宁提前准备好，沈明铮找来的这些媒体绝对会让沈淮和他都下不来台，一场失败的直播发布会，会让他绝无可能再回节目组。 　　宿宁明明已经猜到了，但眼前他的态度依旧非常友好。 　　他还猜到沈明铮这是要留下这些媒体再做商量，所以这些人才在会场里呆到最后都没有走，本来是想在外面找个咖啡厅商量的，但是现在用不上了。 　　因为宿宁主动给他们找了个地方。 　　那个会议室并不含糊，从茶水到设备，明显是在他们应对媒体的时候就开始提前准备。 　　带他们过来的姚总监还客客气气的：“我就先去会场了，大家自便，如果有哪里需要的，随时和我说，等陈媛导演和平台的人到了，我再来通知您。” 　　倘若光是这样，不过是正常待客，顶多是一句很有眼力见，算不上什么特别的。 　　沈明铮之所以要留下这些媒体来商量，主要是沈淮不会善罢甘休，现在情况有变化，自然要抓住舆论的窗口期，网络上诸多媒体平台，总不能一直让江海传媒的话语权一家独大。 　　但这些媒体人油滑得像狐狸，并没有那么听话。 　　他上辈子就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且这些个影响力广泛的新兴网媒个个都不简单，倘若不是他身边的这位陈滔陈特助有些本事，今天又确实有爆点，一个初来乍到的沈明铮是叫不来这些大佛的，哪怕他确实背景强悍。 　　眼下直播已经结束，流量红利吃到嘴里了，这些人又开始拿乔。 　　直到现在，两边也只是商量，沈明铮并不能完全指挥他们怎么做事，仅仅希望他们保持事实上的中立和言语上的稍微偏向就很不容易。 　　一来二去，场面就僵住了，谈崩了之后，这几家媒体甚至以急着发稿为名义准备走，然后会议室便有人敲门，是姚总监。 　　一算时间陈媛还没到，她只是递了一份计划书过来，专门递给沈明铮的。 　　“这是会前说好要给您的，关于赛制改动的一些细节都在这份计划书，陈媛导演大致是同意的，小沈总有其他想法，随时可以和我们说，”姚总监道，“大家都是为了节目好，沈总的意见，我们光影娱乐自然是最为重视的。”晏衫停 　　“大家慢聊，我先出去了。” 　　此话一出，那些媒体的脸色就明显看得出变化，一个个准备要走的，瞬间就坐回去了。 　　媒体对“独家爆料”这种事情从来乐此不疲，更何况偶像星图赛制改动正处在风口浪尖，外界有猜测，但都没有实锤，本来以为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没那么快确定发布，宿宁不过找个借口留人，没想到现在计划书都出来了。 　　沈明铮反应很快，道：“我想，我们已经聊完了，达不成共识的话，我这边也不强求。既然陈导快来了，各位就先回去吧。” 　　一边的陈滔也适时站了起来：“那我送送大家。” 　　他这一说，对面反而死活不走了。 　　那些人盯着他手里计划书的封面，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干笑两声道：“小沈总，既然是合作，这么大的消息也别瞒着我们，是吧？” 　　沈明铮没应答，倒是陈滔冷哼一声：“你们也知道这是合作，之前黑水军这样厉害，有人提出疑点说出公道话也被骂，小沈总也没让各位迎着风头做什么，现在好不容易舆论有所扭转，你们却还是这样犹豫。” 　　“如此担不得大事，各位还是走吧，以后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媒体们面面相觑，再开口的时候，态度眼见着就便好了一些，往后商量的事情便一下子顺利许多。 　　这位姚总监来的可真是时候。 　　但她绝对不是指挥的人，是宿宁做的。 　　要不是特意检查过，陈特助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里放了什么窃听器。 　　在送走那些网媒之后，他忍不住在沈明铮身边嘀咕宿宁：“他这时候倒有几分老宿总的样子了。八面玲珑的，培养这么多年，可能多少也能学到点，大约是先前不上心，现在大难临头了，怎么也要扛起来了。” 　　沈明铮却不觉得有这样简单。 　　除了应对媒体的时候之老练，这份计划书十分详细，足以可见经过深思熟虑，这竟然是著名草包宿宁一个晚上赶出来的。 　　这更不像是重生了。 　　倘若真是重生，性格有变化还说得过去，可能力、喜好甚至行为模式全都改了，这就十分奇怪。 　　连陈滔看了那份计划书都啧啧称奇，叹了一句：“我还以为只有您这种工作狂会熬夜亲自赶计划书，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呢。” 　　是的，眼前这个宿宁的行动力之强，果断和运筹帷幄的能力不是短时间能培养出来的，沈明铮是二十多年沉淀才变成这样的。 　　可宿宁死得很早，光影娱乐倒闭后他莫名其妙就没了，哪怕重生，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变化。 　　沈明铮带着这样的疑惑，送走了那些媒体，陈媛带着节目组的人差不多也到楼下了，他和宿宁在电梯里短暂碰面，对方只是礼貌问了一声：“小沈总还顺利吧？” 　　沈明铮点头。 　　“媒体总是这样的，不见兔子不撒鹰。”宿宁笑道，“不过这次我也是托小沈总的福，否则那些人光影娱乐是找不来的，您一切顺利就好。” 　　话就说到这里，他没有多问，也没有邀功。 　　这绝对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人。 　　沈明铮可以肯定。 　　这是一个新的、完全陌生的宿宁。 第14章 　　接下来开会，旁人都更注意那份新颖又详实计划书，宿宁的变化倒也有人觉得奇怪，但心里大约和陈滔是一样的想法，且普通人也想不到那么换了个芯子玄乎的事情。 　　毕竟这位少爷亲生父母都去世了，之前都在外面瞎玩，也没怎么来过公司和各位董事或股东接触，连宿宏达这位叔叔也不过是最近两年才从煤矿那边才搬来海城，只是大家都说他没用，便自然而然地形成印象了。 　　现在一看，说不定是老宿总比较谦虚呢？或者说就是以前以讹传讹触底反弹呢？ 　　陈媛本来就对宿宁的想法很感兴趣，眼下一听计划，脸上就更是掩饰不住的满意，心情比之昨天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橙子视频平台那边的人大多听她的，自然也没有意见。 　　而陈媛除了考虑沈明铮的意见以外，一般不会有其他的顾虑。 　　而沈明铮就算不考虑刚刚宿宁适时帮忙的事情，只是理性地为节目组考虑，看着这份计划书，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确实无可挑剔。 　　他抬头盯着会议桌中间的宿宁看，这人站在那里的时候是如此游刃有余，仿佛已经很多次这样掌握大局。 　　这位很有可能在昨天晚上就换了人了。 　　这样，突然揍了江辰沣还带走黎楚的异常行为便能解释了。 　　真有意思。 　　不知道这人是遭了什么孽，竟然在这个时间点落在了宿宁身上。 　　沈明铮重生之后，即使是换了种活法，看这个世界都觉处处是腐烂灰败不堪的，直到今天，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一个新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变数，好像一颗从泥里生出的、发了芽的种子。 　　不过这颗“种子”并不顺利。 　　眼下哪怕是陈媛点了头，会议上还有不和谐的声音。 　　宿宏达就是个不甘心的，开口道：“改赛制当然是可以改，但是我之前和陈导合作得很愉快，现在换了宿宁接手，不合适吧，不如还是让我来……” 　　但他话没说完，宿宁就用PPT遥控笔的笔尖戳了戳桌子，提醒道：“宿董，这个计划可是我想出来的，在这地方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偶像星图这档节目，我自己犯的事情自己处理，有哪里不合适？” 　　陈媛看了他一眼，也直言不讳道：“宿总，我觉得我们之前的合作也没有那么愉快。” 　　她大约是从副导演口中听到了这人想买票的意图，所以对着宿宏达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宿宏达被噎回去了，却还有其他人不甘心的。 　　公司里想争权的董事以坐在宿宏达斜对面的那位马益马董事为首，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稀疏，小眼睛时常眯着，总有精光闪现。 　　先前出事的时候这位躲得比谁都快，眼下看着有好处了，偶像星图第四季又明显是个赚钱的项目，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 　　“宿总，不是我说，你就是不懂行才把事情搞成这样，你得付主要责任。” 　　“小宁毕竟太小了，在我们公司也没有正式职位，这不适合，不如我找个人来帮忙，综艺制作这一块我也有经验，这件事干脆就交给……” 　　宿宏达当即拍桌子起身：“你这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你一言我一语，这群人胡搅蛮缠还会倚老卖老，宿宁说一句能回十句，一下便吵了起来，沈明铮这些外人不好说话。 　　直到喧闹声越来越大，陈媛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好了！” 　　会场一下安静下来，随后陈媛当场拍了板，说了自己的想法。 　　“宿宁改赛制的计划没问题，我同意，但唯有一点，如果没有麒麟的练习生参加，这场复活赛就达不到我的要求。” 　　“我来之前和麒麟的人通过电话，暗示过这方面的意思，但是麒麟的风格也不用我多说，那边并没有松口不愿意，利益是一方面，但像这种公司，没有那么容易降低自己的格调。” 　　“光影娱乐和我们节目是签了合同的合作关系，之前有过不愉快，但这件事只要能按这样的计划处理得当，我既往不咎，往后继续合作也是理所当然。”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宿宁，接着道：“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不好插手指挥，但在偶图这件事上，我还是有发言权的。谁把麒麟的练习生带过来，我接下来就和谁对接，就这么简单，你们吵架可以，但是别耽误我的事。” 　　陈媛在业内地位很高，普通导演要看投资商的脸色，在她这里就要倒过来。 　　她这话倒是公平公正，没有什么偏向性，顿时没人再争了。 　　陈媛说完便准备离开了，节目组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只是离开时路过宿宁，在那瞬间给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单独找个机会聊。 　　宿宁会意，便在散会后找了个没人的僻静地方碰了面，沈明铮亦没走，坐在一边。 　　“小沈总是我开口请他留下来的，”陈媛眼下脸色就缓和了，解释道，“我想，他在这事情上或许帮得上忙。” 　　陈媛留人的时候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沈明铮居然没拒绝。 　　之前也没见他有这么热心肠啊。 　　“你也别怪我刚刚在那里不向着你，再这么争下去也没个结果，所以得说些场面话，”陈媛说话直白，“你们光影娱乐那些董事，我是知道的，在这时候不给他们留余地，在背地里使绊子这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她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公司内部竟然乱成这样，各自都打着各自的算盘，老宿总去世之后，竟没有一个人向着宿宁。 　　短短一两年，竟然乱成这样。 　　她在会场听了宿宁的讲解，也问了不少问题，心里很清楚那想法就是宿宁自己想的，并没有假于人手，所以眼下开小灶便显得理所当然。 　　“麒麟的人，我可以帮你联系，也能帮你说好话，比他们那些董事找的关系要靠谱，但那边的人固执得很，很是高傲，你要注意，特别是要想好怎么开口。” 　　宿宁点点头，他也心知此事的难点就在这里。 　　陈媛说到这里，也觉得奇怪，问道：“你不是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吗？按理说也是正经股东，怎么那位马总说你在公司里没有正式职位？居然还敢这样对你说话。” 　　“您有所不知，实际上，这股份现在不在我手上呢，所以他们不听话倒也正常，”宿宁苦笑道，也没瞒着，“我爸立的遗嘱，我确实在名义上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是要完成联姻后才能给到我手上。” 　　陈媛诧异：“什么？” 　　其实宿老爹当时定下这个遗嘱的时候也是思虑周全，他心知儿子是个废物，怕直接给他股份，守不住这个公司。 　　他和沈霆是过命的交情，这个“过命”不是形容词，沈霆年轻时是真的在出差遇到火灾之时冒着危险把喝醉的宿宏辉背了出来，实实在在救过他的命。 　　两家人在小孩幼时定下婚约，公司也多有合作，一直非常亲密无间，而且老宿总又知道沈氏影业背靠大树，只要和沈家完成联姻，便是更加坚固的生意同盟，宿宁便有保障了。 　　若是在结婚之前就给完了，自己儿子那智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除了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实钱也是，原主他爹留下的钱和财物有数十亿之多，在婚约完成前，有20%是分批给的，每年能领到一小部分，有五百万左右，婚约完成后才能拿到遗嘱里剩下80%的巨款。 　　遗嘱详细，可谓是为原主这个废物计划深远。 　　只是他死前都没想到沈家并非完全可靠，哪怕是过命，人也是会变的，也没想到光影娱乐群龙无首之后本来蓬勃发展的公司还没过两年就弄成这样，且自己儿子比他以为的还要没用。 　　宿宁查过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怪不得宿宏达威胁自己要停掉自己的卡，这才刚刚秋天，他今年从遗产里领到的那笔固定的钱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说出来都没人信，原主如果不能出道赚钱，他下半年可能要卖车卖物度日了，难怪老宿总不肯在遗嘱里直接给他绝大部分的钱，要找个靠得住的管他。 　　陈媛在圈内多少也听说过这场早就定下的联姻，先前一看宿宁在节目里那恋爱脑的样子还以为他们两个差不多就要结婚了。 　　按理说，老宿总留下的股份继承条件并不苛刻，但联姻对象是沈淮，这就有大问题。 　　“你这是一定要和沈淮……”这件事本不应该自己插嘴，但陈媛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哪怕为了股份，结婚这事情也要慎重。” 　　她看人有一套，沈淮表面看着还可以，但一深入接触便觉得假。 　　“这倒不一定，”宿宁一想到沈淮也皱眉头，“上面只是写了沈氏影业继承人而已。” 　　严格来讲，他现在和沈淮结婚都拿不到遗产，因为沈淮并不算正式的继承人，沈氏影业的下任继承人必须主家点头，沈霆说了都不算。 　　这也是老宿总留下的一重保险，既然是为了寻求合作和庇护才定下这个婚约的，具体的人其实不重要，那个位置才重要，再加上宿宏达有私心，也多次阻挠不让原主那个恋爱脑轻易结婚，这婚约就搁置在那里。 　　虽然按目前的情形，沈氏影业的下任继承人基本上就是沈淮没错了。 　　他是沈霆的独子，能力又出众，沈霆年纪大了，马上就打算退居二线，只是时间问题。 　　陈媛闻言叹了口气，不过眼前自己说太多也没意义，只能摆了摆手，道：“算了，别想你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宿宁也这样想。 　　股份和婚约的事情等他再看看遗嘱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一时半会儿想接管光影娱乐，哪有这么容易。 　　他没注意到的是，旁边的沈明铮听了这话，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直到陈媛再叫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小沈总在这方面有什么路数吗？”陈媛问道，“小沈总？” 　　但她还没有说完，反应过来的沈明铮便应了。 　　“没事。麒麟娱乐我带他去，”他道，又面向宿宁道，“宿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宿宁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意味深长，但他乐见于此，便也回了一句“合作愉快”。 　　比起毒蛇一样的沈淮，沈明铮脾气虽然有些冷冷淡淡，但明显比沈淮有用厉害直白多了，他更愿意与这位小沈总打交道。 　　陈媛还急着去处理节目组的事情，离开之前还问了一个问题：“对了，你说要给公司留个名额，现在改赛制的计划定了，你想换谁来？” 　　宿宁还没回答，坐在一边的沈明铮已知晓了。 　　“他想换黎楚。” 　　宿宁一笑，回道：“小沈总挺了解我们公司，确实是他。” 　　“黎楚啊，”陈媛倒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我记得他，说起来他和麒麟也有些关系。听说他原来是要签麒麟的，后来放弃了，转签了你们公司，宿宏达一开始对他算是挺重视，而且一开始的参赛名单里是有他的名字，只不过……” 　　她瞅了宿宁一眼：“换成了你。” 　　宿宁是知道这些往事的。 　　光影娱乐是大投资商，多要一个参加名额很容易，但是临场之前，硬被宿宁给撸了下去。因为他看了黎楚跳舞，与自己对比太明显了觉得，一定会抢他的出道名额。 　　当然，公司不会仅凭这一个理由这样选择，宿宏达有自己的想法。 　　在参赛前宿宁就因为那张脸很有热度了，如无意外他是可以出道的，但毕竟没人知道偶图第四季会不会火，没必要把所有宝都压在这综艺上，要做两手准备。 　　倘若综艺火了，出道组的运营是有一年半的期限的，到时候宿宁还要回原公司，他那实力，solo是不可能的，自然要利用他的名气组公司自己的偶像组合，再让黎楚跟着出道就可以。这样还能把宿宁锁在偶像那条路上，别插手公司管理的事情，一举多得。 　　但就是所有人都怀着自私自利的心思，黎楚本来可面出道的机会便被一拖再拖。 　　后来听说黎楚不服还找过公司管理，更让宿宏达生气，下定决心要压一压他的锐气，很是冷待了一阵。 　　至于原定所谓会尽快出道的契约，那份合同可是有经验的律师拟定的，哪里有道理可讲？ 　　这已经很不做人了，更别说宿宁自己惹了事，昨天晚上还打算把黎楚献祭给江辰沣。 　　倘若不是他穿书及时把人救下，他怕是能被那些人玩死。 　　“我见过黎楚，在开会之前也看过他的一些资料，他很乖很听话，也很努力，心肠好，根本没记恨我，”宿宁道，“是我们公司对不起他，所以，我想把他应该得到的机会还给他。” 　　他信誓旦旦说到“没记恨我”的时候，分明听见坐在一边的沈明铮笑了一下。 　　黎楚不记恨人。 　　沈明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黎楚此人，最为记仇了。 　　他和黎楚上辈子其实算不得朋友，只是某一个时刻搞垮光影娱乐的目标算是一致，后来又在沈氏影业一起出道过。 　　黎楚除了周纯青这个血亲，并不信任任何人。 　　他自愿做沈淮的棋子，并不为钱，只为了把陷入江辰沣手里不得脱身的周纯青救出来。 　　实际上，沈淮怎么可能为他得罪实力强横的江海传媒，他出卖自己得到的证据只是被他拿做和江辰沣谈判的筹码，使得大众舆论在光影娱乐危急之时落井下石而已。 　　等到沈淮吞并光影娱乐之后就便已经达成所愿，不可能为了他再去冒险救周纯青，反倒想利用这一点继续钓着黎楚为他肝脑涂地。 　　要论做偶像，黎楚比同为棋子的桑乐的天赋好多了，也比当时执拗的沈明铮更会审时度势。 　　他是沈氏影业一推出即大爆的当红流量，为公司挣了数不清的钱，被粉丝称作“天生舞者”“舞台天使”的人，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比死不低头的沈明铮好控制得多。 　　但黎楚的结局很不好。 　　他是听话且风光了一阵，但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很久。 　　周纯青没有被解救，那位对他来说恩情颇深相依为命的姐姐备受折磨之后跳楼而死。 　　因没有证据，只能定性为自杀，江辰沣这个嫌疑人不过是关了几天便放出来了，甚至不久之后便耀武扬威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然后，被在晚宴有表演节目的当红偶像黎楚当着直播摄像头一刀捅死。 第15章 　　当晚的慈善晚宴是直播的，珠光宝气，众人瞩目，这场发生在晚宴现场的杀人案太过突然，以至于直播机位都没来得及关掉。 　　“一命偿一命，为民除害，这才是真正的慈善，”黎楚脸上都是血，脸上却带着笑，他一抬头，又望着一脸震惊的沈淮，“沈总，别这样看着我，我走到这一步，这都是拜你所赐。” 　　这就是“不记仇”的黎楚干出来的事。 　　直播里他这句话被明明白白地播出去了。 　　黎楚并不是激情杀人，他是有预谋的，事情一出全国哗然，黎楚虽然迅速被关押侯审，但是他曾经搜集到的有关于沈淮的证据均公之于众，热度根本压不下去，即使删了，绝望的粉丝们还是会不停地发出来。 　　算起来，这应该就是沈淮身败名裂的开始。 　　黎楚最终被判了无期，事情过了几年也渐渐平息下来，但光影娱乐的倒闭，江海传媒的动荡以及沈淮的倒台，都和他息息相关。 　　宿宁看起来并不傻，但现在却没看出黎楚那层乖巧的皮是假的，这位是少见的狠绝之人。 　　等到陈媛走后，宿宁还疑惑问着：“小沈总觉得不行吗？我看过他跳舞，我觉得黎楚很适合出道的。” 　　他的眼光从来没出过问题。 　　“我对黎楚的实力没有疑问，”沈明铮摇头，“我看他记挂的事情太多了。” 　　他是提醒宿宁，眼下黎楚还在和沈淮合作，要多加注意，把宝压在他身上未必稳定。 　　宿宁帮他，他也提醒几句，算是礼尚往来。 　　但宿宁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周纯青，还以为说的是黎楚家里的事情。 　　都是可怜孩子。 　　宿宁心理年纪大，看黎楚他们跟看崽一样，且职业习惯使然，对有天赋的艺人都有种保护欲，更别说原主在这些事情上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是有亏欠的地方。 　　沈明铮一看他叹气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偏了。 　　但许多事情尚未发生，黎楚和沈淮合作的事情他目前亦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不好直接挑明。于是他敲了敲桌子，换了个话题：“陈导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你什么时候想去见麒麟的人？” 　　“等一下，”宿宁摆了摆手，“你提醒我了，我想让黎楚参赛，但现在还没和他商量过，我要先去征求他的意见，这比见麒麟更重要。” 　　其他董事们一下会都忙着去和麒麟牵线搭桥，可能在他们看来，宿宁退赛之后出道名额就不用指望了，没人关心光影娱乐其实还有一个露脸的机会。 　　但这件事在练习生里关注的重点就不一样了。 　　黎楚今天上午一直在公司练舞，手机放在背包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别人没有他这样专心，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窃窃私语，又不练习，还拿着手机走来走去，对他来说也非常打扰。 　　他昨天身上还是有些轻伤的，跳久了就有些疼，正想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了别人。 　　黎楚在练习生里有一些孤僻，他实力突出，但平时不太爱理人，总有人看不惯他这样子，撞了之后他先说了声“对不起”，得到了却是对方阴阳怪气的回复。 　　“呦，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这声音是和他同期进来的两个男孩，年纪相仿，关系不好。 　　黎楚不想在这时候和他们起冲突，懒得吵架，一般像这种时候他径直离开那边也不会咄咄逼人，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两人像是有什么火气，硬是没放过他，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子最烦你这幅样子，”左边那人哼了一声，“难道宿大少爷退赛了，留出来的机会就一定就会给你吗？别在这里耍心机，整个公司都没人喜欢你这副样子！” 　　这时候黎楚才有了些反应，疑惑道：“宿宁退赛了？” 　　“你不知道吗？装什么？”那两人嗤了一声，“现在还有人不知道这回事吗？” 　　黎楚皱着眉头，扭头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翻了翻热门消息。 　　那场直播结束后，热搜上到处都是宿宁回答问题的切片，他说话条理清晰又坦荡，倒是让不少人对他的印象有明显改观。 　　随后再一刷新，偶像星图第四季的官博就在此时放出了关于赛制改动的消息，速度实在快，连海报都出来了。 　　——“复活VS踢馆”。 　　居然真的有补位赛。 　　除了面对已经淘汰的学员，其他人也有机会，怪不得这些人都无心练舞了。 　　但这两个人拦着自己做什么？ 　　我难道还有什么机会？ 　　黎楚收了手机。这两位很好套话，被他几句话挑动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光影娱乐内部消息传得很快，这些人很快就知道宿宁留了一个名额，然而就在之前，姚总监特意过来拿了黎楚的资料过去，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偶图四眼下这样的关注度，这样的好处让黎楚捡走了，当然让其他人生气又嫉妒。 　　不是说公司上层不喜欢他吗？ 　　眼下黎楚听着这话都皱了眉头，他根本不相信光影娱乐有这样的好心，但这两个人堵着自己，嘴巴里又不干不净，他脾气亦没有那么好。 　　“这个名额是不是给我，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给两位了，”他回道，“毕竟你们两位又不是没有参加过，明明都一起去选秀的，镜头也不少，但我记得排名最高才四十六，早早地就回来了，是吧？” 　　光影娱乐作为投资商在最初当然不止一个名额，这两位和宿宁一起去的，可惜基本没有什么水花。 　　黎楚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这两个人火气更盛，一走上前来就要推他。 　　黎楚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从小练舞，手上是有劲的，刚想撸袖子想打回去，但余光看到什么，瞬间就停下了。 　　然后他一下收手，就被“嘭”地一声推在地上，那两人正在气头上，还想上去踢他，但是还没做什么，就听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宿宁一进来就看到背着个小包的黎楚被推倒在地，两个明显比他高的人还围着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准备上脚。 　　那两人一见宿宁进来就变了脸色，叫了一句“宿少”，又看了对方一眼，期期艾艾解释：“不是，黎楚他装的，他刚刚明明……” 　　“我明明看见你们两个推人了！去调监控看！”宿宁也有点生气，“在练舞室好好的不跳舞，就知道在这里欺负人是吧？” 　　对面一下不敢说话了。 　　倒是黎楚借着他的劲站了起来，开始小声解释：“少爷，不是他们的错，只是因为一点事不愉快就有了点口角，我没关系的。” 　　这死绿茶！ 　　对面两个人恨得要命，但确实又是他们两个先过来惹事的，调监控也是这样，问练习室里的其他人也讨不了好。 　　宿宁拍了拍他身上的灰，问道：“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欺负你？和我说说。” 　　“其实就是公司里的传言，当不得真，”黎楚道，“他们说偶图有补位赛，有一个名额，公司想推我上去。这怎么可能呢？” 　　上一次，他明明有机会都被宿宁强行扯了下去。这人有这么好心，会让自己去参加替代他的名额吗？ 　　但下一秒，黎楚就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宿宁回道，“我就是选了你。” 　　光影娱乐签的练习生虽然不少，但是达到要求的不多，大部分是这一两个月刚进来的，基础的动作都还没练好，稍微有点经验的都和宿宁一起参加过选秀了，唯有黎楚被剩下了。 　　黎楚：“……” 　　他闻言，差点忘了自己楚楚可怜的伪装，猛地一抬头，特别是还听到宿宁后面的话。 　　“我不仅要送你进复活赛，看过你的资料之后，我觉得你会是晋级的那个人，甚至也会是最终成为成团七人之一的人，”宿宁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坚定，“只要观众有眼睛，就会选你的。” 　　这种大话，黎楚自己都不敢说。 　　他已经不敢做这样的梦了。 　　哪怕他真的去参赛，竞争出道位的胜算也不大，其他人都是从开播到现在积累的粉丝基础，他一个什么都没有半途进去的，能抢得一点热度和关注度就已经不错了。 　　宿宁他……哪来对自己这么强的自信啊？ 　　但不得不说，黎楚即使理智上不信，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是忍不住情绪变动。 　　观众有眼睛，就会选我的。 　　他好久没有听到这样言之凿凿的肯定了。 　　沈明铮是跟着一起来的，目睹了这一切。 　　本来他不应该插手这么多，但眼下不由得对宿宁好奇，这剧情和上辈子他所经历的完全不一样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黎楚摔倒这件事他一看就知道是他故意的，他想反抗的话，那两个蠢的怎么能讨得了好？果然一眨眼就开始装。 　　但即使是惯会装相的黎楚，在听到宿宁那句话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动摇，差点连伪装都忘了，开口就是：“宿宁你，认真的？”妍膳停 　　旁边站着那两人闻言也不服气，只觉得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张口便提醒道：“宿少，黎楚他、他之前就惹过事的，他也没那么……” 　　“黎楚之前的事情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宿宁打断了他的话，又环视一圈，见不少人看过来，也知道不服气的人并不止这两个人。 　　哪怕这些人确实实力和练习时间都比不过黎楚，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我请他参赛，不是我主观判断，也不是什么好心补偿。”宿宁道，“公司的艺人经纪部有官方账号，会在各平台上放练习生的片段，所有人都露过面，我刚刚看过后台的脱水数据，黎楚是最好的，甚至你们两个，参加过正式选秀节目的，在某些脱水数据上都比不过他。” 　　“如果大家不相信，我待会儿发一份数据报告给各位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瞎说。” 　　光影娱乐的艺人经纪部成立的时间很短，亦是这几个月来头一次招练习生，自带流量很少，也没有买量，几乎都是自然数据，等到宿宁这一批去参加偶图四才有一些人好奇点进来。 　　那里放的大多是练习室的画面，光影娱乐学着麒麟的做法，又有意保持练习生的神秘感，镜头多拉远景，很多时候脸都看不清，大家还穿着光影娱乐统一定制的练舞服装，但即使这样，黎楚在里面也非常突出。 　　只要是他出现的，只要他跳舞，浏览量、点赞量以及某些平台可以统计的完播量甚至反复观看量都有明显上升，为数不多的评论和他弹幕里也有很多人提到他，即使不知道姓名，甚至看不清脸，但是还有人锲而不舍地追问。 　　“右排第二那个小哥哥是谁啊？” 　　“他part好少啊，我觉得他应该跳C位。” 　　“哇，那个wave做得好到位！力度刚刚好，感觉和原版都差不了多少了。” 　　这些宿宁都是看过的。 　　他昨天晚上在检查对方的伤势的时候也注意到其他，练舞的人身上是有印记的，他手上脚上的茧子，举手投足走路都和别人不一样，随后又粗略翻过官号上的视频，才确定了这个想法。 　　在今天详细看过关于黎楚的资料后，特别是知道他本来能去业内top的麒麟后来因一些原因转投了光影娱乐，宿宁就更确定了。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个，我不会放心地去和陈媛陈导提这个补位赛计划，”宿宁道，“黎楚，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因为改赛制的计划定下来有空位才找你，而是因为昨天晚上就见过你，才有了这个补位赛。” 　　“严格来说，不是这个名额给了你，而是因为有你在，才有了这个名额。”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瞬间都不做声了。 　　“我知道你真的需要这个机会，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宿宁道，又稍微压低了声音，用只有黎楚能听见的声音接着说道，“你和周纯青家里有债，还有好大一笔没还完，也是因为这个，她才说她跑不了，只能留在江辰沣身边。如果你可以出道，黎楚，你就能帮得上她了。” 　　“这是我欠你们的，我还给你。” 　　黎楚猛地抬头看他。 　　倘若因为那一句话他只是动摇，眼下就是真的心动了，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的频率。延删町 　　然后宿宁问他：“那黎楚，你愿意参加吗？” 　　在黎楚眼里，这个仍然是个混账，宿宁作恶多端，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望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是在发着光的。 　　黎楚愣了好长一会儿，随后小声回了一句：“我、我想试一试。” 　　然后又犹豫道：“真的可以吗？” 　　宿宁一笑：“你可以的。” 　　因为这些话，黎楚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恍惚，宿宁还顺路把他送回了练习生的宿舍，又告诉他，之后会有约好的医生上门给他检查，随后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走了。 　　真的没有提出其他要求，好像亲自过来就是单纯为了说这件事。 　　还有医生…… 　　明明昨天晚上都说过不用了，宿宁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黎楚好像冻僵的人突然陷入温水里，突然就无所适从起来。 　　宿宁、宿宁他…… 　　此时，做完这些宿宁下了练习生住的那栋楼，沈明铮的车就停在路边，像是在专门等他。 　　他现在认识这辆车了，上车的时候熟门熟路的，甚至和沈明铮也熟稔起来，一开口便是：“黎楚同意了，现在可以去找麒麟了，当然，还得麻烦小沈总载我去。” 　　沈明铮示意陈滔开车，随后又道：“你自己的车呢？”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宿宁叹气，“我连油费都给不起了。” 　　原主是真能花啊。 　　“宿少不必开玩笑了，光影娱乐是出了名的有钱，”沈明铮道，“别的不说就这一会儿功夫，你们公司那些股东都动起来了，陈导刚刚和我说，还有人试图贿赂麒麟的梁晓亮梁总，被他在电话里大骂一顿。” 　　“现在去找麒麟，怕是碰不了什么好，你做好心理准备。” 　　宿宁：“……” 　　这些股东这么有钱的吗？ 　　干别的不行，惹祸的行动力还挺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折腾地给自己上强度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我们得赶紧去，”宿宁道，“否则再拖下去，情况就要变了。” 　　沈明铮这会儿主动送他，不仅是陈媛委托和利益相关，亦有很大一部分是好奇。 　　黎楚有多恨宿宁他知道，都能在这时候被蛊到晕头转向，若是换了麒麟那位四十多岁素有威名的梁总，他还会有什么话讲？ 　　麒麟公司并不在海城，坐落在离海城有三四个小时车程的贵江，和其他人选择抢占先机先电话沟通的方式不一样，宿宁是亲自去的。 　　这事情必须得面谈，不能懈怠，不能拖延。 　　车上这几个小时，陈滔认真开车，沈明铮在看文件，但他忍不住总是关注宿宁。 　　宿宁看起来非常沉得住气，上了车之后就在手机上很安静地看视频，还很有公德心地没外放，老实地戴了耳机。 　　他眼下还有这心思？ 　　沈明铮瞥了他一眼，又翻了几页文件，又过了半小时，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宿宁闻言，把耳机摘了，问道：“怎么？打扰到小沈总了吗？” 　　沈明铮摇了摇头，宿宁就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解释道：“我在看访谈，麒麟娱乐那位能拍板的负责人梁晓亮梁总的访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陈媛走后没过多久就让助理发了这位梁总的资料给宿宁了，这位是公司大股东，刚开始是星探，发掘了好几位红极一时的流量偶像，也发了几篇杂志报道这位梁总的新闻稿，算是让宿宁稍微认识了一下。 　　但这些都是大众所熟知的表面上的事情。 　　沈明铮看了一下他手机里的所谓访谈，有点意外，这不是陈媛发给他的那些，视频都是糊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细看，是十几年前的视频，那时候这位梁晓亮梁总还很瘦，头上头发也比较茂密，乍一看都没认出来，视频没字幕，宿宁给他分了个耳机，沈明铮就能听到声音了。 　　“国内偶像市场一片空白！这是一片蓝海，未来的发展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时代变了，行业瞬息万变，不变化的人是会被抛弃的！” 　　“我知道我们的偶像舞台现在还很简陋，制作也很粗糙，但是这个行业，最重要是人，我们公司拥有最好的偶像！” 　　“希望能给我们一点机会！我们将还您一片未来！” 　　似乎是某个投资会上录下来的一段视频，镜头还一直在晃，年轻的梁晓亮振臂一呼，看起来有点傻，又确实意气风发。 　　后来，麒麟果然成了国内偶像行业top，然后带走了梁总的头发，还给了他日益增加的体重。 　　宿宁看了三遍，又问道：“这位梁总，小沈总觉得他是什么性格的人呢？” 　　上辈子沈明铮与他打过照面，还真的有所了解。这位是惜才的，见过之后，曾经一度还想把沈明铮从沈氏影业挖到麒麟去，但彼时沈淮如日中天，他未能如愿以偿，考虑到公司就迅速收手了。 　　“星探出身，商业嗅觉敏锐，敢想敢做，很不服输，某种程度上也有些自傲，麒麟就是他的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 　　沈明铮如上评价。 　　宿宁点了点头，他和沈明铮的感受大致相同，道：“所以，对于参加偶图四的好处，并不需要我多说，他自己就很清楚。所谓贿赂，更是只会让他嗤之以鼻，梁总是身价过亿手里捏着不少股份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那一点小钱出卖公司利益呢？” 　　沈明铮：“所以？” 　　“这件事，不能站在我们的角度说服他，这对于梁总这种人来说是没用的。”宿宁道，“要用梁总打败梁总。” 第16章 　　沈明铮：…… 　　他对此理论持怀疑态度, 并且觉得宿宁说得实在玄乎。 　　“总归要试试嘛，”宿宁看他，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又笑了一下, “小沈总信我一次吧。” 　　沈明铮没接话了。 　　漂亮话当然谁都会讲, 站在他的角度上, 他确实也希望宿宁把这件事谈成。于是他让陈滔把梁晓亮的资料整理一份，都发给宿宁。 　　陈滔这种地位的特助，能搜集到的许多资料是旁人找不到的。 　　事实上，他们到了贵江之后实在不大顺利。 　　麒麟娱乐的门槛是真高, 这位梁总先是找借口不见, 应该是很清楚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又被光影娱乐先前的行径就惹恼了，所以哪怕人脉很广的陈滔亲自去找也没有用。 　　对方的秘书倒是很客气礼貌, 但一问就是梁总不在，一直到下午仍然还是这句话，麒麟公司的人都陆陆续续下班了, 宿宁在公司一楼的会客室喝了一个下午的茶, 从天亮喝到傍晚, 也没见到人。 　　他倒是坐得住。 　　不过让宿宁意外的是, 沈明铮也没走, 在那里等陈特助回来，没多久就自己在旁边支了台笔记本电脑翻着从车上带来的开始办公。 　　除了偶图四投资的事情，他还有许多其他工作要做。 　　宿宁亦没打扰, 在明知碰壁之后干脆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 看着陈滔搜集来的那些资料，还问问麒麟借了支笔做笔记, 这个等候室环境还不错，两人这样倒也和谐。 　　等到天色渐晚，宿宁伸了个懒腰，支着手臂撑着脸看他，开口道：“小沈总在这等我啊，这么好？” 　　“是我送你来的，”沈明铮头也不抬，“你不是说没钱了吗？送佛送到西，倘若不行，我还能送你回去，也好和陈媛交差。” 　　外表光鲜亮丽但实际上真没空几个钱的宿少有点点感动。 　　他脸上并没有一点没见到人的气恼和难过，道：“那我请小沈总吃个饭吧，总不能一直占你便宜，海城美食荒漠，贵江好吃的可多了。放心，吃餐饭的钱我还是有的。” 　　沈明铮想了想，收了电脑：“去哪？” 　　宿宁指了指对面。 　　麒麟公司斜对面有家挺出名的网红川菜，也不知道这家以创新特色油辣出名的川菜为什么要开在需要保持身材的偶像公司对面，不过装修倒是很好，落地窗边的位置还能看到江景。 　　宿宁带着沈明铮和陈特助进去，然后选了窗边的最好的位置，那地方是个拐角，屏风一拉，遮住了宿宁那张热度爆棚容易被围观的脸。 　　他坐定之后，便慢吞吞翻着菜单，看起来是真的不着急。 　　陈滔看这样子，便出声宽慰道：“好事多磨，没关系，大不了在这住一晚，明天再去，总是能见到人的。” 　　宿宁摆了摆手，说了句“先吃饭”，他非常熟门熟路点好了菜，然后要了四副碗筷，似乎早有准备。 　　等到菜上了一半的时候，便见宿宁看了看时间，一直望着门口，直到看到什么人进来，站了起来，带着笑容叫了一声：“梁总，好巧啊。” 　　一下午不见人的二百多斤的梁晓亮站在那里像座小山一样，躲都躲不掉，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你……”梁晓亮盯着他，“宿宁？你长本事了，你跟踪我？” 　　“梁总说的是什么话？我今天可一直在麒麟的会客室老实坐着等您呢，”宿宁摆了摆手，直言道，“我还刚刚关注了您社交网络上的账号，梁总的爱好很一致，除了转发公司的事情，就是各地美食。” 　　“我看您周一一般都来这里吃，还喜欢靠窗这边的座位，拍了不少照片发在网上，就先定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刚好就撞上了，真是我运气好，要不我们边吃边聊？不耽误您时间。” 　　梁晓亮：“……”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人，想掉头就走，没走掉。 　　眼前这几位在圈内都不是没名没姓的，特别是还有沈家的这一位，他之前听到过风声，还没见过真人。 　　没见面之前可以用工作忙推回去，现在见了面又转头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看眼下这种情况，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得不坐下了。 　　这家店设的是四四方方的台面，四个人恰好各坐一方，梁晓亮情绪调整得很快，既然都坐下了，也没有一直冷着一张脸。 　　他看了一眼宿宁，又看了一眼沈明铮，客气叫了一句“小沈总久仰大名”，然后顺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麻辣鸡丝放到自己碗里，又对宿宁道：“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会红了。” 　　宿宁：“怎么说？” 　　梁晓亮又细细看了看他的脸：“今天早上直播的摄像头拍你拍得一般，不如真人好看，你要是想加入麒麟认真出道的话，我亲自去海城迎，不用麻烦跑过来。” 　　今天这家店的麻辣鸡丝做的不错，是招牌菜，既来之则安之，梁晓亮几口下去填了肚子，语气都好听很多。 　　宿宁也开始动筷，还不忘给沈明铮和陈滔夹菜，很实诚地贯彻边吃边聊的说法，回道：“我不是那块料，梁总也知道，我这回找您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陈媛和我说过，想麒麟出人去填你退赛的缺，”梁晓亮一摆手，又舀了一勺热腾腾的辣椒炒肉熟练地浇在饭上，随后一大勺塞进嘴里，嚼嚼嚼咽下去之后，又接着说道，“直播我看了，你退赛是好选择，提的补位赛计划也有点意思。” 　　“我和陈导是老相识，不好拂她的面子，但实话说，这对麒麟来说真没什么意义，我看你们自己折腾就行了。” 　　宿宁“哦”了一声，没立刻反驳，几人又安静吃了一会儿，等点的饮料冰镇酸梅汤上的时候，他自然地接过来，均匀地分到四个杯子里，回了一句：“怎么没意义？” 　　梁晓亮直言不讳：“偶图四那些练习生质量确实还可以，但比之麒麟的自带流量就不算什么，对我们公司来说，和他们比有些掉份，我放人过去就是走个流程然后出道，没什么难度。” 　　“所以，没意义。” 　　麒麟一向不参加外面的选秀，是一种孤傲，也是一种自信，更是一种不能放弃的逼格。 　　宿宁“哦”了一声，伸手把饮料杯子分别放在四个人面前，道：“梁总是这样以为的？但现在，麒麟说不定已经不是行业第一了。” 　　梁晓亮并不生气，他像听了句笑话一样“嗤”了一声，回道：“瞎说。激将法是吧？宿宁，这个对我没有用。” 　　宿宁没直接反驳，而是空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喝了两口饮料，转头换了个话题：“光影娱乐在复活踢馆赛也有一个名额，我们打算让黎楚参加，他同意了。” 　　提到这个名字，梁晓亮明显有些特别的反应，夹菜的筷子都顿了一下。 　　宿宁之前看黎楚的资料就发现了，他是宿宏达当时硬挖来的，也是之前麒麟想签但是没签下来的人，梁晓亮记到现在，耿耿于怀。 　　他再开口时，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黎楚又怎么样？我还没给你算这笔账呢。” 　　“你们光影娱乐不守规矩，人刚回国的时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们的人知道他家里欠债，承诺了一笔五十万的签约费，还说会尽快送他出道，甚至愿意把这条写在合约里，又骗他说只要有实力，在哪里出道都区别不大，硬生生把人抢走了。” 　　一说起这件事，梁晓亮非常生气，还瞪了宿宁一眼，只觉得是火上浇油。 　　光影娱乐五十万的签约费是真的给了，只不过对于黎楚和周纯青家里的债务来说还不够，转头就还进去了。 　　至于尽快出道，这一点黎楚是真被合约里的条款骗了，或许正是因为五十万到手，年纪尚小的黎楚也放松了警惕，光看到前面的内容，没仔细分辨后面光影娱乐免责声名里说的“不可抗力”“特殊情况”，以至于求告无门。 　　这就是当时黎楚经历的事情，宿宁看到的内部资料上写的挺隐晦，但是他看一眼就知道了，陈媛也提过这事。 　　面对他突然起来的情绪，宿宁的回应倒是冷静：“光影娱乐是不怎么做人，我叔叔那什么样子，梁总，我比您更清楚。” 　　“但黎楚就算签了麒麟，他现在就一定如愿以偿，处处顺利吗？我觉得不一定。” 　　梁晓亮怼了一句：“那也比你们公司好。”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清楚，黎楚确实潜力不错，但是面对他想要快速出道的期望，麒麟无法做出承诺。 　　换句话说，黎楚就算签了麒麟，他现在应该仍然处于练习生的阶段，年级还小，入行太短，还得磨一磨，正常的商人都会这样想。 　　此时宿宁也很有话说：“梁总，看得出来，您很欣赏黎楚，我相信麒麟绝对不缺这五十万，甚至您个人也不缺这五十万，但比起这些，您当时也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能破这个例，对吧？” 　　他说的没错。 　　麒麟有才华有天赋的练习生很多，黎楚是很优秀，但在捧起过许多人的梁晓亮眼里，没有优秀到要额外破例的程度。 　　其他选择签约的练习生也不差，甚至公司里还有许多人是倒贴签约的。 　　五十万确实无所谓，对麒麟来说小钱而已，但是这笔钱给了，其他练习生怎么想？他们怎么看待这样的不公平？心理还能平衡吗？还能这样坚持下去吗？黎楚给了五十万开了这个先例，下一个签进来的张口要一百万怎么办？ 　　麒麟每年签的练习生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在出道前是很艰苦的，月工资才两三千，顶级偶像年入过亿的传说那是出了道之后的梦。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愿景，那些练习生才会拼了命地努力，前赴后继地为这家偶像公司贡献一个又一个奇迹，哪怕最终没有出道，麒麟那两三千的工资拿着都比已经出道的普通公司小偶像“高贵”。 　　“就因为这样的高贵，或者说高傲，便从来只有麒麟挑选，哪有追着给人钱的道理，是吧？” 　　宿宁接着道：“所以公司上层不同意，也不屑于和光影娱乐的打这个价格战，黎楚的流失是很可惜，但和公司一贯坚持的高格调相比，当然不值一提了。” 　　“是又怎么样？” 　　梁晓亮抬起碗咕咚喝了一大口藕汤，又“砰”地一声把汤碗放在桌上，问道：“你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我麒麟没有一个黎楚转不了吗？我们公司多的是人。” 　　“当然不是，”宿宁示意他坐下力气，又给他添了一碗汤，让他熄火，随后就说了句更惹人生气的话，“但梁总，麒麟如果真的参赛，这回应该是赢不了的。” 　　陈滔夹菜的手都有点抖了，使着眼色示意他闭嘴，但宿宁无所畏惧，还在接着输出。 　　“我看过麒麟官号发的练习生视频，你们公司两个月后就要推新的四人组合了，那群练习生那拔尖的四个人准备出道了，他们肯定不会参赛，剩下的人，不如黎楚。” 　　“而且我敢说，麒麟往后很难再找到黎楚这样的练习生了。” 　　梁晓亮是真的接触过黎楚的，宿宁说这句话，以他的专业目光来说，确实不能非常理直气壮地反驳这一点。 　　黎楚刚回国那时候就已经很拔尖，倘若训练得当自然会更好，光影娱乐别的不如麒麟，但最近这一年肯砸钱是出了名的。 　　于是，宿宁之后的话也就在他不怎么友善的目光里更顺利地说了出来。 　　“不是我危言耸听，您比我更清楚现在行业的情况。各式各样的选秀如今已经红到第四年，越来越正规，有天赋的人选择的多了，麒麟早就不是唯一，甚至像我们光影娱乐这样传统的影视制作公司都忍不住付出代价下手抢人，各大视频平台运营也愈发得心应手。” 　　“前两年的选秀组合可以说是出道即巅峰，与你们麒麟长盛不衰的偶像没有一争之力，但去年出道的选秀组合出的新专已经打败了麒麟的当红偶像，成功登顶第一。 　　“如今麒麟确实还是行业首位，但再过几年，难说以后。” 　　“时代变了，梁总。” 　　“偶像行业瞬息万变，不变化的人是会被抛弃的，您真的不为公司的未来考虑吗？” 　　沈明铮：…… 　　他拿筷子的手都停了好一会儿，因为自己不久前刚刚听到这句话——从梁晓亮年轻时的视频里。 　　宿宁……还真是现学现用。 　　梁晓亮很是沉默了一会儿，筷子一戳，把前面甜品小碟里的话梅小番茄戳得稀烂，然后“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他只是站了起来，没走。 　　下一道野山椒牛肉上菜的时候，他瞪着宿宁，瞪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又“哗”地一声坐下了。 　　“没事，我们不急，梁总可以慢慢考虑，”宿宁倒是施施然，又招呼着其他人，“这招牌菜上得刚刚好，小沈总尝尝？” 　　他见好就收点到即止，仿佛把事情推到高处之后戛然而止，并没有就这件事再说下去了。 　　宿宁看着好像真的饿了，之后真就是认真吃饭，但梁晓亮坐了下来，却忍不住不多想了。 　　他明白宿宁说的是什么，关于这些，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麒麟对练习生的要求苛刻，出道的机会又是百里挑一，这些都是仗着行业第一的位置才能让无数年轻人咬着牙忍耐，所以麒麟的高傲是必须的，就仿佛奢侈品要保持格调，才能让人趋之若鹜。 　　但永远这样，一定是对的吗？ 　　黎楚之前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现在被宿宁挑起来了，又由小及大波及到了更多方面。 　　梁晓亮最厌恶墨守成规的人，但他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年纪大了，也不自觉地陷入墨守成规的陷阱。 　　他是聪明人，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宿宁多说，只要起一个头，他自己就能琢磨得差不多。 　　倘若麒麟真的要尝试，眼下的偶像星图第四季的补位赛是最好选择。 　　一是时机合适，机会就在眼下，二来这补位赛情况特殊，就在决赛前，在最近几年的选秀模式里算是独一份，如果麒麟参加也不会太过跌份。 　　以上这些，陈媛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站的角度只是劝他要给旗下练习生更多希望之类， 　　光影娱乐那些动员的人更是跳梁小丑，陈媛的话术都能吊打他们，这不能完全打动他，因为这些所谓的“好处”他看不上眼。 　　梁晓亮经历过很多商业谈判，他对许多套路了如指掌，他心知宿宁另辟蹊径，半点不谈好处，是在加重自己的危机感。 　　但他着重提了一件事，那比赛里有黎楚，这很重要，所以哪怕梁总深知套路，也会为此事侧目，然后就被宿宁带着走了。 　　随后，他想的更多。 　　黎楚的资质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事，这个拒绝了麒麟offer的人在公司练习生圈子里是有点名气的，他转投光影娱乐这件事公司私底下不少人在讨论，虽然去了之后也没什么消息，但那五十万是实打实的，特别是光影娱乐投资偶图四大爆之后，有段时间是非常肯在宿宁身上砸钱的，从APP开屏买到各路营销号。 　　虽然这人逐渐翻车导致粉丝流失，但都是宿宁自己作的倘若换一个有实力有道德底线的人这样捧，是不是就能持续地红下去呢？ 　　练习生们无不动摇。 　　梁晓亮之所以真有了危机感，是他确实知道近来有些练习生在私底下讨论，甚至已经有人跃跃欲试想跑路了。 　　麒麟现在是否仍是最好选择？没有好苗子的麒麟，还能维持这样的好光景吗？ 　　这回如果真的是与黎楚同台竞技，麒麟派出的练习生正儿八经地打败了对方，这结果便能像大家说明一切。 　　——即使再有天赋的人，离了麒麟就什么都不是。 　　比起给练习生以希望和机会，作为一个商人，梁晓亮知道，除了机会更重要是要给人以警示。 　　恩威并施，才是驭人之术。 　　说起来很残酷没有人味，但最能打动他这种商人的或许就是这些非常冰冷的事实。 　　梁晓亮把这件事想得差不多了，这餐饭也快吃到尾声了。 　　他原来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当局者迷，时常陷在里面纠结不清，现在倒是宿宁给他点明了，一下叫他豁然开朗起来。 　　宿宁点了一桌招牌菜，梁晓亮二百斤的肉没白长，一大半以上的菜都进了他的肚子，宿宁是真饿了一天了，也非常没有形象的吃了很多。 　　倒是这位小沈总，吃饭慢条斯理的，饮食习惯简直和有上镜要求的明星差不多，前面的骨碟都没多少东西。 　　宿宁注意到了。 　　他几乎一天都和沈明铮呆在一起，知道对方这一整天也没怎么吃东西，于是在梁晓亮思考的过程中，他想了想，中途出去了一趟，过了一段时间，服务生上了最后一道甜品，又上了一道热腾腾的蒸点。 　　梁晓亮酒足饭饱，刚想说话谈正事，突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口就问：“等等，这是什么？我在这吃了两年了，我怎么没见过？” 　　宿宁解释道：“是我刚刚请厨房师傅做的，只是简单的山药糕。这家店主打一个新鲜现做，我看菜单上那些菜，他们厨房应该有食材，就过去麻烦他们加了一道菜。” 　　玉白的山药糕上有一层薄薄的桂花甜酱，还是热热乎乎的，梁晓亮虽然吃饱了，但是一眼看过去，感觉自己还能塞一点，随后却见宿宁转头对沈明铮说道：“我看小沈总胃口不好，可能吃不大惯，这是我的问题。您要不尝尝这个？” 　　梁晓亮：…… 　　你这，不是给我做的啊？ 　　他没想到宿宁还有心思观察着饭桌上其他人有没有吃好，确实没把这当成什么商务谈判，仿佛真是老友聚餐，吃饱吃好才是头等大事。 　　沈明铮一向没什么胃口，而且没吃多少东西的主要原因是心思不在这个上面，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夹了一块。 　　入口之后，糕点的味道比较清淡，不甜，吃进去胃里也暖和，在初秋微微有些凉的天气吃这个确实很舒服。 　　他点了点头，望着宿宁道：“可以。” 　　糕点做了一大份，足够所有人做餐后甜点了，正主尝过了，梁晓亮面上矜持了一下，随后伸筷子连塞三小块山药糕，十分满意，离开之前和宿宁说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等我和公司其他股东讨论一下，会联系陈媛的。” 　　“宿少，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宿宁这人有点意思，能处。 　　他心想。 　　那一刻起，梁晓亮就已经有了决断。 第17章 　　一餐饭之后, 整个场面非常其乐融融，跟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仅这一会儿的功夫，梁晓亮对这位宿少刮目相看。 　　沈明铮心里亦是这样的想法。 　　他一听梁总刚刚那句话就知道, 宿宁这一趟大致是成了。 　　这位麒麟梁总, 不听奉承不吃贿赂, 哪怕是已经认识他很多年的陈媛都没有说到他心坎里, 但宿宁可以，就像他之前说服陈媛黎楚一样，就像……这盘子突然摆在自己面前的山药糕。 　　他似乎总是能知道其他人心里想什么。 　　很神奇。 　　吃完饭再送走梁晓亮，时间大约八点, 一道回海城也不算晚。 　　宿宁上车过了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是陈媛打来的, 她那声音太大了，即使没开外放, 沈明铮都听得一清二楚。 　　“梁晓亮刚刚联系我了！” 　　“他说他见了你，现在回去和公司的人商量，他居然这么快松口了, 宿宁, 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宿宁倒是冷静, 回了一句：“就是吃了餐饭而已, 梁总人不错。” 　　陈媛：…… 　　依她这么多年对梁晓亮的了解, 别说，他还真是个饭桶，她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 但并未对此多追问, 结果好就可以了，打这次电话是为了提了别的事情。 　　陈媛的动作实在快, 除了麒麟的两个人和留给光影娱乐的一个名额，剩下七个人已按计划去找了。 　　“友商”选秀差一步出道的两位答应得很爽快，剩下五个位置原是留给原来参赛被淘汰的选手的，不过其中有两位的公司近期已经有出道想法，也知道自己离偶图的出道位很远，没必要再争这一部分热度，便婉拒了。 　　再往以下的排位找就没什么意义了，陈媛便调整了一下，又找了两家业内有名的偶像公司问，那边很快也同意了。 　　三个复活位，两个其他选秀过来的，两位从来没正式露过面的其他大公司练习生，以及宿宁说好的黎楚，这八个人已经大致定了下来。 　　除了差麒麟的两个，资料都已经发过来了，等到梁晓亮正式点头，宿宁按规矩便成了光影娱乐对接偶图四的正经负责人了，公司其他人也没话再说。 　　陈媛先前已经和沈明铮发过消息告诉他这八个人的情况，如今告知宿宁便是非常应该。 　　因提前公布了补位赛制度，先前被淘汰和友商参赛的五位大众应该能猜到，但其他五个没露过脸她是打算保密的，想保持点神秘感，这样对正式播出时热度有益。 　　于是眼下和宿宁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的反应出奇一致：“先发剪影。” 　　练习生知名度没那么高，发剪影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但这一点信息披露，又足够对此有兴趣的人分析讨论。 　　“行，”陈媛大致心里有底了，“等麒麟那边确定了人，我就开始在官博发。” 　　但宿宁否决了：“不，剪影明天一早就开始发，一个一个来，隔一个小时发一次。陈导，眼下正是热度高峰，再拖一段时间关注度就要节节倒退了。” 　　“但麒麟那边还没……” 　　“梁总只要下定决心完全来得及，”宿宁道，“这件事要趁早趁热定下，如果硬拖时间，难免麒麟会有更多要求。” 　　“要向对方释放信号，留点压力，梁晓亮这种人能咬一口肉就绝不会松口的性格，绝不能惯着他，要当机立断才行。” 　　如他刚刚和梁晓亮交谈的话术一样，这种危机感不能因为宿宁的离开而结束，要以另一种方式持续下去。 　　这位梁总能干到今天这个地位，绝没有那么简单，时间一长，难免节外生枝。 　　宿宁一边和陈媛说着，一边把手机偏了偏，问着旁边的沈明铮：“小沈总觉得怎么样？” 　　他知道对方一直在听。 　　沈明铮回道：“挺好，我没意见。”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真是很了解梁晓亮，不像第一次见，倒像是认识很久了。” 　　“这不是小沈总先前告诉我的吗？”宿宁笑道，“要不是您让陈特助发我的那些资料，我可能没那么顺利呢。” 　　陈媛：“……” 　　说实话她也没意见，但是此时她的注意力好像有点偏移了。 　　“……不是？你们两个还呆在一起啊？” 　　陈媛看了看时间，她还以为沈明铮上午留下最多是和宿宁多说几句给他指个路然后就走了，最多留个助助理帮忙，完全没想到小沈总会一直跟着。 　　“对啊，我们还在一起。” 　　宿宁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惊讶，他觉得沈明铮表面上冷了点，实际上该帮忙的确实都帮了。 　　人美心善还负责任，不是挺好的吗？ 　　他与有些震惊的陈媛又聊了一阵才挂了电话，天色渐渐晚了，宿宁心神放下一些，不自觉就靠在一边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旁边是自家房子和眼熟的路灯，身上还盖着别人的外套，恍惚之中差点以为自己回到昨天了。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且今天的沈明铮并没有冷嘲热讽，只是轻声叫醒他，告诉他到地方了。 　　宿宁揉了揉眼睛，下车的时候想把外套还给他，但对方依旧没接，摇了摇头道：“披着吧，外面下雨了。” 　　海城这个季节的天气就是这样，温差大，白天出门穿件薄衬衫晚上就冷得不行，还时常下点毛毛雨，体感就更凉。 　　宿宁不太喜欢下雨天，哪怕是这样的毛毛雨，他脑子里似乎对此有些阴影了，但沈明铮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倒也带来一丝暖意，让他觉得身上好受一些。 　　陈滔已经准备撑伞去车外面等着，沈明铮说了句“我来”，自己撑了伞送宿宁到了门口，宿宁道了句谢，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沈明铮说道：“小沈总还昨天有一件衣服在我这里呢。” 　　沈明铮已经走出几部，隔着细细的雨帘，他看对方的样子也是模模糊糊的，但声音在却是清晰地传了过来：“不急。” 　　“宿宁，往后我们还有很多再见的机会的。” 　　这话说的不假。 　　宿宁便挥了挥手，回道：“那小沈总早点回家吧，晚安，睡个好觉。” 　　他自己确实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陈媛就按照昨天两个人商量好的，开始发剪影了。 　　偶图四这几天真是天天有大事，像是在热搜上买了房，这种周期不短的综艺节目最怕中后期疲软虎头蛇尾，本来之前的热度略有下降，眼下又有明显的上扬趋势，而且评价也渐渐转向正面的。 　　现在剪影一发，大众的关注点更是很快被正了过来，迅速回归到了节目本身。 　　“啊啊啊啊，我推回来参赛了！他之前差一点点就上去了，被淘汰了真的太可惜了，我要给他投票！” 　　“卧槽之前有爆料说橙子视频为了这个补位赛去挖了对家飞腾视频沸腾青春的选手，原来是真的！这算不算中门对狙啊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唉这位当时没出道成功真的巨可惜，实力好只是小公司没钱包装，镜头没几个还被恶剪，后来真相大白很多人觉得可惜的，冲鸭！这回给我速速偶图四出道！” 　　“天惹，这剪影大家看像不像木木林娱乐的晓白，音潮上二百万粉丝的网红主播，之前听说他签了公司要出道了，没想到这么快！” 　　“我看着又觉得有点像up主海中鱼人啊？D站三百万粉丝那个，大家觉得更像谁？” 　　“急急急！所以补位赛搞得这么大，麒麟到底来不来啊啊！” 　　“得了吧，看营销号爆料看魔怔了，麒麟的练习生怎么可能来？人家逼格多高啊？看得上这一个补位赛？” 　　“呵呵你眼皮子这么高？偶图四热度打破橙子视频近三年记录了，麒麟这几年也被选秀搞得走下坡路了吧，在这高贵什么？” 　　随着更多照片爆出，讨论热度比节目组预计的的还要高，兴奋的有，吵架的也有。 　　舆论爆棚的时候，宿宁倒是冷静。 　　他今天只是准时来了公司，找了一间单独的小练习室，很认真的看黎楚跳舞。 　　昨天只看了资料和之前的视频，还没来得及看真人跳舞，他想认真看看。 　　黎楚今天休息好了，人也更有精神了，医生也来看过，说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膝盖还要多注意。和昨天那副有些恹恹的样子不一样，他动作和表情很好，在小小的练习室一动起来，便像是在什么光影璀璨的大舞台。 　　宿宁看一会儿就知道，没选错人。 　　很难得的是，他觉得黎楚跳舞的时候有一股劲，与他小白花一样的外表相合，有一种极特别的气质，如果是星探的话，会把这种独特的气质称为“星像”。 　　光看脸的话，其实黎楚并不是极端的漂亮，他是青春且清纯的，在恰到好处的少年脆弱感之下，他动起来又是有力度的，于是便有一种吸引人的反差。 　　他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偶像。 　　倘若只是动作好技巧好，更适合做舞者，要做偶像，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气质”，而这宿宁只要看一眼便大致可以确认了。 　　这就是他上辈子在娱乐圈安身立立业的底气。 　　他亦是在这里接到梁晓亮的电话的，一接到便听到对方在那边大吼：“我一猜就是你给陈媛出的馊主意，你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能让我们商量一下吗？” 　　“我昨天和您商量好了呀，”宿宁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没装糊涂，坦然道，“梁总向来果决，从来不拖沓的，再说补位赛本来就着急，时间不等人，我和陈导也讨论过了，节目的时效性为重，麒麟要来便来，我们欢迎，不来的话，我们也好赶紧找其他人，这些没关系的。” 　　他知道，眼下大众的舆论和关注对梁晓亮来说是催化剂，毕竟补位赛看热度放在那里，就现在这么搞也不会差，反倒是麒麟的需求显得急切一些。 　　他说话的工夫，剪影已经发到第八张了，恰好是黎楚。 　　因为大家都认不出来，都往一些网红主播或是一些小范围内有点名气的练习生上猜，但梁晓亮时常盯着，一眼就认出来了，好似有什么黎楚ptsd。 　　宿宁听到他深吸一口气。 　　留给麒麟的时间不多。 　　梁晓亮没挂电话，似乎正在会议上，只是捂着话筒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回头又接着和宿宁骂道：“……你可真是奸猾狡诈！” 　　这人好像知道他打算就此和偶图四谈条件，好给参赛的两个练习生争取更多，但眼下这种情况就根本没得谈了。 　　宿宁对此心知肚明，于是没应他，伸手招呼跳舞跳得气喘吁吁的黎楚过来休息。 　　黎楚就听话坐在他身边。 　　宿宁今天来还记得给他带了三明治、蔬果汁和柠檬水，他为了保持形体蔬果汁是常喝的，之前自己弄的大多都不怎么好入口，宿宁也不知道是怎么配的，顺口很多，三明治也很好吃，和之前一样。 　　而且今天让黎楚觉得非常惊讶的是，宿宁不是坐在那里干看着，他会帮自己调整动作和节奏，而且不是瞎调整，他的眼光很毒辣，一点手臂发力的差距确实会让动作展示不一样，效果确实更好。 　　黎楚对自己的专业是有很高要求的，宿宁居然能有这个本事来指点，而且不是瞎指点，他是真的刮目相看。 　　没过一小会儿，梁晓亮那边似乎就已经敲定了，臭着语气回他道：“两个人的资料我发给陈导了，你满意了吧？” 　　把照片制作成剪影发布也需要时间，他明白自己不能拖太久。 　　一听这话，宿宁心里也瞬间踏实下来。 　　他虽胸有成竹，但确定的结果没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当然满意，但这件事，我相信梁总也会满意的，”他道，“我们合作愉快。” 　　但梁晓亮还有些不甘心，问道：“黎楚是不是在你旁边？我听到你叫他了，我要和他说话。” 　　宿宁：“他很忙，你和我说就行。” 　　梁晓亮不肯，直说不让黎楚过来就不挂电话，宿宁也不能一直顶着他，于是开了外放。 　　黎楚一看手机上面的联系人的名字便大概知晓，而且他也听到声音了，知道那是麒麟的梁晓亮，电话一过来，随后就听着那边说：“黎楚，你会输的，以后你一定会后悔放弃麒麟的。” 　　梁总这人还真是…… 　　宿宁皱眉，第一反应是去捂黎楚的耳朵不让他听这种话，捂了一会儿之后又放下一只手，板着脸，对黎楚说道：“回他。” 　　黎楚一愣，他不大在意这个，他放了梁总鸽子，对方这种态度也是正常的，所以他这时候显得呆头呆脑的：“那，那、我要怎么回呀？” 　　“骂他胡说，说你会赢的。” 　　“……你胡说，”黎楚看了一眼宿宁，老实重复，“我会赢的。” 　　他乖得像一个小学生，声音还有点犹疑的，以至于梁晓亮听完之后发出有点得意的吃吃的笑声，好似先前被宿宁围追堵截的气都散了大半，电话又对着宿宁说道：“宿少，我看他是没有这份志气的，你这上赶着可不行啊，等参赛……”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宿宁把电话挂了。 　　“别听他的，他懂什么？”宿宁安慰他，“梁晓亮那都是气急败坏乱说的，这种没品的大人，这么大年纪了，这样的气居然都要和小孩撒。” 　　黎楚：……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宿宁刚刚嘴里的小孩指的是自己。 　　对哦。 　　自上次钓春江见面之后，宿宁一直把他当小孩一样照顾。 　　之前他还能在心里骂一句伪装，但让现在的黎楚来说，他就不太能骂得出来了。 　　宿宁、宿宁其实真的对我挺好的。 　　他内心纠结地想。 第18章 　　黎楚觉得宿宁真是个矛盾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之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就留下眼前的这个宿宁。 　　这人有时候看待自己像是个孩子一样，却又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过高期望，真的好像那种朋友圈无脑戴上娃滤镜的傻父母。 　　要知道, 补位赛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现在还加上麒麟, 自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有胜算吗？ 　　黎楚不喝水了, 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少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梁总说的是真的, 我可能真的赢不了这场比赛。” 　　他虽喜欢伪装, 但此时说的确实是实话。 　　家道中落之后又经历许多事情, 他这么点大的年纪，不过面上强撑, 实际上早就信心全无，内心空茫茫的。 　　“不比怎么知道？”宿宁道，“我相信你。” 　　在看过他表演之后, 宿宁更坚信了这一点——黎楚, 可是有极大可能是主角的人啊。 　　这一天, 黎楚被宿宁哄得有些晕晕乎乎, 哪怕练了一天的舞都不觉得累, 甚至回去宿舍的路上都是轻轻哼着歌的。 　　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仿佛又看到希望了，而且这份希望还越来越大。 　　现在的宿宁就像光一样, 谁不喜欢暖洋洋的光呢？ 　　节目组的补位赛从筹备到能正式录制也是要准备几天的, 宿宁这几天便都来找他，黎楚也对他的出现越来越习惯了, 最后两天还特意找了不同的老师过来指点，而且医生也来了几次，专门给他调理身体用的。 　　听说因这两个老师，宿宁还和公司内部的人吵了一架。 　　其他股东们没抢到负责人的位置便不上心了，不仅不伸手帮忙，甚至多有阻碍，宿宏达也有些不情不愿的，这两个特训的老师是宿宁带着姚总监硬是磨来的。 　　姚总监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倒是对这位少爷多有信服，眼下宿宁说什么她都跟着做，像是拜了山头。 　　但她手上没有股份，进公司的时间也不长，公关部在公司的地位处于底层，时不时的还要当背锅侠，她对公司决策的影响也实在有限。 　　但姚总监有一点好的，她对光影娱乐的感情是真情实感的。 　　听说是因为年轻时喜欢光影娱乐出品的一部电视剧，拒了其他大公司的offer来到这里，对宿宁讲公司的现状也是忧虑重重。 　　相对于沈淮之前的轻描淡写，宿宏达的尽力掩饰，她对现状的说法要直接很多。 　　“财务部那边的情况我打听不到，哪怕是您过去看那边也是百般推托，但有些部门已经一个多月没发工资了。”她道，“发现这些的不止我一个人，很多老员工觉得不对，上个礼拜都跳槽走了五六个了。” 　　光影娱乐的现状远比外界看起来要糟糕，她想提醒宿宁多注意，不要顾此失彼。 　　对于这一点，宿宁也很清楚。 　　他就这短短几天，他已经亲身经历过从宿宏达到诸多股东胡搞乱搞的事情了。 　　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利益，完全不考虑公司，哪怕这些人不让他看账册，但近两年来公司盲目扩张招人以及乱七八糟四处投资赔了许多钱的事实是瞒不住的。 　　宿宏达刚愎自用，这群股东敢一张口就贿赂梁晓亮，说明平日里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不在少数，内部这样荒唐，他看到的剧本里那一段“光影娱乐倒闭”的描述，怕就在眼前了。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此刻甩下公司跑路才是最佳选择。 　　哪怕不考虑婚约里的大笔现金遗产，原主还有房车，虽现在卡里没剩多少钱，但等到明年又有固定给的五百万到账，舍掉光影娱乐这个烂摊子不管，足够逍遥快活到老，这恐怕也是原主父母给他留的后路。 　　但是让眼下的宿宁来选，他实在做不出跑路这种事情。 　　原主的烂摊子他收拾到一半，舞蹈室里的黎楚嘴上叹着我没希望，但这几天特别努力，他眼下不能甩下这些就跑。 　　至少，要做完给黎楚的承诺。 　　“我这个人，做不到半途而废，”他道，隔着玻璃望着练舞室里的黎楚，像是喃喃自语，又像对着姚总监说，“这事情既然到我手里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性格如此，职业病，没办法。 　　倘若光影娱乐真的一无是处，宿宁绝对壮士断腕走得比谁都快，但是他看黎楚，就像是在烂泥里看到了一颗小苗。 　　哪怕他不是主角，这也是多好的苗子啊，怎么舍得让这样的孩子不去发光发热呢？ 　　姚总监听完之后，也叹气。 　　“不瞒您说，我本来也想走的，”她道，“但我看您现在这样，真有几分老宿总的样子，我想着，留一段时间再说吧。” 　　宿宁和姚总监又交代了几句事，聊完便往舞蹈室里面走。 　　他请的这位老师为人一向高傲，有些少言寡语，不过刚来一个小时，眼下竟然还主动开口和他夸黎楚。 　　“他底子非常扎实，只是年纪小，舞台经验欠缺了些，”老师道，“态度也很认真，是个不错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宿宁：“哪里哪里，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他话是这样说，像是个谦虚的家长，但明显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坐在老师边上，还招手示意黎楚过来让他喝水了补充水分。 　　黎楚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没有伸手去接杯子，只是借着宿宁的手，迅速低头含住吸管喝了一口水，然后又跑回去了。 　　这个老师在行业内很有名气，请来不容易，他不想浪费时间，就没有多想，跑回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动作就僵了一下。 　　黎楚即使不想承认，但他这几天对宿宁的印象确实大有改观，颇有些口嫌体正直。 　　一件事还能假装，难道件件事假装？ 　　周纯青是这么说的。 　　她性格单纯，且之前与宿宁接触的不多，对此人的负面印象本来就不深刻，在知道对方送黎楚上补位赛之后，现在她坚定地认为宿宁就是个大好人，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 　　事实也是如此，有宿宁在，最近的日子确实好过很多。 　　黎楚是真心喜欢跳舞，像这样除了跳舞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上了，以至于差点都忘了，他身上还挂着许多烂事。 　　这几天的高强度训练过后，很快就收到通知，明天就要去补位赛的现场了。 　　宿宁答应了，一早来接他，让他今晚早点回去休息，别在练舞室呆太晚，黎楚也十分听话。 　　他训练完刚回到宿舍准备休息的时候，听到口袋里手机传来的声音，这是设了特别关注的人给自己发消息了。 　　黎楚以为是周纯青，便带着笑把手机找出来，正要回复，但一打开之后，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他置顶的那位“S”，发来了一大堆消息，这位S他当然知道是谁，一开始就知道。 　　是沈淮。 　　看到这个名字，黎楚的笑容一下就褪了下去，更不要说又看到里面消息的内容。 　　“黎楚，明天你就要去补位赛了，是吧？我得提醒你，宿宁不管和你说什么，都是为了利用你，你绝对不能听他的。” 　　“这个补位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些话，就好像给黎楚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没有立刻回复，握着手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和沈淮的交易，是对方自己找上来的，钓春江的那个晚上自然也是对方一手策划，也是沈淮说的，这会让宿宁和江辰沣身败名裂，就能救出周纯青和自己。 　　黎楚并没有全信，但是那时候没得选。 　　事实证明，沈淮确实满嘴谎言。 　　那时热搜只曝光了宿宁，一点江辰沣的边都没有沾到。 　　沈淮根本就没想对付他，对吧？ 　　要不是宿宁的风衣把自己裹住了，当时的黎楚都不能幸免，不知道要被非议多久，只有最为作恶多端的江辰沣可以全身而退。 　　黎楚意识到了，却也没有自不量力到跑去和沈淮对质，没想到对方眼下还有脸再来和自己说这些。 　　他憋着一股气，回了一句：“我不觉得补位赛有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机会，这和我们之前的交易无关，你也用不着对我所有的事情都指手画脚。” 　　结果沈淮那边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回复，而是立刻打电话过来，黎楚盯着手机界面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 　　刚开始，电话里的沈淮的语气还可以，算得上是有商有量，但是当黎楚直接挑明他出尔反尔并不想对付江辰沣之后，对方的脾气似乎瞬间控制不住了，直接撕开了温和的假面。 　　“黎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沈淮最近的气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和他装，“你是不是以为你有的选？就算你真的去参加，到时候在节目上要怎么表现，到底要不要出这个风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凭什么要……” 　　“就凭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凭周纯青现在还解不了约！你要不要我现在和江辰沣提，你到底和周纯青是什么关系？那天晚上是她帮你吧？否则你不可能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走出钓春江，你自己想想，如果江辰沣知道她有异心，她有如今的安生日子过吗？” 　　黎楚一下不说话了。 　　周纯青上次以外出拍戏为借口，确实让喜新厌旧的江辰沣对她的兴趣淡了很多，而且这位江少上次在钓春江被宿宁揍受的伤还没好全，最近的日子确实平静。 　　加上黎楚还有了偶图四的机会，她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他沉默着，对方也没说话，似乎是在给他思考的时间。 　　不过因这寂静的沉默，黎楚也听到了一点沈淮那边的细碎的声音，他觉得对面似乎不止是沈淮一个人，有什么人在哭，听着可怜兮兮的，又有小小的哀怨声。 　　黎楚皱了皱眉，把声音放到最大，便能听得更清楚了，他为了便宜，这手机还是打折的老年机，这种便宜的山寨机型没别的，就是声音很大，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淮哥，有了这么补位赛，我怎么办？我的名次不会掉下去吧？” 　　“好多人在网上说我，他们怎么能那么说我？” 　　“我的手真的好痛，淮哥，你看看我，你帮帮我吧，我都是为了你。” 　　这个声音…… 　　黎楚觉得有点耳熟。 　　过了一会儿，沈淮便听到对方的回复。 　　“你身边，是桑乐吧？我看了偶图四，认得出他的声音，”黎楚冷静道，“那些人说的没错，他果然是故意摔的，难怪你这么着急。” 　　“我没猜错的话，桑乐也是你的人吧？他靠着上次出事的同情票升了位次，现在补位赛来了，如果事情顺利，大众兴趣转移，他的卖惨剧情还怎么玩下去呢？” 　　“你又不想让宿宁的计划顺利，一边还要安抚自己的人，自然不能让我表现好了，我说的对吧？” 　　沈淮一惊。 　　他知道黎楚这人不简单，但也没想到他会敏锐到这种程度。 　　黎楚此话一出，桑乐那小小的抽泣声一下就停了，更印证了他说的都是对的。 　　沈淮最近确实过得不太顺利。 　　宿宁那场新闻发布会可算是非常成功，虽然仍有人对他不满，但这事情确实是在舆论场上基本过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到，此事的后续解决方式确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偶图四节目组不是吃干饭的，中间补位赛的时间一拉，也足够让受伤的桑乐养好正常参加决赛。 　　那游戏台子毕竟不高，送医之前节目组预备的驻场医生就已经大致处理好了，桑乐的伤并没什么大碍。 　　陈媛还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被粉丝质疑之后就干脆和医院商量公开了一部分病历单，桑乐住院休养也是节目组出钱找的海城最好的私立医院，粉丝嘴上当然仍是不满，但真路人确实没有那么义愤填膺了。 　　这边没得骂，倒是有小部分人因为宿宁说的事实阴谋论起来。 　　本来风评很好的沈淮，也有人指责他圣父病发作越俎代庖，连他官号下的评论区都快控制不住了，连同桑乐也不好过。 　　倘若真不是宿宁推的，桑乐彼时在医院又不说，只一味低着难过扮可怜，遮遮掩掩地说自己当时也没看清，好似受了什么胁迫一样，在先前看着确实惨，更惹得人去骂宿宁，但发布会那么一解释，好像又不对。 　　直播镜头下，那地方就他们两个人，就是桑乐自己摔的。 　　要知道，桑乐因为摔倒那件事搏同情，当时一夜之间就多了很多路人票，当时还有很多感同身受的大V出钱砸票，直言就是看不惯资本欺负普通人，听内部数据消息，这人从踩线的第七名一路爬升，在短期内跃升了很多位。 　　偶像有粉就有黑还有对家，特别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排位赛，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票，虽然还不到决赛时刻，短期内的波动不能完全决定结果，但是其他粉丝可不愿意了。 　　大家都是靠实力，就你靠卖惨？ 　　宿宁已经退赛了没威胁了，再踩死一个心机深沉恶意卖惨的桑乐岂不是更好？ 　　当代福尔摩斯非较真的追星党莫属，当时的直播视频被一帧一帧地扒了，事实证明，桑乐还真有很大可能是自己摔的。 　　那条分析长图转发已经破万，还被一些反应过来的大v转发，今天晚上眼看着就要破两万。 　　桑乐此人对沈淮来说是更好用更听话的棋子，目前还不能随便舍弃，且宿宁主导的补位赛做得好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此刻的沈淮又扯起了黎楚这根线。 　　“你拿我姐姐的事情威胁我，沈淮，你根本不会对江辰沣怎么样，反而是打算拿到把柄，一边踩着宿宁，一边以此为威胁找江辰沣合作才是。”黎楚想清楚了，这时候说话显得无比冷静，“你从来都是骗我的，只是利用我，我之前实在把你想的太简单了。” 　　沈淮还想狡辩几句：“不是的，黎楚，宿宁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他……” 　　“你还敢提宿宁，你之前就想害他！一直就是你在害他！你连少爷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想明白桑乐的事情，知晓真相的黎楚更加愤怒。 　　但手机对面的沈淮简直难以置信。 　　“你在帮宿宁说话？” 　　“黎楚，你是不是被他灌迷魂汤灌傻了？你要知道，这个补位赛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赢了，你也很难进道组，还是得回到光影娱乐，这有什么意义？” 　　黎楚冷哼一声：“他说了，我参加比赛就是意义。而且就算我进不了，麒麟的也进不了吗？你能威胁他们？” 　　沈淮：“麒麟又怎么样？这个行业哪里是才艺好就走得通的？我还是偶图四的导师，我多的是办法在这段时间内让观众讨厌他们。” 　　黎楚：“……” 　　就宿宁的经历来说，沈淮说的还真不是大话。 　　他对此人更是厌恶，甚至觉得一阵恶心。 　　宿宁就不会这么说。 　　他还是以投资商的身份参加节目组商讨的，陈媛最近还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多有信服，这些黎楚都是听着他打电话亲眼所见，亦知道宿宁根本没想过以这种途径打压对手，只是努力帮自己做到最好而已。 　　与沈淮这种人对话，反而更加提醒他眼下的宿宁人品有多好。 　　以前肯定就是这个人故意把少爷带坏了，都怪沈淮！ 　　难怪现在少爷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19章 　　黎楚好像瞬间为宿宁这段时间身上的矛盾点找到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他几乎一下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而对面的沈淮还以为他被自己吓住了, 便乘胜追击说得更多。 　　“黎楚，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光影娱乐现在就是一副空架子, 宿宁都没看过内部真实的财报, 当然, 他也没有资格看。” 　　“他爹死了, 他知道之后那群乱七八糟的股东做主投了多少项目？又从里面昧了多少钱？宿宏达也是个蠢货，他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人。” 　　“你年纪还小，不知道目光要看长远点。所谓投资偶图四的成功，还有光影娱乐的艺人经纪, 只不过是他们最后的一层皮, 是回光返照罢了, 等到节目结束再算，那点拿到的投资收益都盖不过为宿宁铺路赔的钱。” 　　“你等着, 光影娱乐崩塌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沈淮的原计划是想直接折腾把偶四这个节目搞得草草收场的，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沈明铮, 硬是力排众议投资把节目做起来了, 多给了宿家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目前来看原计划是完成不了,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再做些调整。 　　他并不忌讳和黎楚说这些秘密, 当时拉这个人入伙的时候, 他就已经提醒过他这些，这是告诉对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相信自己, 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 　　“宿家不过就是落魄煤老板, 已经赔了不少，补不了窟窿, 只有老宿总的遗产，而那笔遗产，要宿宁和我结婚才能到手。” 　　沈淮说到这里，已经如胜券在握，仿佛那数十亿的遗产就由他来做决定。 　　“等我拿到了光影娱乐，我就会按照约定送你出道的，黎楚，你根本不需要在这时候和别人争什么名额。” 　　“到时候你签两个代言，就能把钱还清了，你和你姐姐不就可以好好生活了吗” 　　沈淮十分清楚，周纯青，这个黎楚现下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软肋。 　　周纯青和江辰沣的工作室签了长达十五年的约，根本就逃不了。 　　他说完之后，没有等黎楚回复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下一秒，黎楚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照片。 　　像是在哪里的会客厅，桌子上摆着两杯咖啡，沈淮露出一只手，对面的人是江辰沣，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咖啡已经喝了一半了，江辰沣手上还绑着绷带，是之前宿宁揍的。 　　果然，这两个臭味相投的人搭上了线。 　　一想到宿宁，黎楚的情绪就稳了下来。他握着手机没有回复，皱着眉头想伸手把沈淮删掉，但是手指停在那里，还是缩了回来。 　　黎楚在小床上坐了一会儿，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无意识地揉成一团，随后打了个电话。 　　上次是想直接爆料钓春江的事情，他还特意提前找好了狗仔，但无奈不了了之，但联系方式他还存着。 　　对方的电话接的很快，黎楚也开门见山。 　　“现在去海城中心医院，桑乐的病房，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是哪一个，”黎楚道，“现在去拍，有大料，关于桑乐和沈淮的。” 　　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他听着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暧昧。 　　沈淮估计也没想到，黎楚不仅没有被他吓住，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念头反击。 　　对方似乎半信半疑，但毕竟两个都是热门人物，这种爆料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被催促之后，还是即刻动身了，黎楚握着手机，还低声嘱咐道：“快去，再晚一点他就跑了，务必要拍清楚一些。” 　　黎楚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打完这个电话，又冷着一张脸，点进浪博搜索了一会儿，很快把那条下午刚发的分析桑乐自导自演自行摔倒的帖子找了出来，先是把几张长图都存了下来，随后转发给了宿宁。 　　他如今没办法直接和少爷全盘托出这些，毕竟自己也卷在里面，但是更不希望他对此一无所知，就这样被沈淮害了。 　　毕竟，他和宿宁才更像是一条船上的人。 　　宿宁今天晚上习惯性加班，抽空看一眼手机，惊讶地发现黎楚今天晚上居然给自己发信息了，自前几天加上联系方式之后，这还是这小孩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性格内敛一些，没有周纯青来的活泼，但是转发的内容倒是恰好和她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样——关于桑乐那条的长博文。 　　“宿少快看！真相大白！” 　　“吃瓜.jpg” 　　“我就知道桑乐摔倒是装的，哪有这么巧！以前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 　　周纯青看起来比宿宁本人还要义愤填膺，她还用小号在评论区上蹿下跳转发很多条，又把一些人恍然大悟的截图给他看，好像大仇得报的是她本人。 　　因为黎楚的事情，她最近经常和宿宁发消息，一开始是忐忑不安，后来便发现对方没什么架子，且关于这个世界娱乐圈的一些信息宿宁也是从她这边了解到的，所以眼下两个人相处倒是非常自然，倒像是朋友。 　　宿宁点开她发来的东西看了一眼，那些节目粉丝还真是细致，逐帧细扒，确实指出了不少疑点，言辞也是十分犀利。 　　“利用大众的同情心卖惨，没想到会有被反噬的一天吧？” 　　“桑乐的天赋和表演在偶图四学员里最多算个中上，也就和宿宁那个手脚都不协调的傻子比比，很多人实力都吊打他好吧。” 　　“+1，靠摔倒这件事吹成一直被埋没的大top真是不要脸，偶图四真top季墨惟都没说话呢。” 　　“如果没有这回事，呵呵，桑乐都进不了出道位，现在据说总票都一度到第二了，好意思吗？” 　　他看的时候转发已经破了两万，而且转发量每次刷新都会涨几百，越来越出圈了。 　　但是还没等宿宁看完，再点下张长图的时候就突然加载失败，他再一刷新，眼看着就要破三万的转发区和评论区突然全都看不到了。 　　——这条博文迅速被屏蔽了，而且还是浪博官方的手笔。 　　周纯青很快发现了，当即便给他发消息：“卧槽，有黑幕啊!” 　　黎楚倒是冷静得多，发的消息还和周纯青同步：“没事，我保存了。” 　　这对姐弟倒是很有默契。闫衫婷 　　深夜加班的宿宁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又翻了翻页面，心知这是有人出手了。 　　这条被删掉的博文，对眼下的宿宁来说并非坏事，反而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得到了印证。 　　他一直觉得桑乐假装被原主推倒这件事有些很大蹊跷，很有可能就是沈淮计划里的一环，从参加节目开始就是对方设好的坑，但没有证据。 　　桑乐是个人练习生，没有公司更没有家族背景，这也绝不是节目组出手，现下他就可以确定，真的有人在他背后。 　　不过沈淮平时买买水军倒是可以，这种直接屏蔽的事情，倘若不是浪博官方有人，光凭他一个人也没有这样迅速。 　　浪博这个平台隶属的公司江海传媒本体是个新媒体+互联网企业，并不是纯粹的娱乐圈企业，主体还是以经营社交网络为主，在这个公司负责和对接娱乐圈业务的就是总裁家留洋归来的小儿子江辰沣，所以当时的原主会不顾一切过去求他帮忙。 　　沈淮不会和他搭上线了吧？ 　　眼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 　　他们两个合作了，这还真是内忧外患群狼环伺，咱家的公司倒得不冤。 　　宿宁感慨。 　　可是眼下他慌也没有用，公司里除了姚总监和黎楚两个人再没有几个人会听他的。 　　再说，比起拯救他们，不如放心思在黎楚身上来得更有用。 　　“没事，别担心，”宿宁打字回复道，“桑乐这件事我公开做过澄清，博文删不删的、现在大家信与不信都自有评断，眼下对我来说，还是明天补位赛的事情比较重要。” 　　他把这些话也同步转给了黎楚，后附上了一句：“你早点休息。” 　　他十分平静坦然，但黎楚却在收到这条消息后怔愣许久，在黑夜里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宿宁好像总是那么稳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种稳定的情绪也感染到他，让眼下的黎楚也渐渐平静下来。 　　没过一段时间，他的手机便响了，低头一看，是找的狗仔发来的消息。 　　“拍到了，谢谢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以后有这种料随时找我，咱们合作愉快哈。” 　　狗仔就是这样，上次还对他多有抱怨，现在一有货立刻变了脸色。 　　黎楚回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闭着眼睛，准备睡了。 　　宿宁说了，要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宿宁准时起床去接人。 　　他现在是项目的正经负责人，可以正儿八经用公司的配车了，不过现在没有助理，就自己做司机了，今天他第一个接的人不是黎楚，在马路牙子上接到装扮一新的周纯青的时候，宿宁差点没认出来。 　　“你这是什么打扮？” 　　周纯青今天换了一副装束，是很规整的职业装，戴了短的微卷假发，也不知道妆是怎么化的，硬是把自己化老了十几岁，口罩一带，真的就像个普通助理。 　　黎楚今天比赛，这样重要的事情，周纯青想亲自去看，人家亲姐弟相依为命不容易，宿宁当然也不会拒绝，就顺便把她带过去。 　　“这是我自己化的妆，换个样子好办事，”周纯青上车之后把口罩拉了下来，随后和宿宁说话，还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宿少，我觉得昨天那件事没那么简单，偶图四的水比我想象的深，而且我还听说，今天江辰沣会以媒体代表的身份过去，我怕他对黎楚不利。” 　　“还有你自己，我特别特别担心你，”周纯青话到这里，又有些担心地望着他，“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啊，我怕他们又害你，你要多小心啊。” 　　宿宁看她那样子还安慰道：“没事，节目组众目睽睽之下，流程我和陈导都是确认过的，他们两个做不了什么，不会有事的。” 　　今天补位赛确实设置了媒体席位，算是一个常规的流程，江辰沣代表江海传媒过来，节目组也不可能拦着。 　　不过宿宁在和节目组商量流程的时候对此要求细致，媒体没有投票权，在正式录制之时也没有没有发言权，只是请来观摩，就是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周纯青望着他，像是还想说什么，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宿宁在开车，她最终还是没开口啰嗦，保持沉默了。 　　车随后很快到了公司宿舍接黎楚，对方因见到周纯青眼前一亮，但即使尽力掩饰，还是能看得出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的样子。 　　“怎么了？紧张吗？”宿宁没多想，在车上找了眼罩和耳塞给他，“吃点东西，在车上睡一觉吧，路上还有些时间，别怕。” 　　黎楚接过东西，应了一声，握紧了旁边坐着的姐姐的手。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靠在车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宿宁开车特别稳，又或许是因为他看到这个人就比较安心。 　　宿宁一路开到录制现场之后，先把黎楚送去化妆间，因为想做节目效果，补位赛各个选手之间都是不碰面的，节目组特意隔出了十个小化妆间，把人全部分开。 　　他本来想在这里陪着黎楚，但是有人没放过他——梁晓亮梁总在宿宁手里栽了一次，像是憋了一口气，今天本人亲自带着两个练习生过来了，甚至来得比宿宁还早，像是专门就是为了蹲他们的。 　　宿宁一来就看见他了，这么大一只在路口那里没人会注意不到，还冲自己招手，于是先把黎楚塞进化妆间，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不得不出去和他说话。 　　“您想干什么？”宿宁看他，“黎楚的事情都定下来了，您这么大的人物不会还记仇吧？” 　　梁晓亮摆手：“什么黎楚？我管他做什么，我问你，昨晚的事情你什么想法？” 　　宿宁一愣，莫名其妙：“昨晚什么事情？” 　　他说完之后又反应过来：“哦，桑乐那回事吗？那个我在发布会上已经澄清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的不止是这个，桑乐那小不点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梁晓亮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诡异，声音压小了些，“我说的是，你未婚夫，沈淮昨天夜会桑乐的事情，还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网上都炸了，你知道吧？” 　　宿宁：“……什么东西？” 　　他倒是不奇怪梁晓亮知道婚约的事情，在小圈子里，婚约这件事不是秘密，甚至不少人还至今认为宿宁对沈淮情根深种，毕竟原主之前确实太舔了。 　　但是，沈淮夜会桑乐搂搂抱抱又是什么情况？还被爆出来了？ 　　梁晓亮看他确实一脸疑惑不像假装，便掏出手机来：“你真不知道？你现在看看浪博热搜，哦，不对，热搜一大早的就给撤掉了，我转发个东西给你看。” 　　宿宁打开手机翻了翻，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淮去医院看桑乐，然后被拍下来了。 　　如果仅仅只是看望，当然算不得什么大新闻，温柔善良的导师去看望受伤的学员这很正常，但第一，这是沈淮的未公开行程，他的粉丝都以为他今天晚上在片场，沈淮是偷偷过来的，第二，狗仔拍到的那些照片，这两个人实在算不得清白。 　　坐在病床上的桑乐似乎哭过，抱着沈淮不撒手，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沈淮亲了亲他的额头，桑乐又哭了一阵才放手，然后沈淮摸了摸他的头，匆匆离去。 　　这次放照片和视频的狗仔是小团队，卯着一股劲要整点大事出来，不像大狗仔发之前还得和明星团队商量沟通一下，他们为了热度无所畏惧，当场拍了之后调了调参数修了修图，连发了九宫格的动图，没过多久就放了出来，配的文字还特别损。 　　“@沈淮@偶像星图第四季-桑乐。好消息，这回……和上次的直播不一样，不用一帧一帧扒了，拍得特别清楚。” 　　“两位这是什么说法？” 　　狗仔的时间也卡得特别准，正好是桑乐自己摔倒自导自演的分析帖被删掉之后，无数节目粉丝准备兴师问罪，突然就把这发了出来。 　　昨天晚上已经睡着的宿宁完全不知道，这爆料一出，一下又把所有事情都带了出来，整个互联网上连夜来了一场赛博升堂。 第20章 　　按理说, 当红明星哪个没几条绯闻？ 　　沈淮之前也不是没有炒过cp，甚至因为他先前温和的前辈形象很稳，和偶图四里的不少学员还有cp呢。 　　但粉丝大多是磕着玩, 可真没有人觉得那会是真的, 严格来说, 他和桑乐这个性质也不算特别严重, 比起床/上照和突然冒出的孩子，一个额头吻在娱乐圈确实非常清水。 　　但这条发的时间点太巧合了，对象还恰好是眼下风口浪尖疑似自导自演的桑乐。 　　从宿宁的发布会开始，到昨晚那条深扒之后又突然被删掉的福尔摩斯长博文, 原来的“小可怜”桑乐现在的风评一路下滑。 　　大家都知道, 桑乐没有背景, 这亦是之前他引发大规模同情最有利的一点，但是现下浪博却对黑料删的干干净净, 甚至在之后，有人想把储存下来的长图再发一遍，却是一刷新就消失了, 像是系统自动检测关键词强制屏蔽了, 打算把这件事强行按在粉圈内, 不让黑料出圈。 　　这种待遇怎么可能是一个没背景的还没出道的练习生的待遇？这连很多一线明星都做不到, 拿钱都不一定砸得出来。 　　宿宁先前能意识到的事情, 自然大众也能意识到——桑乐根本没他表现的那样孤苦无依，谁是他背后的人？ 　　恰在这时候，沈淮绯闻的爆料横空出世, 瞬间就解答了这个疑问。 　　沈淮的团队向来响应速度很快, 这次出这么大的事情，后援会就第一时间出来解释是探望过程中, 桑乐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情绪激动，沈淮只是无奈之下安慰他，视频经过剪辑，有误导嫌疑，并向狗仔发出律师函，然后那条视频突然就被删掉了，可谓是雷霆手段。 　　以前这种方式可能还能唬一唬人，但现在就是于事无补了，和强行删除的事情一结合，不由得人不多想。 　　“都搂成这样了还清清白白呢？笑死，是不是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啊。” 　　“现在明星发律师函都是废纸一张，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既然都是误会，你压热度干什么？” 　　“桑乐删，你也删，这手法都一模一样，你说你们两位没关系，谁信啊？” 　　一时间，讨论沸沸扬扬，沈淮这种大流量还有不少女友粉，当场崩溃脱粉的也有不少。 　　这件事看似和宿宁无关，但随着这种讨论下去，却处处和他有关。 　　一开始也没多少人向着他，毕竟他粉丝都跑光了，最多有人说一句“摔倒那件事应该是真的错怪他了”，但也有不少人吐槽“全员恶人”，毕竟之前抢part欺负人之类的事情宿宁在发布会上也是承认的了。 　　但也不知道是圈子内哪位看了热闹，大半夜的，就在自己的私人博上感慨了一句。 　　“唉，不是说受害者有罪论，可是现在我觉得某人做那些欺负人的事也是有缘由，谁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婚夫出轨能忍得住啊。 　　要我都不是欺负，我直接上去揍渣男和小三了，怪不得前几天发布会现场他都忍不出打断渣男发言了，喜欢了这么多年，以前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现在应该也是死心了，某种程度上也挺惨的，同情了。” 　　这个私人博本来就只有几十粉丝，并没有带大名，发的时候就是纯感慨没多想，可能就是深夜emo随手一发，最多带了个发布会的关键词，没想到火眼金睛的粉丝硬是把这条翻了出来，截图之后转出了。 　　“友友们，我就是想再看下当时宿宁发布会的说法，然后搜索之后在广场看到这条po，我觉得有点奇怪，” 　　“对哦，我看着也不太对劲，发布会？最近几天发布会可不多呀。” 　　“等等，再结合这里面的关键词，我越看越奇怪，特意去翻了翻原博，看着是小号，但是放的一些照片不像是普通人家，看这条，好像还拍到了公司logo的一半。” 　　“我也去看了，唉，她做的指甲有点眼熟，不会是小某书上的网红啾咪酱吧？你们看，咪酱她家是真是是娱乐圈的，是顶峰影业的大股东，是业内来的。” 　　虽然那个账号在发现不对后立刻注销跑路了，但截图可跑不了路。 　　转发多了之后，讨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猜出了原主，凌晨时分，还真的有人挑明了发言。 　　“都闹到这地步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的了，沈宿两家婚约的事情圈里很多人都知道，我还以为他们两个今年就会结婚的，宿宁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是他对沈淮的心意没的说，而且以前老宿总在的时候，也因为和沈家的关系对沈淮比亲儿子还亲，他拍的第一部 电影那个角色是老宿总花了很多心思弄过来了，那时候都没听说他有多不愿意，现在看人家爹死了就弄出这种事情，我是看不惯的。” 　　随后又有业内转发了这条发言，但是啥也没说，像是默认。 　　宿宁的风评一般，但是他爹的人脉关系确实不错，引得几个人在这节骨眼出来仗义执言。 　　这事情就更加炸裂了。 　　即使整个晚上浪博都在压热度，但是这件事已经渐渐波及到其他平台，根本压不住，比上次宿宁惹众怒那事还炸裂。 　　宿宁在有正事的时候不怎么刷社交媒体，一大早又忙，一直没来得及看，现在他打开几个大平台一刷新，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又又又出现在热搜上了。 　　当然，和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两级反转。 　　“这么看的话，宿宁是真的惨，人家可是正牌未婚夫啊，看不惯小三是人之常情唉。” 　　“那个时候发布会应该是为了保全两家面子，提都没提这件事，也没说沈淮什么，还和桑乐道歉，卧槽这么大的场子给小三道歉，绝了，这两个人也好意思。” 　　“现在看，沈淮当天给宿宁说话不就是为了点火吗？看似圣父发言实际结果是让人更心疼桑乐了，他故意的吧？” 　　“早就觉得沈淮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这么恶心，现在给桑乐删帖子倒是得心应手，当时骂宿宁的热搜也就是开始装模作样压了压，实际上根本没怎么动，一直挂着。” 　　“可是宿宁已经退赛了，唉……” 　　“照这道理，桑乐也应该退赛吧，呵呵，我看他是舍不得，沈氏影业倒是连发三条消息澄清所谓‘谣言’，大概是打算粉饰太平，等热度过去又开始春秋笔法假装无事发生惹。” 　　“蒸鹅心.jpg” 　　“沈淮五年老粉，上自证，被恶心到了，脱粉，周边丢垃圾桶了。” 　　宿宁看完，好像有点悟了。 　　难怪，今天早上周纯青脸色怪怪的，说话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怪怪的，而且今天进来的时候有些工作人员看过来的目光也怪。 　　那是一种混合了同情、可怜、又混合了一种好奇的复杂眼神，好像之前自己给节目组惹的事真的都过去了一样，真的不怪自己的了。 　　事到如今，该澄清的确实都澄清了，补位赛的出现也大致弥补了节目组的损失，反倒把热度再推高了一次，比起可怜卖惨人设翻车的桑乐，眼下宿宁这个被戴绿帽子的人设看起来好像很稳。 　　大众的愤怒和同情往往都是同时出现的，宿宁被绿了，而且大众都知道他被绿了，说出去那是真一个惨。 　　“哎呦我吃了一晚上瓜，差点都没睡，”梁晓亮一提到这件事就兴奋，还用胳膊肘捅他，“他们沈氏影业在公关上一向厉害，但现在疯狂删帖也无计可施，再说了，不是所有平台都买他们的账，你等着吧，这事没完。” 　　宿宁：…… 　　当事人不太理解。 　　梁晓亮顶着黑眼圈又凑近了点，低声问道：“你和我说实话，是你做的吧？宿宁，我一看你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这一套组合动作安排得实在是太好了，这可真是……”颜杉听 　　在梁总看来，这一招可太狠了，快准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无解了，对沈淮和桑乐的影响不可估量，不删是任之发酵，删除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乎是恶性循环。 　　不论怎么做都是没意义的，因为那确实就是事实——桑乐自己摔倒是真，婚约是真，两人亲密也是真，根本没办法解释。 　　唯一和大众理解的有点出入的是，眼下的宿宁其实真不太在乎沈淮出轨这件事。 　　他看完之后除了有点哭笑不得随后就毫无波澜，但他就算说了也没人相信。 　　“不是我，”宿宁当即解释，句句实话，“我昨天晚上到点就睡了，这些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完全是巧合……”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梁晓亮那“你再装”的脸色就闭嘴了。 　　“我还是小看你了，”梁晓亮啧啧称奇，“小宿总，原来你对我还是手下留情的。” 　　他可不希望和这种人为敌。 　　宿宁：…… 　　连称呼都变了是吧。 　　他没什么和梁晓亮说的了，反正说什么他都不相信，带着无语的表情又找陈媛确定了一下今天的流程，这位陈导居然也知道这回事，看他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慈爱和惋惜，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放宽心，以后再找个好人。” 　　宿宁：…… 　　他放弃解释了。 　　忙完这一圈，觉得自己还是回去和黎楚呆着比较好，便匆匆转头回去，正在走廊上，便看见化妆间门口转出去一个身影。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沈淮。 　　不愧是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强，外面都闹成这样，据说今天他还是作为导师正常参加录制，并没有和节目组请假。 　　有婚约但确实不是已婚，目前闹再大也还在绯闻范畴内，节目组不能把他踢出去，且沈淮此刻维持现状才能最大程度维持稳定，否则真的受此影响，只会塌地更快。 　　但他出现在黎楚的化妆间，这就很不对劲。 　　宿宁皱着眉头跑了几步，结果一进去脸色就更难看。 　　这个隔出来的化妆间就是鸽子笼大小，里面乱作一团，小桌子上的化妆品都倒了，像是有人盛怒之下推的，黎楚的衣服前襟也是皱的，像是被人一下用力扯了过来。 　　宿宁进去的时候，他还低着头在地下捡洒落的化妆品，一见人进来好似吓了一跳，见是宿宁才放心下来的样子。 　　“对不起啊，少爷，这个粉底液不小心摔碎了，”黎楚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事吧？化妆师呢？周纯青呢？”宿宁问他，“刚刚是谁过来了？” 　　黎楚解释道：“我没事，化妆师刚来就有人过来说节目组那边有人叫她，就离开了一会儿，我抽空检查演出服的时候发现有个配饰掉了，应该是掉在车上了，姐姐就去帮忙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其实是他看叫化妆师出去那人不对劲，便特意支走了周纯青，果然没过多久，有人就找上门来了。 　　绯闻闹了一个晚上，沈淮肯定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他心里有数，不希望姐姐看见，刚好少爷也不在，便能趁此机会把话说个清楚。 　　“你别遮掩了，我刚刚看到沈淮出去了，他欺负你了，是不是？”宿宁帮他一起捡，还阻止他用手去碰粉底液瓶子的碎片，“应该是昨天热搜上的事情牵连到你了，这个疯子。” 　　“你受委屈了，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多找几个人守在这里的。” 　　在宿宁的角度里，黎楚和这件事半点扯不上关系，应该是沈淮想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过来之后又没有找到人，才迁怒到了黎楚。 　　黎楚抬头看他，浅浅一笑：“这件事怎么能怪少爷呢？” 　　他有时感觉宿宁很聪明，有时又看他有点傻傻的，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怀疑自己，一时间就在安慰别人。 　　真好啊。 　　比之无能狂怒的沈淮，不知道高出多少。 　　刚刚沈淮来找他是兴师问罪，他也不傻，猜到那些照片和视频是黎楚叫狗仔过去拍的，于是一进来就扯着黎楚的衣服几乎是把他拎过来。 　　“你想死是不是？你录了多少？你手里还有多少东西？以为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上？钓春江的视频都还在我手里！你姐姐也在我手里！” 　　他怀疑所有通话黎楚都录了音保留了下来，他以前没防着，是他以为黎楚不敢。 　　但黎楚丝毫不慌。 　　他被粗暴扯过去的时候没反抗，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 　　“你总算来了。” 　　“别吓我啊，钓春江的视频或者其他图片你怎么可能会随便放呢？毕竟一旦扯到江辰沣身上你就完了，”黎楚望着他，“哪怕你把江辰沣遮掉，只把我放出来断我的路，但我这种小人物的这么一点事情，怎么会有什么热度，更抢不了你眼下的关注度了，沈、大、影、帝。” 　　沈淮：…… 　　他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黎楚便轻轻松松地把他扯着自己衣领的手给压了下去。 　　“姐姐的事情，你最好也别拿来威胁我。” 　　“沈淮，如果你还觉得能把我怎么样，那我就把你与我合谋一起利用宿宁和江辰沣的事情继续爆出去。”他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我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说话完全没人听的人了，您也不是水泼不进的完美人设沈影帝了。” 　　“你现在还很需要这个明星身份，是吧？” 　　沈淮：“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黎楚望着他，眼神一下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告诉您，提醒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明明身形要矮上许多，但说着这样的话看着他的那一瞬间，沈淮几乎都被他眼里的锋芒吓住，神主往后退了一步。 　　“别逼我，别惹我，离少爷远一点。” 　　“沈淮，你如果想断我的路，那我们两个就一起死。” 第21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哪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说完之后，黎楚还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最后瞥了他一眼, 歪头道：“怎么还不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等会儿还要录节目呢。” 　　他脸上的表情又迅速恢复了纯洁无瑕小白兔的样子, 显得非常无害。 　　沈淮这时候才意识到, 他何止是找了个不简单的人当棋子。 　　黎楚, 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延陕亭 　　但这样一个疯子，居然会在这时候那么相信宿宁，明明前几天还对之恨之入骨，现在竟然非常坚定地站在他那边, 这简直难以置信。 　　不仅是黎楚, 还有梁晓亮这种地位的人, 在他今天进来的时候，也一眼就看到他和宿宁站在那里谈笑风生, 足以证明业内传闻吃一顿饭就说服麒麟参赛的人确实是宿宁没错。 　　就是那个曾经一无是处的蠢货宿宁。 　　最后一肚子气没撒出来的沈淮只能把气撒在桌子上，他不能在这里留太久，走之前还放了句狠话。 　　“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 黎楚才不怕。 　　他人生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 沈淮又算得了什么？家道中落退学回国那段时间, 他见过更恶的嘴脸。 　　这圈子里的许多人都是这样, 平时装得多么道貌岸然, 一旦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就什么体面也没有了，对着别人发泄情绪，哪怕是性格极好极温柔的周纯青都情绪不稳定了好一段时间。 　　除了……少爷。 　　宿宁好像没怪过别人, 哪怕是眼下都没起疑心, 还觉得他不过是无辜受到牵连的。 　　“别害怕。” 　　宿宁没有多问，还安慰他, 第一时间开始解决问题，很快叫人进来打扫，又立刻把化妆师找回来了。 　　等到周纯青找到衣服上的配饰回来的时候，这个化妆间已经一切平静下来，仿佛无事发生。 　　“刚刚那个刘组长莫名其妙把我叫过去说些有的没的，急死我了，”化妆师姐姐满头汗跑过来的时候，也抱怨，“幸好您及时过来找我，否则就要赶不上了。” 　　黎楚换完衣服，她就紧赶慢赶开始上妆。 　　就算迟了一步，黎楚也没生气还出声，开口说道姐姐别急我没那么快出场，她对这个小新人第一印象就很好，细看很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卷卷的，乖乖的样子确实很讨人喜欢，所以他说粉底液不小心打碎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再拿一瓶新的过来就可以了。 　　而且她看光影娱乐的宿少对他也特别上心，和看孩子一样，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絮絮叨叨。 　　“等会儿节目组就来收手机了，你在这里安心比赛就可以，别的事情不用管。” 　　“舞台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别被其他任何人打扰。” 　　“外面的事情有我。” 　　好像是什么老父亲哦。 　　化妆师小姐姐和旁边坐着的周纯青默默地想。 　　至于乖乖的不停点头的黎楚，心里倒是有个另外的想法。 　　——沈淮还想用婚约绑住他，那种人，怎么配得上他呢？就算是以前的配不上，更别提现在的，沈淮那人都不配给少爷提鞋。 　　现在这些事情能把他吓住最好，不过少爷在这种事情上很清醒，这段时间看起来也很讨厌沈淮，应该不会被沈家那种人轻易骗走了。 　　沈淮所说的光影娱乐快要倒闭这件至于事，黎楚没有全信，公司可能现在有一些问题，他有眼睛看得到，但老宿总那时候宿家是出了名的有钱，没道理一下就败光了。 　　宿宁这个继承人现在撑起来也不算晚，会有力挽狂澜的机会，所以长远来看，黎楚现在也更倾向于相信他。 　　黎楚正想着，下一秒就有人敲门进来。 　　是沈明铮。 　　他进来就是为了找宿宁：“陈导叫你，我们最后确认下流程和舞台，差不多就要开始了，走吧。” 　　忧思重重的老父亲宿宁犹豫了一下，没动，又看了一眼黎楚，道：“我放不下心。” 　　他本来想解释下，但眼下这么多人又不好开口，不过沈明铮好像不需要他多说，只是看了一眼黎楚就理解了，并不嫌他事多，转身过去打了电话，两分钟之后就回来了。 　　“我和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叫了一队保安过来盯着化妆间这边，节目要开录了，不会有闲杂人等过来，陈滔也在这里帮忙守着，不会出事的，”沈明铮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宿宁：“没了。” 　　小沈总就是靠谱。 　　他站起来便走，黎楚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正事在前便眼睁睁看着沈明铮带着人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明铮带人离开的时候又望了自己一眼，好似看穿了什么，只是没说出口。 　　这位所谓的小沈总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黎楚直觉如此。 　　虽他也算帮过自己和姐姐，但毕竟是个沈家人，难说好坏。 　　最重要的是，这人一出现就带走了少爷。 　　宿宁在的时候有些絮絮叨叨的，现在一下没了这声音，周纯青也怕被人认出来声音太嫩和装扮不符便一直不开口，整个化妆室安静下来，黎楚一下又有些不太习惯了。 　　要说他不紧张也是假的，他很希望宿宁陪在自己身边。 　　宿宁倒没什么多余想法，外面看了一遍节目流程，没什么问题，就是导师彩排走流程的时候沈淮出现，现场稍微有些寂静，他面上倒是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其余导师也是老江湖了，个个好似根本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事情一样，所有的互动都很正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今天录制的补位赛第一环节，大致参照了节目第一集 的打分选拔流程，即学员一个一个入场，随后开始个人表演，然后由导师团队给出S、A、B级等不同等级的评价。 　　十个人里面S有仅有两个，获得越高评价的选手会在下一个环节即公演时拥有更大的选择权，包括选歌、选队友甚至对于公演的C位有更大的竞争能力。 　　导师团队有七个人，并不全是明星，在节目里除了首期打分之外，主要是在vocal、dance、rapper三个专业方向给予指导。 　　对这个环节的制度，宿宁猜到可能会有沈淮的主观影响，但他也不能因为自身偏向随意去更改。他虽是投资商代表，但复刻初赛流程确实有其合理性，且按照合同，节目组也不可能因为绯闻把沈淮开除或者剥脱他的打分权。 　　不过沈淮的打分即使有影响，但是在七个人的导师团队里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更不可能一意孤行，明目张胆地搞不公平。 　　况且观众也有眼睛，倘若导师评价和舞台表现不符，自有观众为选手叫屈，最终的晋级名额还是由大众投票决定的，导师的偏心并不会有什么作用。 　　等到导师团在一边准备好，观众席那边媒体团也渐渐坐定了，宿宁在里面看到了江辰沣。 　　这位江少爷上次弄得骨折还没好全，臭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直到开录之前还和站在一边导师席里的沈淮交换了一个眼色，脸色才稍微调整了一点。 　　宿宁带着乔装打扮的周纯青，和沈明铮一起坐在陈媛导演的监视器后面，几个镜头他都盯着看了，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两个这一点小交流。 　　如他预计的一样，应该是实锤合作了，但这么多镜头底下，这两人……做不出什么来吧？ 　　不一定。 　　想起化妆间的事情，宿宁皱了皱眉头。 　　他低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时间，在正式开机还有二十分钟之前，低着头凑过去和陈媛以及沈明铮说了几句话。 　　他们三个的座位像是一个小三角，宿宁凑过去之后的声音也只有这两位能听到，再听清楚他说什么之后，陈媛脸色有些惊讶，随后又问道：“……你真要这么做？这么急？这马上就要开录了。” 　　“没事，我看时间是够的，影响不到这边，”宿宁见陈媛犹豫，立刻对着沈明铮拉同盟，“我就是觉得这么做节目效果会更好，小沈总怎么想？” 　　沈明铮看着他：“你是临时起意想到这个，哪怕我现在否定，你在剩下的时间里也不会放弃的，对吧？” 　　宿宁：“是。” 　　“那就按他的想法试试吧，”沈明铮道，“现在还来得及，我去找人。” 　　他这么一拍板，陈媛也没话说了，便也点了头，又翻出手机来打了几个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位小沈总似乎总是站在宿宁这边。 　　三人的讨论很小声，讲的话一点都没有透露出去，坐在一边的周纯青都没听清楚，不过她自己不太关心这个，绝不多嘴不插手，毕竟在她眼里最重要的是黎楚的舞台，到点之后节目顺利开录，她就已经松了一口气了。 　　第一个镜头，是大厅通道的门被推开，补位赛的学员们率先出场的当然是拿着复活名额的三位，是一起进来的。 　　这三个倒是熟门熟路，对镜头也不陌生，还能各自打招呼寒暄几句，特别是补位赛用的场景何舞台都复刻了第一次比赛时的样子，以至于这三位学员一进来的时候即使做好了准备，一进演播大厅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触动。 　　“我一进来的时候，哇，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是排名二十一位的，名字叫丁熙，感叹道，“走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只是和当时的一百个位置不一样，在那个类似以三角形状排列的阶梯之上其余的都被临时撤掉了，只留下十个位置给他们坐。 　　其中最闪耀的，当然是代表C位的聚光灯汇集的最顶上的那个一位。 　　偶图四的位次变化在比赛期间很频繁，这三个都是曾经在出道位上下徘徊过的，特别是丁熙，最好的名次还拿过第三，只不过死忠粉拼不过，后面掉下去了。 　　倘若没有胜负欲，就不会回来比赛了，特别是一进来看到节目组的布置，那曾经无缘的宝座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前方了。 　　在场景的催化之下，这三个复活练习生的开场表现确实不让人失望，丁熙没有多做犹豫，上去直奔了第一名的位置，然后就坐下了。 　　下面两位选手也适时惊讶，笑着调侃：“熙哥勇，高处不胜寒啊。” 　　“没事，我不怕，”丁熙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选这个位置，结果畏手畏脚犹豫了好久都没敢，现在我可不能再给自己留遗憾了。” 　　这让开头的节目效果就很好。 　　年轻练习生的胜负欲在此时并不讨人厌，反而很有冲劲拼劲的样子，要的就是这样。 　　随后进来的是两位近来签了偶像公司已经在网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出场顺序和当时放剪影的顺序是一致的，出场的时候不仅打上了公司名称，还把这两位在网络上的粉丝数也打上去了，以至于复活位的三个练习生在看到他们出场的反应确实很丰富。 　　“哇，还真是他唉。” 　　“来势汹汹啊。” 　　“这么多粉丝的吗，我现在好像只有人家三分之一。” 　　第四个出场的是网络ID叫海中鱼人真名叫宋喻的一位歌手，和接下来进来的另一个平台名叫李梓的主播长得有点像，都是近来网络很流行的纯欲系长相。 　　相较而言，宋喻是近期网络爆红的，最近几个月疯狂涨粉，音色也很有特色，比李梓的声势要大许多。 　　他的性格也明显更加张扬，李梓进场之后只是随便找个位置坐，和在场的大家都打了个招呼做了介绍，宋喻就直奔C位了。 　　这意思很明显，他要抢座。 　　现在才开场没有多久呢。 　　看起来，这个补位赛比起初赛更加火药味十足，所有练习生们都清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没有藏拙的必要，要把自己的野心和本事全部展现出来，于是都卯足了劲头。 　　宋喻之后，这个抢座还没有停止。 　　接下来上来的两位，都是有两年以上练习经验的练习生，是对家节目沸腾青春的选手，明显是知道怎么做节目效果的，一进场都是奔着一位的座位去的。 　　抢位的方式也从一开始略微矜持还带着点礼貌的石头剪刀布，到掰手腕，最后已经直接到了高音pk，唱的还是偶图四这季的主题曲公认最难的高音部分，最后让已经到场的练习生当场举手投票。 　　在这关口，两个之前并未参赛的选手熟练地唱出偶图四主题曲最难也是最有记忆点的歌词的时候，陈媛在监视器后面看着都有些心潮澎湃，越觉得宿宁这个想法提得好。 　　综艺节目，说白了就是在不同情境之下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和关系，需要刺激点，这种雄竞本身就很能让人侧目了。 　　很快，作为第八位的黎楚就出场了。 　　乍一看，他好像没什么“刺激点”。 第22章 　　他进来引起一阵笑声, 当然不是嘲笑，是一种有点惊讶带着善意的笑。 　　“好小哦。” 　　其他选手们这样感慨。 　　和其他选手不一样，黎楚是真像个误入比赛的高中生, 他年纪在练习生里不算最小, 但长得嫩, 脸上还有肉肉。 　　因为今天初舞台要表演的曲目也是青春活泼风, 所以他上场的表演服装是周纯青特意选出来的，是运动风又有一点小装饰显得酷酷的套装，很符合舞台效果，乍一看像高中生的校服, 看起来年纪更加小了。 　　以至于黎楚一进场的时候, 在场的练习生们都一愣, 年纪大一点的李梓最为诧异，张大了嘴问：“不是, 现在我们练习生市场都这样了吗？都卷到小孩那里去了？” 　　黎楚的出现像是个缓冲，一下气氛就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在这里他也是最没有光环的一个, 人看起来还乖乖的, 一上来鞠躬和人打招呼, 完全没有去争C位座位的意思。 　　大家抢过一轮, 下面就剩三个座位, 他就随便挑了一个坐在了中间那个位，和别人隔了一段距离。 　　看起来有点紧张，一坐下就忍不住偷偷扣手。 　　这倒不是装的, 再怎么说他也没经历过, 有些紧张是正常的。 　　黎楚像是个过渡章，最多是其他练习生夸他几句“乖”“可爱”, 因为下面两位来的是谁，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哪怕今天的化妆间特意被隔断，且在此之前官方号上只发了一个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剪影，但那绝对是麒麟，这是毋庸置疑的。 　　没看到今天来的人是谁吗？ 　　连麒麟的梁晓亮梁总都来了，现在就在后台那里坐着呢，那么大的身子，近视八百度都能认出来。 　　即使早有心理预期，在接下来真看到麒麟的两位登场的时候，刚刚坐下来的黎楚还是听到了周围人微微抽气的声音。 　　梁晓亮确实很重视这次比赛，拿出来的人是在麒麟练习生里都排前列的，光看样子就已经很吸引人。 　　两位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一整个盘靓条顺，演出服和妆造也是麒麟专门做的，明显比节目组的高一个层次，站那自我介绍的气场都不一样，名字分别叫曲守白和杉川，长得还好看。 　　只是这两位那样子看着就像是不好惹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来抢C位的。 　　黎楚也这么想。 　　现在坐在那里的宋喻当然是最坐立不安的那一位，但也强自镇定地做好了准备。 　　但没想到，这两位大高个顺着楼梯上来，站在那里低声讨论几句，又盯着黎楚看了然一会儿，后再没往上走，脚步一转，就在最尾端的两个空座位坐下了。 　　这就导致他们两个一坐下，黎楚就被夹在中间了。 　　有点紧张才刚刚反应过的黎楚：……等下。 　　他原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现在被这两个麒麟的练习生的夹着坐，一下存在感就起来了。 　　特别是他还没那么高，目前只长到一米七多一点，现在被两个一米八一包围，整个画面就呈现出一种有点好笑的“凹”的样子，黎楚就是那个中间的低点。 　　不是，你们麒麟的人来势汹汹，就没打算在这时候整点效果吗？ 　　可能、可能觉得没必要吧。 　　黎楚吸了吸气，然后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但他刚说完名字，旁边的人就开口了。 　　“黎楚，我知道你，”曲守白对他笑一笑，“久仰大名我来这里，就是想和你好好比一场。” 　　黎楚愣了一下，没说话了。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有点紧绷起来了。 　　这还没有上舞台呢，光一个入场就已经很有看点了，以至于后来导师入场环节对比起来都显得平淡，练习生们倒是很给面子的起立鼓掌也配合做出了激动的表情，但确实不如之前认真玩雄竞的时候真情实感。 　　然后，导师团队里沈淮站出来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很快就到了个人表演环节。 　　他这时候不经意间扫过选手席上的黎楚，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黎楚也不关注他。 　　自被麒麟这两位夹击一下，他现在心神就是在比赛上。 　　偶图四这季爆火的主要原因就是很多选手的实力是真的非常过硬，几个舞台都非常火爆出圈，以至于原作曲原编舞都站出来转发点赞的程度。 　　现在这个补位赛更是卷，从第一个人上去表演开始就很炸。 　　舞蹈、声乐到rap，每一个都有拿得手的技能，黎楚看了几个表演，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能够参加这样的比赛真好啊。 　　他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粹的舞台了，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竞争。 　　他都看入迷了，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按顺序轮到他上台了。 　　黎楚在后台深吸一口气。 　　他选择的表演舞曲是十年前的经典大爆曲《坏小孩》，原唱就是十八岁出道，以青涩阳光著名的，这么多年来被无数人翻唱翻跳过，但都被广大观众评价为只能模仿无法超越。 　　稍有不慎，还有强装少年感的被吐槽油腻，所以是很难翻跳的曲目。 　　旋律前奏一响起来，在场的人都一下坐直了，在场应该没人不熟这首歌的，甚至开头一起来就能跟着唱跟着打拍子。 　　“hey，You。” 　　“look at me。” 　　“要不要玩这场游戏。” 　　“告诉你坏小孩的秘密。” 　　只是，黎楚能行吗？ 　　这样的疑问还没有升起来，从聚光灯下他一转头一抬手一开口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首歌曲子简单，但是舞蹈却并不简单，甚至相对而言非常复杂，跳这个曲子要求动作非常干脆利落不能有一点拖拉，但又因为曲风青春，又配合着明显是学生视角才会有的歌词，年纪大一些有经验的舞者又非常不适合。 　　那一脸乖向的黎楚虽说年纪小，但看样子并不完全契合，他实在长得太单纯了，可一转头之后的表情变化，他居然也能表演出那一点青春之下并不讨人厌的痞气和一点臭屁。 　　导师席位那负责dance的两位老师亦是在他一转身的时候就眼睛放光，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一刻也没有移开。 　　内行看门道，黎楚是边唱边跳，他的声乐没有他的舞蹈能力突出，但是也足以称为优秀，这样的动作下声音也很稳，堪称全能选手。 　　整场表现都堪称完美，出乎意料的是，他并非全然复原曲，在结尾部分做了改动。 　　原曲很知名的一个动作是抖烟灰，堪称killing part，当然实际表演中不会出现烟，表演的是手指动作和肢体动作，原唱做起来活脱脱一个痞帅校霸，但黎楚把这一动作改了。 　　他的表演服上面有挺大的口袋，能够用来放东西，用来替代夹烟的，是根橙子味的棒棒糖。 　　那根棒棒糖突然出现的时候，镜头切到他的上半身，这个改动的动作便特别明显，配合着原曲眉微微上挑颇有些桀骜不驯的表情，这个“校霸”显得张扬又有点天真。 　　这是非常适合黎楚本人的改动。 　　《坏小孩》这首律动感极强的舞曲结束之后，选手席上都是掌声一片，光看舞台表演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炸场子，完美中又有些意想不到的小惊喜。 　　周纯青在后台一直看着，从音乐响起来第一秒起，她要捂着自己的嘴才能不让惊叫声溢出。 　　黎楚跳得好好！ 　　她特别自豪！ 　　稳了！ 　　而后台最冷静的两个人非宿宁和沈明铮莫属。 　　宿宁的心情是欣慰居多，一向觉得自己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只舞黎楚练过很多遍，他也在前几天的练习室里看过许多遍，对于黎楚这种小孩，很难得的是，他不仅会跳，还会在里面加入自己的特色。 　　只要给他一个舞台，这种人就能发光发热。 　　至于沈明铮，他看在眼里，心里更是有数。 　　上辈子黎楚的经历坎坷，沈淮得偿所愿之后为了安抚随便送他出道的，配置都很敷衍，那时候的黎楚都能短时间内大爆出圈，更何况是眼下这么好的舞台。 　　思及此，他又看了一眼宿宁。 　　很神奇，这个人把黎楚的命运完全改变了。 　　台上，黎楚气喘吁吁表演完之后，dance导师是率先发言的，一边大力鼓掌：一边直言道：“我现在就想给他S！另外，我问一句，你多大了？” 　　黎楚一边点头，老实回答：“二十岁了。” 　　他喘着气，额头有湿的汗，显得眼睛更大更圆乎，完全不像有二十的样子，一边回答还伸手把口袋里的塑料包装纸拿出来，还有铁丝小绑带，又悄悄地把道具棒棒糖塞了回去绑好了。 　　那导师看到了这个小动作，又笑，道：“怎么，舍不得丢啊？” 　　“啊，我觉得在台上丢不太好吧，”黎楚道，“这个有点黏黏的。” 　　他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耍心机的，正常情况下就是这样，刚跳完舞用了力气，有点呆呆的。 　　只是他站那里有这样的这样和回复，和刚刚舞台上那个动作老练干脆利落又有些恰好到处的痞气的“坏小孩”有很大区别，像是两个人。 　　那导师笑容就没下去过，道：“你要是拿不到S，我感觉我这一趟就白来了。” 　　这是一句极其有分量的保证，非常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欣赏。 　　因为S的数量仅有两位，未免受到出场顺序的影响导致后面表演的人不公平，所以参赛选手所有的评级不是当场给出的，是等所有表演结束后再统一评估决定的。 　　黎楚已经是第八个了，后面还有两个麒麟的作为压轴，但是这位导师这么说，台下的人心里几乎都没有太大意见。 　　不管怎么看，都是S级的表演，哪怕后面是麒麟的练习生。 　　但是坐在最中间的沈淮在这个时候发言了。 　　“舞台很好，我看着也觉得非常震撼，这个补位赛真的给了我太大的惊喜了，相信也是大家的惊喜，”沈淮脸上也带着笑，“但是我也非常为难，节目组给的S级确实只有两个名额，所以我想问这位选手，要不我们再多展示一些？ 　　“我看之前的学员有即兴舞蹈环节，干脆你也来一段吧？” 　　他这样的提议很正常，没有人提反对意见。 　　补位赛只有十个学员，在个人展示这个环节是比较占便宜的，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充裕，前面的不少人都有即兴环节。 　　台上的黎楚听到这个也是一愣，他还以为沈淮转性了，竟然没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 　　即兴表演这个就算对方不提，他也会主动出声争取的，于是没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这个即兴没有写在台本流程上，像这种综艺不可能所有流程都照本宣科，肯定还有自我发挥的部分，所以陈媛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唯有宿宁稍微皱了皱眉头，坐直了身子。 　　“那行，”沈淮那边已经开口了，“来，音乐老师随即给个曲子吧。” 　　节目组有一个曲库可以放，陈媛没打算把事情搞这么僵化，所以是真的曲库里随机播放。 　　但随着沈淮一出声，播放出来的音乐前奏却立刻让宿宁之前的不安应验。 　　——这首歌的名字叫《knees》。 　　歌曲节奏感非常强，也很出名，确实很适合舞蹈，但歌如其名，它有大量的膝盖动作，很多动作是膝盖砸下去的。 　　偏偏，黎楚的膝盖有旧伤病。 　　这是宿宁记得很清楚的事情，而且因为被人在钓春江踢了一脚，这个旧伤近来还更加严重了一些。 　　他找的医生来看过几次，也用了治疗手段，说了不太碍事，练舞蹈练久了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损伤，只是近来还是要多注意，但正常表演和训练是没问题的，注意强度就可以。 　　但《Knees》这个知名膝盖撕裂者的舞蹈强度，就在黎楚能接受的范围之外。 第23章 　　外面的人当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最多觉得这首歌难度确实大，很能表现一个人真实的舞蹈水平，因为他们不知道黎楚膝盖上有伤。 　　但沈淮, 他真的也像其他人一样完全不知情吗？要知道, Knees这首歌, 原唱很多时候都是在裤子下带着护膝跳的, 因为强度太大了，一般都不会轻易尝试。 　　如果沈淮此举不是故意，宿宁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他知道不对劲，于是猛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然后就被沈明铮拉住了。 　　“坐下, ”沈明铮好像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现在不是时候。” 　　宿宁也没有失去理智，于是停下了脚步。 　　他说的对。 　　现在这个正在录制的当口, 他不可能跳上舞台强行停止，即兴表演换曲更是笑话，台下坐着的那些媒体不是瞎的, 虽然没有投票权, 但那一双双眼睛盯着, 特别是还有江辰沣在。 　　他跳上去阻止, 这群人回去会怎么写黎楚？ 　　——一个光影娱乐送上来的关系户, 一个只能在舒适区呆着的练习生，这只会抹杀黎楚之前的表演和努力，在强行停止录制面前, 所谓的膝盖伤不管怎么解释都像是借口。 　　更何况, 宿宁也来不及了。 　　即兴表演，音乐一响就要开始动,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连在台上的黎楚也是。 　　宿宁想到的膝盖旧伤，他作为当事人当然也想得到。 　　老实说，黎楚其实是有选择的。 　　毕竟是即兴表演，他可以把动作改了，不去做那些强度大的膝盖动作，换成更简单一点的。 　　他有创作的能力，这对黎楚来说很简单。 　　但黎楚又做不到。 　　这首歌标志性的跪地动作不做，就失去灵魂了，配合歌曲高潮部分的本意，是一向性格狂妄的男人在面对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也心甘情愿下跪求婚献出膝盖。 　　其他动作都可以随便改，这个跪地动作改了，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原来沈淮就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不做，舞台效果就不好，即兴表演不如前面的好，会让人大失所望，而且后面就是麒麟的表演了，黎楚很容易被那两位盖过去。 　　他做了，膝盖问题就只能他自己承担，这是即兴环节，又没有上去拿刀子架着他，万一跳出问题也是他逞强，这能怪谁呢？ 　　所以，对黎楚来说，别无选择。 　　一瞬间，他心里已经想到了许多计较，但是练舞已经练出肢体反应的黎楚在音乐一响起来的时候开始动了。 　　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做出变化，嘴角微微勾起，和前一个《坏小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不再是活力臭屁小孩的感觉，原曲里是西装革履跳的，是个成熟的男性形象。 　　黎楚这身衣服已经不适合了，所以在他跳舞的时候，便随着一个舞蹈动作把外套脱掉了。 　　他里面的衣服很简单，就是纯色背心，这动作又让台下欢呼声骤起，他身上可不像脸上有软肉，一用力明显是有肌肉的，一下就显得没有那么幼了。 　　过了一会儿，他下一个转身的动作又把碎发刘海给掀了上去，露出更多额头，一下便显得成熟了许多，且他确实五官长得不错，哪怕是这样随意弄出来的散发背头造型在摄像机面前也很好看。 　　表演不等同于单纯的舞蹈，表演需要氛围感，于是必须迅速改变妆造。 　　黎楚那游刃有余自我发挥的随意感十足的姿态，足以证明他的舞蹈实力绝不局限于一个领域之中，他熟练地像一个老手。 　　很快，歌曲到了高潮部分。 　　于是，在他迎着大众的目光和期望在那句歌词里跪下去的时候，根本没人察觉出他的痛楚。 　　这个膝盖动作还不止一次，至少需要以不同方式重复好几次。 　　这个跪下的动作是在舞台正中间做的，这个场子没有观众，选手席因为把下面的椅子撤了，所以座位也离得很远，离得最近的自然就是最前面的导师席，黎楚跪下的时候，和正中间的沈淮在一条线上。 　　那一刻，黎楚分明看到了沈淮脸上的得意笑容。怪不得之前说让自己等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这个人一定要他低头，他偏不。 　　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跪，绝不是为了沈淮。 　　等音乐停止，他表演完了站起来的时候，黎楚已经有些晕了。 　　他的生理反应催促着他立刻下台休息或是干脆在这里躺倒，但不行，还有导师点评环节。 　　沈淮表面上看着特别满意，于是这个点评也就过于长，还和其他导师分别做了些沟通交流。 　　他脸上还带着和蔼的笑，摄像头还开着，媒体人还看着，黎楚这时候不能有任何异常，于是他脸上也带着笑，也点了点头，实际上因为膝盖的疼痛，他脑子里已经有嗡嗡的声音，嘴唇也开始有点发白。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点评结束，简直漫长得要命，黎楚迈下台阶，摄像机已经拍不到他的时候，他总算忍受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这个舞台有点高，他还没有踩到下一个台阶。 　　但黎楚没想到的是，有人在下面接住了他。 　　是早就已经站在那里等待的宿宁，稳稳地接住了自己，舞台上灯光太强烈，一到后台这里一下暗了导致黎楚的眼睛没适应，其实他没看清楚接着自己的人是谁，但那个人靠近的时候他就闻出来了。 　　他知道宿宁身上有股淡淡的沉香的味道，可能是他家里常用的熏香，上次去他房子里睡觉的时候，也是这种味道。 　　他一下就安心下来，然后又有一点点委屈。 　　明明在台上膝盖巨疼的时候也不觉得委屈的。 　　旁边站着的周纯青着急但是又不敢大声，只能急切地小声问道；“膝盖怎么样？还好吗？你说你，不跳那个动作不行吗？” 　　她是站在姐姐的角度上说话，但宿宁不会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站在舞台上的黎楚不可能不跳。 　　“别慌，下去休息先敷药，我带了药过来，节目组的医生就在旁边，”宿宁道，伸手帮他擦了擦虚汗，“中间还有一段别人的表演时间，有时间。” 　　陈媛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因为太专注，她都没发现宿宁什么时候走了，等到表演结束，她有些后知后觉的疑惑。 　　“宿宁去哪里了？” 　　“还有，这首歌在我们随机的歌单里吗？难度这么大的，理论上我们选曲的时候不会放进去。” 　　随机歌单里大概有那么一两百首歌，她不可能所有的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一个总导演，不会事无巨细都要管，所以也不敢确定。 　　沈明铮却接了一句：“没有。” 　　“我看过那个歌单，没有这首歌。” 　　陈媛第一反应是记忆力真好，随后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 　　沈明铮这句话的时候侧头往一边看去，正看到宿宁接住黎楚的瞬间，随后又看向导师席。 　　表演中间不是一直就这样往下拍，中间也会休息一下，比如现在就停了一会儿，工作人员上去给导师和学员补妆喝水，像是课间休息，沈淮现在的心情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他和陈媛关注的是，让黎楚跳这首曲子的背后安排很不对劲。 　　上辈子，沈淮是真的搞垮了偶像星图第四季这个节目，所以节目组里有他的人也很正常，上次出事的时候清理了一批，但有些藏得深的，还没有全部挖出来。 　　倘若他在节目组里还有其他人，换个曲目针对黎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眼下麒麟的人他是碰不了的。 　　梁晓亮意识到了什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打算做即兴表演环节，麒麟多的是曲目，选几个自己公司的大爆曲，足够达到表演效果了。 　　没过多久，黎楚回到了选手席位上，这个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什么不适，紧急处理过之后，长裤一遮，坐下也不影响什么。 　　一切仍以节目为主，是黎楚自己要求的。 　　宿宁处理完了之后回来，脸色很不好看，然后沈明铮走过去，碰了碰他的手臂，道：“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宿宁没动，然后沈明铮接着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沈淮如此针对黎楚？恐怕单纯的迁怒，无法解释这一切吧。” 　　宿宁这才转头看他，道：“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走，”沈明铮又道，“宿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黎楚和沈淮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有同样的目标，我也同样想要沈淮付出代价，保全这个节目组。” 　　宿宁最后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小小的黎楚，随后就跟着沈明铮暂时离开了。 　　此时，麒麟的曲守白和杉川已经上台了，比赛一切如常。 　　他们的表演时间很长，作为压轴，既有双人的组合表演，之后也有个人的展示，这两个人一个是舞担一个是rapper担当，除了个人才艺非常突出以外，综合实力也没有任何差的地方。 　　按理来说，看到这种表演，所有人应该是震撼的。 　　但是实际上，好像没那么震撼了。 　　因为那是麒麟出来的人，所以大家想当然地认为实力应当是更强的，这是麒麟带给他们的光环，同时也代表了更高的要求。 　　至少应当比黎楚强吧？ 　　毕竟黎楚上台之前，并没有人给他这么高的期待。 　　麒麟的表演效果很好，硬要评价的话，舞台的好坏本身并没有准则，技艺在一个水平线上，人的感受更多是主观感觉，这样的比较之下，好像确实黎楚的效果更胜一筹。 　　硬要说的是，就是没有那种惊艳感了。晏珊庭 　　随着麒麟的表演结束，补位赛初舞台也全部落幕了，随后又是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时间。 　　这个时候导师团队要讨论最终的评级，还是需要争论一段时间的。 　　等到最终结果确认至少要等半个小时左右，刚刚表演完的练习生也可以调整一下，准备下个环节，导演组也可以做些休整。 　　黎楚刚刚不过是趁着间隙简单处理一下，在这段时间内，他需要去看下膝盖的问题，仔细让医生再检查一下。 　　偶图四节目组的医生很多，还不止一位，宿宁先前已经和陈媛说了下情况，她当然是以练习生的身体健康为准，所以黎楚下去之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练习生的化妆间，那地方太小了，不适合医生过去。 　　他被工作人员带领着，去了专门的疗养室。 　　这一切都是幕后默默做的，没被那些席上的记者发现，节目组里的很多人也不知道。 　　宿宁大约在外面忙什么，现在只是让医生过来，暂时没有出现，周纯青倒是在陪着他，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又被沈明铮身边那个叫陈滔的助理礼貌地叫走了。 　　“后续节目有些安排，正在和各练习生商量告知，小宿总让您过去听一下，毕竟黎楚现在离不开，”陈滔道，“走吧，很快的。” 　　一说到黎楚的事情，周纯青自然义不容辞。 　　这里还有医生，不需要她一直跟着，于是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那位医生很有耐心，给黎楚检查了一下，再敷了厚一点的药，还包扎好了，确认外面穿了裤子不会看出来，又问了几句，回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拿个仪器。” 　　黎楚乖乖点头。 　　这房间医生离开之后就没有其他人了，黎楚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 　　没过几分钟，就有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推开了那扇门。 　　这位不速之客自然还是沈淮。 　　导师讨论当然也是一种中场休息，他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暂时出来，没人觉得不对。 　　不过这次沈淮见黎楚的表情明显比上一次要轻松许多，像是什么胜利者，把门关上之后便倚靠在那里，像是给人无路可去的样子。 　　“怎么样？现在好受吗？” 　　黎楚不理他，膝盖上刚敷了药不好动，他干脆把头转了过去。 　　但沈淮却还有许多话要说。 　　“黎楚，舞台上的那几次跪下不算什么，这只是个开胃菜而已。” 　　“你放心，我还会在这个节目里，相信我，还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毁掉你，当然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其他人。” 　　“你以为站在宿宁那边真的可以得到什么吗？不如跟我，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黎楚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嗤了一声，开口道：“沈淮，你是偶图四的导师，这就是你对节目应该有的负责任的态度吗？你对不起这个舞台。” 　　“偶图四算什么，舞台又算什么，”沈淮不屑道，“这个节目本来就是要被我弄没的，活到现在只是运气好而已。” 　　黎楚闻言，只缓缓地回复了一句：“不用再说，你不配。看见你就恶心，滚吧。” 　　沈淮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毕竟黎楚这个棋子确实有些作用，不能轻易丢弃，但看眼下这种情况，他确实不必再说了。 　　黎楚执迷不悟，就别怪他出手太狠了。 　　他没打算在这里留太久，只是想趁对方膝盖痛楚仍在的时候敲打一下对方，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但他背后的门却突然打不开了。 　　沈淮拧了拧把手，不动。 　　应该是被人在外面锁上了，不应该啊。 　　谁锁的门？！ 　　谁在外面？ 　　疗养室这边很僻静，应该没什么人过来。 　　沈淮很快感觉到不对，这个时候马上就有人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个疗养室边角处有块三折的小屏风，没人注意那边，被人一推“嘭”地一下就倒了，露出了一直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脸的宿宁。 　　“走去哪里？”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第24章 　　沈淮看到宿宁的那一瞬间就和见了鬼一样, 他极度震惊，完全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埋伏。 　　黎楚亦是猛地一转头，面上明显惊讶, 看样子宿宁连黎楚都没有告知, 大概是怕他露馅。 　　不过, 要说黎楚完全没猜测到也是假的。 　　周纯青刚坐下就被叫走了, 医生刚刚离开，又留下了一段只有他一个人的空档期。 　　对于一般练习生这当然是正常的，又不是什么大牌艺人，怎么可能人人环绕, 但是这对于宿宁来说很不正常。 　　黎楚不是自视甚高, 只是他觉得依少爷这种性子, 不可能刚刚发生了舞台还有化妆间那回事之后，还放心自己一个人呆着。 　　想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依据, 但是他就是觉得宿宁不会这样。 　　所以医生离开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猜测，等沈淮出现之后, 这个猜测坐实了, 他和沈淮之间就没打算聊什么, 怕少爷真的知道更多, 所以就懒得敷衍他, 只想让他滚蛋。 　　不过宿宁出现在那里的时候，黎楚还是很惊讶，并且有些感动。 　　他确实不会放自己一个人。 　　然后, 宿宁从屏风那边走了出来, 站在黎楚前面遮住了他，然后紧盯着沈淮, 一步步上前，在怔愣的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他声音太冷，被抓包的沈淮脸色有点不自然，道：“宿宁，你误会了，你也不知道黎楚做了什么，其实他……” 　　“老实说你自己，还想装，还想把事情往别人身上甩？”宿宁打断了他的话，“我没听错的话，沈淮，你还想利用导师的身份随意毁掉学员，对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沈淮再装下去也没意义，站直了，接了一句：“是又怎么样？” 　　“宿宁，你以为这个节目真的是你能做主的事情吗？你把这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我告诉你，仅仅是这样的绯闻是没办法把我开除出节目的，我和橙子视频的老总一直很熟，是这个节目的导师，你也没法干涉我……” 　　但他的话没有说完，依旧被宿宁打断了。 　　之前是用言语，现在是用动作。 　　宿宁不打算听他再说什么屁话，于是在一步步接近的时候，伸手一拳揍向了他的鼻梁。 　　沈淮猝不及防。 　　当然，他也确实打不过身形还比他高一些的宿宁，完全被对方打懵了。 　　“你！” 　　他一下捂着鼻子倒了下去，后脑勺“嘭”地一声撞向了背后死活打不开的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你疯了！” 　　他万万没想到宿宁会用这种最野蛮的方式给黎楚出气，像他当时在钓春江对付江辰沣一样。 　　彼时的江辰沣那是有苦说不出，他本来想一边处理一下伤势一边等着绕不出去的宿宁乖乖回来的再报复回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宿宁还真跑出去了。 　　他能怎么办？报警吗？钓春江的事情能见光吗？他江少自己都不敢对外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这里不是钓春江，这是光明正大的录制现场，宿宁居然敢！ 　　“节目组按合同当然不能把你开除掉，甚至陈媛导演都碍于平台高层，不能把你怎么样，”宿宁道，“但是沈老师，我觉得你会自己退出的。” 　　他眼睛眨也不眨，伸手又揍了一拳。 　　宿宁当然不是莽夫，他不动声色地给沈淮挖坑，眼下可不是专门为了出气。 　　一个伤了脸的艺人一般是不会出镜的，这是不人道的，哪怕是橙子视频平台，为了影响也会让沈淮去休整的。 　　如果要在脸上做文章，划伤当然不行，很容易失手，宿宁又没有专业的外科知识，这是是影响最大损失最小的选择，这伤不严重，治疗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他有分寸。 　　“当然，沈老师也可以现在就去告我。 　　“忘了告诉你，我在这里设了监控，从你进来之前就开始录了。” 　　宿宁蹲下去，朝着沈淮道：“沈老师，绯闻当然不会毁了你，你可以等事情冷却一些之后，往所有的事情桑乐身上推，我相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但是你对学员和偶图四合作方这样傲慢的态度，闹大了之后，我看看以后还有哪个敢找你？” 　　沈淮：…… 　　虽然在医学上来讲，鼻梁伤不严重，但是挨揍的人还是很痛的。 　　沈淮鼻血一下就出来了，鼻梁那块火辣辣地痛了起来，被砸到的后脑勺也巨疼，话都说不出来，可后面的门还是死活打不开，他只能伸手不断地敲着门，希望这动静能大一些，吸引其他人过来。 　　但是没有任何人过来。 　　为什么呢？ 　　就算这边人少，但是听了这么的声响，总该有一两个工作人员来看看吧？！ 　　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是因为沈明铮就站在外面。 　　陈滔在低声和他汇报：“……这边人已经清干净了，都在前面忙，和医生也已经说过，这十分钟应该不会有人过来。” 　　沈明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之前就觉得沈淮在节目组里面安排的人没有全部清除干净，现在应该可以再找出一批踢出去了，避免在接下来的赛事里出什么错。 　　陈媛导演那边也已经解释过，对方是默认的。 　　节目组这么多人，某些人有些小心思无伤大雅，但是如果影响到了舞台、学员甚至节目本身，陈媛就无法容忍了。 　　桑乐那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一次了，不可能再有一次补位赛来救节目的场了。 　　所以他们两个一拍即合，当即达成合作。 　　沈明铮原还想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解决，但宿宁像是已经有了打算，道：“我来，小沈总帮我善后就好。” 　　“沈淮这种人，倘若不能让他感同身受，他是永远吃不到教训的。” 　　所以里面的事情就交给宿宁，沈明铮真的也没多问，哪怕里面确实传出奇怪的惨叫声，他也按说好的守在这里，一点意见都没有。 　　连陈滔听着里面的动静都有点担心：“这不会出什么事吧？沈淮这人倒不重要，我是怕小宿总他引火烧身。” 　　“没事，”沈明铮道，相信他，他说过，他有分寸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觉得挺公平的。 　　十分钟已经足够宿宁在里面解决这件事了，绰绰有余，他收手之后，还望着沈淮补充一句：“等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的。沈老师真不小心，怎么平地也会摔一跤？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沈淮已经停止砸门了，狼狈地捂着鼻子躺在地上，在宿宁带着黎楚离开之前，抖着手扯着嗓子吼了一句：“等会儿还有导师打分环节，我还没有投票，宿宁，我看你怎么和节目组和观众交代！” 　　宿宁却丝毫不慌。 　　“你想多了，我们有备选项，有你没你都一样，沈淮，你真的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沈淮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宿宁把黎楚带走，黎楚离开的时候还转头看他，脸上做了一个“呸”的表情。 　　欺人太甚！ 　　沈淮躺在地上一整个无能狂怒。 　　但是他实在想不清楚，不说这动手打人的事情，不让导师打分，宿宁想让谁来？ 　　媒体团队吗？这更不可能。 　　媒体那边更不可控，何况那里还有江辰沣，况且突然换了个打分团队，观众也未必能接受得了，这不合理。 　　这个疑问被他带走的黎楚也没想清楚。 　　气确实是出了，他整个人都好受多了。宿宁看似情绪激动，但是他的每一步都是算好的，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影响节目的正常录制。 　　黎楚的膝盖已经大致处理好了，他出去不久之后录制就要重新开始，宿宁没对他多说什么，他那样子完全不像揍完人的样子，和医生说话也轻声和气的。 　　时间很紧，之后的黎楚没什么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来得及问。很快，他和诸位休息好的练习生汇合，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但是等练习生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开机的时候，却发现导师席都是空的，不仅沈淮不在，其他老师也不在。 　　老师们呢？ 　　不是应该打分评级了吗？ 　　休息完毕的媒体团队也很奇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然后，主持人就上来了。 　　偶图四的这位串场主持人并不是导师团队里的沈淮，必须按规定由专业持证的主持人担任，不过实际上很多话和出镜都是由沈淮这个话事人来讲，这个主持人的出场频率非常低，之前加起来也没几个镜头，现在倒是上来了。 　　“大家一定很惊讶。” 　　“其实，我们这个环节的评级，之前和大家卖了个关子，并不是由导师来负责的。” 　　“我的导师只是对舞台给出一些专业的指点，但真正的评价，是由这些人——” 　　“来决定的。” 　　随着他的话，就在此时，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在他们出现的那一瞬间，屏幕两边都发出忍不住发出惊叫，然后激动。 　　——因为屏幕的另一端，也是参加偶图四比赛的学员们。 　　当然，不是补位赛这几位，而是进入前二十位的练习生们，宿宁退赛，桑乐不在，那座位上就刚好十八位，都是熟悉的脸。 　　主持人当即就开始解释清楚了。 　　原来，在补位赛刚开始的时候，节目组就把这十八个练习生们聚到一起，已经以实况转播的形式把表演全程放给他们看了。 　　这十八个练习生在决赛前是日常训练状态，不能出训练营，手机也全部被收了上去，节目组筹备的补位赛一直瞒着他们没有告知，不过有几个人看节目组最近的动静隐隐约约猜到一点，但并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这么快。 　　今天，节目组的人突然把他们集合起来叫到有大屏幕的小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懵。 　　甚至有人熬夜练了一晚上现在还没起床，是被工作人员强行从宿舍叫起来的，于是洗了把脸披了件衣服睡衣都没换就过来了，脑袋上还戴着眼罩，还有人穿着拖鞋呢，全都是一副状况外没准备好的样子。 　　更不要说副导演临时告诉他们这么着急具体是要干什么的时候，那种令人卧槽的懵逼感瞬间袭来。 　　他们不仅要看，而且还要投票选出自己的竞争对手？！ 　　补位赛的众人也没想到，从一开始，这个舞台上的所有表演已经被小范围的现场直播了，所有人的反应都被录了下来。 　　这就是宿宁在节目开录前半个小时之前和陈媛临时商量的事情。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一手沈淮捣乱，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现在这件提前安排的环节便发挥了用场。 　　所以，宿宁出手揍沈淮怎么可能是一时气愤，为以防万一，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兜底的准备。 第25章 　　表面上当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媒体团队对这样的安排都表现出非常明显的惊喜，虽然这临时安排的环节难掩仓促，但是对于一档综艺节目来说不失为一种乐趣。 　　不提前打招呼做准备反而营造出了特别的综艺效果, 至少陈媛在看转播的时候挺满意。 　　这样, 确实有没有沈淮都没关系了。 　　毕竟导师们除了这次打分, 剩下的工作基本是训练过程中的指点, 沈淮本来就没有其他老师那样专业，他只是名气大而已。 　　经过这样“惊喜”的会面之后，主持人很快开始宣布投票规则。 　　规则很简单，十八个“评审”每个人手里各有三票, 要投给谁全凭个人选择, 然后按得票数从上到下排列, 分别为S级两位、A级和B级各四位，如果在级别分界线有同票的会补投, 而这个投票过程还不是匿名投票，全程都是公开的。 　　这次，由他们这些补位赛的练习生来看镜头的那一边的“表现”了。 　　他们彼此之间互为竞争对手, 看完这些表演, 要说已经晋级的选手们没有危机感是假的, 特别是那些已经在出道位边上徘徊的人。 　　而现在节目组把这项投票权交给他们, 哪怕是稳居出道位的人, 心里都要掂量掂量万一选进来一个人，真的把自己顶下去要怎么办？ 　　这样的投票，不仅是对对方舞台的一种认可, 也是一种涉及到自身的心理博弈, 而且最重要的是，镜头一直开着, 这些都是要放映给观众看的。 　　真正决定他们未来的广大粉丝，在那时候又会有怎么样的偏好？如果只站在自己角度投票，会不会被观众认为有私心呢？ 　　没有人说得清楚。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很快，投票就开始了。 　　十八个人是从名次倒着开始投票的，每个人走过去，屏幕上的票数便实时更新一次。 　　如大家所预想的一样，黎楚一开始就在十个人里面呈领先的态势。他的表现当然是好的，不过和麒麟的两位票数咬得很紧。 　　甚至在投到第十个人的时候，麒麟两个人的票数都越过了他。 　　还好，后面黎楚又渐渐追了上去，卡在了第二位。 　　票型渐渐明朗了起来，练习生投票倒是挺公平公平，且大部分的票数都集中在前三位这里，很明显，这就是黎楚和麒麟的竞争了，其他人确实要略逊一筹。 　　等到最后一个人投票的时候，黎楚就停在第二位了，和第一名的曲守白差了两票，后面的第三名的杉川和他差了一票。 　　如无意外的话，比赛的位次应该就这样了。 　　麒麟曲守白也是dance位，就初舞台的表现和能力来看，他和黎楚几乎在一个水平线上，谁来也不能说出技艺上的好坏。 　　只是黎楚的优势在于惊喜，他的优势在于光环——曲守白的光环不仅仅是麒麟，他算得上是小童星，因家庭原因十岁便开始出演电视节目，这里很多人认识他，综合来讲，会把他推到第一也很正常。 　　黎楚看到这样的结果了心里有数，想着虽不是第一，但是能保一个S的评级，以后还是很有机会的。 　　他现在不像以前一样没有信心了。 　　现在，站在投票桌前的练习生是季墨惟，他是上一次公布排位的第一名。 　　小公司出身，一路逆袭到第一，而且第二名还和他有一定差距，在偶图四里堪称大魔王地位。按理来说，不管这个补位赛谁上去了，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 　　面对这样的票型，对于投票的练习生来说，最好的选择是不得罪人，三票分别给前三名就可以了，位次不变，这样以免引起节目外不必要的纷争。 　　黎楚是这样想的，所以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 　　但是季墨惟站在那里，并没有第一时间投票。 　　他身上披了件外套，但是还是能看到里面是睡衣，这位就是那个开录前刚睡醒的那个，哪怕洗了把脸素颜过来，还是特别好看。 　　“三张票可以投给同一个人吗？” 　　他问道。 　　“可以哦，”副导演在画面之外回复道，“规则说你们可以用任何一种方式投票，甚至弃票都可以。” 　　不过前面的学员没有那么搞，一般人都会搞一搞平衡，把手里的三张票投给不同的人。 　　季墨惟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多想，即刻回道：“那我要把三票都投给黎楚。” 　　“确定吗？” 　　“我很确定。” 　　季墨惟投完票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下去，而是站在镜头笑了一下，好似直接望着演播厅里的黎楚，接着道：“刚刚的舞台很好，我在这里等你过来。” 　　黎楚：…… 　　这确实就是季墨惟的性格，直白，完全不惧怕任何事情，以至于原主当时那个资源皇族地位都不敢惹他，一般见了都是绕着走。 　　可现在，因为他这三张票，黎楚不仅是S级稳了，他还压着麒麟的两位，拿到属于他的一位。 　　“恭喜，黎楚，曲守白，我们的双S！” 　　黎楚站了起来，他还是有点懵。 　　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第一，并不算什么，但是当主持人宣布这一结果的时候，黎楚伸手接过那个S胸针的时候，在周围的掌声里，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好像，人生真的重新开始了。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望向摄像机拍不到的后台，看到了为自己高兴的姐姐，看到了宿宁。 　　他在那里。 　　宿宁在那里。 　　明明这个人站在暗处，但看过去的时候好像是发着光的。 　　宣布结果之后，这一段录制就算告一段落。 　　黎楚在这间隙里总算有一段和宿宁说话的机会，他下了台之后是直奔宿宁来的，张口就是：“少爷，我、我和你有话要讲。” 　　宿宁没在人多的地方多问，示意他往一边走。 　　“高兴吗？”黎楚跟着他走的时候，听到宿宁这样和自己说，“我说过，黎楚，你只要站上了舞台，观众只要有眼睛，就会选你的。” 　　“我很高兴。可是……” 　　黎楚回答，但他还有话要说，一直犹豫忐忑着不敢说出口，“可是”两个字极轻，让人几乎听不到。 　　直到走到没有人的拐角处，黎楚面对着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宿宁，深吸一口气，然后一股脑说出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想告诉宿宁的话。 　　“少爷，你一定要小心沈淮，他没有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计划的，之前，之前我一直瞒着你，其实钓春江那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当时也是……” 　　黎楚就这样，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些事情都了出来，即使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止不住颤抖，但还是紧盯着宿宁，一直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言语。 　　他以为宿宁会惊讶或是失望，这样的结果黎楚都接受，可如果这时候还不把事情和盘托出，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有这样的舞台和机会，他的人生已经算是重新开始了，那少爷怎么办？ 　　但是宿宁看起来十分平静，直到他把所有事情说完。 　　“我知道，”他道，“还有其他话要和我说吗？” 　　黎楚以为他没理解，又紧张地重复了一遍：“少爷，我的意思是，沈淮和江辰沣肯定已经合作了，公司现在真的很危险，他们两个不会善罢甘休的，除了我和桑乐，说不定他还安插了很多其他人，你要……” 　　“嗯，这些我都清楚，”宿宁道，“公司的情况我心里有数，至于你和沈淮之前的事情，其实在我揍他之前就知道了。” 　　沈明铮，小沈总告诉他的，可以说和黎楚刚刚说的分毫不差。 　　黎楚：…… 　　他瞪大了眼睛。 　　因为知道这些，宿宁一下就想通了为什么沈淮会如此针对黎楚，昨天的热搜应该是有黎楚的手笔。他才能随之确定，沈淮在舞台上做完手脚之后，一定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找一次落单的黎楚，于是才有了那个局。 　　黎楚完全没有预料这点，让他更没有预料的是后面宿宁的话。 　　“我之前就猜到一些，如果你真的那样柔弱且逆来顺受没有主意，我不会建议这样的人来娱乐圈的，黎楚，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人。但钓春江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一直被欺负的人没有退路想要反击，这不能算是错。” 　　言罢，宿宁摸了摸他的头，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顺手轻轻擦了擦上面的S级标签，道：“我很高兴你和我说这些，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做了，你也不需要做。” 　　“去舞台上吧，走一条亮一些的路，比赛里的练习生虽然有胜负欲，但比赛是公平的，你不需要多想。” 　　“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如果公司经营的事情还要让旗下艺人操心，宿宁就不用混了。 　　补位赛上，宿宁更加确定，黎楚是天生适合站在舞台上的人。 　　要知道舞台表演是个很苛刻的技能，一个星期不练就会生疏，一个月不练就要倒退，而黎楚的境况已经这样，他每一天都出现在练舞室，包括被拿掉名额的那一天，哪怕被人围着嘲讽一顿，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因为有这样的努力，他今天的表演才无可挑剔，有这样的坚韧心性，宿宁是心甘心愿帮他的，哪怕他早就猜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黎楚说不出话来。 　　他忍不住开始小声地掉眼泪，又有点语无伦次地说我会努力的肯定会的出道，像个小学生。 　　宿宁让他哭了一会儿，随后又无奈地带着他离开，然后叫化妆师过来给他补妆。 　　补位赛的赛程很密集，等一下就有节目组单人采访环节，后面的安排也会随之而来。 　　补位赛的练习生们也会有公演，于是选曲、分组之类也要逐步安排，然后黎楚就算正式入营了，补位赛的学员的管理要求和其他学员一样，进去之后就是封闭式训练，收手机、住宿舍等等一个不落，只不过不和那十八个人住在一起，两边也没有交集。 　　宿宁可以过来看他，毕竟他和节目组有合作，但是也不能插手过多，往后的路，更多还是他们自己来走。 　　现在话都说开了，他便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真正专心于比赛了。 　　至于宿宁，他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最后那个打分环节虽然改得很让人惊喜，但是并不是无人觉得奇怪。 　　好好的沈淮突然就不见了。在媒体席上坐着的江辰沣也开始坐立不安，录制刚一结束就找了借口离席了，大概是找人去了。 　　除了他，一直跟全场的梁晓亮梁总也觉得不对，他天生是有些八卦嗅觉的，而且还有事情想找宿宁，便很快也跟着往后台那边走了。 　　两人前后脚一路找到了后台的医务室那里，路上还打听到了新的消息，沈淮因自身原因决定退出后续的节目录制，之后节目组就会发正式公告了。 　　这么突然？！ 　　江辰沣进去了，他在看到已经做了简单伤口处理坐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的沈淮。 　　宿宁下手还挺有分寸，伤是真的不严重，以至于节目组的医生都完全够用，但毕竟是脸上，他这段时间是真的不能对外露面了。 　　江辰沣和他面面相觑，随后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沈淮动了动嘴，最后回了一句：“摔的。” 　　江辰沣：…… 　　你看我信吗？ 　　“是宿宁动的手，是不是？只有他敢这么做，”挨过打的江辰沣深有体会，“你别骗我了。” 　　江辰沣看了看自己的受伤了还没好全的手臂，他已经脑补完了，并且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宿宁竟然心狠手辣到这个程度！” 　　这场景后面跟着的梁晓亮也看见了。 　　江辰沣这种二世祖圈子里谁不知道他肮脏事做尽，竟然会有他评价对方心狠手辣的一天，真是可笑。 　　梁晓亮倒是没有打寒颤，还很快就想通了宿宁这么做的理由。 　　他是有计划要签黎楚的人，对方膝盖有旧伤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也不会突然让练习生挑战《knees》这种出了名的膝盖撕裂者舞曲，偶四的随即曲目里也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歌，这有针对的嫌疑。 　　然后，这就是沈淮的下场。 　　老实说，宿宁这种不顾一切保护练习生的做法，梁晓亮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但对方居然做了，而且在让沈淮自食其果的同时，还能让节目效果再上一层。 　　真是老谋深算果断狠辣啊。 　　他更坚定了不能随便与宿宁为敌的想法。 　　坐在那里的沈淮沉默着，江辰沣有点欺软怕硬，不禁絮絮叨叨道：“你说你惹他干什么，现在的宿宁，我看是有点疯病在身上的，要不……” 　　“我说过，这是我自己摔的。你别被宿宁吓到了，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沈淮打断了他的话，阴着脸道，“那就等着看吧，看谁笑到最后。” 　　我觉得你还是等脸上的伤好了再说这种屁话吧。 　　站在一边的梁晓亮想。 第26章 　　梁总深知现在的宿宁可不是以前的宿宁。 　　他表面上还是很礼貌地做了一些安慰, 但是看沈淮和江辰沣那样子，越看越不对，于是并没有在此多呆, 转身就走了。 　　梁晓亮只觉这一趟真是没来错。 　　什么揍人不揍人的, 甚至沈淮退出节目以及网络上那点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都不算大事, 毕竟再怎么说那都只是一个额头吻而已, 但这种态度却细思极恐。 　　沈淮是什么人，梁晓亮很清楚。 　　此人最为装相，无论去哪里都不会放下他那副所谓温文尔雅的皮囊，眼下却已经被逼到装都装不起来了, 脸上那阴沉的样子就跟滴出了黑水一样。 　　梁晓亮不是纯粹的八卦, 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人爱好, 他之所以在初舞台结束之后根本没把这什么S不S的放在心上，而是匆匆和自己的练习生打过招呼就赶到这里来, 是明显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就像是鲨鱼闻到了血味。 　　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的关系确实变得不好了，沈淮绝对有所图谋，他可以确定, 这会撼动整个海城的圈子, 自然也会在某种程度上波及到离海城不远的贵江。 　　一直以来, 娱乐圈内的公司按地域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麒麟公司在贵江发展, 不仅在偶像行业内位列顶尖, 在贵江整个圈子里也是一霸，说一不二，地位无人动摇, 旁边不远的汇关, 有以艺人经纪为主营业务的尖峰经济，但海城那个圈子是多足鼎力的态势, 海城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梁总一直密切关注。 　　一开始，光影娱乐、沈氏影业是老牌公司，两家公司联手，一直稳坐海城圈子的头把交椅。 　　但近几年发展壮大的公司很多，主要是因为海城这边五年前发布了文娱行业的政策倾斜，城市周边大型影视城、供以开展大型演唱会的体育场以及相关配套基地也宣布落成。 　　偶图四现在用拍摄场地就是当时文娱基地的一部分，于是江海传媒近几年重点发展并迅速膨胀的娱乐圈部门，还有几家行业龙头的分公司或子公司及几家新成立的势头正好的中型公司在此落户，比如说偶四播出的橙子视频，就是某家互联网巨型公司的子公司。 　　海城的这个小圈子地位越来越高，但同时，新旧势力竞争渐渐白热化了起来。 　　前两年，老宿总一死，海城圈子里的变化就更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光影娱乐这两年做了很多投资，要说是纯粹盲目的也不尽然，地盘就那么一点，不争是不可能的，但这也不能挽回颓势，反而加速了公司的倒塌。 　　沈氏影业虽然背靠大树，但是沈家本家雄踞首都，沈霆那一家绝大多数都处于自己管自己的情况，即使有自己的亲儿子做顶流粉饰太平，但沈氏影业近几年来的投资也成功了吗？ 　　恐怕不一定。 　　如果说光影娱乐是被乱七八糟的许多笔小投资渐渐掏空了，像是被虫一点一点蛀空了，人人都心知肚明，那沈氏影业就是被失败的大投资掏空了，还藏得很好。 　　但梁晓亮知道的，他的人脉和信息源非一般人能比。比如说，沈氏影业前两年斥巨资搬了新的大楼之后，连扑了两部五亿成本以上的大电影，只不过外面人看不出来。 　　沈氏影业又是买幽灵场票房又是吹全球版权卖出多少多少，仿佛根本没赔钱，又比如沈霆沈总表面上勤俭节约生活简单，实际上酷爱昂贵的艺术品，前两年匿名在拍卖会买画一出手就是几个亿。 　　都说光影娱乐完了，沈氏影业血很厚，实则未必。这两年圈内还严打高片酬，沈淮的收入也拦腰砍了不少，且很多时候，为了抢资源他还带资进组，能拿回来多少钱都难说，沈淮号称国民男神，但他也不是没有扑过的作品。 　　再说了，沈霆此人的能力其实一般般，甚至和宿宏达一样有点盲目自信，真正强的人是老宿总，以前的许多投资都是他慧眼独具，才让两家公司联合起来挣了不少钱。 　　梁晓亮之前一直认为，破船还剩三千钉，沈氏影业再怎么说都还有沈家这个大树，这两老牌公司怎么样也能再撑个三五年的，但现在来看，情况比他以为的还要严峻一些。 　　证据就是现在这种样子近乎歇斯里底的沈淮。 　　他之前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插手光影娱乐的许多事情，甚至开始迫害光影娱乐旗下的练习生，以及昨天晚上只在浪博压得很厉害的绯闻热搜，很多其他平台的媒体一开始还有所避讳，后来也无所畏惧了。 　　现在他打开手机一看，讨论已经甚嚣尘上，毫无掩饰。 　　梁晓亮昨夜问过几家相熟的，对方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索性说了实话——没给钱。 　　沈氏影业拖了很久不给钱了。 　　老牌公司被挤压生存环境，这么大的企业，光是运行就已经是很大的消耗，或许真的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 　　倘若无法从外面找到供以生存的食物，就只能转头看向自己一直以来的同伴了。 　　更别说，沈淮还有天生的优势——那个婚约以及老宿总在遗产里留下的大笔遗产。 　　沈淮非常迫切地想要那笔遗产。 　　所以哪怕真的是宿宁揍了他，他在江辰沣面前也要死死咬着“自己摔的”这种说法。 　　他和宿宁的关系不能在这时候破裂。 　　但老宿总留的心眼卡死了沈氏影业“继承人”这个身份，这导致他不能仅仅靠迅速和宿宁结婚就拿到钱，更何况之前宿宏达还拦着，必须要迂回地耍一些心机。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就是早有预谋地对光影娱乐的围追堵截。 　　能打破人一直以来的伪装的，只有缺钱。 　　沈淮若是有足够的底气，怎么会如此不体面？又怎么会闹成这样？ 　　可以和梁晓亮的诸多线索印证的是，沈家本家一直没有给沈淮沈氏影业继承人的身份。 　　明明沈淮是沈霆独子，按理说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沈霆最近这一年都不知道公开说了多少次自己老了要退居二线了，但没有本家的首肯，他在这种大事上做不了主。 　　一般来讲，沈氏影业正常经营，首都沈家是懒得管的，除非是真的出了问题，本家已经非常不信任沈霆了。 　　梁晓亮越想越清晰，特别是眼下沈淮还和江辰沣站在一起，怕是想着联合起来，先把错漏百出的光影娱乐逼到绝境。 　　说不定接下来会借个其他人的名义出手收购股权，谁让光影娱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股东也很不稳定，随后渐渐吞噬这家公司。 　　沈淮还可以一边和宿宁伪装，让他甚至走投无路的煤老板宿宏达在危机时刻只信任自己，宿家就如案上鱼肉了，等沈氏影业靠吃曾经的同伴缓解部分危机了沈淮便可以此实打实的“成就”向本家证明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以此拿到继承人的名号。 　　别说，沈老爷子确实就是这样的偏好。 　　要知道，光影娱乐里的很多版权是非常值钱的，如果能趁乱拿到自己手里，确实意义重大，抛去道德层面不讲，这“力挽狂澜”的能力确实不俗。 　　如果沈家本家真的肯定这种做法，沈淮沈氏影业的继承人名号拿到手，遗产里的钱多的是方法也搞到自己手里，到时候再和江海传媒两两分账，皆大欢喜。 　　梁晓亮想到这里，已经大致触及到真相了。 　　他确实非常专业，甚至可以以小见大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说，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大致是这样的，而敏锐的他很再往下想了一步——从首都来的小沈总的出现就非常微妙。 　　沈明铮在这节骨眼来是想做什么呢？ 　　要知道，他并没有带来沈家本家的什么大笔资金，这种情况下，但沈氏影业如果想要救回来，所指望的不就是蚕食光影娱乐和老宿总的遗产吗？ 　　这是最简单也几乎是唯一的方法了。 　　哪怕是沈明铮来处理，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下子变出这么多钱来。 　　这些事情，宿宁都知道吗？ 　　宿宁知道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吗？ 　　梁晓亮一边走一边想，简直心惊肉跳。 　　即使他在圈内多年，但这种事情还是见得少了，直到走到后台，他一眼看到宿宁刚刚把黎楚送进采访间，刚要开口，然后就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沈明铮。 　　他话到嘴边，一下就咽了下去。 　　因为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这位小沈总一向是冷冷淡淡的自动一种疏离气质，但和宿宁之间的距离却很近，后台人多声音也嘈杂，两个人说话就得凑近了一些说才能听得清楚，但离得这么近也是极少见的。 　　梁晓亮走近之后，还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 　　“我早上时候出门急着接人都忘了，应该把大衣带过来还给你的，”宿宁道，“只能下次再给你了。” 　　“没事，你留着吧。” 　　“我穿着可不太合身，”宿宁笑道，“小沈总的衣服比我的要大一个码。” 　　沈明铮上下扫了他一眼，似乎真的认真在判断他的身形，回了一句“知道了”，随后又问道：“今天我送你回去？刚好车上可以谈谈……” 　　明明是挺友好的对话，但梁晓亮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片，就在此时一步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宿宁，我有事找你，”他道，“你过来！赶紧！” 　　话到后面都有点急了。 　　宿宁看到他这种态度还有点疑惑：“怎么了？” 　　梁晓亮张了张嘴，又不能直接在这里说，最后郑重其事地憋出一句：“我请你吃饭，快点。” 　　“好哇，”宿宁笑，“但是我得先把，嗯，我的助理送回去。” 　　他指的是周纯青。 　　这时候还有心思关心助理，这人心怎么这么大！梁晓亮都要急得跳脚了。 　　“我让下面人派车送你助理回去，”他上去就直接扯着宿宁走，“快走！我位置都定好了。” 　　宿宁拗不过他，便跟着走了，临走之前还和沈明铮礼貌道别，沈明铮也提醒他一路小心，看起来真是合作多了，所以关系日渐融洽起来。 　　陈滔看梁晓亮那急匆匆又有些防备的样子不太对，还过来问了一句：“梁总是要做什么？” 　　沈明铮脸色平静：“没事，他们有点话要说。” 　　顿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一句：“以后车上要备外套的话，准备两件小一号的吧。” 　　陈滔：“啊？哦，知道了。” 　　他此时秉承一个优秀的左膀右臂的工作素养，不再多问了。 　　反正就是备好以后有人要用的意思咯。 　　这边，宿宁和梁晓亮很快就在一家餐厅的包间坐定了，已经发现大秘密的梁晓亮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猜测都和宿宁说了。 　　“……说实话，我和你讲这些，说完全好心是假的，”梁晓亮道，他讲完这许多猜测，额头上已经出汗了，“站在麒麟的角度上，海城这边的圈子如果有大动荡，对我们来讲一点好处都没有，特别是让这种人做大，只怕麒麟树大招风，迟早被他们盯上。” 　　别的不说，梁晓亮是和江海传媒那边起过冲突的，浪博那边这段时间常收明星的“保护费”，否则就故意放纵谣言传播，这都是江辰沣搞出来的东西，至于沈淮，更不是什么好人。 　　海城娱乐圈要是以后由他们两个做主，往后就完了。 　　宿宁再怎么样，他和麒麟是奔着合作来的，大方向上两边都有好处，否则梁晓亮不会自愿参加这次的节目。 　　就今天的舞台来看，黎楚的表演他看了全程，算是心服口服，宿宁至少不会搞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稀烂东西，知道要注重实在的事情。 　　抛去这些，梁晓亮其实也有一点私心。 　　他和宿宁接触之后，只觉这人和自己很像，果断有主意，他确有惜才之心。 　　他说完之后，刚好服务生进来上菜，两个人陷入一段沉默，然后宿宁像上次一样给他布菜，直到服务生出去之后才开口：“我特别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不管是因为什么。” 　　梁晓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大部分事情都挺上道的，毕竟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了。 　　对于宿宁来说，他始终很珍惜这些对自己的善意，哪怕大多是利益使然。 　　“既然您这么和我说，那我也不瞒您，”宿宁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沈明铮小沈总在您之前告诉过我，有些事情您猜的很对，但一些事情也未必是那样。” 　　在梁晓亮惊讶的眼神里，他接着说道：“而且，小沈总对我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很特别的，嗯，合作建议。” 　　宿宁不傻，他不是一无所知。 　　他一开始就知道光影娱乐在原书中是被沈氏影业收购的，而且沈淮有所图谋且对光影娱乐插手过多，在那场发布会之前的碰面上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那个提出买票建议的小股东他后来查过，和沈淮有不正常的联系，甚至许多股东都已经和沈淮搭上线了，包括那个想抢功劳的马益马总。 　　根据原主的回忆，沈氏影业繁荣的时候沈淮实际上是不大看得上他的，表面温柔罢了，否则两人早就结婚了，不会拖到现在。 　　现在他爹死了，宿宏达也有些私心不想宿宁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遗产于是又阻挠了恋爱脑的原主倒贴的求婚，结果沈淮最近居然反过来态度还更好了，几乎算是千依百顺，这明显就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随后，沈淮和江辰沣合作的事情他更看出了一些苗头，要知道，沈氏影业势头正好的时候，沈淮是绝看不上江辰沣这种人的。 　　在麒麟表演的时候，后台两个人的简短对话中，沈明铮印证了他的猜想，并把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让宿宁大致触及到了真相。 　　而且让宿宁更惊讶的是，昨天晚上那场赛博升堂，也有沈明铮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手笔。 　　这位小沈总绝不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偶图四的投资商出现的。 　　而沈明铮正式提出更深的合作建议，是在宿宁揍完沈淮然后补位赛投完票黎楚下台说完实话之后，对方又再次找到了他，问了几个问题。 　　他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完心情准备采访的黎楚，低声问了宿宁一句：“能和我说实话吗？” 　　宿宁：“自然可以。” 　　他做好了准备，但听到沈明铮的那些问题还是愣了一下。 　　“宿宁，我想知道，你对黎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因为之前对不起他，所以愧疚想要尽力补偿？还是觉得他实在可怜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值得你为他付出到这种地步？” 第27章 　　宿宁听完之后, 有些意外，于是他认真想了想，回答了：“不是愧疚, 愧疚只是一部分, 很小一部分。” 　　要说因为愧疚推动他做这些, 肯定是立不住脚的, 毕竟之前的事情是原主做的，和眼下的宿宁没有半点关系。 　　“可怜？也不尽然，”宿宁摇了摇头，“他是我的艺人, 我要对他负责, 必须要在我能做到的极限给他提供最好的出路, 就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他当初作为金牌经纪人的准则。 　　所以并算不上付出，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沈明铮没有停止追问, 继续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艺人？光影娱乐不止他一个艺人。” 　　“不不，这不一样。我又不是光影娱乐的总裁，没办法对所有艺人负责, 真要是我的话, 就不会随便收人的。” 　　宿宁摊了摊手, 他对于“我的艺人”这种定义是很苛刻的, 虽然许多人削尖了脑袋要往娱乐圈钻, 但适合做艺人的好苗子并不多。 　　“小沈总，你也算是行业人，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什么想法, 我入这行的时候就认为, 对观众负责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合适的人呆在合适的地方。” 　　“有些人天生适合舞台, 但通向舞台的路被一些不该存在的阻碍挡住了，我就应当出现了，那就是我‘合适’存在的地方。” 　　宿宁的声音很轻，但是说这句话是走了心的。 　　“如果有才华的人真的就这样毁掉的，这不是行业，甚至是观众的巨大损失吗？” 　　他入行最初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挣钱，但心里若是真的没信念，宿宁不可能一步步做大。 　　哪怕穿书后地狱开局，他所坚持的东西也不会改变的。 　　因为沈明铮先前确实告诉他许多信息，宿宁如今这样的回答也是十分认真的。 　　但他不知道沈明铮会怎么理解。 　　有些人听了这些，说不定只是认为他在说什么大话空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一笑而过了。 　　至于沈明铮，他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长一会儿，最后轻声笑了一下，道：“黎楚遇见你，是他的幸运。” 　　他相信宿宁所说的了，可惜，他上辈子没有遇到这样的宿宁。 　　不过，现在认识也不迟。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他很快换了个话题问。 　　硬要说的话，宿宁想做的大多都做完了。 　　他知晓真相后毫不犹豫地对沈淮动手，是因为必须把这人逼出节目组，这段时间他把黎楚“托付”给节目组的封闭训练营才算安心，被收了手机看不到外界消息的黎楚也不会受到一些信息的干扰。 　　但光影娱乐的危机不是简单能够解决的，那是他穿书之前就已经存在的“顽疾”，宿宁能做的就是把有希望的黎楚赶紧救出去，不要被这些事情波及。 　　他会尽所能让沈淮尝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不会让对方得逞，但这未必救得了光影娱乐，更何况公司里的人还不是和他一条心。 　　“实话说，没什么打算，”宿宁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后沈明铮就对宿宁提出了一个全新的建议：“那宿宁，你是否要和我继续合作呢？” 　　“小沈总还有和我合作的必要吗？”宿宁笑，“您看起来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别人帮助。” 　　沈氏影业就算没钱，也是沈霆父子俩的锅，和沈明铮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再怎么清算，哪怕背锅也轮不到他。 　　但沈明铮却摇了摇头。 　　“宿宁，你把沈家想的太简单了，”他道，“也把老爷子想得太简单了，我在家主心里并没有那么特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光影落在他脸上，一明一暗，衬得他的眼眸更加深邃。 　　太多人说他“背景不一般”，沈明铮并不否认这一点。 　　但对于一个找回来的孩子，沈老爷子确有亲情之念，却实在不多，特别是放在选择继承人这事情上，是极其苛刻的。 　　事实上，沈明铮被派到海城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时候的沈氏影业有严重的财务危机，他甚至上辈子都没发现这件事。 　　因为那时候沈淮依靠着天罗地网啃食光影娱乐成功，已经完美地把这件事给抹过去了。 　　现在，沈氏影业的危机如光影娱乐一样，在眼前。 　　沈明铮空降过来有实权，这是老爷子给他的优势，同时隐瞒关键信息，也是安排好的劣势；而沈淮最为知晓内情，可以提前布局，却始终拿不到沈氏影业实权继承人的身份，这是各有优劣。 　　沈氏影业的危机，在沈家本家看来，只是一场筛选考试。 　　某种程度上来讲，沈明铮和沈淮算得上是沈家同辈子弟，都在沈家的继承人池里，沈老爷子特意把两人挑出来，像斗兽一样厮杀。 　　最重要的是，这场争斗在此之前并没有预设的题目，老爷子把沈明铮派去海城的时候只是这样告诉他：“你没回家的时候吃了太多苦了，去吧，去海城那里玩一玩，不够钱的话随时和陈滔说就行了。” 　　看起来和颜悦色，慈爱非常。 　　但如果沈明铮真的就是这样“玩一玩”，甚至他很快取得了投资偶图四成功的结果，这是远远达不到沈家的要求的。 　　幸好，沈明铮没有沉溺于短暂的成功之中，但是因为这次的成就，沈氏影业里有一些管理层的老人对他有所侧目，逐渐透露了一点内部信息，陈滔也对他尽心尽责，两人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不久之前，才把这件事搞清楚。 　　此事并不像梁晓亮以为的他是带着命令来的有心人，沈明铮从一开始也是局中之人。 　　宿宁当时在后台听完这些亦是没想到，他沉默着思考了好一段时间，判断这些话是真是假，但沈明铮能和他说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同寻常了。 　　随后，沈明铮说明了他的真实意图。 　　“宿宁，和我合作吧，”他道，“我们是最好的合作对象，沈淮和江辰沣并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我把沈氏影业拿到手，你也可保住光影娱乐，并且以此为机会，成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你应当坐那个位置。” 　　但宿宁一听他这话都觉得有点玄幻，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小沈总若说自己救得了沈氏影业，我是信的，”他恭维道，“但若是要救光影娱乐，那我可就不太信了。” 　　光影娱乐可是烂账一大堆呢。 　　沈明铮看着他：“我当然救不了光影娱乐，但你可以。” 　　“我怎么……” 　　“你换一个婚约对象吧，宿宁，换成我，”他道，“我与沈淮不一样，遗书里的东西我不会碰的，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提前签婚前协议。” 　　“有了那笔钱，你就能救得了光影娱乐，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宿宁：…… 　　上辈子工作狂寡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即使他意识到沈明铮是想让他以这种方式拿到遗产力挽狂澜，并没有多少感情因素，但还是很震惊。 　　宿宁头一次看人求婚，呃，应该算得上是求婚吧，是用一种商业合作的样子来谈的。 　　从表面上来看，沈明铮确实冷静过头，他好像是在会议室里提出了一个提案一样。 　　但这个位于后台没什么人会过来的地方光线不足，宿宁看不清楚他全部的样子。 　　沈明铮他做好了准备铺垫了很多，但他的手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微微颤抖，在话音落地之后，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他其实是很紧张的，只是不仅宿宁没看到，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只是紧紧盯着宿宁，想听到回复。 　　但是宿宁思考过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他道，“但是我要考虑一下。” 　　谁都知道老宿总留下的遗产是救命稻草，但就是因为这样更加应该慎重。 　　宿宁自知自己对原著了解太少，来这里的时间也不长，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卧虎藏龙，彼时就算这笔巨款在自己手里，自己也未必保得住。 　　他觉得沈明铮在听到这回复的时候是有一点失落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你现在不完全信任我是应该的，没事，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的。” 　　宿宁：…… 　　好了别说了，真的有点像求婚了。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两人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在外人眼里仍然是客客气气的样子。 　　然后没多久，急匆匆的梁晓亮就过来了，硬是要拉着他走。 　　梁晓亮听完整个也是张大嘴惊诧的样子。 　　宿宁之所以和他说这些，一是梁总此人确实是个为数不多的合格的合作对象，而且这时候还是对方先说出已有信息的，算是礼尚往来。 　　二来他知道专注于偶像行业的麒麟和一直以来偏重于影视剧电影制作的光影娱乐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竞争关系，毕竟偌大的光影娱乐只有一个黎楚而已。 　　反而如梁总所说，如果光影娱乐倒了，海城的格局发生大变化，对麒麟的影响会很大。 　　别的不说，江辰沣搞的那家工作室，本来是为了他的私欲，现在壮大起来也渐渐往偶像行业走了，谁让这几年选秀节目大热，所以他和梁晓亮一直都很不对付。 　　比之一个补位赛舞台上的输赢，梁晓亮知道哪个更重要，且今天的舞台他看了全程，心知黎楚的表演比当初不降反升，所以结果他也有所预料。 　　比起黎楚，他现在越发觉得，更重要的人是宿宁。 　　“原来是这样……” 　　梁晓亮听着连筷子都放下了，饭都不吃了，在那喃喃自语：“这确实听着像沈家老爷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沈家立业百年之久，发展壮大至今，里面的哪一个人是省油的灯？ 　　眼下这种后辈竞争的情况，说是九子夺嫡也不为过，甚至比之还要激烈一些，沈家那可是真有皇位的。 　　宿宁倒是还能冷静吃得下饭。 　　他在想沈明铮。 　　以前总是觉得此人清冷，如高岭之花，但这人其实骨子里挺疯的，颇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 　　真要和他合作，呃，结婚吗？ 　　宿宁一时说不出这个答案。 　　偶像星图四补位赛的后期制作是加班加点赶出来了，替代了原来现场直播的决赛的时间点。 　　在这段时间内，沈淮和桑乐都没有对此再多做解释，好像已经无所谓了。 　　大众讨论了几天，绯闻的热度倒是降下来一些，但是当补位赛的正式节目播出之后，偶像星图四这个自播出以来就在热搜上买房的节目，再一次引爆了社交网络。 　　“在开播之前我都不敢想，麒麟居然真的来参加了，而且一来来两个，竟然还有曲守白！” 　　“更吓人的是，麒麟来参赛，竟然输了唉。” 　　“没输谢谢，只是初评级而已，而且曲守白也是S，说明不了什么。” 　　“咱就是说，补位赛这个表演水准堪比决赛大家没异议吧？” 　　“桑乐退赛吗？和导师有不正当关系麻烦和某人一样老实退赛，黎楚和麒麟一起进决赛吧。” 　　“支持！” 　　补位赛播出当天，偶像星图四在视频平台的播出热度再创新高，参与的学员讨论度攀升，黎楚在社交平台上刚刚建立的官方账号一夜之间粉丝量暴涨几十万，无数人表达这对他的喜欢，说是一夜成名也不为过。 　　就如宿宁所说的，他站在那里被大家看到，观众就会选他的。 　　那天宿宁对这样热闹的讨论看了几眼，心里很为黎楚高兴，也心知原主对节目组造成的损失已经可以弥补了，光看陈媛发来的消息便知对方很是满意。 　　不过黎楚的赛程并不是那么顺利，坎坷不少。 　　接下来就是公演的选曲环节，黎楚在组队选人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麒麟的杉川，而是选择了在舞台表演时展现了创作能力的vocal宋瑜，他的当时的票数也不低，只是纯演唱在这样的舞台上有点吃亏。 　　然后曲守白选人，两个麒麟的又自然而然分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公演是两组之间pk，跳的曲子是相同的，而这首曲子是在节目组提供的曲子里面抽选一首，有这个抽奖资格的人是黎楚。 　　他可能真的有点倒霉，这么多首里面，硬是抽出了麒麟的代表作《为我戴冠》。 　　补位赛的时间很紧，对原曲的熟悉是非常重要的，《为我戴冠》这首歌首先是四人组合的歌，要改成五人组难度不小，更要在短时间内上台表演出来，曲守白那一组无疑优势更大。 　　补位赛第一期的最后一个镜头，就是黎楚拿着自己抽出来的歌曲牌子有点愣的样子。 　　他看向自己的队友，曲守白和杉川已经当着镜头在击掌了，他的组员宋瑜和丁熙面面相觑，一脸“我们怎么办”的表情。 　　当晚，#黎楚倒霉蛋#的词条甚至上了热搜高位，他那有点呆愣愣的表情还被做成了表情包广泛流传。 　　虽然观众都在嘻嘻哈哈，但刚刚pick上黎楚的粉丝们大多有些忧虑。 　　他和曲守白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很小，现在别人那边又有主场的巨大优势，桑乐退不退赛现在也没个准话，就是装死你也没办法，现在就是补位赛名额只有一个。 　　万一没晋级成功，被人打下去了可怎么办？ 　　麒麟的人回公司还能有出路，但光影娱乐？ 　　在黎楚取得成绩又面临十足挑战的时候，光影娱乐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 　　先是员工的跳槽越来越多，然后是几个项目的联合投资人突然撤资，然后现金流见底资金链断裂，公司困境再也瞒不住了。 　　补位赛播完，宿宁大晚上的就接到宿宏达的电话，对方再没有那股中气十足骂人样子，而是着急忙慌地和他说：“有好几个股东要抛售手里的股权，就等着开股东会呢，tmd，这群中饱私囊不知道贪了多少钱的王八蛋！” 　　“小宁，你出出主意吧，我们怎么办啊。” 　　“求求你了。” 第28章 　　前一句话暴躁, 后一句话又十分卑微。 　　宿宏达看起来是真的着急。 　　他本人确实是刚愎自用，但就宿宁这段时间的了解，虽然他把公司视为自己的私产, 而且能力也就那样, 但比之那些董事会马益直接背叛的人还是好上不少, 大概就是一个是封建暴、君, 一个是资产阶级买办的区别。 　　所以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宿宁还能耐着性子安慰几句：“没事，先让他们闹。” 　　“这怎么能没事，”宿宏达接着大声, “他们想卖股份, 股份怎么能随便卖！” 　　要知道宿家手里的股份所有的加起来也才百分之四十多, 百分之三十还封在遗嘱里，在宿宁按照拿到股份之前, 宿宏辉作为董事，按照老宿总的安排，他可以在董事会上行使这百分之三十的投票权, 但不实际持有。 　　万一被有心之人入侵, 宿宏达那个猪脑子都想得出后果会有多严重。 　　之前马益争一争权还能算是窝里斗, 倘若超出这个范围, 整个公司都要荡然无存。 　　宿宁耐心让他冷静, 又问道：“马益那群人手里打算要卖的股权有多少？” 　　“差不多百分之四十了，几乎占了管理层的大半数，”宿宏达头疼, “其他的小股东平时完全不参与公司管理的, 都是一堆墙头草，我只能尽量拉拢几个听话的。” 　　宿宏达的电话都打到宿宁这里来了, 足以说明他确实走投无路。 　　眼下来看，唯一的救星只能是宿宁。 　　“那现在公司的账目还要瞒着我吗？”宿宁道，“我要看。” 　　“现在就要？这、这是晚上。” 　　“都要倒闭了，你还在乎晚上不晚上的吗？”宿宁道，“我只能给你两分钟。”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卡着两分钟的秒数回了一句：“你来公司。” 　　宿宁当即飞车去了。 　　看了账目之后，情况和他想的大致一样，乱七八糟的投资拖垮了光影娱乐，很多资料看着就很有猫腻，但时间一过，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来告这些人职务侵占贪污受贿并不容易。 　　他想仔细了解这些，是想从商业角度判断还有没有救的必要。 　　宿宏达陪着他一起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忍不住唉声叹气，眼神空洞。 　　直到宿宁叫他的名字，陈述道：“现在，有两种选择。” 　　还有两种？！ 　　宿宏达精神一震，道：“你说。” 　　“第一种，赶紧跑吧。” 　　“他们想把公司卖了，你也可以，还能卖得更快，而且现在跑完全来得及，注意找好买家，不要找和沈家有任何联系的人，也算是不要让他们得偿所愿。” 　　“你要是有良心的话拿些钱出来给员工分分，应该还是能剩下不少，足够你荣华富贵后半生，你放心，马益他们一定气得骂街也拿你没办法。” 　　宿宏达一愣：“……那公司没了，你怎么办？你那、那遗产。” 　　宿宁道，“我自当那遗产里的钱和股权不存在了，反正也取不出来，放心，我每年还能拿五百万，饿不死的，不背债的话，已经不知道比普通人幸运多少倍了。” 　　这确实是种很合理的选择。 　　宿宏达眼下还有余钱，因为之前宿宁当众退赛，等于强制阻止了他去买票送其出道，也等于是给了他一条活路。 　　要是当时听了人的忽悠真的花钱去买票，那可是无底洞，说不定连几千万都不够，得往上亿那个地方去补，而且一走还没有回头路。 　　比较起来，给偶图四追加的那一点投资和补偿算起来才堪堪百万数，已经给他留下了很大的余地，否则他若是套进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宿宏达想到这里，有点庆幸，又十分愧疚。 　　他对这位大侄子并不好，甚至嫉恨他拿了公司大部分股份于是一直有意阻碍他沾手公司事务，送他出道也是为了圈钱，后来还脾气暴躁不知道骂了人多少次。 　　但没想到宿宁没有记仇，还帮了自己，在处理完偶图四的事情之后也没说什么。 　　现在他吃到亏了，又见宿宁这样说，总算放下架子，真心道歉起来。 　　“小宁，我对不起你，我哥哥咽气的时候，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你走歪路，我还一错再错，我真对不起他的嘱托。” 　　他这么大的年纪，几乎都要落下老泪来。 　　但宿宁只是皱了皱眉，回道：“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对方太过冷静，导致被骂的宿宏达一下哭不出来了。 　　他擦了擦眼泪，坚定道：“我不想选这个。” 　　“你爸死了才没多久公司就卖了，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他见我爹妈，”他讲到这里就有点哽咽，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有没有第二条路，家里还是有钱的，我可以都拿出来，我……” 　　他倒也不是什么孬种，明显还想在这条路上挣扎一下，想救公司。 　　宿宁闻言，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一点。 　　毕竟来之前，他真的认为宿宏达会直接跑路的。 　　于是他便接着开口了。 　　“我有办法，或许可以保住公司，但是我有条件。” 　　宿宏达：“你说。” 　　“你得保证，以后光影娱乐的所有事情都得听我的，你也得听我的，不管我有没有通过所谓的婚约拿到股权。” 　　“这不是随便说说，我会录音的，会让你签合同、立字据，你不会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仅仅一个偶图四的负责人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我要在公司有实名有实权才行。” 　　“至于你，退居二线，除非我有需要，否则你不能插手公司的任何事务。” 　　之前宿宏达一直是董事长兼CEO，严格来讲，这两个职位其实并不是一回事，宿宁现在没拿到股份进不了董事会，但他拿到CEO的位置并不困难，只要宿宏达豁的出去。 　　首席执行官，他至少要这个位置才算师出有名，至于宿宏达这个董事长，可以暂时放在那里当个吉祥物。 　　宿宏达：…… 　　他一下清醒了，更哭不出来了。 　　宿宁说的挺清楚明白的，还给了两条路给他选，但其中各有代价。 　　宿宏达有点头重脚轻，他听完这两个选择之后，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干脆坐在地上，然后愣愣地想了好一段时间。 　　宿宁也很有耐心，他现在正在看公司的许多材料，可以一边看一边等回复。 　　随后，他就听到宿宏达开口，声音有点小：“我、我选第二条。” 　　宿宁把手里的材料放下，看向他道：“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大声一点。” 　　“我说，我选第二条。” 　　“第二条！” 　　“你来当这个CEO吧，小宁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人了，”宿宏达大声回复，随后又怅然道，“我不能真对不起我哥我嫂子了。” 　　得把公司留下，否则就是家里的煤矿也败在自己手里，哥嫂留下的公司也没了，宿宏达即使再自鸣得意，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一个人毁了宿家全部的基业。 　　宿宁听到这样的答复，心里也有些微的触动。 　　原主虽然没什么优点，但是他确实有一对好父母，几乎为他计划了全部，又找靠山又留钱，甚至还有人情。 　　先前沈淮绯闻热搜上为他说话的人，一直没有跳槽还留在公司的姚小兰姚总监，还有麒麟的梁晓亮梁总，细算起来都和老宿总有些关联。 　　眼下的光影娱乐是一家失败的公司，但不代表它一直是一家失败的公司。 　　宿宁在把黎楚送出去之后，一直在犹豫，他不知道这家公司适不适合救，值不值得救，是不是直接甩下重新开始要简单的多。 　　现在他想清楚了。 　　干脆试一试吧。 　　于是宿宁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光影娱乐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降本增效，所有没有意义的项目能卖就卖掉，不能卖就砍掉，保留下真正有用的东西，这动作要快，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宿宁道，“员工跳槽未必是坏事，对于现在的光影娱乐来说，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也养不起这么多人。” 　　“至于那些股东——” 　　他甩了甩手里的那些资料，冷笑一声：“中饱私囊，以权谋私，以为这就可以全身而退？和别人勾结职务侵占是犯法的。” 　　“可我之前专门请人查过，没找到完全的证据链，这群人藏得太厉害了，”宿宏达叹气，“这群人都是老狐狸，我……” 　　宿宁却摆了摆手，道：“你请的是什么人？海城这块地方你自己都没混明白吧？能看得出什么？你没找到关键人物。” 　　宿宏达倒是想反驳，但是张了张嘴，没说出来，算是认了。 　　他又听着宿宁给他交代几句，之后就只会点头了，没敢反驳半句。 　　而且宿宁的气势摆在那里，宿宏达就觉自己被压了半头，唯有点头同意的份。 　　没过多久，光影娱乐召开股东会，宿宏达联合了几个小股东，在投票环节靠着微弱的优势不同意他们出卖公司股权。 　　因偶图四的热播以及黎楚的爆红，公司里倒还有几个人愿意站在宿家这边，这几乎也是最后的优势了。 　　马益当场拍桌子，看样子是气狠了，走出去之后正好碰见新上任的宿宁就站在会议室门口。 　　“等着，”他对宿宁道，“宿宁，你会有跪着求我的时候！” 　　随后扬长而去。 　　但股东会的微弱优势不算胜利。 　　按照规定，即使董事会不让股东卖给别人，就必须在30日自己出钱把这份股权买下来，否则视为同意。 　　可宿家这个前任煤老板经过挥霍，手里也就那么原来要花在买票上的一亿多，公司里已经没钱只有欠款了，要买以马益为首的那些人的股权还不够，差很多。 　　很快，宿宏辉就开始抛售一些资产，比如说一些待开发的项目，以及以前投资的一些股权，甚至听说宿家都开始卖房子了。 　　但这些够吗？来得及吗？ 　　光影娱乐的公司危机无法遮掩，艺人经济部一些之前签下的二线明星都准备交违约金迅速跑路了，许多员工都开始各自找下家。 　　但也有一些人沉住气，没动。 　　宿宁对此是有预料的。 　　关于公司的人员，他问过姚总监实际情况，综合了考绩和真实的项目记录，知道哪些人是真的有能力的，均提前谈过，保证了工资待遇。 　　有人坚持要走，他也接受，但一些对公司有感情的，特别是对老宿总有感情的，还是听了宿宁的，留了下来，以待未来。 　　光影娱乐那些真正好的版权宿宁更是守得严严实实，半点都不会让人碰，眼下虽乱，但是他知道把握最重要的东西，外面的新闻和诸多猜测他亦不去解释，没有必要。 　　他如今正站在光影娱乐大楼CEO办公室往下看，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了起来，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 　　“你总算找我了。” 　　是沈明铮的声音。 　　“嗯，”宿宁道，“关于之前提过的事情，我们两个可以合作，和当时说的有一些差别。” 　　“小沈总，我还是那个意思，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先解决眼前的困难。” 　　“但婚约的事情，再说。” 　　这个电话，其实宿宁在那天晚上看完公司的内部文件之后就已经打给沈明铮了，大致说清楚了合作的内容。 　　若要救光影娱乐，除了这位小沈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但他也不能保证这位小沈总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一步一步来。 　　“我知道了，”他听见沈明铮回复，“没关系，宿宁，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声音听起来心情还好，不过这个“慢慢来”具体指什么他没说，但听着是没有放弃的意思。 　　宿宁亦没有来得及追问，因为沈明铮并没有给他追问的时间，很快开口道：“中午一起吃饭吗？我去接你。” 　　宿宁：“小沈总这么有空？” 　　他本以为这种情况两人都应该打算直接住办公室才对。 　　“和你一起的话就有空，”沈明铮道，“而且很有用，走吧。不是要对付沈淮和江辰沣吗？” 　　宿宁：“靠一餐饭吗？” 　　“不，靠你，”他听见沈明铮在电话那边轻笑，“宿宁，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就赢定了。” 　　”因为对付他们两个，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这家餐厅颇有些意境，院子里种了棵大树，树下就是桌子，倒是个放松的地方。 　　宿宁自那天晚上看了资料之后就一直紧绷着，最近几天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直到现在才感觉自己确实有点累了。 　　他刚坐下不久，便有一片树叶飘飘荡荡地挂在宿宁的头发上，他自己还没发现，沈明铮抬手便帮他取了下来。 　　宿宁一笑：“谢谢。” 　　“不用和我道谢，”沈明铮道，“这里的菜不错，在这里不必多想，放松一会儿吧。” 　　“既然合作，你还有我。” 　　这是个很简单的动作，大庭广众的，两人也确实没有多亲密，但是一边吃饭一边望着对方笑一笑，看起来关系不错。 　　但这一幕，恰好被二楼的江辰沣尽收眼底。 第29章 　　这地方也算是他常来的餐厅之一, 本来今天是和沈淮一起谈事的，但是看到楼下这两个人，一点事情都谈不下去了。 　　他们两个一个手臂骨折没怎么好全一个还包着半张脸, 简直是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情绪都不怎么样。 　　但幸好, 光这浑水确实是搅出来了, 虽然和预想的有一些差别，但是光影娱乐岌岌可危也是事实，刚刚结束的董事会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他们两个耳朵里，宿家掏不出这么多钱的。 　　说着这事, 江辰沣心情刚好了一点, 转头就看到这一幕。 　　他差点惊叫出声。 　　“沈淮！沈淮！”他怕被楼下的人发现, 还是努力压着声音，但嗓音难免尖利, “这是怎么回事？” 　　沈淮往楼下望了一眼，皱了皱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短时间内这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 但是他看起来比江辰沣冷静许多, 道：“叫什么？这两人说不定是故意做给你看的, 你常来这里又不是什么秘密。” 　　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江辰沣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什么叫做给我看的？这就是问题了！”他质问道，“沈淮，我们合作的前提是什么？是你保证, 走投无路的宿家唯一的选择就是那份遗产, 而你又是唯一的结婚选择，我才会跟你赌这把的！” 　　“否则, 现在收购光影娱乐股份那么多钱都是老子掏，你tm半点都掏不出来，我承担这么多风险，凭什么？不就是为了分宿家遗产的那笔钱吗？！” 　　江辰沣说到后面都有些歇斯里底，眼睛血红。 　　“我又不是不给你，”沈淮道，“你冷静一下，我们说好了，你可以拿走大部分的钱，我都没有意见……” 　　“钱？钱呢？”江辰沣打断了他说的话，“钱在哪里？我看是你画的饼吧？” 　　他没有那么蠢。 　　不用管楼下这两个人是不是装的是不是做给自己看，因为不管真的假的都代表着宿宁和沈明铮走到了一起。 　　这个婚约，并不是只有沈淮一个备选对象的。 　　就这一条，已经足以让他们的联盟产生崩裂了，如果沈淮拿不到宿家的遗产，一切也就不成立了。 　　江辰沣之所以一开始答应得那么快，是整个海城娱乐圈内的人都很清楚，宿宁就是沈淮的一条执着的舔狗，就算偶尔发个脾气，估计沈淮勾勾手他就又回来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真的不存在了。 　　宿宁变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其实江辰沣上次看见沈淮被揍的样子就已经有所怀疑，现在突然被这情景一下点燃，就更加心神不宁了。 　　沈明铮居然也卷进来了。 　　不是说这刚找回来的杂种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淮此时倒还能强装镇定道：“我跟你说过，沈明铮是老爷子找回来的亲外孙，他来海城只不过是玩一玩，你以为他能在这里呆多久？和宿宁结婚？他又不傻。” 　　但这一句话只能短暂地安抚住，或者骗住江辰沣的情绪，因为很快，这一点也被打破了。 　　因为在不久后沈氏影业举办的董事会上，突然有几位公司里的老员工突然站在了沈明铮身后。 　　沈明铮在来到沈氏影业之后向来强势，便以此为契机开始插手公司其他事务，他明显是要在海城长留的，甚至已经开始夺权。 　　沈家主家对此保持沉默，像是不管的意思。 　　这就是默许了，各凭本事。 　　比起已经年迈的沈霆，现在还陷入舆论危机的沈淮，背景强横又有投资天分的沈明铮站在那里，该选谁，怕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沈氏影业怕是要换个人做主了。 　　这事情瞒是瞒不住的，没过多久之后江辰沣就知道了。 　　特别是他还知道这段时间宿宁和沈明铮时常呆在一起，称得上是出双入对，而沈淮，哪怕主动去找宿宁，对方也是见都不见。 　　甚至后来有一天，知道不对劲的沈淮总算拦住了从公司里走出来的宿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后面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 　　他转头看过去，沈明铮正坐在副驾驶位上，开了车门下来，望着他道：“你来找小宁干什么？他不想见你。” 　　小宁是你叫的？！ 　　沈淮憋了一口气，回道：“我找他天经地义，我们是有婚约的！” 　　“是吗？沈家和宿家的婚约上写了你的名字？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 　　沈明铮上前，很熟练地牵过宿宁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又看向他道：“沈淮，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个继承人，你恐怕没有这个命来做。” 　　而宿宁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好像沈淮站在那里就像个死人，很快就被沈明铮带着一起离开了。还别说，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倒真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这一幕，都被站在不远处的江辰沣看到了。 　　他心里有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沈淮现在的优势已经一条条消失了。 　　一开始，是作为棋子的黎楚不听话，本来想借偶图四消耗光影娱乐最后的力量不成功了，而宿宁早就变了，这一点又一点的偏移，导致他原来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不对劲了。 　　现在，合作方江辰沣也不再信任他了，他用眼睛看到宿宁真的不要沈淮了。 　　宿家的遗产拿不到，傻子才和他合作。 　　宿宁后来听到的消息是，觉得自己被骗暴怒的江辰沣过去把沈淮的车砸了。 　　真要算起来，对于眼下江辰沣来说，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他还没有出手收购光影娱乐的股权，这笔大钱还没有花，最多损失些零零碎碎的小钱和先前的心血，但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只砸了一辆车，算是出气。 　　谁叫他骗老子！把老子当猴耍是吧！ 　　但这事还没完。 　　砸车这件事闹得不小，江辰沣没收着脾气，砸的还是辆豪车，当着许多人的面砸的，然后就被人录了下来，放到了网上。 　　富二代砸豪车，哪怕江辰沣并不是公众人物，这件事也足以上社会新闻头条。 　　对，这回不是娱乐新闻的版面了，到了社会新闻的主场了。 　　就在他砸车后不久，网上便陆陆续续出现了关于江辰沣的一些负面新闻，还附带视频，均是他以前在酒吧会所嚣张跋扈的样子。 　　然后，放出来的料就越来越不对劲，并不是一个嚣张富二代能够解释得了。 　　一开始是在法律边缘来回试探，后来的许多料，那就是在法律边缘大鹏展翅了。 　　那天晚上黎楚的事情，那是江辰沣没得手，但是在那之前，他的得手的有太多次了。 　　一些受害者的样子都被模糊了，码打得严严实实，或者干脆被完全裁掉，放出来的视频唯有江辰沣的脸是清晰的，包括有的那些话和所作所为，简直耸人听闻。 　　宿宁看到之后，第一时间就去问了沈明铮：“你做的？” 　　沈明铮没否认，顺便还告诉他，其中的几段视频还是沈淮利用黎楚时拍的，就存在黎楚的电脑里，在如今派上了用场。 　　“是黎楚主动给我的，我和他商量过，陈滔之前也搜集到了不少证据，所以就一步步放了出去，”沈明铮道，他似乎知道宿宁担心什么，补充了一句，“不会影响到黎楚他们，这里面没有他，因为相比较起来，他的那段视频并没有什么放出去的价值。 　　“另外，周纯青我也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了，这段时间江辰沣找不到人的。” 　　该保护的受害者他都保护起来了，以防止江辰沣上门威胁。 　　那个摄像头在那里提前好几天就放好了，所以黎楚拿到的视频不止一段。 　　但黎楚之前就算看到了视频也不敢放的原因在于，江海传媒手眼通天，周纯青不是没见过有小透明被江辰沣骗了之后想反抗的时候，但全都被压了下去，了无生息。 　　这些资料，甚至周纯青先前也捏了一部分在手里，毕竟她在江辰沣身边看到太多，但是她不敢放到网络上去，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江辰沣不是公众人物，他隐匿在幕后，一般人也不会刻意去关注他的事情，贸贸然去做只会哪引火烧身，哪怕是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实。 　　要知道，就算江辰沣进去了，江海传媒还在那里，出头的小透明就算出了一时之气，也难免之后被打击报复，大家都有顾忌，所以这位江少爷才耀武扬威了这么久。 　　这种爆料，需要交到合适的人手里，在合适的时机放出去才能得到关注。 　　事实很残酷，但这个圈子有时就是如此，但是某种方面来说，一旦引爆，哪怕天王老子来也压不住悠悠众口。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主动站出来做了这一切。 　　沈明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周纯青姐弟两个谈好了。还有些之前的受害者在眼见着事情闹大之后，勇敢主动出来作证，马上社会新闻就要变法制新闻了。 　　江辰沣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怎么能不着急？ 　　砸车打架闹事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这件事情就闹大了，于是躲在家里一阵子没出来，但内心却恨得牙痒痒。 　　他刚把沈淮的车砸了宣布合作破裂，然后自己的黑料就出来了，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就是沈淮捏着自己的把柄！在他眼里，这就是沈淮的话敲打和威胁，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一点亦在沈明铮对宿宁说过的话中印证了。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沈明铮道，“钓春江是沈氏影业的隐秘投资之一，本就是来招待贵客的，这地方开销巨大，其实并不赚什么钱，年年都是赔钱，是想握住这些人的把柄。 　　娱乐圈的人大多都长八百个心眼，哪怕来这里也极少在这真做什么，那些隐秘的事情要不就在自己家里，要不就在信得过的地方，来钓春江不过是放松玩一玩，唯有江辰沣，真把这里当半个家了。” 　　江海传媒确实就是钓春江钓上的一条大鱼。 　　若是一切顺利，这自然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但是那钩子没挂稳，大鱼挣扎起来，是要让钓鱼的人也落水的。 　　宿宁：…… 　　怪不得，他那天晚上在钓春江处处碰壁，海城还少有地方这么不给面子的。 　　江辰沣这种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他只会恨是谁把这些事情爆出去的，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东西只有沈淮有。 　　他极度愤怒的时候，需要找一个出气口。 　　其实真要怀疑的话，他不是没怀疑过宿宁和沈明铮，江辰沣没有那么蠢。 　　但此时的最好解决办法也是拖一个关注度更高的人下水，爆一件更炸裂的事情，才能转移自己这件事的关注度，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有可能把事情遮掩过去。 　　除了国民男神沈淮，还有谁能做这个人选呢？ 　　宿宁已经退赛，现在纯粹一个素人，关注度很快过去，他没有什么料可以爆了，光影娱乐财务危机普通人真不怎么关心，毕竟公司还没倒，沈明铮就更不可能，他们都转移不了大众视线。 　　黎楚？也不行，江辰沣哪有黎楚什么料，那天晚上的事情爆出去是引火烧身。 　　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大明星沈淮。 　　原来的高知名度，这个时候也可以变成刺向他的利剑。 　　所以哪怕心里知道爆料的有可能不是沈淮，江辰沣也会选择在这时候背刺他。 　　现在，江辰沣和沈淮不仅仅是联盟破裂的问题了，是陷入怀疑链条，反目成仇，准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时候了。 　　攻势倒转，不过是一念之间。 第30章 　　但宿宁知道, 这其中怕是有不少沈明铮推波助澜的手笔。 　　他先前还是小看这位小沈总了。 　　心思缜密，手段果决，很不简单。 　　在外界风云变幻舆论爆炸的时间里, 偶图四补位赛公演就要上了。 　　一直呆在节目组封闭管理的训练营的黎楚没有受到外面事情的任何影响, 周纯青在外地的一间民宿住着, 还托他给没有手机的黎楚带话, 直言自己好久都没有那么轻松过了。 　　宿宁带着任务抽时间去探班的时候，黎楚果然在舞蹈练习室，现在是吃饭时间，练习生们也在短暂的休息时间, 黎楚一见到宿宁, 眼睛一亮, 像兔子一样就跑过来了，到跟前叫了一声：“少爷。” 　　他额头上都是汗, 是训练完疲惫的样子，但状态和之前的大不一样，像是整个人都有了生机活力, 讲话的语调都是微微上扬的。 　　宿宁把周纯青的话带给他, 之后也没问什么, 聊了两句, 中心思想是让他好好比赛, 最后问道：“沈明铮之前没和你说什么吧？” 　　他都不知道沈明铮什么时候和黎楚搭上的线，黎楚和周纯青手里有那么多证据这件事，这两个人之前也没和宿宁提过, 即使黎楚坦白了, 也没讲那么仔细。 　　“嗯，硬要说话, 这件事还是我主动找他的，”黎楚眨了眨眼睛，“他和沈淮是对手，所以我想对付沈淮和江辰沣的事情让他去做，不是很合适吗？” 　　这是一举三得，可以帮少爷解决麻烦，还可以让周纯青逃出生天，同时沈明铮背景强悍，他出手去做，比宿宁去做风险小多了。 　　他之前保证过不会再对宿宁撒谎了，所以就真的全说了。 　　宿宁：…… 　　不是专心比赛吗，怎么也能想这么多？ 　　他再次感受到，沈明铮先前和自己提的，关于黎楚没那么简单的事情，是真的、真的没那么简单。 　　但是看到黎楚的圆溜溜的小兔眼，宿宁也说不出什么。 　　“放心，我们之间是公平的交易啦，”黎楚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还补充道，“《为我戴冠》这首歌，我倒是可以改编舞，但是为了做区别做些新的东西出来，编曲和歌词我们也想改，宋喻很苦恼的，倒是沈总提点了几句。” 　　按照规则，沈明铮当然不能上手帮忙改，但他是节目组的人，对练习生提点几句是在规则范围内的，毕竟在训练期间，节目组给练习生提供指导也算义务之一。 　　宿宁惊讶：“他还会做这个？” 　　“我对编曲方面不是很懂，”黎楚坦言，“不过宋喻说他很厉害，特别厉害。” 　　宿宁又对沈明铮产生了一点新的认知。 　　他没有和黎楚在一起说太久，很快又有人在拐角那边叫黎楚的名字。 　　“黎楚，黎楚，你人呢？” 　　“吃饭啦，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宿宁听着声音是麒麟的曲守白，虽说是竞争对手，但听这声音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黎楚应了一声“来了”，随后又和宿宁道：“其实这里人都挺好的。” 　　有才华的年轻人带着对舞台的憧憬和热忱，是很容易聊到一起去的，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功利心强到要死要活拼成个斗鸡眼，娱乐圈很大，未来的路还很长，相对于一场比赛的结果，重要的是自己的收获和成长。 　　孩子交到新朋友了。 　　宿宁有一点欣慰，道：“去吧，我来的时候给你们带了点水果什么的，都放在那边了，记得和同学分着吃。” 　　黎楚：“好哦。” 　　他转头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宿宁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然后从后台这里走向更亮的前方。 　　宿宁朝他挥了挥手。 　　他和沈明铮的合作确实一帆风顺。 　　沈淮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沈氏影业内部的站队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而光影娱乐内部亦是天翻地覆。 　　江辰沣不愧是做传媒的，时效性很强，深谙转移视线的道理，反正都已经不打算再合作了，他手上也不是没有沈淮的那些糟乱把柄。 　　就比如说意图谋夺光影娱乐那件事，甚至安插了不少商业间谍，除了黎楚那块沈淮瞒着他，其他的很多合作过的他都是有实打实的证据的，又比如他和桑乐从头到尾都是故意针对宿宁的……如此种种。 　　从商业竞争到绯闻恋情，确实爆点十足。 　　“这瓜都给我吃得有点恶心反胃了，你们是真脏啊，说蛇鼠一窝都羞辱蛇鼠了。” 　　“真没看出来啊，沈影帝装这么久，委屈你了吧。” 　　“卧槽，且不说婚约的事情，老宿总对你没的说吧，你就这么算计人家？” 　　“我看这一波，最该滚出娱乐圈的是沈淮吧。” 　　但就算这样，江辰沣那些破事也没有完全压下去，很快，他就开始接受调查了。 　　这时候，沈淮哪怕想故技重施再转移一次视线也来不及了，就算他想扯出风头正盛的黎楚也不能够了。 　　他当时觉得黎楚这个棋子绝对没有退路了，很多事情自己不想沾手，便都交给黎楚，导致黎楚手里有完整的视频和证据，想污蔑都没办法污蔑。 　　毕竟钓春江的那个晚上黎楚怎么看都是纯粹的受害者，只会让大众更心疼他罢了。 　　光看前面的桑乐就知道了，大众的同情票有多可怕，那不是转移视线，根本就是给现在的黎楚造势。 　　至于和他黎楚曾经合谋的事情，这个更不可能放，否则岂不是坐实了他安插商业间谍陷害他人甚至桃/色交易的的事情。舆论风险和法律风险孰轻孰重，沈淮自己不会不清楚。 　　更何况，现在这种时候，不是沈淮想发声就能发声的了，影响太坏，他的很多账号已经被官方暂时屏蔽了。 　　该来的事情，哪怕逃避也是躲不掉的。 　　宿宁再见到马益为首那群股东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那股趾高气扬的样子了，和上次放的狠话一样，当场就跪在地上求人。 　　“小宁，不，宿总，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过我这一回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啊，”他老泪纵横，哀声求道，“我以前是猪油糊了心了，我上有老下有小……” 　　年纪挺大一个人，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讲话也语无伦次的，倒像是宿宁在那里欺负他了。 　　江辰沣的爆料结合宿宁从公司里搜出来的资料，以及陈滔那边找出来的信息，足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证明这些人吃里扒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贪污钱款。 　　马益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又太信任沈淮那边，甚至一度认为马上就要得手光明就在眼前，所以得意忘形，以至于现在万劫不复。 　　如宿宁一开始所说，职务侵占是大罪，是要坐牢的，这不是自己放不放过他的问题。 　　宿宁保持很耐心地听他说完，随后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在做这些事之前，不多想想呢？” 　　马益抬起头，用他浑浊的眼睛望着着宁。 　　“按流程走吧，马总，”宿宁低头看他，“你这个时候找我，已经太迟了。” 　　后来宿宁就没再怎么见过他。 　　有关部门很快来人把他带走了。 　　人归人，但股份买卖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当时董事会讨论的要把他们手里的股权买回来的事情仍然在进行下去。 　　马益接受调查之后，代为办理此事的是马益老婆，对方基本上对股权转让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只想尽快拿钱走人，哪怕价格低一些也可以接受。 　　事实上，光影娱乐的股权确实已经低到一定程度了，哪怕江辰沣和沈淮败了，但光影娱乐财务亏空人才流失项目乱七八糟是事实，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改变。 　　这就是宿宁没怎么管外界那些猜测和报道所造成的影响。 　　如沈明铮所说，对付沈淮和江辰沣并不困难，怎么收拾光影娱乐的烂摊子才是重点。 　　哪怕马益那些官司下来了给公司赔一些钱也不够，而且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些股东即使没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也确实想卖掉股份走人，想着现在还能收回来一些，万一再等一段时间公司倒闭破产了，那就什么都不剩了，光影娱乐不是上市公司，可没有股民和他们分担风险。 　　但即使价格低，这么多人要抛售，要出的钱也不少，光影娱乐鼎盛时期，公司估值可是能够到百亿的，这些年逐渐缩水直到现在没落，要把40%左右的股份收回手里，至少也要五六个亿。 　　宿宁没钱，原主都挥霍完了，宿宏达尽力去凑，这么短的时间，最多就是一亿五，剩下还有这么大的窟窿呢。 　　但宿宁听完，便和他说了一句：“够了。” 　　“哪里够了？”宿宏达没听懂，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硬压也不可能压到这个数的。” 　　“我的意思是，一亿五能买个10%左右，到时候宿家手里就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了，往后就不必担惊受怕，”宿宁道，“这不是你之前一直想的吗。” 　　这么一说倒也是。 　　宿宏达有点高兴了。 　　他现在情绪都被宿宁带着走，并习惯性依赖他，各种大事小情都没有不听的，甚至对于宿宁把他们两个统称“宿家”这件事还觉得沾沾自喜，又问道：“那剩下的那些，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是吧，你这么厉害。” 　　宿宁看了一眼，没说，只是挥了挥手，意思是到时候再看。 　　宿宏达这时候倒真是非常听话，当即闭嘴退出去了。 　　宿宁看人不是听恭维，是看行动的，他知道那一亿五几乎是宿宏达唯一的退路了，他这时候能全掏出来，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即使宿宁一开始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但危难关头见人品，和这位叔叔称一句“我们宿家”，亦是宿宁对他的一定程度上的认可。 　　光影娱乐的事情，宿宁在按自己的计划走着，沈明铮的动作倒是比他更快一些，毕竟沈淮已经自顾不暇，没有什么救的希望了。 　　很快，首都的沈家本家就做好了决定，集团的文件都已经下来了，效率很高，由沈明铮正式开始接手沈氏影业。 　　他确实成了婚约上认定的沈氏影业继承人，而且还是唯一的人选。 　　这个结果，在来到海城一无所知的沈明铮想清楚题目到底是什么的时候，然后还找到了宿宁这里，他在那时就已经赢定了。 　　所以宿宁对他这样的速度也并未感到惊讶，只是觉得情理之中罢了。 　　他还很镇定地发去一条恭贺信息，编辑的时候有点走神，想到了自己的“婚约”。 　　乍一看，最简单的选择当然是和沈明铮结婚拿到遗产解决危机，但是宿宏达都不提这个，因为他知道来不及。 　　继承这么大笔的遗产是要等流程的，目前这个时间早就不太够了。 　　更何况，现在的沈明铮还有必要和自己结婚吗？ 　　宿宁觉得不一定。 　　沈氏影业虽然也有财务危机，但只要本家肯给钱，再加上沈明铮的能力，这件事就成了小事，能够挽救沈氏影业的巨款，对沈家来说不过是弹指的九牛一毛，只要老爷子一句话。 　　现在这场筛选考试已经过去，他很容易直接从沈家本家拿到钱。 　　实话就是，他现在并不怎么需要宿宁了。 　　当时他自己说的，不会碰宿家遗产的一星半点，也就是说沈明铮无法在这件事上再获得新的收益。 　　按照他们两个一开始商议的合作内容，宿宁差的那笔钱，原是想从沈明铮这边或者说沈家先借出来的，哪怕没有遗产，五个亿加上利息，宿宁不是没有信心按期还掉。 　　现在来看，沈明铮能履行这一条就已经很不错了，可算得上是完美的互利合作。 　　他现在的地位和家世背景，往后在婚姻上会有更好的选择，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时之利和自己绑定。 　　不过宿宁刚想到这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是沈明铮打过来的。 　　他那条恭喜的信息还没发出去多久呢。 　　宿宁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对方开口就是：“你在公司？” 　　“对。” 　　宿宁看了看时间，他发祝贺短信的时候是在晚上十点多，先忙完自己公司的事情，把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都梳理清楚了，才有些空闲去关注沈氏影业的事情。 　　时间的早晚对宿宁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工作，忙起来住在公司是常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没觉得哪里不对。 　　“你下来吧，”他听沈明铮道，“我在你们公司门口。” 　　“本来想直接上去找你的，但是你们公司有门禁，这个门我实在进不去，只能在楼下等了。” 第31章 　　宿宁一愣, 听完就下去了。 　　不过他在电梯里握着手机，忍不住有些迷惑。 　　他以为沈明铮今天应该会很忙的，自己客气礼貌的祝贺消息都不一样能回, 如今这个时候太多人会给他道贺了, 但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过来。 　　可能也是刚刚忙完吧。 　　沈明铮的车还是那辆, 宿宁都已经很熟了, 特别是依靠在车门边上的那个人，最近实在见过太多次。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陈滔不在，对方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他以为两个人先前的出双入对那更多是做给外面看的, 就像他说的一样, “有用”, 让江辰沣和沈淮的合作破裂而已。 　　但现在没什么必要了吧。 　　沈明铮走上前来，看出他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却也没在这时候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宿宁关心的事情。 　　“走吧, 我们出去谈谈钱的事, 你要买股份的钱。放心, 既然答应了你, 我不会食言的。” 　　说到这个, 宿宁就不困了。 　　他以为沈明铮会找家隐秘一些的餐厅和他谈，但没想到对方开着车，十分钟之后, 直接拐到了一栋高层住宅区楼下。 　　他带着自己进门的时候, 宿宁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私厨餐厅, 这是沈明铮自己住的地方。 　　“坐吧，”他道，“这里提前炖了汤，我算了时间，你来了刚好喝一碗。” 　　怪不得一进来就闻到食物的香气。 　　宿宁住的银河湾是城郊小别墅，离海城市中心的光影娱乐公司开车要一个多小时，所以他这段时间不怎么回去，太浪费时间了，没空。 　　沈明铮住的这个地方算是海城网红豪宅，坐落在CBD中心的海湾大厦，他来海城不久，租住这种地方落脚倒也符合身份，看着像是刚刚搬进来，没什么生活气息。 　　很巧，离光影娱乐确实很近。 　　宿宁在落地窗这里都能看到自己公司亮起的LOGO牌子。 　　宿宁问道：“怎么来这里？” 　　“自己的地方，比较安全，”沈明铮道，“去外面总归是信不过的，我想以后我们谈事还是来这里吧。” 　　他这么说倒也合理，毕竟钓春江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 　　沈明铮那炉子上的老火汤应该是炖了什么食补的药材进去，宿宁闻得出来。 　　他就算再工作狂，身体也不是铁做的，现在多少觉得有些疲累，便听他的坐了下来，沈明铮便转身去了厨房。 　　就这一小会儿时间，从沙发边上的落地窗，宿宁能看到海城最大的户外电子广告牌，现在上面正在轮播的广告之一，恰好是黎楚补位赛公演表演的片段。 　　不知道是节目组投放的还是粉丝自发买下来的，那个广告牌不便宜，播放频率很高。 　　补位赛的公演再次掀起讨论狂潮，就是因为这个舞台，从录制那会儿的观众路透就已经很让人期待，而最终呈现出来的两队的舞台效果也确实没有让期待落空。 　　《为我戴冠》的原唱，MV曲风及舞台妆造都很有欧洲中世纪的奢华风格，麒麟那两位并没有局限于原唱，已经做了很多的改动和创新。 　　如果说原曲是少年君王一路向前总算坐上王座的那种感觉，麒麟的那两位就改成了一种已经做了许久的帝王游刃有余的成熟感。 　　皇冠不过是他们手里的玩具而已，动作之到位，明显是练习了许多次才会有的稳定表演。 　　这样的改动既让人回忆起多年前大爆曲的经典之处，又很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还隐隐约约地指代了麒麟的现状，像是整个偶像行业里无可动摇的帝皇。 　　麒麟率先出场，风格强烈，刀群舞表现无可挑剔的实力，说实话，当时不管公演现场的观众，还是后来看节目的观众，第一反应就是这组赢定了。 　　表演实在太好了，又是麒麟打下江山的代表作之一，人家简直就是在当主场玩。 　　直到黎楚那一队出来，这种思想很快发生了扭转。 　　黎楚深知，如果完全按照原曲来，他们这一队是跳不赢对方的，麒麟的经典曲目对面都不知道练习多少次了，这是先天的差距，所以最重要的是怎么改，而且是大改。 　　《为我戴冠》原曲电音的律动感很强，但黎楚这组演出时，开头却用了清脆的竹笛声音引入，抓住了人的耳朵。 　　似乎和原曲的华丽不一样了。 　　因为这种改动，增加了一点娓娓道来的感觉。 　　再往下听下去，和之前麒麟表演的，完全是两首歌，最重要的改动之一，是把原来头饰上的皇冠发饰改掉了。黎楚那组上来之后头发空空，直到开始表演的时候，镜头切到近景，才知道他们的皇冠在哪里。 　　手指上，做成了皇冠形状的戒指。 　　因这样的改动，这首歌的意义就变了，这不再是一首展示力量的歌，倒更像是一首带着更多情感的表白曲。 　　原曲唱“我来这里，披荆斩棘”；黎楚那组便改成了“我来见你，披荆斩棘” 。 　　而结尾的最后一句“这世界将为我戴冠”也变了，唱的是“而我将为你戴冠。” 　　伴随着这一句，是取下手指上的戒指放在手心往前递的动作。 　　从曲风到歌词，再到rap部分，以及舞蹈，这一组的每个人都再次贡献了自己的力量，融入进了自己想要表达的话。 　　和其他的甜蜜爱情的表白曲不一样，细细看来，这像是对支持自己的粉丝的告白。 　　来到这里参加补位赛的人很清楚，机会只有一个，他们中的大多数在跳过这一场舞台之后回去，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上场的机会。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比赛一个舞台，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个能和所有支持自己的人表达心意的最后机会了。 　　这首《为我戴冠》的意义，在于感谢无数的“你们”，给我支持和荣耀，感谢你们“为我戴冠”，所以哪怕披荆斩棘，都会努力走到大家面前。 　　从歌曲的立意开始，就已经很不一样了。 　　不管是舞台上表演的人，还是在台下屏幕前看着的人，都能发自心底地在这首曲子里找到共鸣，那一刻就已经赢了。 　　虽然黎楚是C位，但队里的每个人在曲子里都有自己的killing part和高光时刻，不过表演后流传最广的动图还是黎楚的舞蹈动作。 　　手指划过脸颊微微轻吻戒指，眼神微微拉丝，和之前的黎楚又不一样，这场的妆容和造型让他有了一丝若有若无蛊惑人心的漂亮。 　　那边的巨幅电子广告屏，放的就是这个动作的片段，据说光这一个动图，网络上一条推文点赞量就破了百万，成了黎楚出圈的名场面。 　　补位赛两个舞台都是大爆，甚至一度压了江辰沣和沈淮那边炸裂的负面新闻，而在里面收益最高的，还是黎楚。 　　最近他很红，非常红。 　　这在宿宁的意料之内。 　　就他的经验来看，偶像这种很吃青春饭的行当里最为看重“星像”。 　　真正的天生偶像，用两个舞台的时间红起来已经绰绰有余，甚至有时只需要一个短暂到几秒的片段和一张图片，就能让一个偶像红透半边天。 　　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求不来。 　　不过，黎楚的爆红就目前来看没有给光影娱乐带来什么瞬时性的巨大收益。 　　就算他能出道，合约里未来的一年半是给平台代运营的，等到组限定组合解散后才会回到原公司，到时候说不定光影娱乐早就凉了。 　　还有很多人知道，黎楚和光影娱乐曾经是有矛盾的，都觉得他红了之后会跑路，不知道那时候会有多少家有前途的大公司给他抛橄榄枝，黎楚目前还在封闭式训练，自然也无从解释。 　　今天天气不太好，顺着广告牌看去，天边正是乌云翻滚，好像要下雨了。 　　沈明铮端着汤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宿宁望着外面的样子，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外面正是灯火璀璨，宿宁背对着一切繁华然后转头看向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他端着汤往前走，正看到广告牌上的黎楚。 　　外面的人正在为黎楚这个天生偶像而疯狂，少有人知道，如果没有宿宁，黎楚的命运根本不会是这样的。 　　宿宁。 　　沈明铮无法形容自己的彼时的心情，他那时候只被眼前这个人吸引住目光，花了好长时间才移开。 　　不过眼下宿总只关心钱的事情。 　　沈明铮放下汤碗，坐在对面，谈的也是这件事。 　　“别担心，我会给你按时凑齐这笔钱的，但是会分期给，”沈明铮坦言，“沈氏影业自身周转也需要用到一定的现金流，但答应你的事情，我去银行借也给你弄来。” 　　宿宁点头，认真地道了一声谢。 　　他知道就算沈家本家肯给钱了也不会一下给这么多，一般都是分批慢慢来，沈明铮能这样保证他已经很是意外，在沈氏影业重组的关键时刻伸手帮自己，自然没有什么不满。 　　随后，两个人默默喝汤，喝了一半的时候，他又听沈明铮道：“这笔钱，你想过未来怎么计划吗？” 　　宿宁似乎明白了他言下之意，抬头看他：“小沈总是顾虑我还不起吗？” 　　沈明铮：“不是……” 　　“我知道，您有顾虑非常正常，”宿宁接着道，“我除了依靠我们之前谈成的合作，宿家还是有些不好脱手的房产和资产的，但希望小沈总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光影娱乐这间公司，我会救起来的。” 　　沈明铮无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宿宁，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是沈氏影业的继承人了，你现在可以选择拿回你应该拿到的东西。” 　　“和我结婚吧，宿宁。” 　　宿宁：…… 　　他把勺子放下了。 　　他的沉默让沈明铮有点紧张，或者在他说出那一句话开始就已经紧张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后面又开始补充了。 　　“你知道的，海城文娱圈的形势一直很复杂，如今江海传媒元气大伤，正是我们继续联手的好时候，”他道，“而海城，不过是这偌大市场的一部分而已，宿宁，未来的路还很长，选一个信得过的……合作方很重要。” 　　他在说出“合作方”之前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词比较合适，最后才选了这个。 　　宿宁思考了一会儿，随后道：“小沈总可以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吗？” 　　沈明铮道：“可以。” 　　他有点高兴，因为宿宁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了。 　　然后宿宁继续默默喝完了那碗汤。 　　事情谈完，他打算和沈明铮告别回去的时候，对方拦住了他。延闪挺 　　“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这里有干净的房间，也有换洗衣服，”他道，“明天我送你去公司，刚好离得很近。” 　　宿宁想了想，没拒绝。 　　他住在已经打扫干净的客房，洗完澡换衣服，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是满的，宿宁拿了一套出来试了一下，刚好合身。 　　他记得沈明铮的衣服比自己的要大一号，这些只能是特意准备的。 　　一般来讲，这样细致的隆重招待，正常人都会觉得受宠若惊，更何况做这些的还是如今炽手可热的新贵沈明铮。 　　但宿宁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觉得这件事越来越不对劲了。 　　宿宁不是不习惯别人对自己好，之前的沈明铮对他也没有坏过，且上辈子多得是人给他献殷勤，疯狂追求示爱的人也不少，只是宿宁对不同的“关系”有不同的定义。 　　现在，他和沈明铮的关系就有点怪。 第32章 　　打个比方说, 他和黎楚的关系，很明显，他们是经纪人和艺人, 宿宁最擅长处理这类关系。 　　曾经在经纪人这一行业创造过业内传奇的宿宁认为, 这不能用简单的商业合作来定义。 　　经纪人往往需要了解艺人的方方面面, 甚至要比他本人更能判断什么更适合艺人的发展并做出决定, 连最亲密的“朋友”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一个长期的成功的经纪人，对艺人来说，最确切的定义是“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却能相互信任的家人, 这是宿宁的一贯认知。 　　就现在来看, 他和沈明铮也不能用简单的朋友来定义, 据小沈总所说，是“合作对象”,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但合作对象由利而起，应该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像他先前疑惑的，联姻这件事, 似乎不是沈明铮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但他今天晚上却主动再提了一次。 　　这位小沈总曾经帮过自己许多次, 宿宁并不会一下就认为他之前的所有都是阴谋, 他对沈明铮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的。 　　可合格的商人在遇到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 留个心眼也十分正常。 　　当然，工作狂寡王往往会忽略一种正常人都会想到的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结婚这件事, 是源自于利益之外的心动呢？ 　　宿宁没想到这一层。 　　很可惜, 另一个也没怎么想到，他只是本能性地想留下自己认为重要的人。 　　不过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一早醒来还发现一个有点意思的事情。 　　他们两个的生物钟几乎完全合拍，习惯也很像，宿宁再工作狂，他吃饭的时候大多是专心的，不会边吃饭边做事，最多翻一翻不重要的消息谈一些事情，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手忙脚乱地处理文件。 　　他往往是吃完之后再泡一杯茶，然后正式工作的。 　　沈明铮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他备的茶叶都是宿宁喜欢的味道，大概是工作狂基因里的DNA确实就是这么一致。 　　早上沈明铮送宿宁到公司这件事倒也没有避着人，到门口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听见他和宿宁的对话。 　　“宿总现在可以对我开门禁的权限了吧？我总不能一直堵在光影娱乐的门口进不去。” 　　“应该的，”宿宁点头，“我的疏忽，现在就让人给小沈总开到最高层的。” 　　沈明铮笑，随后这才让宿宁离开去上班。 　　最高层是总裁办，光影娱乐一般的员工都没有这个权限，这场对话的信息量很大，特别是“一直”这个词。 　　光影娱乐如果真倒闭了，哪来的“一直”呢？ 　　看来宿宁这段时间在公司稳如泰山，真不是装的，而是真有底气的。 　　但某些人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宿宁这段时间果断卖掉砍掉了公司的一些项目，公司里之前各种塞进来的关系户和许多无所事事的人均被辞退了，该补偿的补偿，但要求他们离开的态度非常坚决。 　　就像宿宁之前所说的，公司唯一的选择就是降本增效，这些蛀虫都会被他清除出去。 　　后来几天，他都时常能在公司门口见过沈明铮的车，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两家公司离得挺近，去对方家里这件事，更是有一就有二。 　　礼尚往来，宿宁也会做些事。 　　加班回来晚上一碗清汤面，他不介意多做一人份的，走出公司脑袋稍微放空一些在厨房呆一会儿，对宿宁来说已经是种难得的放松了。 　　不过他端着碗出去的时候，分明听到沈明铮在讲电话，离得远没听清楚全过程，只听到一句：“老爷子他不能……” 　　大概指的是沈家现任家主，那位位高权重的沈明铮的外公，但别人的家事，宿宁也没有多问，只是示意他过来吃东西。 　　倒是沈明铮接完电话之后神色看起来就有些凝重，即使面对着宿宁也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沈氏影业内部调整，总会有些波折的，倘若有沈家那边的人找到你，别管。” 　　沈明铮这样提醒他。 　　沈氏影业现在不复杂，但沈家比较复杂，他不说这话宿宁也不会掺和进去，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情在那天晚上的提醒之后似有些不一样了。 　　海城娱乐圈业内这段时间关于沈宿两家的婚约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先是沈淮一遭跌落，沈霆脑溢血住院，之前一直作为沈淮舔狗的宿宁却无动于衷，好像换了个人。 　　但经过这样的变故，那绑定的巨额财产的婚约依旧存在，还盛传宿宁因祸得福，婚约对象已经换成了沈明铮，光影娱乐起死回生好像已成定局。 　　不过，舆论总比事实来的晚一步。 　　在外面传光影娱乐要完蛋的时候，宿宁其实早有应对，如今说得他好像和沈明铮第二天就要结婚的样子。 　　事实上，沈明铮在借给他第一笔的2个亿到账之后，然后就再没有动静。 　　他和这位小沈总的联盟遇上了一些阻碍。 　　规定里30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可这件事经不起任何变故。 　　宿宁表面上还是正常工作，不过他有一天下班准备回去的时候，路上突然有辆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宿宁现在没有司机，他都是自己开车的，车上也就他一个人。 　　被堵住之后，那边车上下来三个人吧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宿宁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沈霆身边的人。 　　“宿总，”对方带头的那位敲了敲车窗，“沈霆，你沈叔叔，住院的消息你听说过吧？他想见你，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语气倒是很客气，但是看这动作却不太礼貌客气。 　　宿宁：“如果我不去呢？”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去不大好吧，”对方笑道，“而且我看您也没有忙到这个程度，毕竟还差4个亿呢，对吧？” 　　宿宁一听便明白了。 　　他便没有反抗，还挺主动：“把你们的人叫来一个开车吧，我总不能把车丢在这里。” 　　这还公司的车，买来还挺贵的，宿宁现在没几个钱，万一车坏了他心疼。 　　“行，我还是喜欢和小宿总这样识时务的爽快人说话，省掉不少麻烦，”对方笑道，“走吧。” 　　沈霆住的医院是海城著名的私人医院，和普通的医院不一样，这乍一看像是个观光度假村。 　　宿宁在里面见到沈霆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这人好似一下比之前老了二十岁，浑身病气，眼睛半睁不睁，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之前的事情，沈霆一直隐藏在沈淮背后，好似事情都与他无关，但是若没有父亲的授意，光靠一个还没拿到股份的沈淮，他是做不到这程度的。 　　沈霆和死去的宿宏辉之间是三十多年的情谊，算是上是手足挚友，但最终还是这样的收场。 　　病床上的沈霆见了他，像是挣扎着要起来，但没能成功，只能开口模模糊糊地叫他的名字：“小宁……小宁。” 　　但叫着叫着，又变了，宿宁听着是：“大辉哥，珍珠姐，我……我对不住……” 　　他眼睛望向虚空，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宿宁知道。原主的父母，现在也算是他的父母，宿宏辉和他的母亲廖珍珠。 　　带着宿宁来的人此时便问道：“见到人了，宿总有和感想？” 　　“没什么感想，”宿宁冷冷淡淡，“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我的感想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么多年的情谊和合作，动手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呢？宿宁不知道，所以他无法评价。 　　“我倒是觉得，任何合作或许都是不稳定的，哪怕是多年的情谊做保证都不行，”对方道，“做生意嘛，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对吧？” 　　宿宁对此不置可否。 　　他知道对方这是有所指代，也很清楚这回要见的人不是现在半死不活的沈霆，而是另一位大人物。 　　来都来了，也不用打哑谜，他直接问着旁边跟着他的几个人：“这位我已见了，你们老爷子呢？” 　　“宿总是聪明人，”对方道，“请往这边来。” 　　这群人看也没看沈霆一眼，仿佛他放在那里就是个摆设罢了，只是让宿宁走到一边，从这个地方隔着一层单向的隔音玻璃，宿宁能看到旁边房间发生的事情。 　　他看了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沈明铮，以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沈老爷子。 　　对方的全名叫沈安唐，只是圈内人，从陈媛到梁晓亮，都称呼其为“老爷子”，好像这称呼在这圈子唯一代指的就是这一位。 　　光看长相，这位现任沈家家主其实很慈祥，穿着一身简单的丝绸唐装，蓄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白胡子，手里挂着一串紫檀佛珠，有点像动画片里会出现救苦救难的神仙老爷爷，据说已经快八十岁了，但看着还是精气神十足。 　　房间里，两人的座位其实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年轻的沈明铮实际上的身高还要比对方高出一些，但是一眼看过去，总觉得那位老人就是坐在中心。 　　沈明铮在给对方泡茶。 　　面目慈祥的老爷子喝了一口，夸了一句不错，比上次见他的时候有长进，看起来确实是一幕其乐融融的场景，直到沈明铮开口问下一句。 　　那4个亿的事情。 　　宿宁知道沈明铮来海城之后所做的投资其实不仅是偶图四一个，他成功的投资其实很多都隐藏在暗地里，例如上次他找到的那些很难搞定的大网媒，足可见他是想往媒体行业伸手的。 　　江海传媒的浪博在新媒体时代曾经是独领风骚一阵的，但现在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数次压热搜再加上江辰沣出事，上面直接发了整治通知下来，还直接关停了一些板块，给了它沉重一击，这时候正是其他平台抢流量的好时机。 　　沈明铮的投资方向是更新一些的且更大众化的以短视频为主的流媒体平台，以及一些小众化、专业度为主的小规模论坛，这些都不摆在明面上，但是确实非常消耗钱，特别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 　　宿宁为什么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那段时间他经常坐沈明铮的车，项目书就放在那里，他看一眼封面上的公司名字，又联系沈明铮之前的动作便大概猜到了。 　　按沈明铮之前的规划，钱是足够的，他在正式担任沈氏影业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之前就已经和本家谈妥了。 　　他既然已经是赢家，这些钱本家愿意给，至于给宿宁的钱，沈氏影业的危机解决还有本家垂青之后，多的是银行愿意给他做抵押贷款。 　　对大公司来说，贷几个亿来做周转是很正常的事情，找本地银行的熟人，一个星期这笔钱就能下来。 　　但偏偏，他计划好的贷款的流程卡住了。 　　从沈老爷子到达海城的那时开始，那笔贷款就没有动静了，始终卡在最后一关，哪怕陈滔过去亲自说也没有用。 　　这不是换一家银行就能解决的事情，这是有人打过招呼，沈明铮清楚，这是有人打过招呼，换十家银行也没有用。 　　那2个亿已经是他硬凑出来给宿宁的，剩下的他也不想食言。 　　所以现在这个当口，他见了老爷子，是想把这件事说清楚，但是沈安唐喝了一口茶，如古井无波，道：“你自己选。” 　　“4个亿，我给过你，这笔钱会到你手里，但你是要给答应好的流媒体投资，还是要给宿家那小子，你自己选。” 　　“哦，对了，我还听说，宿家有笔遗产，是吧？不过遗产继承也有法律流程，哪怕你现在拉着他去结婚，算算时间，怕是也来不及了。” 　　沈明铮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沈老爷子这是算好了，宿宁的事情，他怕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他的这位外公谈什么合作的诚信和必须要履行的契约那都是废话，所以他不会说这个。 　　“我想和您解释一下，这笔钱不是给宿宁，这是投资。倘若您相信我的眼光，就知道宿宁一个人能创造的未来，绝不比那些流媒体平台差，”他道，“沈家并不缺这笔钱，倘若是未来有希望的事情，何不都拿下呢？有这些源源不断的助力在，沈家才会一直繁荣下去。” 　　沈老爷子看向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单向玻璃后面宿宁的位置，放下茶杯，问道：“所以外面传得你们要结婚的事情，只是你觉得这是一场有未来的投资？” 　　“怎么，不是因为喜欢上了？” 　　宿宁站在那里听沈明铮回话。 　　“自然不是，”沈明铮道，“希望您信我一次，宿宁这个人，对沈家来说，非常有用。” 　　此话一落，旁边的人在打量宿宁的表情，但站在那里的宿宁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没有皱眉。他若是发出什么声音，里面的人也是听不到一点的，所以他只是望着两个人继续说了下去。 　　沈明铮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但是沈老爷子看起来却还是不买账的意思。 　　“你要是觉得此人有用的话，你可以等光影娱乐倒闭了，再把他收到手里为你所用也不迟，何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呢，还得留着这个麻烦的光影娱乐，”沈安唐道，“你应该知道，我当时答应重新给沈氏影业钱，就是看中了你投资流媒体的计划，而不是光影娱乐。” 　　“沈家当然不缺这4亿，但倘若我现在就是要让你选呢？你要按当时说服我的计划去投资，还是要把这笔钱借给宿宁？” 　　对方强势到了这种程度，这让沈明铮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已经用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也心知老爷子想要什么答案，但还是说不出来，这对他来说是十分艰难的选择。 第33章 　　从他重生后回到沈家之时, 沈明铮就知道这条路并没有那么好走，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那么简单。 　　这位沈老爷子更是深不可测，这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而是另一条荆棘丛。 　　在这里, 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失败后被家族抛弃的下场, 看看沈淮就知道了。 　　沈淮的手比江辰沣那种人干净不少，很多事情都不是他亲自做的，许多证据也都被他销毁了，目前的情况来看, 沈淮大概率不会坐牢, 但他的名声毁了生意败了, 在沈家看来已经没用了。 　　沈老爷子来海城之后叫人把他带走了，说是去国外避一避风头, 但人到底去了哪里，没有谁知道。 　　大约是永远见不到他了。 　　说是国民男神，但娱乐圈来来去去很正常, 他走了, 没过几天观众就把他忘了, 不差这一个明星, 马上又有新的顶上。 　　沈淮只是沈家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的一个缩影罢了, 沈明铮并不认同，但他没到那个位置，不认同也没有用。 　　他上辈子已经为这种“不认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所以这次他伪装着、藏着, 努力往上爬，但到这个关口了, 伪装似乎没有用了。 　　在这种环境下，坚持是痛苦的。 　　沈老爷子希望他选什么答案，沈明铮一清二楚，但是他说不出来。 　　我答应宿宁了。 　　他想。 　　如果我食言了，宿宁要怎么办呢？ 　　倘若此时对沈安唐撒谎再暗度陈仓，后果只会更加严重，他却始终没有办法和沈家同化，违背自己的良心和承诺。 　　哪怕现在就要和老爷子对立上。 　　沈明铮开口：“我想……” 　　但是他还没说出答案，便听到后面墙那里突然有“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 　　那是里面的宿宁已经听够了，一脚勾住了旁边的凳子甩在墙上所发出的声音，他讲话里面当然听不见，但这都砸墙了，再没点动静就说不过去了。 　　沈明铮一惊，随后猛地看向沈安唐，然后立刻闭嘴了。 　　“我看他是有话说，”老爷子不慌不忙，还笑了一声，“这样，请人进来吧，我也想见见他。” 　　不一会儿，宿宁就走到里面来了。 　　他坐在沈明铮旁边，尚未开口，就被老爷子把话头抢了。 　　“不用自我介绍，我认识你，”沈安唐道，“宿宁，宿宏辉的儿子，你小时候，我在家宴上也是见过你一次，长得倒是比那时候还水灵一些。” 　　他笑眯眯的，像是看着什么后辈，但下一句话意思就变了。 　　“最近听说你，还是说服梁晓亮那件事，你手里恰好有人，又戳中他的软肋，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但宿宁，我不吃这一套。倘若要用什么话来说服我，你还是想太多了。” 　　宿宁只是默默听着，沈明铮自他进来之后就紧张，甚至比知道那四个亿被截住之后更紧张，然后就听他说了一声：“嗯，您说的对。” 　　“所以我也不打算说服您。” 　　沈老爷子盯着他。 　　“我只是来陈述事实，那四个亿，请你按原计划去投资流媒体吧，”宿宁又看向沈明铮，“不必考虑我。” 　　这是，以退为进？ 　　沈老爷子挑了挑眉，却不以为然，然后就听到宿宁接着说道：“我已经找到投资了。” 　　他身上一直有手机，那群人也没有搜走他的手机，宿宁拿出来的时候打开了通话界面，看起来已经开了很久了。 　　从他进医院开始就开着。 　　对面的名字是梁晓亮，先前一直安静着，这时候就开始说话了。 　　“老爷子好啊，好久不见，”声音听起来挺恭顺的，“那4个亿的事情，怕是不用小沈总操心了，宿宁和我谈过，这笔钱，我们麒麟已经打算掏了。” 　　沈安唐这会是真的没想到，他皱了皱眉头，问：“为什么？” 　　这个事情，宿宁很快就解释了。 　　“桑乐退赛了。” 　　“自从沈淮出事之后，他的处境就更尴尬了，支持率下滑，上去也出不了道，只是节目组还压着着消息，等合适时机公布而已，”宿宁道，“所以，补位赛晋升的名额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按现在的票型，有极大可能就是黎楚和曲守白两个人升上去。” 　　这些线头一样的小人物的事情，沈老爷子就算知道也并不在意，他还是有点不明白这是哪里值得梁晓亮掏4个亿。 　　“黎楚和曲守白如果都能出线，按照他们两个现在是人气，双双出道也并不难，麒麟和我们光影娱乐的对抗性就没那么强了，我也不打算往后深耕偶像市场，有黎楚一个已经很足够了，”宿宁道，“更重要的是，梁总应该是在最近找到了黎楚，开了高价，想把对方挖过去，但是黎楚不同意。” 　　电话对面的梁总提到此事有一点尴尬，道：“这事就别提了。” 　　事实上，他偷偷在节目组训练营找到黎楚之后说明来意还开了高价，结果对方瞪了他一眼，原话是“我死也不会离开少爷的，你快滚”。 　　小孩子，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但足以说明黎楚的态度。 　　这不是钱的事。 　　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梁晓亮大概知道，一听这话，就明白不论外面怎么说，黎楚是绝对不会离开光影娱乐，或者说，不会离开宿宁的。 　　光靠合约其实不能完全绑住这位“天生偶像”，但感情可以，这种感情还没有办法复制。 　　而且梁晓亮还是低估黎楚了。 　　特别是两个补位赛舞台之后，一个top级的偶像会给整个行业带来非常大变化，甚至重塑规则，而目前欣欣向荣的偶像行业有多赚钱呢？ 　　梁晓亮比谁都清楚。 　　他那个时候没掏那五十万，就真的错过了这个人。 　　光一个国内市场，就已经很庞大，更何况还有海外市场，光他知道的，一个海外奢牌在看到偶图四节目组放在外网的表演片段之后，就已经表达了对黎楚的兴趣。 　　鲜活的、能够带动人心的舞台表演，在全世界都是共通的。而且黎楚年纪还小，花期还长，他身上能够赚到的钱不知道是4个亿的多少倍，怎么算都不会亏。 　　但更重要的是宿宁。 　　他这几天其实带着不同的练习生见过宿宁几次，包括麒麟接下来要推的组合，每见一次他就更深刻地知道，宿宁找到黎楚不是他走了偶然的狗屎运。 　　他觉得这种事情，往后会一直、一直发生。 　　和宿宁一比，黎楚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麒麟的不是借款，我不打算把这笔钱收回来，”梁晓亮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那会变成麒麟持有的股份。” 　　“我们打算正式和光影娱乐开展长期合作，以正式参股的形式。” 　　那时候宿宁知道宿宏达凑了一亿五之后会说够了，因为他想的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这么缺钱，光影娱乐会有新的股东进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梁晓亮是很好的合作对象，但宿宁不会让他们抢走话语权，还是由证据做主。 　　还有很多话，梁晓亮没有说出来。 　　宿宁一早就和他暗示过这件事，从那天从节目组出来之后的晚饭开始。 　　梁晓亮一直在观望，观望到江辰沣和沈淮落败、黎楚爆红，观望到宿宁和沈明铮的合作越来越稳固，沈明铮真的掏了两个亿，以及在沈老爷子出手之后，他还坚持到现在，也没有违背和宿宁的约定。 　　这两人自己可能看不出，但梁晓亮看出来了。 　　——等着吧，这不离不弃的样子，迟早要结婚的，这摆明了不是一般的情谊。 　　别说，这两个人一开始看就挺配。 　　梁晓亮还记得那盘子山药糕呢，别是那个时候就起了心思。 　　沈家这么庞大的家族，梁晓亮当然不会为了赚一些钱逆着沈老爷子的心意走，但是就他来看，此事未必不可回转。 　　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迟早是要退的，光看继承人的竞争已经白热化就知道了，不少人是在押宝的，比如说江海传媒，等于是押了沈淮。 　　而他梁晓亮，想押沈明铮。 　　富贵险中求，人到中年了，他想像年轻人一样，继续豪赌一把。 　　表面上，他投的是黎楚，实际上，他跟的是宿宁和沈家未来的继承人沈明铮。 　　那这四个亿，掏得就太值了。 　　只要、只要撑过这一段就好。 　　事情说完之后，这间茶室里陷入一段时间的宁静，然后沈老爷子最终打破了沉默。 　　他从自己面前的托盘中取出一个杯子，放到了宿宁前面，然后示意旁边站着的助理给宿宁倒茶，清亮的茶水注入杯中。 　　这地方的境况似乎也随之改变了。 　　“行啊，有点意思，”他道，“你应该之前就想到，万一你和别的投资起冲突，沈家的最优选择并不是你吧？所以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怎么，是不信任我们沈家？” 　　宿宁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知道沈家不缺这笔钱，别说4个亿，哪怕是40亿。” 　　主要是，沈明铮没有给出老爷子想要的最终答案，关于投资背后的事情。 　　其实先前梁晓亮也提到过，关于海城的格局。 　　“近几年来，海城文娱圈发展很快，假以时日，必将成为行业龙头，但现在群雄角逐，形势一直变化，最后话语权落在谁手里也未可知，”宿宁道，“传媒那边先前一直偏向江海传媒，但近来江海传媒熄火，沈氏影业经过重组，倘若再吞并光影娱乐，再往传媒圈里伸手，往后就很有希望成为海城这一带无可撼动的龙头老大。” 　　“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权，制定规则的权力，在这节骨眼，要先夺权，所以明铮投媒体的钱不能少一点，我知道老爷子您想要什么。” 　　“钱和人，都不过是权的附庸罢了。 　　所以，倘若遇到两难的境地，应该优先考虑什么，作为那个位置的人，心里要清楚。 　　这才是沈老爷子想要听到的答案。 　　宿宁看得出来，这位老爷子并不在乎沈明铮想要给宿宁多少钱，哪怕四十个亿哄着人玩呢，沈家培养的诸多继承人预备役之中，多的是人投资收益率十倍百倍的，一掷千金博一笑的，沈家不缺钱。 　　要做继承人，绝不能本末倒置，不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不过他没想到，最终说出这话的是宿宁。 　　沈老爷子这回是真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眼神很不一样。 　　“这些事情，我想明铮并不是不清楚，他和我说过，否则他不会早早计划去投资流媒体，”宿宁道，说到这里，他还看了一眼沈明铮，“他犹豫着不选择，也不是因为没想清楚这一点，他是直觉判断，觉得有变数。” 　　“我，是那个变数。” 　　“老爷子，您觉得我这种人，会甘心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吗？和我做不成盟友，就要做敌人了。” 　　“往后我们大可以试试看，海城这块地方，往后到底是谁做主。” 　　宿宁这话说得很轻，但是这地方没人觉得那是说来吓唬人的。 　　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简单的，麒麟的四个亿也不是谁都能要来的，足以想象宿宁这段时间的周旋和运筹帷幄。 　　“不过这种话，明铮不好对您这样说，像是他在大惊小怪，又像是偏袒我了，”宿宁道，“所以，还是我带着事实，来和您讲这句话比较好。” 　　他这样的态度，让旁边站着的那群半路劫他的助理都寒毛倒竖冷汗直冒，但沈老爷子听完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抚掌大笑。 　　“好啊，好啊。” 　　“是我一叶障目，小看你了。”他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推前浪，我以前听了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在这种境地之下，都能套来四个亿，这种人确实可遇不可求。 　　他看向宿宁，眼神带笑，现在，这笑容倒不是浮在表面上了，像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 　　“是这样的，我今天叫你来，本不是为了谈这些公事的，什么钱不钱的，都是小事罢了。”沈安唐道，“不如谈谈正儿八经的大事吧。” 　　“你那婚约，我们沈家是认的。” 　　“你们想什么时候结婚？我叫下面人去安排。” 　　这位沈家老爷子还真是转进如风。 　　宿宁那电话一直没挂，梁晓亮在那听着呢，他一听这话，有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的感觉。 　　但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出气，只能压着，身上汗都已经出来了。 　　他居然认了！ 　　沈家这道高得要命的门槛，通过了！ 　　当事人宿宁还是挺冷静的，没说什么，这里唯一有点不太淡定的是沈明铮，先前他一直被老爷子逼着都没露怯，现在倒是手一抖，差点打翻眼前的茶杯。 　　然后，宿宁在台子底下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他才瞬间冷静下来，又反握住他的手，握得死死的，不肯松开。 　　“不急，”宿宁笑，“婚约的事情，我回去和明铮再商量一下。” 　　沈安唐也没有咄咄逼人，笑着回道：“那好，你们年轻人自己定吧，这个我可管不上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再来找我。” 　　这事情已经说完了，沈老爷子并没有在此多呆，很快就带着人走了，留他们两个在这里。 　　不过离开之前，倒是留下一句话。 　　“你这样子和性格，我很是喜欢，原来觉得明铮能配个更好的，倒是我走眼了。”他道，“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不过海城圈子到底谁做主这件事，我会好好看着的。” 　　等这老头离开之后，沈明铮当即开口就解释了：“宿宁，我之前说的那些，并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误会。” 　　他有点急了，想说那并不是把宿宁当做工具人，他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我知道，”宿宁看了他一眼，“你别紧张。” 　　他明白沈明铮是什么人。 　　看人不能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都相处这么久了，他不会误会。 　　宿宁私下去联系梁晓亮，是因为此事关系甚大，有planB是给两个人都留后路，事实证明他想对了。 　　这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他深知一段稳定的合作关系需要两方的努力维护，他不认为沈明铮是利用，相反，上次去过他住的地方之后，他觉得沈明铮是太看重了。 　　今天反倒是因为他和老爷子这番话，宿宁才真的确认，在他貌似冷淡的外表之下，是纯粹的性情，但这种人其实是很容易吃亏的。 　　像沈安唐这种“考验”，倘若两个人都措手不及，只会两败俱伤，宿宁不是那种等着资助的人，他向来很能把握主动权。 　　“先走吧。”宿宁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别说沈明铮了，他对老爷子说的那些话，也并非真心，只是情急之下的合理伪装而已。 第34章 　　两个人出了这家医院, 看见陈滔就在楼下等着，见了他们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像是真的对沈明铮挂了心。 　　沈明铮的车陈滔每天都检查, 干这行的总是对私密性这件事特别敏感, 两人上了车之后, 等到开出这家医院, 宿宁才开始面对着沈明铮认真说话。 　　“我得和你承认，我刚刚说的不是心里想的，”他道，“但没办法, 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在这里混的，横冲直撞只会头破血流。” 　　混生意场的, 合理伪装只是基本技能。 　　“某种程度上，权，当然比钱重要。” 　　“但做我们这行的, 倘若只会弄权, 走到最后不过是脱离观众的自high而已。不过这话, 实在不适合在这位老爷子面前说。” 　　他一见沈老爷子, 就很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位高权重, 说一不二，但不管怎么说，沈明铮的2个亿还是间接从沈家掏出来的, 所以顺着他来, 是现在的自保之道。 　　宿宁那时候在隔壁听着，知道倘若自己不出来, 沈明铮眼见着就要放弃另一边选自己了，即使他知道老爷子会为此勃然大怒。眼膳听 　　然后宿宁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抛开层层叠叠的面、手段和身份，某种程度上，他和沈明铮其实是同一类人。 　　不过倘若按沈家这种路子走下去，沈明铮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沈家怎么看都像是反派设置，而宿宁看沈明铮，觉得他好像是个以后会黑化的大反派，心里有所坚持的人在这种境况下越痛苦，被沈家这样逼着，不黑化都难。 　　“老爷子养继承人想养蛊一样，他的做法和理念不能说对错，但我不认同。” 　　宿宁接着说道。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摸爬滚打白手起家的人，不是不知道这种生来权贵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在自己没有实力的时候，嘴上反驳对方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至少他现在把沈明铮拉过来了。 　　“且看以后吧，”宿宁道，“我们慢慢来。” 　　这里遍地是泥淖，想要改变这本书的结局和里面的人，他还有的是时间。 　　沈明铮望着他，许久才应了一句。 　　“好。” 　　回想上辈子，他不是没有朋友或是同伴，但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大多是萍水相逢，又很快散去。 　　这个时刻，是沈明铮两辈子以来最安心的一刻，哪怕前路茫茫。 　　他真正拥有了一个同伴了。 　　再之后，光影娱乐的股份收购一事就很是顺利了。宿家有钱了，如今已经把接近百分之九十的股份都收回到了手里，剩下的百分之十左右都是一些不参与公司管理的小股东，碍不着宿宁任何事情。 　　现在，哪怕名义上已经拥有百分之五十多股权的宿宏达都习惯了自己并没有什么话语权这件事，并且乐在其中。 　　开玩笑，现在整个海城谁不知道，沈老爷子开口认了那婚约，宿宁现在可是背后有人了，海城都说，那是“嫁入豪门”。 　　所以当麒麟的梁晓亮也出现在公司并且对宿宁十分客气的时候，宿宏达也见怪不怪了。 　　在宿宁忙碌的这段时间内，偶图四补位赛的进程也是紧锣密鼓，两个舞台之后，排位已经大致有结果了，最终成功晋级决赛的是黎楚和曲守白，如宿宁预测的一样。 　　补位赛的热度一路爆表，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期的正片都高，媒体形容其为“无可替代的背水一战”“每一个人都闪闪发光”，补位赛公演舞台播放量一骑绝尘。 　　对于偶像来说，拥有一个出圈的舞台是多么重要，甚至比参加一些糊综的常驻收益还高。 　　黎楚拿到晋级结果的时候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他和相处了一段时间和队友和朋友们挥手道别，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收获。 　　然后，他和曲守白进入了下一环节。 　　决赛是现场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们两个参加补位赛的优势就是在这段时间能维持较高的热度，劣势就是给的决赛准备时间没多少。 　　所以，这段时间黎楚是真的很忙，原来晋级的那些学员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季墨惟，黎楚从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是对手，于是他胜负欲一整个大爆棚，恨不得不睡觉。 　　一开始觉得赢了补位赛进了决赛就可以，后来就想出道的前七位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就想哪怕是第一呢？ 　　反正不能让宿宁失望。 　　黎楚在训练营里面不完全知道外面的事情，但他隐隐约约感受到宿宁这段时间的艰难。 　　他和小沈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节目组了，他偷偷问过陈媛导演，对方说他们在忙公司的事情，其余的没多讲。 　　除了为宿宁，他也想为自己博一把，这是真正的背水一战。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决赛当晚。 　　黎楚带着紧张和期待，总算又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宿宁了。 　　他带着周纯青回来的，没了江辰沣，她几乎就自由了，那个束缚住她的工作室已经开始破产清算，现在她正坐在观众席最前面，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 　　而站在后台的宿宁穿着正式一些的丝质衬衫，眼中带笑在人群中看他，在这么多精心打扮的练习生中，宿宁倒是格外耀眼夺目。 　　黎楚一脸惊喜地跑过去。 　　他问着宿宁近况，对方安慰道：“没事，公司的事情都解决了，我拉到投资了，你好好比赛就行，别想太多。” 　　“少爷就是厉害！我就知道都可以解决的，全都难不倒你！”黎楚眼睛亮亮地吹彩虹屁，“还有……” 　　但是他还没说完，后面导演组就叫他的名字了，直播在即，两个人实在没什么时间闲聊。 　　黎楚本来还想再抓紧时间说几句，却眼见着旁边有个人转了出来，一下引走了宿宁的注意力。 　　——那位沈明铮小沈总。 　　“陈导叫你，我们有些事情要商量，”沈明铮道，“宿宁，先和我走吧。” 　　按说是公事，黎楚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不会硬把人留下来，但是他眼见着宿宁被带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不爽。 　　他觉得两个人贴得有点太近了，以前没有那么近的，而且沈明铮那种面对宿宁的态度，就是和之前不一样。 　　怪怪的，反正黎楚形容不出来。 　　特别是是后台人挤人的缘故，但是黎楚伸着脖子望去，好像看到沈明铮后面是揽着宿宁的腰走的。 　　人太多，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掂着脚不停地蹦跶。 　　当初怎么不多长几厘米！ 　　最后还是季墨惟路过把他扯了下来。 　　“在做什么？”他问，“你不是膝盖不好吗？表演前不知道省点力气。” 　　训练的时候保健医生每天都来，之前是没有的，会在黎楚那边多停一会儿看他的膝盖，也有一些学员有旧伤的，都是一起看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宿宁安排的，为防说搞特殊待遇，怕黎楚被排挤，便都所有人一视同仁了，大家自然不说什么。 　　黎楚有伤还这么拼，听说家里条件也不好，这亦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事实，不少人打心眼里佩服他。 　　“我没事！” 　　黎楚有点气鼓鼓，还想蹦跶，又被季墨惟按住了。 　　黎楚愤怒转头。 　　最烦他们这种一身蛮力的大高个！ 　　“好了别看了，人都走了，”他道，又觉得黎楚脸颊鼓起来气气的样子有点好笑，“你啊，马上上场了。” 　　不上场还好，一上场黎楚就看得更清楚了。 　　舞台是有特殊嘉宾席位的，在小二层那里，和普通观众分开，有偶像星图前几季的优秀学员前辈，更主要的还是各位练习生的公司老板或公司代表。 　　宿宁坐的还不是中心位置，他无意在这里出风头，把C位让给了梁晓亮梁总，和沈明铮一起坐在了偏一点的位置。 　　但这两个人未免离得有点太近了吧！ 　　每个座位都是分好了的，座位之间的间隔也是有讲究的，但是一眼看过去坐在边缘的宿宁和沈明铮就是像乱了队形一样，连椅子都硬是搬到一起去了。 　　黎楚：…… 　　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也没时间上去把两个人扯开，但是跳开场舞《fire》的时候，其他练习生都觉得他跳得似乎比排练时候有劲。 　　嗯，倒也符合这首歌的曲调。 　　好像身上真有什么很大火气一样。 　　从开场舞开始，整个场子就热了起来。 　　宿宁还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各大媒体平台现在热搜的前十，几乎都被偶图四的决赛霸占了。 　　总决赛前三天，节目组就把投票数捂得牢牢的，半点都没有透露，可以说是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之前说这些补位赛的选手，能摸到出道位就很不错了，但实际上，看黎楚和曲守白两个人的人气，这结果还真不一定。 　　粉丝的祈祷，还有路人观众们的吃瓜和讨论，直接把这场比赛推向了热度最高点。 　　宿宁坐在小二层那边，只感觉很多时候都是现场的尖叫声，他在观众席上看到很多人举着黎楚的灯牌，在黑夜里特别显眼。 　　任何人在这种环境里都会觉得十分激动的。 　　虽然宿宁脑子里关于原主的记忆里，除了沈淮和桑乐，其他人都是模糊的，因为原主不关心，他的心思半点也不在比赛上。 　　但是宿宁看着，觉得每一位走到现在的练习生都是闪闪发光的。 　　如他退赛那天所说，这不是他的路，但希望他们都前程似锦，好像当时的祝福已经实现了一点。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凑过去问沈明铮：“对了，黎楚说，《为我戴冠》那首歌是你指点过的，宋喻都说你很厉害，今天陈导还说，总决赛的曲子也是你改过的，怎么，学过？” 　　大概是现场太吵了，他问的时候，沈明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听不太清。 　　宿宁只能又凑近了一些问这句话，随后就听到沈明铮回答，呼吸好似就拂在自己侧脸上。 　　“会一点，”沈明铮道，“觉得好听吗？” 　　他指的是刚刚舞台上表演的自己改过的曲子。 　　不想看别人的评价，想听宿宁怎么说。 　　“很好，”他看见宿宁转过头望着他，眼中带笑，“小沈总的手，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 　　沈明铮听过很多花里胡哨的恭维，但全都比不过这一句。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继续给你写歌。” 　　上辈子他的曲子是被宿宁抢走的，但现在面对这个人，他心甘情愿。反正都是自己的曲子，他现在写出来也不难。 　　“我不用出道，嗓子天分也不行，唱不了你这么好的歌，但是我可以先听听，”宿宁对着他笑，“倘若合适的话，或许可以给出道组用，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沈明铮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严格来说，这其实是在聊工作，他们已经在未雨绸缪地聊出道组的事情。 　　但明明是在聊正经事，旁边十分有眼力见的其他公司的老板或总经理们，还是自觉离他们两个远了一点。 　　宿宁没意识到旁人的动作。 　　对于工作狂来说，刚刚把公司那些烂事处理完，就要迅速思考下一步计划了，他在认真想自己的事情。 　　之前光影娱乐的许多投资宿宁那是能卖的卖不能卖的就断掉，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意义不大的项目，但公司重新开始，眼下就需要新的项目把整个公司重新调动起来。 　　但有前景的项目哪有这么多？ 　　就像瞌睡遇到了枕头，出乎意料的，陈媛在赛前，已经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 　　——偶图四出道组之后的运营，时长一年半。 　　当时签投资合同的时候，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的投资是包含后续限定组合运营的一部分收益的，但“收益”和插手管理是两回事。 　　偶像星图系列节目曾出过三个出道组，但这种选秀节目出来的，几乎都难以避免“出道即巅峰”的魔咒，橙子视频作为一个影音平台，对很多方面不够熟悉是事实。 　　陈媛总算熬到偶图四异军突起，不希望这次再像之前一样草草收场，这届的学员也是看得出的综合素质高，她舍不得让这些人平白浪费掉，所以陈总导演另辟蹊径，建议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共同来负责出道组的后续事宜。 　　他们两家本来就是投资商，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综合来看，这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项目了。 　　所以今天晚上宿宁和沈明铮看总决赛，还带着另一层意思。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结束，反倒是另一个全新的开始。 第35章 　　哪怕是重生的沈明铮, 现在看这件事也觉得十分新奇。 　　毕竟上辈子偶图四草草收场，毁在权力倾轧里，很多有天赋的学员几乎都没有再出头之日, 唯有季墨惟还算闯出了一点名堂。 　　不仅是黎楚, 这些本该被命运淹没的人交给宿宁, 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变化。 　　关于这件事, 陈媛早在总决赛前，便和宿宁以及沈明铮商量了下一步的工作。 　　这位陈总导演很早就这样打算了，但是她在沈明铮和宿宁之中选不出来，怕得罪其中一方, 又怕和平台的利益掰扯不清。 　　而恰好不久前沈淮倒了之后, 橙子视频这边的负责人也换了一个人, 商讨之后，打算博一把, 同意以陈媛的意见为主。 　　毕竟真成了，平台也能赚不少，而且后面还有偶像星图第五季第六季, 还能继续长线运营, 相当于一个金字招牌。 　　今天, 陈媛眼见着沈明铮和宿宁这个样子, 就知道没什么之前担心的得罪不得罪的说法了, 给谁都一样，特别是现在光影娱乐还有麒麟入股，会更有经验, 且沈氏影业那边有完整的制作团队。更别说, 小沈总会写歌。 　　这一点，宿宁真是刮目相看。 　　他当时只觉得沈明铮不简单, 没想到他厉害到几乎全能的程度，还能自主创作。 　　而且接下这个工作之后，他和沈明铮各方面的继续深入合作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目前的光影娱乐确实没办法完全发挥出偶图四出道组真正的影响力，和沈氏影业共同接下这个项目分享这块蛋糕是最好选择。 　　所以，要说宿宁为了拿到遗产和沈家的权势决定和沈明铮结婚这种说法太片面，他是因为这个人，才完全下定决心的。 　　舞台上的表演仍然在继续，除了前面的歌舞唱跳，总决赛最重要当然是公布排名的时候。 　　音乐一响起来，满脑子都是后续工作的宿宁也不得不专心于眼前的结果。 　　虽说不管黎楚能不能出道，这个运营工作他都要接，但是倘若自己的艺人就在这个出道组里，那真是再好不过。 　　至于沈明铮，他觉得宿宁紧张的样子也很有意思。所以别人看舞台，他看坐在一边的宿宁。 　　这位总决赛的主持人非常会吊胃口，每一位公布的时候都是十足的紧张刺激，排名是从中间段开始公布的，第四位。 　　在一段串词之后，引起全场尖叫的是，第四位就是补位赛的曲守白！ 　　他票数是三千多万票，相对于前几季来说，这个票数都是稳拿第一的，但轮到这一季，就只能拿到第四了。 　　足以见得偶图四这一季的红火。 　　许多人之前在网上讨论，补位赛的组织投票来不来得及？是不是和前面的成员有巨大的鸿沟？这样是不是公平的？ 　　但事实上是来得及的，在足够的爆炸出圈面前，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甚至是因为比赛别出心裁独一份的设置情况，补位赛还特别吸死忠粉，别说曲守白和黎楚这种晋级的，连宋喻那些没晋级的，平台粉丝数都快翻倍了，称得上是各有收获。 　　曲守白往前走的时候，除了为他激动就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黎楚的排名。 　　要知道，黎楚在补位赛晋级的时候，票数可是比他还高的。 　　特别炸场的还是曲守白上去之后的发言。他是小童星出身，之前在节目里都是冷静的，但现在还是免不了激动，眼眶都有些发红。 　　除了首先感谢一直支持自己的粉丝和培养自己的公司的时候，他还特别提到了一个人。 　　“谢谢从补位赛起就一直在我身边的人，我一路走来其实比大多数人都顺利，无可否认，这是一种幸运。但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幸运之外的坚持，天赋之外的努力，真的谢谢。” 　　“我今后一定会以更好的自己面对大家的。” 　　“感谢所有人，给了我这个平台。” 　　没提名字，但大家都猜得到是谁。 　　宿宁听着还挺惊讶的，他之前就知道黎楚在这里交到了朋友，但没想到还这么走心。 　　他还怕黎楚有点内向，怕他和大家相处不好呢，现在看完全是多想了。 　　老父亲挺欣慰的，还有些感动。 　　甚至再往后，还不止曲守白一个人提到黎楚。 　　其他几个位次观众们内心大致都有数，网络上人气看得出来，和大家所猜测的差不多，最后第一第二的竞争，如宿宁所料，还真的落在和季墨惟和黎楚身上。 　　两个人站上去的时候，观众席的尖叫就一直没有停过。 　　那主持人站在中间，在说了大量的吊观众胃口之后的话，牵引着所有人的心弦，总算道：“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在我们票数截止的时候，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票数只差了7票。” 　　“没错，只是个位数的差距而已。” 　　“那我们有实力又特别幸运的第一名，到底会是谁呢？” 　　聚光灯打在两个人身上，在一阵紧张的鼓点伴随着观众的尖叫声之后，那束更加强烈的光落在了—— 　　黎楚身上！ 　　是黎楚！ 　　真的是他！ 　　六千余万票，他是偶图四的第一名！ 　　宿宁在那一瞬间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他只听到粉丝的尖叫声几乎冲破云霄。 　　他知道这小孩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璀璨灯光下的那个人，并不是宿宁自己，但是他也真心高兴，真的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这就是他最初做经纪人时永远不会忘怀的那个瞬间。艺人取得成就，他在台下鼓掌，然而他自己和其他鼓掌的人并不一样，他分享这一份荣光。 　　甚至，他制造这一份荣光。 　　任何人能在这种比赛里出道都是幸运的，拿到第二的季墨惟虽然有些遗憾，但看他那样子，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作为第二名他率先发言，前面的自然也是感谢粉丝之类的话，季墨惟没公司，他家里给他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只有他一个人，在许多感想之后，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很感谢我的对手，我未来的队友，就像他所说的，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们拭目以待吧，我不会永远做第二名的。” 　　倒是潇洒又有些不服输。 　　而在今天晚上作为一匹黑马拿到第一且数次被cue的黎楚，在站上舞台之后的发言，却重点提到了一个人。 　　不是他的队友，而是宿宁。 　　“不久之前的我，不会想到自己会站在这里。我连梦想都觉得很奢侈。” 　　“谢谢你们，改变了我。” 　　“但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宿宁，我的老板，也是带领我走到这里的人，谢谢你。” 　　黎楚知道自上次舆论风波之后，宿宁的风评扭转许多，但仍有很多人对他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可他就是要提，无论别人怎么看。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在我的人生里，他是无可替代的，最最重要的人。” 　　这是直播，随着黎楚的话，有一个直播镜头切到了观众席上的宿宁。 　　大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自从宿宁说了退圈之后，他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再没有露过脸。 　　光影娱乐的财务危机一事本身没办法掀起太大关注，最多是圈里的人会热议一些，在普罗大众眼里，反正也没倒闭，公司经营有些调整是常事，其他的他们看不懂。 　　现在宿宁作为光影娱乐正儿八经的CEO出现的时候，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播的弹幕一下爆满。 　　“呦，这位回去继承家业啦？” 　　“咋说呢，之前是误会，远离渣男和小三，老实搞事业也不是不行。” 　　“前粉丝，不得不说，好优秀的一张脸，啧啧，怎么觉得比之前好看了呢？” 　　“可能是事业令人容光焕发吧。别说，就这颜，我又可耻地心动了。” 　　“那啥，既然都是误会，颜狗舔舔颜没什么大不了的吧，prprprpr。” 　　这评论，倒是比那时候开发布会的时候不知道友好了多少倍，偶图四大成功，这就足以让大众对他宽容许多了。 　　甚至还有激动的黎楚粉丝过来道谢。 　　“谢谢你退赛！” 　　“谢谢选择我们小楚！” 　　黎楚的发言比较长，他当然是主机位，宿宁那个画面就一直以放在第二机位那里。 　　这个侧镜头只对准了宿宁的位置，但是沈明铮和他离得太近，难免会带到一点。 　　视频平台的直播比电视台灵活，好几个不同的机位都可以在直播里以不同通道的形式放出来，非常全面，不同机位画面弹幕也是分开的。 　　他们两个同时出现的时候，原来没太多人看的二机位弹幕刷过的速度明显又更快了。 　　“？？？这是谁？” 　　“@偶图四，是不是把大家当外人了？这种颜值你不放出来一起出道吗？” 　　“人家是老板唉，没看坐的是什么位置嘛。” 　　“现在老板都长这样？” 　　“旁边梁总表示不是的，这两位是特例。不过宿宁我倒是认识，这位到底是谁啊？” 　　沈明铮确实不怎么对外抛头露面的，不过也有人认识，就在评论里科普了，更有知情人多说了一句。 　　“这位叫什么别问了，你们看不出来吗？这是一对。宿宁那不是单纯退圈搞事业，他退圈结婚去了，商业联姻。” 　　“商业联姻？就是没啥感情喽？” 　　“那肯定是，宿宁那恋爱脑不是刚治好吗？” 　　“感情没有，颜值拉满，也行，两位对我的眼睛很友好。” 　　不过这个镜头没有在宿宁那里停留太久，看到这个瞬间的大家似乎都对商业联姻这一事实接受迅速。 　　商业联姻怎么了？总比沈淮那种害人精好吧。 　　宿宁知道镜头在拍自己，也朝着那边招了招手，以正经一些的姿势坐在那里，看起来和沈明铮确实挺商业的。 　　但是小沈总在听完黎楚情真意切的感谢词并在镜头移走之后，皱了皱眉头，偷偷地在椅子底下握住了宿宁的手。 　　宿宁小声问他：“怎么了？” 　　“宿宁，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吧，”很商业的小沈总说，言辞非常认真，“我让陈滔约明早的时间，他应该有认识的关系。” 　　他觉得还是得尽快，免得夜长梦多。 　　宿宁第一次拒绝，是因为他不能完全信任沈明铮，所以先合作看看；第二次拒绝，是因为他自己前途未明，谨慎起见可以再等等。 　　这第三次，再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毕竟都在沈家老爷子面前过了明路，宿宁确实也很需要那笔钱和股份，一直在宿宏达手里捏着他也没那么放心。 　　宿宁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里有许多镜头，沈明铮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宿宁看着他，只觉这人好像愣了一下，脑子像有一瞬间空白。 　　唉，这个不是默认的吗？ 　　宿宁还有点奇怪，见了沈老爷子之后，沈家的事情解决了，话也说开了，只是因为这段公司太忙，还得讨论出道组运营的工作，一直没有时间而已。 　　所以眼下的宿宁对此只有一个问题：“我们明天一早来得及吗？” 　　“来得及！”他听反应过来的沈明铮的回复，“肯定来得及。”延善停 　　舞台上，已经成团的黎楚等七个人站在那里，满天的彩纸飘落在他们身上，屏幕上打出来了组合的名字，Glory。 　　“荣耀”的意思，契合了这一季偶图四的主题曲，同样也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不过这个时候的沈明铮只是看了一眼，他早就对此心里有数，于是脑子里都是其他的事情。 　　——比如说，为什么民政局晚上不开门呢？ 　　嗯，明天也不算太迟。 　　之前谈好的组合运营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完全接到宿宁和沈明铮手里，这个新成立的组合今天晚上要通宵接受媒体采访，晚上休息之后，明后两天还有预定好的几个广告要拍。 　　这是橙子视频平台早就决定好的任务，亦是优先级最高的，还没有那么快移交给宿宁他们。 　　黎楚从舞台上下来之后本来想再找宿宁的，但是他实在太忙了，转身就被节目组的人拖走了，外面媒体还等着呢。 　　他出道了之后还得还家里欠下的钱，黎楚参加补位赛红了之后其实家里的情况也被扒得差不多了，家里破产无奈从国外休学回来什么的，全都不是什么秘密，光影娱乐给的五十万全填进去了也是事实，现在拍广告给的钱七个人分，到手不算很多，但算救急了，不管怎么说，也得优先这边。 　　不过宿宁去哪里了呢？ 　　拍广告的间隙里，黎楚问着身边的人。 　　“再等等吧，你们以后见他的时候多了去了，听说是以后组合运营的事情也要交给他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这样告诉他，“总要让宿总他们先去准备一下。” 　　这样啊。 　　那黎楚就放心了。 第36章 　　第二天一大早, 两个人都没误点，沈明铮还是提早去接宿宁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表面上看起来, 宿宁和沈明铮像是上班之前抽空去结了个婚。 　　领证的流程很简单, 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的是, 老宿总生前委托的律师一直在一边看着, 随后做了些文件上的确认，告诉宿宁可以了，往后只是时间问题，他有需要的话会再来打扰的, 请他耐心等待。 　　这位律师在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恭喜, 不知道是恭喜这两位结婚, 还是恭喜宿宁继承巨款。 　　反正都是恭喜，宿宁对此欣然接受。 　　他今天心情不错。 　　不过领完证之后, 宿宁是不打算办婚礼的，至少不用大办。 　　他们两个这种情况，父母要不就不在, 要不断绝关系和死了没区别, 除了生意场上认识的人, 没什么额外的朋友需要告知的, 婚约的事情沈老爷子点头之后传得很广, 圈内都是知道的，没必要刻意去追求什么仪式感。 　　而且昨天晚上总决赛那一会儿的镜头，他和沈明铮还上了热搜, 在一众偶图四的热搜里显得十分显眼。 　　对于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来说, 除非为了旗下艺人造势，宿宁本身并不需要太多热度, 在生意场上，太高的大众关注度有时候还会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所以更没有在这节骨眼大操大办的必要了。 　　这是宿宁自己要求的，而且他事情太多，今天还急着去公司，但他没想到的是，沈明铮倒是蛮重视的。 　　虽然省去了很多环节，但是他把最重要的保留了下来。 　　他给宿宁准备了戒指。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戒指。 　　那枚沈明铮从家里唯一带出来的物件，他用来认亲的红宝石戒指，他母亲的珍藏，戒臂的图案是沈家的代表标志。 　　哪怕是富可敌国的沈家，这种品级的戒指也非常难得，更何况还有其特殊意义，是沈家重要的象征之一。 　　宿宁不太了解沈家那些复杂的弯弯道道，但是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东西很贵，所以他一开始不太敢收。 　　“太贵重了，”宿宁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绑定合作的一种形式而已。 　　但沈明铮很是坚持。 　　“收下吧，”他道，“现在你有顾忌，我知道，往后我会给你更多的。” 　　他们两个虽然拿到了公司的主导权，但如今不过刚起步而已，难免束手束脚，所以宿宁的考虑他理解。 　　他说那话，好像是觉得委屈了对方一样，实际上宿宁是真不怎么在意。 　　戒指的事情实在拗不过他，宿宁只能收下了。 　　从车上下来进入公司，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当即便有一场联席会议，谈的就是组合运营的事情。现在那七个人在平台那边，拍完广告之后还有定好的一些出席活动，但几天之后，就会正式移交给他们。 　　两家公司要各自出人组成团队，宿宁和沈明铮分坐两旁，梁晓亮带着人也来了。 　　在会议上除了讨论正事，八卦天王梁总盯着这两人一直看，心里有些嘀咕。 　　……看不出来刚结婚啊。 　　啧，不懂他们年轻人。 　　沈氏影业对于出道专辑的制作早有筹备，打算先行推出包含三首歌的mini专辑，沈明铮甚至亲自操刀，麒麟的人在资源对接等方面也颇有经验，专门派了人过来加入。 　　而摆在宿宁这边的第一份主要工作，他低头一看。 　　——团综。 　　陈媛导演似乎觉得他对综艺制作这块很有心得，所以这一块点名给了宿宁。 　　偶像团队的团综很不好做，往往是粉圈自嗨，甚至很多时候制作水平不过关，连粉圈自嗨的要求都达不到。 　　前面几年的选秀节目团综似乎没什么出圈的，哪怕是麒麟自制的，效果都不怎么样，确实是难题一件，可倘若团综做好了，对于一个选秀节目出身的组合来说，意义重大。 　　哪怕是宿宁，都要好好想想。 　　这个会开完之后，现在兼任艺人经纪部的姚总监也和他提了一件事。 　　除了黎楚以外，公司里还有其他艺人，资料都整理出来了，人基本也到了，宿宁要去看一眼。 　　光影娱乐之前的一些制作项目基本都停了，但人停不了，宿宏达先前还挖了几个二三线艺人过来，在最近光影娱乐危机的时候跑了最红的几个，公司目前还有三位能挣钱能接活的艺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三线演员，他们几乎是养老状态了，赚不了什么大钱。 　　这些演员是两女一男，演过很多配角，在大众面前算是脸熟，但没有大红过，现在时常接一些妈妈类的角色或戏份不多的配角，在之前光影娱乐产量巨大的时候也演过不少内戏，有代表性角色，算是有感情了。 　　钱倒是不缺的，所以留了下来。 　　宿宁一一见过，来之前也看过他们的作品。 　　虽没有大红过，但称得上是演技成熟颇有经验的演员，见了宿宁也不拿乔，大约是演多了配角，三人都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谦逊，见了宿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公司如果有拍戏的需要，随时叫自己。 　　这种艺人，是公司很可贵的珍宝。 　　宿宁翻过他们的资料，记在心里，又接着去翻下面的，以下是那几个练习生的，他都见过，但没想到练习生下面还有一张简历，看着格式不太一样，有些陈旧。 　　“这是什么？” 　　他问姚总监。 　　“啊，这是之前公司雪藏的人，”姚总监道，“几乎等于退圈了，但那时候我们合约都是一签就是五年，付不起违约金就这样留着，公司就没管过，现在应该是转行了吧。” 　　简历上是一个女孩子，写的年纪是十八岁，宿宁看照片都有些模糊，上面写的定位是演员，贴了一张规整的证件照，细细看挺好看的一张脸，面对着镜头笑着，还有点稚嫩的学生气。 　　“前面那个艺人经纪部的总监跑了，这位我问过，雪藏之前就没什么声响，她好像是出道前有什么第三者绯闻，还是和另一个挺知名的男艺人，但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宿总那时候还想争取一下，说是一部电视剧里的配角都定了她了，但据说原配很有本事，□□是从演员协会上面直接下来的，”姚总监接着解释，“说起来也是可惜，应该就是几年前的事情吧。” 　　这位是老宿总那时候签下的，那时的光影娱乐不怎么搞艺人经纪，应该真的是碰见了不错的苗子，才想把人留下，但没想到时运不济，遇到事就埋把人着了。 　　世事无常，并不是所有人进娱乐圈的路程都很顺利的，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但宿宁却眉头一皱。 　　他又看了这张陈旧的简历一眼，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 　　“在光影娱乐被埋没的人”“雪藏”是个很重要的关键词——因为这是主角的关键词。 　　黎楚出现在他看到的剧本上，而且之前黎楚的遭遇也近乎是被雪藏了，他算是宿宁所知的在光影娱乐里唯一很符合主角设定的。 　　但原主的记忆越往前越模糊，甚至有些事情原主自己也忘了，于是宿宁自己都才刚刚知道，原来光影娱乐还有被“雪藏”的人。 　　“这位现在在哪？”宿宁问，“我想见一下。” 　　这女孩子几乎可以算是没出道了，公司留存的资料也不多，也没有什么作品可言，姚总监当场打电话还没打通，便说自己再问问，找到人会带来公司见他的。 　　毕竟是几年前的事情，一时找不到人也很正常，宿宁便把这份资料复印了先带走了。 　　但不管黎楚是不是主角，还是主角另有其人，宿宁原来定好想要做的事情不会变，对于这两个人，他都留了个心眼。 　　即使下了班之后，宿宁依旧很忙——他得忙着参加自己的婚宴。 　　这场婚礼唯一称得上是仪式的事情，还是沈老爷子听说他们突然领证，在晚上组了一场酒会，老爷子来不了，但是其他人很多。 　　美其名曰是要庆贺一下，不好拒绝，于是宿宁也请了陈媛梁晓亮还有宿宏达以及公司里的几个老员工一起过来，包括姚总监，也算是知会公司上下一声。 　　但沈家来的人宿宁倒是不认识的，在酒会前他特意去问沈明铮。 　　“我在首都的时间比较短，没怎么见过沈家其他人，倒是在资料上见过，”沈明铮很自然地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又抚了抚他衣服上细微的褶皱，挽起他的手道，“老爷子说，来的都是亲戚朋友，没事，有我在，我介绍给你认识。” 　　沈家支脉众多，这个亲戚和普通人家的“亲戚”恐怕定义不一样，且宿宁总觉得老爷子办这个宴会没有那么简单。 　　“我之所以同意，是觉得这场酒会并不是对你完全没有用，”沈明铮拉着他往外走，“来的许多人，是我们两个人出面请不来的，你刚刚起步，趁此机会认识一下也好。” 　　宿宁想了想，也对。 　　两人走下去的时候，沈明铮没忘记让他戴上那枚戒指。 　　这实在是个很有用的东西，宿宁戴着的时候所有人看待他的眼神都有些许不一样，一般人便只有客气礼貌。 　　梁晓亮人脉广，他现在和宿宁处得好，再加上沈明铮的介绍，来人宿宁都认识得差不多了。 　　确实如之前说的，很有些用处，除了几位姓沈的，大多都是各家影视公司的投资人、老板或者是导演、制片人，他还看到几个挺知名的艺人，客客气气地来敬了一杯酒。 　　宿宁穿书以来，熟悉的人不多，眼下倒是对国内娱乐圈又有了新的了解，确实是扩展了人脉。老爷子给的这份“新婚礼物”，这样看比任何物件都有用。 　　但沈安唐总是这样，他塞一个事情过来，往往是有好有坏，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全看他们这些人的造化。 　　直到两个人走到中心位置，迎过来的那位连梁晓亮都愣了一下，然后对宿宁说道：“他怎么回来了？” 　　“宿宁你……小心。” 　　宿宁转头看去，迎上来的看着是位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人，和沈明铮长得不太像，看着还有点混血，整个人的打扮颇有些英伦绅士的样子，格子外套和擦得很亮的皮鞋，在沈明铮和梁晓亮介绍之前，他就隔着这段距离开口了。 　　“小宿总，久仰大名，”他道，“或许我该称你为，表弟媳？” 　　连声音都听着像外国人说中文的那种感觉。 　　随后宿宁就听到沈明铮在自己耳朵边介绍这一位的名字。 　　“沈华，他的爷爷和我外公是亲兄弟，所以我们之间也算得上是表兄弟，”沈明铮道，“他的公司在汇关，不远，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尖峰经纪。” 　　宿宁一顿，他知道尖峰经纪。 　　在正式继承光影娱乐之前，他做过很多功课，今天才有机会对上真人，而关于尖峰经纪这家公司，他是重点关注的。 　　汇关，指的是离海城不远的汇关市。 　　国内这么大，但是能让文娱业扎根发展的并不多，海城周围一圈经济本身就比较发达，近几年又有扶持，所以最近日渐壮大，辐射周边。 　　汇关、贵江、海城，光看着着几个都有三点水的地名就知道，这是这一圈里一衣带水的几个城市，蜿蜒的贵水河在贵江市那里滋润人群，又在汇关转了个圈，随后在海城流入大海。 　　文娱界狭义上的海城圈指的就是海城本地的几个公司，但放眼全国来看，广义上的海城圈子是要包括贵江的偶像圈top1经纪公司麒麟，以及坐落在汇关的尖峰经纪的。 　　和专心偶像行业的麒麟娱乐不用，尖峰经纪什么类型的艺人都做，模特、演员、偶像甚至最近比较红火的网络主播。 　　这家公司不是突然出现在宿宁的视野里的，因为就在刚刚落幕的偶图四，第五名舟衡，以及第六名王若奕，都来自尖峰经纪，虽然不算拔尖，但确实已经有些名堂了。 　　但之前看资料的时候，尖峰的老板似乎并不姓沈啊？ 　　宿宁望向沈明铮，对方耳语两句，他便明白了。沈家很多人的投资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像沈明铮这种直接担任老板的是少数，他们更愿意隐藏在幕后，做暗地里的那双手。 　　这似乎更符合沈家的“格调”。 　　低调，但无处不在。 　　宿宁便露出笑来，与他握手，道：“我听着奇怪，还是叫宿宁吧。” 　　“他们都叫我Allen，你也这么称呼吧，我们也不必互称什么总不总的，没必要，对吧，”对方笑道，“否则沈家可有太多总了。” 　　明明这位脸上带着笑，和宿宁握手的时候却是一触即分。 　　他拥有一个很普遍的名，就长相来看，在基因很好的沈家里面算普普通通，衣着穿搭看得出有些品味，但是和宿宁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抬头，像是居高临下看他。 　　这人身上带着一种即使带着收敛也无法完全掩饰的傲慢。 　　面对着梁晓亮也是一样，微微抬头叫了一句梁总，至于梁晓亮，一脸懒得理他的样子。 　　要不是宿宁，梁总估计掉头就走了。对于不喜欢的人，梁晓亮的态度一向是非常明确的。 　　他这种态度虽不讨人喜欢，但这位Allen确实有高傲的资格。 　　“我不过是上个月出国去度了个假，没想到回国就有这么大变化，”他叹了口气，“沈淮，唉，我以为他会坚持得久一点的，没想到啊。” 　　“小宁，我倒是好奇，你能坚持多久呢？” 　　虽然这话是对着宿宁说的，但意指谁，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宿宁和沈明铮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老爷子要办这场宴会，这不是什么祝福，只是另一场厮杀养蛊考验的开始。 　　沈家的继承人预备役里，没成功的沈淮还排不上号，前面多的是功成名就的人在守门，并不会因为沈明铮的身份有半分礼让。 　　这才是沈老爷子送给他们婚礼的真正的“礼物”。 　　宿宁明白过来，倒是平静，望了一眼沈明铮，笑道：“说什么坚持不坚持的？慢慢来吧，对了，倒是忘了恭喜您，偶图四的第五名和第六名也是不错的成绩。” 　　梁晓亮闻言，当即冷哼了回去。 　　曲守白的排名比这高，宿宁家的还是第一呢！ 　　虽这结果不像当时和宿宁吃第一餐饭的时候他想的那样简单，但参加偶图四这件事早就夹杂了许多比赛之外的事情，捏着光影娱乐股份的梁晓亮一整个旱涝保收，现在正和宿宁一个鼻孔出气。 　　他就很看不起这假洋鬼子。 　　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看到就烦。 第37章 　　“不过是手底下的孩子参加着玩的, 我也没怎么上心。”Allen倒也不甘示弱，“我们公司不缺这一两个新偶像，倒是光影娱乐, 除了黎楚, 剩些老弱病残。” 　　尖峰几乎不主导什么影视项目, 这家以艺人为主的公司大多都是投资, 跟着艺人走，有流量的艺人确实很多。 　　他这话颇有些尖酸刻薄，但这时候沈明铮站在宿宁身前，开口怼回去了。 　　“几个月前, 尖峰力捧的艺人演了热门角色结果演技不好被观众追着骂毁原著, 你们公司买营销结果被江辰沣狮子大开口耍了一道, 几乎人财两空，你跑到国外去避风头, 现在听到江辰沣完了，才回来，在这里充什么大头？” 　　对面那假洋鬼子脸上一下挂不住了。 　　“老爷子念旧情, 再给点机会而已, 别以为自己多厉害, ”沈明铮把宿宁又拉近了一点, 盯着他道, “大喜日子，别给我在这找晦气。” 　　宴会上不少人时刻在观望这边的动静，大家都想知道, 沈霆那家子倒了, 连带着江辰沣进去，现在海城这一边到底谁说话算数。 　　“你懂什么？”Allen瞪他, “你不过是捡了便宜而已，趁机抓了江辰沣的把柄，否则你……” 　　“那不然呢？”沈明铮道，“你被江家耍着玩的时候，有这么硬气吗？” 　　两边最终不欢而散。 　　等到宿宁和沈明铮走远了一些，又问道：“你见过他？” 　　不然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这辈子，沈明铮没见过，陈滔倒是提过，这位履历丰富的陈助理还在他手底下做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位Allen的母亲是Y国人，算是在国外长大的，表面上像个英伦绅士，不过陈滔对其的评价是，绅士在外，傲慢在内。 　　这种特质确实也符合某种类型的“绅士”。 　　他有些像升级版的沈淮，但也不完全一样，很会蛰伏，以至于上辈子风光了几年的沈淮被发疯的黎楚搞掉之后，Allen就成了接手沈氏影业的人，比之沈淮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上辈子沈明铮也没看到沈家真正敲定的本家继承人是谁。 　　老爷子很能撑着，沈明铮死的时候，他还能拄着拐杖上去领奖，并没有把手里的权利交给谁，或许走到最后都没有真正的赢家。 　　这场婚宴集结了海城绝大部分说得上话的人，但主角不太像这对新人，Allen回来之后，这里还有不少人围着他，像是众星捧月。 　　尖峰的流量艺人虽然一时被骂，但是流量毕竟是流量，他们公司的炒作能力一直是在线的，只是碰到江辰沣那种蛮不讲理的栽过跟头，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是毕竟年长，在娱乐圈扎根的时间并非宿宁和沈明铮能比，那群人绕着他也正常。 　　Allen和自己熟识的人聚在一起，又被人恭维几句，脸色才好看一些。 　　其中又有人借着敬酒的由头凑上前来，问道：“怎么样？” 　　这些人遥遥望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沈明铮和宿宁，似乎都知道那位野心勃勃的小沈总不好惹，于是都把目光放在了宿宁身上。 　　这位宿少爷倒是变化很大，原来桀骜不驯的眉眼现在看着都柔和很多，颇有些八面玲珑的样子，沈明铮时刻在他身边守着，倒显不出这人本身有多厉害。 　　沈老爷子并没有对外多说什么，宿宁当时做的许多事情，现在因为这联姻一事，很容易让人误解，觉得是背后早有靠山才一路绿灯。 　　比之寒光毕露的沈明铮，重组的光影娱乐和宿宁就像是那个谁来都能捏一捏的软柿子。 　　“我们试试他，”Allen把酒杯放下，“就拿……Glory这件事。” 　　他身边人迅速领会了这个意思，和他碰了碰杯。 　　旁人不知宿宁，梁晓亮是知道的，眼见着那人被沈明铮怼回去了倒是很高兴，但难免担心。 　　他只觉海城这场斗法看样子是在所难免了。 　　Allen这人他不喜欢，但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对比尖峰确实是存在弱势的，重整的艰难不必说，重点是没“人”。 　　Allen刚刚讽刺说光影娱乐老弱病残，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事实，以至于现在外面很多人不明就里，都觉得宿宁是靠着一张脸和那笔遗产，纯攀了小沈总这高枝了。 　　一般来说，娱乐圈在明面上的脸面，最重要的就是艺人。 　　尖峰混的开，就是拿艺人做了很多资源置换，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目前恰恰缺这一点，只有一个黎楚是不够的，而且黎楚还需要在限定组合里呆着，这就更不够了。 　　先前光影娱乐拿得出来的那些二三线明星交了违约金跑了，因为当时挖角的时候给的条件太丰厚，现在给了违约金也爽快，还有两个据说还进了尖峰，而沈氏影业之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沈淮。 　　沈氏影业不是没签过其他艺人，但是沈淮那种性格，其他人就是被他吸血压着打的份，任何想冒尖的和他抢资源的都出不了头，恨不得全公司都是他的工具人。 　　这就导致，目前宿宁和沈明铮的短板确实太明显了。 　　沈氏影业还好许多，还有制作团队，本家有注资有输送，而且陈滔有本事有人脉，还拉了不少新人进来，但光影娱乐经过这两年的折腾，许多人都跑了。 　　“宿总，不急，”梁晓亮嘴上还是宽慰他，“慢慢来，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那种有大爆潜质的艺人哪里这么好找？不是靠钱能够砸出来的，很多公司好几年都遇不到一个。” 　　“尖峰那群人你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看都不是能长久的。” 　　他这话宿宁算是认同。 　　他挑人的眼光非常人能比，知道这事急不得。 　　沈明铮仔细想了想，道：“我再找找。” 　　他是重生过的，天然有优势，不过上辈子偶图 　　四埋了之后，这段时间确实没出什么黑马艺人，哪怕有也是签了公司培养了几年的，没那么容易挖角。 　　等到这场宴会散场，宿宁本想自己回去的，但是被沈明铮拦住了。 　　“你去哪？” 　　“我回家啊，”宿宁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 　　沈明铮提醒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了婚的人应该是住在一起的，哪有今天刚领证的还要分开住的？ 　　宿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看到散场时不少人往自己这边看，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哦对，是我想少了，”他恍然大悟，“今天我们不一起走，怕是他们看到会觉得不对。” 　　虽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商业联姻，但是两个人真貌合神离的话，叫外人看起来，这合作的稳固程度也不够，在这节骨眼，多出不少无端猜测。 　　“那我们走吧，”宿宁道，“我这段时间看样子是要打扰你了。” 　　沈明铮：“……你可以一直打扰。” 　　或者说，宿宁应该一直这样“打扰”才对。 　　他觉得宿宁有时候对这场婚姻的理解有些奇怪，但反正宿宁都愿意和自己回去了，他再说一些有的没的也没必要，颇有些画蛇添足。 　　总之，先把人带回家再说。 　　宿宁这次再来的时候，发现沈明铮准备充分，他告诉了宿宁开门密码，给了他钥匙还录了开门指纹。 　　“物业已经记录了你的车牌，门口的管家也认识你的样子，你回家也方便，”沈明铮道，“我不太习惯家里有住家保姆，陈滔找的打扫的钟点工会在我们上班的时候过来，我会做饭，虽然不如你做的好吃，但我们要是没时间做的话，物业管家那边可以点菜送过来。” 　　“如果还有那里缺的，和我说就好了，嗯，不过很多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可以。” 　　真是好详细的安排。 　　说得好像两个人真的会在这里一起住很久一样。 　　宿宁不太在乎住在哪里，而且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房子本身确实十分有优势，至少离公司很近，上班方便。 　　他手上还拿着从车里带下来的文件，就放在茶几上，随后就进熟门熟路进自己上次住的客房浴室洗漱了。 　　客房和主卧是两对门，沈明铮看着他走进去，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宿宁已经进去关门了，他也就没说出来。 　　行，客房就客房吧。 　　沈明铮本想帮他倒杯水，但是一低头就看到茶几上宿宁顺手放在那里的材料。 　　光影娱乐的事情宿宁不怎么瞒着对方，沈明铮不打算插手，他是怕被水打湿，便把那份放在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纸质简历拿起来了，结果一眼看过去，就顿在那里了。 　　这位…… 　　他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呢？ 　　在上面的女孩子的名字叫纪雪，这个名字确实不出名，因为在沈明铮的记忆里，她换了一个新的艺名出道。 　　——积雪。 　　这份简历上的照片没有展现出她的美貌，以至于沈明铮都没有一下子认出来，拿过来仔细一看才认出来了。 　　这位实在是个很漂亮的人，以至于在被人用莫须有的第三者绯闻泼脏水沉寂了一阵之后，后来又被人捧起来了。 　　她的经历可算是娱乐圈内一段传奇，二十多岁的积雪重新出道后号称大众情人，她演技很好，甚至后来拿的奖也不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更为出名的是有些复杂的情感关系。 　　一般流量都不敢谈恋爱，但是她不一样，高峰时候一年可以换十几个男朋友，甚至从不对大众掩饰自己有时候会借着恋人的关系上位。 　　但她一不劈腿二不搭有夫之妇，背后有人，行业内的规矩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没有一条规矩说谈恋爱多就要被封杀的，捧着她的那些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样的经历沈明铮本人无法评价对错好坏，都是个人选择，但事实上她本人确实黑红并存，争议很大，红的时候万人空巷，黑料袭来的时候在机场被男方粉丝砸臭鸡蛋也是有的。 　　这是这个圈子里难以避免的代价。 　　沈明铮上辈子和她交集不多，只是有一次，在一部电影的选角上遇到过她，沈明铮演了那部的配角，导演小有名气，那部的本子也非常好，那个配角算是沈明铮事业的一个小高峰， 　　积雪那次来，是想争取电影的女二。 　　按她的咖位，绰绰有余，沈明铮能看看出她为此做的努力，为了符合角色，她面试时面黄肌瘦，饿出来的，连头发都是干枯的，试镜时演得很好，但导演拒绝了。 　　“你演得没问题，”导演道，“但我们不想用你这种演员，希望你理解。这会给电影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是你经纪人反复要求，我才让你试镜的。” 　　“但你试也试过了，请离开吧。” 　　面对这样不客气的话，积雪没说什么，她甚至微微笑着，点头道了谢，又祝电影一切顺利，然后就离开了。 　　但在她离开的时候，整个剧组的许多异性，甚至是同性都忍不住盯着她。 　　在不缺漂亮脸蛋的娱乐圈，积雪的五官不能算是极端完美，但她的气质就是很吸引人喜欢，清纯里带着一点媚气，是天生异性缘极好的样子，但她明目张胆地利用感情也是事实，于是圈子里很多人给她起了外号，圈内美杜莎。 　　但沈明铮对这位“美杜莎”最深刻的印象是那次试镜失败，他后来又在已经开机的剧组旁边碰到几次积雪。 　　对方似乎认识他，也没躲藏遮掩，素颜，对他笑了笑，道：“沈老师。” 　　“别告发我，我就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角色。” 　　“我就是想来看看而已。” 　　沈明铮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要，她的蓝颜们未必做不到，别说女二，哪怕是女主，但若是资本插手过多，电影制作也会变的。 　　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和黎楚不一样，沈明铮死的时候，她依旧很红，仍然很多人围着她，仍然黑粉和粉丝天天打架，每次一出现就是腥风血雨，她和某些权贵们也交情颇深，沈明铮后来还见过她几次。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一些手握资源的小圈子依然看不起她，配置高剧本好的电影很难给积雪真正的好角色。 　　但不得不说，积雪这种商业化极高的艺人，仍然有不少人艳羡万分。 　　现在，沈明铮低头看向这份简历。 　　上面的许多字还是手写的，在“未来期望”这一栏，她写得很简短，字迹娟秀。 　　——我想当一个好演员。 　　我的老师说，好演员应该是默默无闻的，观众们会记住她带来的角色而不是她本人，我的梦想，就是做这样的演员。 　　她最初的梦想，真是和她最后的样子很不一样。沈明铮也说不上来，她最后那十分成功的样子是否真的得偿所愿。 　　……积雪居然在光影娱乐呆过吗？ 　　沈明铮都不知道还有这段。 　　他有点愣，然后又听到客卧那边传来声音，是宿宁洗完澡出来了。 　　从浴室走到客厅的时候，宿宁正在擦头发，他走过来的时候，沈明铮的注意力一下子从上辈子并不愉快的往事里拔了出来，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在他身上。 　　“你在看这个吗？” 　　然后宿宁走上前来，他身上有清爽的薄荷青柠的味道，是和沈明铮一致的沐浴露的香味，坐在他身边，头发还是半干不干的，一点一点滴着水。 　　房子里很多东西都是助理买的，沈明铮之前并没有注意沐浴露是什么香味这种小事，先前这种味道一直淡淡的，但如今放在宿宁身上，一下就明显了起来。 　　沈明铮一时都没听清楚他问了什么，只是望着他，后知后觉应了一句：“……是。” 　　“她是我们公司的艺人，说是被雪藏了，我想找来看一看，或许当时的事情有什么难言之隐。” 　　宿宁道。 　　他想着即使和主角无关，本着负责的态度，也该对签约的艺人有基础的了解，光看照片，看不出什么。 　　沈明铮：…… 　　别说，宿宁这眼光，还真是独一份的绝，他总能把这些娱乐圈里特立独行的“顶流”挑出来。 第38章 　　宿宁坐了下来, 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简历。 　　除了和原著里主角接近的一些特征，吸引宿宁的还有其他，比如说, 这个女孩子的履历看起来无可挑剔, 知名电影学院毕业, 而且艺考成绩还是当年的第一名。 　　他想在网络上搜一下纪雪这个人, 看能否找到什么资料，于是一只手就去找桌面上的手机，手上的毛巾就被沈明铮接了过来。 　　“我来帮你擦头发吧。” 　　宿宁：“嗯。” 　　家里备的睡衣是宽松一些的，宿宁觉得热, 就少扣了两颗扣子, 他后颈那一块都是露出来的。 　　宿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养大, 很白，细腻, 手指不经意滑过，触感是软的，他的头发也很软, 沈明铮低头看, 客厅落地灯暖黄色的光打在他侧脸上, 显得他五官更加精致。 　　即使和上辈子那个宿宁有一样的五官, 但是这神色气质, 完全是两个人。 　　于是在外说一不二的小沈总也有认认真真给人当擦头发小工的时候，哪怕他知道这房子里旁边有壁挂吹风机，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但是他乐意。 　　这个时候, 拿到手机的宿宁也收到姚总监发来的消息了。对方告诉他这个女孩应该是换了手机号, 目前还没找到人，不过有些新的资料倒是找出来了, 在这时候发给他了。 　　纪雪是海城人，当时艺考媒体还拍了几张图片，除了当年的艺考第一名，她的文化课成绩也很亮眼，高考接近600分，还上过一阵热搜低位，宿宁看了那几张图片，都是学生时代的素颜，这是很漂亮且很有辨识度的一张脸。 　　或者说，主角脸。 　　但导致她被封杀的第三者绯闻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姚总监自己也说不清。言单汀 　　她特意让人搜了一些资料，发现网上的很多都被清理过，那是三年前的事情，现在网络信息更新太快，很多人都忘了，或者说根本没有记得过，毕竟只是个还没出道的小明星，都雪藏三年了，更没有什么人记得了。 　　“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第三者那件事她是被人泼了脏水，”姚总监道，“这么好的电影学院毕业，签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光影娱乐，电视剧的角色都定了，老宿总的为人我知道，不可能为难她去做什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小姑娘，正常人都不会去自毁前程的。” 　　宿宁细细看完，也觉得奇怪。 　　绯闻封杀这件事，在圈内的规矩一直很迷，桑乐都被拍到实锤，但他也没被封杀，只是沈淮没了，他自己知道没指望了选择退赛而已，宿宁也没必要和他这种被指挥的小人物计较什么，便随他去了。 　　但纪雪的封杀连老宿总都没拦住，只能雪藏，确实不怎么对劲，这样看，也很符合原书里被打压的凄惨小可怜主角配置。 　　宿宁穿书进来的时候又没看清楚主角性别，倘若是女孩子也很正常。 　　这时候，还是站在他后面的沈明铮开口了：“这事情我知道。” 　　宿宁惊讶地转头看他。 　　沈明铮多了一世的信息源，他认出积雪之后，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也并不吝啬把之分享给宿宁。 　　上辈子，光影娱乐被收购之后，不是公司里所有人沈淮都照单全收的，他把自己认为有用的都留了下来，其他的全都甩干净了，包括一些和人签的经纪合约，像丢垃圾一样甩掉了，痕迹都被磨掉了。宿宁现在找不到人也很正常。 　　积雪不是喜欢提往事的性格，别说沈明铮，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和光影娱乐曾经签约过。 　　不过压住她好长一段时间的那段“绯闻”，男方是谁，后来很多人是知道的。 　　“很巧，这件事和你刚刚见过的Allen有关，”沈明铮把毛巾放到一边，“男方是尖峰的当家台柱子，廖远思。” 　　廖远思廖影帝，现年三十六岁的中生影帝，一直以正气硬汉以及爱妻护妻的形象示人，他的妻子是尖峰的高层，可以想象，他的资源和地位有多好。 　　明星完全没有绯闻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真的守身如玉，被狗仔断章取义拍到一点和朋友聚会的也能炒一阵，廖远思多少也有一些，但是大多都很快澄清了，现在的形象仍然很正。 　　但这只是表面现象。 　　“积雪那件事，于她来说，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虽然后来圈内称她为美杜莎，但沈明铮觉得更适合称呼她的是“万人迷”。这是对于积雪来说，是最不偏不倚的形容词。 　　在娱乐圈混的艺人大多身上都有点万人迷属性，但积雪是个中翘楚，她的样子、性格，只要她出现，就是吸引人的，但最令人难过的是，她没有背景，也没有在圈子里保护自己的能力。 　　美貌在这个时候成了双刃剑，以至于廖远思遇见她之后心痒要下手，她本来就极为痛苦，后来蛛丝马迹被人抓到，要爆出来的时候，她又成了唯一的牺牲品。 　　因为廖远思当时有两个大投资电影要上，他这个主角倒了投资就完了，于是整件事情全都栽在了积雪头上，然后又迅速压了下去。 　　年纪这么小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女孩子，刚见到廖远思的时候，还把他当成崇拜的前辈，以至于证据都被毁了个干净，为了不让她继续发声，后续连□□都下来了。 　　不过那协会下来的□□本身就站不住脚，所以后来积雪又被更有背景的人捧起来的时候，她澄清了当时的谣言，但很令人难过的是，没什么人相信。 　　她把曾经伤害过自己的这一种关系作为利器，一步一步又重新爬了上来，于是大家都觉得她是靠男人上来的，和廖远思的关系也难说。 　　这就是当时风评非常两极分化的积雪。 　　当然，后面会发生的事情沈明铮没说，他只提了廖远思。 　　宿宁听完这事情，沉默了好一阵。 　　和姚总监的感觉一样，纪雪完全没必要在那时候自毁前程，这事不对劲。 　　沈明铮和他相处觉得很舒服的一点在于，宿宁不会刨根问底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也不必费心解释这一点。 　　再看手机里，各大媒体发的廖远思的妻子还有孩子的照片，看起来真是十分幸福，要说这位原配丧心病狂地就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庭宿宁是不信的，纯粹是因为廖影帝身上绑了太多投资，他不能倒。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对黎楚一样，会把艺人当人看的，”沈明铮道，“以尖峰经纪为例，艺人是商品，艺人是投资，是放在舞台上的花瓶，是能卖广告的收视率和播放量，是值钱的电影票，唯独不是人。” 　　所以更值钱的廖远思伤害了纪雪，该保全谁不是谁都知道的选择吗？ 　　沈明铮看过很多，进入这个圈子懵懂的男男女女痛苦不堪，他曾经是经历者，也是见证者。 　　有一些艺人甘之如饴，在这样的深渊里如鱼得水，但这样人不像人是对的吗？ 　　梁晓亮算是好一些的那种了，他知道偶像压得太厉害纯粹是商品都没个性了就不吸引人了，某种程度上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商人，所以一直对尖峰这种培养方式看不惯，也不喜欢Allen，光影娱乐和尖峰的不和更是由来已久。 　　海城这场斗法，表面上看是沈家内斗争权，但实际上，是理念的差异。 　　宿宁道：“我得找到她。” 　　他知道那时候老宿总的无奈，但公司本来有责任保护她的。 　　要不是他拿到这份简历，沈明铮原是想不到积雪的。她冒头的时候至少还得一年多后，现在不好找人。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两个人同时看到了一个地方——“我的老师。” 　　纪雪写在简历上的“我的老师说过”，这个老师，很有可能是她在海城戏剧学院的大学老师，时间上对得上。 　　纪雪不见踪影，搬家连手机号也换了，当时廖远思正红，想也知道会有不少粉丝骂她，但倘若是恩师，应当会有联系的。 　　“我让人去海城戏剧学院问一问，”宿宁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明铮：“不用对我说谢谢。” 　　他应当谢谢宿宁才对。 　　娱乐圈这种事情太多，很多人都见怪不怪，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更是懒得管，但宿宁会管。 　　沈明铮知道有宿宁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他心里就觉得心里安定了。 　　即使是新婚夜，两个人还是分开睡的，只是关门之前面对面地互道晚安，然后宿宁关门。沈明铮在主卧门前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斜对面已经关上的门，随后再去睡觉。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 　　宿宁没有什么新婚假可言，他一直在忙，除了公司的事，今天一早还要赶着去见Glory的人。 　　到现在，橙子视频安排的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出道组的管理和运营就要接过来了，所以宿宁得带之前组建好的联合运营团队过去。 　　目前这个团队的总经纪人，是宿宁亲自担任坐镇的，足以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Glory，因播出期间各种舆论爆棚，好的坏的都有，于是在这一天内网上已经给这个团起好了花名，瓜团。 　　怎么说，这起名还是挺符合的。 　　今天早上宿宁刚起来的时候，下面人就给他转发了“瓜团”最新的热点，确实是吵不完的架，吃不完的瓜，哪怕已经出道了也不停歇。 　　刚出道那几天，都是粉丝狂欢庆祝的时候，所有人看着都是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的，但这段时间过了，就难免要起些矛盾了。 　　而且就在宿宁要接手的这个节骨眼。 　　经纪团队交接的事情没有藏着掖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团是由宿宁这边带着人运营的，但偏偏C位黎楚是他们公司的，很快，就扯到经纪团队“偏心”“不公平”一类的事情去了。 　　黎楚在比赛期间的舞台就很出圈，出道后就有海外大品牌找过来指名道姓地要他合作，目前还没有定下，但是有风声传出来了。 　　“个人资源”这件事就是敏感点。 　　团里唯粉吵架是常有的事情，每个人的粉丝都会觉得自家推受了委屈，但这次看着还事出有因，特别是尖峰那两位的粉丝，蹦得特别高。 　　“说的好像一个商务合作谁稀罕一样。我们尖峰大公司已经牵了资源过来，但是团一直不放人，反倒给1拉资源特别上心，怎么，是怕我们小5小6弯道超车吧？” 　　“就是，光影娱乐能拉什么好团队资源？宿宁那傻子运气好而已，又有什么本事？” 　　“我都无语了，要不是突然搞什么补位赛抢关注我，他们会进不了前三？一开始就偏心吧。” 　　“立刻放我担独美，谢谢。” 　　这里发言的不乏某些大粉，于是小粉丝也跟着闹了起来，黎楚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其他人的粉听着也不对劲，毕竟top的麒麟都没说话，尖峰来充大头。 　　于是又是各家混战，团粉想要拉架，但这件事越吵越起来。 　　宿宁这还没正式接手并且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组合官博账号就已经被盛怒的粉丝@出来要求道歉了。 　　但事实上Glory各位目前并没有任何人脱队，C位黎楚的个人资源并没有那么快，其他人的陆陆续续都在接洽，只是还没商量好而已，目前都是拍的团队资源。 　　宿宁听着团队的人和自己说这件事，他大致知道了。到现场的时候，橙子视频那边的资源还没拍完，他一进去看到板着脸的黎楚。 　　他以为黎楚这小孩是因为一早上那些网络上的事情不高兴，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像，明显是一直盯着自己呢。 　　黎楚那带点婴儿肥的脸，板着脸也不凶，似乎是想对宿宁严肃一点，但是又摆不出来，于是凹了一段时间，又忍不住跑了过来，质问道：“少爷，宿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宿宁：“什么事？” 　　黎楚一下子就看到他手上戴的戒指。 　　宿宁今天戴的是个设计简单的素圈，一看就很像对戒，而且他戴的还是无名指。 　　这代表了什么，谁不知道？ 　　黎楚更加气了，脸都鼓起来。 　　“都结婚了，沈明铮就给你买这么素这么丑的戒指？他好歹一个大老板吧？我看他就是早有预谋工于心计还特别抠门，他真是……” 　　宿宁明白了，笑着，忍不住打断他：“小楚，这是我买的。” 　　黎楚：…… 　　他沉默着纠结了一会儿，小声道：“嗯，我的意思是，细看，这个戒指，也有点简约大气，与、与众不同。” 　　宿宁觉得他实在可爱，忍不住笑，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随后认真解释道：“我们是昨天领的证，事情太多了，你最近也忙，我是想今天过来刚好和你说的。” 　　“我和明铮心里都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公司要发展，我需要钱，他需要助力，这是生意上的合作，你不用想这么多。” 　　黎楚：“那你还特意给他买戒指？” 　　而且之前都叫小沈总的，现在就叫明铮了。 　　“既然是合作，我不能太亏待他，”宿宁思考了一下，“再说了，他人挺好的。” 　　这戒指虽然也是品牌，可自然远远比不上沈明铮送的那红宝石戒指值钱，宿宁送出去的时候有点忐忑，没想到对方表现得还十分惊喜。 　　“这就是我眼里最好的对戒，”这是沈明铮的原话，“宿宁，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听来觉得真是清纯不做作，半点架子都没有，至少宿宁听来觉得挺感动的。 　　但黎楚听着就不是这个味道。 　　哈，沈明铮，以前没看出来，真是好一个男狐狸精！ 第39章 　　回想起之前自己还和他积极合作过, 黎楚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但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感觉自己像是故意诋毁一样，于是他只好憋着, 随后又看了看宿宁的脸色, 看起来, 宿宁没想那么多, 包括戒指这回事。 　　他还和黎楚多说了些，比如沈明铮送的那枚戒指太贵重了，并不适合日常戴着，宿宁怕磕碰, 他当天晚上就摘了下来, 放在客房的床头柜里锁住了。 　　两个人结婚也不能一点象征都没有, 算是礼尚往来，他就在某个品牌订了对戒。 　　今天早上刚刚送货上门了, 因为要在里面刻名字的缩写，所以中间还耗费了几天。 　　虽然远远比不上那枚红宝石戒指的价值，但小沈总确实挺高兴的, 像是收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并且硬磨着宿宁给他戴上了。 　　宿宁在生意上合作过很多人, 但像沈明铮这种有默契的确实没有过。 　　他同样非常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合作关系, 于是就很认真地给他戴上了。 　　宿宁出门的时候, 还看见他坐在那里，望着无名指上简单低调的素圈，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他们直到今天早上才相互戴上戒指, 虽然和普通人的结婚形式不一样，但对于这场商业联姻来说, 流程好歹是齐全了。 　　听完之后的黎楚：……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宿宁这样描述，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不过拿到戒指只觉自己已经很有名份的小沈总也忍不住在宿宁出门前提醒他：“你要小心。” 　　“今天是正式从橙子视频那边接过组合，我怕有人捣乱，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沈明铮今天去公司盯专辑制作的事情，人那边就交给宿宁，要管好这七个人并不简单，恐怕还有人在背后虎视眈眈。 　　这不是，他刚见了黎楚就已经挺难搞了。 　　黎楚坐在宿宁身边，知道这件事板上钉钉不可更改，有点闷闷不乐，随后小声道：“都给他买戒指了，知足吧，还算亏待吗？” 　　平心而论，沈明铮当然比沈淮那人好多了。 　　但是他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位小沈总预谋已久，说不定在对付江辰沣和沈淮的时候就想好了，不，说不定更早。 　　宿宁不太清楚他郁闷的点在哪里。 　　不过孩子在那不高兴，他下意识想安慰一下摸摸头，但是黎楚做了发型，他怕弄乱他的头发，手快要碰到的时候反应过来了，就停在那里，没按下去。 　　但是黎楚感觉到了，他自己把头伸过去，在他掌心蹭了蹭，道：“没关系，你随便摸，我的部分都拍完了，发型乱了也没事。” 　　随后他又坚定道：“沈明铮要是对你不行，你就和我说，我肯定对付他。” 　　宿宁忍不住笑，道：“不会的。你好好做这个组合就已经足够了。” 　　说到这个组合，黎楚才想起今天早上网上吵架的闹剧。宿宁问他是否难受，他撇了撇嘴，道：“有点，我不想粉丝生气，而且我也不喜欢他们那些人那样说你。” 　　宿宁是个很厉害的大好人！ 　　明明很多事情都已经澄清了，可是外面那些人不相信，还是会被人带节奏。 　　但如今的黎楚也知道，他凭着一腔气愤上官号发点什么，只会让自己粉丝和宿宁都难做。 　　之前在宿宁身上的争议虽然消除了许多，但是要在圈里完全把正面形象立起来没那么容易。 　　甚至，这件事还影响他找纪雪。 　　宿宁和他提起这个女孩子，问黎楚有没有印象，黎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他来公司的时间不长，听都没有听过，看宿宁的意思是很有兴趣想要找她，他“唔”了一声，低头扣了扣手指，问：“公司里要来新人吗？” 　　“没这么快，”宿宁道，“慢慢来吧。” 　　海城戏剧学院那位教过纪雪那届的老师倒是找到了，但是死活不说，只说人都雪藏了和你们公司没关系了。姚总监不甘心，追问好几次，对方才说了真心话。 　　“你们什么小宿总，我可信不过他。” 　　“连你们老宿总都搞不定的事情，他有什么本事？现在这名声听着可不好，别再来了，我不想让孩子再进娱乐圈。” 　　纪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且在她的视角里，过了好几年才有人追问，听着蹊跷，不信任是正常的。况且黎楚那时候也防备心甚重，她只会更重。 　　再加上宿宁现在的风评被害，网络上的事情，看似站不住脚，但往往影响不小。 　　宿宁和黎楚坐着说话这一会儿，其他人的拍摄任务也基本完成了，人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原主参加过这个节目，不需要人介绍，所有的人他都认识。 　　原来的第一现在被黎楚压到第二的季墨惟，没见他有什么阴郁不满的样子，反而和黎楚关系维持地不错，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坐到他旁边，手还搭在黎楚的肩膀上，被他伸手拍了一下，才笑嘻嘻地放开了； 　　第三名是小公司出身，但是橙子视频这里选送过来的，rapper瑞松，很年轻，曾经参加过同平台的说唱节目； 　　第四名曲守白就不必多说，在今天橙子视频直播的特别放送里，成熟稳重的曲守白以高票当选队长，一进来就坐在三人当中的位置。 　　拍摄是按顺序来的，后面三位还在拍，暂时还没进来，但是即使他们没到，宿宁翻一翻资料，第五第六的舟衡和王若奕都是vocal位，这两位都是尖峰经纪的，舟衡实力很强，王若奕性格活泼，个人唱跳差一些，不过综艺效果很好，出道大致也是因为性格吸粉。 　　最后一名是小公司出身，公司名称叫遥远的光，圈内简称遥光工作室，他性格沉默害羞一些，名叫林执，硬要说特点，他就是长得比较好看，精致挂的长相，偶图四最初的相貌评比，宿宁排第一，他排第二。 　　后面三个虽然暂时还没露面，但全资料来看，Glory的出道组配置是真的不错，哪怕是宿宁来看，他也极少见资质这样齐整的七人组合，在表演和长相各方面没有拖后腿的。 　　“我是来和大家商量后续运营的事情，现在，大家就正式由我这边的经纪团队接手了。”宿宁看了看时间，率先和已经坐下的四位开口寒暄一番，“原来我们一起参加过综艺，但现在，我是大家的总经纪人，也是难得的缘分。” 　　除了黎楚，其他三位闻言都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以后麻烦宿总了”，但内心对宿宁是否信服，还是未知数，现在看，距离感倒是不小。 　　宿宁也不多解释什么，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只等着人到齐，但是这些人等来等去，后面三个却一直没进来。 　　经纪团队里的人觉得不对劲，顺着宿宁的意思，当即过去看，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 　　“宿总，不好了。” 　　“那边说，这三个艺人被原公司的人接走了，就在刚刚，”那助理急得讲话都磕巴，“我看艺人都没想到，就被原公司的人拉着走了。我们的人发现不对，本来想拦着的，但是没拦住，都追到下面去了，还是没追回来。”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意外情况。 　　宿宁一皱眉，他还没说话，组合里其他成员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瑞松猛地站起来，道：“我们下午还有采访，他们怎么能现在离开？” 　　宿宁示意他坐下，然后走到一边，仔细问清楚了前因后果，随后打通了尖峰公司那边负责人的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宿总，不好意思，我们就是想和自家艺人嘱咐几句话而已，很快，我保证他们很快就回来。” 　　“就是刚好抽个空，绝对不会耽误你们这边工作的，宿总不能限制他们的个人自由吧。” 　　话说的滴水不漏，哪怕宿宁录音甚至公放直播都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宿宁只有一句：“你让艺人接电话。” 　　“舟衡他们没时间，我来和您说就可以，”对方道，“宿总，我们都是为了艺人好，难道我还能害他们吗？” 　　“擅自脱离团队，你们不是害他们？”宿宁道，“电话也不敢接，我看艺人本身不情愿才对。” 　　对面笑了一声。 　　“网上粉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自然得听粉丝意见，没什么情愿不情愿，”那边道，“宿总，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然后对面就把电话挂了。 　　宿宁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再打林执的遥光公司那边的，对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听尖峰的话。 　　宿宁最后打到Allen那里去的时候，心里已经大致清楚了对方的所作所为，这不是三个消失的偶像的问题，是他们背后说公司借着这几位来为难自己罢了。 　　结合一大早上的热搜就更清楚了。 　　Glory出道，正是粉丝最热情的时候，每个人的唯粉都很厉害，倘若宿宁不能扭转印象，那今天早上热搜上吵起来的闹剧就只是个开始。 　　这哪里是眼前这些练习生或是一两个粉丝挑起来的？甚至尖峰并不是单纯为了针对他，但对于Allen那种理念来说，出道组的这几位正红，当然要放在自己手里挣钱才有收益。 　　这个电话不是宿宁打过去，而是正主主动打过来的。 　　“宿总，”他听到电话那头Allen轻轻笑着的声音，“我等你电话好久了。” 　　“其实我挺好奇的，当时你和梁晓亮说了什么，后面又和老爷子提了什么，不过是见了一面，几句话就让这些人立场反转，”他道，“但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回你要怎么说服我。” 　　“我很期待。” 　　宿宁沉默了好一会儿，Allen以为他是生气，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生气的，但他最终只等到平平淡淡的一句：“我说服你干什么。” 　　然后宿宁就把电话挂了。 　　他身边站着的团队执行经纪人心里真是着急，头上汗都下来了，随后就听宿宁低声骂了一句：“真是假洋鬼子。” 　　这种明抢的手段，怪不得梁晓亮这样骂他。 　　本来整整齐齐的团队，现在一下只剩下四个人了，人都不齐，就更难提“扭转印象”这回事了，大爆组合的幺蛾子，从他第一天接手就已经开始了。 　　在场的四位小偶像也知道不对，瑞松的脸色从听到这事情开始就不太好看，憋到宿宁回来，目睹了全程的他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好了，现在人没了！宿总，我跟你说，这好好的计划全都实现不了了。” 　　曲守白和他使眼色，道：“你注意点说话，这件事宿总也不想的。” 　　“曲哥，这是我注意不注意的事情吗？”他道，“他们今天晚上采访之前，绝对回不来了。宿总，宿宁，你真的，唉，你年纪轻，你怎么管得住他们啊！” 　　瑞松性子直，他是橙子视频这边的人，知道一些内幕。 　　关于国内选秀出道组合为什么往往出道即巅峰的问题，有一个难以避免的情况——凑不齐人，今天这种情况并不算是选秀史上第一次发生。 　　平台运营的话语权不够大，导致这些在选秀里混出点名气的练习生经常被原公司叫回去，毕竟按照原来的合同，限定组合的收益几乎完全和原公司无关。 　　一旦被叫走，再聚齐就难了。 　　隔壁友商们就是深受其害，所以最近的合同都签得特别严，才能保全大部分队员始终在线，然后才能做出点名堂来了。 　　因此，偶图四签下的合约也很严格，但是像尖峰这种大公司，和平台的拉扯仍然很严峻。 　　宿宁已经调整了情绪，眼下看着很是冷静，示意瑞松坐下，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现在正是他们从橙子视频这边把人接过来的交接时刻，对方是抓着这个时机来的。 　　宿宁不是没派人在那边看着，但是今天的拍摄现场要保持安静，管得严不让人随便进去，只能等在门口，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外面还有粉丝的舆论压制，宿宁今天哪怕拦住了，还会有下一波，直到他们把人带走为止。 　　“这件事，我会让经纪团队和他们公司再做一些交涉，”宿宁道，“我觉得一个遵守合同的公司，应当信守基本的承诺。人，我肯定会要回来的。” 　　瑞松望着他，眼神复杂，差点没把你怎么这么天真说出来。 　　这哪里是几句交涉能解决的问题？ 　　曲守白和季墨惟对视一眼，这两人，心里明白瑞松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没敢对着宿宁多说什么，唯有黎楚，仍然是宿宁的死忠唯粉。 　　“嗯嗯，我听少爷的。” 　　宿宁的人确实去交涉了，但是收效甚微，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当天晚上，在橙子视频已经安排好的一档网络访谈节目中，直到录制结束，三个离开的练习生都没回来。 　　团队里的人再次打电话给尖峰和遥光，对方均不接，再打就关机了，三个练习生的手机从一开始就打不通，应该是被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是网上的这几位的原来带节奏的“大粉”兴高采烈地交换消息，说是这几位的个人广告资源即将开始拍摄。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今天晚上来采访的网媒团队因为临时缺人很不高兴，是八面玲珑的宿宁带着把人哄好，才没让这关系闹得太僵，对方媒体在他这一通说之后甚至还开始同情他，离开的时候，拍着宿宁的肩膀道：“宿总，我懂，你不容易。” 　　宿宁微微苦笑，但还是保证道：“等人齐了，我再约您一次独家，这次请多担待。” 　　但媒体一走，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如今他作为总经纪人的优点确实足够冷静，没迁怒大家，也成功安抚了媒体，但这样子，怎么能解决最根本的“缺人”的根本问题呢？ 　　“你这样太温和了！”瑞松有些生气地坐在那里，对着宿宁道，看起来十分痛心疾首，“可不能拿这套对付尖峰，你以前的脾气呢？你还不如以前呢！宿宁，太好说话在这个圈子是行不通的！” 　　在这些练习生看来，眼前这个宿宁的性格确实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这是好是坏，没有人说的清楚。 　　在如今这种时候，就应该强硬起来才对！ 　　即使曲守白和季墨惟没开口，恐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特别是他们还知道宿宁专门给黎楚在节目组里请医生的事情，再加上黎楚数次带着崇拜的言语洗脑，于是曾经嚣张跋扈的宿宁，好像在经受现实毒打之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一个温和有爱、非常慈祥还有点心软的人。 　　甚至黎楚的原话要更离谱一些，好像宿宁就是什么圣父下凡温暖的光照耀大地，原来大家是半信半疑的。 　　现在一看，黎楚好像没夸张。 　　这圈子里哪有像宿宁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但面对成员的不满意，宿宁看起来还是完全不生气的样子，只是道：“晚上采访完了，橙子视频这边安排的资源也基本完成了，在我们原本制定额计划里，大家接下来要换个地方住了。” 　　“既然成团，为了让各位更熟悉一些，限定组合的一年半内，按照约定，大家都要住在一起，这个没意见吧？” 　　大家：…… 　　唯有黎楚接着捧场：“没意见！” 　　“好啊，”宿宁望着这唯一一个应答他的人，“现在我就带大家去看一看住的地方，都累了，是应该好好休息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旁边的摄制组就把几台摄像机都打开了，好像还打算拍下来。 　　等下，什么地方值得这么隆重？ 第40章 　　而且, 哪还有大家？三个人没了。 　　除了非常给面子的黎楚，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现在还这么平静是做什么。 　　不过白天的时候宿宁也没闲着, 四人有规定的训练工作, 即使心里憋气也得照常训练, 他就在旁边房间, 据说是在写团综的计划书，倒是亲力亲为。 　　瑞松脾气稍急了些，但确实真心为团队考虑，现在看着宿宁那张脸又完全没办法生气, 于是听他的话上了车。 　　然后, 工作人员还给他们带上了眼罩, 整得非常神秘兮兮的。 　　不就是住的地方吗？ 　　一般来说，偶像团队是大平层或者小别墅当宿舍。这种住宿条件放普通人眼里并不算差, 但目前国内的偶像若是红了，很容易挣到一套房子钱，就不愿意和其他人挤着住, 唯粉也恨不得他们都搬出去尽快切割。 　　所以大多都是前期住在一起, 后面就不管各位到底住哪里了, 也管不住, 就像之前电话里嚣张的尖峰负责人说的那样——你无法限制偶像这个人的自由。 　　有更好的日子过, 谁会去过差的？ 　　但宿宁看起来还挺重视这件事的，他没走就坐在车的副驾驶上，在戴上眼罩之前, 还说了一声：“都交给我。” 　　车子晃晃荡荡的, 开了挺久，即使遮着眼睛都感觉这是要往郊区走了。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可以下车了，在车上都累得睡着了的几位才犹豫着下来。耳朵边很安静，像是没什么人的样子，直到眼罩摘下，这几位看清楚眼前的情景，才瞪大了眼睛，一下从似梦非梦中醒来了。 　　等下……光影娱乐这是整个什么地方？！ 　　从白天开始，前面的摄像机偶尔会开着，但是没开直播，像是拍摄日常一样，拍了几个片段，刚刚又拍了一些。 　　到快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才转成了直播模式，这场有点突然的直播还是在橙子视频Glory官号上开的，这大晚上的，虽然时间不怎么凑巧，但毕竟是大爆组合，还是不少人看的。 　　更别说，粉丝们这个点还在吵架，都吵上热搜了，醒着的人不少，一下子观看人数就暴涨。 　　这场直播还打上了“团综先导”的字样。 　　Glory的团综据说是月更，贯穿限定团运营的整个一年半，但不管这主题，各家粉丝们还是忍不住再弹幕和评论区吵架。 　　“人都不够，拍个屁啊。” 　　“服了，到底要说多久，不就一个小访谈吗？我担回公司肯定有重要的事啊，等等不行吗。” 　　“小访谈？你不如去看看主持人的履历看看人家在圈里什么地位吧？一个新出道的组合敢放人家的鸽子，是嫌不够得罪人吗？” 　　“经纪团队同意的好吧！要怪不如去怪宿宁没本事，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不通知呢。” 　　“笑死，拍摄现场又不是没人，访谈时间早就定好了，大粉都知道，你爱豆会不知道？麻烦不要把违约说这么冠冕堂皇。” 　　“难道不是因为sn的原因吗？要不是他搞资源偏心，尖峰这么大的公司看不过去自己人受欺负不是很正常？” 　　这些还算是好听一些的话，还有更多的谩骂，大多都是相互责怪。宿宁作为一个经纪人，因为争吵点在他身上，甚至像当红明星一样，拥有了一个缩写作指代。 　　团粉出来拉架没有用，Glory官方也没出来做什么澄清，反而还突然搞出来什么团综预热。 　　莫名其妙。 　　确实，有些团综会把组合入住做一个放松，但这没什么新鲜的了…… 　　等等。 　　随着镜头的移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栋，不，是一座小庄园一样的华丽别墅。 　　“这是在干什么？放新鲜的我担出来转移注意力吗？你们团队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多没用……等下，大别墅唉。” 　　“？？？好有钱。” 　　“等下，我还没有从偶图四那个集体六人间宿舍行军床里缓过来，这是给他们住的吗？” 　　“不会是为了做节目效果吧？等下镜头一转，他们去住旁边的小草屋？” 　　季墨惟和曲守白本身都是家境不错的，但一下车之后，看到这房子也愣了。季墨惟是个识货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道：“这里是，香山别苑？” 　　弹幕里很快就有反应过来的，香山别苑，位于海城郊区的超级豪宅。 　　一下子整个直播屏幕都密密麻麻起来，全是“？？？”和“！！！” 　　宿宁没入镜，但是直播镜头前能听到他的声音，用了话筒，声音也做了些变调，不过有心人还是听出来了。 　　“嗯，对，是香山别苑，算是公司的地方，”宿宁道，“这一年半，你们就先住在这里。” 　　这地方其实是宿宏达的。 　　那个时候宿宏达一个煤老板还十分有钱，买得很早，前段时间光影娱乐危机他想卖了凑钱，但这么贵的地方，一时不好出手，宿宁让他暂时先留着，反正其余的钱现在他凑上了，没必要忍痛贱卖。 　　宿宏达在海城另有住的地方，这别墅基本没怎么住过，而且还不是全款，现在每个月还要还不少贷款，宿宁遗产马上到账，为了组合，他打算把这房子租下来。 　　宿宏达倒也是个豪爽人，想到这组合运营得好，除了分钱，对光影娱乐来说算是翻身仗，宿宁也没短了他的，每月租金照付不误。 　　不过若是放在外面，怕是给了钱也未必找得到这样的房子。 　　当时十分豪横的煤老板的家底和人脉非常人能比，不动产还是有一些的，眼下就算一线明星，也未必住得进香山别苑。 　　“这里安保比较好，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高速，到时候去机场也方便，”宿宁的声音听着还挺轻描淡写，好像这不算什么，“我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这里比较好，希望各位别嫌弃。” 　　组合四个成员愣在大门前不敢进去，倒是弹幕先给他们回答了。 　　“不嫌弃不嫌弃。” 　　“本粉认真说，香山别苑安保和地理位置真的很好，他们刚出道私生多，之前就有爱豆组合住的房子被人摸进去还躲卫生间里，巨恐怖，住这里我放心多了。” 　　“宿总，有心了，别的不说，这是真的舍得。” 　　虽然还有一些粉丝讲着这是糖衣炮/弹，但眼睛确实没有移开，直播的热度也很诚实，在大别墅出来之后一路往上飚。 　　直到摄制组带着他们推门进去，四人那是连着弹幕一起又惊讶了一阵。 　　自带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审美很高级，外面花园也是亭台水榭流水潺潺，很不含糊，里面的东西是齐整的，宿宏达最初的时候住过一阵，嫌这里没有人味，不如他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农家院子，于是很贵的家具都放在里面积灰。 　　除了风格的优雅别致，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房子对于这个一年半的组合成员的契合程度，几乎每一步都是细节。 　　除了原本的装修，宿宁还添了不少东西进去。 　　黎楚和曲守白两个舞担，他们的房间中间特意空出了一间做练舞室，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疗养间；瑞松和季墨惟有创作能力，地下便有很大一块地方放了各种乐器，足以容纳得下一只乐队做训练。 　　而今天离开那三个人，看得出是一致的用心。 　　舟衡一个vocal，他的房间离录音室最近，墙上甚至有很多歌手的收藏级专辑，瑞松眼尖，还认出了一些很珍贵的黑胶唱片，这对于任何一个喜欢唱歌的人来说，都是爱不释手的东西； 　　王若奕房间附近就是小花园，适合他外放自由的性格，还有他曾经提出的梦想家庭影院，就在他房间的不远处。 　　有点社恐的林执，他的房间离大家最远，在阁楼上，连接着天台，放了一台望远镜，可以看星星，甚至不用望远镜，阁楼的床上面可以开玻璃幕墙，他一抬头就能看到。 　　在这独属于他的这小半层，可以养一只他一直想养的猫咪，不会打扰别人。 　　即使遗产还没到账，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向自己的联姻对象预支这笔钱问题不大，除了这些，随着镜头的移动，房子里细节还有很多，几乎都是考虑到了每个人都性格和喜好，甚至有些粉丝都没了解到这么多。 　　现在，弹幕上的质疑已经说不出来了，倒是满屏幕都是“我也想要这样的糖衣炮/弹”。 　　而这对于宿宁来说，只是他的基本素养，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打了折扣的。 　　他上辈子也不是没培养过当红偶像组合，养到年纪大了合约到期组合解散好几个都对他当时提供的条件念念不忘。 　　只要有钱，这些都能堆出来，对艺人的了解，是每一个合格的经纪人的应该做到的事情。 　　除了和艺人产生必要的连接，宿宁自然也有功利的需求和考虑。 　　对于一个偶像团队来说，隐私是有限的，这个地方与其说是他们住的地方，不如说是一个拍摄场地，亦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既然是工作，就要精益求精。 　　哪怕宿宁对此轻描淡写并且认为天经地义，在逛完一圈以后，整个直播间已经陷入极端的惊诧中了。 　　“这是在炫富吗？” 　　“一开始不是说了吗，公司本来就有的房子，物尽其用什么的……人家本来就很有钱。” 　　“谢谢爸爸，我可以住保姆间吗爸爸？我觉得可以。” 　　“隔壁组合的过来看热闹，卧槽，真的慕了，比较起来我宝住的是什么垃圾场啊我天呢。” 　　在场的几位成员都懵了，转了几圈，还没反应过来，任何一个人看到如此的用心，都会有所触动的。 　　特别是大家出道后这短短几天，行程紧凑，都是在橙子视频的安排下四处拍摄，累得都直接在车上睡觉，今天弄到这么晚，本来也是疲惫的，现在倒好，清醒地不能再清醒了。 　　队长曲守白。之前还被梁晓亮敲打过，让他小心点听宿宁的话，千万别惹他生气，好像这位宿总多不简单一样，像个阎王。 　　搞得他一直觉得宿宁和黎楚嘴里的那个人非常割裂，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理解黎楚了。 　　黎楚说的对，这不是菩萨吗？ 　　他现在看宿宁，感觉他背后好像有光环他忍不住当着直播摄像头和季墨惟瑞松讨论：“不是，这还是原来的他吗？” 　　“他和我们一起在训练营里住过，我都没发现，他观察能力有这么好，还记得我喜欢什么，”瑞松叹道，又盯着宿宁看，“我觉得他面相都变了，变得好和善。” 　　他现在就立刻有点愧疚，因为刚刚对着宿宁大声吼的事情。 　　这本来就不是人家的错。 　　季墨惟也盯着看，然后点头：“真的变了，变得更帅了。” 　　至于黎楚，黎楚只会觉得他们觉醒地太晚了。 　　成员之间的对话也被直播出去，弹幕里飘过一堆“哈哈哈哈”。 　　在别人的话头里变得更好看的宿宁道：“先休息吧，大家都累了，队里还有三个人没归队，没事，不急。”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样温和可亲，情绪又稳定，出手又大方，让人忍不住为他心软。 　　深夜的这场直播，很快又上了热搜高位，本来被一些大粉鼓动着带起来的小粉丝突然有些吵不起来了。 　　住的地方都这种用心，肯定是一早就开始准备了，根本没有看出偏心的样子，甚至其他很多已经成名的偶像团队都暗戳戳地羡慕。 　　甚至这还不够，大晚上的，官博在发了这个直播链接之后，又很快公布了第二天的行程。 　　——V magazine团体拍摄，封面。 　　之前一直传团队要拍V杂，这本作为六大顶刊之一的时尚杂志向来高傲，别说新晋偶像，就算老牌偶像想上去也不容易。 　　偶像圈内拿来比较的评价标准也就那些，专辑销量、流媒体播放，然后最摸不透时尚资源等，时尚资源这一块，是最可遇不可求的，却也很容易拿来比较。 　　V magazine，或许就是这个偶像团队走向时尚圈的第一步。 　　如果说暂住一年半的大别墅不能让人心动，这封面的事情就踩在粉丝的关注点上了。 　　于是大晚上的，吵得最厉害的那条博文下面，最终还是团粉的评论顶到了最上面。 　　“真的很无语，某些公司的把戏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以为刚出道就脱队是很光彩很理直气壮的事情吗？说什么偏心，团队偏心这事现在谁给得出证据吗？”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那些分崩离析的团队的下场吧，偶图四是历史大爆，但是如果后续运营乱来谁都能拉人走，大爆就是过去式。” 　　“不知道有些粉，到底是为了吵架吵赢，还是真为了你担的未来着想？” 　　这场撕逼闹剧才算稍停了一段。 　　宿宁手底下运营的Glory官号并未对粉丝先前的骂战此解释什么。对于吵起来的粉丝，莫须有的罪名，再华丽的文字解释都是没有用的，真正的行动才有用。 　　正常的、愿意为自家偶像考虑的粉丝们已经跟着他的脚步开始思考了 　　——今天的采访缺席，还能算能摆平的事，但如果V杂的拍摄缺席，那是多大的损失？ 　　而火上浇油的是，那离开的三个人，尖峰没有直接官宣什么，只是偷偷向粉丝透露了，是某国民大品牌的合作，当时吹得天花乱坠，才惹的粉丝大力争取，但抢到人之后再一看，根本不是吹的那样。 　　甚至不是代言，只是个普通推广而已，当时放消息的大粉现在还暗戳戳提醒，大家要准备好购买专链商品的钱，单价不便宜，得达到一定销量才行。 　　两边一对比，原来闹得很厉害的唯粉就很不高兴，反应过来，更觉得自己被当枪使了。 第41章 　　之前就有人传, 说瓜团要上V magazine的封面，但是那都没人相信，还被嘲脸大, 说上个内页就差不多了, 还敢肖想封面。 　　甚至粉丝自己都不信这料, 但宿宁确实是接触到了封面资源, 只是一直藏着，还没说出来。对尚未确定的资源保密防止变动，更是成熟经纪团队的基本素质。 　　其实除了V杂封面，团队后续的很多资源他都接触到了, 不过正经的商务接洽需要时间, 消息必须先保密, 才被人钻了空子说宿宁不上心。 　　偶图四的脱水数据很好看，光看粉丝内部掐架都能掐上热搜高位, 就知道他们是真的红。 　　大爆的团队能接洽到超乎常理的资源，这并不稀奇，但真的拿到的时候, 宿宁心里也知道其中不容易, 小沈总做了不少努力。 　　他是今晚到家的时候才知道沈明铮把这资源敲定下来, 及时雨一样, 于是当即便把这行程发了出去。 　　这消息一发, 离去三人的唯粉就已经急不可待的先发声了。 　　“什么个资不个资的，先回去把V magazine的封面拍了再说。” 　　“刚刚看直播，宿宁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没必要和他闹这么僵。” 　　“就是, 咱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吧。” 　　更有直接怀疑的：“咱们粉圈本来建起来也没多久，本身就没有大粉可言, 粉丝里还有不少未成年，这么直白让人家准备好钱，我看你们倒是真的收了不少钱吧。” 　　这一整天的关于宿宁的网络骂战有了些反转，站宿宁的越来越多，但时刻盯着的沈明铮还是不能完全顺气。 　　他只觉比那网络上骂的人是自己还让人生气。但与此同时，他更清宿宁方对这件事有自己的布置和计划，宿宁说了没关系，粉丝吵架是常事，不过他还是暗戳戳找了些网媒给宿宁说好话，夸一夸他。 　　而且那些根本不能算夸夸，只是实话而已。 　　沈明铮对此理直气壮。 　　宿宁回到家里，开门的时候望见他还坐在沙发那里看手机，有点惊讶，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快一点了，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 　　“等你，”沈明铮走过来，顺手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递给他一杯温水，只有一句话，“办好了。” 　　这几个字让宿宁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件事交给沈明铮是不会错的。 　　沈明铮嘴上不太愿意在宿宁面前提网上那群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如说点高兴的，于是和他简单谈了一下明天关于杂志拍摄的细节，又忍不住补充一句：“要不明天我陪你过去吧。” 　　还得接洽杂志社的人，他总觉得那些人会为难宿宁，今天Allen那事他也没想到，否则一定带着人和宿宁一起过去。 　　宿宁知道他担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这算什么？相信我。你做的已经很足够了。” 　　被拒绝的沈明铮有点不甘心，从沙发上起来跟着他，像一只粘人的大狗，但是宿宁脱了外套之后，像想起什么来一样，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拿了什么出来。 　　“这个，买来送你的。” 　　沈明铮低头一看，是一小罐子薄荷糖。 　　“今天去香山别苑那边，看到这个牌子就想到你，所以就给你买了这个糖，”宿宁道，“我看你车上一直备着它，店员说，是今天刚出的新口味，尝尝看？” 　　他有点故意转移话题，意思是叫他别担心。 　　沈明铮确实有含薄荷糖提神醒脑的习惯，抽烟喝酒伤嗓子不能碰，上辈子养成的于是到现在也改不了。这么多牌子，他一直比较习惯于海城一家店自制的木糖醇薄荷糖，够凉，不甜，甚至带薄荷天生的植物苦味，喜欢的人不多。 　　那家店，确实在香山别苑附近有家小分店，网上没有，只有店里有卖。 　　这是很小的习惯，陈滔也知道。 　　他是个合格的特级助理，按时定一款薄荷糖不难，他知道沈明铮的喜好，于是车上每次都是那一款经典原味的。 　　宿宁常坐他的车，然后就记住了。 　　知道他不缺经典原味的，车上一直摆着，没有缺过，于是宿宁给他买的一小罐子新口味是青柠的，含在嘴里，仍是那股苦里带着凉的味道，但是比原味甜一点。 　　沈明铮：……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但是一下没说出来。 　　今天晚上香山别苑的事情正在热搜上，沈明铮还看了，他看到很多弹幕夸他，也清楚宿宁一向细心，但如今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份细心也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他还忍不住想得更多。 　　宿宁回来的时间挺晚，算算车程，那间店应该已经关门了，应该是在去的路上看到了买的，宿宁在领着那群小偶像到处转的时候，这一小瓶糖一直放在他外套口袋上，然后带回来给自己。 　　他心里肯定记得我。 　　沈明铮想。 　　宿宁看他愣在那里，又低头拆了一颗，塞进嘴里，笑：“我应该明天再给你的。大晚上吃，还睡得着吗？这么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解扣子准备进客房洗澡，然后扣子解到第三颗，门就虚虚关上了。 　　沈明铮：“……我想尝尝。” 　　试一下他这没尝试过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他靠在墙边上看那扇的门，宿宁没有关严实，还留了一条缝，只觉得这薄荷糖好像也没那么凉了，反倒觉得心里有点热。 　　糖含到一半，沈明铮突然还接了个电话，皱了皱眉，随后又走上前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他记得宿宁洗澡的时间，知道这时候对方也差不多洗完了，果然，敲了门之后，很快宿宁就披着浴袍出来了，问道：“怎么了？” 　　“刚刚接到橙子视频那边的人的电话，是被收了手机的舟衡，借了他们公司一个小助理的电话打到那边去了。他不知道我们的联系方式，只能按记忆找到节目组那边去，然后偶图的人又找到了我，”沈明铮道，“他说，希望你可以去接他们回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公司会这样，现在只想尽快归队。” 　　橙子视频那边的人说，听起来声音挺害怕的，毕竟都是年纪不大的，不知道红了之后，原来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了。 　　说着工作上的事情，沈明铮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一刻也没有移开。 　　宿宁默默听着，回了一句：“很快。” 　　这些事情由他全权负责，沈明铮亦不会有意去插手，于是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只是那糖到现在正是味道最盛的时候，他发现，眼前的宿宁也是这个味道，上次他就闻到的，薄荷青柠香味的沐浴露香味。 　　沈明铮看着宿宁，然后用慢慢地用牙齿咬碎了最后的那层糖壳。 　　当天晚上，两个人自然还是分房睡的，但沈明铮睁着眼睛，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沈明铮很是听宿宁的，没有陪着他过全程，但送还是要送的，直接送到了香山别苑的别墅前。 　　这里已经相当于一个录制现场了。 　　宿宁下车的时候，四个小偶像已经醒了，那边导演组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在拍团综第一集 的第一幕。 　　昨天的直播只能算预热，今天才算正式开拍，就不是直播了，只是录制。 　　这个点还早，四个人还没怎么睡醒，一大早就被叫起来了，黎楚在最前面，带着四个人绕着别墅跑步，仿佛特种兵早上拉练，据拍摄导演说，这是今天团综拍摄必要的体能训练。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黎楚跑了好几圈还有点困，又听后面瑞松气喘吁吁地吐槽：“住这么大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黎楚想笑，但太困了，笑不出来。 　　然后他看到宿宁从沈明铮的车上下来，小沈总还不走，站在那里和他说话，两个人靠得还挺近。他一下就不困了，更笑不出来了，而且还突然加速。 　　后面的人：？这人干什么跟个小炮/弹一样？ 　　等黎楚接近大门那里的时候，宿宁已经进来了，他们大早上的锻炼也差不多完成了。 　　“刚好，给大家带了早饭，”宿宁道，“小楚过来帮忙拿一下。” 　　黎楚听话，喘着气接过来一看，每个人的早饭还不一样，宿宁准备的自然是他喜欢的东西，知道对方随时记得，而且沈明铮的车和人都走了，他又高兴了一点。 　　沈明铮就是当个司机而已，没什么的。 　　他宽慰自己。 　　说好了，商业联姻，商业联姻。 　　不过某些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在开走的保姆车上，负责开车的陈滔陈助理就觉得不太对劲，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车里的一点变化，比如说，那个装薄荷糖的小罐子换了。 　　那是沈明铮的一点习惯，原来就是随便放的，现在那小罐子很被很庄重地稳定在座位那里的小架子上，保姆车空间大，倒是能放得稳。 　　那家小众糖果店包装走的是性冷淡风，简单干净的透明罐子，一般不过可能因为这次卖的是新品，于是加了一个淡粉色的丝绸蝴蝶结做装饰，他不记得自己有备过这种罐子的。 　　陈滔多看了两眼，还没问出来，沈明铮就仿佛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然后轻咳了一声，道：“是宿宁送的。” 　　陈助理：？我可没问。 　　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特级助理，不能让老板话掉到地上，于是他开口应道：“宿总有心了。一般人送礼常送些烟酒茶，您又不喜欢，没什么用，倒是少有人知道您有这个习惯。” 　　沈明铮点了点头，道：“他自然和常人肯定不一样。” 　　似乎觉得和别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沈明铮没有再继续下去，陈滔通过镜子看他，只知道他一路上都带着淡淡的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联姻吗？ 　　不是很懂。 　　沈明铮走后，在团综拍摄现场，大家的早餐就直接在花园吃的。 　　大早上的，柔风习习，阳光温暖，倒是不错的体验，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团综导演组就开始正式开口宣布这一期的主题了。 　　“相信大家应该都收到今天的行程了。” 　　“下午，我们要去V magazine拍摄，第一期的主题，就和这场拍摄息息相关。” 　　话一说到这里，摄像机前面的四个人一下就有点吃不下了。 　　拍摄的事情他们知道，能上V杂封面当然是大好事，但是与此同时也很担心——昨天的采访缺人还能安抚过去，但现在拍摄缺了三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团队接洽的资源如果人不齐，就全都是问题。 　　但导演组的话还在继续。 　　“大家知道，今天V杂拍摄定的主题是什么吗？” 　　四人很诚实地摇头。 　　导演回复道：“隐匿都市。” 　　“很巧，这其实也是我们这一期团综的主题。” 　　“大家应该都已经发现，我们现在这个团队缺了三个队友，从昨天开始，应该也很疑惑，早就应该归队都队友去了哪里？” 　　“这正是我们这期团综的游戏安排。” 　　“现在，请四位成员现在领取任务，完成游戏获取线索和帮助，随后到达指定地点，寻找并成功带走你们的队友，集齐七人成团，按时到达拍摄场地，完成这场拍摄。” 　　“游戏，正式开始！” 　　四人都愣了一下，黎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接过了导演手中的游戏图纸。 　　“好啊，”他道，“看看！”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陆陆续续凑到了他身边，看那张导演组递过来的图纸。 　　这看起来，是户外综艺经常出现的找人玩法。 　　虽然是这么说，在场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离开的三个成员明明是被他们的公司骗着带走并且限制了，所以才回不来。 　　这是违反合同的行为，但人在对方手里，这样就报警说非法拘禁，对新出道的偶像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舆情，形象影响很大。 　　遇到这种事情，往往只能交涉，这交涉来交涉去，中间要耗费多少，是否能把人要回来都是未知数，这就是生意场上经常遇到的事情——扯皮。 　　但宿宁眼下并没有时间和他们扯皮。 　　一个偶像团队，人都不齐，运营起来就是笑话。他已经给过那边面子，如他所说，如果到点不回来，宿宁就自己去接。 　　对方不要脸，就不要怪他做得绝。 　　他很清楚这三个人今天上午在哪里，某些粉丝爆的料，就在海城拍广告，尖峰给他们接了一个短期推广的资源。 　　这个资源看似不错，是某大品牌的知名的快销品，短期推广钱给的还多，却不仅和V杂的封面拍摄撞车，还和宿宁这边正经接洽争取的另一品牌的正经的长期代言起了冲突。 　　尖峰其实并没有什么运营偶像的经验，习惯性只看眼前利益，从来不考虑团队的长期收入，像这种短期推广给钱多的背后就是要迅速从粉丝手里把这笔钱拿回来，这种割韭菜的行为是非常消耗人气的。 　　宿宁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踩着合同的线把这资源接下来，因为蝇头小利毁了这组合的路，所以今天他必须过去把人接回来。 　　接人或许不准确，抢人更合适。 　　不过这种活计，真要正儿八经地去做很容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来文的，对方觉得你是软柿子，来武的，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能纯粹是靠蛮力，所以要换种方式。 　　不若把这件事包装一下，放到台面上，正儿八经地拍摄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摄像机拍着，正经队友陪着，正经的经纪团队做的策划，综艺的事情，怎么能叫抢人呢？ 　　很多综艺还拍荒岛求生丧尸危机呢，那都是综艺节目的剧情需要而已。 　　宿宁正觉得团综得来点有意思的事情，不能按部就班地做，还得时刻保持偶像组合的热度，特别是作为开场的第一期，今天这个有点刺激的主题就很符合他的要求了。 　　真是天降一个难得的策划。 　　或许，粉丝们甚至大众都知道他实际在干什么，但签下的白纸黑字合同里写清楚了，人在他的运营期内，宿宁又不会伤害他们。 　　刚刚说了，这是一场“隐匿游戏”。 　　他说了这是综艺，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综艺。 　　于是今天上午，被收走了手机被尖峰送到拍摄场地有些焦躁的舟衡在化妆间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 　　他一回头，手上就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那个撞了他的人乔装打扮，看身形不熟，但看起来像个特工，带着口罩，还有墨镜。 　　舟衡：？ 　　等下，这是什么奇怪的电影情节啊。 　　他小心避着人，偷偷摸摸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上午十点，二楼尽头卫生间。我们来解救你了！” 　　落款——怪盗。 　　舟衡：…… 　　他看得出，这怪盗是黎楚的字。 第42章 　　因为之前比赛的时候要改歌词做笔记什么的, 他认得黎楚的字，很特别的，还有点圆圆的, 看起来和他人一样可爱。 　　但是, 怪盗。 　　好中二的代号啊。 　　这让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后又很快收敛起来, 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公司盯着自己的人。 　　舟衡在这一天内, 认知产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自己的公司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那样了，而如今成为宿总的宿宁，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变成一个温和有礼貌的人, 特别是和自己蛮不讲理的原公司对比起来。 　　他的手机被在昨天收走了, 但旁边公司小助理的没有被收走, 因为之前就比较熟悉，还是偷偷告诉他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 　　他听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知道宿宁给他们预备的“宿舍”上了热搜，除了过于豪华以外，最重要的是非常用心, 即使他们没有按照约定回去, 官博也没有出来指责什么, 反而一碗水端平, 让本来吵得不可开交的粉丝都平静下来。 　　于是舟衡才鼓起勇气, 求助理借了手机，打了那个电话，给宿宁递了消息。 　　他没想到宿宁那边来的还挺快, 更没想到是这种……奇怪的形式。 　　他对自己的这些队友的印象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虽然在比赛期间没有和他们成为密友, 不过他知道大家至少不是什么坏人，但, 他们原来是这样中二病发作的人吗？ 　　他握着这个纸条回到了化妆间，心情已经很不一样了。 　　舟衡他们离开的三个人都在一起，这也让他看清楚，尖峰公司和摇光都是一个鼻子出气的，或者说遥光这个小公司纯粹抱大腿。 　　他还听到只言片语，说这不仅仅是抢人，他们还有故意针对宿宁的意思。 　　公司那些老板们的大事，舟衡一直觉得不是他一个小偶像应该担心的事情，但现在波及到自己，就说不出与他无关了。 　　外面的广告还没有开始拍，主要是因为林执 　　他看着性格软，但没有到不辨是非的程度，公司不让他走，非让他拍这个，他不愿意，于是早上就开始掉眼泪，眼睛红成一片，打光修图化妆都遮不住，摇光那位负责人暴怒，看起来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 　　还是王若奕上去说好话，很快把人拉回了化妆间，算是把林执救了回来。 　　偶图四的时候，三个人并不怎么熟，现在倒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了，反倒聚成一团，渐渐亲密起来。 　　对于不能及时归队这件事，不止舟衡，三个人都很焦虑不安，但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得走，”舟衡瞅准一个空隙，对他们低声说道，“你看，有人来接我们了。” 　　他把纸条给另外两个人看。 　　王若奕犹豫：“怎么接？我倒是想走，那公司的人……” 　　“经过昨天晚上，你还觉得这个公司真把我们当人看？什么好资源，要把我们硬留在这里才行？” 　　两人一听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偶图拼了命出道，是想像麒麟那种偶像一样，长红不衰的，而不是这样，”舟衡摇头，“我不愿意留这里，当个物件，如果说在这个圈子里非要当个物件的话，我也要做更值钱、更像人的那一个。” 　　前面选秀节目这么多前车之鉴，大家心里都清楚，什么“独美”不“独美”，粉丝说一说也就罢了，在这种时候，保持一个偶像团队的整体性最重要，在没有足够solo能力的时候就应该趁团队时期积累人气和资源，而不是自作主张，这是自毁长城。 　　更别说，现在接到的资源差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出道的位次还是后三位，和前四人气更高的分组合红利，怎么算都不会亏。 　　“比起这个，我想和大家去拍V杂的封面，”舟衡道，“我想更红一点，红到我有足够的话语权，尖峰要尊重我，再也不敢这样对我。” 　　他在这里面年龄最大也最有主意，其他两个呆呆听着，倒是林执先开口。 　　他吸了吸鼻子，道：“嗯。走吧，我、也想去香山别苑，养、养一只猫。” 　　他也偷偷听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于是，三人都暗自下定了决心。 　　偶像本人想走，这是谁都拦不住的。 　　况且这只是拍摄现场，这栋楼里，很多拍摄场地都是开放的，也有其他广告在这里拍摄，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 　　即使有公司的人在那里盯着，但是偶像要做些私密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 　　先是林执可怜兮兮地说要换件衣服，结果进了更衣室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进去一看，墙上的窗户倒是开着，那小窗又高又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过去的。 　　这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看起来绝对有人在外面接应，换衣间窗户外面的梯子都放在走廊上没撤走呢。 　　想起来，林执小时候是练过杂技的。 　　然后，就是进了厕所的舟衡也突然没了。 　　当时进出的只有一位穿着清洁工服饰的老大爷从厕所出去，然后还有旁边场地里拍摄服装的模特们进去出来过，奇装异服的，个个都快一米九了，和舟衡是身高对不上。 　　况且，这几个人进出的时候，门口的保镖还能听到里面舟衡断断续续轻声哼歌的声音，就没多看。 　　结果他实在等了太久了，叫着人进去一找，结果人就没有了。 　　丢了两个人之后，现场乱做一团。 　　然后，王若奕也趁乱不见了。 　　拍摄现场的甲方都一脸懵，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黑洞，或者大白天的突然出了什么灵异事件。 　　所有人在那无头苍蝇一样一通乱找，直到他们发现，把三人劫走的怪盗团像电影里的结尾一样，在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一片写着字的枫叶。 　　——抓不住我。 　　翻过来一看，背面也有字。 　　——嘿嘿。 　　这枫叶，就是在楼底下随手捡的。 　　上午的“任务”，初出茅庐的“怪盗团”执行得非常顺利，特别是黎楚。 　　他似乎对此特别得心应手，现实在现场转了一圈，然后快速制定了方案，还包括弄出点声响来吸引那群保镖的注意力，也是他定下来的。 　　曲守白作为可靠的队长，把他的初步想法做了细化，至于季墨惟和瑞松，是行动力非常高的执行者。本来这四个人之间也没那么熟的，现在因为这件事凑在一起，像是很快发现了各自身上的闪光点，然后各自分工，默契十足。 　　等到离开的三个人都归队以后，这辆载着他们的大巴车快速驶离了这里，朝着V magazine的方向驶去。 　　那地方不在海城，算一算时间，刚好赶得及。 　　刚刚虽然计划好了，但是毕竟是往外跑，也难言狼狈，林执往外跑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不过他上车后倒是没哭，只是坐在座位上一直笑，看起来有点傻傻的，然后大喘着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七个人重新凑在一起，倒有点劫后余生的感受，好像大家都努力聚拢在一起了。 　　参与这场综艺游戏的当然不只是黎楚那四个人，宿宁还怕他们万一伤到了或者真的被抓到了，导演组是找了人过来帮他们的，像是综艺节目里经常出现的“黑衣人”。 　　他们会伪装成普通的工作人员，身上带着隐藏摄像机混入拍摄现场，把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然后就像电影情节一样，把人带走。 　　堪称一场完美的综艺表演。 　　前面的摄像机一直开着，舟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声解释了一句：“那什么，我们不是故意不回来的，实在是……” 　　他知道昨天的缺席应该给自己的队友造成了不少的麻烦，所以有些心虚。 　　“没事，”原来发着脾气的瑞松摆了摆手，“宿总和我们解释过。道歉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是队友，我知道的。” 　　团里的气氛瞬间融洽不少。 　　车很快到了V magazine的拍摄现场，时尚圈一向高傲，但那位副主编听到一点风声，本来是担心的，又一看七人都准时到齐了，不再说什么，很是主动地迎了上来，和宿宁握了握手。 　　“宿总，”她道，“久仰大名。” 　　宿宁也回握，道：“合作愉快。” 　　实际上，他的这场“综艺”除了把人抢回来，和杂志社这个封面想要做的主题非常契合，且今天这场大片还有其本身的商业意义。 　　偶像们进去化妆间，宿宁便站在那里和副主编聊了聊更内部的事情。 　　Glory的这个封面来得不简单，粉丝们也觉得很惊奇，除了人气加持，更重要的，这是品牌推封——是一个名叫“思慕”的奢侈品品牌，打算在经期推出新的系列香水，有意找组合代言。 　　但往往这种大品牌的代言是有考察期的，V杂的封面算是前置合作，准备试一试效果，常规的展示，无法真正打动“思慕”。 　　宿宁很清楚，时尚杂志，严格意义上就是一本高级的广告册。 　　这次的展示不仅仅是时尚资源，更是某种程度上商业价值的体现，他想为组合争取下这个封面，同时也是争取更高规格的团体代言。 　　一个组合的第一个官宣代言，要不就选国民度高的大品牌，要不就是逼格高的奢侈品。 　　不要小看代言，代言商出产物料的速度很快，而离他们的新专辑推出还有一段时间，虽然近期各种安排不少，但也需要这种资源让粉丝振奋，维持热度。 　　既然是品牌推封，在拍摄场景里，能看到商业的痕迹藏在拍摄场地的每一个细节里。 　　这一系列的香水主打带有冷峻感觉的木质香，于是拍摄主题也是带有严肃冷酷气息的，选的服装和化妆的类型也是这样，以黑灰为主，选在户外，找的摄影师也是圈内著名的很有经验要求又高的知名时尚摄影师。 　　这是Glory第一次拍摄时尚杂志封面，和综艺里拍摄公式照不一样，那种摄影师要求的“感觉”往往令很多新人捉摸不透，导致效果不好，也会被大众吐槽“没什么时尚感”。 　　但或许是不久之前真的当过一回“特工”“怪盗”，哪怕是可爱系长相的几位也很快理解了摄影师的要求。 　　冷酷，严肃，但是眼神里要有吸引人的感觉，连那种微微的力量感，他们也巧妙地把握住了。 　　拍摄进度很快，哪怕是旁边站着的颇有经验的副主编也频频点头。 　　“对新人来说，表现力已经非常强了，好像真有什么体验一样。” 　　她肯定道。 　　拍摄非常顺利，毕竟有七个人，除了封面还有内页，进度再快，也从下午一直拍到了晚上，等到宿宁把他们送回香山别苑的时候，大家都累得不行了。 　　但除了累，也难免兴奋。 　　他们今天才知道，除了V杂的封面，居然还有一个思慕代言藏在后面，于是就算瘫在车的座位上，也忍不住和队友讨论今天的表现，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但快到别墅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宿宁接了个电话，在车里的各位只听到他开口的一句“尖峰？”，就一下安静下来了。 　　想都不用想，对面的是暴怒的尖峰经纪Allen。 　　“宿宁，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在手机那边骂道，“我简直想象不到，行为怎么这么粗鲁粗暴，你真是……” 　　后面还夹杂着一串英文，宿宁不爱听，中不中洋不洋的。 　　这位也实在有意思，开口只是指责他人，好像这种抢人是事情自己没做过一样，旁人拿同样的手段对付他，就受不了。 　　回想起来，Allen气势汹汹回国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还不知道宿宁揍人的事，只知道传播最广的说服梁总和老爷子，他认为宿宁会继续这样，靠一些嘴皮子，没有把之前那句“我说服你干什么”放在心上。 　　宿宁听着他在对面发脾气，倒是笑了一下。 　　“你自己说这些不觉得讽刺吗？” 　　“我都拿到光影娱乐的控制权和遗产了，都走到这一步，还有用‘说服’这种手段，那我不是白费这么多心了吗？” 　　“我念着一点亲戚关系，已经给你留了脸了，别给脸不要脸。是吧，沈家表哥？” 　　他在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瓜团偶像们像是听到什么八卦，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头也不自觉凑了过去。 　　哇，有瓜唉！ 　　我听听我听听！ 　　宿宁和沈氏影业小沈总那关系不是谁都知道的，他们两个结婚又没有大办，况且还得扯上尖峰的关系……天呢。 　　听起来就好像那种电视剧会演的豪门风云！ 第43章 　　这群人本来就十分好奇, 七个人里唯有黎楚那撇了撇嘴，看这表情就觉得他知道内幕，这捅捅那捅捅示意他马上分享八卦。 　　黎楚不胜其烦, 就低声说了几句, 他觉得这事很简单, 商业联姻罢了, 没什么感情基础的，过几年说不定就离了。 　　但其他人听了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宿宁把电话挂了。 　　对面好像没想挂，他却无所谓了，看了看时间, 准备下车离开。 　　沈明铮今天把他送过来的, 晚上也会来这里接他, 差不多就要到了。 　　经纪团队其他人和团综的摄制组已经离开，剩下的也就是宿宁和他们七个, 宿宁示意他们早点进去休息，但是舟衡却在大门那里站住了。 　　“宿总，可以等一会儿再走吗？”他道, “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这话一说出口, 其他准备进去的人也站住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 心里有问题的人不止舟衡一个人。 　　宿宁往前走了一步, 道：“问吧。” 　　作为总经纪人，他确实有义务解答来自艺人的疑问。 　　“我刚刚听到那个电话，”舟衡犹疑道, ““宿总, 我们公司那边，万一再来抢人怎么办？” 　　宿宁笑：“不怕, 我又不是没钱请保镖。” 　　别小看他请的这些人，和尖峰那些不是一个层级的，这是宿宏达找来的。 　　找这些人，那是煤老板的主场。 　　早期的煤矿行业乱得很，别说抢东西了，连械斗都有，他能找来的看场子的人，岂是一般保镖公司能比的？ 　　宿宏达不是没有本事，相反，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他会变得慷慨且非常有用，能做到宿宁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是需要有人去挖掘他的能力而已。 　　舟衡听了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听黎楚说的宿总和沈家联姻这件事，敏感地觉得这里多少涉及到大家族夺权，他们只是一些小偶像，就算家里最有钱的季墨惟，在娱乐圈里都不算是有背景的。 　　良禽择木而栖，倘若要选边站的话，在尖峰和宿宁这里，他想选宿宁这边。 　　光看这商业资源第一步规划，两者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他眼下是想表忠心，但年轻人就算尽力掩饰，宿宁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除了舟衡，他看团队里其他人像是也是这个意思，想要选边站。 　　嗯，除了黎楚。 　　黎楚早就坚定地不能再坚定了，没什么需要表忠心的余地。 　　但出乎舟衡意料之外的，宿宁摇了摇头。 　　“舟衡，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他道，“我对大家的规划不是这样的。” 　　他眼前的这些站在台前的小偶像，能从偶图四这种大爆节目里脱颖而出的，已经是接受市场考验，成熟的练习生了。 　　但是从练习生比赛到真正的艺人，就像从学校作为学生毕业走入社会一样，是完全不一样的路途，会选择完全依靠某种更强的势力是很正常的选择。 　　但偶像绝对不能如此。 　　梁晓亮选边站，那是为麒麟的生意考虑，但人和公司不一样，偶像不是商品。 　　“你们是活生生的人，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限制你们的自由，完全控制你们的想法，只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同时在一定程度上，给你们专业的建议和帮助而已。” 　　“比如今天，倘若大家不想跟我离开，我不可能进去把你们抢出来塞进车里的。你们从尖峰来到这里，不是换了个主子。” 　　偶像完全没有自己的性格和想法，是很糟糕的事情，会变成傀儡的。 　　宿宁不喜欢这样。 　　“现在我给大家准备住的地方，洽谈资源，这是我作为你们这一年半的总经纪人应该做的，不用特别感谢我，也不必觉得我是如何好，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我做这一切，主要原因是因为公司分钱。” 　　宿宁实话实说，并且接着耐心解释。 　　“你们赚的越多，我就赚的越多，自然没人比我更希望你们好好发展，至于外面传的我是否因为黎楚而在资源上偏心，或者是否因为缺席的事情而记恨你们，我不会的，因为没必要。” 　　“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在团运营期间，我会尽我所能给大家最好的资源，比尖峰、摇光能给的更好，这一年半，我希望能让你们和广大粉丝都不失望。” 　　“但我作为经纪人，无法决定各位的偶像生涯，只能影响而已，同理，粉丝、或者某个公司，同样不能。” 　　“决定你们命运的，只有各位自己。各人的取舍，你们需要自己想清楚，凡事做决定，首先，要对得起自己。” 　　他一番话之后，舟衡等人都不说话了。 　　场景里安静了许久，这一时间，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 　　他们比赛结束没多久，现在的数据还很好看，特别是今天拍完杂志后，他们心里也明白，就是因为自己这么高的人气，才能破格上V杂这么好的封面，但也怕这种好时候不能维持。 　　人不能只看眼下，还得想未来，秀粉不长情，这是全行业都知道的事情。 　　一般来说，综艺结束之后，因综艺而吸引来的粉丝会跑掉90% 。 　　他们好一点的情况是，偶图四出圈不止是综艺效果，有出圈的舞台，相当于有作品，但长红不衰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 　　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当红流量，却还是难免被人摆布，因为对前途的渴望，下意识要找个更可靠的人依靠，但这个可靠的人却说，你们是自由的，首先要学会对自己负责。 　　“你们怕什么，还有心思想这么多，”黎楚站在那里捋了一下头发，他看起来就完全不慌，“我觉得我会一直红的。” 　　他微微扬着下巴，看不出半点焦虑。 　　被社会毒打过的黎楚早就非常坚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在无条件相信宿宁的背后，是他如今已经非常稳定的精神内核。 　　可林执听到这里，忍不住扣了扣手，迷茫道：“可是我除了上舞台表演，其他的都不太懂。” 　　他原来以为这行出了道就是去更大更多的舞台表演而已，但刚出道的意外吓了他一跳。 　　“没事，”宿宁道，“你们有需要的话，我会一点点教的。” 　　暂时有不足或不懂都很正常，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试错学习，但一个时刻站在聚光灯前吸引万千粉丝为之疯狂的闪闪发光的偶像，绝不是一具万事都听别人的空壳。 　　最重要的是，时刻思考。 　　这个宿宁替不了他们。 　　他站在那里说这些话，路灯打在他身上，好像真有什么温暖的圣光一样。 　　而此时此刻，沈明铮到的时候，几乎把话都听完了。 　　宿宁也看到他了，没必要避着，还招手示意他过来。 　　沈明铮知道，宿宁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但是他却听在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 　　上辈子，无数人希望他做一个公司或是谁的傀儡，只要听话就好，仿佛只要失去自我，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有那么痛苦失败，他宁死不屈，最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现在有人坐在这里，直言有自己的想法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是应该被鼓励的事情。 　　他突然松了口气。 　　像是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许多沉重的像秤砣一样的事情少了许多。 　　沈明铮现在才陡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十分平静，许多时间都花在制作曲子上，上辈子写的歌虽然红了，但他现在听还是有不足，于是还想再改一改。 　　其实他一直只想做这些事情而已，只是从来就没有这样单纯的环境。 　　因为有宿宁在，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真的不去想这么多了。 　　随后，沈明铮上前，对站在那里尚迷茫的大家面前补充了一段话：“先进去吧。倘若对安排有疑问的话，我代表沈氏影业，也有事情要对各位说。” 　　七个人随着他进去，然后在沙发那边坐定，才知道沈明铮要给他们说的是什么——是首张专辑的制作进度。 　　小沈总给他们放了一段demo，这个自然不能在外面放，只能在这里先听一听。 　　音乐声一出来，从开场那里大家就能听出来，是很好听很抓耳的歌，哪怕还没有制作完成，也让人一下就打起了精神，大家眼神也坚定了许多。 　　宿宁听着，很快知道里面有沈明铮的风格。成熟的音乐人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特殊风格，有经验的制作人也能听得出来。 　　不需要多说，宿宁抬头看沈明铮那一个眼神，两个人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黎楚就坐在一边，看着他们望着对方会心一笑，动了动嘴，倒也不说什么了。 　　他看得出来宿宁和沈明铮的默契，好像不开口就知道对方想的事情。 　　怪不得少爷会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啧。 　　和七人又聊了一些经纪规划上的事情，离开之前，宿宁还特意叫了黎楚，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找我，我也怕他们想不明白。还有，一件事我单独和你说。” 　　“江辰沣进去了之后，他那间工作室也倒了，纯青那边收拾完烂摊子，她说不想做艺人了，倒想像我一样，做个幕后，”宿宁道，“她化妆还不错，所以我打算正式和她签个合同，请她试着做你们组合的跟妆试试看，倘若做得好，我给她升职加薪。” 　　“她和你呆在一起，我也比较放心。” 　　七人组合的化妆师自然不止一个，周纯青相当于重新开始，这件事黎楚也知道。 　　家里的债现在有黎楚还，周纯青不必再担心这个，黎楚也很愿意继续养着她，但除了钱，每个人都会不断寻求自己的价值，况且并不是只有做艺人，才是这行里唯一的出路，她也不想一直闲着，做个只依赖弟弟的米虫。 　　黎楚小声道：“谢谢你。” 　　如果不是宿宁，他和姐姐不会绝对有今天。 　　“你和我说什么谢啊，”宿宁笑道，“走了，你快去睡吧，别熬夜。我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还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那你保证，要经常来看我，”黎楚觉得少爷还是有点点偏心的，于是忍不住翘起嘴角，“还有，这群人，我肯定会带好他们的，你放心。” 　　“人都比你大。”宿宁提醒道，只能哭笑不得摸摸他的头，“你呀，顾好自己就很好了。” 　　他倒是对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看起来游刃有余，回去的车上，宿宁才在沈明铮面前展示出一点担心来，凑过去问他：“我是不是应该多叫人去看着点他们？毕竟他们年纪都不大。” 　　新人起步，难免磕磕绊绊的。 　　“不用，给他们一点时间吧，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傻子，往后遇到事情再细说不迟，”沈明铮看着他，“而且我以为你说那些话，就是让他们自己多长心眼子的意思。” 　　宿宁：…… 　　嗯，差不多确实是这样。 　　话糙理不糙。 　　他们两个离开之后，刚出道的年轻人们思索着，好像从蒙昧里迈出一步，于是暂时还没离开沙发，特别是黎楚回来之后，还有人举手提问。 　　“小楚。” 　　“怎么了？” 　　“他们两个真的是商业联姻吗？”白若奕严肃道，“我看着怎么不太像呀。” 　　他还眼睁睁看着沈明铮在后面握住了宿宁的手，特别是小沈总低头看宿宁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清白，这哪里是商业联姻貌合神离的架势。 　　黎楚：…… 　　“睡觉！” 　　这不是没说是不是呀 　　白若奕眼力见很好，立刻前去睡觉了。 　　…… 　　各人脑子里的念头不一样，组合的行程还在持续推进。没过多久，V杂就发了那天的拍摄花絮和部分组图，业内对这组图的满意程度，看思慕品牌方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因为在发图片和花絮的当天，思慕全新香水系列就正式官宣了Glory代言的消息。 　　粉丝们不管之前吵成什么样，现在都是巨兴奋扬眉吐气的时候。 　　之前以为只有封面，没想到还有高奢代言！ 　　双重惊喜！ 　　“出道就是奢牌代言！我就问哪个刚出道的组合有这样的面子，还得是我家！” 　　“呜呜呜崽崽好给我长脸呀。” 　　“不得不说，这组图拍得是真好看啊，V杂的审美真的，一向是业内顶级。” 　　这组图确实很好看，而且还和思慕常合作的某大美妆up主关于这组香水系列的推广文案契合，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宣传效果。 　　“思慕这次的系列，不同于我们经常会闻到的花香和果香。”烟杉汀 　　“它那种冷冽的独树一帜的感觉，非常特别，我不想用单纯的“性冷淡风”来形容它。在这样的秋冬季穿一件大衣，走过都市街头，然后闻到领口处传来淡淡的香水味道，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象自己是个执行任务的杀手。我走在这个城市的灰暗面，镜头拍到我身上都好像会变格成黑白色的老电影。” 　　我和大众那么不一样，他们抓不到我的踪迹，只是在离开现场的时候，闻到一点淡淡的香味，那就是这款香水的风格，就是这么酷。” 　　还有博主的文案要更简洁接地气一些。 　　“区别于常见甜妹香，我喷这系列香水上班就感觉很符合我现在的精神状态。” 　　“如果在职场有哪个煞笔惹我不高兴，我就会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光靠文字，似乎没有办法感受到这种香的特别，但是配合时尚杂志拍的图片，一下就有了明显的画面感。 　　如果说这还不够出圈，那宿宁接下来放出来的团综，可谓是把这件事又往上推了一把。 　　一些路人心里都清楚，这大概是限定组合经常出现的抢人大战，之前往往是一地鸡毛，有些小偶像生生被耽误了，但先前路人不过是唏嘘几句，并不能怎么样。 　　现在，看到这七个人为了重新聚在一起，还斗智斗勇，倒是非常新鲜。 　　中间还有些片段确实拍得很有综艺感，比如说曲守白穿着增高把自己伪装成旁边拍摄场地的一米九多的模特，在卫生间和舟衡“接头”，两个人都手忙脚乱的，又紧张又刺激； 　　又比如，黎楚和季墨惟觉得实际看那窗口太小，怕林执钻不出来，正在想其他办法，下一秒，林执就像条鱼一样“嘶溜”一下出来了。 　　两个人在下面长大嘴巴看着，像是两个不太聪明的小傻子； 　　王若奕和瑞松跑的时候，两个人躲在楼道里，以为差点被人发现，结果出去一看，那只是个穿着衣服的假人模特虚惊一场……等等。 　　“好家伙，这就是你们娱乐圈的商战吗？” 　　“哈哈哈哈还能这么玩！” 　　“卧槽，林执钻出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有软骨功呢，好厉害。” 　　“在现场留枫叶居然是曲守白想出来的主意！他都跑出去了还硬要找黑衣人去放那个叶子，才罢休，我看不出来，哥，你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这么中二啊。” 　　“唉，我为什么要说也。” 　　一向短情的综艺粉看起来因为这场团综热情未灭。 　　而在不久之后，瓜团的一场面对粉丝的在线直播里，成员们还正式地回应了这件事。 　　“在这一年半里，我们七个人还是会始终以团的安排为主，这个既是合约要求，也是我们各自的想法，”舟衡道，“这不会让我们磨灭各自的光，我们首先是一个整体，会一起努力，不会让大家失望。” 　　语气谦卑且坚定，倒是让人想起当时看偶图四的时候的感动和不舍。 　　而且，七个人现在聚在一起，打打闹闹，看起来感情倒是比出道那时候好上许多。 　　正主都这样了，况且合体效果还很好，于是，粉丝也当场失忆，并且迅速调转枪口一致对外。 　　“吵架？我们没有吵架。” 　　“对哎，没看到正主关系挺好的吗？之前都是被有心人带节奏了，现在我们瓜团手握V杂封面和思慕两大资源，前途一片大好，我们粉丝忙着高兴，哪里有空吵架？” 　　“这个时候再挑拨的通通打成黑子！就是故意看不得我团好！” 　　虽然各自唯粉还是难免不愉快，但至少在面上，看起来确实挺和谐的。 　　这件事之后，哪怕尖峰那边想要再干什么都不能够了，因为一开始挑事的那所谓“大粉”的账号都已经被反应过来的小粉丝举报掉了。 　　当时给三个人定的那个推广广告自然也没有拍成，尖峰还想派人故技重施把人抢回来，但宿宏达叫来的保镖哪里会让他得逞？ 　　全都给堵回去了。 　　宿宏达简直扬眉吐气。 第44章 　　尖峰那边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合作没谈成，反倒得罪了品牌和其中牵线搭桥的4A广告公司，眼前正是麻烦不断。 　　就因为这件事, 之前信心磨灭的宿宏达都觉得自己站起来了。 　　他当年大金链子小手表的时候, 这假洋鬼子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他甚至琢磨着自己好像总算走到了舒适圈, 能干点这种保全工作, 娱乐圈保全工作可是大生意，除了自家的，别的什么活动的单子也不少，这不比拍戏简单？ 　　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 总算摸到了一点窍门, 宿宏达整个人反倒意气风发, 走路都有劲了，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色厉内荏的样子。 　　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宿宁还接到了梁晓亮的电话，梁总正在那头得意洋洋并且哈哈大笑, 并且和宿宁分享了他最新的八卦。 　　“Allen那假洋鬼子气得在办公室里摔杯子, ”他啧啧称奇, “能把他气成这样的可不多, 唉, Glory思慕香水那代言，原来和你们竞争的是谁，你知道吗？” 　　宿宁道：“我知道, 尖峰的影帝廖远思。” 　　一个品牌在选定代言人之前往往都会有多种选择, 奢牌更甚。 　　宿宁和沈明铮在争取这个代言的时候就知道另一边是谁，就是因为是廖远思, 宿宁更觉得此回非赢不可。 　　他到现在仍然没有见到纪雪。 　　宿宁很理解，在经历这些没有情绪崩溃就已经足够坚强了，不想回到娱乐圈是正常的，但他还是想见一面。 　　倘若见过之后对方还是有自己的选择，宿宁会尊重她的，但当时这件事和廖远思有关，他至少得知道真相。 　　从形象上来说，这香水找酷帅风的廖远思很是契合，品牌方一开始还非常偏向他，但挡不住Glory异军突起，靠一组硬照赢得了青睐。 　　那组很优秀的杂志照不仅在国内掀起波澜，更是获得了思慕这个海外品牌总部的认可，广告不仅在国内投放，在国外许多商圈的广告牌上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奢牌的广告投放力度是很大的，这季的香水还是主打商品，廖远思错失这个机会，可以说对于尖峰那边来说，是双重损失。 　　且团综第一期放出去之后，那边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连和大众卖惨都没机会。 　　所有人都看得到，艺人那是自己选择走的。 　　梁晓亮还在对面喋喋不休：“据说他们那边还稍微服了些软，时候找了舟衡他们想商量，但舟衡他们就一句话，公司要先对之前的行为正式道歉，再来谈以后。” 　　连性格最软和的林执也是这么个态度。 　　不得不说，动了脑子的人确实说话就是硬气。 　　年轻的小偶像们跟着权威的大公司走本来是本能，但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没必要因为合约而逆来顺受。 　　首先，当时他们作为练习生，和尖峰经济签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公司对他们也不甚在意，更没想到偶图四会大爆。 　　圈内任何公司都不会明着对大爆偶像做太过分的事情，哪怕做了，舟衡他们也不用怕，拿这个由头解约就是了。 　　哪怕是交违约金，按他们彼时签的合同，最多就是千万数，毕竟他们并没有从尖峰本身获得什么资源，倘若Glory这个组合能大红，多的是其他公司愿意交这笔钱，把他们纳入旗下。 　　至少，继承的巨额遗产且出手阔绰的宿宁是绝对出得起这笔钱的。 　　他们眼下不一定会换经济公司，毕竟怎么算那都是一年半以后的事情，但拿这点来制衡试图再次抢人的尖峰，是完全够用的。 　　想清楚这一点，舟衡他们好像甩脱了什么负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倒让他们原公司不知所措了，大约之前没见过这种刚出道的新人还敢反过来威胁公司的。 　　梁晓亮在电话里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好像他就在旁边听着一样，还忍不住拍掌。 　　“Allen都怀疑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他越说越兴奋，“啧，不过有段时间我也这么觉得。” 　　他想挖黎楚那会儿，真就怀疑宿宁是不是给黎楚种了蛊，或者宿宁身上就有什么蛊，主要技能就是“拿来吧你”。 　　不久之前，Allen还在婚宴上当场嘲讽光影娱乐没人，现在倒好了，他的年纪轻轻的好苗子现在奔着宿宁去了，还坚定得要命。 　　“什么迷/魂汤？哪有那么玄乎，都是个人选择，”宿宁在电话那头笑，“梁总手下厉害的人不是比我多多了吗？我这不过刚起步而已，我上次去麒麟，从你们这里学到不少东西的。” 　　他讲话还是这么顺耳。梁晓亮刚想回答，却听见电话那头宿宁轻轻的声音，不像是回答他，倒像是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 　　“……你尝尝这个汤。” 　　“好喝吗？” 　　“嗯，我觉得再煲久一点吧。” 　　这三句话都不像是对他说的。 　　梁总之前就听到那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现在又是饭点，他感觉宿宁像是在煲什么老火汤的，那是汤罐盖子被水蒸气顶着敲打的声音。 　　现在一看，那边还不止他一个人。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在和谁说话。不会是，小沈总在旁边吧？” 　　“当然，除了他还会有谁，”宿宁坦言，“嗯，我现在一直住在他这里。” 　　一开始觉得得维持一段商业联姻本来的面子，后来觉得这地方实在是上班方便，对于工作狂宿宁来说非常合适。 　　他之前不喜欢和人同住，喜欢独居，但后来发现自己和沈明铮的许多作息习惯都合得上，而且两边公司合作的事情，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于是在做了个样子之后就没有搬走。 　　比如现在，算是宿宁难得的中午休息时间。他刚从公司回来，有一点闲心煲汤的时候，正接到梁晓亮的电话，沈明铮就从身后过来，宿宁正开锅盖，拿小勺子舀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给自己的同居人试一试味道。 　　沈明铮没有走到他身边，而是从背后半环抱着他，借着那小勺子试了一口，随后道：“很好，在和谁说话呢？” 　　“梁总，”宿宁回复道，“正在和我聊高兴的事情呢。” 　　正在打电话有点分心的宿宁完没意识到这姿势有哪里不对。 　　但电话对面的梁总感受到了。 　　这小声说话的样子，这近乎老夫老妻的对话，谁说的没有迷/魂汤？ 　　这不是迷/魂汤吗？ 　　啧，好一个商业联姻。 　　明明打着电话，这都旁若无人了！ 　　分享八卦的梁晓亮感觉又吃到了新的八卦，但是他没什么机会接着聊下去，那边宿宁准备吃饭了，与他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似乎没打算和他再聊。 　　梁总挂电话之前，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宿总，我们恐怕不久之后也得对上了。” 　　最近偶像行业很卷，麒麟的最新偶像组合准备要推了，时间会和Glory的出道首专撞上，且不仅是麒麟，许多已经成名的组合也打算在最近发新歌。 　　虽然实际上，不管是Glory还是麒麟，梁总是两头赚，他都不亏，但毕竟是对决。 　　“我们舞台上见，”宿宁笑道，“我很期待。” 　　挂了电话的梁总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和宿宁这样对上之后，他反而心情不错，还哼了一会儿的歌，然后饿了，觉得自己今天也想喝汤。 　　于是扯着嗓子叫自己老婆：“媳妇，咱俩今天喝汤怎么样？山药排骨汤！” 　　“我看你长得像排骨汤！”他老婆在餐厅端菜然后瞪他，“不都和你说了今天都只有菜叶子，你给我好好减减肥！” 　　梁总：…… 　　人家家里都喝呢，我为啥不能喝，真是。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嘟囔嘟囔，行动上还是乖乖去吃菜叶子去了。 　　咋说呢，现在对比就有点输了。 　　宿宁把人接回来之后，其实不怎么在乎尖峰那边怎么想了，Allen是不是气吐血，和他无关，反正是高兴不到哪里去的。 　　他最近专心在和沈明铮那边确定首张专辑什么时候能推出来的事情。 　　从录音到MV拍摄，沈明铮的要求很高，他们想要的各方面配置也比较高，即使最快也要一个月左右，正撞上梁晓亮提过的“混战”期。 　　“有几个乐队老师确实比较难请，”沈氏影业的音乐制作人坦言，“如果时间凑不上，怕是等一个半月要的。” 　　这专辑才是真正的大事，但精雕细琢本来就要要花费不少时间。 　　严格来说，偶图四的主题曲以及比赛里推出的几首原创曲目合集算是Glory的第一张专辑，成员们均重新表演过。但这随着比赛结束，也不再有新鲜感，只是在参加一些晚会或是有表演需求的时候能顶的上。 　　沈明铮很是重视，几乎亲力亲为。 　　宿宁看他跟这项工作的时候总会产生一些错觉，他觉得沈明铮本身像是做原创制作工作很久了，至少得有十几年的制作经验，可能因为他断绝关系的父亲是音乐家，多少有些耳濡目染。 　　这是天赋。 　　他的专业程度不仅连宿宁，甚至连沈家本本家派来的那些趾高气扬的音乐制作人都要惊叹，然后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甚至还要主动低着头去请教。 　　这样的人，放在沈氏影业这烂摊子上，真是屈才了。 　　宿宁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 　　要是放在上辈子，他肯定是要把这种人纳入麾下的，哪怕是白送公司股份都行。 　　“行啊，”沈明铮望着他，“万一以后要是沈家不行了，我以后跟着宿总做事，宿总收留我吗？” 　　宿宁点了点头：“可以。我继承的钱要到账了，沈总，我拿二十亿养你。” 　　沈明铮忍不住笑，然后两个人又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话，听着应该是转头讨论工作去了。 　　然后站在后面听到这对话的陈滔陈总助理往后退了一步，自觉离这两位远一点。 　　老实说，陈滔陈总助理已经觉得自己够卷了，但这两位是过之而无不及，没见过主动加班还乐在其中的老板，眼下还是一对卷王。 　　算是，谁让给加班费了呢。 　　即使加班还要闻到一股隐隐约约属于“商业联姻”的酸臭味，但是也忍了。 　　宿宁大致知道专辑的进度和诸多的配置之后，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应该做什么。 　　“你管好专辑制作的事情就行了，”他道，“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 　　对优秀作品的最大尊重，是让它被更多人看到。必须维持好组合热度和粉丝热情。 　　Glory已经算是开了一个难得的好头，特别是思慕的香水和V杂的销量都有目共睹，除了粉丝高兴，因为思慕财大气粗的推广和有点炸裂的团综，路人的关注度也挺高。 　　但这无法维持一个月。 　　如今的信息更迭太快，甚至一个星期的高关注度都难以维持。 　　所以宿宁在和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七个人就明白其中利害所在，就如之前说的一样，团队内的事情都是相互商量的。 　　季墨惟想了想，率先开口：“我们目前一些对外的活动，综艺、采访和受邀出席小晚会什么的，都算是常规动作，更偏向粉丝向，其实路人倒不怎么关注，那些大的颁奖典礼大多都在年底，现在还不是时候。” 　　Glory在各大平台上的官方账号非常活跃，会经常更新一些练习室的花絮，以及七人在宿舍生活的花絮，目前热度不低，但还不够。 　　“综合来讲，目前热度最高的是团综第一集 ，收益最高的是思慕代言。” 　　买这香水的很多不是粉丝，是真消费者，不得不承认的是，一旦提到这季“隐匿都市”系列，几乎都会立刻想到他们那组照片，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互成就。 　　这让原来只打算硬照系列的思慕对合作升级，已经准备给他们拍投放力度更大的视频广告了，明天就要正式开拍。 　　综艺这方面，除了后面团综第二期的策划，宿宁也在给他们接触一些已经成名综艺的飞行嘉宾，但这往往镜头有限，且还要受节目组安排的影响，对于是否有收益，是个未知数。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能再出几个思慕这种类型的广告，倒是很好，”曲守白思索道，“广告的制作和推出比较快，如果做得好，还能再有出圈图什么的，那就十分完美了，肯定能在专辑前保持高关注度。” 　　“而且我看，这也是我们最近接触的最多的资源，”林执举手，随后有些苦恼，“但太多了，特别我看着有些明显就是为了割我粉丝韭菜的，我不太想接这种。” 　　偶像红起来，确实最快接触到的就是商业资源，时尚杂志的封面严格来说也是商业资源的一种。 　　目前来说，组合确实接到不少其他商业资源的邀约，大品牌和小品牌抛来的合作橄榄枝几乎是井喷的程度，但出于对组合负责的态度，不可能为了钱全部接下来。 　　他们七人不同人收到的邀约还不一样。 　　虽然粉丝还是各自有攀比，但对于他们七个人来说，不管代言费高低，团内都是均分的，但如何筛选就是大问题了。 　　之前有成功案例“思慕”的各位好像摸到一点窍门，但还是有些迷惑的地方，关于近期商业资源这事，宿宁筛选过一些，不过Glory众人知道他选择的结果，却未必清楚过程。 　　宿宁亦是从公司下会刚过来的，他听着团内讨论，然后推了推脸上还没摘下来的金丝眼镜，道：“这样，关于这一个半月接触的最多的广告的事情，你们最近问我也比较多。” 　　“我明天，做个ppt和大家解释一下吧。” 第45章 　　七人：…… 　　好、好正式。 　　但宿宁没开玩笑, 第二天一到，Glory团队众人好像非常清楚为什么宿宁会找一个有影音室的别墅当宿舍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多媒体教室！ 　　上午宿宁就带着他说好的ppt到了，不知道他这么短时间内是怎么完成这类工作的, 完全不拖泥带水。 　　在新专辑上线前, 除了行程, 七人每天都会有声乐舞蹈方面的训练课, 这方面宿宁很严格，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这回下了训练课之后，开始上一些文化课了，“教室”还是两隔壁, 完全不耽误时间。 　　Glory七人不仅有ppt, 还收到纸质课件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点懵。 　　在他们曾经一贯的认知里，会认为代言这件事好像就是收钱拍物料这样简单的, 之前在偶图四拍中插广告的时候大致是这样，往往台词还有点尴尬。 　　但思慕这件事颠覆了他们原先的想法，想多了解一些, 也没想到宿宁会这么重视。 　　宿宁今天应该还要去公司, 所以一大早就穿得非常正式, 但灰色的西装, 没系领带, 脸上仍然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抬头看他们的时候，完全没有之前那温柔菩萨的样子。 　　七人进去看到他的时候都没敢大喘气。 　　明明大家原来处的关系挺好的, 昨天谈这件事的时候就好像朋友, 但现在…… 　　根本就是小学的时候碰到教导主任的感觉啊！ 　　巨有压迫感。 　　似乎在不同场合看到宿宁，他就会是不一样的样子。 　　不过这场课, 和之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又不一样，之前那是书本上的知识，看起来很遥远，似乎没有什么实用性。 　　可眼下，座位上摆着的是写着自己名字的邀约、计划书、广告拍摄脚本甚是已经拟好等待签字的合同。理论联系实际，关乎自身发展，这岂是能糊弄过去的？ 　　况且宿宁在接下来说的内容已经很通俗易懂了，听起来是他自己的经验总结，可以说是 　　手把手地教。 　　“一般来说，商业资源的选择会有以下几个考虑维度。挑选代言，或者说和品牌的合作，理应把之视为一种互相选择的重大商业合作。” 　　“品牌方会挑选你们，艺人也应当有挑选合作方的基础意识。” 　　“一个成功的品牌合作，甚至会成为你们职业的保障之一，一些艺人的品牌的合作长达数十年的也有，被行业内戏称为‘养老金’；而一个失败的合作，有可能会成为双方的黑点，即使不为热度考虑，这件事也应该认真对待。” 　　“我知道，你们除了我，还有跟着的执行经纪人，会给大家制定计划、筛选资源，但是交换出个人形象的是你们，倘若有什么不如意，最终承担后果的也是艺人本人。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有对工作的基础认识，才能产生属于自己的想法。” 　　“团队保下限，艺人保上限。” 　　在场各位听完，明显坐直了一些，脸上的神色也更加认真了起来。 　　宿宁说完之后，往后又翻了一页，接着说道：“……考虑代言层级的高低。一般商业合作分为推广、品牌大使以及品牌代言人，要注意几种概念的区别，在合同里的字眼，这会影响你们在工作过程中实际能享受到的待遇。” 　　提到这里，他便对舟衡道：“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你们拍尖峰的那个广告。虽然给钱多，但那只是个推广，这可能还会产生连锁反应，一个品牌给的身份低，也会影响其他品牌度对此的判断，不会给你们太高的title。” 　　舟衡三人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们当时的想法只是本能地觉得有点low还消耗人气，现在一想，倒是心有余悸。 　　“在代言时间的长短上，业内短期代言低至两三个月，长期代言二十年以上也是有的，许多长期代言会成为艺人形象和职业生涯的一部分。正常情况下，是选长不选短。” 　　“更长期的代言，会驱使品牌方考虑长远收益，不会杀鸡取卵，甚至会主动维护艺人形象。” 　　“黎楚，”宿宁又看下台下，“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帮你推掉那个找过来的大品牌的口红短期代言了。” 　　“知道，”黎楚道，“时间太短，而且色号还限死了那几个，我看过，都不是热门色号，拍摄团队选的也不好，看起来只是打算拍几张图片随便推一推，请我来帮他们清一清库存的，并没有打算长期合作，官方还有合作多年的代言人，即使我的销量好，也很难顶上去。” 　　这些内容，只能算是开场。 　　宿宁的PPT和计划书都能在那时候打动陈媛，于他们来说，只是用来解释，已经足够用了，图文并茂，还有经典案例。 　　做艺人似乎和普通打工人不一样，但再怎么算，这行也不能脱离真实的职场。 　　宿宁接下来说的许多内容，都在他给的课件里有详细的表述，从类型到渠道，其中篇幅最长的，是和品牌的契合程度，对其主推广告形象的认知。 　　“虽然严格来说，在娱乐圈内，广告代言是不能算艺人作品，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业内和粉丝们的综合考量中，广告资源是非常重要的参考指标。商业资源，是艺人保持热度和关注度非常重要的一环，靠一条广告爆红随后获得其他资源的艺人也并不是没有。” 　　品牌代言人体验产品和熟读产品要求是基础操作，还有许多人，会深入了解品牌历史渊源，在广告拍摄时提出自己的想法，于是造就广告代言里的经典作品。 　　他像是大家的朋友，也是艺人知心的人，同时也让人时刻记得，他是在场七位的老板。 　　讲完这些之后，宿宁亦有意味深长的结束语。 　　“各位已经不是练习生了，一条代言费七位数是常事，这在国内偶像圈里已经是顶级待遇，能挣到这份钱，首先基于各位优秀的专业素质才能在比赛里脱颖而出，但混到这个程度，哪怕是天生偶像也不能纯粹凭本能行事，保持思考和对行业的学习，在各位有充足的选择的时候，更要想清楚这一点。” 　　“愿大家在镜头前都有更好的表现力。” 　　哪怕宿宁的运营期只有一年半，但看得出他的规划确实很长远。倘若他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的老板，尽可以接些短期代言疯狂收割粉丝韭菜，但是他没有。 　　他确实想教大家理解一些行业里适用广泛的规则，特别是课件最后一页，是《广告法》里关于明星代言的条例，后面还有对法条的通俗化讲解，还有举例，仔细给他们划定了最低线。 　　之前在其他地方，似乎都只要认真唱歌跳舞就好了，从来没有人和他们仔细说过这些。 　　甚至坐在那里听这个的不止是这七位。 　　刚刚准备转型幕后的周纯青也作为工作人员在背后听着，宿宁也没拦着。 　　她已经不是艺人了，今天只是简单地穿了一身衣服，没有之前光鲜亮丽精致到头发尖的样子，但作为团队的一分子，对自己的工作会有新的思考，于是她还拿了个小本子认真记着，比之间稀里糊涂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时候，心里的念头更加清晰了。 　　周纯青骨子里其实坚强又要强，很不服输，否则当时不会暗中搜集江辰沣的证据，还敢顶着钓春江这么多摄像头送宿宁和黎楚出去。 　　别人都不敢干的，她敢干。 　　现在在这里做妆师，她也坚决不让黎楚和宿宁和别人说她的关系，不想自己搞特殊，她之前就是不知名的十八线，也没什么人认出她。 　　她挣这份钱，是化妆的技术确实不错，才不是靠什么关系。 　　江辰沣倒了，压在她头上的大山似乎消失了，她渐渐的想要更多。 　　眼下，小楚都已经是顶流了，连光影娱乐之前快把公司玩完的宿宏达宿总如今都在保全行业折腾出一点名堂来了。 　　那可是宿宏达唉！ 　　既然都是在宿宁手底下干活，为什么不能拼一拼呢？她才不会一直做妆师。 　　她要在这发展中的光影娱乐，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周纯青望着宿宁，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宿宁那堂理论课上完之后，下午恰好就有广告拍摄，是一个宠物用品的国内比较有名的品牌，之前从来没有请过代言人，这还是头一回。 　　就和他上午说的一样，像这种情况，品牌很容易有“初恋情节”，一旦真的打响出去，艺人形象也容易和品牌深度绑定，达成长期合作。 　　这公司亦是资本扎实在自己行业内深耕多年，一直以来是中高端的定位，虽然比不上思慕那种奢牌高规格的合作，但也不算差，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而且，这次的广告片请的还是很有名气的微电影导演拍，看的出用了心。 　　不过因为预算问题和广告整体风格，没有一下请七个人，品牌方那边挑选的是黎楚和林执这两个萌系本身就有点像小动物的。 　　黎楚和林执都像点猫咪，林执自己还迅速在顶楼养了一只三花。 　　这次的广告要求，需要艺人扮演成“猫咪”，整体而言，有点类似宠物情人的风格。 　　但一进去，周纯青就皱了皱眉头。 　　品牌道具似乎给的太多了。 　　猫咪耳朵发夹、猫尾巴或者圆滚滚的兔球尾巴，爪爪毛绒手套、颈绳，各种各样的，因为是宠物品牌，这些全都不缺。 　　广告当场有化妆师，所以周纯青还没有动手的机会，都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来的，她没什么话语权，一开始确实没有插手，就在一边看着。 　　等到实际开拍的时候，黎楚和林执戴上那些道具，看着脚本上的要求像动物的动作，还有一些互动情节，倒是完成得差不多，舞担的身体都够软，少年人做那些动作也不讨人厌。 　　但周纯青看着，就觉得太过刻意了，甚至某些地方有些矫揉造作。 　　给的太多，反而不对。 　　坐在那里的导演看表情也不太满意，但是钱给的够多，这毕竟也不是正经电影，他只是挠了挠头，倒无所谓精益求精，反正只要画面好看，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只是广告而已，又不是真的电影。 　　但黎楚也觉得不好。 　　中间拍到一半休息，他从毛绒地毯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了站在那里的周纯青一眼。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表姐弟，只那一眼，周纯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黎楚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的意思。 　　林执坐在沙发上，微微皱着眉头，他如今也觉得不对，直到周纯青上去拆了他的头饰，又把他脖子上的铃铛也拆了下来，示意他把脚上那爪爪鞋也脱了。 　　“不如我们试着换一换吧，”周纯青道，“小执，想想宿总说的话，不能求形似，求神似，你们又不是在演真正的猫妖。” 　　“想想，你那只三花，精髓是什么？” 　　因为拆了头饰，林执头发软软地垂了下来，他托腮，然后过了一会儿，整个人在沙发上半躺了下来，显得有一丝慵懒。 　　同时，他微微抬起了腿。 　　爪爪鞋被脱掉了，他小腿都是露着的。 　　作为舞担，林执练过一阵时间的芭蕾，腿型很好看，脚踝又细又白，像是女孩子，抬起来的时候好像什么优雅的舞蹈动作。 　　然后下一秒，这只漂亮且优雅的脚就把放在前面茶几上的道具玻璃杯子“哐当”一声推倒了，里面还有水，“啪叽”一下全撒在地毯上了。 第46章 　　那杯子还有一半的水, 不过玻璃杯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碎，但是好好的地毯却被打湿了。 　　但是林执半躺在那里，看起来不仅没有觉得抱歉, 反而坐在那里笑了一下。 　　脸上甚至有一点得意。 　　这确实就是那只三花的所作所为。 　　坐在下面的黎楚身上还难免被溅到了一点水, 他反应倒是很快, 抬脚就给了林执一下, 他不是真生气，只是模拟着小猫打架应该有的动作，脚下明显收着力气。 　　然后“挨揍”的林执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又用手去惹他, 两个人一个在沙发上一个在地毯上, 拆了身上的许多装饰之后, 倒更像是两只小动物在那里闹着。 　　这只是在休息，并不是正式开拍, 但是监视器后面的导演坐在那里，看到这一幕，突然叫了一声。 　　“好!这条有意思, 比之前那条好多了, 把身上那些都拆了, 就照这么来！” 　　那导演似乎就此马上有了些灵感来源, 不过周边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站在那里的周纯青的速度很快。 　　“收到。那这个妆不太行，过于浓了，”她举手道, “这样, 我带艺人去换个妆容和造型，很快就回来。” 　　导演多看了她一眼, 认出这是艺人那边带过来的工作人员，随后又看了下又显示器里的画面，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她的意见，道：“行，快去快回，抓紧时间。” 　　周纯青得到了首肯，她动手就变得天经地义起来，当即拉着林执和黎楚往换衣间走。 　　两个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她走，并在这时候拿着脚本低声讨论起来。 　　“既然导演觉得好的话，我想把这里的动作都改一改。” 　　“嗯，这里其实可以这么搞，看起来会更加自然一些……” 　　楼顶上那只胖三花，黎楚也见过，而且这只猫还是他和林执一起从住的地方捡来的。 　　香山别苑的物业本来想把它送出去的，刚好被他们两个看到就接了过来，虽说养在林执那里，实际上它在房子里哪里都跑，成员们没有过敏的，很快就习惯了它在那里。 　　昨天带出去花园里玩，两个人还看到它隔着篱笆墙，和旁边别墅那只看起来就很贵的布偶咪咪乱叫，在空隙里伸着爪子碰来碰去，两只猫不知道在沟通什么。 　　周纯青的动作很快，在换衣间，她把两个人身上毛茸茸过多的服装全都换了下来，然后在许多衣服里选了宽松的居家服，头发原来弄的发型她也打算换掉。 　　她拆的实在过多，以至于品牌方的人都有些疑问，伸手阻止道：“等等，这样改能行吗？你这……” 　　在拍摄过程中，艺人提出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但改动太大，这里的人不敢担责任。 　　别说品牌方，连团队里的执行经济人都有点下不定决心，但黎楚的反应很快，他当即给宿宁去了个电话。 　　对方接得也快，宿宁在听完之后思索一下，然后说：“你把电话给纯青，既然最初是她提出来的，我想听下她的想法。” 　　周纯青接过之后，深吸几口气，在一边应着宿宁的要求说了几句。 　　她再拿着手机过来的时候，对面传来宿宁很清晰的声音：“请大家按我们这边的想法试试看，纯青，放手去做吧，我会和品牌方沟通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来担这个责任。” 　　他这一句话，像是定海神针。 　　在场的人一下没话说了，且主导拍摄的导演都已经点头了，周纯青再没有什么阻碍，当机立断去做，她把妆改了，专注在眼睛上作些文章，两个人的眼睛都很好看，圆圆的。 　　要是更大一点，睫毛再翘一些，会更像无辜的小动物，其他的都要淡。 　　她一边动手一边思考。 　　头发看起来简单，但周纯青实际却很花了些心思，表面上随意，实际上都是仔细吹出来的，关键部分的头发都显出空气一样的蓬松感，修饰他们两个的脸型，显得脸小五官更精致。 　　“待会儿过去，可以再自然一点，”周纯青一边化妆，一边小声提醒道，“你们千万不要被那个脚本局限，那个不够自然。” 　　两个人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倒确实有了些新的启发。 　　任何视觉上的作品都离不开妆造。 　　如今的样子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就算穿着类似的家居服，周纯青也做了细节的处理，林执的脚踝和小腿很好看，于是她选了短一点的裤子，黎楚的锁骨很漂亮，他的领口就是微微斜着的，两人都有细微的差别。 　　再进去拍摄场地的时候，那导演看到这样的造型，眼睛亦是一亮。他确实是很有经验的导演，一旦来了灵感，打都打不住。 　　他拍板道：“就这样拍！” 　　导演不仅把原定脚本的想法调整了，他连现场灯光都随之调整了，然后示意大家重新开始准备。 　　他维持了林执那个把水杯踢翻的创意，随后猫猫打架来的两个人被仅仅存在于画外音里的“女主人”强行分开了，把他们两个放在各自的窝里面。 　　——这个“窝”便是需要宣传的商品本身了。 　　因为适用不同体型的宠物，那个窝的尺寸有不同的，他们两个躺的是型号最大的那一个。 　　但毕竟是成年人，躺在不同的窝里，一个腿伸出来大半，一个半个身子都躺出来了，两个人看起来还不是很服气的样子，看起来是窝睡着太舒服了，所以才懒得出来再打架。 　　受这一条的改变，之后拍摄的场景也随之换了样子。 　　再往后还有宠物玩具，以及品牌打算主推的也是系列里面智能宠物用品，喂食器和饮水器之类的，看得出来，林执和黎楚也在这过程中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在没有任何台词的广告里，只能靠动作来做表现，两个人还有互动，除了关注自己，也要关注对方的动作。 　　表现争玩具争到睡着也不肯松手，手上还紧紧握着用来磨爪子的球；以及对智能用品的好奇，于是两个人难得停止打架在旁边盯着，分别按着上面按钮玩…… 　　像宠物，又不能一模一样。 　　周纯青在旁边一直盯着，时刻过去调整发型和补妆。两个人的头发很重要，即使没有戴假耳朵，但蓬松的发型会让人觉得好像真的有耳朵长出来一样。 　　因为拍摄中途换了创意，今天的广告拍摄的时间比较久。 　　导演兴起还多拍了几条，从里面选出最好的几条，周纯青也示意团队里跟拍的摄影现在可以补拍几张照片发官号。 　　现在拍摄场景的光线正好。 　　黎楚和林执两个人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状态里面脱离出来，就并排蹲在导演的椅子旁边，抬头看着人。这张拍下来，周纯青看了一眼，就知道粉丝们会喜欢。 　　光影很好，妆造完全发挥两个人的优势，神色也很是认真的样子，晚上他们收工回去的时候，如她所预料，这一套9张照片就发现官号，迅速引起粉丝“好可爱”的尖叫。 　　不仅可爱，而且眼神里有内容。 　　因为Glory正红，这张图很快上了低位热搜，转发量很高，品牌方那边原来还因为换创意的事情有一些疑虑，这下立马跟上。 　　艺人团队的调整是对的。 　　很快，品牌方和导演都接连转发了。 　　品牌方转发是正常操作，这导演确实是意料之外，他在圈内小有名气，几个出名的电影都以画面唯美著名，平时在社交网络上一直很高冷，拍广告对他来说算是挣外快，一般来说都不会刻意宣传，毕竟这又没写在拍摄合同里。 　　结果今天转发之后，还特意带了一句“表现很好，意外之喜，如果有机会，希望再合作。” 　　附带了一个点赞的大拇指表情。 　　他这一转发，看到的路人就更多了。 　　对于真正赏心悦目的图，本就有关注度。 　　品牌方没想到广告没投放就有这热度，感觉自己低估了Glory的人气，当即放了一些花絮片段出去，又花大力气往上推了推。 　　黎楚他们回到香山别苑的时候，热度已经从低位攀升到中位热搜了。 　　开门的时候，坐在餐厅吃饭的其他成员都看到了这条热搜。 　　“确实很可爱唉，”季墨惟差不多吃完了，正在一边坐着撸那只三花，然后刷手机，还偷偷拿小号点赞，“怪不得这个牌子会找你们，我觉得特别合适。” 　　黎楚和林执回到房子里就累得瘫在沙发上，两个人头靠着头，并且懒得吃饭。黎楚张嘴回道：“你还有心思调侃我们，你和队长的广告过两天也要拍吧？” 　　“我们也得做些准备，像你们那样的，万一拍摄现场有些不对呢，”曲守白道，又抬了抬下巴，“瑞松和舟衡接了‘食在’薯片的广告，要在卫视上投放的，那个台词是段曲子，还要唱的，但之前听，我们都觉得不够洗脑抓耳，他们两个听完，说自己能改改。” 　　“宿总就去商量了，品牌方说如果改好了，代言费能加点，效果好的话就加大投放力度，而且曲子的版权也得写清晰，要挂他们两个的名字，不过他们两个得忙了。” 　　他们两人是有原创能力的，但还在起步阶段，宿宁也有意培养，大力鼓励，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瑞松没怎么说话，埋头吃饭，看起来很赶时间，在餐厅站起来的时候又被黎楚叫住了。 　　“我饿了，想吃那个红豆饼，”他可怜兮兮地道，“但是我不想动。” 　　正在忙着的瑞松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还是从盘子里拿了两块，还拿餐巾纸给他包好了，顺路送到他躺的沙发那里去，随后又示意舟衡吃完到音乐室两个人再讨论下，说不定还得通宵。 　　舟衡一整个还是斗志昂扬的。 　　“你们两个先休息，”他道，“哥哥我也得去赚钱了。” 　　然后就走了。 　　地下那个音乐间隔音效果很好，打扰不到他们。 　　黎楚接到香香的红豆饼投喂，掰了一块在那里慢吞吞嚼着，又张望了一眼：“若奕哥呢？怎么不见他。” 　　“他有个飞行综艺的嘉宾，宿总看完，说这种搞笑综很适合他，节目本身的热度也不低，而且他接的那个口香糖广告是冠名商之一，推他过去了，”在一边随手收拾桌子的曲守白道，“我看也很适合，他的露齿笑好看，牙也好看，寻思下次能接个牙膏的商务，不过宿总说暂时没有合适的，再等一等。” 　　林执“哦”了一声，又眼巴巴地看了看正在嚼嚼嚼的黎楚，原来不怎么饿的现在也饿了，但望着他没说话。 　　黎楚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然后掰了一半饼分给他，道：“给你，吃吧。” 　　“小楚，你好好哦，”林执蹭了蹭他，也跟着一起鼓着脸颊嚼嚼嚼，“嘿嘿，好吃。” 　　因为住在一起，这七个人明显渐渐熟稔起来，且同时面对宿宁的指引和压力，他们之间也在不断交流，在工作中的配合也十分默契。 　　现在递过来的商业合作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短期合作，品牌方也不傻，知道选秀节目出身的团队就是红得快糊得也快。 　　筛掉那些明显割粉丝钱包的短期商业，剩下的优秀合作方不多，毕竟现在刚起步。 　　宿宁给他们选择明显也是有章法的，黎楚林执的品牌有大量的网络推广经费，瑞松舟衡的是高贵的电视刷脸广告，牌子也很知名，王若奕那个有绑定两期综艺，且有品牌方保驾护航。 　　他在节目里不会当陪衬，能保证分量和待遇，至少不会被节目组为了热度恶意剪辑。 　　而季墨惟和曲守白接下的是近年来销量口碑都不错的国产美妆，两个人要拍不同的线，曲守白接的是散粉，季墨惟眉眼好看，接了眉笔系列，这两个系列都是这牌子的主打产品，这家牌子线下有大量地广铺开，还预计以硬照形式铺巨幅广告屏。 　　想起来，就是因为上次那堂“课”，他们才更能很清晰地理解宿宁为什么这么选。 　　因为思维清晰，所以目标明确。 　　无论品牌大小，既然选了，就要把这件事做到最好才行。 　　大家心里更加清楚，作为当红偶像，不是他们站在那里随随便便拍一点物料出来粉丝就要买账的。 　　顶流是标准，不是一拿出来就行得通的名号。 　　广告拍摄是他们工作里很重要的一环，虽然不能算是舞台作品，但不管是舞台还是广告，本质上都是镜头前面表现力和形象的差异。 　　所以，在有成功改妆经验的周纯青因那个美妆品牌在他们身上提前试妆的时候，严肃着脸，说了一句“不行”。 　　曲守白和季墨惟两个人也没有不当一回事，反而非常重视她的意见，只有一句话：“要怎么改？” 第47章 　　周纯青现在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Glory的经济团队里面不乏经验深厚的幕后人员, 宿宁还从麒麟那边要了人过来，负责团队的日常运营，但妆师这边因为刚组建起来不久, 暂时没有选定组长。 　　周纯青正是因为这一点, 先前在拍摄场地那里才想着搏一搏。 　　她成功了。 　　在团队内部就是有实打实的业绩, 一下就鹤立鸡群起来, 现在已经俨然算是半个组长。 　　而且艺人那边确实也看重她，这里指的不是黎楚，而是曾经合作过的林执。 　　他不知道黎楚和周纯青的关系，但是也专门和宿宁夸过这个反应速度和工作质量都一流的“妆师”。 　　因为除了妆造上的建议, 周纯青还挺会做人, 当时临时改广告拍摄概念, 导致时间必然要延长，她在改动之中边和在场的执行经纪商量, 提前定了晚餐的加餐给现场的人分发。 　　宿宁已经和品牌那边的总负责人商量了，但现场都是普通工作人员，被延长时间是事实, 任何人都会不高兴, 艺人团队至少要做好面上的事情。 　　人情世故, 大多如此。 　　周纯青家里破产之前是做生意的, 她耳濡目染, 比其他人反应快一点。 　　所以后来那场拍摄不仅效果好，各方各面都非常满意，甚至工作人员还在网上发po夸了, 说Glory团队很会做人, 没有一点架子。 　　经纪团队对艺人形象的维护是多方位的。 　　宿宁很快专门找她了过，除了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最后还问了一句：“站在你的角度，觉得偶像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这算是升职前的Boss谈话。面对这个问题，有人会说是舞台，也有人会说是人设，或者是人脉、悟性或者其他，但她的答案不一样。 　　周纯青想都不用想：“好看。” 　　“上镜不好看，在我的标准里，这是绝对不行的。” 　　毕竟其他的她又不懂，于是诚实又老实地这样回答了。盐擅艇 　　宿宁笑了一下，并没有评价对错，只是认真道：“纯青，那我以后要更麻烦你多费心了，团队造型的事情，你可以管着先试一试。” 　　然后宿宁很快给她加薪了。 　　他是个慷慨的老板，这种类型的加薪都是翻倍加的，周纯青也很快收到鼓舞了。 　　最近艺人要拍的几个广告和要出席的活动，妆造都会让她过手。 　　所以周纯青目前的定位叫造型师更为确切，原来的造型师有点划水，况且她确实天赋在线，一冒头就立刻顶了上去，话语权一下大了不少。 　　瑞松和舟衡那个要写曲子的部分她不懂，造型和衣服她仔细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况且这个牌子是做电视广告的熟手，审美一直在线； 　　王若奕那个她及时做了些妆造上的调整，还迅速给他换了上衣，广告本身的创意也没问题，参加综艺的几套look她都挑过，换个衣服而已，完全来得及。 　　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广告和综艺成片还有制作流程没有放出，但站姐是不会放过这些新造型的，机场穿搭不少人跟着拍，点赞量都高了不少。 　　粉丝对好不好看这种事是很诚实的，好看的图声势就大，不好看的就假装没看到然后背后骂团队穿丑衣服，最近官号下面都是夸的。 　　“请继续保持这个水平！” 　　“最近真的很好看，据说是换了造型师了，原来那个有点划水，都是千篇一律的酷盖风，这个好，这个明显更上心，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这更在团队里短期就形成了周纯青的权威。 　　最近团队接的许多广告咯，季墨惟和曲守白这个问题比较大，他们拍的硬照是古风系列，要换古装。 　　——古装，考验艺人造型的一大门栏。 　　古装头套和服装非常容易暴露缺点，层层叠叠的衣服稍不注意就会显胖显壮，打光和摄像不对劲也会变成廉价的影楼风。 　　这个牌子虽然是几十年传承的国货老牌子，但是之前很少打广告，是近几年网络上国货盘点中被使用者自来水推起来的，主打一个性价比高，产品本身是很好用的，但就是被吐槽包装太土，乍一看像地摊货。 　　品牌也很听劝，主打产品散粉和眉笔都换了新包装，用户前期反馈不错，才想着找当红流量再推一把，季墨惟和曲守白都是这牌子的首位代言人。 　　国货老牌子很有诚意，这场拍摄就应该更加尽善尽美了。 　　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但要做到管理层，不仅仅是化妆技术好的事情。 　　周纯青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知道拍摄现场临时变卦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合作方来说是有很大风险的，也很容易引起双方不愉快，且上次刚好是艺人有时间，倘若行程紧张，这种变动就更得罪人了。 　　所以她学会了，在正式拍摄之前就提前让人去把衣服和头套借来了。 　　周纯青虽然之前糊，但是确实是拍过古装的，知道那造型和镜头很考验人，当场试过之后，马上就发现问题了，当机立断和宿宁打电话，道：“不行，要调整。” 　　“宿总，这些我都得换了。” 　　她垂眼一看季墨惟和曲守白，又抬起他们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脸，道：“我不可能让你们这么去拍摄，哪怕时间来不及，这种照片拍出来要被粉丝骂的。” 　　真的经历过事情，原先有些胆怯的周纯青也变了，确实有了几分说一不二的气势。眼睛一扫过去，季墨惟和曲守白都只有点头的份。 　　“行啊，”宿宁看了看时间，“不过现在改确实有点急，古装造型比现代造型麻烦，我怕妆师组那边也未必把握的准。这样吧，我找人帮你。” 　　“纯青，麻烦你了。” 　　周纯青：“知道了。” 　　宿宁最近忙，他接手光影娱乐之后还有许多事情梳理，公司大变动之后走了不少人，但留下来也有近两百个人，光影娱乐之前常合作的导演和一些重要是幕后人员他都一一拜访过。 　　直到现在，他才算对公司里的人以及关系网大致摸透了，对什么人用在什么地方也大致有数。 　　所以在周纯青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很快人就到了——出乎她意料的，宿宁竟然找来了十几年前给光影娱乐古装剧做造型的造型师团队！ 　　这些人已经脱离光影娱乐在外发展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宿宁是怎么再搭上关系的。 　　假发头套团队那边有现成的，试了之后，给两个人选了最合适的，头顶上的发簪也换了，以简单为主，不抢商品的注意点。 　　原来的衣服外衣没换，为避免和之前成名的电视剧明显撞衫，把里面的衣服换了，一下就显得飘逸了很多，里衣细看还绣了云纹，细节的质感也随之上去了。 　　古装本身没有过气一说，这么长时间了，审美依然在线。 　　最重要的是，确实很适合这两个艺人。 　　这团队的专业程度已经让季墨惟等人都觉得惊喜，但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拍摄的时候，宿宁还这主动接他们来了。 　　“你们拍摄在榕城，那里有个项目，我过去和那边碰个头，刚好送你们。”宿宁道，“不过路上还得接个人，我请他和你们一起过去。” 　　在场各位都不知道宿宁这回请的人是谁。 　　他们看到车停在路边上，旁边的房子看起来是海城本地人住的那种老小区，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简单的布褂子带着瓜皮帽子的中老年人，其貌不扬，但宿宁却是亲自下去接的，还主动给他开车门，看起来很是尊重对方。 　　“郑老师，”他上去握了握手，“麻烦你了。” 　　这位便是光影娱乐的三个签约演员之一，快五十岁的郑田。 　　提起这个名字大众不知道，曲守白他们还一下没有认出来，只是随着宿宁叫了一句“郑老师”但是多年前的经典诸多经典配角游剑侠和仙山白发长老却是人尽皆知。 　　他被宿宁请去拍摄现场，表面看起来是个笑眯眯很好说话的人，小老头打扮，身上穿的褂子也旧旧的。 　　目前公司没有开戏，他们也不想去烂剧里打转，最近倒是很闲，不介意帮个忙。 　　“宿总客气。” 　　郑田手上还拿了个水杯，上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啊。唉，我孙女很喜欢你们，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签个名。” 　　等到了拍摄现场，他的样子一下就变了。 　　季墨惟的广告硬照概念叫“侠客执剑”，配合他锋利的眉型，手上的剑是削成尖的眉笔，看起来确实像一把短剑； 　　曲守白的散粉概念是“仙人采药”，表现配方里特殊的中药成分，采用古装形式拍摄亦是展现品牌国产+历史悠久标签。 　　周纯青的妆也很用心，曲守白突出底妆清透，眉眼柔和一些，妆感很淡，季墨惟突出的是眉眼部分，他五官也比较深邃。 　　但硬照除了妆容，还有动作。 　　“不是这样拿的。” 　　“手指不用力，腕用力，手臂不要这样摆，在画面里会难看的。” 　　郑田放下了他的旧水壶，伸手指了季墨惟摆动作的手腕等地方，然后随手拿了拍摄现场的一个塑料棍子，就像拿着一把短刀。 　　“这样……”颜闪挺 　　他示范道：“这样才比较好看。” 　　随着他的动作一变，眼神都变了，那种街边可见的普通老头形象骤然消失，好似连白头丝都锋利起来，真像是什么隐世的高人。 　　然后他再一转头，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道：“你再试试。” 　　季墨惟肃然起敬，点头说好。 　　曲守白那边，他也是一样有经验。这个照片艺人手上没有东西，散粉的盒子是后期p上去的，近似于无实物表演。 　　郑田拍仙侠的经验也不少。 　　“你用劲的方式也不太对，肩膀这里要放松，这个地方是腰腹带动发力，即使这张照片只拍你的上半身，但不是只靠上半身表现的。” 　　“你的侧脸比较好看，要不试试看这个转半圈的动作。” 　　“对对，左边手臂再往下一点，再转一下看看，眼睛看到我这边，下巴可以再抬一点。” 　　拍照片，毕竟不是拍戏，要求很高的动作连招这种没有办法速成，但是静态形象的调整时间是足够的。 　　他们两个都有舞蹈基础，领悟力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旁边老师经验丰富。 　　即使被外人吐槽“老弱病残”，但这些深耕行业多年的老演员的价值只是暂时没有发挥的地方而已。只要站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他们简直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第48章 　　今天的品牌方听说之后, 副董甚至专程驱车赶了过来探班，随后握着郑田的手握了半天，激动道：“你说宿总, 真是, 请您过来帮忙都不给我们打个招呼！” 　　“唉, 不瞒您说, 我从小看着您的戏长大的，那个打戏我现在还记得，差点我就因为那个去武术学校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实在客气了，其实我就是来顺手帮个忙, 小事一桩, 宿总就是想拍摄效果好一些, 这样对得起你们这样的好牌子，”郑田笑道, “主要还是这些年轻人悟性高，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老头，能使得上劲, 我心里就挺高兴的。” 　　从拍摄场上下来, 他没有半点老师样子, 还是那个拿着旧水壶穿着旧褂子的人。 　　不过曲守白和季墨惟拍完这一场, 心里便知道, 为何宿宁这样尊敬他了。 　　郑田实在是谦虚，他简直是帮上大忙了。 　　因为今天的拍摄表现好，后期团队也受了些启发, 原定色调质感是最近比较流行的网红风, 现在转换思维，变成了十年前那种武侠电视剧的风格。 　　没有那么明亮, 色调微微黄，像一本被翻旧的武侠小说，也不够现代，好像没那么与时俱进，但反而是和这类品牌格调符合的。 　　老配方，未必意味着是过时的，反而激起人不少回忆。 　　这牌子本来没什么网感，也不太会做网络营销，只打算铺一些线下地广，但是成片一出来，当天的拍摄现场花絮剪了剪放在官号上面因为看到新造型粉丝再一推，意外出了圈。 　　“这套图真的拍的不错，比赛的时候我都没发现曲守白和季墨惟原来这么适合古装。” 　　“这样请当红爱豆代言也好，我用的好产品之后应该不会被人说杂牌了吧。” 　　“请了明星代言换了包装也没涨价唉，而且最近有活动还打折！” 　　“啊，这个牌子。我想起来了，这家有博主都送检过，检测报告在一众大牌里都很突出的，用的料实在，就是之前都太土了，换包装这件事我也是看了这广告才知道的。” 　　“笑死，花絮里那个副董头发半白看起来和郑老不是差不多大嘛！为什么说看人家的戏长大，好一个超级加辈。” 　　“我搜了，副董负责产品研发配方那一块的，原来才三十多岁，看样子真是为了产品头发都熬白了。” 　　甚至因为风格够怀旧够突出，最近一些网红拍图都开始模仿这种类型，学着造型发图片。 　　这些拍摄时候就收到很多关注的广告的半个月便陆续出街了。 　　Glory红的广告不止“思慕”一个。 　　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受关注的并不是奢牌“思慕”，而是Glory本身。 　　黎楚林执那个已经未播先红了，而且视频里的猫猫打架还被粉丝做成了动图表情包，流传甚广，使用率超高。 　　受宿宁鼓励，瑞松舟衡做原创广告里那段30秒左右的轻快的曲子很有洗脑效果，一经播出，在短视频软件一下成了流行bgm，两位甚至能持续收到那边的版权费，至于品牌方，当然也乐见其成。 　　王若奕在搞笑综艺上表现很好，够放的开的性格让他左右逢源，先播出的那期播放量明显提高，在节目里不着痕迹cue口香糖的动作和活泼的口播更让品牌满意。 　　每个人在不同的工作场合都展示出一种年轻人的鲜活，况且对于一个刚综艺出道的组合来说，这种代言表现已经非常不错。 　　成功的商务合作不仅没有消耗粉丝热情，反而让一些短情的粉丝愈加满意。 　　偶像的表现只要足够争气，看得出的有未来，能够时刻让诸多粉丝们维持希望。 　　更别提，这七位最近越长越好看了。 　　都说红气养人，除了收到关注和鼓励以及宿宁养出来的精气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周纯青也功不可没，服装来源不用她担心，很多牌子会给当红组合主动寄衣服，不算正式的商业合作或者广告，偶像们能够上身就已经是赚了。 　　于是她变着花样地换，一度被粉丝们戏称为“奇迹瓜瓜”。 　　离开了统一制服的偶图四，偶像私服同样也是重点关注的领域，Glory造型在线，路人看了机场图都要夸一句完颜团的程度。 　　再正主营业也积极，不管大小活动都认真对待，在下了活动和等待的粉丝互动的时候也非常认真热情，上节目表演比赛时候的旧曲目，舞台也从来没有让粉丝失望过，舞蹈整齐一致，称得上赏心悦目。 　　哪怕每个人的能力都强，但七人成团还是要不断磨合，这种人足够多的团队如果专注表现自己，舞蹈不齐就很不好看，但这段时间上任何舞台都能达到刀群舞的效果。 　　显然，这是每天保持基础训练的成果，哪怕是之前比赛时靠综艺效果出圈能力稍差一些的王若奕，现在也能跟上了。 　　因为这不俗的表现，综艺结束后推出的由Glory演绎的节目内原创旧曲目专辑收听量不断升高，在各大音乐榜单上不降反升。 　　好作品的长尾效应是非常明显的。 　　他们刚出道这一段时间硬是顶着秀粉不长情的debuff交出了可称完美的答卷，几乎无短板的表现让一些原来观望的大品牌和很难攀上的知名综艺也伸出了橄榄枝。 　　没有在一开始就来者兼收的宿宁等到了更好的选择。 　　最近，网络上的瓜团粉丝们开始偷偷讨论对暗号然后暗自开心，据说是Glory接触到了真正国民大品牌白云集团旗下很知名茶饮料全线的长期代言。 　　十分戏剧性让人形成对比的是，之前尖峰把舟衡他们抢走，吹来吹去的不过是这个牌子不太出名的饮料系列的短期推广而已，和眼下传的这个品牌“茶悦”这个知名度极高的系列根本没有办法比。 　　而且宿宁还没签这合同，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Glory粉丝嘴上说“等官宣”，其实已经在粉见里激动不已。 　　“呜呜呜怎么这么争气。” 　　“友友们我真的太激动了，激动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还有粉丝当场做法的。 　　“代言来，代言来，代言从四面八方来。” 　　“这种全国刷脸的商务圈里能数得出来几个啊啊！真的巨牛逼好吗！” 　　粉丝吹得也没什么问题，这个倘若签下来，粉丝群大粉丝小粉丝里把这件事称为“飞升”是真不为过。 　　“茶悦”这个系列有不同口味，以三块钱一瓶的均价霸占便利店货架，代言人还可以把自己的拿着产品的头像印在瓶子上，这是它一贯的产品包装。 　　要知道这种国民度极高且还能带着各种广告轰炸刷脸的牌子，比之前“思慕”香水这种高奢还难。 　　毕竟高奢还会指望代言人当销售员拉一拉销量，但“茶悦”这种做了十几年快二十年的系列，靠的是大规模的线下市场，粉丝再支持，对于它的铺货量来说简直九牛一毛。 　　Glory目前很红，但再怎么算也是刚出道不久的新偶像，上一个刚刚代言到期的艺人，很巧，还是在娱乐圈深耕多年的廖远思。 　　“茶悦”这还是三年前廖远思影帝+30亿男主票房傍身才拿到的代言，那时候正是他事业巅峰期，也是尖峰的活招牌。 　　只不过最近两年他事业发展不太顺而已，但圈内地位一直不低。 　　前面思慕那代言真是宿宁竞争抢赢的，但这个不是，是纯巧合。 　　不过现在说这话可能没什么人信。 　　想到之前的事情，尖峰多少得罪了品牌方，但代言合约到期直接导致另一条主要的线换了廖远思这件事宿宁也很意外。 　　特别是，这次是对方主动找的自己。 　　他上次去榕城，就是为这项目碰头，见了品牌方那边“茶悦”系列的负责人。 　　对方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快三十左右，身份不一般，姓吕，叫吕斐，据说是集团大老板的小儿子，才能这个年纪负责这么重要的分公司。 　　接触的过程中，这位吕老板态度倒是一直很好，但宿宁总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更重要的是，对方连Glory全员都认不太清，名字也不太记得住，除了对宿宁这个公司CEO礼貌客气，提起明星却是完全不在意的。 　　当然，这种层级的老板平时不关注娱乐圈是正常的，代言人可能是市场部或者4A公司推荐，但宿宁仍觉得有些奇怪，且他觉得尖峰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多少留了个心眼。 　　这件事的初步意向达成之后，宿宁和对方握手然后离开，然后在公司大门那边碰见对方，他在接电话，没发现宿宁。 　　像是女朋友的电话。 　　宿宁来之前做过功课，这位老板未婚。 　　那个电话虽然避着人，远远看过去，脸上的笑却掩饰不了，完全一种陷入爱河的傻瓜模样，宿宁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宝贝，好想你。我等会儿就过去找你好不好？” 　　“真的想你。” 　　谈恋爱嘛，再大的老板傻一点都是正常的。 　　别人的感情生活，宿宁也没多想，后面的合作确实一切顺利，Allen也是想找麻烦，但是都被有准备的沈明铮堵回去了，上次那种没有预备的抢人情况不能再发生。 　　很快，合同都敲定了，一年半的代言期，直到限定组合结束解散，各种待遇没有半点打折扣的，一应俱全。 　　宿宁合同看得非常仔细，他确定没有问题，看起来真就是Glory运气好捡到大饼。 　　两边正式签合同的时候，那边选了私密性很高的地方，许多合作都是这样，一边吃一边聊签下来的，宿宁也按时赴约。 　　这餐厅实际上是个度假庄园性质的，那位吕老板在这里休假呢。 　　宿宁找过来的时候，对方一身休闲装，卷着裤子，示意他在院子里坐着，等一会儿餐就上来了，他在那里慢吞吞地浇花，满院子都种了玫瑰花。 　　宿宁对花没有研究，不知道这玫瑰是什么品种，特点是很特别的橙红色，应该是此地培育出来的，吃饭的庄园下面是个旅游景区，他开车上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人在兜售这种花，确实很漂亮。 　　但就在双方都挺放松的当口，很不死心的廖远思廖影帝居然亲自来了。 　　Allen没来，可能是抹不开这面子。 　　毕竟是旅游景区，这庄园里那边还有其他的房子和院子，自然会有其他游客，不过他上来装偶遇实在有些刻意了，于是廖远思也没假装什么，带着经纪人上来就和那位老板提了来意。 　　“吕总，我们可以降低代言费，甚至零代言，”那经纪人道，“我和品牌合作这么久，总比那些刚出道不久的小偶像好吧。” 　　甚至廖远思都跟着一起低头：“如果您这边是因为上次的失误不高兴，我们可以做些补偿……” 　　他说到这里，就被皱着眉头宿宁打断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别逼我赶人。”他道，“你们有必要这么搞吗？坏规矩了吧？” 　　代言本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但说是这么说，“茶悦”这种类型的合作可遇不可求，代言费都是小事，这是声势的差距。 　　廖远思不甘心，盯着他道：“宿总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蓄意报复才对，那三个小偶像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 　　“行了，不用说了，大家好聚好散吧，没必要搞得这么不体面，”这回是那位吕老板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代言费……你们是真觉得我在乎那千儿八百万的钱吗？” 　　对方一下不说话了，然后坐在那里的宿宁挥了挥手，后面的保镖已经上去了。 　　这两位是宿宏达精挑细选的人，一上去身形就是这两位的两倍，廖远思那边还想坚持一下，但是还是很快被请走了。 　　吕老板看了一眼，也没拦着，叹道：“啧，在电影里演大英雄，怎么是个这样的，亏我还挺喜欢那部电影的。唉，宿总，对方连代言费都不要了，你什么想法？” 　　宿宁坐在那里没动，回道：“没什么想法。我知道吕总看重的又不是这个，能合作就是缘分，双方满意就行，其他的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吕斐看向宿宁，笑了一下，道：“说的好，缘分哪里是死乞白赖来的？宿总这脾性，我倒是欣赏，你这合作，说起来，当初定的有点意思，唉，也是该你的。” 　　但他并没有往深里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没说到底是怎么定下的，还在那慢吞吞浇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宿宁亦没有多问。 　　他猜到过尖峰那边有可能会来，毕竟那家公司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好事都要抢，来的时候就有车尾随，还以为他不知道。 　　这就叫不见棺材不落泪，丢这一回脸，对方便不会再来了。 　　这事情在他预料之内，但刚刚真正让宿宁意外的是——楼上有人。 　　刚刚那时候，从廖远思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楼上一直有人看着这边，像看一场好戏一样。 　　上面是反光玻璃，他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地看到一点影子，像是个女孩子。 　　等到吃饭签合同的时候，宿宁很快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没坐多久，很快就有人上餐，据说都是庄园里自己养自己种的食材，吕斐和宿宁聊得挺投缘，就上菜那个时候离开了一会儿，说是上去接未婚妻下来一起吃。 　　商业饭局带配偶或者带女伴是非常寻常的一件事，但吕老板接下来的那个人不太寻常。 　　宿宁一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便愣住了。 　　——那是纪雪。 第49章 　　当时她只留下了一张证件照而已, 那照片上的样子就已经很漂亮，但宿宁见了真人才发现，照片不过还原了她三分的美貌而已。 　　真正的美人, 还是动起来最好看。 　　脱离了几年前的稚气, 今年二十二的纪雪简直是牵动人心的美貌, 她走下来的时候, 背景是后面满院子的玫瑰和奢华的庄园庭院，但这些全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宿宁见过这么多女明星，不能说她们谁比谁美，毕竟各人的风格不一样, 有的清纯, 有的妖艳, 要说纪雪身上有什么标签，那就是漂亮, 纯粹的漂亮。 　　走近了看，她五官都挑不出半点瑕疵。 　　然后吕老板牵她下来，介绍她的时候明显带着得意的语气：“我未婚妻, 小雪。” 　　纪雪穿了一件很简单的淡色长裙, 头发微卷, 下来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宿宁, 连看向吕老板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坐在餐桌边上不怎么说话，在他们聊的时候偶尔接个话茬而已，且一谈到生意就不说了, 似乎不关心这个。 　　唯一显露出一点主动性的, 她在吕老板喝了快一瓶酒的时候拦了一下。 　　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看了一下, 就让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吕老板笑嘻嘻的，嘴上说停了，但之后无意识地又续了一杯，旁人是不敢拦的，但是纪雪硬是在他举杯抬手的时候拦住了。 　　她也没抱怨对方说话不算话，只是把那只手往自己这边牵了牵，顺着这力气把那杯酒喝掉了，她应该是不怎么能喝酒的，一杯酒下去脸就半红了，更显得娇艳欲滴。 　　然后道：“真的不能再喝了，我要生气了。” 　　之后的吕老板确实没再碰过酒杯。 　　宿宁在整个酒桌上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没有盯着纪雪看，也不提按照合同，眼前的这个女孩还是光影娱乐合约期内的签约艺人这件事 　　但若是想要了解更多，宿宁稍加引导，对自己这个女朋友非常满意的吕老板就大致把两个人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我们家小雪以前在网上做过一段时间的声音主播，她怕麻烦，没露脸，就是在网上念一些小故事什么的，赚不了什么钱，她家里条件也不错，就是打发时间的，”他道，“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她又傻又单纯，不怎么会混圈子，我给她一点打赏，主播公会那些头部大主播就欺负她，说她抢老板。” 　　纪雪的原生家庭确实不错，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中产水平的小康之家，唯有她一个女儿，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不需要她为了钱奔波。 　　只不过这种背景遇上尖峰这种公司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吕斐还在回忆自己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在他的描述里，他像是什么拯救公主的英勇骑士。 　　据他的讲述，后来那件事情还闹大了，惹得主播公会在这次线下聚会的事情非要公会小透明纪雪参加，几个大主播还特意邀请了当时的公会金主吕老板，地点就在榕城。 　　本来只是消遣玩玩的吕斐也确实去了。 　　他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只出声音小主播有点可怜，但是也未必会倾向她，毕竟他这种砸了这么多钱的金主本就是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争抢的，结果现场见了人，情况一下就不一样了。 　　这场线下的主播见面会本来安排的环节是很闹腾的，但自从纪雪出现之后，大部分人在她面前都保持安静，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 　　吕斐记到现在的场景，是抓住所有人眼光的纪雪低声对他说的。 　　整场人里，纪雪唯有和他单独对过话。 　　“谢谢你的打赏，但是我不私加粉丝的，这个是我的习惯，我之前说把钱退给你，你不要，我只能让平台调低了一些送礼物的额度，”她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当面和你说一下这件事，要是真喜欢听我念故事，订阅就行了，我能赚到钱的。” 　　吕斐当天回去之后，一直心动不已，结果第一次表白还被拒绝了。 　　他越看越觉得，纪雪那时候不是被欺负，她看起来确实是不大在乎。和她做的直播和发的作品一样，都是淡淡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攀折下这种类型的高山雪莲，好像是每个人都不能拒绝的事情。 　　这位吕老板直到现在不结婚就是因为他没玩够，但是到纪雪这里，以为和之前一样，交往后很快会腻，实际上已经大半年了，他还没腻，甚至越来越上头，直接承认了对方未婚妻的身份。 　　他家里的产业强悍到这种程度，家里还有其他孩子，并未强制吕斐联姻，所以都是随他，没怎么管，一看家世背景清白也没说什么。 　　纪雪被封杀那件事不太站得住脚，廖远思心里有鬼，把网络上的资料都删干净了，宿宁这种在圈里的人都找不到什么，事情原貌还是听沈明铮说的，若不是特别有心，只是搜这个名字，是找不到什么的。 　　况且，这简单的名字，重名的就有不少。 　　听起来，真的像什么爱情童话故事。 　　吕斐各方面都是顶级的青年才俊，人长得也不差，纪雪清纯美丽又不图钱，人人见了都夸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但宿宁没有这么说，他听完只道：“确实是难得的缘分。” 　　他没有像旁人一样大力恭维，反而让吕斐觉得舒服，特别是，在他眼里看来两个人有相同的商业经历，宿宁提到光影娱乐时说：“都说继承这么大的公司是好命，但做起来才知道，扛着全公司的饭碗，许多时候，身不由己。” 　　吕斐频频点头，和宿宁聊天仿佛找到了什么知己，两个人从餐桌上下来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宿宁来得及看手机，不知道沈明铮八点就开始发消息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担心到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是怕某些人对身在外地的宿宁不利。 　　吕老板问：“谁呀？” 　　“是家里人。” 　　宿宁抬了抬手，他手上戒指一闪，随后接了电话，和沈明铮说了几句，对面放心了，知道一切顺利，便挂了。 　　这个点太晚了，现在赶到机场怕是要晚点了，开车回去和得通宵，榕城离海城有不短的距离，什么算今晚都回不到家了。 　　“怎么，怕你大晚上在外面玩啊？”吕总调侃他，“啧，还查岗。” 　　吕总和他们娱乐圈不是一个圈子，他也不在海城周边，不知道宿宁和沈明铮的事情很正常。 　　“毕竟担心呢，”宿宁笑，“家里人都是这样的。” 　　吕老板似乎对他这个答案很是满意，看了一眼旁边漂亮的女朋友，随后招呼道：“怪我，聊开心了忘了时间，这个点了，下山也不安全，不如宿总在这住一晚吧，明天再走也不迟。” 　　宿宁：“我不好打扰吧？” 　　“这算什么？”吕老板挥手，“这一片地方都有我的股份，又不是不够住的地方，在旁边收拾一间房不就行了，要不是你忙，我带你在这榕城附近都好好转转玩一玩。” 　　“那是我没这个福气，”宿宁叹道，“最近事情太多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刚继承公司这表现呢。” 　　他这话倒又让企二代吕老板深有同感，酒气又上来，恨不得和宿宁拜把子做兄弟，还让他叫吕哥就行，不用叫吕总。 　　且既然宿宁今晚住这儿，他还想拉人打会儿电子游戏。 　　不过那酒确实后劲大，吕总喝了不少，一站起来，就觉得稍有些不清醒，打算去冲个澡再回来，然后宿宁和纪雪被佣人带到了楼上游戏房，然后，纪雪又让佣人去旁边切点水果上来，很快，这地方就剩他们两个。 　　确切地说，是纪雪在阳台那里，宿宁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隔着好一段距离。 　　这边的门是大开的，隔墙还是玻璃，在外切水果的佣人能看到他们两个，但是听不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阳台那里有个沙发椅，纪雪就靠在那里，望着宿宁，道：“我听老师说，你在找我？” 　　这里只有两个人，没必要装了。 　　宿宁很诚实，点头道：“对。” 　　他也没问纪雪过得怎么样，宿宁有眼睛，都看得到。 　　“宿总，也真是有点意思，”纪雪笑了一下，“老师第一次说的时候，还叫我别信你，别相信娱乐圈任何人。现在也没过多久，上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又犹犹豫豫地问我要不要相信你试试看，说是最近圈里，很多人对你印象不错。” 　　宿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你老师承诺的那些一直有效。纪雪，你还是我们公司的艺人，我有义务帮你澄清不实的负面消息。” 　　纪雪没回答，在那一椅子上换了种姿势，她披了件外套，里面的裙子上有亮片，整个人又白得发光，灯光一打，显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简直是具象化的婀娜多姿。 　　“宿总说这些，是觉得我会感动吗？怎么，以为自己会像拯救黎楚一样，隔了这么久，再来拯救我吗？”她的声音淡淡的，“这样，不如猜猜看，你这个代言是怎么来的？” 　　宿宁猜到一点，但没有开口回答。 　　刚刚和吕总的交谈里，明显纪雪并没有插手公司的任何业务，她就像男人养着的莬丝花，但宿宁觉得没那么简单。 　　饭桌上宿宁就感受到了，纪雪说的话不多，好似存在感不高，但每句话都起到起承转合的作用，没让话题落下，才让吕斐一直很兴奋，两个人一直聊到了这个点。 　　作为生意人，没有人会让合作方这个点下山的，宿宁一定会留在这里，两个人必然会有这样一场对话。 　　在这时候，纪雪再开口了。 　　“我之前和吕斐玩牌，他抽出来的，他觉得这样有意思，玩游戏要认输。所以，他选了你们。” 　　即使他连那个偶像团队的人都认不全。 　　“他还以为你们只是运气好呢，生意人，多少有点迷信，你们最近发展不错，他还觉得是自己手气不错。” 　　纪雪微微一笑，道：“但是在玩之前，我就知道他会选到谁。” 　　“宿总，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老师说你还可以，就当是对你关心的回馈吧。一个代言而已，我送你一个小礼物，给其他人，不如送给你玩玩，你也算是这圈子里面挺特别的一个了。” 　　“反正，无论如何，廖远思是不要想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调微微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样柔情似水的样子，和着阳台那边的冷风，开口道：“但麻烦以后别来烦我。我不需要你拯救。” 　　“宿总，人要有自知之明。” 　　宿宁知道她的意思。 　　过了这几年，纪雪已经不是当年孤立无援的小可怜了，自己还是来得太迟了。 　　吕斐，看得出来这个人为她心动不已，家底丰厚出手阔绰的吕总足够让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好似全天下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能打动她了。 　　看似莬丝花，但倘若如纪雪所说，代言的事情是她操控的，甚至今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受她影响，哪怕觉得自己是个骑士或者王子拯救了爱人的吕斐。 　　吕老板很快就冲完澡上来了，宿宁仍然坐在那沙发上，水果已经切好了端上来，纪雪已经自己开了打完一盘。 　　她打游戏的技术很厉害，大屏幕上展示着战绩，打完之后，还慢吞吞地点了一根烟。 　　吕斐坐到她身边，想凑过去却被她微微推开了，纪雪在他身边，从来不是一味顺着的。 　　“你这一身水气，”她道，“头发都是湿的，先擦干。” 　　吕老板便坐在地毯上看着她，纪雪坐在沙发上点了那根女士烟，但是一口都没抽，只是看着那蜿蜒的烟雾，于是他问了一声。 　　“你知道的，我又不抽烟，”纪雪道，“我只是拿在手里，玩一玩而已。” 　　她低头一笑，又迷地吕斐七荤八素，什么都忘了。 　　宿宁没在这时候多说什么。 　　他像之前一样，维护和吕斐的这段合作关系，这代言对Glory很重要，合同都签好了，没有反悔的说法。 　　第二天一早下山的时候，宿宁又看到路边有卖那种玫瑰花的小贩，他想了想，停车从一位老奶奶手里买了一大束，放在车后备箱带回了家。 　　宿宁每次出去久一点都会带点外面的东西回来，这是他对沈明铮礼尚往来的一种方式，毕竟为了方便住着人家的房子，算是室友，不能什么都不做。 　　第一次是薄荷糖，后来他出去，又带过衣服，冬天的大衣，他亲自挑的，沈明铮穿上很好看，上一次是带了个艺术品花瓶。 　　沈明铮这房子原来没有什么人气，很多摆放架子上都是空的，宿宁带回来的东西，倒是一点点填满了这个空间。 　　他看来是举手之劳，也是宿宁的习惯，但确实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今天的宿宁带回来一大束花，刚好插在上次带回来的花瓶里，放在餐厅，感觉这片空间都活了起来。 　　“本来想带点榕城特产，但是想到你不吃辣，还是算了，”宿宁道，“这花不错，带给你看看。” 　　沈明铮见他回来就一直脸上带笑，结果转头习惯性给宿宁拿脱下来的外套放到一边的时候，然后，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上面的女士香烟味道。 　　那个牌子的女士香烟味很特别，和普通烟味是很不一样的，沾上就能留在衣服上。 　　沈明铮：…… 　　他翘起的嘴角一下就压下来了。 　　特别是，他耳朵边还听到刚回来的宿宁还在给公司的人打电话，道：“麻烦给我找个女主播的账号，关键词是……” 第50章 　　找女主播！ 　　还夜不归宿！ 　　小沈总在新婚不久之后迅速感受到婚姻危机。 　　他买花说不定也是用来哄人的吧。 　　影视剧里经常这么拍, 背叛家庭的人一般会有短暂的愧疚感。 　　沈明铮越想越不对劲。 　　但是他看着那束很漂亮的花，心里一股无名火的同时又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头，于是他跟在宿宁后面听他打电话。 　　但是宿宁几句话都交代完了, 然后转身, 刚好撞在他身上。 　　“做什么？”宿宁拿着手机看向他, 疑惑道：“干什么堵在这里。” 　　他推了推沈明铮, 对方不动，脸上又不笑，整个人又高又硬跟堵墙一样。 　　宿宁这么远赶回来还想去洗个澡，刚往前走了一步, 结果又被对方搂着腰抱回来, 并且靠在墙上, 没让他走。 　　“怎么了？”宿宁腰上有痒痒肉，忍不住笑, “你别碰我那里，别闹了。” 　　他本来累了一天也没啥力气，一碰痒痒肉就更使不上劲了, 只能靠在沈明铮身上, 然后听到对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你找谁？昨天晚上见了谁？还有, 刚刚什么女主播？” 　　宿宁走之前只说是谈代言的事情, 生意场合, 沈明铮还得顾着海城这边，两个人没必要一起去，搞得这么隆重。 　　现在他后悔了, 就应该跟着一起去才对。 　　“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宿宁明白了。 　　他没伸手推人，反而把手搭在沈明铮的肩膀上, 慢慢地拍了拍，解释道：“是纪雪。我昨天遇见纪雪了。” 　　宿宁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在说的时候，手指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还伸手卷了卷沈明铮的发尾。 　　谁让他的手刚好就搭在那里了，顺手的事。 　　“……我真的很意外，”他很快讲完了，然后叹道，“完全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她。” 　　也不知道她会变成这样。 　　沈明铮：…… 　　是这样。 　　公司的艺人，那宿宁关心是很正常的。 　　上辈子对方的蓝颜太多，不止吕斐这一个，吕斐甚至不是最突出的，沈明铮不怎么关心别人的私生活，自然也不会去记有关于纪雪的所有人的名字，在这之前也没有想到她身上去。 　　让人觉得安心是宿宁的态度，坦诚，没有半点隐瞒，沈明铮压下去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他听完这个解释，人也没退下去，眼下宿宁几乎是被他环抱着的，然后靠在墙上的宿宁笑着问他：“还不高兴？怎么，突然觉得我在外面找人了？” 　　“没有，”沈明铮嘴硬，“我就是担心，问一问。”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动作很诚实，不仅没有退，还更往前了一步。 　　然后两个人莫名沉默了一会儿。 　　沈明铮就维持这个姿势，他低头就能看到宿宁的脸就在眼前，鸦羽一样的睫毛一颤，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也许是沐浴露，也许是衣服上的香薰味道，但是两个人住了太久，他已经认得这个味道了。 　　女士香烟的味道只停留在外套上，这些事属于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这样啊，”宿宁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像伸手安抚着什么大猫，“我以前都没意识到，小沈总会因为这事情生气，嗯，我的问题。” 　　只是商业联姻而是，因为家族在一起的夫妻只是表面和谐就足够了，双方的私生活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会把这当成普通的联姻呢。 　　然后宿宁又正色一些，又道：“明铮，你不用担心这个，毕竟是结婚了，我会在各方面都维持好这段关系的，我也没有任何在外面乱玩的习惯。我看你也不像是对那些事情感兴趣的。” 　　沈明铮：…… 　　其实也不尽然。 　　这样的情况下，宿宁看不到沈明铮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我昨天见了纪雪，她的事情提醒我了，往后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至少我们两个要先稳住，在这个婚约存续期间，我们之间不管谁产生任何形势的绯闻，都是对双方和公司很不利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相信我。” 　　就算不提眼前的尖峰，还有沉默且庞大的整个沈家，他和宿宁两个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很容易就这样坠落。 　　于是沈明铮停了下来，没有做什么，而是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宿宁觉得他退后的时候好似轻轻划过自己的侧脸，但是他不在意，对沈明铮靠这么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知道的，没有不相信你，”沈明铮最后望着他道，“我会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 　　宿宁：“嗯。” 　　现在的他并没有深想这段关系，实在没有时间，只觉得两个人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是什么话都没必要藏着掖着， 　　有什么误会解释就好了，又不是没长嘴。 　　现在说清楚了，沈明铮不是看起来又很正常了吗？ 　　于他来说，对方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他也习惯了与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有商量，这就已经足够了。 　　昨天这么多事情，早上到这里一路的车，到家里见到他，就变得平静了。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挺意外的，但是还挺高兴，”宿宁又补充道，“谢谢你。” 　　沈明铮：“你下次夜不归宿，我还是会给你打电话的。” 　　宿宁忍不住笑，随后他就离开这里按原计划去简单冲了个澡。 　　他出来的时候，沈明铮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去开会了。他今天有安排很重要的会议，司机已经等在楼下，只是因为想等宿宁回来碰一面，才在家里等到现在。 　　宿宁一出来，就听到准备出门的沈明铮提醒他：“对了，你要不要在那个平台上搜下‘积雪’这个名字？” 　　他又打了补丁遮掩：“她当时的社交网络昵称用过这个名字，不过当时都注销了，或许根据习惯会再用的。” 　　这是上辈子纪雪后来用的艺名，应该有些关联。沈明铮都不知道她做过主播，结合宿宁刚刚说的才有了些想法。 　　“积雪”这个名字又不算小众，她在那个不大的平台也只有几千粉丝而已，宽泛地去搜这个名字，找不到很正常，但加上一些限定词，应该就可以了。 　　宿宁当即拿手机搜了搜，好像找到蛛丝马迹了，眼睛一亮，道：“有唉。” 　　“那就好，”沈明铮一笑，他收好了领结，好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然后道，“我走了，去公司开会。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再随时找我。” 　　宿宁点了点头说好，又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赶上晚饭。 　　“应该不行，晚上有饭局，实在推不掉，到9点还没结束的话我给你打电话，”沈明铮摇头，他还会主动报备，“晚上我会不留外面，肯定会回来的。” 　　“行，”宿宁道，“我给你留灯。明天早上煮药茶吧，我等下出门刚好买一点，最近天气更凉，这种天气喝了会舒服些。” 　　光看这对话，两个人好似一对寻常又幸福的的老夫老妻。 　　但至少目前不是的。 　　可对于沈明铮来说，没敢再这时候奢求太多，现在能够和宿宁有这样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他完全不能想的幸运了。 　　因为实在珍惜，所以不敢贪求，很容易满足。 　　且心知背上压着他的许多沉重大山还存在，他若是想要更多，还要不断往上爬。 　　至于宿宁，沈明铮出门后不久，他已经找到了这个名叫“积雪”的账号。 　　只要花几十块钱就可以在这个不怎么出名的平台上订阅她发的所有内容。 　　他一听声音就知道，确实是纪雪。 　　她念书的声音很好听，拍的视频的场景就是很简单的，比如在阳台上煮一杯茶，镜头就记录着那茶水一点点被煮沸腾的样子，她在一边慢慢地念一首诗或是一个短短的故事，有时候是一首英文诗，发音很标准，宿宁看到后面，她甚至还会简单的法语和意大利语。 　　因为不露脸不做推广，站内没什么人气，但是让人听来宁静。 　　她的粉丝数不高，但宿宁看了下面的评论数和点赞量，比那种常见的短平快视频转化率要高，看得出订阅率不错，而且特别吸死忠。 　　光靠这一点，她就已经有些当女明星的特质了，不过即使找到了她，现在这种情况，宿宁没办法把她带回来。 　　倘若对方真的找到知心爱人打算离这个娱乐圈越远越好，他自然是祝福的，未必所有人都要选择留在娱乐圈。 　　但昨天听纪雪说话，她对廖远思的这件事是有预谋的，再往前看，和吕斐在一起听起来亦没有那么简单。 　　她倘若真的要对上廖远思求一个公道，几乎是对上整个尖峰，宿宁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有点悬，吕斐即使财大气粗，但他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不一定会为了纪雪插手过多，最多换个代言或者投点钱，已经是极限了。 　　纪雪……她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当时的事情，不管怎么说，纪雪都是纯粹的受害者。 　　就那张脸，倘若没有那些烂事，本可以前途光明，面对这样的经历，宿宁总是不忍的，他不能完全袖手旁观。 　　而且，如果事情真像纪雪所说，那她素未谋面的时候就“扔过来玩玩”的那个茶悦代言，确实对Glory意义重大。 　　七人这次的表现依旧很亮眼，还刚好演绎了茶饮料的几种不同类型，柚子绿茶、乌龙红茶、清新白茶等等，因为上次和吕斐聊得不错，下面广告部也不敢怠慢，各方面是很用了心的。 　　“茶悦”和“思慕”的各类代言傍身，Glory的声势越来越大。 　　宿宁有更多的资源需要为团队接洽，代言、综艺、晚会等等，沈明铮那边专辑制作已见尾声，除了要提前接触的各类打歌节目，新歌出来之后，规划好的全国巡演也要提上日程。 　　他忙得脚不沾地，但累的时候能和沈明铮说一说话，又看一眼小群里面七个年轻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又会觉得没有那么累了。 　　这么多好消息离开唯一有点不愉快的是，粉丝们和廖远思的粉起了点矛盾，算是吵了一架。 　　起因便是“茶悦”，廖远思作为中生也是有不少粉丝的，虽然严格来说两边定位完全不一样，但吵架哪里分这个。 　　这边骂越级碰瓷，那边骂不就一个代言至于这样，委屈着又不是我们挑起来的，前辈粉骂人还不许反击吗，弄得一些搞事情的营销号也跟进，看热闹不嫌事大。 　　站在宿宁的角度上，代言都已经到手了，粉丝们没必要和对方吵这个无谓的架，且声势弄大了也有可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吵赢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且廖远思再怎么样，他目前形象也是很正面的大前辈。在路人看来，和圈内前辈吵架就是很容易让人印象不好。 　　粉丝吵架的事情一般官方也不会直接下场的，在这节骨眼上，他定了第二天拍团综第二期。 　　Glory收到消息提前一晚上和导演组对台本的时候，七个人都有些意外。 　　是时候拍第二期了，大家都觉得，这个点的团综应该要为专辑预热的，暗藏的意思是转移粉丝注意力，别把吵架的事情延续下去。 　　可能会拍些训练的场景啥的，他们都做好准备了，但上面的内容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简单。 　　“是这样，大家出道以来一直都很忙没有休息过，明天给大家短暂放个假，很休闲，”导演这样说，“明天是休息日，上午出去采购，其他时间你们自己安排。不过就有一个简单的任务，外加几个小游戏且晚上有客人过来，他们还点了想吃的菜，你们需要提前准备一下招待他们，就在这房子里。” 　　……这个卷王团队听起来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听起来很让人怀疑唉。 　　林执先问：“这个客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是的，”导演组回答，“但具体是谁，有几个人，要暂时保密，你们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游戏在他们到来之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 　　但既然是认识的人，肯定就是朋友啥的了，在房子里招待朋友也是常见的综艺形式。 　　都是认识的人，那肯定更放松了。 　　听起来确实很休闲唉。 　　“怎么没见宿总？”舟衡张望了一下又问，“他不来吗？” 　　其他人都想问这个问题，这种时候宿宁不在身边，总有些不太习惯。 　　导演回他：“宿总太忙了，最近都在外地赶不回来，这一期团综是沈氏影业的沈明铮小沈总管。” 　　大家：“哦～” 　　这种怀疑维持到了第二天早上就荡然无存了。 　　这期换小沈总管的节目组看起来真的很好心，给他们准备车说可以出门采购，然后还给了经费，说今天采购只能从这里出钱。 　　大家长不在，还不用花自己钱，好耶！ 　　虽然有点小游戏，但是也挺简单的，比如，输了小游戏的季墨惟在开始的时候得背着游戏第一名的黎楚逛超市，被人背着脚不沾地的黎楚一开始还挺高兴，然后道：“我很轻吧，嘿嘿。” 　　季墨惟掂量了一下，实话实说：“也没有，感觉比比赛那时候重一点。” 　　偶图四也有这种背人的小游戏来着。 　　黎楚大怒：“……你胡说！你输了游戏竟然嫉妒并且污蔑我！” 　　季墨惟：“哈，谁是小猪谁知道。” 　　嘴上这么说，他背着黎楚，倒还是健步如飞。 　　这家商超开门做生意，拍摄是谈好了的，但并没有清场，不过因为在香山别苑附近，定位中高端，工作日白天这个点没什么人，但还是有一些顾客的。 　　黎楚被人背了一段时间还特别容易被围观，而且一下就被认出来了，路人看到在拍摄也没上前，但举着手机在那拍。 　　他觉得好像略微有点丢人，脚趾已经开始蜷缩了。他迅速感觉到尴尬，好像自己没腿一样，而且背久了也不怎么舒服，然后小声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那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我不是有点重吗。我为你好，感恩吧。” 　　“那怎么行！”e人季墨惟面对诸多关注有如入无人之境，神色如常，“输了就是输了，这还没到时间呢，怎么能违反规则呢。” 　　黎楚：…… 　　很烦。 　　他明明赢了游戏，但感觉又有点输了。 　　七个人现在住久了已经很熟了，打打闹闹是经常的事情，只不过之前在各类活动正式的镜头前都要认真一些，不可能在那种场合闹起来或者开什么玩笑。 　　但今天的团综是休闲主题，一放松下来相处会显得更加自然，这其实就是他们平常的状态，之前一直没记录或者没放出来而已。 第51章 　　之前都说他们团内相处挺好, 相对于比赛那会儿还好，很多粉丝都不信，哪怕是团粉。 　　主要是看多了很多团的明争暗斗, 都觉得是营业居多, 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已经很不错了。 　　实际上, 他们是真的关系很好。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有商有量一起做的, 不管是谁背谁，都能这样闹一下，综艺安排有时候台本写不出来，写出来照背就没意思了, 但熟人凑在那里, 没什么包袱, 在简单的环节里就很容易出些效果。 　　嗯，还容易出cp。 　　Glory团内cp几乎是乱炖, 谁来好像都能搭一下，毕竟没有处得差的，cp粉很多磕着玩凑个热闹, 一来二去还整出点意思。 　　“已经背到时间了怎么还不把人放下来唉, 路透到现在还在背。” 　　“笑死, 之前谁说的1和2明争暗斗各自看对方不顺眼, 两人明明挺高兴的。” 　　“报！现在把人放下来了, 1觉得有点丢人下来后推了2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明争暗斗吧！” 　　其他成员也闹闹腾腾地开始买东西了，团综里的出门采购是限时的, 只有一个小时, 一是综艺要求，二来也怕在这里留太久, 粉丝听到消息挤过来会有影响。 　　经费是节目组提供的，有团队经费放在曲守白那里，每个人也有自己的钱，是出发前抽红包抽到的，金额有高有低。 　　他们除了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要相互规划着买计划里必须要的食材，因为待会儿要自己做饭给嘉宾吃的。 　　“嘉宾”点的四道菜是水煮牛肉、时蔬清炒虾仁、可乐鸡翅这些常见的菜，唯一复杂一点的是松鼠桂鱼，总体来看，确实没怎么太为难人，没给他们整什么佛跳墙啥的。 　　不过今天晚上吃饭的加上他们一共是十一个，这么多人的餐就这点的几个肯定也不够，他们还得自己发挥几个。 　　这七个人都不怎么会做饭，别墅里的厨房基本没有开过火，吃的东西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不过节目组准备了教学视频，应该问题不大。 　　在采购的过程中还有挺简单的小游戏，小偶像们很快在这过程中找到了提示，出发之前的小游戏就有一个提示，上面写的是偶图四的主题曲的歌词，指向很明显。 　　唉，主题曲，感觉是以前一起比赛的人呢。 　　舟衡那边找到的关于嘉宾身份的线索，上面写的内容是“周山”，一个地名。 　　他一看就有些猜测：“是不是柳浩他们啊，一听点的菜是水煮牛肉我就猜到了。他特别喜欢这个菜，个人介绍的时候还说自己的拿手菜是水煮牛肉，这道菜差点变成他外号。” 　　柳浩是他们参加偶图四比赛的好朋友，人很好很随和的一个大兄弟，一公二公都在一个队里表演的，决赛的时候第十三名，据说公司准备solo出道，很巧，也是最近发歌。 　　而且节目组还说是“认识的人”，综艺节目应该不会选素人的，大家在娱乐圈里认识的人就那么一点，范围已经很小了。 　　很快，曲守白也找到提示了。 　　上面是《塞壬》，看起来指向的是一起参加补位赛的宋喻。 　　他做唱歌主播的时候大爆就是因为唱的这首歌，是他自己写的，而且比赛的时候还唱过一段，印象深刻。 　　“宋喻唱歌，他不吃辣，我感觉那个时蔬清炒虾仁是他点的，很符合他的口味，”曲守白严谨分析，随后又道，“快，赶紧查下他们今天行程。” 　　其他的线索还没出来，但就这两个来看，真的挺好猜的，特别是查完之后，这两个好像都在海城。而且他们还想打电话过去试探性想问一下，还不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凑在一起的几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真相了，还有两个那肯定也是偶图四学员咯，嗯，发专辑前有些忆往昔的环节也很正常嘛。 　　大家当时关系都还不错，出道后也一直有联系，本来因为还要做饭宴请嘉宾有点紧张的，但是真是熟人还怕啥。 　　“唉，既然都是兄弟，不用紧张，”瑞松一挥手，“想这么多干什么，招待他们还不简单？” 　　说好了今天是休闲环节嘛。 　　当时在训练营的时候，一个寝室问节目组讨一包泡面煮了吃都其乐融融的，现在这不是更简单了吗，超市里随便整点什么都比泡面强。 　　买买买！ 　　几个人更加开始在超市放飞了，像一群快快乐乐的撒欢小狗。 　　虽然限时，但是还是有海城附近的粉丝收到消息赶过来了，而且之前路人拍的图也很快传到了网上。 　　除了季墨惟在一开始背黎楚到处转的场面，还有林执那几个人凑在一起看水产区的波士顿龙虾，似乎想买，但是经费有限，几个小偶像们很不甘心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把黎楚拉了过来。 　　黎楚小游戏拿了第一手气还好，抽红包抽了最大的，他经费最多，曲守白那的团体经费肯定不够的，一堆人围着他。 　　然后黎楚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握着他衣服边边晃了晃，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林执，最后还是买了一只。 　　最后林执拎着龙虾，笑得像个小傻子。 　　几张图片拼在一起，莫名非常喜感。 　　虽然前面说的各人买各人的东西，但是实际上都是靠耍赖然后蹭别人的经费，最终全是放在一起花的。 　　林执不怎么爱吃东西，他把自己的大部分钱用来买了线下限量版的一人高的鸭鸭玩偶，其他的钱都慷慨地和别人凑在一起了。 　　王若弈在进口水果那里逛了一下，看准了榴莲，他看了看标签，又看了看自己装钱的口袋，随后拉来了曲守白。 　　精打细算的队长曲守白不喜欢榴莲的味道，然后拒绝了他的要求，然后买了旁边便宜很多的香蕉，看口型是说了一句：“口感都差不多，都是软的。” 　　王若弈无能狂怒：“差远了！” 　　但因为榴莲气味实在太大，除了他都不吃，这个提议被其他人也否决了，凑不齐钱的王若弈本来想放弃，后来发现，曲守白专门给他买了一个榴莲果肉冰激凌。 　　看到这一幕的粉丝：“哈哈哈。” 　　勉勉强强也算吃到了吧。 　　平时他们都有严格的饮食要求，一个星期有一次加餐，但也不会给吃热量太高的东西，而且还得控制量。 　　今天节目组大发慈悲没管，哪怕各种零食放开吃一天，后面高强度的舞蹈训练能练回来，问题不大，所以好久没有正常生活的七个人这次出来是真的开心，哪怕只是采购而已。 　　这连带着看到路透的粉丝也很开心。 　　因为之前莫名其妙的和“前辈”吵架，粉丝们本来被气得不行，但这次的团综小偶像看起来过得很充实大家的感情也很好，线下看起来人气还很高，一下没那么生气了，不管是团粉唯粉还是cp粉，多少都能吃到点饭。 　　之后还有上去想合影的路人repo，也夸年轻人长得好看也很礼貌，都没有什么架子，还有路人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偷偷投喂。 　　大家在一段时间内的关注度本来就是有限的，有新鲜的正主看，谁管外面吵不吵架，况且他们也不是真吵。 　　但是在所有人都很高兴的时候，深思熟虑的黎楚还是多了点心眼。 　　“我们还是得多预备点食材，”他道，“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执在他身边，开心地抱着他的大鸭鸭玩偶，问道：“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休闲环节吗？直到现在都很正常呀。” 　　黎楚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大家购物车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道：“我昨天问过宿总，他确实在外地没回来，这次的团综完全是沈明铮策划的，捂得很严实。” 　　这期团综本质上还是专辑相关，交给沈明铮那边策划很正常，但黎楚总觉得沈明铮不正常。 　　“什么什么？”白若弈凑了个脑袋过来，“也说给我听听。” 　　黎楚把自己的想法复述了一遍，道：“沈明铮小沈总这个人，奸猾狡诈，我不相信经过他手的策划会这么轻松。” 　　奸猾狡诈…… 　　这不是之前梁总形容宿宁的词吗？ 　　站在一边的曲守白默默地想。 　　不过现在这种“奸猾狡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最近梁总都夸“足智多谋”来着。 　　曲守白他们心里也这么觉得。宿总和沈总都向着他们，这就是一等一的好品质。 　　“啊？是这样吗？”林执傻傻的，他没想这么多，“我上次见宿总和他一起过来，人挺好的呀，小楚你是不是有点误会呀。” 　　黎楚摇头，坚定道：“我没有半点误会。他这个人特别会声东击西，过程和结果可能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所以我们得多买一点东西预备着，否则怕是会出问题。” 　　特别是他们全都不太会做饭，万一食材做毁了就得考虑重来，倘若来的真是柳浩那种熟人大家玩玩闹闹当然无所谓。 　　但是，万一呢。 　　所以有些食材黎楚特别注意多备了一些，哪怕把原来自己想要的拿回去了一些。 　　他愿意给林执他们出钱买那个波士顿龙虾是这里可以深加工还能加点配菜，拿回去也够硬，能撑一撑场面。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见底了，大家推着购物车，最终还是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结账，然后和赶到超市门口的粉丝们快快乐乐打了招呼随后回家。 　　回到别墅的七个人继续小狗撒欢，又在游戏室玩了一阵，还打牌和桌游，这就是刚刚他们从超市里买回来的。 　　真的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今天团队没给他们管饭，但是吃带回来的零食和什么的就够了，中午的时候通过玩小游戏，还从导演组这里赢回了点奶茶的特权。 　　整个上午就是非常开心！ 　　然后大家吃完之后在游戏室直接睡了，林执还把巨大的鸭鸭分给黎楚一半给他枕着，别说，不愧是很难买到基本都是断货状态的限量版，特别软特别舒服。 　　七个人到了三点才陆陆续续醒来，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请的嘉宾说是晚上七点左右到，虽然实际做菜用不了这么久，但他们是新手，得早点起来准备，以免真的毁了。 　　刚起来的时候，节目组就招呼他们玩小游戏赢取更多嘉宾的信息，觉得自己已经猜到结果的小偶像们睡饱了心情好，玩得还是很认真的，但赢了之后拿到的信息却有点奇怪。 　　——“粉丝量七千万。” 　　拿到这信息的曲守白整个就是愣住，他以为会看到对应偶图四其他成员的信息，在他们心里柳浩和宋喻都快确定了，还有两个没猜出来，但肯定也是在偶图四这里出。 　　但这个情况一出，直接推翻之前的猜测，这肯定不是指的柳浩他们了。 　　他们这些刚出道的，全平台最高的粉丝量基本都是百万数的，Glory组合官号和部分成员的粉丝数也才刚刚摸到了千万线。 　　“等下，”林执警惕，“我感觉他们好像一直在误导我们。” 　　小楚上午说的对啊！ 　　季墨惟当场打电话给柳浩，对方一直不接电话，非常认真地假装不在，唯有宋喻回了一句：“哥，放过我我吧，我都答应人了，真不能说，你们努力吧。” 　　曲守白确定了：“真不是他们。” 　　粉丝量达到七千万的这个是决定性信息，整个圈子里达到这个量级的明星一只手就数的出来，而且节目组肯定不会找他们完全无关的。 　　舟衡快速搜完之后，反应最快：“天呐，不会吧，七千万的蓝帽子……蓝帽子乐队？ 　　偶图四那个主题曲，是蓝帽子的主唱蓝河帮忙填词的。 　　一开始他确实有想到，又觉得不可能。 　　那是多大的大咖，能给偶图四填一下词就已经很荣幸了，蓝帽子可是二十年前就大爆的乐队，在彩铃时代就红遍大江南北，无数人的初代偶像，且二十年以来一直有作品推出，是真正红了半辈子的大前辈。 　　特别是第二个信息“周山”出来之后，他一下就排除了，蓝帽子乐队里没有一个是周山人，他确定。 　　但现在就难说了。 　　“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晚上，有可能招待的是我的偶像‘蓝帽子’？”舟衡愣在那里，“主唱蓝河，吉他手皓子、贝斯手乌竹、鼓手蔡西北……对吧？” 　　还真是四个人！ 　　但周山怎么解释？ 　　季墨惟思索了一下，又在手机上搜一搜，道：“他们出道的第一场演唱会，好像是在周山办的。”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这么久远，哪怕是粉丝不记得也很正常，季墨惟也是搜了之后才确定的。 　　“那塞壬怎么说？”白若奕不解，“我真听过蓝帽子的所有歌，别骗我，没有一首叫塞壬。” 　　“第一张专辑……” 　　“不是叫蓝色大海吗？”林执提出质疑，“这么红的歌，我从小听的，小学广播台天天放，我还能记错？” 　　舟衡也搜了一下，沉痛道：“不，第一张专辑真的叫塞壬。只是因为主打歌蓝色大海太出名了，剩下的歌没那么有名，很多人都觉得那张专辑名字……叫蓝色大海。” 　　七个人瞬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若是在提示里放这组合的大爆曲或者其他关键词，大家一定能猜出来，但一是不敢想，二是真的从头就开始误导了。 　　怎么办，他们觉得来的是同龄人，于是准备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蓝帽子出道多年，年均快五十了，带回来的除了龙虾热一热能吃但是也不太新鲜了，自己吃吃无所谓，平时要是拿这个来招待偶像是绝对不行的，但这已经算是最拿得出手的了。 　　其他的……速食方便面、各色好久没吃上的小零食，还有一点水果，以及他们买的桌游玩具，还有林执抱在怀里的大鸭鸭。 　　七个人：“……” 　　“你们的意思，我们要拿这些东西招待我偶像，”舟衡难以置信，“我的天哪！” 　　唯一幸运的是，关于那四个已经点好的菜，黎楚买了足够的食材，曲守白也买了一些其他食材放那里，但招待蓝帽子和谈自己总共十一个人的餐，最低也要八菜一汤吧。 　　黎楚思索完之后，望着导演组：“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害我们？” 　　“怎么会呢？”导演组极力否认，“这张专辑，有一首歌是蓝帽子参与的，首发里唯一一首抒情歌，他们想和大家说一下制作思路，这个是准备给大家的惊喜才对。” 　　“大家惊喜吗？” 第52章 　　七人：…… 　　听起来确实是大好的消息耶。 　　偶像加大前辈给自己写新歌, 以前他们梦都不敢梦，现在简直是天降大饼。 　　想惊喜，但是惊喜不出来。 　　据导演组的狡辩, 啊不对, 是解释, 之前明明给的每一次信息都暗含深意, 与他们和蓝帽子的共同点息息相关。 　　偶图四的主题曲其实是指他们的第一次交集，蓝帽子的第一张专辑《塞壬》眼下对于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发的第一张专辑，同样以神话命名的《Apollo》； 　　第一场演唱会，Glory发完歌之后马上就要开始巡演了, 那也是属于他们的第一场演唱会, 首发站同样选在著名的旅游城市周山。 　　——“第一次”。 　　这是多重要又多有意义的指向性啊, 只要深入想一想，就一定可以想到大前辈蓝帽子身上去呢。 　　所以导演组矢口否认他们有意误导, 那不过是巧合以及成员们的理解错误。 　　虽然柳浩宋喻那边明显是打过招呼的，哪怕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往那个方向猜，怕也是会持续放出干扰项。 　　但导演组就是不承认。 　　黎楚叹气, 并懒得和他们争：“我就知道。” 　　出门采购只能去一次, 他们的钱就算有没花完的今天也不能花出去了, 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剩下的钱。 　　都这个时间点了, 各位实在来不及震惊和声讨节目组, 要立刻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的晚饭了。 　　对于真没怎么做过饭的七个人来讲，要完成这个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 　　做菜这件事，有的时候就像数学, 不会就是不会。 　　“盐适量……等下, 适量是多少？” 　　“这个要怎么切呀？” 　　“老抽一汤匙，这个指的是多大的, 我们从小到大的都有唉。” 　　即使做了些简单的分工，大家都还是乱乱的。 　　率先失败的是最简单的可乐鸡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有点焦了，后来发现是火调太大了，还没炖出胶质，可乐就干了，最后大火小火乱七八糟地转换强行收汁，捧出了一盘奇奇怪怪的且一看就是黑暗料理的菜。 　　一端出来，全场沉默，厨房还散发出一阵焦掉和糊掉的味道。 　　幸好，他们预计到可能会出问题，第一次做的时候只用了三分之一的鸡翅，黎楚未雨绸缪，买了很多。 　　要是没有黎楚，他们真的要完蛋的。 　　这种菜端给蓝帽子乐队，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再试一次吧，”曲守白打破沉默，“我们注意，下次一定可以的，下次一定。” 　　第二次做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咸，还有点莫名的酸味，但吸取教训之后，第三次的时候就好多了。 　　就是新手有个通病，在讲解不太清楚或者遇到问题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搞点自我发挥。 　　可乐鸡翅做完了，但是芝麻漏了，是在想不起来是忘记买了还是结账之后放在那里了没带走，于是讨论之后，各位撕了点海苔，还打碎了一点脆脆的薯片，放上去假装芝麻。 　　“等下，”放上去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对的白若弈道，他看了看包装，“这个好像是芥末味的海苔，薯片是青瓜味的。” 　　闻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他拿了个小勺尝了尝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道：“嗯，怎么形容呢，挺、挺特别的。” 　　瑞松强行找补：“就说是创新菜。” 　　创不创新菜的已经没办法了，但他们不敢再碰这道菜了，这已经是仅剩的鸡翅了，而且时间一点点过去，光一道可乐鸡翅都折腾了一个小时，后面还有这么多菜没有做呢。 　　且除了四个，还得自我发挥一些，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能力，其他的菜也尽量做了简单的，汤选择做不会出错的西红柿鸡蛋汤，这个黎楚会，问题不大。 　　时蔬清炒虾仁虽然稍微有点过火候了，但没差太多，第一次做就成功了。 　　但是水煮牛肉和松鼠桂鱼就没办法了，特别是后者，还得有刀工。 　　走投无路的小偶像们找到了其他办法——摇人。 　　柳浩会做水煮牛肉。 　　虽然实际邀请的嘉宾并不是他，他只是幌子，但是季墨惟他们没办法，当场给对方打电话，威逼利诱下，硬把对方从海城的拍摄场地里下班之后薅过来。 　　导演组反对：“你们这是犯规！” 　　“我们没办法，不能被你们这么摆布的，”黎楚道，“不管了，先把人弄过来再说。” 　　这七个人耍起无赖来也很厉害，发现柳浩非常老实很能干任劳任怨之后，七个人围着他一顿夸，硬把人家夸得飘飘然了。 　　成功之后，曲守白也开始琢磨，准备把宋喻也一起拉过来。 　　他们摇人这个点，宋喻还在直播。 　　他本来就是知名大主播，签了偶像公司上了偶图四更红了，直播收入算起来比当红偶像只高不低，曲守白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也没关，但第一句就提醒了：“哥，我在直播，团综那事，真不能怪我。” 　　曲守白：“不听。你心肠坏了，你就是坑兄弟。” 　　就因为这个电话，直播弹幕瞬间暴涨，宋喻也是会做节目效果的，当即笑道：“哥，别这样，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再说都这个时候，你想干什么？” 　　“那你来帮忙吧，过来做菜，”曲守白得寸进尺，“快点，江湖救急，真没时间了。” 　　宋喻确实会一点厨艺，至少比他们七个好，眼见着直播人数越来越高，他道：“哥，我和平台签合约了，我每天有必须完成的时长的，我这还差一个多小时呢，今天真走不开。” 　　曲守白一时没回答，似乎在和旁边人商量，然后整个直播间就听到他问旁边人：“查查他离这里多远。” 　　宋喻也在海城，几个人知道他的住址，然后就是黎楚略显冷酷的声音：“车程四十分钟。” 　　“够了，来得及，”曲守白道，“你拿着摄像机过来，我给你发地址。柳浩都在呢，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不来合适吗？” 　　宋喻：“好了好了……你们那地址还用发？” 　　全网的人都知道他们住香山别苑。 　　“里面太大了，你找不到的，”曲守白道，“快点，四十分钟没到，你完蛋了。” 　　宋喻：“……” 　　弹幕里闪过一堆“哈哈哈哈”，受到威胁且看了一眼的直播热度的宋喻是真的出发了。 　　在路上他也解释了，这是Glory团综录制，不过他也不知道今天的嘉宾到底是谁，看曲守白那样子，感觉大概率被节目导演组坑到了。 　　说话的时候，他是眼睁睁看着今晚观看的直播人数持续增长的。 　　这真是台本之外的事情。 　　但导演组商量之后给沈明铮汇报，对方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没拦着，只说随他们，这种方式也不错。 　　本来这七个人搞不定的话，团队自然会兜底，毕竟不可能为了综艺效果让蓝帽子组合真的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这样的“兜底”肯定得伴随着需要组合付出的小惩罚或者代价。 　　但综艺节目的目的不在于“赢”，也不在于所谓的惩罚，在于“看点”。 　　意外就是看点。 　　于是宋喻拿着直播的手持设备和整个直播间的观众过来，还拍到了已经戴着围裙被抓壮丁的柳浩，整个场面就更加喜感了。 　　九个人凑在一起，虽然还是有两个会的，但是也难免手忙脚乱，弹幕看到他们笨手笨脚做饭也跟着笑，脚底下还有那只三花在喵喵喵。 　　“完蛋了，我宝是笨蛋的事情真的瞒不住了。” 　　“松鼠桂鱼看起来像刺猬桂鱼，你们这什么刀工啊。” 　　“哈哈哈哈红烧豆腐变成了红烧碎豆腐。” 　　“哇原来比赛后大家都有联系啊，没想到感情一直这么好。” 　　“所以，今天到底要招待谁呢？” 　　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天晚上来的到底是谁还在保密期间，任何人都没有透露，要在团综播放前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于是宋喻的直播在六点四十五分左右就达到时长然后在观众们的一片哀嚎声中关掉了。 　　他们帮忙做完菜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七人不是这样没有人情的，把人留了下来，刚好聚在这里一起见蓝帽子乐队，多两个人不多。 　　蓝帽子乐队七点钟就准时来了，一进门看见齐刷刷的九个人，贝斯手乌竹率先道：“你们组合不是七个人吗？怎么还多出来两个小孩？” 　　小偶像们紧张不已，正准备解释，随后键盘手蔡西北又哈哈大笑：“他逗你们呢，来之前我们都在网上看到直播了，都知道了来来来，都坐吧。” 　　“唉，这房子真不错，”主场蓝河跟在后面张望一圈，“就是太大了不好打扫。” 　　跟在最后的吉他手皓子拆他的台：“别理他，这哥有洁癖，这么好的地方，满脑子就是不好打扫，这辈子都累死他了。” 　　虽说是大前辈，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四个人一进来就相互打趣消融了这屋子里紧张的氛围，一看就知道是多年的老友。 　　对新人也很是关照，看得出，他们对成员们有了解，一边吃饭一边cue了各位成员，连带着柳浩和宋喻也一起聊着天，还夸了他们的“创新菜”，捣鼓了一下午，好歹是能吃的。 　　顺着这些菜，就说到以前的事情。 　　“我、乌竹和皓子是一个县城的，出来之后遇到蓝河，就组了乐队，”蔡西北道，“当时说出去搓一顿，找了家饭馆子，点的就是这四个菜。” 　　“没过多久，我们就一起出去，写了蓝色大海。” 　　音乐，这才是本次团综暗藏的主题。 　　但直接地展示这个专辑制作的流程，或是展示如何用心，这是自卖自夸，对于观众来说也很枯燥，没什么意思。 　　但眼下，在这闹闹腾腾的一天之后，吃饱喝足的众人在别墅外面半露天的花园那里，兰河随手从别墅里拿了一把吉他唱了一段《蓝色大海》，这么多年他的唱功不减，回忆一下就涌了上来。 　　他们还谈及当时的创作理念。 　　“我们和你们这样大的年纪，四个人组起来之后，坐绿皮火车要去外面闯一闯，”乌竹道，“从火车往前看，山外面天特别蓝，一片白云都没有，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 　　“小时候读课文，老师说山的那边是海，我们从来没有看过海。第一次走出大山，眼之所见，那就是我们的海了。” 　　所以《蓝色大海》里唱， 　　人生啊，是一片大海，我如一片小舟，路远迢迢，心也悠悠，我将驶向远方的绿洲，迎面而来的浪啊，那是我的朋友。 　　然后他们谈创作谈表演，谈这二十年来流行音乐的变迁，也听面前这些年轻人自己的感受。 　　宿宁之前让他们多观察多想想，重要的是保持思考，也鼓励瑞松和舟衡做原创，于是眼下他们和前辈对话也不露怯，也并不扭扭捏捏，很自然地接话问些问题。 　　一来二去的，倒也非常和谐。 　　后来便谈到给这次的专辑写歌的事情，讲到很多幕后，虽然这一段应该不会被剪进去，但主唱兰河也提过，主要是因为沈明铮。 　　他从偶图四主题曲的填词开始就认识小沈总了，当时就合作地挺愉快，也可惜这样的去做了老板没有出道，于是后来沈明铮邀约的时候，才有了这一次。 　　他是惜才的，但惋惜之后，看到还有这么多年轻人源源不断地对音乐和舞台拥有热情，倒也很是欣慰。 　　一群人聊到深夜才各自离开，离开之前，大家还一起拍了一张合照，合照的桌子中间还躺着那只懒懒的胖三花。 　　这张合照很快在当天深夜就发了社交网络，本来因为宋喻的直播，粉丝们就很兴奋，蓝帽子还主动发言夸了他们。 　　本来和所谓“前辈”廖远思的粉丝吵架就是很无语的事情，蓝帽子才算是音乐界的真前辈才对，有这种肯定，谁还去和其他人吵什么架？ 　　蓝帽子粉丝量七千万不是盖的，至于不尊重前辈这种莫须有的帽子，本来就站不住脚。 　　不过让七人记在心里的时刻，还是蓝帽子在走之前感慨着说的最后的话。晏单艇 　　“今天看到你们年轻人还能这样凑在一起齐心协力做些什么，我们觉得很好。” 　　“我们已经老了，很多时候有心无力了。回想起来年轻的时候，觉得最终留下的是作品，但到了这个年纪，更确切地说，我感觉，留下来的是作品里的感情。大家现在仍然记得蓝色大海这首歌，也许只是忘不了当时的感情而已。 　　“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与你们共勉，也请你们记得不要忘记最初的感情。” 　　这次的团综在专辑发布前的一个礼拜放了出来，片尾放了一小段蓝帽子着笔的专辑内唯一一首抒情歌《我们的故事》，是成员在录音室的片段。 　　“这是属于我们的故事， 　　握紧彼此的手 就在此时， 　　然后寒冬变春日， 　　平凡的时光也化成诗。” 　　蓝帽子的能力没话说，旋律悠扬，娓娓道来，一听就抓耳。 　　毫无疑问，在近期要发专辑的诸多偶像之中，Glory的声势是最大的，MV制作和发布当天的舞台表演安排得有条不紊，以及宿宁已经准备好快要覆盖全网的流媒体推广。 　　在这样诸多的预热之下，连粉丝自己都说，这种捧法，只要歌不难听，怎么样都能爆一把。 　　然后新专《Apollo》在诸多期待里登场，同名主打歌《Apollo》走的是希腊古神概念曲，以及副主打曲风动感电音的《海盗船》。 　　这张专辑到底如何，宿宁和沈明铮都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听众去评判。 　　Glory专辑发布一个多星期后，宿宁在洽谈资源出来之后，走出商业中心，那前面最大的动态广告牌轮播里，很快出现了组合的镜头。 　　——那是打歌节目拿到一位并破了历史记录的特别奖励。 　　为了这首主打歌，团内皮肤比较白的成员都染了金发，金也有细分不同的色调，周纯青有根据他们自身的特点做些调整，黎楚作为C位，他的金发很亮眼。 　　不过，在舞台上的表现似乎更加亮眼。 　　黎楚外号叫直拍杀手，拉近景更是能打，有个手指遮住脸然后露出眼睛的特写动作，额间画出来的太阳纹辉极有记忆点，配合他那一刻如神之垂眸淡漠的眼神，更是让人印象深刻，一眼难忘。 　　这是C位主舞拿得出手的表情管理。 　　在专辑发之前还挺犹豫现在已经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的合作方出声道：“宿总，合作愉快。” 　　他还主动在后面给宿宁打了伞。 　　宿宁从广告牌上面把眼神挪了回来，回头看向他，笑了一下：“合作愉快。” 第53章 　　除了粉丝们反响热烈, 这张新专辑从销量到流媒体数据均是全线飘红，热度爆炸。 　　和Glory新专大爆一起的消息，是宿宁收到律师通知, 老宿总遗产已经到账了, 不论是钱还是股份, 都到账了。 　　于是在光影最近娱乐召开的董事会上, 他正式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 　　名正言顺，且没有人提出半点异议，就这段过渡时期宿宁做出来的成绩，已经足够证明了他有坐稳这个位置的能力。 　　至于已经变成光影娱乐正经大股东的麒麟梁晓亮, 更是坚定地跟在宿宁这边。 　　宿宏达和麒麟的态度都很明显, 投票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全票通过。 　　这个时间点是秋冬季节的十一月底十二月初，一般来说, 偶像圈子里的竞争没有这么挤，但因为Glory的加入，整个打歌过程白热化之后, 并没有内卷消耗, 反而因为整体质量都不错, 变成了偶像圈子里“火热秋冬”。 　　电视台的打歌以及近几年来视频平台推出的打歌节目都接连传了小高峰, 流媒体数据持续火热, 甚至有向海外扩张的趋势。 　　然而这还只是开头而已。 　　不仅是团体出圈，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有亮眼的表现。如宿宁之前所说，真正优秀的偶像是能够改变整个行业扩大整个蛋糕的, 行业这个蛋糕做大了, 往后再怎么分，各凭本事。 　　所以这位年轻的总裁正式继任的决定在会上宣布的时候, 在场的人都站起来一起鼓掌。 　　真正未来可期的是光影娱乐，公司的欣欣向荣，那是人人都看得到的事情。 　　所以会议结束宿宁走出会议室走到楼下的时候，一路上的员工都和他打着招呼，语带尊敬，其中不乏一些新面孔。 　　因为Glory的大爆，C位黎楚还是光影娱乐的，哪怕是一年半的限定组合，还是有不少人投递简历，光影娱乐从其他地方挖人也更加顺利。 　　这件事沈氏影业也受益不少，小沈总对这专辑制作如此用心，也算都收回来了。 　　先前两家公司都面临着人气流失的问题，现在吸引人才就顺利很多，特别是沈明铮，他好像对此早有准备。 　　这次的专辑沈明铮就已经拉了不少幕后人员过来，和蓝帽子这种成名多年的乐队也达成了稳定合作，许多知名的幕后团队也渐渐搭上线。 　　宿宁那边收到了很多简历，也是沈明铮一一筛过，有几个简历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甚至差点被人事部初筛给筛掉，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的，硬是被他拿了回来，和宿宁说见一见试一试，后来看沈明铮挑的那些人实际工作的状态，确实不错，值得认真培养。 　　现在Glory的经纪团队也加了不少人，除了周纯青，更多有能力的人在这个平台上渐渐冒头，先前宿宁带着走了一圈，有些团队的新人也上手了，以后一些普通的合作可以交给他们去谈，宿宁也不必到处跑了。 　　他到楼下的时候，电梯里面的小电视还在放Glory最新的采访片段。 　　这是闻名全国的棚内综艺，很少见给组合开了一整期的特场，中间采访的时候还难免提到了之前团综的事情，那主持人问道：“所以你们突然摇人这件事，导演组是真的不管吗？” 　　“管啊，当时没话说，在后面等着呢，”曲守白道，“说是违反规则的惩罚，所以之后每天都加练，至少两个小时。” 　　提前这件事白若奕也挺无奈的：“而且说我们吃太多零食了，后面都给的瘦身餐，每天就没滋没味地吃一点，还得每天称体重。” 　　虽然宿宁有找营养师，但是健康的东西吃多了怎么调都还是那几个口味，没办法。 　　这几个人提起这件事总有些遇上狠毒后妈的感觉，毕竟自上次团综之后，宿宁为巡演和资源的事情全国跑亲自洽谈，沈明铮坐镇大本营，关于专辑的很多事情都是他跟的。 　　“就拍MV的那天多给了点东西吃，加餐给块无糖巧克力，说跳舞要有力度，怕我们没力气，”林执叹气，“真的很严格唉。” 　　主持人又问：“那今天来这里有给点好吃的吗？” 　　七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 　　因为神情一言难尽动作还完全同步，主持人们也忍不住笑起来。 　　“没事，在舞台上吃点，我们这有冰激凌，”那主持人道，“我在这，你们团队不敢管的。” 　　说是这么说，但在综艺录制现场塞了几口的小偶像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下台下执行经纪的脸色，怕他回去告状。 　　他们心里也知道，并非故意为难，这种严格也是有效果的，这段时间是秋冬，很多时候在外面难免要多穿一点，哪怕穿搭在线，加了衣服就会在镜头里显胖。 　　偶像这行业没办法，为了扛得住镜头，必须要瘦才行，且主打歌还是“太阳神”概念，很多搭配都是白色为底色，用其他颜色点缀，这就更要瘦，才好看了。 　　宿宁在电梯里看这一段，走到门口，然后熟门熟路上了沈明铮等在那里的车，看完驾驶位上的人，问道：“我们是不是对他们太严格了？” 　　他之前都收到黎楚给他发消息，说沈明铮不做人把他们往死了练还不给饭吃，看起来好像在打击报复，看消息都觉得非常委屈。 　　但沈明铮也是名正言顺的负责人之一，宿宁也知道他是为了组合好，不能在这时候拆他的台，只好安慰道等忙过这段时间自己过去给他们做餐好吃的饭，又说了很多好消息，才把这群小孩特别是黎楚安抚住。 　　“是有点，”沈明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他们这样苦，观众和粉丝看到结果自然会心疼的，用不到我来心疼。” 　　这一点宿宁也认同。 　　要换成他来管，可能就是态度好一些，但是该做的一点也不能少。 　　说着说着，沈明铮已经开着车走了。 　　今天有宿宁继任的消息，两个人是要安排着庆贺一下的，晚上定了宴会，请熟识的人贺一贺，陈媛导演还有梁总和公司的一些人都来，好久没吃什么正经有味道东西的Glory全员自然也来。 　　中午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自己的时间了，沈明铮说他亲自下厨，宿宁挺期待的。 　　之前小沈总倒也做过菜，宿宁有闲心炖汤的时候他也打过下手，但一个人整一桌子菜还没看过，两个人前段时间都太忙了。 　　一进家门，就看得出沈明铮确实精心准备过，还有花，餐厅和房间都有，不知道他找到什么路子，把上次宿宁买的那种落日色玫瑰也带过来了，还买了其他五颜六色的各类玫瑰来搭配，看起来确实很用心。 　　宿宁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望着他笑道：“我们今天中午……” 　　他还没说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偏要在这时候，啧，谁呀。 　　听着铃声就有点扫兴，宿宁拿起手机一看名字，更扫兴了。 　　——Allen。 　　这位自从上次在宿宁这里吃亏之后安分了一段时间，连带着尖峰最近也安静，老老实实的，现在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宿宁思索一下，还是接了。 　　对面一开口就是热情打招呼，还祝贺宿宁今天年纪轻轻当上董事长，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是什么老朋友。 　　“不用和我说这些了，你还是和我说实话吧，”宿宁不是很有耐心听他恭维，“我这边有事呢，你不说我就挂了。” 　　Allen：“别挂别挂，我真是有正事的。” 　　出乎宿宁意外的是，他是来求和的。 　　“宿总，我们这样一直闹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大家都是沈家人，不如联合起来，没必要在海城这个圈子里争一个你死我活的，你说是吧？” 　　他倒是和老爷子学了转进如风这一招，上次“茶悦”换代言的事情，廖远思还背后不甘心搞着粉丝闹了一场，怎么现在肯低头求和，仔细一听才明白——这哪里是求和，这是看着Glory大爆，想过来蹭一下热度。 　　尖峰接下来是有大项目的——廖远思做男主的《无双图》，一部古装奇幻大投资电影。 　　Allen最近对他这么重视，就是因为尖峰也跟着投了这部电影，而且投了不少钱。 　　尖峰不直接参与制作，投资都是跟着旗下的艺人走，这部电影特效多，总投资五个亿以上，尖峰就跟着投了两个多亿，后面推广还要接着花钱，这不是小数目。 　　况且这还算是廖远思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投资，倘若没上去，尖峰这块金字招牌就要大打折扣，圈内中生的内部竞争一直很激烈。 　　但这部奇幻电影光特效就做了两年多，今年的电影市场已经不像廖远思拿影帝那三年前的时候了，一座奖杯没办法保证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部投资五个亿，按收益比例至少要十五亿才能收回成本。 　　投的时候廖远思风头正盛，且那个时候电影市场也好，全年破二十亿以上的电影就有十来部，最高已有六十亿的票房奇迹，但今年到现在的电影市场就有些萎靡，《无双图》挤的是十二月底的元旦档期，撞的大势电影很多，宣传和抢排片方面更是举步维艰。 　　廖远思流年不利，三年里扑了两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在圈内的评价已经没有那么高了，本来就是走下坡路的时候，“茶悦”代言的消失更是雪上加霜。 　　这个节骨眼掉代言，虽然只是吕斐这老板挥一挥手的事情，但是和对于业内来说，就是很不好的信号，所以上次哪怕他也觉得十分丢人，都要亲自去争取。 　　《无双图》廖远思是大男主，男二是三年前的流量，但是也发展不顺，今年已经没那么红了，女性角色的戏份不多，请的有号召力的女演员只是特出，没多少戏份，不可能让她扛票房，而有比较多镜头的年轻女演员才是隐形女主，是尖峰的新人。 　　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够，为了造势，Allen只能把念头打到最近红透半边天的Glory这里。 　　“我就想请他们过来，唱一下电影的插曲，曲子是很好听的，真的，”Allen道，“价格你随便开，这电影也有沈家本家的投资的，倘若成功，我们真的是双赢。” 　　“宿总，你考虑一下。” 　　宿宁想了想，然后回道：“不接。” 　　字少但是坚决。 　　“这是沈家本家投资的电影！”对面像是强行压着火气又强调了一遍，“宿总不要一时意愤，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要为明铮想一想，他毕竟也是沈家的人。” 　　宿宁抬头看了看沈明铮，随后道：“这样吧，我看在明铮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忠告。” 　　对面道：“……您说。” 　　宿宁认真：“这电影，我劝你最好还是别上了。” 　　宿宁觉得，纪雪绝对不会放过廖远思的。 　　这是他对Allen讲的最真心的一句话，但对方很生气，把电话挂了。 　　沈明铮在厨房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知道对方是谁，他把里面炖好的煲端上来，道：“好话不听，管他去死。” 　　廖远思也不是自家的艺人，对方恶有恶报的话是活该，宿宁也不是担心他，他挂心的是纪雪，可现在人都见不到。 　　宿宁叹了口气，眼下不再多想，把手机放下，然后伸了伸筷子尝了尝沈明铮的手艺，随后眼睛一亮，夸道：“很不错唉。” 　　他坐在那里又吃了几口，然后想起刚刚的事情，又忧虑道：“我是不是也应该少吃点？” 　　沈明铮：……这人在说什么怪话？ 　　他把下一道菜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了一下他的腰，好像很正经地在测量什么，道：“你放心吃吧，还瘦了。” 　　他和宿宁都有健身的习惯，并且也不是天天这么吃，两个人有的时候忙起来一天都想不起吃东西，都是在办公期间随便塞两口就没了，这种生活能胖起来就怪了。 　　不过这样对身体不好，两个人也有相互盯着，记得正常饮食，但宿宁前段时间经常出差，又忙又累，沈明铮看着脸都瘦了，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这就导致宿宁一直到晚上聚餐的时候都是饱的，定了个挺大的包厢，他和沈明铮认识的人已经到了不少，坐在那里聊些闲天。 　　不久之后，包厢里Glory作为功臣到了，黎楚刚去宿宁那边祝贺完，还收到了宿宁给的大红包。心里正高兴呢，结果转头就看到沈明铮。 　　黎楚：…… 　　沉默。 　　“坐吧，”沈明铮看了他一眼，主动招呼，“给你们单独开了一桌，点了喜欢的菜，但还是要稍微控制点，记得明天还有表演。” 第54章 　　黎楚：“……哦。” 　　他本来也不是特别馋, 平时也不怎么爱吃东西，因为从小跳舞就是要瘦，他都习惯了要忌口, 之前因为季墨惟背他随口说他胖了点还耿耿于怀, 硬是在之后瘦了下来。 　　关于吃这件事, 只不过找个理由和宿宁说话而已, 否则谈起来全是工作看起来就很累。 　　但沈明铮真的很严格唉。 　　可除了黎楚，团里还是有人喜欢吃东西的。 　　林执高高兴兴地把大红包收起来，然后坐在黎楚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菜从桌子上转过去, 他就是容易胖的体质, 最近真的不敢吃。 　　特别是周纯青还坐在旁边, 她又不做明星了，没什么可忌口的, 吃得可香了，并且还残忍地提醒他们：“明天的衣服腰比较紧，你们还是注意点, 那家的镜头出了名的显胖。” 　　在大家的注视下, 她吃得更香了。 　　黎楚看到坐在旁边的林执, 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安慰道：“没事, 偶尔吃一次胖不了的，最多明天水肿，我早上拉你起来运动一下, 一杯黑咖啡就消了, 耽误不了表演，不怕。” 　　林执像是受到什么鼓舞, 把煮得很好的鲜嫩龙虾肉塞进嘴里，一边幸福地嚼，一边试图得寸进尺：“可能我也不想早起运动。” 　　黎楚无情：“那不行，你不起的话我就让曲守白带小花叫你起来。” 　　小花就是那只胖三花，小猫咪也不用控制体重，每天吃吃玩玩看起来就很快乐。 　　即使没有沈明铮，黎楚也是很严格的，不可能有一丝放松。 　　林执：“呜呜。” 　　看得出宿宁对他们这一桌是有照顾安排的，菜燕擅艇 　　色调整过，食材很好便不需要多余的烹饪手段，吃多一点也不会有负担。 　　这场宴会虽然说是庆祝宿宁升职，来的也是合伙伴，但有点像是家宴，大家都挺放松的，不过，不久之后宿宁就接了个电话。 　　他有些意外，因为是吕斐的电话。 　　上次吕老板把他引为知己，又因为Glory大红，代言效果也好，这边宿宁又挂念纪雪，确实一直有联系。今天也巧，吕斐应该是看到他做董事长的消息，又恰好人在海城，于是打电话过，问他今天是不是要贺一贺。 　　吕老板是这样外放不拘小节的性子，这种情况下宿宁也不好拒绝，于是就请他过来，说好不谈生意，只是聚一聚而已。 　　“好啊，”吕斐在电话那边笑，“我带小雪来，正好今天晚上没事，她也闲得慌。” 　　提到吕斐这人，在场不少人也是知道的，这里毕竟有七个正经代言人，交友甚广的梁晓亮和吕斐也是认识的，点头之交，他来这里也不会尴尬，反正都是一起玩。 　　因为宿宁提前和大家说了，吕斐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做好了准备，站起来打个了招呼又各自坐下，但当他身边的纪雪摘下大墨镜的时候，场子里倒是寂静了一会儿。 　　这次出门，她的着装和妆容都比上次更精致，整个人如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一样，然后环视一圈，不失礼貌和矜持地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而认出来纪雪来的姚总监张了张嘴，但因为被宿宁打过招呼，她什么也没说。 　　吕斐很喜欢甚至很享受这样的场景，哪怕是见多了美人的娱乐圈也人士也会被自己未婚妻的美貌震惊，像他这种身价的人也会有一种面子和虚荣心被极端满足的感觉。 　　这或许也是他家里同意订婚的原因，极端的美貌本来就是稀缺资源。 　　但他见到宿宁也挺震惊的，因为宿宁身边有沈明铮，他们两个手上的戒指一看就是一对。 　　哦，英年早婚原来是这样啊。 　　宿宁拉过沈明铮，主动介绍道：“这是沈氏影业的沈明铮，就是上次给我打电话的，我那位家里人。” 　　吕斐想起来了，于是一下正色起来，和沈明铮简单握手：“小沈总，我听过你的名字，久仰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说，宿宁这么早结婚是被哪位厉害人物绑定了，上次接完电话还一脸笑，原来两位是一对啊。” 　　“怪我，我不应该只带升职礼物的，我应该再补一份新婚礼物才是。” 　　沈明铮不知道这一段，他是头一回听说宿宁称呼他为“家里人”这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宿宁一眼，嘴角一下压不住了。 　　坐在一边桌子上的黎楚在一边目睹了他这不值钱的笑脸，他有点无语。 　　笑得好像笨蛋。 　　这么商务的场合他们都不参与，最多点头打个招呼，更不会上前，这包间挺大的，不想和那边社交呆在这边就可以了，不过坐他身边的林执咽下嘴里的食物，悄悄凑过去道：“那个姐姐，真的长得好好看哦。” 　　谁看到这张脸都会震惊一下的，在他另一边的周纯青也认同这一点，她还一直盯着看。 　　大美女耶，谁不喜欢！ 　　但黎楚往那边张望一眼，他关注点不一样，认出来了那吸引全场目光的人是谁。 　　宿宁找人的时候，也曾问过他在公司里有没有见过纪雪，那就是纪雪，现在像是找到人了，但看起来不怎么顺利。 　　坐下来的吕斐坐下来，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也顺嘴说了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明天是《无双图》首映会，就定在海城，尖峰那边给吕斐递了邀请函。 　　“我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小雪最近在榕城呆久了也无聊，我就想干脆带她回来玩一玩，她家不是在这吗？刚好回来看下岳父岳母，”他道，“对了，宿总去吗？” 　　尖峰想求和，自然也给他们递了邀请函，但宿宁不会去的。 　　“我和明铮明天都有事，只能让公司其他人去了，”他道，“实在是不巧。” 　　陈滔是本家派来的助理，他是不好完全撕破脸皮的，况且老爷子的脾性怪，他希望预备继承人们分个胜负，但一下闹到你死我活便没必要了，毕竟都是沈家的产业，闹得厉害难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倘若争太过了，他就会出来略微调停，这有些像帝王的均衡之术。 　　且娱乐圈这地方，背后恨不得把对方咬死，面上总还是要保持和谐的，沈氏影业是陈滔去，光影娱乐就是宿宏达去了。 　　纪雪闻言，笑了一下，道：“我听说这电影首映会弄得很隆重，宿总大忙人，来不了也是可惜，看不到这份热闹了。” 　　随后几个人坐在那里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不提工作了，吕斐兴致来了，还开了两瓶酒。 　　小偶像那桌不给喝酒，这也不是什么酒桌场合，其他人基本都是果汁和茶，还有人带头点奶茶，大家怎么舒服便怎么来。 　　不过梁晓亮梁总无酒不欢，先前自己带了瓶酒过来，白酒，且是陈年老酒，和宿宏达这个煤老板两个人对着干了大半瓶，他们两个海量，喝到最后还是眼神清醒，吕斐来了之后又点了两瓶很贵的洋酒，说是给宿宁贺一贺。 　　宿宁上辈子也算是从大大小小的酒桌场合里爬起来的，不过他没有什么酒瘾，这对他来说只是社交工具而已，沈明铮不怎么碰酒他是知道的，所以就自己接过去了。 　　这场合倒也没有人催他，他只是礼貌性跟了几杯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部分都是点酒的人自己喝的，不过他也没想到梁晓亮带来的白酒这么厉害，特别是和洋酒一前一后，这具身体的酒量又实在很一般。 　　刚开始还没什么，那酒喝的时候还有种似有若无的香甜味，很顺口，过了一段时间，酒劲就上来了。 　　吕斐更贪杯，和梁晓亮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杯白的，已经倒在那里了，整个人睡了过去。 　　纪雪那纤细的身形也揽不住他，便让他靠在那边的沙发上，怕他着凉，问服务生要了块毛毯给他盖着，她坐在一边，还告诉周围人别紧张。 　　“他只是醉了而已，没什么事，”她语气轻柔，“我已经打电话给管家了，等会儿会有人来接的，我们在这多打扰一会儿，宿总不介意吧？” 　　但这话宿宁自己也答不出来。 　　他只是好奇喝了一点而已，现在半醒不醒的，站都站不起来，沈明铮没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坐在一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沈明铮替他回答：“没关系，纪小姐请在这等一会儿，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们。” 　　他随后又望向宿宁，语气一下软和了好几个度，无奈道：“你啊，要不回去吧？大家都是熟人，看到你醉了也不会计较什么，以后还是别好奇喝那一口了。” 　　宿宁摇头，坚持：“我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 　　沈明铮不和他争辩，把他整个人都揽了过来，打算把他背回去。 　　黎楚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之前就看着那边的场景有点担心，而且时间到了，七个人要道别了。 　　小偶像们明天还有行程，要保证休息时间，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曲守白他们跟在后面，打算在离开之前再祝一下他们这位总经纪人升职成功。 　　宿宁固执地睁着眼睛，看到他们过来，还没等黎楚说话，伸手在衣服里面又掏了几个红包出来，疑惑道：“咦？怎么不够？” 　　“因为你已经发过啦，”黎黎提醒他，“我们都收到过红包了。” 　　但宿宁看样子没怎么听进去。 　　他又努力掏了一下，把怀里多备的几个红包全都塞进他们手里，眉眼弯弯地笑，道：“那都拿走，去买东西吧，或者分给你们的小朋友，大家一起好好玩吧。” 　　他非常坚持，站在前面的曲守白只能伸手接了。大家也知道他是醉了，都有些哭笑不得，但离开之前祝贺的话还是要说的。 　　宿宁这次从他们的话里捕捉到关键词了，笑着说了谢谢，然后仔细看了看黎楚，像是总算认出来了，又道：“啊，是小楚啊。” 　　“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的，比我当上公司董事长更高兴的事情……记得比赛前我给你找的那个老师吗？” 　　黎楚点了点头，那个老师很难请，他还记得宿宁当时为自己争取的时候特别不容易。 　　“现在我当上老板啦！那位老师的课，以后可以一直上了，再也不用等了，”宿宁靠在沈明铮肩头望着他们，又笑，“是不是很好？” 　　他想了想，又看向黎楚身后的其他人，补充一句：“还会有更多超级厉害的老师哦，我都有去找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在和小朋友们分糖吃，还有一点少见的炫耀，说完这边还笑着看着他们，像是在等表扬。 　　这就是钱到账且有话语权的好处了。 　　大家现在都觉得Glory是棵摇钱树，不是之前说选秀综艺出道即巅峰秀芬七天都跑完的时候了，但更是在这种时候，也要时刻保持学习。 　　宿宁给他们提更高的要求，不能只是说空话，当然也要给他们创造足够的环境才行，这种规划必然要做在前面。 　　沈明铮摸了摸他的头发，随后把话接了过来，道：“你们这段时间太多行程了，本来是想过段时间再和你们说的，毕竟你们过了宣传期才有训练的时间。” 　　“不管是音乐和舞台培训，我和你们宿总都找了国内最顶尖的那批老师，倘若还有想合作的，和身边的执行经纪说就可以，我们尽力去争，大家这段时间都很努力，辛苦了。” 　　“希望眼前不是各位的终点，只是各位大红的起点而已。” 　　七人听完都沉默了一会儿。 　　宿宁的用心不必多说，他也不需要他们嘴上说什么感谢，唯有吃饱了的林执坚定说了一句：“好，我明天一定早起运动！” 　　宿宁说这话的时候没避着其他人，所以在旁边等人来的纪雪也看见了。 　　恰在这个时候，吕斐的管家带着人来了，把他扶了出去，这些人对纪雪也很是恭敬，给她披了件新的外套，吕斐这群人是跟着小偶像一起出去的。 　　一堆人混在一起，她和黎楚一前一后，团里的其他人还在问他老师的事情，其实他们拍MV和进录音棚的时候都见过一些，更何况还有蓝帽子那样的前辈。 　　请有能力的老师指点这对每个人都是很宝贵的机会，于是黎楚一一应了。 　　然后纪雪听到他说话。 　　“……倘若有机会，你们可以更了解宿宁一点，”黎楚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也不知是故意说给谁听的。 　　走在后面的纪雪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并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不过她上车的时候，还是望着那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小偶像，这是正当红的爱豆，接他们的车正在开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拆红包，然后笑着讨论未来，看得出的朝气蓬勃。 　　刚在偶图四出道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七个人有这样的生命力。 　　宿宁确实有教人的本事。 　　纪雪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吕斐，这个人睡着还迷迷糊糊地过来牵她的手，她也没躲开，转头对司机说道：“走吧。” 　　今天的宴会散场，大家都挺高兴的。 　　就是因为梁晓亮的酒倒了有好奇心的量个，连宿宁这个主人翁也睡了过去，他是被沈明铮背回家里去的。 　　想起来，刚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醉了的宿宁被沈明铮带回家。但这次很不一样，第二天，让醒了的宿宁感觉到懵逼的事情在于—— 　　他竟然睡在主卧的床上。 　　与此同时，沈明铮就在一边，他的手还搭在宿宁腰上，闭着眼睛，两个人虽然没有完全搂着，但是也差不多了。 　　宿宁：…… 　　他往床边稍微挪了一点，然后陷入沉思。 　　按理来说，作为合法夫夫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恋爱神经大条如宿宁这样的，还是懵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而且宿宁没完全断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醒来之后记忆回笼，很多是记得的。 　　宿宁并没有撒酒疯，晚上回到家就稍微醒了点，沈明铮要给他洗漱，他没让，还是硬撑着自己洗的，但还是脑子稍微有点不好使，硬是把漱口杯里的水倒在了自己床上。 　　所以那张床没办法睡了，他只能睡主卧。 　　沈明铮本来是要出去睡把这房间留给他的，但宿宁不太老实，几乎是折腾了一个晚上，然后……就变成这样。 　　我以后再也不喝梁晓亮的酒了。 　　宿宁沉痛地想。 　　他想小心翼翼自己下床，但是被子一勾沈明铮就醒了，伸手把他拦腰抱了回来。 　　“去哪？”沈明铮问道，“觉得头疼吗？” 　　宿宁：…… 　　他头不疼，现在脑仁有点疼。 第55章 　　宿宁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 特别是回想起来，他都替自己觉得尴尬。 　　因为沈明铮这一抱，他清醒了, 就想到更多。 　　这种大平层的设计就是房间不多, 大部分的面积在客厅那里, 只有三个房间, 一个主卧一个次卧还有书房，勉强还算有一个，是保姆间。沈明铮本来是想把他放在这里然后自己去睡书房的，但是给他端了解酒的药进来, 发现宿宁把被子全踢了。 　　他酒气没散自然会觉得热, 但这种天气不盖被子, 明天起来要着凉的。 　　沈明铮小心地给他盖好了，等一会儿再过来发现他又踢了, 甚至还把睡衣上衣的扣子都解了。 　　没办法，只能在这里盯着他。 　　这床挺大的，睡得下两个人, 然后沈明铮就留了下来, 本来是分开两边睡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滚到一起去了。 　　别说他一来宿宁就睡得挺安稳了, 还把沈明铮当做人形抱枕, 一直到今天早上。 　　现在宿宁醒了在床上动了动之后，沈明铮也随之醒了，两个人四目相对之后, 宿宁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很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觉得尴尬, 没想好怎么开口，随后硬是找了个话题：“嗯, 那什么，我们上班迟到了。” 　　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他是因为醉酒，沈明铮是因为睡得晚，两个人鲜少违背生物钟规律弄这么晚。 　　但沈明铮的表现非常镇定，好像这不过是个平常的上午，提醒道：“今天是周六。” 　　他仿佛根本不觉得两个人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对，然后起来稍微背对着宿宁，很自然地把睡衣的上衣脱了，在衣架子上找换的衣服。 　　“头不疼？”他问宿宁，“等会儿没什么事的话，在家里先吃饭吧。” 　　宿宁：…… 　　他知道今天是周六了，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 　　他张了张嘴，没再说出什么话来，眼下只是看着沈明铮露出的后背，一眼就知道是有锻炼的样子的，亦有天生的肌肉线条流畅。 　　宿宁作为经纪人，艺人要试妆，男性的上半身他看过很多，按理说这也没什么，只不过确实比别人的好看，也完全想象不出他那张水墨画一样清雅的脸下面是这样的身体。 　　怪不得昨天晚上能一个人把他带回来，还能管得住醉酒的他。 　　但宿宁先是愣愣地看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微微移开了目光。不过在移开眼睛之前，他还看到沈明铮肩膀那里像是有什么印记。 　　好像是个牙印。 　　这、这个，应该是喝醉了的我无理取闹咬的，宿宁沉默地想。 　　这件事继续想下去真的很丢脸。 　　就在宿宁把水倒在自己床上之后，他还想睡在那里，可能当时的意识里觉得这是比较凉快的地方，能够散一下酒精带来的热气。 　　但沈明铮不让，转身就把他抱到主卧了，不情不愿的宿宁趴在他身上，然后在肩膀那边咬了一下。 　　因为抱起他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容易，闹了一会儿，沈明铮的衣服扣子也挣开一点，他是直接咬在皮肤上的，对方吃疼也没把他放开，甚至直到今天早上还有挺深的印记。 　　宿宁：“对不起……那什么，你还是穿高领吧。” 　　他现在倒是完全不头疼了，从床上下来给沈明铮挑了个高领的衣服，然后很快就药箱里找了药膏出来给他上药。 　　他不知道梁晓亮带的那瓶酒是什么路数，自己怎么又会醉成那样。 　　在给沈明铮上药的过程中，两个人离得很近，宿宁又问他：“疼吗？你怎么昨天不上药呀。” 　　他听见沈明铮笑了一声。 　　“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挺有意思的。” 　　还笑，一个牙印，有什么好？ 　　虽然宿宁牙是长得挺整齐的，但是挨咬还觉得挺好，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宿宁给他上完药，说了一句：“好了。” 　　但是他没成功退出去。 　　因为沈明铮突然伸手揽着他的腰把他抱住了。 　　他正坐在房间里那个有靠背单的椅子上，宿宁猝不及防，一下倒在他身上，他手上还拿着药瓶呢。 　　“药粉要撒了！”宿宁关注点完全不对，把瓶子放好才问他，“怎么了？” 　　沈明铮慢慢抚了抚他的后背：“昨天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宿宁，你再说一遍，你那个时候在吕斐面前怎么称呼我的？” 　　“家里人，怎么了？”宿宁道，“不是吗？你本来就是……啊。” 　　他短促地叫了一声。 　　因为沈明铮又把他往前面搂了一下，宿宁还穿着睡衣没换，对方的手指已经掀起衣服放在他的腰上了，宿宁腰上痒痒肉多，他是真的有点怕痒，沈明铮的手指一放在那里他就不太行了，只能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沈明铮好像因为这句话突然胆子大了许多 　　“要不我让你咬回去，你别闹我了，”宿宁也不是很懂对方要什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歉意，“这样行了吧？” 　　他没跑，只是换了个方式在对方怀里半躺着，显得乖乖的。 　　沈明铮自己都没想到还有咬回去这种选项。 　　他想了一下，说可以。 　　宿宁这种姿势并看不到他的脸，他只觉得沈明铮凑得更近之后，他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脖颈上，有点痒。 　　对方咬是咬了，但是宿宁也不觉得疼。 　　只是一直很那种痒意从脖颈到他全身，以至于脸上都忍不住泛红，可能代替痛感的代价就是时间比较长。 　　宿宁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起身的时候，手脚都有点发软，他去照镜子，那边红了一块。 　　他又没有受伤，擦药没有用。 　　于是今天早上的宿宁也默默地穿了高领毛衣，两个人乍一看还很像穿了情侣装。 　　上午折腾这段时间，今天的早中饭自然也一起在家里吃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沈明铮在厨房做饭，都是宿宁喜欢吃的。 　　今天下午他是真的有正事，宿宁去谈合作，沈明铮去公司，并不顺路，但还是送他过去，下车的时候宿宁的高领领子卷在里面，他就伸手帮忙理一理，但是还是被对方瞪了一眼。 　　等到宿宁下车后，开车的陈滔问了一句：“老板，觉得有意思吗？” 　　沈明铮笑：“非常有。” 　　陈滔就闭嘴了。 　　他上午去了《无双图》首映会，很快就回来了，宿宁走了之后，沈明铮正色起来，问他现场怎么样。 　　“电影……还好吧，”陈滔道，“但我觉得这事情恐怕不像尖峰想的那样顺利。” 　　沈明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这一边，宿宁也顺便问着去参加首映会的宿宏达，电影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九点开始，现在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 　　实际上，宿宏达自观影开始就开始无聊地和宿宁聊天，醒了以后，宿宁手机里大多都是他发来的消息。 　　“起了没？你这酒量真是，以后要是有什么酒局，还是我去吧。” 　　“唉我看到昨天的那个吕总了，他看起来就挺清醒的，带他未婚妻就坐我旁边，是叫小雪吧？一直戴着很大墨镜，不过要是我长她那样我也得戴，一摘下来比电影里面女演员还漂亮，那不是让人难堪吗？” 　　后面还有很多有的没的。 　　关于《无双图》这部电影，宿宁之前大致看过缩略，讲的是一个小国，国师收到神仙天谕，十年后有将会有使整个国家覆灭的滔天大祸，但天谕又指出生路，只要找到纯洁无瑕的转生圣女，供养圣女，到时候举行登天大典，把圣女送回上天，便可以平复灾祸。 　　这份天谕，就叫做“无双图”。 　　故事里小国很快根据天谕的指示找到了圣女，就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国王的亲妹妹，但第九年的时候，外出征战的将军突然带回来一个贫民女孩，她长得和公主一模一样，甚至其他描述圣女的特征也一概符合。 　　连国师也分不清，于是他再求天谕，便知晓这一人为圣女，一人为聚集怨愤而生的妖女，没有人分得清。 　　但妖女要杀，圣女要供奉，不能弄错，更无法冒险，所以此预示未来的天谕才称之为“无双”，为了分清这两者，避免灾祸，整个国家所有人都为此想尽了办法。 　　廖远思饰演的就是国师，这个人物设定是忧国忧民，愿意为了自己的国家付出一切，甚至为了分清楚圣女妖女割腕放血而炼制阵法，感化妖女，最后命定圣女登天，救了整个国家。 　　其他的角色也围绕着这个剧情线展开，将军恋慕公主，带回来的贫民女孩又依恋将军，这位将军是男二，他有一段完整的三角恋情。 　　整个故事可以说是杂糅了忧国忧民、爱恨情仇以及权谋和古装奇幻的一部电影。 　　野心很高，想表达的东西也很多，宿宁看了预告片，能看得出特效做得特别好，钱花得是实打实的，也有很多观众夸画面精美。电影打的旗号也是元旦档期唯一一部大片，又搬出廖远思的影帝名号，反正观众都是一片期待的。 　　就宿宁来评价，这个故事本身算不得出新出奇，但商业片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故事因素。 　　仅故事而言，只要达到及格线，演技、流量、特效大场面再加上足够多的排片，在元旦这个大档期靠营销一顶上，未必不能到预期的二十亿，商业片靠这种路数成功的也不是没有。 　　宿宁问宿宏达：“所以到底怎么样？” 　　宿宏达过了一会儿才回他：“你醒了？嗯，我也不知道咋说，反正，你等会儿看热搜吧。” 　　“我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宿宁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一般这种首映礼都是夸的，哪怕是烂片，这种场合也是闭着眼睛夸，来的媒体大多也是收了钱的。 　　但是不知道是主持人无意还真是某些人故意，随机点人说观影感想，竟然点了宿宏达起来。 　　话筒递过去，他一个煤老板哪里明白这么多弯弯绕绕，那主持人还一直说大家说真实体验就行，于是他站起来就说了。 　　“大部分拍得挺好的，演员老师也很努力，我就是觉得这故事……”他道，“那两小姑娘被一群大老爷们来挑去要生要死，唉，都知道有灾了，十年这么长时间，有本事就带着所有人一起跑呗，干嘛折腾人小姑娘，跑到其他地方去我管他什么灾不灾的，老天爷也不能这么搞，是吧。” 　　他直抒胸臆，说完还找补了一下：“特效不错，真的不错，其他都挺好，七分片吧，大家元旦没事可以看看。” 　　宿宏达觉得自己很给面子了。 　　这话说的，简直可以算是不计前嫌，尖峰都得谢谢他，他心里这片只有六分，这还给加了一分呢，多有情商。 　　结果他一坐下就看到台上的人脸色铁青，特别是影帝廖远思，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望向宿宏达的方向和见了鬼一样。 　　先是整场寂静，随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记者还是媒体还是同行笑了一声，然后又很快压了下去，那主持人倒是很有功底，很快又圆回去了。 　　首映会不是直播，但是这一段还是被人放出去了，然后，宿宏达就上热搜了。 　　他现在也不是很懂，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的角度说一说观影体验怎么了，可坐在他旁边的吕斐也微微摇了摇头，说老哥太心直口快了。 　　唯有纪雪，宿宏达记忆深刻的漂亮小姑娘，对他笑了笑，道：“这没什么，别紧张。” 　　这给宿宏达感动得不要不要，现在还和宿宁不停地夸她。 　　“这小姑娘真好唉，”他道，“现在我知道为啥外面都说煤老板捧女明星，我要是还是煤老板那会儿，为这一句话我也得砸钱捧她，不为别的，就为心里痛快。” 　　“怎么，又不是我非要去看，也不是我非要评价，现在这世道，不让观众说句实话了吗？” 　　搞不懂这个娱乐圈。 　　宿宏达觉得自己受的委屈真是够够的了。 　　幸好宿宁也是个明事理的，他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会儿，道：“行了，没啥事，回家休息吧，我看热搜上不少人也挺你，别放在心上。” 　　他这么说，宿宏达气顺了点，随后又担心：“我不会在沈家那里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不会，”宿宁道，“倘若真有什么麻烦，也不是你惹起来的，我心里有数。” 　　他既然让宿宏达去了，便做好了准备，自己和尖峰的矛盾并不差这一句话。 第56章 　　宿宁拒绝了Allen关于电影主题曲的合作, 麒麟自然也不会接的，对方只能找了其他人，但就人气而言确实差了很多, 预计的宣传效果有限, 现在首映会又被宿宏达这样弄了一下, 自然心气不顺。 　　这件事要让沈明铮来说, 尖峰再心气不顺也没有用，往后还有更不顺的事情。 　　观众们本来就不喜欢一面倒的好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样处处好评的绝世好片一年也出不了几部, 在场的媒体心里亦有数, 《无双图》就是一部及格的商业片而已。 　　尖峰折腾这一圈注定是没用的, 电影最终拼的还是综合质量。 　　沈明铮记得，今年的元旦档期有个真正的黑马片, 拍的非常刺激的《海上救援》，是根据现实改编的解救人质的故事，这片子票房近四十亿, 几乎把大盘吸干。 　　同期的动画电影和爱情电影跟着喝汤, 同为大制作的《无双图》受到的冲击最厉害, 草草收了三亿, 对投资来说血亏, 这件事他多少也和宿宁暗示过。 　　如今的《海上救援》没给什么钱做宣发，现在还看不出它有大爆的样子，同为昨天的首映会, 《无双图》抢尽了风头。 　　不管好的坏的, 都是它占了。 　　除了宿宏达的评价，宿宁这边谈的合作才是真让尖峰那边觉得更不爽的。 　　海城电视台有个收视率很高的户外综艺《勇者之心》, 现在已经做到第三季了，收视率很高，一直破2的，作为第三季收官的那一集制作最是用心，一般来说，收官集也是收视率最高的。按播出时间，正好在元旦前一周，对电影宣传很是有利。 　　《无双图》剧组上综艺的事情，尖峰一直在争取，搞关系这件事Allen最擅长，再加上他们和海城电视台那边确实一直有联系，本来是要给他们的，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勇者之心》是“茶悦”冠名的。 　　作为代言人上节目更加天经地义，哪怕是电视台那边也没办法拒绝品牌方金主的要求，站在宿宁的角度上来选，他肯定要争取最好的一期，而且Glory也有新专宣传的需求，他不可能拱手相让。 　　电视台节目组那边不可能把Glory和剧组一下塞进同一期里面，加上综艺的常驻八个成员，全都上有二十多个人了，节目的台本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况且节目分量分下来每个人都不剩多少了，反而更得罪人。 　　Allen就是冲着收官集去的，前两期已经定了大咖，也换不了，谈到现在僵住了，节目组那边只能两者择其一。 　　因为正当红，之前Glory上其他节目播出的效果都是很好的，今天去谈的就是这件事。 　　刚好吕斐还在海城，他还打过招呼，所以宿宁今天下午谈的很是顺利，海城电视台那边已经做好了决定。 　　广告金主和关系相比，到底那边重要，已经不言而喻了，而且Glory还有更高的人气筹码。 　　等到宿宁顺顺利利谈成了这件事晚上回家，网络上又吵起来了，而且吵得更加厉害。 　　尖峰的营销是非常厉害的，Allen遇到这种事情不会一直压，对于电影宣发来说，最难受的事情是无人关注。 　　所以在有关于宿宏达的热搜上，他一面那些媒体人发的好评压上去，又一面打着“虚心接受观众评价”“首映会唯一的差评都有七分的幌子”，继续营销电影花了大价钱同时也是最吸引人的特效。 　　毕竟还没有公映，剧情观众还评价不了，但特效却是一目了然的，花了钱的，确实没的说。 　　且廖远思拿影帝那部戏让很多人对他有滤镜，演技也没得说，于是也顺着营销怀疑是不是被黑了，男二粉丝不少，和廖远思的粉丝一起，把这事情接着往上推了推。 　　到晚上的时候，热搜内容已经变了样子。 　　宿宏达当时的发言因为没有直播，也经过了不少营销号强制篡改，显得他好像是个十分粗鲁的人根本欣赏不了电影艺术，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意闹事，扯到两家公司一直以来的争端。 　　Allen之前一直对《勇者之心》这综艺势在必得，还没签合同他就开始放风声了，说主演们要上综艺宣传，这也是他造势的一种方式。 　　但是现在没成，没办法对粉丝交代，所以把这件事扣在对手头上最合适了，又能卖惨，还能转移大众注意力。 　　“抢资源”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挺敏感的，在行业内也非常为人所不齿。 　　特别是Glory正当红，自然也会引来不少嫉妒，今天看完新舞台还收到综艺出演消息的粉丝们本来都很高兴，莫名其妙的，又被卷入这舆论漩涡里。 　　上次，沈明铮靠团综第二期转移视线，没让争端持续下去，但大红的人永远也没办法完全避免争端，而且组合还吸了不少新粉，听了老粉科普之前受的委屈，也忍不了。 　　“什么抢资源，给谁扣屎盆子呢？无语了，节目组宣了吗？你们去录制了吗？我们是正经代言人不上节目才不正常吧？” 　　“这家知名营销公司，最喜欢自宣，之前还说Glory要唱插曲，我们家粉丝还礼貌去祝贺了一下电影大卖，结果经纪团队都辟谣了说没这个合作，不知道是谁蹭热度。” 　　“现在又在自导自演了！还自称前辈呢，到底还有没有底线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虽然粉丝群里有理智的人，只想专注自家，澄清所谓抢资源的事情就行了，把大家扯回来。 　　但对于尖峰来说，这种吵架是有利的，既能持续保持热度，还能继续踩光影娱乐一脚。 　　其中一方不想停，这件事就停不了。 　　偶像有很多年纪小的粉丝，这些人是拉不住的，也很容易被人带着走。 　　因为被莫名其妙地谩骂在网络上气急败坏地回复，结果又被有些营销号截图发上去，掐头去尾，成了当红偶像粉丝脑残易怒的证明，显得对方更加无辜。 　　粉丝群体太容易陷入这样的自证陷阱了，哪怕Glory官号带头发了声明也没有用，对方就是一门心思把他们卷进去，一连吵了好几天，都不见停止的。 　　宿宁和沈明铮之前的判断没有错，新出道的偶像面对廖远思这种成名多年风评不错的人，在大众认知和网络舆论里就是天生的弱势，未开口先低三分，吵起来就是吃亏。 　　这件事闹得很大，甚至在之后的路演里，有记者问及这件事，廖远思还装作大度。 　　“我不在意这些，有些粉丝年纪确实小，我不怪她们。这个圈子就是一直会有新人的，我觉得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欢迎大家元旦期间走进电影院观看《无双图》，希望我的表演没有辜负大家的关注。” 　　他这话一出，知道内情的粉丝们更加生气了。 　　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啊啊啊！ 　　即使后来宿宁官宣了不少规格很高的资源，也没办法把他们的关注度完全拉回来。 　　这已经不是正主的事情，这是粉丝们无论如何非要给自己挣一口气的事情。 　　但普通小粉丝们一开始怎么打得赢水军和营销号，对方还训练有素，尖峰似乎是在这件事上吃到甜头了，后来甚至耀武扬威地给宿宁打电话，问他接不接受和解。 　　宿宁还是那句话。 　　“我的建议还是，你们这部电影别上了，”他道，“这种营销越花越亏，收手吧。” 　　他还多说一句：“还有，凡事要给别人留余地，否则最后没有退路的人会变成你自己的。” 　　Allen只觉得这个人整个一油盐不进！ 　　那边气得把电话挂了。 　　宿宁叹了口气，他只是和坐在自己身边的沈明铮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太多。 　　宿宁知道纪雪现在还在海城。 　　吕斐因为公司有事已经先回去了，宿宁旁敲侧击问过他，他说因为小雪家在海城，总要陪一陪父母，等过了这段时间自己再来接她，两个人应该差不多在新年的时候就要准备结婚了。 　　他的这位未婚妻到底留在海城是要做什么，怕是这位吕老板想象不到的。 　　就沈明铮的记忆，上辈子的纪雪算是报复了廖远思，那是在她复出之后，廖远思《无双图》扑了之后星途不顺，喝酒后闹事被抓，拘留了之后前途基本毁尽了。 　　沈明铮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纪雪的手笔，还是纯粹廖远思恶有恶报，但纪雪复出后很认真地澄清了当时她被封杀的误会，不过因为圈内背后都说她傍大款廖远思是混账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没多少人信，整件事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但这辈子的纪雪不知道受什么事情启发，似乎换了一种方式。 　　就在尖峰还在惹小粉丝试图踩着Glory再造热度的时候，小粉丝们也开始反击了。 　　先是粉丝论坛里扒出一些陈年旧料，廖远思在圈内这么多年，并不是一点黑料都没有，耍大牌什么的，也一些似是而非的桃、色绯闻，但很多都被删得很干净。 　　这些似是而非的爆料不能算实锤，很容易被打回粉丝争端，路人不会在意，本来走进死胡同了，就是粉丝里面很有名的一个爆料账号，突然就廖远思这件事，爆了些新东西。 　　这个账号之所以有名，是她真的知道很多内幕，在Glory粉丝里是知名业内。 　　“茶悦”那个牌子的代言这个号全网首爆，那个时候宿宁连约都没有签，团队也守口如瓶，宿宁都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等到代言官宣的时候，粉丝们自然非常相信她，后来又爆过一些，特征是话少，但是料很准。 　　这次廖远思的事情大家气不过，这么大的群体，不乏真有能力的人。 　　结果顺着这位给的线索一找，还真有蛛丝马迹，然后，证据就越来越多。 　　不仅是纪雪那件事，廖远思是个惯犯，他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胆子只会越来越大。 　　先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些小演员，她们甚至有对话截图，但不敢说男方名字，而且很多帖子都被删掉了，有些被恢复了，有些再也找不到，只留下只言片语。 　　但也说明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捕风捉影了。 　　一开始扒出一些，廖远思那边的粉丝影迷还说不可能，大骂偶像粉丝没有底线，这是造谣，廖远思官号还出来义正言辞地辟谣，但是挡不住证据越来越多。 　　Glory粉丝自己都震惊了。 　　但她们面对威胁谩骂并没有停下来，聚在一起反而更加坚定了，不仅为了之前的事情出一口气，更是因为如果廖远思是这种烂人，还要呆在娱乐圈吹什么“德艺双馨家庭幸福老戏骨”，任何人都看不下。 　　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之后不仅是粉丝，觉得不对劲的路人也开始下场的，甚至知道内情的某些媒体和狗仔也开始爆料，已经是粉圈争端压不下去的事情了。 　　“其实几年前就有很多业内都说他人品不好，但是他公司太厉害了，全都给删干净，还威胁一些小公司出身的小透明，说影响作品播出的话要人家赔钱，吓得人家根本不敢做什么。” 　　“还让我们关注电影，你还想上这部电影？！” 　　“一件两件算是谣言，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觉得这是真的了。” 　　“卧槽，这次Glory粉丝立大功！” 　　本来被骂“脑残粉”的Glory粉丝群体，突然变成了一等一明察秋毫的大侦探，粉丝们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更打算深扒一通。 　　我们和正主不一样，我们可不是什么脾气好的笨蛋呢！ 第57章 　　宿宁之前提醒过尖峰, 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电影里投钱了，就差没说到他脸上因为廖远思这个人风险太大。 　　对方不听，如今弄成这样, 谁也怪不了。 　　对于一部要放在大荧幕上每一刻都精细的大投资电影来说, 给主角换脸的难度巨大, 况被卷入这种负面舆情, 已经知晓一切的观众就得抵制，怎么可能再去贡献票房呢？ 　　尖峰不死心，一开始还想救一救。 　　先是在大众的讨伐声中，廖远思的官方账号默默地把之前发的那篇博文删掉了, 然后发了一篇声明。 　　声明只承认了自己在婚姻里有越轨行为, 但绝没有任何形式的强迫, 并且已经取得了妻子的原谅，向大众道歉。 　　作为尖峰高层的他的妻子也出来为他站台, 声泪泣下，直言只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希望大家念及家里年幼的孩子, 不要再给这个家庭太多压力云云。 　　毕竟有些事情过去了太久, 很多人像纪雪那样, 只能留下模棱两可的证据, 有些甚至证据都没有留下, 容易被扭曲。 　　被妻子原谅的出轨行为虽然也会遭到口诛笔伐，但在娱乐圈还够不上封杀的程度。 　　电影近期应该上不了，可以暂时压一压, 等到风头没那么大的时候, 再找个由头洗白廖远思，到时候还能混下去。 　　尖峰是玩弄舆论的高手, 一直试图把损失最小化，除了请水军洗脑不要干涉别人家庭私事，还放出了廖远思经典角色合集，试图用角色滤镜引发大众的摇摆。 　　他们还知道故意放些过于离奇的假料然后澄清，搅浑这滩水，到时候过了一段时间大众记不清了，又开始岁月史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只是“出轨”而已，圈内有太多这样的负面绯闻了，还是有不少明星风头过了就这样混下去。 　　但在背后筹划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她甚至像是猫抓老鼠一样，看着自己狩猎的人在自己手里挣扎，对方以为能在这时候混过去的时候，她开始着手放新料了。 　　简直是步步为营，先利用Glory粉丝放大关注度，现在关注已经到位，又给一些有影响力的KOL放料，包括一些涉及娱乐圈的短视频博主。 　　宿宁看到了那段放出的最新视频。 　　应该是宴会上哪个女孩子大着胆子录下来的，昏暗的灯光下，廖远思对面似乎还有谁，看不太清楚脸，只拍到一半，他怀里有两个女孩子，把其中一个女孩子往那个人身上推，语气多有恭敬。 　　“……这些人都是玩玩的。” 　　“没多大事情，放心，只要您高兴，还有我那资源，还要麻烦您以后多费心。” 　　那谄媚又恶心的表情，哪怕有一百个角色滤镜也洗不掉。看这一段，这又哪里是出轨能解释得清楚的事情呢？ 　　他分明是借此做交易才是。 　　尖峰本以为掩盖过去了，但很快又被反扑回去，他们正在全网疯狂删除那段视频，哪怕被骂也在删，明显是慌张的样子。 　　宿宁一时不懂，但沈明铮过来看了一眼，就告诉他原因了。 　　“他对面那个，像是沈家的人。” 　　沈明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明显的厌恶。廖远思没那么简单，他是向上媚权，在外是能挣钱的影帝大明星，在内是在沈家能帮他处理关系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 　　即使疯狂删除，还是有不少人看见，这事情发酵几天之后，以电影的匆匆下档，廖远思的主动投案自首作为结束，连带着尖峰都陷入舆论中心，被大众骂得狗血淋头。 　　几天之后，事态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宿宁见到了纪雪。 　　这是对方主动联系的宿宁，只要他一个人来见，选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厅。 　　纪雪提前到了，坐在小包间里，她没怎么化妆，只穿了最简单的舒服着装，宿宁看向她的时候，冬天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好似给她镀了一层金黄色的暖光。 　　十二月的天气一连阴冷了好长时间，今天反而突然出了太阳。 　　见宿宁过来，纪雪心情很好地对他笑了一下。 　　“宿总，”她道，“喜欢我这段时间送给你的礼物吗？” 　　宿宁走过来，坐在她对面，道：“一开始的茶悦代言，冠名综艺的机会……还有引导粉丝吵架又给她们证据，哦对了，没出这回事的时候，吕斐还和我谈过巡演冠名的事情。” 　　“如果你把这视做礼物的话，还有其他什么吗？” 　　纪雪点头：“嗯，差不多就这些的吧。” 　　“我挺好奇的，”宿宁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些的？” 　　纪雪把咖啡杯放下，想了想，道：“并没有多久。宿总，这是我在你这里学到的呀。” 　　宿宁：“我？” 　　“对，是你，”纪雪慢慢喝一口咖啡，“老师是圈内人，她教过很多学生，认识很多人，海城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在公司上位救回光影娱乐的事情，她全都了解到了，甚至津津乐道，还说给我听。包括你和小沈总这么弄倒江辰沣那一段，我真的听了很多遍。” 　　“说实话，我和吕斐在一起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办，那时候的我最多搞掉廖远思一个代言，让他少赚一些钱，但这对他来说又算什么呢？我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宿宁：“……” 　　他都不知道自己和纪雪还有这种渊源。 　　不得不说，纪雪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在知道宿宁的事情，她思考之后，还会举一反三。 　　她首先开始搜集证据，列下计划，心里渐渐想得更加清晰。 　　对比沈淮和江辰沣，廖远思还要更难一些。 　　江辰沣虽然横，但是江家再往后看，没有什么大靠山，是依赖着互联网东风起来的家族典型的new money。 　　一旦遇到上次那种事情，这种影响甚至掌控舆论的能力是没有大用的，江家的杀手锏就是删帖，疯狂删帖，对于舆情的把控能力并不如尖峰经纪熟练，江辰沣还嚣张，而廖远思谨慎很多，很多事情都删得很干净。 　　更别提，廖远思是有靠山的。 　　往小了说是尖峰，往大了说是沈家，真正的old money沈家。 　　沈淮明显不是败在娱乐圈，一点绯闻毁不了他，他是败给了沈明铮，败在了夺权之路，要复制这一段并不容易。沈家没那么容易倒，廖远思也没那么大野心要去夺上面的权位。 　　况且廖远思这件事，如果随便找个营销号爆料，先不提很多营销公司都和尖峰有合作，怕会通风报信，且这种还不是普通绯闻，许多号不一定敢爆，哪怕真的敢，这种一下全放出去的节奏，也很容易被尖峰打乱。 　　她不能完全信任那些营销号，也不并完全依赖任何人，整件事只能按预定的计划推进，不能差一步。 　　所以在选择这件事最初的切入点的时候，纪雪思来想去，选了一个比富二代砸车更容易挑起来的——为自己偶像鸣不平的粉丝。 　　粉丝和路人不一样的，路人没有动力去追寻更多的真相，但粉丝绝对有动力，况且庞大的偶像粉丝群体，还能保证关注度始终在线。 　　现在整个娱乐圈谁最红，恐怕男女老少都会说，是Glory。 　　所以，吕斐抽牌抽出来的代言，不是好运，是她心里有了预计，选出来的。 　　更何况，她心知宿宁本来就会和尖峰对上，代言和综艺资源只是催化剂。 　　于是，她先给生气的粉丝放了些更浅的料，后来爆出的很多东西是关注度上去了，粉丝们自己找出来的。 　　然后，引蛇出洞骗出了尖峰的营销手段，等到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再放出最重的证据，前面他们大事化小的说辞没有办法收回，全变成了自打脸的利器。 　　特别是最后的那段视频。 　　廖远思一开始还在狡辩，这段视频一出，狂删不掉之后，他第二天就去自首了。 　　那视频原来就没怎么拍清楚脸，沈明铮认得出来，但普罗大众又怎么认得出来那是老爷子身边的沈家高层，对方都不怎么露面的。 　　“你看，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纪雪说到这里，脸上还是那浅浅的笑容：“廖远思他向来自傲，认为自己是尖峰的金字招牌，是尖峰大投资人的左膀右臂，于是惹上任何事，对方就会被放弃，他被保下来。” 　　“但这次，他也要尝一尝这种被更上层的人推出去的放弃的滋味了，他还得心甘情愿，否则他还活着的父母妻儿，可怎么办呀。” 　　与之相比，投资五个多亿的电影再也上不了都算是小事了，廖远思确实接触过许多事情，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否则沈家不会放过他的。 　　她学会借刀杀人，从吕斐到Glory，再到宿宁和沈家，甚至沈家才是纪雪借的最锋利的一把刀，而她从头到尾带来藏在幕后。 　　倘若这一次不行，她还有机会全身而退，盘算这下一次，可以说是完满的计划。 　　宿宁望着她，长叹一口气，又问：“所以，你已经完全得到你想要的了，又找我做什么呢？” 　　“我来感谢你啊，宿总，谢谢你教会我这个，”纪雪道，“其实你早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但是没有揭穿我，甚至还在帮我，老师说的没错，你确实是这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好人。” 　　宿宁之前提醒Allen别上这电影，不是同情廖远思和沈家。 　　一部电影除了主演，还有很多付出的幕后工作人员，至少特效的那家外包公司是做得真好，但他改变不了这结局。 　　不过，要说他完全没做什么也不尽然。 　　宿宁和沈明铮之前投的流媒体是有用处的，他们没把这些资源用来扭转大众的愤怒，用来遮掩了受害者，引导大众把视线放在加害者廖远思身上。这不仅是对纪雪，也是对其他受害者的保护。 　　廖远思要完蛋了，但受到他伤害的很多人还要继续生活，但宿宁只觉得自己的这做法或许纪雪也预料到了。 　　她做完了这些，但一直都藏在幕后，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纪雪亦是全面胜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宿宁叹道，“你……吕斐知道这件事吗？” 　　纪雪脸上表情不变：“他以前不知道，现在应该是知道了。吕家又不是傻子。” 　　从某种方面来看，吕斐也是她报仇雪恨的一把刀而已。 　　纪雪那些料有些是她花钱请人一点点搜集的，最锤的视频是她花了七位数买下来的，拍下来是女孩子没拍到自己的脸，在做了这场交易之后，已经拿着这笔钱出国了，其余的事情都不想管，都交给纪雪。 　　她哪里来的这笔钱？ 　　很显然，从吕斐身上弄来的。 　　在千万级的代言上能靠抽牌来定的吕家，给未婚妻花千万百万已经算是小气了。 　　“吕斐再喜欢你，他反应过来，你们两个的婚约也会受影响的，”宿宁道，“他们家滔天的富贵，本来都有你一份……” 　　“我不在乎。”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能承担所有的后果。” 　　纪雪抬头看着他道：“哪怕解除婚约又怎么样？吕斐要和我分手又怎么样？他真的爱我吗？是爱我，还是爱一个被我造出来的完美女友，他看我的时候，知道我遭受那些之后，每一刻都是痛苦的吗？” 　　“他不懂的，因为吕斐从来不需要经受这些。” 　　她今天穿得朴素，却还是美丽，熠熠生辉夺目的美丽。 　　“我要属于自己的公道。” 　　她望向宿宁，又道：“我和吕斐，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纪雪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是提前让“茶悦”换掉廖远思这个有风险的代言人这一点，就足以挽回不少损失。 　　要知道，“茶悦”瓶子上是有印代言人的习惯的，廖远思大投资电影上映在即，如果不是纪雪影响，广告部门大概率不会换掉他，而是会选择和他继续签约。 　　这种突然出事的艺人会导致很多商品必须要临时撤下，但如今的“茶悦”已经全线换成了Glory的包装，廖远思的代言过期那些货早就已经清掉了。 　　和其他手忙脚乱的品牌相比，“茶悦”完美逃过了这次危机，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还因为这运气上了个热搜，白赚了一个广告位。 　　这件事，在钱上面要说吕斐亏，确实也没什么道理，哪怕是被卷入其中的Glory，也从纪雪这里间接拿到了代言和资源。 　　她确实利用了许多，但又用自己的方式给这条链子上无辜的人做了弥补。 　　除了免受损失的吕家，组合拿到代言和一系列资源，粉丝们得到了吵架直接狙掉正主的实绩，可谓一战成名，营销号们也拿到了kpi，大家都有的赚。 　　这话谈到这里，纪雪望着他，最后丢下了一个问题：“宿总，你的枕边人是什么样，你真的了解他吗？ 　　“别忘了，沈明铮也是沈家人。” 　　廖远思如此下场，纪雪的仇算是已经报了，但是她心里也清楚，整件事最大的靠山，明明是背后的沈家才对。 　　是沈家的人纵容，是他们包庇，否则她怎么会为这件事痛苦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直在经受这样的痛苦。 　　廖远思是去顶罪了，他认下了所有的事情，尖峰的许多人也无法避免地牵扯进去，但纪雪拿到的最直接的证据也就是那段视频，只拍到模糊的侧脸。 　　沈明铮是见过，才认得出来，但是有足够多的人顶罪且闭而不言的情况下，沈家那位很难被找到，很有可能就这样逃过去了。 　　“我的能力，就做到这里了，”纪雪道，“但宿总，你迟早要对上整个沈家的，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位沈明铮。” 　　“他是人是鬼，你说得清吗？” 第58章 　　她一直盯着宿宁的表情, 看他会不会震惊或是迟疑，但出乎意料的，宿宁看起来很平静, 他摇了摇头, 道：“你不了解明铮。”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别这么说他。” 　　纪雪不语。 　　但看样子她是不信的。 　　宿宁看她这样子, 知道自己口头解释也没什么用，只是最后问了个问题：“事情结束了，你要和我回公司吗？光影娱乐现在依然欢迎你回来，我的承诺也作数。” 　　“我不知道, ”纪雪道, “等我想想吧。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干净。” 　　宿宁点了点头, 道：“可以。” 　　他站起来准备走，最后又道：“说起来, 公司也没给你道过歉，对不起。当时那个时候应该保护好你的，没做到这一点, 是公司的失职。” 　　纪雪一怔,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道：“那时候, 谁知道呢。” 　　宿宁：“你有需要的话, 随时再联系我吧。” 　　然后他就离开了。 　　宿宁走离咖啡厅不久之后, 就看到有车来接纪雪，他认得出是吕斐的车，车边上那个人是吕家的管家, 上次来接醉酒的吕斐的, 在车边上，微微低着头和纪雪说话, 请她上车。 　　纪雪上去之后，那辆车很快开走了。 　　这或许就是她没处理完的事情吧。 　　吕家至今也没对外说要解除婚约。 　　这件事大众的关注度绝大数都在廖远思身上，纪雪从头到尾都是娱乐圈小透明，就算有人记得她的名字提了出来，因为宿宁他们安排的流媒体引导，会把女孩子的名字都带过去，不要被提起，她受到的影响已经尽可能缩小了。 　　宿宁在回去的车上想到这件事，一直都眉头紧锁，到家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又微微叹了口气。 　　沈明铮不在。 　　他没有和纪雪说，沈明铮因为这件事已经坐昨天晚上的飞机去了首都沈家。 　　因为这事弄得太难看，而且还涉及到自己身边的人，老爷子发了大脾气。 　　Allen已经回去了，这件事他走投无路，怎么都会扯沈明铮下水的。 　　明面上，这事是Glory粉丝挖出来的，暗地里，是纪雪一手策划，沈家这种手段，要说完全查不到她也不可能。 　　但纪雪首先如今还是吕家已经订婚的小儿媳，沈家吕家不同圈子，如今不能把纪雪怎么样，哪怕她真的完全脱离吕家，宿宁也要护着她。 　　所以这趟沈明铮非回去不可。 　　这种时候，宿宁还不能跟着他一起去，尖峰大乱，海城文娱圈还有不少人在观望事态发展，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两家公司都需要人坐镇。 　　Glory新专还在宣传期，大红的组合还要继续发展，宿宁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是很相信沈明铮的，但难免担心。 　　沈明铮独自再回到沈家位于首都的大宅之时，心里也在想宿宁。 　　他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婚戒，这样就能稍微安定下来，继续往前走。 　　大门打开，再向前，是仿造搭建的苏式园林，绕过那座两人高的假山，沈明铮就听到里面茶盏被摔碎的声音。 　　“你们竟然敢……！” 　　“一群混账，胆大包天！” 　　沈明铮进去之后，正看到Allen从椅子上滑下来，差点跪在地上。 　　他身边还围着许多人，大多是沈家的亲戚，有人在求情，见沈明铮进来，场面里先是寂静了一下，随后有人尖声道：“就是他！就是他，为了在家里争权夺利，指使人搞出来的事情！” 　　沈明铮走进来站定，没理他们，先给老爷子低了低头简单行了礼，陈滔给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他才开口道：“你们这个时候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有点迟了吧。” 　　“沈明铮，你敢说不是你的人搞的事情！” 　　“不是，”沈明铮语气平常，“而且宿宁在之前反复提醒你两次，那电影别上了，你听没听？首映会纪雪就在宿宏达旁边，你脑子里只有宿宏达的差评，好像我们针对你，实际上廖远思自己都不敢说，吕斐的那位未婚妻恨极了他吧。” 　　Allen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沈明铮，又道：“那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能影响那些媒体的，你还不帮我，还让那些人带头骂！” 　　“蠢货，我必须在表面上帮你，才算是帮沈家吗？”沈明铮道，“你的营销话术在这种事情上根本就不管用，不让大众发这回气，这件事过得去吗？” 　　他几句话就把事情撇的干干净净，但Allen知道这件事和纪雪有关，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半点绅士样子都没有了。 　　沈明铮不想听他这样辱骂下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以为这件事错的是纪雪？不，错的是你们。” 　　“最错的是你们当初得罪了人，还以为这是普普通通就能打发的人，没想到现在人家成了吕家的准儿媳，搞回来弄你们一个措手不及。输了，就要认。” 　　“纪雪宿宁今天已经见过，对方原就是只想报复廖远思，现在已经收手了，纪雪背后还有吕家，我们是想好好谈的，最好化干戈为玉帛，这样对两边都好，还能缓和关系，你是不是要真闹到两边无法收场才罢休？” 　　对面一下不说话了，随后又有人不甘不愿地道：“那，我们家的损失，她就……” 　　“一个廖远思而已，没了就没了，娱乐圈这么多人，换个人捧就是，以前也不是没有赔钱的项目，再赚回来就是，”沈明铮道，“倒是你，一出事就跑，海城那边的烂摊子，都是我和宿宁出面收的尾，现在我回来，你竟然还怪我。” 　　“《无双图》合作的特效公司技术国内顶级，人家背后也有人，因为你这电影上不了，不知道赔了多少，正在气头上，你倒是转头就跑到首都来了，是宿宁去主动拜访，说以后还有生意合作能做弥补，这才没闹崩。” 　　“还有谈好排片砸了宣传费的院线那边的经理，电影突然下档，你知道人家多难做？别人之前给你走关系不花钱不花心思吗？是宿宁反应过来去联系的，还主动提了补偿，这都是他掏自己腰包顶着的！” 　　“我倒是要问问，这件事到底是谁害了沈家？出了事之后顶不住，差点败坏整个家里的名声？” 　　Allen是这样的性子，一遇到事就是跑。 　　沈家许多人是这样的，金玉堆里养出来的，权力地位和资本天生就有，这种人赚钱太容易了，毕竟基础在那里。 　　但倘若真遇到什么不如意，他并不一定会处理，之前被江辰沣搞了第一件事也是出国，现在听着这话才反应过来。 　　国内顶级的特效公司，以及电影院线那边的经理，这种人脉和资源能搭上都很不容易，他是有交代尖峰那边的人去安抚，但现在公司高管都乱成一团，怎么抢的过宿宁。 　　他们这哪里是帮忙善后，这是活生生从尖峰手里抢现成的资源……！ 　　Allen一口气没上来，挣扎着想站起来反驳，但是他怎么抢得过有备而来又在如今占了上风的沈明铮。 　　“你非用廖远思这种人，又管不住他，这是你没本事，处理不好后来的事情，更是无能，”沈明铮道，“更别说还暗地勾结老爷子身边的人，你心里到底计划着什么，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打蛇打七寸，他知道这件事最让沈家这位掌权者生气的点在哪里。 　　——Allen找人私下搞这种贿赂收买老爷子身边的人，沈安唐不知道，而且这件事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他居然一直都没有察觉。 　　Allen还想反驳，张嘴道：“沈明铮胡说，他是、他是趁乱想抢……” 　　“你是想说，明铮抢你的资源？”沈安唐沉着声音，“但是他做这些事之前，都知道要和我提前说，我同意，他才去做的。” 　　“你怎么就敢暗地里做呢？” 　　Allen是有野心的，依靠着本家的资源弄了不少好处，倘若一般的事情，沈安唐是不在意的，但手都伸到他这里来了，没有人能忍。 　　这才是他暴怒的原因。 　　舆论谴责，她人血泪，电影赔钱，甚至尖峰整个完蛋，沈安唐通通不在乎，他最在乎的是自己在家里的权威被挑战。 　　下面倒还有人没想清楚的，听着老爷子的意思已经心生绝望，急起来口不择言：“您别听这外来的杂种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家孩子在您身边都多少年了，从来都没有异心，他……” 　　沈安唐一听这话，把手边的另一个茶杯也砸了过去，没有扔在地上，而是正中Allen的左脸，像是砸中了他的眼睛，血流如注，他发出一阵又一阵地惨叫。 　　“谁是杂种？！” 　　沈安唐阴着一张脸，道：“怎么，他回来之后，一直在背后这样骂，是吧？怎么，我唯一的血脉，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在你们眼里，就是杂种是吧？都敢说到我眼前来了！” 　　他并非心疼这个外孙。 　　沈安唐是感受到危机了，以至于他要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教训一通，以前这些人也在背后叫，他不是不知道，但现在“杂种”这个词听着就那么刺耳。 　　沈明铮坐在那里没动。 　　他在沈家呆得越久，越理解为什么自己母亲会拼命逃离这样的家族，哪怕在一座小城躲藏一辈子，到最困难的境地，她也不想回去。 　　并不是仅仅因为爱情，她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呆不下去，没人愿意在一个真正的独/裁/暴/君身边呆着。 　　他走进这个厅的时候，连陈滔都忍不住紧张，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沈明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人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那边找人顶罪，自然有后续等着他他们。 　　逃不掉的。 　　恶龙做下的事情，如今要用他们恶龙的方式来解决。 　　Allen伤了眼睛，今天还被故意拖着没送医，老爷子是铁了心给他个教训，他的那只眼睛怕是要保不住了，那一脉的人都过来求情，但沈安唐不为所动。 　　来的人越多，就显得站在那里孤零零一个人的沈明铮越合他心意。 　　没有人为沈明铮说些什么。 　　沈安唐这辈子都子嗣不旺，他不是没尝试过，但最终还是没生下什么孩子，唯有一个跑掉的女儿，也仅仅留下沈明铮。 　　要说这件事沈明铮完全是无辜的没对Allen落井下石，沈安唐自己也不信。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在家里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沈家其他的支脉都有自己的培养后辈，沈明铮和他们全都搭不上。 　　他结婚还找了宿宁，光影娱乐如今再红火，那位也是没什么根基和背景的，拿到的那一点遗产在沈安唐眼里也是小钱而已，再怎么折腾，这两位能翻出什么天？ 　　就算要夺沈家的位，最好的选择就是依靠自己。 　　以前沈安唐能掌控全家，下面这些后辈在他眼里都没太大差别，现在因为这件事，他骤然感觉到自己的老去，再不是年富力强那时候。 　　一旦产生对比，沈明铮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有能力，有想法，又合他的心意。 　　沈明铮在沈宅呆着的这段时间，眼见着老爷子气渐渐顺了，廖远思那些事情在舆论上也告一段落，沈家内部也做了许多调整，很多人也老实了很多，不敢对着沈明铮再说什么了。 　　Allen后来被送医了，但如今以治伤为借口，一直被锁在医院里。 　　他闹过一阵，想走，想出国，被沈安唐放到精神病院呆了两天，回来就不闹了。 　　他是老爷子拿来立威的，轻易不会放出来，沈明铮上次还有心去看他一眼，他没瞎的那只眼睛里只有空洞的光，看见沈明铮也没什么反应，不过沈明铮还算好心，他去的那天，医院给的餐是比较好的，能给他吃顿饱饭。 　　至于之前和老爷子身边那个人，廖远思献媚的那一位，被发配走了，在沈明铮的影响下，被送去了港岛的沈氏分部。 　　港岛那边的沈氏分部是整个家族最独立的一个，平时不怎么听本家吩咐，毕竟隔着这么远呢，那边的文娱圈也自有地域特色。 　　最重要的是，那边的掌事人和老爷子身边这位曾经是结过仇的，据说年轻时被他害得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连带着和沈安唐的关系也不够好，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往了。 　　老爷子把这个人送过去，是想着收拢权力，和港岛那边重修关系的。 　　这其中少不了沈明铮的提议。 　　那位是作为求和的“礼物”过去的，在那边会被折磨得多惨，就是他的命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 　　尖峰经纪受到冲击，但是没有倒，毕竟是这么大的公司，没有那么容易就没了，受到些冲击而已，老爷子有意把那边交给沈明铮。 　　但沈明铮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沈安唐多疑这种事情是把双刃剑，会对着别人，也会对着他。 　　“我老了，家里这么多事情，管不了这么多，海城那边也远，”他道，“我找个人帮你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和沈明铮下棋，他执黑棋，沈明铮执白旗，随后又下一黑子，道：“朱岚，是个很好的帮手。” 　　说是帮手，实际上是他安插在海城圈子里的眼睛。朱岚，和陈滔一般年纪，四十岁左右，做过老爷子一段时间的秘书，现在是非常著名的制片人，经手过很多成功的电影和电视剧制作，在圈子里地位很高，也是沈安唐的心腹。 　　海城这么大一块市场，肯定得找人盯着，以防止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没有意见，朱岚来海城，我非常欢迎，”沈明铮道，“不过讲到公事，我恐怕不久后也要和您道别了，家里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我是时候准备回去了。” 　　沈明铮的围棋是上辈子学的，他为了琢磨一个“棋痴”的角色学了很久，如今也下得很不错。 　　老爷子看了眼棋盘，战况焦灼，分不清胜负，一时便没有落子，问道：“这么急？” 　　“公司事情多，”沈明铮道，“太久没回去也不行。” 　　沈老爷子看了他一眼，道：“除了正事，心里还挂念着宿宁吧？” 　　沈明铮心头一紧，没说话，但对面沈老爷子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在这里也是不是给他打电话，你们新婚不久，早点回去见他是人之常情。” 　　沈明铮和宿宁打电话通视频是避着的，但这栋宅子里没有东西躲得过沈安唐。 　　“回去吧，”他道，“别紧张，你心里有挂念，这是好事。” 　　随后沈安唐看了看这盘棋，招呼人进来收好，又笑着道：“那这盘先留着，等你下次来，我们再接着下吧。” 第59章 　　这段时间关于沈家那些事情, 远在海城的宿宁心里是有数的。 　　沈明铮去之前，或者说看到Glory粉丝扒到爆料那时候起，两个人就计划和商量好了未来要发生什么, 但在沈家那种地方, 在盛怒的老爷子面前, 还有那群亲戚, “计划”并不能解决一切，总会有意外。 　　有时候沈明铮会和他打电话打视频，还是在深夜，他坐在窗边, 镜头里能看到沈家老宅仿古的屋檐, 那尖尖的屋檐好像压着人, 整个环境都看起来压抑，连灯光看起来都是暗暗的。 　　“没事的, ”沈明铮望着他，“相信我。” 　　他看到宿宁才感觉自己能顺畅呼吸。 　　“嗯，”宿宁点了点头, 回道, “海城这边也没事的, 放心吧。” 　　时间到了电话挂断, 宿宁坐在床边, 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篇虐主文小说的世界，他始终记得。 　　圈子里的黑暗他并不是没有接触过，人为了权力地位和金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这个世界情况更甚, 老爷子也绝对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但就是因为这样, 他们更不能退让半分，这是注定是场艰难的行程，是真正的荆棘之路。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宿宁的心神不定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严陕听 　　最近梁晓亮来公司商量生意，刚好和宿宁见面聊天，惊讶地发现现在他还会走神。 　　宿宁专注力这么强的人，他正儿八经做着工作的时候，竟然会走神！ 　　天大的新闻！ 　　就是说着说着拿着文件突然愣在那里，笔尖停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梁晓亮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在上面签一个名，再写上日期。 　　“啊，日期写错了，写成昨天的了，”宿宁又看了一遍，把这份文件放在碎纸机里，对秘书道，“再打印一份进来吧。” 　　秘书闻言走后，梁晓亮忍不住问道：“老实说，你在担心什么？” 　　他消息渠道灵通，丝毫不怀疑沈明铮的能力，沈家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一概是好的。 　　宿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道：“我说不出来，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 　　因为沈明铮不在，沈氏影业那边的事情宿宁也是管着的，他连轴转，难免疲惫。 　　以前忙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就是放心不下某人还不承认。 　　梁晓亮心里嘀咕道，但是没说出来，想了想，换了种说法。 　　“我看沈家那边马上尘埃落定，海城这边也出不了什么事情，公司稳定下来，这里人也够多，”梁晓亮道，“不如你跟着Glory的活动出去转转吧，去散散心。” 　　从他认识宿宁那一天开始，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休息过，哪怕是结婚那天。 　　宿宁在认真思考他的建议。 　　这段时间Glory已经开了两场巡演了，第一场首发场在周山，万人演唱会直接爆满，粉丝反馈极好，组合现场非常能打，整场唱跳直到最后还保持活力和热情，演唱会还出了转发点赞量都很高的直拍和神图，第二场巡演回到海城，直接开了一万五的场子，依旧爆满。 　　能开得起万人巡演的偶像组合，已经有了实打实的立得住的又一实绩了。 　　第三场巡演在下个礼拜，在深城，如今更是一票难求，组合刚刚拍完新的两个广告，把《勇者之心》的综艺也录完了。 　　最近的活动在榕城，作为一个音乐节的压轴嘉宾去的，还有两个广告要在那里拍，宿宁脑子里没有休假这种概念，但是这次的行程挺重要，而且，他还想到纪雪。 　　“上次她回了榕城，不知道有没有和吕斐谈好，我听到有些小道消息说是他们两个要分手，”宿宁道，“如果有机会，我顺带去看一眼吧。” 　　梁晓亮：“行吧，你就是这操心的命。” 　　就不能只去玩玩吗？ 　　不过就在宿宁去榕城的路上，他收到沈明铮说要回来的消息。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告诉他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要不你回家等我吧，”宿宁道，“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虽然不能第一时间见面，但是他觉得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沈明铮和他不一样，他等不了。 　　“陈滔先回海城，先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我去找你，”沈明铮道，“我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 　　宿宁点头:“好，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了和我说一声。” 　　Glory众人都看得出来，就这个电话之后，他的心情完全和出发的时候不一样了。 　　特别是黎楚，他特别明显感受到宿宁的变化，于是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愁。 　　……就决定是他了吗？ 　　到了音乐节现场，黎楚的表情仍然有点忧愁。 　　这是开展了很多年的音乐节，前面已经在有乐队做表演，观众很多，人山人海的，黎楚在化妆的时候，忍不住对宿宁道：“其实这世界上的人还有很多。” 　　“什么？”宿宁没听清楚，他往窗外看看，点了点头，“确实人挺多的。” 　　他还能看到有粉丝头上戴着Glory标志性的太阳logo头饰，在一群观众里特别显眼，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很好。 　　“我的意思是，你肯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更多选择的。” 　　虽然他也说不出是谁，但是在黎楚心目中少爷配得上所有人，他讲到这里又低声道：“沈明铮他……” 　　他想了半天，倒也没举出比沈明铮更好的人选来。我还是不够红所以认识的人太少了！ 　　黎楚在心里捶胸顿足。 　　宿宁笑：“在说什么？” 　　他伸手理了理黎楚的头发，看到他皱起的眉头，还伸手揉了揉：“别板着脸，明天上午就拍完广告了，到时候给你们放假，真放假，找了榕城的地陪带你们一起玩，不是想去游乐园又怕被人围观吗？晚上给你们包了一个游乐园，去玩吧。” 　　白天人太多，宿宁包个晚上的还是做得到的，当做奖励。 　　黎楚又被他哄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宿宁听到电话铃声响，他拿出手机一看，纪雪。 　　黎楚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他记得这一位。 　　最近发生的大事其他成员没想清楚其中关窍，最多是心疼自己被碰瓷的粉丝，然后在家里义愤填膺一句没想到廖远思是这种人顺便引以为戒，但黎楚有经历，他已经猜到了大半。 　　纪雪应该早就开始计划了，从那个一开始就超出规格的代言开始，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人确实很适合混娱乐圈。 　　光影娱乐已经走到这种程度了，只有几个偶像是不够的，这个圈子太大太复杂了，黎楚正当红，但始终觉得不够，要不断积蓄和凝聚自己的力量才行。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去接吧，”黎楚道，随后他又坚定道，“你放心，我会更努力的！” 　　宿宁不知道这一小段时间里，黎楚脑子里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还自打鸡血了。 　　对于这位他心目中属于自己的第一位艺人，他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伸手帮黎楚理了理额头的碎发，因为上妆了所以忍着没捏他的肉肉脸，然后才出去接了纪雪的电话。 　　这个电话的时间很短，宿宁接完之后看了看天色，回道：“……行。”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Glory的表演时间在晚上，这片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应该是整个榕城最热闹的地方了。 　　与之产生对比的是，一到了晚上大门就已经关上的郊区度假村，唯有山顶别墅亮着灯光，其他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上，亮着昏黄的路灯，纪雪身上披了一件大围巾，身上穿着简单的毛衣和裤子平底鞋，一个人往下走，十二月的榕城是很冷的，她从山顶上最豪华最漂亮的地方下来，一路上走得慢，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往后看。 　　太安静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半小时了，但还是没有走出多远，还没到半山腰呢。 　　然后，她听到有车开过来的声音。 　　纪雪停在那里，然后往路边上靠。 　　她惜命，也怕自己被撞到，然后她看到车灯由远及近，最后那辆车停在她身边。坐在驾驶位上的宿宁摇下车窗看着她，只有两个字：“上车。” 　　纪雪便上了车，露出一点浅笑，道：“宿总，你还真的会来啊。” 　　“我不来怎么办？”宿宁道，“让你一个人走到下面？这地方又打不到车。” 　　为了给钱买别人手上的证据，纪雪连自己车都卖了，她从上面下来，什么都没有带，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就一个手机而已。 　　纪雪笑：“宿总果然比我想的还要心软。” 　　宿宁在路边上的小平台上停了一下，在后面给她拿了外套，从服装组带过来的，男女都可以穿，随后掉了头，往山下开，又问道：“大晚上的，吕斐就这样让你下来？太不安全了。” 　　他觉得两个人就算闹得再厉害不能不顾这个。 　　纪雪没解释，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它看了一眼，然后挂了，之后还干脆关机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宿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车就停在度假山庄的门口这里，再往前走便是大路了。 　　宿宁一看，是吕斐。 　　他一接电话，那边开口就劈头盖脸问：“纪雪是不是在你这里？” 　　宿宁没瞒着，说是，随后又道：“吕总，不管这事情如何，今天晚上纪雪一个人下山，这是很危险的，你再生气也不能……” 　　对方听到纪雪在她车上，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气道：“谁让她一个人下山了？我刚走开一会儿，让她好好坐着，转头她就支开管家然后自己跑了！” 　　“我还生气？你问问她，我这段时间有对她生气吗？是我故意限制她自由吗？”吕斐越说声音越大，“她自己一个人得罪沈家，我这时候不把她带走，到时候沈家那群人想对她做什么，她在外面挡得住吗？” 　　“纪雪，你接电话！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脑子里有这么多想法？谁有你胆子这么大？！” 　　纪雪转头看着窗外，不理他。 　　吕斐得不到回应，就对着宿宁道：“你也是！怎么之前一点都不和我提她的事情。” 　　宿宁：“……你们这未婚夫妻，纪雪自己不想说，我能说什么？” 　　大概是未婚夫妻这个词某种程度上安抚到了吕斐，他稍微没那么生气了，又嘟囔道：“也是，你和沈明铮还结婚领证了，你也未必知道他是下手多狠的一个人吧。” 　　宿宁：“……沈明铮怎么了？” 　　他只知道在沈家他应该是说服了老爷子，把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撇干净了，算是全身而退，其他的事，对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你不知道？沈家那几个人的下场，”吕斐又受到一些安慰，“一个锁在医院，一个送去港岛，啧，生不如死啊，纪雪这件事就算抹过去了。” 　　这件事以沈家自清内部而告终，也算是一种处理方式。这种丑闻本来就是没有赢家的，但让吕斐看来，其中受益最多的确实是沈明铮。 　　宿宁身边睡了个这种人，他觉得纪雪还挺好的，她又没怎么样，再说了，现在这种结局都便宜廖远思了。 　　今天纪雪听到这事的结局之后，明显心情好了很多，晚上两个人吃了餐饭，吕斐看到她对自己笑笑，又想着既往不咎了，她瞒着自己卖车卖东西复仇他也无所谓了，那才多少钱。 　　只要、只要纪雪说几句好话，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吕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他其实因为这件事都和家里说过了，没打算解除婚约，他还想着要不要把婚礼提前。 　　然后，今天晚上，纪雪跑了。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吕斐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可是你卖了这么多东西，没有卖我们的订婚戒指，我以为你是……” 　　纪雪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实话实说：“我本来是要卖的。那个女孩子本来以为我是想销毁证据才要了这么多钱，后来知道我想干什么，少了很多，说出国不用这么多钱。” 　　这就是她把戒指留下的唯一原因，但在她下山的时候，戒指就放在床头柜了，她没有带走。 　　撒谎是很累的，纪雪没打算再和吕斐说谎了。 　　她感受到对方的沉默，接着直白地说道：“我们分开吧。” 　　“事实上，我在见到你之前，就调查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我什么全都清楚，但是斐哥，你也许从来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两个不合适，就这样吧。” 　　电话被纪雪挂了，宿宁后来又听到手机响，但纪雪不想接了，宿宁只能发消息提醒他：“让她冷静会儿吧。” 　　“她现在确实不想和你说话，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找我也没有用。” 　　对方这才消停了。 　　但吕斐最后的声音听着有点哽咽，像是哭了。 　　别人的感情生活宿宁也不太好插手，他重新启动车子，上了大路，过了一会儿，对纪雪道：“你真没有喜欢过他吗？” 　　纪雪没否认，她撩了撩头发，道：“喜欢过啊，他是好人。” 　　“但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在乎。” 　　不是所有人都把喜欢这件事看得很重要的，总有其他更重要的。 　　宿宁对感情的事情不太理解，他皱着眉头，一脸“搞不清楚你们”的样子。 　　纪雪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又道：“有什么不懂的，你和沈明铮不是也这样吗？大家都半斤八两，说我干什么。” 　　宿宁：“……” 　　他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反驳：“我们是合作，我很信任他，仅此而已，也无关、无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啊，”纪雪撑着脸看他，一脸兴味，“原来你是这么骗自己的呀。” 　　“这话说着你自己信不信呀？” 　　宿宁不知道，怎么说着别人的感情生活，突然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可能人类的本质是八卦，纪雪还不打算放过他，接着问道：“老实说，宿总，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我觉得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小沈总心里有你，他特别、特别喜欢你。” 　　宿宁：“……” 　　他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出声道：“你、你别瞎说，我们只是、只是……” 　　他不仅有点结巴，而且还只是半天了都没有只是出来。 　　这段时间是他和沈明铮头一次分开这么久，以前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受不到有什么变化，但一旦分开一段时间，又被人像戳泡泡一样戳破，宿宁自己没办法完全否认。 第60章 　　然后宿宁沉默。 　　沉默就是回答。 　　回想之前, 他的人生中出现最多的关系是合作伙伴，当然，有很多合作伙伴想要和他更进一步, 但宿宁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样会耽误生意, 并且觉得这些人都有点烦。 　　可沈明铮是不一样的。 　　纪雪本来是想转移话题, 但是她看宿宁的表情反倒有点起劲了。 　　这个人的这张脸和这种身价, 刚开始以为他和吕斐一样，从高中时候就情史丰富，毕竟这种条件的不可能没人在身边。 　　纪雪自己也桃花运不断，但宿宁不同, 听说他一开始是个蠢货恋爱脑, 现在是个听了这个话题就沉默着装没听见的笨蛋。 　　原来宿宁这种人也会当局者迷唉。 　　纪雪觉得特别有意思, 她继续说：“你是真看不出来啊？还是不想承认。” 　　宿宁不回答，但挡不住纪雪继续开口。 　　“沈明铮很喜欢你, 但是他不敢说，”纪雪道，“啧, 你知道为什么刚开始我要把女士香烟的味道留在你身上吗？” 　　香水很难蹭上, 但那个烟味特别容易留下, 宿宁第二天一早就回去, 肯定会被沈明铮闻到。 　　宿宁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来之前, 我就特意调查过你们两个，你这么回去他肯定生气吧，还不敢讲清楚, ”纪雪道, “那个时候，只要沈家的人不开心, 我就非常开心。” 　　宿宁想起那天早上沈明铮闹的那一通，更没办法反驳了。 　　“还有庆功宴那天，”纪雪乘胜追击，“我都不愿意照顾醉鬼，但是我看他一直抱着你，都没让别人经手，他背着你回去的，是吧？你们两个还住在一起。” 　　啊，那天。 　　宿宁没多想，但这所有事情都被纪雪提出来之后，他自己知道更不对劲了。 　　他脸色平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那次被咬过的地方有点发痒，明明早就消掉了，于是就简单地“嗯”了一句，不知道在同意什么，但是纪雪发现他耳朵都红了。 　　看别人的热闹，真有意思。 　　但宿宁并不是一直被人带着走的性格，他认真开车，然后努力再把话题转移回去，道：“我和明铮，嗯……那什么，咳，你以后想怎么办？” 　　她头一次看宿宁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是毕竟在开车呢，她没有一直追问下去，算是点到即止，毕竟也要给人留点面子。 　　“你还想继续签我啊？”她道，随手捋了一下头发，“我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意思了。” 　　廖远思的事情导致演员协会那边都换了人，当然，这也是受沈家影响的，她的封杀站不住脚，自然也随之消失了，纪雪这几年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讨回个公道，现在做完了，如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可能就回家呆着吧，做点其他的，要不要出现在观众面前再当演员，她还没有想好，她对进圈这件事多少是有点阴影的。 　　宿宁也没说什么，车开到目的地，带她来的地方是音乐节现场。 　　他们到的时候，上面正是压轴的Glory在表演。 　　组合准备了两首歌，先是翻唱了蓝帽子的《蓝色大海》，拿了授权的。 　　这首歌传唱甚广，前奏一出来整个场子就是热闹，纪雪当然也听过这首歌，她往前走，听到旁边有人跟着唱，也有人大声尖叫。 　　她站的地方太远了，这里看不到舞台上的人，连转播的大屏幕也离得很远，但是她听到音乐传了过来，很让人放松。 　　再往前走，人就越来越多。 　　有人玩得太高兴，连外套都脱了，榕城今年天气偏暖，这个季节户外也不是十分冷，比度假村的山上暖和多了，也有人在现场卖饰品卖花什么的，还有其他小摊，宿宁顺手给她买了杯热巧克力。 　　纪雪一般不喝这么甜的东西，但是拿在手里更暖和。哪怕天气冷但氛围很热情，她那张脸，走了一段路还有人上来送花要联系方式，男的女的都有，不过纪雪通通礼貌拒绝了。 　　她和宿宁走在一起，目光只盯着那边的舞台，Glory唱完了《蓝色大海》。 　　接下来要表演的歌是专辑里的副主打《海盗船》，纪雪已经走到转播的大屏幕下面了，她也看清楚了这个组合的所有人的样子。 　　她是见过他们真人的，宿宁的宴会上，看到这群人在等车的那时候挤做一堆拆红包，看起来像是一堆没有烦恼的小傻子。 　　但一上舞台又不一样了。 　　有些人平时看起来很平常，但是上了舞台，扛得起聚光灯，整个人都变得很亮眼。 　　《海盗船》的服装和主打歌那种融合神装的高贵很不一样，乍一看有点像破烂装，身上还有些风一吹就飘起来的带子，但是细看又能找到其中非常精细的剪裁设计，显现出一种水手风的自由，舟衡作为组合vocal他的声音很有特色，一张嘴就能让人记得住。 　　“吹起号角，扬起帆， 　　带上我的酒和左轮手/枪， 　　The pirate ship will sail away 　　hey buddy，自由就在前方。” 　　律动感很强的歌很适合在这种场合表演，不知道宿宁从哪里找的烟花，还有无人机，在舞台后面绽放出海盗船的样子。 　　舞台上面飘出来的亮片都飘到她身边来了，然后被纪雪抓住了。 　　她接着往前面走，听到她旁边有两个人跟着蹦蹦跶跶，蹦完了才问：“唉，台上是谁啊？” 　　Glory是最近新红的组合，线下或许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未必对得上人，而且来到音乐节的人并非都是为了他们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听到另一个人回答，但还是忍不住跟着全场一起蹦，“但是好高兴啊！” 　　纪雪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作为压轴嘉宾，组合是作为最后一场演出出场的，已经是夜晚这个时间了，是时候散场了，但唱完这首歌台下喊着“安可”，明显是兴头上没想让他们走。 　　组合倒是也很给面子，黎楚几个人上去和后台商量了一下，请音响老师再来，调了一首偶图四节目里的歌，同样是动感曲风。 　　即使作为临时加塞，组合表演亦是完美，全开麦唱现场很稳。 　　“临时加场唉，”纪雪道，“他们不和你这个经纪人商量的吗？” 　　宿宁摆了摆手：“这种场合他们会自己做决定的，大家高兴就加了，哪里要得了商量这么多。” 　　宿宁带她走过占地巨大的音乐节场地，纪雪从边缘走到后台那里，即使大家再不舍，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但是她有人拿一把吉他，在草地上架起小小的舞台，唱的好像也是Glory的歌，蓝帽子写的《我们的故事》，那位并不是专业的歌手，麦克风架在那里，中间还有观众上去唱，哪怕稍微跑调也无所谓，所有人看起来很快乐。 　　音乐就让人觉得快乐。 　　纪雪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是宿宁带她来这里，开阔的地方快乐的人们，于是行走在其中的纪雪也感受到一点快乐。 　　这里就是这样，没有负担的快乐。 　　她走到后台那里，还刚好碰到Glory众人从舞台上跑下来准备卸妆，看到宿宁就打了招呼，见旁边的纪雪也认出来了，林执主动说了一句：“姐姐好！” 　　纪雪也点了点头，道：“你好。” 　　然后她就看着这几个小狗一样从自己眼前跑过去。 　　小偶像们在里面换衣服卸妆，因为门口那边挤了很多粉丝，怕现在出去踩踏，所以主办方和团队那边派人出去维持秩序了，等外面没那么挤的时候再走。 　　纪雪架了个凳子在外面坐着，她喜欢外面这个环境，来到这里的观众尽兴而归，陆陆续续离开，宿宁也在她旁边坐着。 　　“做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看着散场的观众，“只要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宿宁话外之意，还是很想把她签下来。 　　纪雪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宿宁从她的老师那边看到了更多资料，除了这张脸，还有她在学校里的表现，她试镜的片段，以及她当时写下的愿望。 　　现在的纪雪会的还不少，宿宁甚至还看过她剪的视频，放在很久没更新的“积雪”的主页上，关于《无双图》。 　　这电影毕竟首映过，之前多多少少放出的物料挺多，廖远思倒了，其他主演的粉丝忙着哭还来不及，但她有心思剪视频，不过和电影的剧情脉络完全不一样。 　　——再没有圣女和妖女的争端，公主和贫家女本来就是同一张脸，那女孩子逃了。 　　她无所谓国师所说的大义，更无所谓与将军的一点小情，女孩从灭顶之灾里逃出，能跑的百姓早就跟着跑掉，不想逃的便留下来守着，不管身后洪水滔天，她总算逃出了这个为她设定的必须要牺牲的故事里。 　　别说，剪得还挺好，后来还被转出去其他大平台了，不过因为乱七八糟的转发太多，许多人都不知道那最初的剪辑手是谁，下映之后，宿宁主动去拜访了幕后特效公司，对方甚至还看过这个视频。 　　纪雪喝了一口热可可，笑道：“明明当时不是你签我的，但是帮我的东西倒是比老宿总多。” 　　她复仇的手段是从宿宁这边学的，眼下也是宿宁在开解她，不得不说，心情确实好多了。 　　现在主办方还在时不时放点烟花，纪雪看着半空中烟花炸开，低声道：“也许我会试试看的。” 　　但还没等宿宁再开口，她又说回了原来的话题：“但你自己要怎么办？” 　　宿宁一开始没听懂她这问题，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被烟花映衬的一明一暗的夜空中，他看到沈明铮走过来。 　　他到榕城了。 　　此时此刻后台有很多人，忙着收尾，但繁忙的人群里，宿宁第一眼就看到他。 　　“倘若我应该迈出新的一步，”纪雪看向他，“我觉得你也应该。”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介意推一把。 　　不知道宿宁这种人面对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她想看。 　　沈明铮看到宿宁后加快脚步，但他走到这里还要一段时间，没听见这对话。 　　听到纪雪这么说，宿宁沉默了一会儿，双手不自觉地交叉放在腿上，像是什么正在学习的小学生，实事求是道：“我现在并不是很懂……这个领域，之前我没、没有调查过，不是很有精力。” 　　“唉，很简单的，你想怎么做就做什么嘛，”纪雪撑脸看他，“我看你做生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哪怕没有完全的把握也得一试。” 　　“项目嘛，先做了再说，有问题随时再改，等到有万全的把握再做，市场都被人家抢掉了。” 　　纪雪说的对。 　　商场上是这样的，大胆实践小心求证，答案和道理都是在实打实的事情里学到的。 　　她这么一说，宿宁就有点明白了。 　　这个时候沈明铮已经走到眼前来了。 　　“你最近怎么样？”沈明铮第一件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是不是忙起来又不怎么吃饭，我看脸都瘦了。” 　　他伸手碰一碰宿宁的脸，但是发现对方的眼神有点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纪雪在旁边，沈明铮还是分了点心给她，礼貌性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告诉她：“沈家那边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了。” 　　这点纪雪知道，她也没兴趣当电灯泡，给宿宁使了个眼色，很快就走开了。 　　但在这个时候两个人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何况还有外面的粉丝，听从主办方安排后专门留出了离开的车道，小偶像们收拾完了，走的时候开了车窗和大家道别，纪雪当然也和他们一起走，回到住的酒店。 　　这个时候就有个小小的问题。 　　现在正是榕城旅游旺季，这件酒店的房间不够，组合那边提前定的房间当然是有的，但是纪雪和沈明铮都是今天临时过来的，酒店尽力了，但只能余出一个房间。 　　“纪雪去吧，”宿宁道，“明铮和我一起。” 　　沈明铮闻言自然愿意。 　　宿宁这一路上都有些沉默，不过也是因为他们和团队一起回去，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到了房间，房门一关上，宿宁先进去把外套脱了，两个人独处，然后听到身后沈明铮道：“我来是想和你说，尖峰那边是要交给我们了，恐怕以后要有的忙。” 　　“还有，之前和尖峰有关于的那几个人现在的下场……” 　　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和宿宁说这个，怕他觉得手段太狠，即使这件事并非自己亲自动手，但毋庸置疑，沈明铮在其中是有推波助澜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说完，下一秒，宿宁转过身，突然叫他的名字：“沈明铮。” 　　沈明铮应了一句。 　　宿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这个人的样子，他确实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顺眼，第一次见就这么感觉了。 　　婚都结了，他想尝试一下，也是十分应该。 　　然后，宿宁微微踮起脚抬起头亲了他一下。 　　说实话，他自己没有太大感觉。 　　只是从外面刚进来，这样的天气，他觉得沈明铮有点凉凉的，所以唇也凉凉的，就这么短暂而已，当然感觉不出什么其他的。 　　他尝试完了，觉得差不多，还可以。 　　宿宁甚至还想接着把刚刚说的话题持续下去：“那些人的下场吕斐刚刚和我说了，恶有恶报而已，我没什么想法。” 　　但他觉得沈明铮特别赶过来，应该不止这件事要说的，肯定还有点其他的。 　　但沈明铮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现在脑子里哪里还有其他的工作不工作沈家不沈家的，什么都忘了，差点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不过他也就愣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之后下一秒，他就揽着宿宁的腰，一下把人按在后面的沙发上了。 第61章 　　两个人倒下去的时候, 宿宁觉得沈明铮人还怪好的，还记得第一时间伸手护住自己的头，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沈明铮想要把那个简单的吻讨回来。 　　生意场上讲究一个你来我往, 这动作看似很公平, 但是和上一次明显有很大区别。 　　上一个是凉的, 现在两个人这么紧地贴在一起, 然后温度渐渐升高了起来，都有些烫人了，宿宁甚至感觉到有点难呼吸了。 　　他觉得沈明铮好像不是因为好心，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那里, 只是想按着自己不肯让自己起身而已。 　　他想收回之前的话, 他心思挺坏的。 　　而且沈明铮低头吻他的时间太长了,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对方就稍微退后一点, 但也没完全退后。 　　他亲吻着宿宁的侧脸，随后在他换过气来之后又咬住了他的唇。 　　不疼，但他反复索吻, 不肯把人放开, 还得寸进尺, 宿宁进房间之后脱了外套, 现在一动里面的衣服就翻起来, 沈明铮的手轻松从腰这里撩开伸了进去，让他浑身都抖了一下。 　　上次在家里就是这样，这人已经学会了, 知道他腰这里怕痒, 并且逐渐熟练起来。 　　“等下，等下……” 　　宿宁喘着粗气,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差不多应该就可以了吧，他只是受到纪雪的鼓动想先随便试一试而已。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沈明铮确实尊重他，或者也是吻得差不多了，于是稍微退了一下，但手还是放在他腰上，但这种动作之下，他的外套也半脱不脱的样子，宿宁一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像是受了什么伤。 　　所以在对方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揽到怀里的时候，宿宁再没有半分反抗挣扎，注意力都在他脖子上的伤上面，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的，”沈明铮解释道，“沈家那群人觉得这件事都是我惹起来的，到最后仍然接受不了现实，找人想把我弄死。” 　　去除眼中钉，这种办法确实最原始且最干脆利落，这都不顾及后果了，足以见恨到什么地步。不仅是Allen送医院一些人送港城的事情，一些人受到波及，被老爷子调出家族中心，这对于有些树敌多的人而言，比死更痛苦，不如博一博。 　　况且如今沈明铮若是死了，确实解了许多人心头之恨。 　　这次回去，他离家主之位更近一步，大家族的预备继承人遭到暗杀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宿宁看了一下，都不敢伸手去碰。伤在脖子上，沈明铮安慰只是小伤，很快就止血了，陈滔反应也很快，随身也有处理这种应急事情的人，但宿宁怎么可能像他一样真觉得无所谓：“怎么都不和我说？” 　　“没来得及，”沈明铮慢慢抚着他的后背，亲了亲他的脸颊，“在沈宅他们不敢动手，我走了之后才敢的，我躲过去了。因这点伤，原本要坐的那趟飞机没赶上，只好赶下一趟了。” 　　难怪他比今天约定的时间晚来一点。 　　宿宁又细细看了看那伤口的位置，抿着嘴有点生气：“青天白日的，他们也竟然敢！” 　　“没什么不敢的，”沈明铮还有心思笑，“我这回没死成，往后倒霉的便是他们。” 　　他并没有主动和沈安唐告状，等着他自己发现这件事会更有意思的。 　　他现在有宿宁，很惜命的，不会让自己随便出事。不过不敢对宿宁说出口的事，沈明铮其实已经提前发现了一些端倪，出事的时候才能躲得恰到好处。 　　他受的这伤，会时刻让沈安唐怀疑其他人，谁让这位老爷子本来就疑心深重。 　　倘若能偷袭沈明铮，自然也有看可能会对他这位年迈的家主下手了。 　　这种想法一旦起来，是很难压下去的。 　　宿宁瞪他：“你别说这种死不死的话，以后这样的事情都得告诉我。” 　　但眼下沈明铮被他瞪了也高兴。 　　因这看伤的动作，宿宁被他环抱着，在沙发上的动作和姿势便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跨坐在他腿上的样子。 　　随后宿宁再细问他家里的事情，沈明铮只能老实和他说了，没有半点隐瞒，又把人抱紧了，说如今和以前不一样，身边要多请些保镖了，他怕有些人不长眼，对宿宁做些什么。 　　“我没什么……但你不能有一点事。” 　　沈明铮叹道：“否则，宿宁，我会发疯的。” 　　宿宁心头颤了一下。 　　他知道这几乎便是告白了。 　　沈明铮下一秒又抬起头吻他，宿宁因为那伤，推都不敢推，只是乖乖被他亲着。但得到便宜的沈明铮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怎么……？” 　　仅仅是因为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吗？ 　　小别胜新婚真的这么有用吗？ 　　他还没说完，宿宁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他想了想，舔了舔有点被亲得有点发红的唇角，然后认真回答了，先是把之前和纪雪说的话都简单讲了一遍，随后小声道：“我确实不是很懂，但是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嗯……试一试也没关系吧。” 　　虽然现在说着没关系，但下一秒他就因为沈明铮手往下滑的动作，一下靠在他身上，然后用鼻音“哼”了一声，声音都软了。 　　“你真是……” 　　得寸进尺！ 　　“她说的没错，”沈明铮在他耳边道，“特别是我喜欢你这件事。”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把这句话说出口，心里都忍不住发生喟叹，怀里像抱着什么珍宝。 　　他就是十分喜欢，或许从开始谈婚约那件事的时候就藏着私心，并始终觉得和宿宁结婚这件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好也是最幸运的选择。 　　他讲这些话，宿宁更舍不得推他，于是本该在一吻之后就停一停的事情就停不下来了。 　　一个得寸进尺，一个默许纵容。 　　两个人都是已经结婚的成年人了，可情到浓时，沈明铮还是忍不住问：“宿宁，那你呢？” 　　宿宁一时没有回答。 　　对方看似紧紧抱着他，好似宿宁根本挣脱不出去，但是从一开始挣脱不出去的明明是他。 　　他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等那句话。 　　“明铮，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他听到宿宁慢吞吞开口：“我不是很明白，所以，还是先试一试，再给你结论。” 　　宿宁努力用自己惯用的理性分析。 　　倘若这是一道证明题，以前发生的许多事情以及短暂分开的这段时间的挂念，或许还不足够成为相爱的充分条件。 　　但还好，这道题没有限制答题时间，它已经放在那里，宿宁有心作答，他起了一个头就可以一直写下去。 　　虽然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可如今沈明铮眼里的他又很不一样。 　　眼前的宿宁看起来并不是平时那么正经且理性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有点颤，眼睛也有点被刺激地发红，整个眼眶看起来润润的，像一汪水一样。 　　他看起来过分诱人，万分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得到这样的答案就已经很足够的。 　　这样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房间里有暖气，没了外套和衣服也不觉得冷，宿宁的皮肤很好，沈明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养了这段时间也不见胖，浑身上下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把这人从沙发抱到床上的时候，还不忘小声提醒：“你的伤……” 　　别说这一点小伤，此时此刻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要紧。沈明铮恨不得整个人融到他身上，道；“那无所谓。” 　　没人比眼前的宿宁重要。 　　摸着良心说，其实沈明铮真的有试图控制自己稍微别那么禽兽，停一停，或是等一等以后，不用做到底，但是宿宁不太理解。 　　“在等什么，”宿宁躺在床上仰头看他，声音有点哑，头发也乱乱的，“不是都到这里了吗，你……真的不试一试吗？” 　　他身上不是很有力气，便伸手用小腿勾了勾他，其实是想踢一踢他的，但是收着力，这种情况下就变成勾一勾腿了。 　　再忍下去沈明铮就不是人了。 　　住这间收费挺贵的酒店也有很多好处，床头什么东西都有，宿宁下半夜的时候多少尝到一点放纵的恶果。 　　但是这个时候喊停，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组合小偶像们起来吃早饭准备去拍平面广告的时候，宿宁还没起来，不过沈明铮倒是起来了。 　　他不仅起得早，而且还是一整个意气风发。 　　团队只是出去拍摄而已，并不用宿宁全程跟着，小沈总交代完一些事，随后解释道：“我和宿总有点事情要处理，没事，你们去就可以了。下午不是给大家放假玩嘛，注意安全，另外，不管是偶像们的费用还是你们的费用，公司报销。” 　　都辛苦这么久了，这点福利自然算不上什么，听说年后还有一波涨薪呢。 　　他平时在工作场合都是冷冷淡淡的很有威严，和宿宁那种八面玲珑的和谁都处得来的性格很不一样，但两个人都一样出手大方，这共同点倒是很好的。 　　团队里所有人闻言都很高兴，唯有黎楚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在离开之前还想去敲一下宿宁的房门，但是被门口的沈明铮拦住了。 　　“他睡觉呢，”沈明铮道，“这段时间宿宁够累了，你让他休息会儿。” 　　黎楚怀疑：“昨天还好好的，他现在累，不会是你造成的吧？” 　　沈明铮不回答，只是靠在房门那里笑。 　　他这种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黎楚明白过来，站在那里骂他：“……狗东西！你禽兽不如！” 　　沈明铮也不和他置气，他今天心情很好，任何事情都没法让人生气，回道：“你还是早点接受。还有，小点声，别吵他。” 　　黎楚气得鼓起了脸颊，伸手试图推开他，但他力气不够，还没沈明铮高，恰在这个时候，对面的房间门开了。 　　纪雪就住在对面，刚醒，套着酒店的睡衣，身上倒还是披着那件厚围巾，看一眼就懂了，叹道：“哎呀，别闹了，让人安静会儿吧。” 　　纪雪也没想到，她以前多少坑过沈明铮，想着就算是弥补点，推这两个人一把。 　　但她以为的试一试只是开个头，没想到一下能试这么深。 　　可能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吧。也有可能，某些人就是得寸进尺比较狗一点。 　　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还安慰黎楚：“没事，唉，放宽心，男人都这样。” 　　一个比一个更狗。 　　黎楚：“……我也是男的。” 　　纪雪上上下下打量他，笑了一声，道：“你才多大？男孩一样。” 　　黎楚脸上还有婴儿肥呢，在她眼里和其他小偶像一样，是一群到处撒欢的毛茸茸。 　　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后面的执行经纪已经在催，拍摄迟到也不好，纪雪也很有眼力见，调侃够了，便在其中调停一下。 　　“先去吧，等宿宁醒了，我再告诉你，”纪雪劝黎楚，“你耽误工作不是更让他操心吗？” 　　有道理。 　　黎楚瞪了沈明铮一眼，然后掏出手机，加上了纪雪的联系方式，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没带换洗衣服过来？” 　　纪雪点头：“是啊。” 　　“你帮我看着他，我让我姐姐过来，”他道，“造型组有很多衣服，我们都没穿过的，很多，你可以先挑着穿。” 　　纪雪：“好耶。” 　　不一会儿，周纯青就上来了。 　　她看到纪雪就认出来了，然后眼前一亮。 　　是之前庆功宴上那个漂亮姑娘！ 　　黎楚自认自己成功收买到了一个人，团队还在催，宿宁又没醒，只能很不服气地走了，不过沈明铮也不太愿意身边有个“间谍”，周纯青抱着打扮大美女的心态兴致勃勃抱一堆衣服进来的时候，他提了一句：“其实我也能给你送点衣服。” 　　他试图把人收买回来。 　　“不必多说，”纪雪挥了挥手，把房门关了，“我向着宿宁，总行了吧？” 第62章 　　沈明铮想了想, 觉得也行。 　　他昨天睡得晚，刚刚出去处理完工作，也不打算管太多, 回去就亲了亲宿宁的额头, 准备抱着人睡回笼觉。 　　他帮宿宁清理过身上, 但难免留下斑驳的痕迹。正在熟睡中的宿宁眼角都还有点发红, 在他怀里之后嘟囔着说了一句模糊的梦话，好像是“不要了”，又被沈明铮搂紧了。 　　不一会儿之后，房间里重新回归安静。 　　…… 　　周纯青上来之后也多少猜到一点什么, 但她觉得这两人迟早的事情, 现在在她眼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 　　如果这两位高兴之余再给她升职加薪一波就更好了, 大家同喜。 　　黎楚请她帮忙找点衣服过来是小事，但纪雪这种模特是很少见的。这次的广告拍摄现场请了业内很知名的造型师过来, 她可去可不去，一见到纪雪当即就决定不去了。 　　做男团的造型多了，她很想试试女孩子, 特别是纪雪这种从脸到身材都完美的衣架子。 　　团里有辆车是专门跟着装衣服的, 都是大大小小品牌方寄来的, 里面很多衣服成员们都来不及上身, 中性风也不少, 纪雪身高够，大是大了些，但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她裹个麻袋都很好看。 　　榕城的天气并不冷, 周纯青给她挑了件毛衣，本来就是oversize风, 她穿起来直接快到膝盖了，然后还把她自己的长筒靴借给她，配上一根合适的腰带，又随便把头发挽起来，这种几年前就流行的风格在纪雪身上好看得很。 　　“真漂亮。” 　　周纯青转了个圈夸她。 　　纪雪也跟着她的动作转了个圈，她该嘴甜的时候就嘴甜，道：“谢谢宝贝。你也很好看。” 　　她喜欢周纯青的眼睛，圆圆的像葡萄，好可爱的。 　　等宿宁醒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亲亲热热在宾馆二楼餐厅一起吃午饭了。 　　她们两个经历有点类似，倒也能聊起来，特别是发现各自的仇人都在蹲局子，两个人一起发出“吃吃”的快乐的笑声来，心情更加愉悦了。 　　然后见宿宁过来，还招呼他一起过来吃午餐。 　　“沈总呢？” 　　周纯青问。 　　宿宁：“在楼上。” 　　纪雪问：“他不一起下来吗？” 　　宿宁：我没让。” 　　他觉得沈明铮需要冷静一下。 　　纪雪做了个了然的表情，随后不再问他了，因为宿宁那样子看着就没消气。 　　昨天晚上有多放肆的沈明铮今天早上，不是，中午就有多细致，特意掐着点叫了餐到房间里，但醒来的宿宁觉得自己哪有那么脆弱。 　　他又不是什么病号！ 　　说是这么说，但他腿脚酸软，和病号也快没差了，特别是宿宁起来去浴室洗澡，仔细看到身上的痕迹之后，又出来看到房间里那张床，更不想呆在这里了。 　　沈明铮真的有点过分了。 　　他越想越生气，决定一个人下去吃饭，不准沈明铮跟上来。做生意讲究一张一弛有收有放，一些事情更不能太过了。 　　虽然宿宁走到这里还觉得大腿根有点酸软，但是他自认自己保持得很好，而且这里还能坐下，没有人看得出来他的异常。 　　不过就纪雪看来，宿宁那样子还是出卖了他。 　　他眼尾还是有点发红，整个人看起来也有点软软的，比以前看起来还要软，就像是在温水里泡过一样。 　　宿总本来就是很招人的长相，哪怕站在颜值很能打的小偶像群体里面，大家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他。 　　现在看起来就是更招人了。 　　即使穿得很严实，暧昧的氛围还是会从他的高领毛衣里悄悄渗出来。 　　宿宁点了清淡的餐，顺便帮她们两个结了账。 　　两个姑娘对他很熟了，倒也并不惧怕他这个老板，慢吞吞吃着送的饭后甜点聊着天，周纯青讲到以后的职业规划，纪雪还给她提建议。 　　“……明星化妆师造型师赚的不少，但现在还是美妆博主赚得多，”纪雪道，“你若是有心，要不做个账号看看。” 　　周纯青下意识看向宿宁。 　　宿宁听到了，慢慢把食物咽下去，点头道：“行啊，如果想试试的话，我待会儿和下面人说，下个礼拜给你挖个运营过来。” 　　他行动力一向很强，对这些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做做看吧。 　　周纯青笑：“谢谢宿总。” 　　纪雪默默看着，随后捋了捋头发，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海城？” 　　“后天吧，”宿宁想了想，“明天组合还有行程，结束了后天一大早就回去。” 　　“那好，”纪雪道，“等回了海城，方便把续约的合同给我看一眼吗？” 　　宿宁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立即点了点头说好，又道：“不用回海城，待会儿我让秘书把合同的电子版发你。” 　　纪雪之前签的合约还没到期呢，即使续约也没那么快，她到海城再决定也来得及。 　　在两个人下一阶段的工作之前，宿宁还是给他们放假的，和她们说：“这两天出去玩吧，买衣服去吧。” 　　算是休息了。 　　不过沈明铮没有那么容易休息，他很能折腾。 　　他如今的粘人特性只能忍到宿宁吃完午饭，再往下就忍不住了，所以不一会儿就找了下来。 　　他倒是也很有办法，没说其他的，只是说自己伤口疼，想让宿宁帮他换药。 　　按说小沈总这种身家，随便找几个私人医生包扎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那伤也不严重，但是他看起来惨兮兮，身上还有伤，还知道凑过去低声下气地和宿宁道歉，完全不顾旁边还有两个电灯泡看着，丝毫不觉得丢脸。 　　宿宁能怎么办？ 　　他是个对身边人极心软的一个人，特别眼前还是很会说软话的沈明铮。 　　再说了，仔细一想，昨天的事情也是他点头的，现在吃饱了感觉身上没那么酸了，他觉得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然后他就一脸无奈地跟着沈明铮上去了，还说道：“你以后都小心一些，不能再受伤了。” 　　沈明铮伏小做低：“好，什么都听你的。” 　　等这两位走了之后，周纯青叹了口气，沉痛道：“小楚斗不过他的。” 　　好一个能屈能伸的男狐狸精。 　　黎楚不过是一个死忠唯粉，在外工作又多，怎么挡得住要上位的正宫呢？ 　　纪雪也深有同感，点头道：“我发消息和他说，宿宁没什么事，他还是早点接受现实比较好。” 　　结果消息发过去就是黎楚的夺命连环call，对着电话讲不太清楚而且那边拍摄现场还有人呢，说着说着是三个人就拉个个小群。 　　黎楚上去就把群名改成了“沈明铮是个衣冠禽兽！”，但纪雪觉得这样万一被那些记者拍到了手机屏幕不是惨了，把群名删了。 　　三个人挣扎了一番之后，反复修改，最后群名变成了“心平气和”。 　　人生，是一场修行。 　　佛前捧花.jpg 　　试图心平气和的不止这几位。 　　沈明铮把人哄回去之后，虽然也借着上药搂搂抱抱，亲了亲宿宁的脸颊，但也知道现在不能太过分，还是把心思压了下去，非常收敛，把昨天晚上没说完的正事给说完了。 　　“……尖峰那边，高层算是重组了，确实有不少新进来的没掺和那些事情的，”沈明铮道，“我们接手之后，公司还是要做下去的。” 　　底下普通员工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还有诸多项目和合作平台和公司，某种程度是个比沈氏影业还要乱一些的烂摊子。 　　现在，整个海城圈子确实已经变成了他们两个的盘中之物，可这圈子毕竟新，其中变化也大，他们拿到手太快，也要守得住才行。 　　“我知道老爷子多疑，这事情出了之后，肯定会在我身边安插人，陈滔是不够的，而且他也知道，现在陈滔绝大多数时候都听我的，”沈明铮道，“他指派的人，是朱岚。” 　　听到这个名字，沈明铮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老爷子能放心她，此人确实十分忠诚，可以算是沈安唐一手带起来的，能力和影响力也很强，以至于沈家里普通的继承人预备役在她面前都只有低头的份。 　　但除了考虑她的能力，沈明铮心里还考虑着其他事情。 　　“……家里这么多人，她有些不一样，算起来，她算是和我母亲一起长大的姐妹，据说是沈安唐朋友的遗孤，他带回来当继女养着的，和亲女儿一样。” 　　就这一层很少对外人说的关系，朱岚就和其他人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母亲手帕交的这份情谊，在沈明铮初回沈家的时候，她大致和他说过家里的情况。 　　虽说是老爷子授意，但她讲解详细，其中一切细小的关窍倒是也暗示过他。 　　倘若这一点还不够，那上一世沈明铮像扒掉一层皮一样解约获得自由身开始准备拍电影的时候，朱岚是真的帮过他。 　　沈明铮后来才知道，自己拿到的赞助，有一部分是从朱岚主导的关于新兴导演投资的“鲲鹏计划”出的。她彼时应该不知道沈明铮的血脉，否则早就告诉老爷子，那时候的沈明铮形销骨立人还潦倒，半点认不出是沈家人。 　　或许仅仅是因为惜才而已，除了沈明铮，这圈子里很多人受过她帮助。 　　——朱岚在圈里的特征，就是很会砸钱。 　　但这也不能代表她是个纯粹的好人，人都是复杂的，朱岚上辈子或许有一点恻隐之心，也或许她就是钱多广撒网，但这绝对没有办法促使现在的她背叛沈安唐。 　　她是被沈安唐训练出来的永远不会跑掉的“女儿”，掏一点钱出来做投资和背叛自己的养父完全是两码事。 　　倘若要在沈家再进一步，又不得不和朱岚这种老爷子身边的人打交道，况且在沈家的那一堆人里面，她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明白，”宿宁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沉思道，“来便来了。” 　　他们两个人走到这一步，折腾出来的事情已经很多，其他继承人预备役因这回老爷子发大脾气，都不敢怎么样，一个个老老实实的。 　　海城这个圈子派了一个朱岚来做“钦差”，或者说眼线，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与她相处拉锯都要处处小心，并非要对立，至少表面上得维持平和。 　　且实际要怎样，还得见了人才知道。 　　沈明铮和他的想法一样，但张了张嘴，到底没把嘴里的话说下去。 　　他会把自己所知的所有有用的信息和眼下的考虑毫无保留地告诉宿宁，却无法提及自己失败的上一世。 　　陷入感情的人大多是这样。 　　他努力给心爱的人献上宝物，但于此同时会藏好自己破烂的伤口，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完美和体面，好讨对方开心，好让宿宁更喜欢自己一些。 　　于是沈明铮最后只问了一句：“沈家是无底洞……我原是不想把你扯进来太多的。” 　　他有意避免沈家的事情沾染到宿宁，所以对于光影娱乐他没有像梁晓亮一样入股，他只是借钱而已，宿宁遗产到账还上了这笔生意就结束了，光影娱乐还是独立的且属于宿宁的。 　　他在这件事上有些双标，沈明铮自己也知道，沈氏影业的事情交给宿宁插手或者管理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万分信任对方，但是沈家碰宿宁就不行。 　　但他双标得理直气壮。 　　“你还担心我呀？”宿宁无所谓，“什么人我没见过？这算什么。” 　　他们两个人现在是什么状态，瞒不过老爷子和看在眼里的许多人，宿宁也没想对外瞒着。 　　倘若真为了夺权往上爬，为了让自己显得没有软肋，处处都装做不在乎对方，生生磨掉了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不就本末倒置白活了这一回吗？ 第63章 　　宿宁想做什么, 没有人拦得住。 　　沈明铮眼睛一转不转地望着他，又跟着人走，还从背后环抱着宿宁, 整个人就是回归粘人的大狗状态。 　　但他下意识碰到宿宁的后腰把人抱起来的时候, 宿宁“嘶”了一声, 像是什么地方被扯到了, 他腰都还是酸的，随后想起了什么，瞪了沈明铮一眼。 　　他瞪人的样子真是十分好看！ 　　忍不住的沈明铮又去亲他，但是可惜亲到一半还是被忍无可忍的宿宁推开了。 　　这人之前不是挺高冷的吗？ 　　刚开始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多说,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他实在想不清楚。 　　而且能屈能伸能静能动的沈明铮还很知道怎么哄人。 　　他再三保证, 晚上两个人还是一起在餐厅吃饭的, 随后回到房间，额, 认真谈工作。 　　哪怕是决定谈恋爱，仍然改变不了这两位工作狂本质，特别是宿宁。 　　之后的事情不少, 沈明铮接手了尖峰, 上次引起公司管理层和头部艺人动荡的后续就得好好收尾, 之前在沈氏影业招的人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刚好安插进去, 尖峰主要是艺人多，于是要商量的事情也多，特别是将要来的朱岚。 　　一谈起工作来就忘了时间, 等到有人敲门的时候, 宿宁才发现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他开门一看，是纪雪和周纯青。 　　她们出去逛街逛了半天, 纪雪对榕城是很熟悉的，两个人一看就玩得很高兴，脸上喜气洋洋，特别是今天团队消费全部老板买单，就更高兴了。 　　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两个人倒很会做人，借花献佛也给宿宁和沈明铮买了东西，两件冬天的大衣，款式和颜色略有不同，但剪裁很像，看起来像是搭配好的情侣装。 　　“本来想买一套的，但是想想，剩下的应该让沈总送才对，轮不到我们。” 　　纪雪道，她手里至少还拎着七八个衣服袋子，是她自己的，半个人都靠在周纯青身上，嘻嘻笑道：“沈总，我说的对吧？” 　　虽然钱是老板给的，但是她们挑衣服也花了很多心思啊！ 　　沈明铮在后面跟上来，看了一眼衣服袋子，满意了，应了一声：“很对。” 　　今天的钱没白花。 　　两个姑娘送了礼物就嘻嘻笑着抱着一共十几个购物袋到对面房间去了。 　　出去拍摄的偶像组合回来得更晚一些，因为在包场的游乐园玩到半夜，买东西也买得不少，团队也是大包小包的，不过回来太晚，黎楚给宿宁带的东西是第二天早上才给他的。 　　他们三个人的群名都改成“心平气和”了，纪雪和周纯青还不向着他说话，只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想这么多，黎楚是有些不服气的。 　　这两个人都是被收买的！ 　　不和她们说了！ 　　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坐同一张桌子旁若无人的样子，宿宁抬头看沈明铮的样子，他鼓着的气也消了。 　　他只要宿宁高兴就行了。 　　黎楚去游乐园玩也记得给宿宁带礼物，是一个白色的玩偶，看起来像一只兔子，但看耳朵又有点像猫，这是那个游乐园的网红文创玩偶，经常断货，很难买到的，正版玩偶网上都炒到快四位数了。 　　“在里面玩射击游戏赢的，是给的纪念品，”黎楚道，“这个毛很软，可以用来解压。” 　　确实毛很软。宿宁接过来摸了摸，笑着说谢谢小楚，打算把它放在家里。 　　然后黎楚犹豫一下，又从背后拿出来一只，不过是黑色的，依旧是毛茸茸，但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有眼睛是金色，像一个小黑煤球。 　　“嗯，是一对，”他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挂着玩吧。” 　　这个黑色的是限量版。 　　黎楚赢来的时候是想指沈明铮心黑如墨，但没办法，这个和白色的确实是一对。 　　他这样别别扭扭的宿宁看着也觉得可爱。 　　沈明铮也看在眼里，他只要宿宁就好，其他的本就影响不到他，黎楚接受最好，不接受他也不会改的。 　　榕城这两天大家过得是很轻松的，整个团队都快乐，但一回到海城，氛围就不一样了。 　　朱岚听了上面的命令来得很快，已经到了，她一开始去的是汇关的尖峰，是沈明铮去见的面，回来的时候和宿宁也说了。 　　“老爷子派她来，倒是煞费苦心，”沈明铮道，“果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除了是老爷子的养女，再往下看，和沈家的关系还要更深，她一直没有改姓，后来就被老爷子安排着嫁给了沈家人。 　　这便不得不提到沈家的亲缘血脉。 　　沈安唐的亲兄弟一共有三个，Allen沈华那一脉往上数是沈安唐哥哥那一系，子孙多，因为之前那件事受到牵连，最近都不敢怎么说话。 　　沈安唐亲弟弟沈安霖那一脉一向和他关系更加紧密，孩子少一些，也掌握着本家最重要的资源，一直是老爷子最信任的一脉，朱岚嫁的便是沈安霖最喜欢的小儿子，这也是沈安唐捆绑内部势力很好用的方式。 　　沈明铮没出现之前，这两边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弟弟那边人少但离家主最近，哥哥那边人多但散在外面，比较少接触到最核心的东西，颇有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意思。 　　老爷子子女儿跑了之后便无后，他们一直觉得下一任家只能是这两边出，但沈明铮出现之后，状态就变了。 　　沈安唐倘若连找回一个亲外孙都要畏手畏脚考虑他人那就不是他了，但沈明铮回来之后的蝴蝶效应确实在现在提醒了他什么。 　　他敲打着哥哥那边，又不好让弟弟这种内部势力趁机过大，于是正好拆了朱岚这颗棋子暂时放到沈明铮那边，既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平衡。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宿宁大概了解了，又问：“那你觉得她这个人最看中的是什么？” 　　沈明铮不假思索道：“钱。” 　　“她是真的很喜欢钱，据说沈安唐把她带回来之前，她们家因为潦倒了过得很穷，快到吃不饱饭的地步。” 　　或许年越缺什么，长大就越看重什么。 　　钱这个东西，没有人不喜欢，宿宁和沈明铮也得挣钱，否则公司这么多人喝西北风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做赔钱的买卖。 　　朱岚如今在沈家做的事情就是积累财富，作为很有名气的制片人，很多影视项目都在她手里，这一点便很能看出她和Allen的区别。 　　一个手里有人，一个手里有项目。 　　在这个圈子里面，流水的艺人，铁打的项目。 　　所以目前来说，忠诚和听话就是她利益最大化，不管是听沈安唐的，还是帮扶自己的丈夫，都是一件事。开着项目，依靠着沈家平台挣大钱就是了。 　　但也就意味着，很难从任何方面打动她或者说拉拢她。哪个继承人身上有老爷子有钱呢？沈家能给她最好的，她就永不会变心。 　　朱岚一到，在尖峰插手的事情不少，明里暗里地和沈明铮有些拉锯。 　　有些细枝末节的老爷子远在首都也管不来，两个人明面上还是没什么问题，沈明铮也有意在某些事情上放松，并没有事事都和她争。 　　一开始还算和谐，宿宁在最初没怎么插手，但很快，他就见到这位圈内很有名的朱岚了。 　　这回是对方主动找到光影娱乐来的。 　　朱岚短发，其貌不扬，看起来不像四十岁，只有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保养很好。 　　宿宁虽没有见过面，但看过她的资料和照片，朱岚整个人干练飒爽，今天没在下面预约，直接走到宿宁的办公室来的。 　　前台和门口总裁办的秘书都认出她来了，就没敢拉着保镖硬拦。 　　“宿总，原谅我硬闯，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她进来之后直言不讳，“沈明铮油盐不进，这件事也和你有关，所以我来找你了。” 　　她突然来访，讲话还是明显带着脾气的，宿宁倒也镇定，示意秘书倒最好的茶，请她坐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 　　沈明铮之前说她的标签是“钱”，半点没有说错。巨富之人宿宁也见过很多，但像朱岚这种非常外露的也是少见。 　　一眼过去，她手上那绿的发光的翡翠镯子和钻石戒指，怕是不低于八位数，衣服和着装是和首饰相互搭配的，虽然耀眼且存在感高，但没有那种暴发户的土财气，并不夸张，她整个人也高高瘦瘦，名贵珠宝很衬她，显得奢华又有气场。 　　这不是什么晚宴，只是朱岚的日常穿搭而已。 　　虽说财不外露，但生意人穿戴确实很重要，她若是谈的是小一点的合作，对方如果家底不够足，看她这样未开口便要先矮三分了。 　　财大气粗，便是这样的道理。 　　但宿宁不是小生意人，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便对这位有了大致的判断，笑着开口道：“朱总，别急，您和我说，明铮不是什么倔的人，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她一摆手：“我没有误会。宿总，我直说了，舒妙在《旧日情书》里的补拍安排是你定的吧？” 　　原来是这件事。 　　她提到的舒妙，是尖峰的艺人。 　　宿宁心领神会，于是点了点头，道：“是我和明铮一起商量的，主要还是廖远思那件事收尾的事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旧日情书》是一部快要上映的爱情电影，很不幸，同样受到廖远思的影响，因为里面有他客串，饰演女主回忆里的父亲一角。 　　涉及他的有些情节比较关键，不能删掉这个角色，Al换脸也不太行，大屏幕上看得会非常尴尬，制作方那边还是希望尽快找人补拍，已经找了新的男演员。 　　但对戏女演员这边，当时是舒妙演了年轻时候的女主，两个人对手戏比较多，补拍的话她也必须到场才行，时间在半个月左右。 　　舒妙当时拍这部戏的时候是友情出演，电影的出品公司是一家老牌出品公司高山影业，电影是小成本，投资不高，当时是为着人情以及尖峰想要拉拢对方，所以出了两个客串。 　　廖远思刚出事那会儿，高山影业过来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态度也挺好，只说补拍的其他事情他们都准备好了，他们另找了替代廖远思的男演员，只是希望舒妙配合，这是正常要求。 　　宿宁当时帮忙和舒妙团队那边沟通过的，团队和舒妙本人是同意的。 　　但朱岚一来，就出问题了。 　　“舒妙现在去不了，”朱岚道，“我不是要拆你和明铮的台，主要来之前不知道这情况，还特意从首都那边带了项目回来，想安排给她，过几天就进组，一部投资很大的古偶女二。” 　　朱岚说这话并不假。 　　她是雷厉风行的人，想要整顿尖峰拉回正轨赶紧赚钱，出力培养年轻的人气小花是理所应当，也是实打实的助力。 　　但现在的舒妙和半年前去友情客串的舒妙又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小透明，只是因为和女主长得有点像，所以过去演了年轻时候，戏份不多，作为尖峰刚签没多久的小艺人，这资源确实不错。 　　现在的她却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几个月前的一部网剧意外红了，廖远思连着公司几个头部受了影响，目前她就是尖峰最有希望的小花。 　　朱岚给她灌大资源是非常正常的选择，没想到和补拍这件事撞了。 　　宿宁问：“时间上不能协调吗？补拍那边用不着多久的，我和那边商量，尽量压缩时间。” 　　“宿总，这来之前我都问过，主要是古偶剧里面有雪景戏，必须要赶在这段时间里拍完，你知道的，姚山那边的影视基地也只有这段时间有雪，”朱岚道，“我给她争取那边的女二也很不容易，两边隔着这么远，你让她两边轧戏？” 　　《旧日情书》那部电影是爱情片，定了情人节上的，补拍完了还得留给后期制作时间，也等不了这么久。 　　轧戏更是不可能，对一个新人来说是绝对不行的，这是两边得罪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明铮这么坚持，要说契约精神，已经拍完了，补拍也是口头说了说，电影方那边要是不满意，我可以给他们补点损失，再找一个新的女演员。”朱岚道，“宿总，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也是为艺人考虑的人，你应该清楚，这个女二我给舒妙弄来很不容易，这种资源再错过就很难找了，你叫她因此放弃，是不是对艺人的前程太不公平了？” 　　之前其实宿宁和沈明铮商量过这件事，并不是纯为了契约和诚信，沈明铮听到《旧日情书》这名字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第一时间就点头同意了补拍要求。 　　“这电影会很好，”他当时是这样说的，非常坚定，“能够参演，是个好机会，别轻易放弃。” 　　现在朱岚那眼神，是觉得他们拿舒妙这机会送人情，想着不得罪圈子的如高山影业这种老牌公司，宿宁这时候和她说什么电影会好，倒像是画饼，他便不提，想了想，换了种说法。 　　“当时舒妙参演，是正式官宣了的，补拍的说法也放出去了，”宿宁道，“现在再换人，新来的人尴尬，舒妙怕也难做。” 　　“明铮也是为了艺人在圈里的名声着想才会有顾忌，我知道您的意思，要不我再协调一下？” 　　这就是两难的决定，朱岚也知道，否则她不会就这件事和沈明铮谈不拢找到宿宁这里来。 　　但舒妙如今是尖峰最红的艺人，她必须要握在手里，按在自己的项目里。 　　“我说白了，这也是艺人的意思，她想选古偶那边，”朱岚道，“宿总，有失必有得，许多事情也没必要强求。” 　　宿宁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别着急，但就在这时，墙角传来一道声音。 　　“那什么，要不我去试试？” 　　纪雪慢吞吞地从靠墙的老板椅那转过来，对着他们笑：“不好意思，我在这看合同，您进来也没发现我，宿总也没赶我，我就听完了。” 　　“反正都是为难，不如我去试试给电影吧，放心，我不会尴尬。” 第64章 　　朱岚今天是没打招呼进来的, 没发现原来宿宁这边有接待，而且今天恰好来的是准备签续约合同的纪雪。 　　纪雪来这里之后先拿了合同，她够谨慎, 没有第一时间落笔, 打算对里面的一些细则再看看, 宿宁也不催她, 窗边那有个老板椅，她就一个人坐那里看合同去了。 　　那椅背又高，还有绿植遮着，她悠悠转过另一边去了, 宿宁就在桌子那边正常办公, 倒是互不打扰。 　　总裁办公室又这么大, 朱岚哪里看得见，以为这办公室里只有宿宁一个人。 　　她进来就直说了, 情绪看起来还有点激动，这也不算是什么商业机密，纪雪听了也没什么, 她在那里一直保持安静, 没打断他们说话, 宿宁也就没特意叫她起来。 　　宿宁也没想到这时候纪雪会插话。 　　他先给朱岚说了句不好意思, 解释小姑娘单纯, 没想这么多，又转头问她：“你想好了吗？这是你出道第一个资源。” 　　倘若没有替代补拍这件事，直接接下, 这个角色对新人来说是很可以的, 站在宿宁的角度上他会帮纪雪去争取一下，难就难在角色已经官宣过, 而且电影方前期宣传时还放出过有关于舒妙的物料。 　　前一个众所周知的是最近爆红的小花，虽然是救场，但这种“替换”掉的事情难免被营销号拿来炒做和比较，到时候没什么粉丝基础的新人不就是被对方粉丝踩和甩锅的命吗？ 　　这是圈内很难避免的比较和争端。 　　更加上这个角色没什么片酬，是小成本爱情电影友情出演的角色，演的还是女主年轻时候，眉眼间需要和女主演员有些像。 　　那女主是多年前以美貌著称的影后，“年轻时的女主”连个独立角色都算不上，戏份又少，这些条件限制，从新人演员里找，这就挺难了。 　　这种既没有什么好处还要求高并且还有大概率被骂的活，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人替，随便塞一个过去更是得罪人。 　　朱岚也不是没试过找人，以她的人脉都没找到，否则不会找到宿宁这里来，除了原定的舒妙，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个debuff叠满且食之无味的机会。 　　朱岚本来皱着眉头，一听这句话，回头看了一下，她这种性格不喜欢人插话，但是看到纪雪的时候，愣了一下，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 　　今天来公司，纪雪还是认真打扮过的，卷起的长发和长裙，坐在老板椅上转过来的样子像是什么漂亮小公主。 　　她这张脸，任何人看了都会愣一下的。 　　“我不是随便说的，主要是上次敲门，好像听到你们在讨论这个，沈总恰好说了这电影不错，”纪雪指的是在榕城酒店那一次，“如果那边实在排不开档期，那就我去嘛，宿总就不用太为难了，我记得女主是谢芳敏前辈，巧了，我确实和她长得有点像的。” 　　确实，她比舒妙还要更像以美貌著称的影后谢芳敏。 　　现在的谢芳敏已经四十多了，美人迟暮，不久前离婚后重新出道，《旧日情书》是她回圈之后第一部 作品，观众都快记不得她的名字，容貌自然也不如从前了。 　　但看着眼前的纪雪，朱岚一下就能回忆出当时谢芳敏出道时风情万种倾倒众生的样子。 　　“你是光影娱乐的演员吗？”朱岚盯着她，“我之前没听说过你。” 　　纪雪笑了笑，道：“其实不算，因为我还没签合同呢。” 　　朱岚心思一动，问：“那你要不要……” 　　但她一开口，纪雪就摆了摆手，接着道：“现在就签，合同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 　　她大笔一挥，就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宿宁，道：“宿总，合作愉快。” 　　宿宁接过合同，再次提醒她道：“纪雪，你别想着帮我，就随便做决定。” 　　他怕纪雪不懂，一时意气，在这上面吃亏。 　　“我想好了，”纪雪眨了眨眼睛，“我主要是因为想见谢芳敏老师，她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宿总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 　　她在网络上看过一点这个电影的宣传物料，有印象，觉得不像是那种粗制滥造的电影。 　　而且哪怕有宿宁帮忙，纪雪也知道重新出道没那么容易，娱乐圈不是靠一张脸通吃的地方，她没有作品，刚开始很难拿到好资源。 　　这部电影优势就在于补拍完不久后就可以上映了，戏份不多但有镜头，便已经算是拿的出手的作品了，她的履历不再空白，是好事，哪怕票房低一点也没关系。 　　她自己就很有想法，宿宁劝不动她，想了想，点头了，道：“行，我尊重你的意愿。” 　　艺人本人的想法确实非常重要，舒妙那边不想补拍想去大投资的古偶，哪怕宿宁把她拉到补拍片场对方也不会同意的。 　　如今这样，算是两边都高兴。 　　朱岚也没想到，能够解决这件事的人出现得这么快。 　　恰在这时候，沈明铮打来电话，宿宁一接就听到对面问：“她是不是跑去烦你了？” 　　宿宁看了一眼朱岚，道：“算不上。只是讨论而已，你自己之前也和我说过，岚姐就是这样直爽的性子，今天她来得也巧，倘若不是纪雪在，恐怕未必好解决，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个人机缘。” 　　朱岚一听就知道对面是沈明铮，“哼”了一声，但多看了几眼宿宁。 　　这位倒是会讲话，怪不得，老爷子还在家里提过他几次。 　　“纪雪要去演？”沈明铮有点意外，在那边想了想，叹道：“去吧，是好事。” 　　朱岚想培养新的流量艺人，沈明铮自然也想。 　　他知道《旧日情书》这部电影现在没人看好，目前在情人节这个年轻俊男美女的档期里看着并不突出，但爱情电影在这个档期里有基本盘，它就是杀出重围的那一个。 　　在情人节档期接着《海上救援》的尾巴，揽了接近十亿的票房，是当年数一数二的爱情电影，上辈子这个点廖远思还没出事，舒妙在这部电影的表现很亮眼，这个新人导演把最美的画面给了她。 　　戏份少，不代表没亮点。 　　而且网剧爆出来的小花和电影里爆出来的小花是不一样的，《旧日情书》的质量拉满，舒妙接到的本子直接从网剧类翻到了电影类，这是资源和定位上质的飞跃。 　　沈明铮再三协调，是有些希望在两边不轧戏的情况下无缝进组，把两个资源都给她。 　　在他的记忆里，那部古偶成绩一般般，况且舒妙只是女二，前面还有更亮眼更红的男女主，吃掉了唯一一点热度，到她这里确实没有《旧日情书》收益大。 　　但艺人那边等不及，无论怎么说也不信，看不上小成本电影里镜头才几分钟的角色，大投资古偶马上就要开机了，朱岚又强势，有意在尖峰和沈明铮抢话语权，这便成了两者择其一的境况。 　　沈明铮本来无意把这个机会抢来给其他人，他觉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但命运就是这样，对方不想要，倒是让纪雪接到了。 　　“宝贝，这样，你把电话给朱岚，”沈明铮对宿宁道，“她得偿所愿了，我还得和电影方那边交代，毕竟别人补拍也是尖峰惹出来的事，现在因为还临时换人，她掏点资源给点补偿不过分吧？纪雪上去救场，也不能白去。” 　　宿宁：…… 　　“额，明铮，”他道，“岚姐在旁边，我开的外放，她听得到。” 　　沈明铮看样子最近和朱岚争锋相对的时候不少，语气不变，道：“没事。” 　　她听到就听到了。 　　朱岚“哼”了一声，接了电话，转身说了几句，关键问题解决了，两边倒是很快就谈好了。 　　电影出品方也是老牌公司，朱岚没必要得罪，随后把手机还给宿宁，道：“没事了。他真是，还挺知道为光影娱乐的艺人考虑。” 　　那边只是要一些电影宣传渠道方面的资源，朱岚给个绿灯，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宿宁还想出声调和几句：“没事就好，公司经营没有不吵架的，大家为了艺人好，难免有分歧，这都是很正常的，别挂在心上。” 　　宿宏达那还是他亲叔叔，刚来的时候不也是指着宿宁的鼻子骂吗？现在不也挺听话的。 　　“我见得多了，没事，”朱岚道，“不耽误我挣钱，什么都好说。宿总，今天麻烦你，我走了，改日有时间再聚。” 　　宿宁：“行。往后要是来光影娱乐，和前台说一句就行，我叫秘书下去接。” 　　不得不说，这人倒是方方面面都十分体面，还主动送她下去，朱岚离开之前，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宿宁，嘀咕道：“我都怀疑沈家是不是搞错了。” 　　宿宁：“搞错什么？” 　　“蔷薇姐，沈蔷薇，就是沈明铮的妈，脾气温柔，说话舒服，是个特别好的人，怎么能生出沈明铮这种咬死了就不松口的无赖，反倒是你更像她的性子，确实讨人喜欢，”朱岚道，“我感觉你们两人是不是抱错了？” 　　宿宁一愣，随后尬笑：“……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 　　“行了，走了。” 　　朱岚挥了挥手，到门口了又转回来，道：“对了，你那茶有点差，沈明铮也真是，不知道给你找点好的，真是没有什么品味，你到底怎么看上他的？” 　　她什么地方都不忘挤兑沈明铮一嘴。 　　那茶叶差吗？ 　　总裁办的茶是有规格的，给朱岚泡的是最好的凤凰单枞一号，这茶单价堪比金价还难买，倒也没有她说的这么差吧。 　　“罢了，回头我给你送点吧，”朱岚道，“我那儿有更好的。” 　　随后她就走了。 　　纪雪看着她离开，才啧啧叹了两声。 　　她看朱岚这种人，就得宿宁和沈明铮互相打配合才对付得了。 　　沈总不强势，压不过她，容易被她带着走，但倘若没有宿总兜底打圆场，又会闹得太难看。 　　要和这种人打交道，以后还有得磨。 　　她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问道：“宿总，我什么时候进组？” 　　宿宁：“我现在问问。” 　　电影剧组那边也急，一开始听说换人之后本有点不高兴，但纪雪过去的时候，这点不高兴就消了一大半。 　　确实长得很漂亮，比舒妙更像谢敏芳。 　　况且宿宁对旗下艺人是真的上心，只是一个补拍的配角角色，他怕纪雪太久没拍戏生疏了效果不好，还特意去请了表演老师一起进组。 　　这位老师就是海城戏剧学院那一位。 　　虽然纪雪可以走人情请她过来，但站在宿宁的角度上，他还是很诚实地给足了钱请过来的。 　　《旧日情书》这部电影，看这个名字就很明显，讲的是旧爱重逢的故事。 　　年少的情侣因女方严厉的父亲而被迫分开，男孩离开小镇，发誓要混出个人样回来，再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但外面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 　　多年以后，他四十多岁才拖着半条伤腿和伤病带着积蓄回乡，不敢再提之前的誓言，却在家乡小镇遇见了丧夫之后独自推着小吃车讨生活的旧爱，少年不再意气风发，少女也不再娇艳美丽，两个人被生活磋磨之后，仍然被对方吸引着再次相爱。 　　总体来讲，是个既现实又浪漫的片子。 　　主角选的很好，中年爱情需要主角之间的火花，虽然被嘲讽过气，但谢芳敏和男主当时也是演情侣一起成名的，红透大江南北，现在不复从前，再次搭戏，倒很有那种电影里“旧爱重逢”的故事感。 　　这部戏的戏眼在谢芳敏身上。 　　女主的表演非常重要，即使年轻的她活在记忆里，在电影里像一个标签。 　　她年少时被父亲管束，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甚至无法离开小镇去外面读书，长大后又被父亲嫁给一个表面体面私下出轨的丈夫，丈夫意外身亡，她松了一口气，可独自养育的儿子不同意她和别人在一起，因为男主是个半瘸，他更觉得这个年纪谈爱的母亲丢脸。 　　相爱的甜与生活的苦交织，说是旧爱重逢，实际上女主一层层挣脱父夫子的几重枷锁。 　　最后，身有疾病的男主与她相爱一场已无遗憾，也体会到真爱是希望恋人过得好，于是用半辈子的积蓄送她离开了这座小镇，去外面开店，重新开始生活。他没能送出的情书和远走的车票，在几十年后终于送出去了。 　　补拍的第一个场景，是小镇里有雾的天气。 　　从乡下升到镇里高中来上学的男主听说学校里有个知名的美人，他实在好奇，于是在学校的必经之路上等。 　　早自习还没开始，这么早的天气，镇上起了雾，学生们零零星星地来，远处被雾遮得模模糊糊的，走近了才清晰起来。 　　然后年轻的女孩子在雾中出现。 　　那双眼睛一眼看过来，背景是小镇青翠的远山和树林，自行车的车铃声叮铃铃，女孩是雾中美人，是沾着水珠的娇美鲜花。 　　回忆里的清晨迷雾笼罩了少年的心，但电影的下一秒，晨雾变成了小吃摊上的升腾起来的水蒸气，散去之后，是女主现在的样子。 　　她头发半白干枯，衣着陈旧，脸上是遮不住的皱纹，手上是粗糙的老茧，戴着围裙，没有时间说话，她在忙着做热乎乎的菜团子。 　　因为对比强烈，电影的主旨才愈加明显——时光荏苒，物是人非，青春不在，但相爱的人依旧会被对方吸引着相爱。 　　补拍第一天开机的时候，宿宁是跟着去看的。 　　导演对这个镜头的要求也很明确，要美，要清纯中的勾人，最好让观众看到便能理解，是什么样的美能让人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一直不忘。 　　她的脸已经很完美了，但怎么在镜头里展现是两回事，不能是木头美人。 　　纪雪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 　　勾人嘛，她很擅长这个。 　　导演之前拍过舒妙的镜头，大概也是这样的要求，舒妙演得不错，她走过来的时候带着笑是看了坐在墙头的男演员一眼的，眼神很到位。 　　但吸引人并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纪雪走过去，男主旁边的学生们吹着口哨。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这所学校，不，整个小镇最漂亮的女孩子。 　　但纪雪并没有看男演员。 　　这些人的目光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于是只是走了过去。 　　但她的表情又不是那种面无表情的木头美人，她头微微抬着，如一只目下无尘的白天鹅，又如纯洁的不可触碰的高山雪莲，眼波流转，却只是望着前面。 　　不是因为高傲，只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这种样子的她，和多年后的熟练打着招呼迎来送往的小吃摊老板对比就更加明显，但内里又有一些相同。 　　她向来都是这样，并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 第65章 　　对比如今, 饰演中年女主的谢芳敏不美吗？她当然也是美的，不在于外表，在于内心。 　　这座小镇几乎人人都认识她, 多少人曾爱慕她年轻时的容颜, 也知道出轨的丈夫的钱被另一个女人卷跑, 于是曾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发的美人只好用自己双手讨生活,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 　　但她不觉得丢人，依旧在努力生活。 　　整座小镇在导演的镜头时刻显出一种湿漉漉的质感，有雾, 雨多, 有时候会飘一些薄薄的雪, 周围的青山树木把它围得严严实实。 　　诸多镜头里，唯有女主的小吃摊蒸腾出热气, 诸多带给人温暖的热食也从她的手里出现。 　　——她是冰冷外表下内心非常温暖且坚强的人。 　　于是电影里的男主深深爱她许久，在这么多年都把她视做心里的白月光，最后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便显得理所当然。 　　宿宁看了剧本, 又在导演这里看到一点拍摄的片段, 又亲眼看着他运镜的样子, 大概理解为什么沈明铮会说这部电影很有希望。 　　现在的爱情电影题材花样太多了, 五花八门的职业甚至是神仙谈恋爱的不在少数, 但这种花里胡哨的壳会掩盖爱情真正打动人的本质——爱人本身的真善美。 　　或许故事本身并不需要多复杂，拍出这样的人被纯粹地爱着就已经很打动观众了。 　　而且这个新导演确实有些本事，镜头拍得非常好看, 是一种纯净的童话感。 　　宿宁特意看了他名字, 还挺人如其名的，叫童非凡, 看起来挺年轻，三十左右。 　　虽然出品方高山影业挺有名气，但这确实是新导演的小投资电影，主角请的也是过气的，整个剧组看得出来的穷，几乎所有的场景都是在这个小镇里完成的。 　　但投资少不代表质量差。 　　这样的导演碰到纪雪这种很扛电影镜头的骨相美貌就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她不赶档期，全身心配合拍摄，还用心，进组之前甚至给自己这个活在回忆里台词都没几句的角色写了千字的小传，认真剖析过这个时候女主的心理状态，时刻根据导演的要求调整自己的表演和表现。 　　纪雪很久没拍戏的新人，叫宿宁来评价，她的演技算不上特别好，不过刚来的新人演员和他见过诸多的老演员拼演技也不公平，但胜在领悟力强。而且她确实很贴这个角色，又带着老师，一开始还找不准镜头的位置，导演和老师带着走几圈，她就明白了。 　　顺着那个位置又走了几条，童导演点了点头就说“过了”，他话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沉默寡言，一直戴着压得低低的鸭舌帽，纪雪演完这条，才多说了几个字：“很好，这样更好。” 　　他在拍摄的时候宿宁没有去打扰，这个空隙才上去，礼貌问道：“童导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他的身份是在座各位都认识的，童非凡一下戏之后就有点腼腆，看了宿宁一眼，说了一句：“可、可以。” 　　然后在他的导演口袋里四处找手机，没找到，然后转头在小桌子上看到了，看起来十分紧张，才伸手加上宿宁的联系方式。 　　宿宁：“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童导演前途无量。” 　　童非凡不敢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他以为宿宁是客气，实际上宿宁是真心的，他来这一趟确实收获良多。 　　纪雪作为纯新人，她的表现比宿宁想象得还要好，除了第一个镜头，她后面和年轻男主的相处也很好。 　　少年情愫并不好拍，那年轻的男主并不是新人，拍过几部高山影业的戏，是公司培养的新人之一，也是客串，比纪雪有经验，但两个人凑在一起，还没开机的时候，纪雪凑过去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眼睛又盯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那男演员的脸就有点红了，压都压不下去，甚至连接下来开机说台词的时候都有点磕巴，想看着纪雪，又有点不太敢看她，要鼓起勇气才敢看她一眼。 　　这一条拍完，男演员有点懊恼，道：“我的错，不好意思，再来一条。” 　　童非凡在监视器那边摇了摇手，道：“不，这一条很好。” 　　他一直没有喊“卡”，看着两个人一直这样演了下去，只觉得这样倒是更好。 　　宿宁看到了更多。 　　就像偶像需要那股特别的吸引人的星像，演员也需要，纪雪最突出的不是美貌，是她的美丽和合作演员是适配的，是相互成就的，更实际一点说——是cp感。 　　年轻女演员接的戏百分之九十五都有爱情戏，美貌在娱乐圈并不算稀有，喊着“独美”的人也太多，但这种和对手演员相互成就的cp体质很少，但这确实是纪雪自带的特性，她也没刻意去做什么，只是习惯而已。 　　这种体质在娱乐圈简直自带腥风血雨属性，不红都不行。 　　不过和任何人都cp感爆棚的纪雪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打算谈恋爱，她的拼劲放在了其他地方。 　　这是十二月的天气，拍摄的小镇很冷，已经快到零下了，但纪雪的戏服是薄薄的普通校服，但看她在那里走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冷，导演说了OK，才抱着手臂“嘶”了一声走过来。 　　宿宁上去给她披了件衣服，她还笑着调侃：“宿总亲自给我披衣服啊，我好荣幸的。” 　　“这个时候还说这个，”宿宁道，“我让助理再多带几个暖宝宝过来，还有暖手宝。” 　　为了戏该吃的苦要吃，但冻坏了也不行，之前带的还不够多。 　　纪雪道：“我没事，拍戏是这样。” 　　她心里也很为什么宿宁今天非要过来，这部电影搞得这么一波三折，摄制组里难免有怨气，她又是新人又是替补，宿宁在这里，至少保证她不会被看轻。 　　因为感受到对方的用心，她更要认真才行。 　　这导演不错，整个组里都是埋头做事，是踏实的团队，不一会儿那年轻男演员还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给纪雪塞了暖手包。 　　看在眼里的宿宁：…… 　　他感觉自己还是有些低估她在外的魅力了。 　　整个团队大家挺友好，这里又有助理和老师，宿宁在这呆了一天，便放心回去了。 　　公司明天还有会，且他和沈明铮养成习惯了，出差的话只要能赶到都会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沈明铮还在沙发那边等他，听到门开了的声音就上前来了，熟练地帮宿宁拿下外套，问他：“拍摄怎么样？” 　　“挺好，”宿宁道，“那地方实在水汽重，实在冷，回到海城还觉得暖和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低声又闲聊了一些，宿宁和他提了纪雪的表现，又夸了她几句，觉得她实在招人，现在就要配保镖才行，然后打算简单洗个澡，但沈明铮揽着他，硬是没让他往客房走。 　　在宿宁的眼神里，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很不巧，今天客房淋浴坏了，宝贝还是用我这边的吧。” 　　宿宁：“谁弄坏的？” 　　沈明铮实话实说：“我弄坏的。” 　　他倒是不撒谎。 　　这两个人从榕城回来之后宿宁就没怎么睡过客房了，也就是前两天，沈明铮太过分了，他又回去了，清净了两天。 　　随后，宿宁经过充分的调查研究之后，认为纵/欲/过多是绝对不行的，建议制定计划，一周两次，后来两个人充分沟通并且在搜了不少实际例证以及结合自身情况之后，暂定为三次。 　　沈明铮提出反对意见，他觉得说好了实践就应该多实践，但是被宿宁驳回了。 　　他们没什么君王不早朝的份儿，哪怕是周末，那也是要工作的，加起来三个公司的事情哪里是这么好搞定的。 　　“我今天什么都不做，保证听话，”沈明铮保证，“我就是没有你睡不着。” 　　宿宁问他：“那你之前是怎么睡的？” 　　“忘了，”沈明铮道，“反正回不去了。” 　　都是正经夫夫了，再分开睡他好像要委屈死了，宿宁经不过他闹，他还是留在主卧了，今天客房的门都没打开。 　　沈明铮知道他赶回来累，于是真的像自己保证的一样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抱着宿宁，看着他慢慢睡着的样子。 　　宿宁的睫毛很长，他盯着看了很久。 　　而且闭着眼睛的样子看着乖乖的，再看其他，身上的新睡衣是沈明铮买的，头发也软软的，不管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都和自己的如出一辙。 　　他倒是睡得很快，但沈明铮看着他，实在舍不得睡着。 　　真的好喜欢他。 　　沈明铮轻轻地亲在他的眼睛上，宿宁睡着了所以感受不到，他只是在睡梦里动了动，然后靠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这样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宿宁当天晚上确实睡了个好觉，醒来之后在刷牙的时间也习惯了沈明铮的早安吻，在迈出一步之后，他在各方各面越来越习惯对方。 　　但众所周知，沈明铮最大的情敌就是宿宁的工作，现在又正式签了个纪雪，宿宁要关注的事情就更多了。 　　纪雪在补拍了几天之后，《旧日情书》电影也开始渐渐发一些花絮片段出来，毕竟离上映时间也没有多久了，就算没什么钱，该有的宣传还是要有的。 　　之前电影没什么人关注，受人关注的两个峰值就是因为舒妙红了以及廖远思出事电影倒霉被波及了，但开始发纪雪之后，明显媒体数据有大幅上涨。 　　没人不喜欢看美女，更何况还是纪雪这种层级的大美人。 　　童非凡的镜头又好看，而且剪出来一些年轻男女主互动的片段，俊男靓女，看着更是赏心悦目，因为受到关注，观众也看到了关于电影的更多内容。 　　“居然是谢芳敏唉，我小时候的女神，她已经退圈十来年了吧，出来拍戏了我都不知道。” 　　“看起来还蛮甜的，有空去电影院看看。” 　　“唉，这部电影原来不是之前官宣了舒妙演吗？我还挺期待的，突然换人啦？” 　　宿宁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和两边的团队打了招呼，电影方也发了说明，因为档期原因所以换了人，各方面已经很体面了，但一旦被关注，争端就无法避免。 　　不知道是营销号还是纯路人，发了几条“这位更像谢芳敏”“她确实长得更好看”，甚至这些人连纪雪的名字都不知道，粉丝就忍不了。 　　不一会儿，“蹭热度”“只是靠美颜相机真人不怎么样”这些话就出来了。 　　关于这一点宿宁之前就提醒过纪雪，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舆论，舒妙正当红，纪雪却没什么死忠粉丝，她目前的关注度都是偶然刷到点个赞看看美颜的路人而已，这种人自然不可能为了她和对方的粉丝对上。 　　纪雪无所谓，对宿宁道：“没关系，这种架吵一吵就过去了，我就想认真拍戏。” 　　现在她在社交网络上的用户都还没注册认证呢，忙着进组实在没时间，所以有人骂她，也都不怎么看得到。 　　但这件事情的发展没那么简单。 　　作为吕家的准小儿媳，吕斐是带着她见过不少人的，纪雪这张脸只要见过的就不可能认不出来，于是“换角”这件事吵起来上了低位热搜之后，很快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认出来了，而且还多少有些添油加醋。 　　“本来挺好的，这位算是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但听说吕家准备退婚了。” 　　“据说是因为什么……在外面不检点。” 　　“现在摇身一变去演戏了，啧，不知道攀上了谁，还想靠这张脸骗多少人啊。” 　　这回哪怕纪雪说没关系，宿宁也忍不了了。 　　他不可能就这样让旗下艺人被泼脏水，看到漂亮小姑娘就给人造黄谣，越来越过分！烟姗停 　　但宿宁找沈明铮谈媒体风向这事的时候，又让艺人经纪部搜集证据准备告造谣诽谤，可有人比他更忍不住。 　　吕斐在好几个社交网络平台都是有认证的账号的，之前只发一些很官方的话，但现在出来把几个蹦的最高的账号都截图挂出来了，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这几个，准备收律师函。” 　　“还有几位少在那里暗戳戳，别以为上网披了张皮我就认不出来，不老实删除道歉的话我就打电话找你们老子和你们说。” 　　“一部电影加起来没五分钟的戏份，她自己争取的，值得你们这么围追堵截这么骂人吗？想演个戏而已，就那么难？” 　　“还有，谁跟你们说退婚的？我没同意退婚。” 　　宿宁看到的时候，还在皱着眉头和沈明铮打电话说这件事，就那几分钟时间，吕斐已经快速输出一大堆内容了，战斗力极强。 第66章 　　宿宁：…… 　　这个人怎么比纪雪反应还大？ 　　其实吕斐在那天晚上纪雪提了分手之后就没怎么有动静了, 他这种人向来是被捧着的，自尊心很强，纪雪都说到那个份上了, 再纠缠就显得他脸皮厚了。 　　当然, 他并不是完全不关心, 倒是在这段时间联系过宿宁, 知道纪雪和光影娱乐续签，准备重新回去拍戏的时候，只回了一句：“挺好。” 　　然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宿宁心里知道, 两个人是喜欢对方的, 但世间太多的感情很容易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消磨掉, 有缘无分便是这样。 　　但他也没想到吕斐现在这么激动，他还以为这事情都过去了呢, 好像原来藏得好好的，现在憋了这么久，总算藏不住了一样。 　　吕斐一气之下在网络上输出了十来条, 搞得原来不关心这件事的路人都来看热闹了。 　　“笑死, 这边一出来那边几个号瞬间删了, 还立刻发了个道歉声明。” 　　“我看下认证, 不会是被哪个粉丝盗号了吧？” 　　然后吕斐发了个自拍, 亲自认证确实是本人。 　　又有人阴阳怪气说刚出道就这么强的背景，吕斐直接上去和人对线。 　　那是纪雪自己签的公司，倘若是他出手砸钱, 多的是女主角选, 怎么会去补拍演配角还让人这么说？ 　　严格来说，纪雪和吕斐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绯闻, 正常谈恋爱而已，要说负面，倒也不能算非常负面，路人看着好像还挺开心的。 　　宿宁在想着是不是把这热度压一压，毕竟是分手了，还是尽量不要影响到纪雪，但很快吕斐就给他打电话了，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地问：“小雪没事吧？” 　　“她没事，”宿宁道，“她还在正常拍戏，没什么影响。” 　　本来这件事这热度就不能算高，那个造谣骂人的低位热搜上了几分钟就被宿宁弄下来了。 　　别说，江辰沣进去之后，浪博这平台也整改了不少，而且江家就是孩子多，江总的私生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儿子没有生意重要。 　　换的这个确实守规矩得多，至少对宿宁这边有益，都在海城圈子里，帮忙压个有造谣嫌疑的低位热搜是简单的事。 　　吕斐听了这句话，才松了口气，又在对面哼哼唧唧：“你也算是用心，否则我不可能让她随便和你签约的。” 　　吕家是巨富，但是隔行如隔山，他对娱乐圈的事情不太懂，而且现在也不是随便砸钱就能砸出一切的时候了，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公司帮小雪的，况且这资源确实是她自己选的。 　　“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多嘴问你一句，吕总，你到底什么想法？”宿宁问，“纪雪现在要做艺人了，她的感情生活是会影响她的事业的，不管是站在她的经纪人角度还是朋友角度，我都要知道。” 　　吕斐听完，在那边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 　　“宿总，你是结了婚的人，你不懂吗？”他轻声道，“我真的是有想过要放弃的，她连我都骗，我想世上还有其他这么多人，肯定还有比她更好的，什么人我找不到呢？” 　　“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感情真的没有办法控制，我看到她受欺负，我就特别生气，我就……想她。我心里一直都很想她。” 　　宿宁不是很懂。 　　推己及人，他觉得自己和沈明铮的感情没那么多不能控制的地方，连床上的事情都能约法三章，所以一切都还在他的规划里，现在吕斐不受控的感情他亦没有办法提供任何建议。 　　所以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唉，算了，你到我这个地步就会懂，脸皮算什么，哪有老婆重要？我现在就想跟着自己的心走，试着再了解她多一点，如果没有争取过就这样放弃，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吕斐又道：“真感情哪里有不经过风风雨雨的？她现在想拍戏，没关系，我也不是纠缠她惹她不高兴，我花钱追星，总行了吧？” 　　宿宁：…… 　　那他确实拦不了人追星。 　　这件事纪雪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吕斐当然也不想闹大，热度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几天，她开始申请自己在网络上的账号了。宿宁问她要不要起艺名，她想了想，说想继续用“积雪”这个名字。 　　她道：“我习惯用这个名字了，挺好的。” 　　和她原来的名字既一样又不一样。 　　宿宁说可以，随后便帮她申请艺人认证，刚申请成功那一刻，积雪的第一个粉丝就来了。 　　——是挂着金V认证大名鼎鼎的吕斐吕总。 　　没过多久之后，纪雪的补拍就完成了，效果很好，高山影业那边没再有什么意见。 　　她下一部的资源没有这么快定，账号里倒也新增了一些颜粉和看热闹的路人，但也没有休息，先跟着老师回去上课了。 　　这是纪雪主动要求的，她毕竟离开太久了，去了剧组之后更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于是立刻开始争分夺秒补专业课。 　　宿宁与她一样，一直在思索现在该如今精进。在这圈子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公司某种程度上和艺人一样，怎么斗来斗去实际都是次要，他和沈明铮先前都已经斗得够多了，现如今拿出来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有制作成功影视作品的能力，是一个影视公司的立身之本。 　　光影娱乐当前的主业是运营爱豆，Glory当然很成功，是拿得出手的成绩，但宿宁签了纪雪，又招聘了不少人，把原来老宿总的基础捡回来一些之后，他在年底会上提下一年计划，重点提到了由公司主导的影视项目。 　　——“扎根作品，再创辉煌”。 　　原来光影娱乐的一些老人听了这口号都忍不住心潮澎湃，知道他要把老基业捡起来了。 　　宿宁一边在和沈明铮商量Glory的下一张专辑，也在计划联合做剧。 　　光影娱乐手上有很多版权，这也是最困难的时候宿宁坚决不肯卖的公司资产，他和沈明铮商量之后，先选出来的是一部宫斗+政斗剧的本子，原著小说名叫《大野心家》。 　　讲的是女主原来与太子青梅竹马互许终生，却因为皇帝迷信天相不得已入宫，嫁给了心爱之人的爹，为了自保和家人，开启宫斗的故事。 　　剧情走到一半的时候老皇帝就死了，女主宫斗成功做了太后，身边还有自己年幼的孩子。 　　而太子登基为帝，新人入宫，又开始新一轮的宫斗和政斗命运。女主以太后的身份，和曾经的恋人因权力相爱相杀，甚至她的孩子都说不清楚是老皇帝的孩子还是当今皇帝的孩子。 　　最后，两任皇帝都死在她手里，女主挟幼子登基，成了垂帘听政的摄政皇太后一直活到八十岁寿终正寝。 　　原著小说挺火的，写得很好，剧情环环相扣，人性挣扎很亮眼，又有足够的观众基础，而且之所以选这本，是因为老宿总买下来之后已经请了编剧先写剧本，又找原著作者改了几轮了，剧本已经大致出来了，正是下一步正式组剧组的时候，然后他就病倒了。 　　这是明显的大剧投资，老宿总闭眼前还记挂着，反复提及这不能随便拍，宿宏达在这方面倒是听话，把那剧本一直就留着，直到宿宁这里，才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比较其他项目，这个已经有原著影响力和扎实的剧本了，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宫斗剧是显然的女人戏，有亮点的女性角色多，面对的观众群体也比较广，他想在里面给纪雪找个合适且戏份重的角色，这样慢慢靠配角积蓄人气，到时候演主角也更有基础，也算是磨炼演技。 　　这部戏投资太大，宿宁选择和沈明铮一起合作，光影娱乐先去请导演，他的意向是数年前光影娱乐合作过的电视圈内知名的郭宝木，宿宁去拜访过几次，对方看过剧本，已经大致有了合作意向，但和宿宁这边着重提了几个选主要演员的人选。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女主。 　　这是标准的大女主戏，宿宁和沈明铮那边的签约演员都担不起这个女主的位置，都太年轻了，这个女主要有些阅历的才担得起来，很多主要演员必须要请外援，朱岚和宿宁提了几次，想塞人，大多都被沈明铮挡回去了。 　　一些小角色宿宁是无所谓的，就当是人情，但主要演员他便死活不肯松口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自己手里。 　　朱岚为这事争了一段时间，算是消停了，在元旦过后，一月份“观众选择奖”的现场，宿宁再次碰见了她。 　　“观众选择奖”的分量在圈内不小，特别选在总结一年的关键节点，Glory自然也有入围。 　　这是个半官方的奖项，目前已经是举办的第九年，背后的主办方是大互联网公司，主要的评奖依据是流媒体数据，加上一些观众投票和评委打分。 　　因为数据源相对可靠，又肯花大钱办盛典，背后还有官方背书，播出平台除了网络直播还有中央台以及几个收视高的地方台同步直播，“观众选择奖”目前已经是演艺圈里数一数二有权威性的奖项，代表着大众指数和观众认可。 　　朱岚是评委之一，而且她还是观众选择奖的副主席，就这一点，足可见她圈内地位之高，刚进场就很多人和她打招呼，不少人围着她。 　　但她简单寒暄之后，越过这么多人，一路走到独自坐着的宿宁这里来了，坐在他身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明铮今天不陪你过来？” 　　她还是那样子，浑身珠光宝气的，乍一看好像动一动都在掉钱。 　　宿宁转头，礼貌笑了笑：“您不是知道吗？他有公事。” 　　就是因为《大野心家》翻拍去找主角的事情，郭宝木导演推荐了一个女演员，沈明铮亲自去请的。 　　朱岚心里清楚，笑了一声，道：“行啊，我找的影后你们不要，不就是片酬贵了点吗？其实人家要的就是正常范围内，市场价，硬是说不太合适，非得去找那种落魄的。” 　　宿宁找的女演员倒也没她说的那么落魄，人家是演年代戏正剧出身的，叫叶秋心，长相是那种长辈很喜欢的“国泰民安”脸，算不上美艳却端庄大气，又特别有辨识度和亲和力，网络上声量不高，但几部主演的电视剧收视很高。 　　她上部戏演的是吃苦耐劳的农民女企业家，中年一辈的观众对她应该是耳熟能详，国名度很高，并不比任何影后低，今年三十岁，正适合女主这个年龄段。 　　重要的是演技很好，她身上那股劲劲的样子对于戏里的角色来说是合适的选角，怪不得郭宝木导演会尽力推荐，说签了这位，他就来导。 　　“角色嘛，没有什么名气不名气，只有合适不合适，”宿宁道，“这部戏原著那么出名，我相信广大书粉不是那种‘只要贵的不要对的’的群体，您说是吧？” 　　他说的是真心话。 　　朱岚摆了摆手，看起来并没有把这话听进去，道：“宿宁，咱们谈点实际的。” 　　“我知道沈明铮不在，今天才来找你的，他油盐不进，你还能做些退让。” 　　“你要知道，那位影后我之所以特别推荐过来，是平台想选的，女主非要选叶秋心，一意孤行，但这剧要放哪里播？你想清楚了没有？” 　　关于这部剧的播出平台，宿宁和海城电视台一直有联系，光影娱乐也是本地的企业，电视台上星便谈的是海城电视台。 　　但光影娱乐前几年的境况摆在那里，扑了好几部剧了，现在电视台不肯给太高的价格，况且如今剧播出最主要且最赚钱的平台便是网络上的视频平台。 　　这种投资大的剧，一般都会考虑引入视频平台的投资，这样播的时候平台有倾斜，海城电视台毕竟收视一般。 　　宿宁拍戏当然不是自嗨，为了公司负责，他至少要把钱赚回来，这些商业上的事情他都要考虑，朱岚插手的同时，也确实给宿宁推荐了目前来说市占率最高的视频网站——悦动视频。 　　宿宁先前比较熟的是陈媛那边的橙子视频，但真论起来确实比不上，橙子视频综艺还行，对大剧的投入是非常有限的，局限很大。 　　但接洽的时候，宿宁先是拒绝了悦动视频的女主角色安排，其他重要的角色也不肯松口，郭宝木导演是想挨个角色试戏的，不能插人，对方便不太满意了。 　　朱岚在这里提这个，是提醒他不要像沈明铮那样太犟，也得松一松口，给别人让一让。 　　悦动视频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上面有个母公司，闻名全国的互联网公司悦动科技，今天这个观众选择奖便有这公司在背后的支持，所以今天才搞得这么隆重。 　　“待会儿你再见见那负责人再谈一谈，”朱岚道，“我觉得这件事未必没有商量的余地。” 　　宿宁也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他理解对方要挣钱的意思，倘若有可能，他会在其中尽量寻找平衡点的，一切都为了作品。 　　很快，朱岚就带着悦动视频那位盛总就来了。 　　他看起来人挺和蔼的，先和宿宁握了握手，夸了两句年轻有为的场面话，似乎是知道宿宁不肯在制作上面让步帮他们捧人，便摆了摆手，道：“既然这样，那便算了，我和你们沈家都认识合作这么多年了，我让一步，也是可以的。” 　　听起来好像是非常大度。 　　但他说到这里，又话风一转：“宿总，我其实还有一个提议，只要你答应，《大野心家》这部剧我们绝不插手，而且我给你找全年最好的档期，给你推最好的广告位，电视台的人我也熟，你看，这不就在那里站着吗？我给你推的电视台，绝对比海城电视台还要好。” 　　“反正你想要的任何配置，我都给你找，”他保证道，“不信你问岚总，我和岚总合作许多年了，是不是从来没有失言过？沈老爷子都夸过我呢。” 　　朱岚那边点头：“确实是。” 　　他提的条件太好，画的饼太大，宿宁反倒警惕起来，谨慎道：“所以，盛总的提议是？” 　　“你叫Glory来我这里拍戏吧，特别是，黎楚，我看他是一直最红的那个，”对方笑眯眯地道，“我这里有几个偶像剧本子，我保证，让他演男主角，还有季墨惟，都挺不错，都来，你放心，他们片酬我绝对不少给。” 　　“宿总，我这提议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也觉得……还不错吧？” 第67章 　　原来是要讨论这件事。 　　按里来说, 这是圈内很常见的资源置换，Glory正红，自然很多人都想分一杯羹, 但宿宁一听这话, 脸上的笑都收起来了。 　　他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宿宁没有瞧不起偶像剧的意思, 偶像剧本身是个很宽泛的概念, 硬要说的话，他要开的宫斗剧本身也带着一些古偶属性。 　　好的偶像剧是任何公司和艺人求之不得的资源，但圈内都知道，悦动近期产出的一系列偶像剧确实是不行, 那就是找一些流量进去骗粉丝买单, 和好的作品完全沾不上边。 　　宿宁随后又细问, 果然，确实是他想的那样。 　　一些优秀的、扎实的偶像剧本子, 正经有流量的年轻演员都抢不过来，不可能就这样随便放到还没演过戏的爱豆手里。 　　朱岚和悦动合作已久，或者说沈家一直有这样的关系, 确实是赚钱的好路子, 她看着宿宁的脸色, 还想劝劝他。 　　“宿总, 偶像红了就演戏, 是这个圈子里很正常的选择，一来就演主角，多少人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她道, “你仔细想想, 这明明是双赢的场面。” 　　宿宁哪里能这么容易被这几句话骗到。 　　拍戏，除了班底, 很重要的就是选角，否则沈明铮不会为了大剧的主角亲自去请人，在圈内常规的思维里，找红人或者说有话题的人当主角，这部戏几乎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有好角色，自然就有烂角色。 　　这种粗制滥造的剧几个月内就能拍出来放网络平台了，只要有流量都亏不了，还能和广告商谈植入，挂着Glory的ppt，哪怕剧本都没出来就能拉投资拉广告资源了，简直稳赚不赔。 　　他当然也知道这样好挣钱，但这样产出的剧质量往往都无法保证，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工作理念，也不符合他对光影娱乐的要求。 　　Glory都不是科班出身，他们都还没红多久，粉丝虽然热情，但没有完全在偶像圈子里站稳脚跟，宿宁并不是阻止他们拍戏，只是他觉得还不是时候，七个人年纪都在20到22岁左右，这样年轻，没必要走得这么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年轻偶像演偶像剧，听起来好像很合适，但开剧和舞台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看似是更大更好的资源，贸贸然送他们去演戏，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这话题越谈越走进死胡同，宿宁还好好地坐在那里，但是他的手捏紧了椅背，这是他有些生气的意思。 　　“不可能。” 　　他道：“不用谈了，Glory不会去演那种剧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朱岚都掰不回来。 　　她原以为这位和沈明铮有些不太一样呢，现在看来，在某些事情上简直是复制黏贴的倔，一点余地都不留。 　　那位盛总在他这里接连碰壁，自然不高兴，不过是顾着朱岚的脸面才没有发脾气，低声说了一句：“行，既然这样，那算了。” 　　然后转头便走了。 　　朱岚也无奈，叹道：“你啊，宿总，人要看长远一些，何必闹成这样。” 　　她过了一会儿又提醒：“悦动和沈家的合作很多，老爷子是很看重的，倘若你们真的想在沈家……要重视这次合作才对。” 　　她的指示已经很明显，但宿宁摇了摇头。 　　“明铮要是在，他的反应会和我一样，”宿宁道，“这件事没得商量。” 　　朱岚想不明白，她离开之前还提醒宿宁：“你做这个决定，就要承担后果。” 　　宿宁知道。 　　只能换一个没那么大的平台，他能接受，但他不会顾此失彼牺牲其他人的前途的。 　　朱岚一走，很快，便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进场了。不断有圈内各家公司的负责人过来打招呼。之前的事情虽然谈崩了，但宿宁还要维持必要的商业关系链，不论眼下的心情如何，这原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生气，但不能带到工作上。 　　“观众选择奖”是娱乐圈内的综合类大奖，除了偶像板块，还分电影电视剧的奖项，来的各类演员很多，偶像只是其中一部分。 　　现在的Glory也在准备走红毯，观众选择奖这一盛典，是他们参加的第一次正经意义上的大奖，奖项的分量在全国范围内排得了前五，在偶像圈子里也很有分量。 　　特别是Glory有入围奖项——今年的最受欢迎新人组合奖。 　　前期的观众投票环节就已经一骑绝尘，虽然还有评委环节，但称得上是众望所归，粉丝们戏称来了就坐等着拿奖。 　　过了一段时间，在内场的宿宁便看到Glory进场了，但黎楚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是保持得体的笑容，宿宁遥遥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情没有来之前高兴。 　　现在还没开场，里面都可以相互走动的，宿宁招了招手，黎楚就主动走过来了。 　　“怎么了？”宿宁看他站在自己身边，低声问他，“这里谁惹你了？跟我说说。” 　　黎楚摇头，道：“没有谁惹我。” 　　讲是这么讲，但是在宿宁面前还是微微瘪着嘴，看起来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对宿宁说，可能是这段时间确实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差点都忘了这是多复杂的一个圈子。 　　就是从走红毯的时候有件小事，他们恰好遇到柳浩，本来想招呼着大家一起进去的，但是被主办方甚至柳浩的公司经纪人一起拦住了。 　　“不合适不合适，”那边道，“红毯都是定好的位置，他不能和你们一起进。” 　　林执还解释了一句：“没事的，我们是认识的好朋友，我们不介意的。” 　　主办方的人看了他一眼，无奈解释道：“哪怕你们同意不行，你们不介意，后面的人会介意的，后面是几位演员，待会儿顺序要乱的。” 　　这话就差点没把柳浩的咖位不够说明白了。 　　其实柳浩作为偶像发歌的成绩也不差，他都能接到今天晚上的邀请函，甚至也有入围的新人奖项，足以说明已经有些名堂了，但和Glory的成绩和人气就不可同日而语。 　　本来大家朋友聚在一起只是高兴，红毯也不过是走进去的仪式而已，他们没想这么多。 　　之前的Glory不是没见过娱乐圈其他人，综艺或者活动一开录大家都很友好，之前遇到的蓝帽子乐队都没有一点架子，哪怕遇到其他的偶像组合，比如说麒麟那边的前辈，曲守白带着大家都能去打个招呼，相处融洽。 　　其他的一些小奖水奖的颁奖典礼更像是大家聚做一团玩一玩而已，对他们来说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大型综艺，还没有那么明显。 　　前辈后辈，演员偶像，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严格的规矩。 　　他们当然不会在这里争执，更没有为难主办方的意思，先礼貌道了歉说了不好意思是自己没想明白，柳浩也大大咧咧的没放在心上，先走红毯进去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黎楚多少还是有些受影响。 　　他意识到“观众选择奖”这种顶级的名利场舞台，待遇差一丁点好像都能体现出身份地位的差距，所以特别严格，来这一回，让小偶像们多少有些进入新世界的感觉。 　　——原来走红毯的时间，停留的时间，主持人采访的顺位，身上穿的衣服戴的珠宝和腕表，进场之后的座位，都是有规矩的，都是可以拿来比较的。 　　以前以为这不过是粉丝们无聊的时候拿来比一比，但实际上，这圈子里明明是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的。 　　黎楚对待舞台是比较纯粹的，他对这个奖项也期待已久，但这样的场景又叫他不太舒服了。 　　而且这时候，那位盛总又过来了，还特意凑了上来，看起来很关心的样子，开口问：“怎么了？这里是谁惹我们小楚了？” 　　但黎楚委屈的包子脸在外人面前一下就收起来，他不认识这一位，立刻站在宿宁边上，道：“没有，我就是和宿总说说话。” 　　他是有点被环境影响，但对着宿宁说出来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他哪里是那么脆弱的人，沈明铮刚好不在，他就是乘机撒撒娇而已。 　　宿宁也把他挡住了，转身道：“盛总，这还是典礼，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况且我觉得我们之前已经谈完了。” 　　“行啊，我不急，你们聊吧，”他很快就走了，又对着黎楚举了举杯，“今天这颁奖礼很有意思，你还小，多看看，多玩玩吧，不用所有事情都听经纪人的。” 　　黎楚皱了皱眉，觉得他这话听着不舒服。 　　他就是听宿宁的怎么了！ 　　在这之后，宿宁安慰他又哄着他让他心情好些，这里也有不少摄像头，还有一些媒体，不能被拍到半点黑脸的样子，而且快要开场了，两个人不能呆一起太久。 　　“没事，有我在，别管他，”宿宁道，“差不多要开始了，乖，先回去和他们坐着吧。” 　　黎楚点头，他一路回到座位上之后，凑近曲守白，道：“我觉得悦动的那个负责人很奇怪，宿总好像和他不太合，队长，你去问问，我觉得他有点冲着我们组合来的意思，怪怪的。” 　　宿宁是这样的，有事他会自己解决，但黎楚并不是什么等着他来拯救的人。 　　倘若有事，他不会坐以待毙。 　　曲守白搞社交是很厉害的，闻言便开始找手机问人了，舟衡和王若奕就在旁边，也听了一嘴，季墨惟思考了一会儿，道：“今天小心点，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七人便齐齐点头。 　　红毯上的事情不过是个小小的冲击，Glory众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很快调整了心情。 　　偶像板块颁奖礼没有那么快，而且中间Glory还有表演，唱的是抒情歌，他们今天的待遇其实挺不错的，但唱完下去之后，朱岚和那位盛总就等在那里，和守株待兔一样。 　　“唱得好！” 　　那位盛总笑眯眯的，又道：“各位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我准备了休息室。” 　　黎楚看到他这样，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保持礼貌，道：“不了，典礼还没结束，我们还得回去。您要是有什么事情，直说就行。” 　　“好啊。你们宿总实在一意孤行，小楚，我觉得你倒是爽快，”盛总道，“其实是这样，我们悦动视频想找各位拍戏，都是很好的角色，大家今天也看到了，演员在圈里的地位一向是很高的，很多偶像想着拍戏……” 　　他堵在那里说了一大堆，但组合成员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果然，这里有事。 　　这个人是特意趁宿宁没看到的时候把他们拦下的说这些的，讲的倒是天花乱坠，但七个人都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演戏？说得好听。 　　在他们眼里，下一张专辑更为重要。更何况，就黎楚提醒之后，他们刚刚搜索看到的那些悦动的产出，实在不怎么样。 　　朱岚没怎么说话，但她一直盯着这七人的动作，想看看如今宿宁不在他们的反应，是否能被说动。 　　圈里哪怕当红流量见到盛总这种地位的人都是非常激动的，但这七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挺好骗的小偶像并没有怎么兴奋，反倒非常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而且越谈越警惕。 　　朱岚：……？ 　　等下，Glory的粉丝们不是说这七个人不是很聪明的吗？ 　　她觉得哪怕宿宁不在，这些人好像都向着他，完全没有网络上说的那么好骗的样子。 　　这其中还有两个是尖峰的艺人呢，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站在一边而已，舟衡和王若奕看她就跟看骗子一样，仿佛这是什么诈骗现场。 第68章 　　朱岚一向觉得自己挺和善的, 像舒妙那种年轻的，她见了小姑娘之后没半小时就说动了，但眼下就是很不一样。 　　就因为这几个人的反应, 她张了张嘴, 没讲什么, 感觉就是劝不动。 　　随后, 她便听到黎楚开口：“盛总，我知道你想让我们去干什么，你想让我们去拍你的戏。” 　　盛总一笑，然后点头道：“对、对。” 　　“但我们有经纪人, 不会自己随便接资源, ”他身边的季墨惟接着道, “您还是找宿总谈吧，我们都听他的。” 　　这个圈子里没什么傻子, 好资源绝对不会自己送上门。 　　这位盛总又不是没有和宿宁谈过，那里只有一句话，就是拒绝, 不给面子, 本想着从艺人这边下手, 但没想到这几位更不给面子。 　　曲守白更拉着成员们走, 道：“不好意思, 都说完了的话，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七个人虽然一个个的非常礼貌，但简直比宿宁还要坚决。 　　盛总接连被人下了面子, 哪怕自己找艺人也不行, 只能看着这几个人离开，脸色也阴沉下来, 骂道：“一个个都……不识抬举！” 　　圈内是敬畏沈家，但沈明铮如今还不是家主，况且他现在不在，宿宁的光影娱乐不过刚刚扭转运势，唯一拿得出来的就是Glory而已，这么硬气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宿宁看到七个人迟迟没回来，已经有些生疑了，他先让助理去找，又等了一会儿，正要起身自己无找的时候，朱岚出现，把她按了下来。 　　“没事，”她道，“人出来了。” 　　确实，随着她的话，表演完的Glory便从通道口那边出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继续观看典礼。 　　但宿宁一看这时间差，又看朱岚的表情，大致便明白了，道：“那位盛总私底下找他们了，是吧？” 　　真是围追堵截，从不放过。 　　朱岚没否认，点了点头，又盯着宿宁看：“宿总不紧张？” 　　“我知道黎楚他们不会随便同意的，”宿宁道，“他们有分辨能力。” 　　但朱岚听了这句话，叹了口气。 　　“你和明铮，还有他们，毕竟是年轻，”朱岚道，“要在这个圈子里产出顺利产出作品来，哪有那么简单？又哪有那么多好作品，总得拍点普通的吧？” 　　“就算不提Glory 你的那部宫斗剧，没有悦动的帮忙，先头就失了一半，这是输在起跑线上。” 　　“宿总，你知道打算在今天上半年开的宫斗剧或者宅斗剧有几部吗？整整四部，《大野心家》原著都不算最有名的，有流量有演技有平台，旁人什么都不缺，”她道，“当然，你和明铮有钱，扑得起，但在这个节骨眼扑大剧，对你们两个在沈家很不利。” 　　继承人的路上容不下任何失败。 　　朱岚并不是继承人预备役，她守着这个位置和人脉，谁当沈家家主与她都没有太大影响。 　　宿宁知道她说这话是经验所得真心劝导，但他的理念不是这样的。 　　“播出平台当然很重要，”宿宁道，“我争取过，没成功就算了。但剧的结局如何，观众有眼睛，到时候作品出来，自然会有判断的。” 　　朱岚叹气：“不一定。” 　　她见过太多理想主义者遍体鳞伤的下场，刚开始见宿宁，她以为他是个实际的，但骨子里确实是个理想主义者。 　　“我知道你不想为自己的剧牺牲别人，”她最后道，“但宿总，这种选择未必是对他们好。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宿宁转头看她。 　　朱岚话说到这种程度，两次拒绝之后，他心里知道自己和悦动的合作已经没有办法谈了，得罪人是肯定的，但圈子里这么多人，总有人是无法靠八面玲珑的手法来维持关系的。 　　如盛总这样的人，就没有办法同行。 　　有的合作能谈，有些合作一辈子都谈不了，根上就是错的。 　　如果只是失去这次合作，宿宁能接受，但朱岚这么说，他觉得影响不止如此。 　　今天晚上的奖…… 　　可观众选择奖一直在圈内非常权威。 　　宿宁之前不是没有了解过这个奖项，它不是普通的小奖水奖，有官方背景，以数据为基地的奖项设置有固定的计算公式，一直以来都是公平的，评委团队也不乏圈内有头有脸的人士。 　　因为不和悦动合作于是连奖也没有了，哪怕是经历丰富的宿宁在拒绝的时候意识到了，都不愿意相信这群人敢做到这种程度。 　　悦动要当场改奖项？ 　　宿宁问：“他真的敢？” 　　“我也不想，”朱岚道，“但宿总，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他看到朱岚手里拿着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此时，Glory表演完不久之后，正式很快要颁布最佳新人组合的时候，这个奖项分男女，先颁布的是女组合的结果。 　　上面的颁奖还是宿宁的熟人，梁晓亮梁总，他念出上面的名字，是出道几年的“星辰少女”。 　　倒是和预测地差不多，这组合是小公司出身，但五个人上来的时候，明显有区分，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组合，像是一个主舞和她的伴舞。 　　C位唐璐璐是最红的，身上穿的是一个国内品牌的高定礼服，裙摆很大，头顶上还有亮闪闪的小皇冠，其他人虽然也是礼服裙，但一眼就看得出区别，差太远了，只是稍微华丽一些长一点的的裙子。 　　而且拿到奖之后，整个发言都是唐璐璐说话，其他人只能简单分到一两句话而已。 　　她开口的时候，没怎么提自己公司，倒是特别感谢悦动视频。 　　“感谢平台给我的赏识，还有给予的很多机会，”她道，“这次拿到这个奖，我心情特别激动，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黎楚在座位上看着，他知道这个组合，这种待遇对比，不是因为公司偏心，这个组合是标准的拖飞机类型。 　　C位唐璐璐的粉丝占了整个团的90%以上，新人奖说是颁给组合，但实际上是颁给她这一个人的才对，谁让红的只是她一个人。 　　今天晚上，品牌也只赞助了她一个人的裙子和珠宝，倘若她的待遇和其他成员一样，养着这个小公司和组合的粉丝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小公司也没有力量找到足够多的资本来给成员搞平衡，于是便默认了，哪怕这样摆出来旁人一看对比明显，但也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唐璐璐之所以这么红，除了长相和唱跳能力确实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演戏。 　　她是靠偶像剧红的，演的恰好还是朱岚作为制片人，悦动推出来的偶像剧。 　　她比较幸运，那部偶像剧虽然剧情低幼一些，但确实挺甜的，而且质量在市面上已经算比较能打的了，她演得挺好，少女天真烂漫的，然后便一下红了。 　　在这个圈子里大红确实也要看运气的，她就是抓住机会的那一个。 　　很快，唐璐璐发言完了，便带着队员们站到一边，随后就是由梁晓亮再次上场，宣布最佳新人男组合的结果。 　　宿宁坐在那里，他知道对方的意思。 　　悦动今天晚上本来就不是奔着谈《大野心家》的事来的，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最红的Glory，而能不能拿到这个奖，只看宿宁的选择。 　　这不是观众选择，而是他们自己操控。 　　但朱岚看着他，便见他依旧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 　　于是朱岚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这个时候，梁晓亮已经走上去了。 　　在这里入围的也有自己公司推出的新人男团，但梁总心里也有数，脱水数据确实不如对方，差了一截，而且先前的投票也差了不少，虽然后面还要算上评委投票和一些关键性的媒体数据，但是胜算嘛……真的没多少。 　　梁晓亮还没拆信封的时候，都已经默认是Glory了，先看了一眼台下的宿宁，口头上便开始预告了：“这是我今年特别欣赏的新人组合，可以说……” 　　然后他看到信封上露出的半个名字，哪怕经验丰富如他也愣了一下，稍微有点卡壳。 　　但很快，他又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接着说了下去：“可以说是每个人都非常优秀非常努力！今天晚上的最佳新人男组合是——” 　　“ACE！” 　　这是麒麟的组合。 　　别说Glory本人，观众席上不少人都愣了一下。 　　大家都以为这奖项是板上钉钉，但大屏幕上这么大的字放着，没有搞错，于是掌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ACE四个人就坐在Glory后面，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非常惊讶，站起身来都有些怯怯的，好像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往前面Glory的座位看，但黎楚和曲守白他们反应快，在落差之下，还站起身来和他们拥抱祝贺。 　　打歌的时候见过几次，曲守白就是麒麟的，先前还聚过，两边挺熟悉的。 　　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十分失望，至少要在这种场合保持体面，这么多摄像头对着，绝不能露出不合适的表情。 　　宿宁并不是在他的座位上看着这一幕的。 　　自最后拒绝了朱岚之后，他便已经离席开始给自己的公关部门打电话，让他们做好准备，开始调整宣传策略。 　　即使这是他选的结果，却在听到的时候，难免心里一沉。 　　宿宁第一时间便转头去看黎楚他们的表情，公司老板们的座位和明星的座位在不同的两个区域，他远远看到偶像们脸上堆起来的笑，那一瞬间说不清楚是因为平台真敢做出来的无下限震惊，还是为他们感觉到心疼多一些。 　　这是Glory参加的第一个大奖，他知道小偶像们为此准备了很久，整个团队也花了很大心思，光今天晚上的妆造，周纯青就准备了好几天，粉丝们也很期待，嘴上说着来了就拿奖，但每个人心情都很忐忑。 　　但现实如此，他们没有拿到。 　　偶像圈子里，有分量的奖不多，有些奖项典礼是隔两年才会举办一次，这对组合来说确实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他们来之前没有想到，这不是什么荣誉，不过又是一场冠冕堂皇的交易，而宿宁放弃了。 　　“观众选择奖，”朱岚喃喃自语，“谁能说明白，观众到底选择了什么？这件事，我分明是劝过你的。” 　　然而典礼还在继续，这个奖过去了还有下一个，但一宣布结果，网络上Glory的粉丝明显接受不了。 　　“这不是黑幕吗？” 　　“我们之前的投票还有专辑成绩，有目共睹！这还拿不到最佳新人？” 　　“这到底是怎么评的？！” 　　也有许多观众觉得不对，但悦动被骂又不是一次两次，红不红这事情本来就无法量化，还有一些评论混在里面冷嘲热讽。 　　“不是还有其他投票吗？说不定组合就是不受媒体和评委待见呢。” 　　“之前的数据有可能都是买的呀，虚红罢了。” 　　“官方出来说话了，说按照一直以来的计算公式，确实最终结果ACE赢了，就差零点零二，毕竟是麒麟的组合在业内有优势，粉丝就别叫屈了，没拿到就没拿到呗。” 　　很多人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也下意识相信悦动这样的权威。 　　就如朱岚所言，观众真的知道他们选择了什么吗？倘若被一时遮住了眼睛，便很难讲了。 　　典礼散场后结束，宿宁和他们一起上了车，整个团队都有些沉默，他率先开口，承担责任：“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问题。” 　　是他选的。 　　所以在那一刻开始，宿宁就开始补救。 　　他有合作的许多媒体，况且Glory诸多数据是摆在明面上的，粉丝生气也是情有可原，也有很多博主出来讲公道话，悦动强势，但未必处处都能控制。 　　宿宁的态度也很强硬，他知道这次的评奖是实打实的不公，舆论便有些回转。 　　而黎楚他们即使有些难受，不觉得他不对。 　　他们不过是拒绝了一次不喜欢且并不合适的合作而已，用脑子想一想，也能想出其中的关窍。 　　而且黎楚冷静下来之后，他找宿宁身边的助理问，知道倘若宿宁点头，反而能为公司争取到更好的利益，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曲守白看着手机，他在斟酌词句，想着如何用实际行动安慰粉丝，又抬头接道：“我们自己也拒绝了，大家一起承担，没什么，只是一次奖而已。” 　　说是这么说，但团队上下难免受到一些打击。 　　哪怕跟着宿宁的步骤开始补救挽回风向，也看到有不少观众为此发声觉得真的不公平，但气氛还是多少有些郁郁不安。 　　这时候，载着大家的大巴车还没有开出场馆，在出去的路口那里停了，宿宁往旁边一看，是梁晓亮在那里挥手，司机停下大巴让梁总进来，对方第一句话就是：“宿总，你明鉴，这可真不是我下的手啊！” 　　宿宁看他紧张那样子，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不是你。” 　　梁晓亮看到结果也挺懵的，而且网络上已经吵起来了，他参加过很多次评比，对所谓的计算公式了如指掌，悦动不可能不知道脱水数据，发那个解释就是骗骗外人的，他知道这件事的古怪之处。 　　宿宁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过程一说，梁晓亮才知道怎么回事。 　　“前几年悦动视频发展期还没那么嚣张，现在市占率和话语权抢到手了，就敢干这种事情了，”他义愤填膺道，“幸好我来这里说清楚了，不然这不是挑拨离间嘛！” 　　他和宿宁合作一向稳定，幸好他来解释，否则难免两边不高兴。 　　宿宁：“是我低估他们了。” 　　“其实刚开始评奖的前几年，确实还好，”梁总道，“但情况总会变的，有的时候，‘权威’只是一块架起来的能挣钱的招牌而已。” 　　Glory没拿到的奖ACE拿到了，网络上已经吵起来了，也有粉丝被引导着骂团队的，梁晓亮现在看宿宁又觉得他情绪还好，还和他讨论着怎么和麒麟联合，处理一下舆论方面的事情。 　　两个组合在这件事上都没有预料，更没有必要在内部争吵，应该一致对外，把舆论风向甩给悦动。 　　梁晓亮对此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他下车的时候还大声道：“宿总，千万别被这些人得逞了！在我们这个行业，还是作品说话，观众能被蒙蔽一时，不会被蒙蔽一辈子的！” 　　梁晓亮一整个慷慨激昂。 　　他有意在这个时候维护和宿宁的关系，倒让原来有点压抑的整个团队稍微轻松了点。 　　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怀疑自己人。 　　之后的宿宁送他们回了香山别苑的住处，本来准备好的拿奖后的给团队的礼物也一分不差，也安抚了团队的情绪，还派人去和粉丝后援会沟通，在大晚上的时候，在舆论方面已经好转许多。 　　明天团队还有活动，得调整心情，之后还要正常工作。大家互相安慰着这行业里的事情总是没有那么一帆风顺。 　　因为宿宁撑住了，所以这事情发生之后，其他人的情绪也渐渐控制住了。 　　等到他处理完这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没有去睡，只是坐在沙发。 　　宿宁越往前走一步，便越能感受到其中的不易和艰难，这种事情他两辈子也并非第一次经历，只是难免有些疲惫。 　　工作机器也会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从心底而生的疲累。 　　——奖项，特别是权威的奖项，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行业的规则，连这种基础规则都可以随意改变，这个圈子比宿宁想象的更乱。 　　朱岚看的没错，宿宁表面上八面玲珑，骨子里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是对这个行业有追求的人。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他对这个有些烂到根里的圈子觉得失望。 　　上辈子其实也有这样的事情，并不少，往上爬的过程中时刻伴随着种种不公平，宿宁不是没有紧急处理过，舆论、团队、粉丝等等。 　　大家的忘性很大，这件事团队控制得好，没几天就过去了，Glory一样很红，不会有太大影响，奖项说白了，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但哪怕经历过一百次，他还是觉得非常失望。 　　沈明铮是连夜的飞机，到家的时候更晚，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本以为宿宁都睡了，回了家开了门看到客厅亮着灯也没多想，留灯是他们两个相互的习惯。 　　于是他在玄关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脱了外套往客厅走，走到一半就愣住了。 　　因为宿宁就坐在沙发上。 　　他就坐在那里，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头发也有点乱乱的，沈明铮叫他的名字，他好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明铮，”他道，“那个，我和悦动谈崩了，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实在睡不着。” 第69章 　　这是他自己不会对人说的习惯。 　　宿宁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这样, 裹着小毯子坐在沙发上，也不睡觉，仿佛是一种自闭式的自我调节, 等过了今天晚上, 他又恢复正常。 　　路还是要走下去。 　　这个圈子里留给“情绪”的空间也很狭窄, 坐在这个位置上, 最好永远保持冷静，哪怕遇到任何事情。 　　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个时候沈明铮回来了。他一下飞机，就知道今天组合没拿到奖的事情了, 陈滔给他说这件事的时候非常惊讶, 这是业内人都一下想不清楚的事情。 　　认为观众选择奖挺公平这件事并不是宿宁一个人, 就像是沈明铮，不到最后一刻, 他也不知道连荆棘奖都是不公平的可以被操控的。 　　他对此心里有猜测，一回家就看到宿宁这样子，于是上去伸手连人和毯子一起抱在怀里。 　　“谈成什么样都没事, ”他道, “你和我说说, 今天具体怎么了？” 　　宿宁吸了吸气, 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像复盘其他工作一样, 认真在反思这件事，自言自语道：“我当时的选择……” 　　他直到最后，还是拒绝了。 　　宿宁这么多年, 倒也不是没有遇见挫折, 但他向来习惯庇护他人，特别是自己旗下的艺人, 公司的损失他自己承担，但因自己的决定影响到了他们，他心里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虽然黎楚他们根本没有怪他。 　　“别这么想，”沈明铮道，“今天晚上悦动便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一定要你一个答复，朱岚在一边看着，只要你被说动，哪怕点一个头，这件事就肯定过不去了。” 　　这就是谈不拢的局面。 　　如梁晓亮所说，现在平台方强势是行业现状，连朱岚都习惯于此，不可随意改变，再好的谈判技巧都解决不了这种情况。 　　他们不想在《大野心家》里用平台敲定的几个主角，又不想让Glory随随便便去拍戏，那这件事本来就是死局，无所谓宿宁今天晚上有什么反应。 　　倘若一口回绝是错，那模棱两可之后更是无法收场，今天晚上就是他们布好的局。 　　“我换个说法，”沈明铮道，“如果现在，悦动那边再让你选一次，你难道会同意吗？” 　　宿宁不会。 　　还有其他奖，奖可以再拿，但演烂剧的影响比这深远。 　　这些道理他心里都明白。 　　宿宁靠在他肩上，先是沉默，又蹭了蹭他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这回去找叶秋心，她同意了吗？” 　　“她同意了，”沈明铮道，“我带了本子去的，和她仔细说了这个人物，她特别感兴趣，我还和她说了情况，这部戏最多只能在海城电视台播，平台和时间段可能都一般，她欣然接受，甚至说如果我们钱不够，她可以减一些片酬。” 　　“宿宁，相信我，这部戏很有希望。” 　　“悦动不要，是他们没眼光。” 　　这圈子里有随波逐流的人，也有沉溺于表面浮华和名利的人，但也有人愿意沉下心来，做些实打实的事情。 　　叶秋心同意了，郭宝木郭导就会来拍，又想想自己看过的那个本子，又觉得眼下没有那么难了。 　　还有希望。 　　“那好，我明天就去和橙子视频谈，”宿宁一听这消息，又打起一些精神来了，“没关系，就算价钱低一些，也没关系。” 　　沈明铮点头：“嗯，我陪着你一起去。” 　　宿宁思索一下，又道：“还有Glory的下一张专辑，虽然之前都计划好了，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了，要再仔细弄一弄。” 　　上次是mini专，三首歌，这次宿宁准备了八首歌，这配置比之上一张专辑已经不低了，但宿宁还觉得不够。 　　如今没有拿到奖，他便要做出更让人无法质疑的成绩来，叫任何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他一定能给自己的艺人最好的。 　　沈明铮说好，又哄着人去睡，他倒是不困，随后又把手机拿出来，想了想，找黎楚问了问今天情况的细节。 　　对方倒是回得很快，知道宿宁回去之后还为这件事一直挂心，一下发了一大堆话过来：“我们都知道他是为组合好的，其实奖不奖的都不重要！宿宁如果心情不好的话，我明天就去找他再说一说。” 　　其实今天他就看出来了。 　　哪有人像宿宁这样真没情绪的呢？曾经取得成绩的时候夸他们，现在一有问题就是宿宁先道歉，甚至这件事他的选择根本就没错。 　　他没拿到奖的时候还没那么生气，现在急得在床上翻滚。 　　“不用，”沈明铮回道，“但这件事倒提醒我了。” 　　宿宁憋了一口气想做好下一张专辑，音乐和舞蹈的事情沈明铮盯着，大致已经弄好了。 　　沈氏影业制作团队如今已经很完善了，这个很难搞出花来，但这个MV，是能做一些文章的，上次组合的MV做得挺基础的，算是随大流。 　　现在的歌手或偶像组合对于MV这块，非常流行意识流这种表达手法，画面很漂亮，概念也五花八门上天入地，重点在于精美的特写，但最先国内很流行的故事类MV现在倒少见了。 　　事实上，故事类MV对一首歌的情感表达是有加成的，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沈明铮想到这里，又回黎楚：“我觉得你们未必不能去演戏。” 　　黎楚：“？” 　　偶像可以进化成为演员，圈内有不少成功案例，但至少要对这个行业有基本的认知，一步步慢慢来，只是不能演烂戏。 　　第二天，被沈明铮哄好的又重新干劲十足的宿宁第一时间去了橙子视频谈合作。 　　因为昨天的事，他转换了一下思维。 　　他和陈媛关系好，Glory运营的事情对方也很是满意，同意买下《大野心家》的独家播剧权。 　　但光影娱乐连扑许多部的黑历史摆在那里，还有几部知名小说改编失败的，被观众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偶像组合运营得确实可以，但是这和剧很不一样，现在很多观众还在避雷光影娱乐的改编剧呢。 　　“宿总，你现在就定了一个女主叶秋心，她的戏一般在网络上没什么号召力，这是实话，”对方负责人道，“郭宝木郭导是好导演，但他就是对演员卡得严，只爱用自己看得上的，你能给平台的就是一些小角色……我们也很难做。” 　　“还有，这积雪，我好像也没听过这一位，上面写的是重要角色，这是新人？” 　　宿宁带积雪见过郭导，简单试了戏，郭宝木挺满意的，但适合积雪的年轻角色有好几个，暂时还没定，宿宁是肯定要把她放进去的，所以就写上了。 　　剩下的演员，几乎都没有定下来。 　　“对，”宿宁直言不讳，“是我们公司的新人。” 　　新人，完全没听过名字，这在对方看来又是一个没有号召力的。 　　整个计划书翻来翻去连半个流量都没看到，不得不露出愁苦的表情，对着宿宁欲言又止。 　　“这样吧。” 　　沈明铮道：“我们这边想要的主要是橙子视频的推流，到时候剧播了，开屏页或是广告位首图这些都是必要的，我们希望有必要的宣传资源，但是这个买剧的价格可以谈。” 　　“如果你们不信任，我们可以谈分账的形式，这个风险，我们自己扛。” 　　分账，就是视频平台付的前期款很少，后续的尾款是根据剧播的点击量等实际情况给钱的，点击量大就给钱多，少就给得少。 　　这对于橙子视频的压力确实小了不少，但对于剧方的压力是很大的。 　　一般来说，正常公司都不会这么选，分账剧常见的都是一些投资小的，大投资的宫斗剧这么玩确实没见过。 　　宿宁原来是不想用这种办法的，但如今的情形，他确实要铤而走险一回了。 　　“可以，”对面一看不用给什么钱，一下松了口，“我们就当是相信宿总和沈总了。” 　　一旦达成共识，签合同便很顺利，宿宁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拍摄前的种种工作，一边走流程把这份合同签了下来。 　　他正式签字的那天，是沈明铮陪着一起去的，走出橙子视频之后，小沈总在车上突然提了一句：“宿宁，明天是情人节。” 　　宿宁忙起来的时候不在乎什么节日不节日的，他在车上翻着合同，闻言道：“是啊，情人节。” 　　沈明铮等着他反应过来，随后又听宿宁道：“那不就是积雪那部片子上映的时候？” 　　她补拍的《旧日情书》。 　　昨天还看到她在朋友圈里宣传，吕总点了赞并且吹了一堆彩虹屁今天还四处包场，宿宁组的经纪团队也在加紧宣传。 　　但积雪毕竟不是主角，目前她的团队做的宣传推广并没有喧宾夺主，但上映之后宣传策略就会根据实际情况变了。 　　……他脑子好像只有电影本身。 　　虽然也没说错，但小沈总倒也习惯了，道：“走吧，我明天陪你去看看。” 　　这个档期有好几部爱情片，《旧日情书》没什么宣传经费，虽然很努力了，但声势还是不够大，首日高山影业尽力争取了，但还是只有15%的排片，在几部片子里倒数。 　　宿宁真的和沈明铮去看了，下班后去的，就在公司旁边的电影院。 　　他们两个还迟到了。 　　因为宿宁手上来了份文件，比较急，于是晚了十分钟，又不好打扰在看电影的其他人，于是两个人便弯着腰低着头，沈明铮还牵着他的手，像什么偷偷摸摸的小情侣一样，摸着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宿宁刚坐下，便恰好看到积雪的镜头。 　　童非凡是真的有点东西，镜头漂亮，他没有怼脸拍，只是拍了一个课堂的镜头，选了远景，教室外面是参差的树影，教室外面年轻的男主在叫女主的名字，少年热烈万分。 　　“你说的，我考第一就和我做朋友！” 　　“我现在考第一了！” 　　于是在一众埋头书写的同学里面，于是积雪微微抬起头，很自然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然后看向外面，微风吹过她的发梢，她的神色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茫然。 　　这是特写，也是真正的美颜暴击，宿宁甚至听到后面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于是他也感觉到一点骄傲。 　　哪怕迟到十分钟，他也看进去了，不仅是人美，整部片子都很不错。 　　谢芳敏淡出影坛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年华老去还特意化了憔悴的妆，但一抬眼那一个动作，立刻让人梦回十多年前大红大紫的时候。 　　她在小吃摊前忙碌，在围裙上擦一擦手，久别重逢时的那一个穿越人群的眼神，她看向自己浮躁的儿子的时候失望的眼神，以及看向男主角的时候藏着爱意的眼神。 　　她有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 　　整个片子并不沉闷忧伤，因为这不是什么文艺片，很多地方用了轻松的处理手法。 　　男主多年后回来身上没什么钱，认出了女主，但又没脸去见她，纠结又有点搞笑，但在女主遇到危难的时候，他被人认错成从外面回来的大老板，只能强打精神装个样子，像一个踏着七彩祥云来的意中人。 　　但谎言总是站不住脚的。 　　男主无地自容，但那天的路灯下，他心爱的人只是轻笑着看他。 　　“我早就知道了，”她道，“没关系，这个时候，不考第一名也没关系的。” 　　这个时候的她和漂亮到有些虚幻的年轻时候的女主渐渐重合，角色也更让人印象深刻。 　　其实整部片子积雪加起来真的连五分钟都没有，但属于她的时间段没有一秒是浪费的，都和多年后的旧爱重逢遥相呼应，宿宁摸着良心说，除了男女主，最亮眼的就是她。 　　这并非他作为公司老板的偏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电影快结束的时候，他就收到橙子视频那位负责人的电话了，宿宁接起来，便听到对面非常客气礼貌的声音。 　　“宿总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啊，我们实在是有点急事，”那边道，“那个，我记得，我们谈的那个剧，积雪是有参演的，对吧？” 　　宿宁：“对的。” 　　这不是一早就说了嘛。 　　“哎呀，哎呀，这真是，”对面讲到这里也有些结巴起来，好像十分不好意思，“宿总，嗯，那什么，其实我们挺看好这部剧的，之前、之前怪我没怎么说明白，要不，我们再仔细谈谈？” 　　“条件您可以再提！这合同，其实行业内也不是没有重签的情况……是吧？” 　　叽里咕噜说这么多，宿宁听出来的，这是冲着积雪来的。 　　要问一个演员红起来能有多快，积雪的例子会证明——只需要一夜之间。 　　行业内有不少实时数据监控的途径，大家手里都有脱水数据，更何况橙子视频还是自有平台，“积雪”这个名字的数据从无到有并且一路上扬，第一天的曲线就很让人惊讶。 　　有经验的人会知道，这就是流量要爆的架势。 第70章 　　所以这个电话当即就打过来了。 　　但合同都已经签了, 宿宁都打算自担做剧的风险了，他当然不会重签。 　　对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颇有些不讲道理，十分马后炮, 但还是坚持讲了好一会儿, 最后只能挂了电话, 最后又道, 希望宿总到时候带着艺人多来橙子视频看一看。 　　幸好，当时至少在分账的时候先把这个独播签下来了，还能让他们做些文章。 　　然而橙子视频的人那天多少还是有些低估积雪的爆红程度了。 　　这是一部持续上映的电影，互联网时代, 一部电影的口碑好坏一天之内就可以见分晓了, 特别是情人节当天。 　　本来看爱情电影都能算是情侣们的刚需消费, 大量的路人反馈和评分让本来没有什么排片优势的《旧日情书》开始逆袭。 　　最明显的是，谢芳敏开始翻红。 　　她之前确实有很多经典作品, 短视频平台开始回忆她的曾经，吸引了更多的路人想要看看她多年之后变成了什么样，这就是营销点了。 　　而获益最大的可能真的是纯新人积雪。 　　她出现在电影里的每一秒都让人忘不掉, 于是在无数影评里基本都会提到她。 　　“女主年轻时候太美了, 真的给我美翻了, 我在电影院里哗啦啦流口水。” 　　“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女演员, 这张脸默默无闻到现在, 我就想问一句内娱这合理吗？” 　　“演技也很好耶，因为活在回忆里基本没啥台词也没什么大表情，就是淡淡的, 但不会觉得她面瘫, 眼神戏真的很好。” 　　“电影下映能剪辑了感觉真的会横扫D站美人合集，太漂亮了。” 　　不用等电影下映, 电影方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宣传倒是跟得上，立刻放了一些画面出来，还有补拍的一些花絮。 　　宿宁也没闲着，他一开始就给配了助理了，手上能营业的素材一大堆，当即就开始发了。 　　——营销也要趁东风，来自于观众真实的关注度一起来，他便隆重地向观众介绍这位优秀的年轻女演员，积雪。 　　哪怕不去电影院，普通观众也开始看到这个女演员的许多片段，再加上吕斐吕总也挺能蹦跶的。他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粉丝，本来随便注册的官号变成了追星号，一开始就包场，后来又发一大堆积雪美图，甚至开始自宣代言。 　　——茶悦的代言还没到期，但他家的集团有很多产品，多的是代言需求，作为积雪的纪雪红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过来商业合作，吕总觉得完全不算徇私。 　　请当红演员代言怎么了！ 　　简直合情合理！ 　　他这样子好像要变后援会会长，但实际不是，因为吕总拒同担。 　　如果在他的微博下夸积雪可以，但是如果过线了开始表白叫老婆，就会被拉黑，可以说是非常小心眼。 　　吕斐这件事上映前就闹过，但那时候积雪还不红，宿宁也有意压着热搜，所以没搞出什么事情来，现在吕总再搞一些有的没的就不少人过来参观了，而且观众们还调查回溯，就把之前的事情挖出来了。 　　“笑死，怪不得这富二代这么疯，我要是有这样老婆比他还疯。” 　　“嘿嘿，吕总你老婆没啦！” 　　这个评论果然导致这位网友被拉黑了。 　　于是这件事越传越广，很多人过来看热闹，也变成了电影宣传的点之一。 　　他们两个的事情倒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还有路演现场记者当场问这个的，积雪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道：“没什么，谈过，就是分手了呗。” 　　又有人好奇，追问为什么。 　　毕竟吕斐的条件确实没得挑。 　　“我现在想好好拍戏，”积雪大大方方地说，“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工作太忙，我现在睡觉都不够时间呢。” 　　旁边离了婚还搞的一地鸡毛的谢敏芳深有所感，点头道：“对，演员还是得认真演戏，搞事业。” 　　“所以甜甜的爱情还是留给我们电影里的角色吧～”积雪知道这是路演，又很快把话题转回了电影上，“大家对电影还有什么新的看法或者问题要问吗？” 　　她一开始作为小配角，本来是不用参加路演的，但因为大红的是她，紧急被叫了过来跟着主角跑路演。 　　宿宁又重视，她线下的每一个造型都是花过心思的，周纯青现在整起来一个团队插手了光影娱乐所有艺人的妆造，自然包括积雪。 　　周纯青受了宿宁的鼓励开始拍美妆短视频做博主，同时还时刻瞄准同行，发现有天赋的做的不错的就试图拉来公司，特别是有些手法厉害妆感高级但不怎么红的。 　　不愿意签合用留在公司的，那短期合作也行，她明显越来越有自信了，人脉和人才就是这么用起来的，达成一种良性循环。 　　积雪也确实争气，她的每一套造型都可以上画册，连带着穿的几件衣服都跟着一起断货，曝光量大，更说明美貌不仅限于导演的镜头，哪怕是光线不好死亡角度手机糊了都好看，哪怕是简单的路演都能上好几个美颜热搜。 　　积雪还情商高，和其他演员处得很好，之前补拍的时候，其实她没有看到谢敏芳，两个人完全没有在一起的戏份，反倒是跑路演的时候认识了，一来二去的还聊得不错。 　　她上次和宿宁聊天，还问《大野心家》还需不需要客串，她和谢敏芳这段时间熟了，还说动了她来参演。 　　宿宁：…… 　　当然需要。 　　事到如今，宿宁还是多少有点被积雪的魅力震撼到。 　　不仅是他，重生一回心里有数的沈明铮也挺震撼的。《旧日情书》情人节票房当天仅有三千多万，第二天，在节日过后其他电影大跌，它逆势微涨一些，到四千多万，两三天之后口碑正式发酵，到周末的时候便摸到破亿的线了，随后排片上涨，开始大杀四方。 　　这个阶段，恰好又没有其他能打的电影，上一个票房奇迹《海上救援》已经上映有一段时间快下映了。 　　拍得好的爱情片上限是非常高的，毕竟情侣一直是电影院的主流客户之一。 　　但沈明铮原来记得这票房没那么高的，好像九亿多差一点到十亿，但现在他眼看着都破了十二亿，后面的片子不能打，现在还没下映，还能苟票房，按预测应该最终会有十五亿左右。 　　不可否认积雪在其中的热度贡献。 　　这可能是本年度最挣钱的电影之一，甚至比那些二三十亿的还挣钱，毕竟从头到尾的投资加起来五千万都不到，挣得盆满钵满。 　　高山影业那群人感觉这段时间走路都带着喜气，旁的人想攀高枝那边是不理的，但宿宁找过去的对方倒态度很好。 　　因为补拍的时候，没因为成本小而随意糊弄，舒妙没来成，来了积雪，这就是时也命也。 　　宿宁这次是来谈合作的。 　　但是他在高山影业会议室门口，倒是遇见熟人了，是朱岚，还有那位盛总。 　　朱岚和悦动最近合作多，两个人现在聚在一起倒也挺正常的。 　　她坐在那里喝茶，看见宿宁神色一动，看情况是没想到，但还是打了招呼：“宿总，好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那位盛总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宿宁之前和这两位有过不愉快，倒也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点了点头，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又听朱岚试探着问道：“宿总是来找演员的吧？为了《大野心家》。” 　　宫斗剧需要的演员多，目前公司的自有演员还不够，肯定得找外援，高山影业演员挺多的，找过来也很正常。 　　现在的《大野心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正式官宣了导演郭宝木，女主叶秋心、积雪和将要客串的谢芳敏之时，《旧日情书》的热度也多少流到了这里。 　　这部权谋小说的粉丝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一官宣就冒出来了，对目前的安排倒是挺满意的。从演员到原著，热度比宿宁想象的要大，也比对面两位以为的要大，橙子视频还亡羊补牢，恨不得把“独播”两个字打得到处都是。 　　这原本是属于舒妙的机会。 　　朱岚多少有些后悔，她打算补救，这次是和悦动一起找童非凡来合作来了。 　　一部大爆的电影，除了其中演员，导演也是受关注极高的，甚至可以说是吃红利最高的，特别是一战成名的新人导演。 　　悦动那里有一大段爱情电影电视剧的本子和演员，足够童非凡挑。 　　《旧日情书》实在太赚钱了，资本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复制，然后再挣一波钱。 　　她对此次的合作势在必得，哪怕高山影业因为上次的事情态度一般，但朱岚已经跑了好几次了，挣钱这件事，就不能计较面子。 　　再说了，她认为在这个圈子里只有永恒的利益，之前的不愉快在利益面前都是小事。 　　但宿宁的回答出乎她意料。 　　“找演员这件事，我和高山影业已经谈好了，他们很愿意出人去郭宝木的导演的试镜，而且郭导已经挑到几个合适的了，”他道，“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童非凡导演。” 　　朱岚一愣：“怎么会，你的剧不是已经定了郭宝木……？” 　　“对啊，郭导那是宫斗剧的安排，”宿宁道，“我打算给Glory拍mv，并且同步拍微电影作为mv的配套，您上次不是说了吗，让他们也演演戏，尝试一下新东西。” 　　“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说的挺对，没和悦动谈拢，那我就自己拍。” 　　对面盛总之前一直不说话，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等下，一个MV，你找接近十五亿票房的导演拍？拍那几个偶像？” 　　宿宁是不是被上次没拿奖的事情整得有些疯魔了？这种配置也敢想？ 　　“所以我过来谈嘛，”宿宁道，“之前导演忙着跑路透，我没有多打扰，现在童导回公司了，我得正式过来签合同。” 　　？怎么就签合同了？ 　　朱岚和盛总第一反应是宿宁有意夸张想吓退自己，这是虚张声势。 　　要知道她和悦动都分别派人跑了好几趟，却连童非凡的联系方式都没加上，甚至高山影业都快因为丰厚的条件松口了，但也告诉她，这事情还得看导演。 　　童非凡同意，那公司自然也同意。 　　有《旧日情书》这种作品的导演，放哪个公司都得供着，也不敢越过他做决定，也根本没有办法指挥他。 　　朱岚两人还没接着问宿宁，但看到那边走廊那里童非凡就过来了。 　　这导演看着还是以前那样，穿着旧旧的有很多个口袋的大褂子，低着头，好像一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她脸上带着笑，上去刚想打招呼，就看到宿宁上前去，和他握了握手。 　　“童导，”宿宁道，“辛苦。” 　　童非凡看他的时候才抬了抬头，好像嘴角上扬了一点，依旧还是话少。 　　“嗯。我来签合同，今天有点忙。待会儿还有访谈。我们尽快。” 　　就这么一句话，已经算是很友好了。 　　朱岚和盛总上前去打招呼，也拿着计划书，提到自己的项目：“童导，这个是有沈家和悦动投资的，是当红流量出演的项目，各项配置一应俱全，只要您……” 　　但童非凡只是摆了摆手。 　　“不用说了，我之前和您说过，我自己会有安排的，”他道，“我要签合同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你们离开吧。” 　　然后他和宿宁一起进了签约室。 　　在这过程中，宿宁感觉到背后有这两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但他无所谓。 　　他真不是为了气朱岚和悦动今天才这样，摸着良心说，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第71章 　　宿宁之前就加过导演童非凡, 还和对方聊过，两个人在电影上映之前就有交情。 　　当时补拍的时候，宿宁看了他的运镜和场景, 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所以有意结交, 那个时候就处得不错了。 　　况且童非凡对积雪的印象很好, 很多导演会有习惯性合作的演员，像是灵感的缪斯，碰在一起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这次的票房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童导演那边还想和积雪合作, 还特意问过宿宁, 知道那部剧郭导接了, 就放弃了，但宿宁趁机和他提了Glory的MV这件事。 　　MV最多就两三分钟, 组合又有七个人，真要拍故事是不够的，所以他和沈明铮商量, 想搞个大的, 做MV时长的微电影, 时长在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左右, 作为和MV配套的短剧。 　　哪怕不怎么盈利, 他就是想拍。 　　虽然和悦动谈得不好，但他们并不是想完全扼杀Glory拍戏的可能性，就是因为非科班出身还没经验, 更不能拍烂戏, 特别是得跟对能够指导演员的好导演。 　　宿宁挑来挑去，最终还是瞄上了童非凡。 　　拍这种MV配套短剧的制作周期可比一般的电影电视剧短多了, 况且宿宁还大方，给的钱确实够多，至少高山影业没有拒绝。 　　童非凡没有拍摄过当红偶像，一开始也有所犹豫，但除了积雪客串这件事，宿宁也靠着其他理由渐渐说动了他。 　　“我知道现在来找童导的，肯定都是爱情电影居多，但我们这次想拍的三个MV配套的微电影，爱情、剧情、悬疑都有，您完全可以拿这件事试试手，试一试其他的题材，拍摄周期又比较短，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导演往往要承担作品的成绩，特别是您目前这样的关注度，会给下一部作品带来很大压力，但这个作品成绩您完全不用担心，这是放在专辑里面的，我们的专辑预约量已经破纪录的，成绩如何不用您操心，童导只需要来就行了。” 　　“相信我，这也是一种特别的挑战。” 　　而且童非凡在宿宁提醒之下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各类歌手的MV，那个时候还没有五花八门的打歌节目，都是看碟片或是录音带，确实有些故事和画面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没什么人拍这个，偶像组合的制作绝大多数都放在歌上面，花大价钱拍这个好像性价比不怎么高，但宿宁愿意尝试。 　　所以童非凡思索之后，抱着对宿宁的信任，就同意了，他还年轻，也想尝试一把。 　　所以朱岚和悦动今天来，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这段时间童非凡听到的恭维太多了，诸多邀约和雪片一样，但这个世界上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碳难。 　　他不太信任朱岚和盛总这类人，倒觉得和宿总更有共同话题。 　　其实这个圈子里理想主义者也不少。 　　朱岚和盛总站在外面还没走，等宿宁签完合同出来。 　　两个人一起被高山影业的人客客气气地送出门去，但两边的表情很不一样。 　　走到停车场那里，宿宁听到那边的盛总道：“宿宁，我还是小看你了。” 　　“您不是小看我，而是小看了好作品真正的能量，觉得一切都是能控制的。” 　　宿宁在车前面站定，回了一句：“想赚钱不是坏事，哪个行业的人都想挣钱，要不然谁工作呢？但挣长远的钱，还是挣短期的钱，各人有各人的路，不必多说。” 　　他还是那句话，有些人就算能量再大，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朱岚倒是一直没说话，她站在那里看宿宁的车离开，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悦动的盛总脾气再大，也不敢对她发什么脾气，只敢低着头小声骂了几句，又问：“朱总，这是你们沈家的人吧，他怎么这么……” 　　“我也管不了他，”朱岚道，“我原来是站在你这边的，但盛总，你也知道我。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旧日情书》毕竟是今年最赚钱的电影，她的想法随时会发生变化。 　　圈里的人大致这样，上次Glory没拿到奖这回事影响并不小，当时很多人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典礼结束后才知道只言片语。 　　怎么说呢，梁晓亮确实是这圈子里知名的八卦天王，他四处吸收八卦，同时还生产八卦。 　　就算大嘴巴的梁总不说，外面很多明眼人也可以猜得到，之前悦动私底下招商的时候用过Glory的剪影去说动广告商，嘴上还说确实有合作意向，但那天的颁奖典礼结束了之后，就再没有这么做了。 　　有些广告商不明就里，有负责人还暗戳戳地吐槽Glory不守约，实际上全都是一方自导自演罢了，宿宁那边解释了，才知道是悦动的锅。 　　但明白其中的不公平是一回事，为此发声甚至反抗就是另一回事了。 　　悦动这资本强势，全行业都知道，但没有人敢反抗，宿宁和小偶像们是冤枉，但这件事上网络上乱七八糟地一讨论，总会有言论不可控，甚至有人明明知道其中的不公平，还觉得是Glory不识抬举。 　　“答应不就拿到奖了吗？拍戏和舞台表演又不耽误，其实悦动的资源蛮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不同意。” 　　“唐璐璐就是演悦动的剧红起来的吗？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不能一直把Glory按在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吧？公司资源有限，感觉这一直霸着组合这唯一一棵摇钱树，这……” 　　在这种言论下，任何人都会受到影响的吧？ 　　至少朱岚是这么想的。 　　她看到过Glory对宿宁的信任和团结，实际上，她觉得不可思议，人总会为了利益分崩离析，她不相信这种感情会一直持续下去，于是冷眼看着事情发展。 　　可后面的发展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没过多久《旧日情书》上映了，签约了光影娱乐的积雪红了，而且是因为她曾经看不上的、执意丢掉的资源。 　　甚至眼下童非凡也不接受她的邀约，哪怕她给的价钱和配置要比宿宁那边还高，对方也没有多看一眼，而是选择和宿宁合作。 　　现在多少有些怀疑自己的人变成了朱岚。 　　Glory的粉丝本来被最近这些事情虐得不轻，但倒也聚拢起来，澄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数据作假发谣言，其中也有不少明眼人，知道悦动那边的剧不能随便接。 　　和《旧日情书》一起上映的几部电影不乏流量片子，甚至还有刚在观众选择奖拿到奖的，有悦动投资，上映前吹得很厉害，结果两亿多便草草收场，不如《旧日情书》的零头。 　　观众其实真的有选择，作品的好坏自有一杆秤在那里，并不能被资本全然操控。 　　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果然，没过多久，Glory和童非凡要合作的消息立刻传了出来，粉丝群体们本来被最近的这些事情搞得多少身心俱疲，但这资源一出，一下就从虐粉的负情绪里兴奋起来了。 　　这是十五亿票房的导演！ 　　居然给咱组合拍MV，真是好有面子！ 　　没拿到奖又怎么样？没看到资源越来越好吗？有童导在，谁还羡慕悦动那些批量产出的偶像剧啊？那些剧质量好不好观众们心知肚明！ 　　而关于要去“拍戏”这件事，七个人先前是知道的，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怪过宿宁，私下底自己加油打气，要把面子挣回来，主动为下一张专辑加练，但宿宁给的资源还是时常让人震惊——居然真的拉来了童非凡。 　　之前宿宁就问过想不想拍戏，七人当中是有不少人举手的。 　　年轻人想尝试新的领域很正常，宿宁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意愿，才去和童非凡谈的。 　　他好像什么许愿精灵，有所求必有所应，不过合同拿回来之后，宿宁也特别提醒过他们。 　　“拍戏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简单，”他道，“各位倘若想要尝试新的东西，我很支持，但其中必然要经历阵痛，要记得做好准备。” 　　不过即使这么提醒了，仅仅靠一句话，他们还是体会不到，宿宁找老师给他们上过基础的表演课，感觉……不是很难的样子。 　　虽然说七个人的最初想法没有被粉丝影响，但一些思维的细节容易被网络潜移默化地改变。 　　——比如演戏这件事，好像门槛挺低的，特别是剧本简单要求不高的偶像剧。 　　很多偶像都演戏，粉丝对正主没有不夸的，一些拍广告和综艺的画面都截出动图来夸要是演戏的话肯定演技巨好，搞得人就有点飘飘然。 　　而且宿宁给的剧本他们认真看了，不复杂。 　　三个微电影，分别对应专辑里的三首主打歌，各自的主题和故事分别是爱情、剧情和悬疑。 　　爱情那个故事走的是青春电影路线，颇有些古早偶像剧的风格，这个故事是最简单的，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带有梦幻色彩的玛丽苏，只能算是给他们试手的故事。 　　对应的歌是他们要推出的《初恋》，是非常欢快的小甜曲。 　　后面第二个的剧情故事讲的是年轻的女孩意外继承了咖啡店，同样继承了店里的七个店员，最后好带点玄幻色彩，这七个人都是她曾经喂养过的小动物变的。 　　这个是积雪客串，主题曲是温暖曲风抒情歌《我遇见你》； 　　悬疑的故事请了谢芳敏来演几个镜头，一位退休的教师被杀害，曾经受到过她教导的七个学生乔装打扮寻找凶手然后复仇的故事，这个MV对应的就是曲风很酷的《killer》。 　　二十分钟的微电影剧本短，方便反复打磨，这也是宿宁选择这一点的优势所在。 　　如果直接去拍剧的话，动辄二三十集甚至为了赚钱长达三四十集的偶像剧没有这样打磨剧本的机会，这三集故事许多没有必要的情节和台词都被精简过，节奏很快。 　　每个人戏份和台词分下来不算多，且人设针对他们量身定制，对于刚拍戏的新人来说是很好的尝试。 　　于是七个人真的带着十足的信心去了。 　　第一个故事七个人演了不同的角色，黎楚是校董家的少爷还是女主家旁边的邻居，季墨惟不良校霸，瑞松是她的竹马，曲守白成了清俊的学霸班长，舟衡是她的补课老师，王若奕是同桌，林执是她重组家庭里异父异母的弟弟。 　　因为母亲嫁入豪门而从普通学校转入贵族学校的少女就此遇到了不同的人，也由此与他们产生了不同的感情。 　　女孩是高山影业的新人，既然是合作，塞个新人很正常，这一点宿宁无所谓，况且这位女演员表现确实挺好的，镜头主要突出组合成员，很多时候她都只有背影或是侧脸，但依然全身心投入。 　　故事不新鲜，但导演童非凡的要求并不简单。 　　最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拍了几个没台词也没有互动的特写，对于如何展示自己形象这件事，当红偶像们驾轻就熟，完成得很快。 　　好像拍戏确实挺简单的嘛！和之前拍照拍广告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接下来，情况就变了。 　　晚上还在拍，今天特意挑了正在下雨的天气。 　　今天晚上拍的镜头是转学的女孩在贵族学校受到针对，她的伞和钱包都被别人拿走了，来接她的司机以为她去聚会了也已经走了，于是她只能淋雨回家。 　　半路上，赶来的季墨惟开着黑色的重型机车给她拦住了，丢了头盔和雨衣给她。 　　那个重型机车本来就沉，并不好开，季墨惟为此还练习了很久。 　　剧本上的台词非常简单，只有一句“你是不是又被欺负了？上车”，但细细密密的雨中，女主视角里有一个他望过来的特写镜头。 　　本以为这会很快过去，剧本上就一行描写加两个字，但童非凡拍了一个多小时，雨倒是不停，但是他始终不满意。 　　季墨惟觉得自己做这个镜头的动作快几十次了，他的腿和手都快僵了，还一直下雨，于是忍不住问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是表情不对？动作不对还是情绪不对？” 　　他一定努力调整到导演满意为止。 　　但童非凡回了一个琢磨不定的答案。 　　“你们之间的，感觉不对。” 　　他甚至把仅有几个字的台词都删了一大半，只留了两个字“上车”。 　　“没事，”他情绪倒是很稳定，“我们再来一条。”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也愿意磨镜头，好镜头都是磨出来的，但出道以来一直挺顺风顺水的偶像们有点崩溃。 　　不仅是在拍摄的季墨惟，还是在旁边看着的其他人，他们不太明白什么叫感觉不对。 　　这个场景这么简单，怎么会不对呢？ 　　不管怎么看，季墨惟的动作和表情都没问题，镜头下看很帅很潇洒，每一帧切出来都特别好看挺偶像剧男主的，倘若是拍广告什么的，肯定早就过了，但导演始终不满意。 　　不过这七个人优点就在于在这时候非常听话，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因为反复磨镜头就不耐烦，也没有半点耍大牌的意思。 　　季墨惟反复来回快两个小时没有一句抱怨，其他的六个人在候戏的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在雨里披着雨衣在镜头外看，脑子也一直在琢磨。 　　直到季墨惟的动作出现了点小失误。 　　他的头盔扔偏了。 　　之前动作精准从来没偏过，对手戏的女演员便有点慌，伸手去接了，她本来就落魄，淋雨淋了很久，但这个时候又有些惊慌失措的鲜活感，动作也有点乱。 　　季墨惟的第一反应就是得去帮她捡头盔，于是他靠在车身上的身体一下直了起来，还微微往前，明显带着些真实的关心，但女孩子这个时候又接住了头盔，然后下意识把它抱在怀里，又有点不知所措地抬眼看着他。 　　对方毕竟因为自己这一条没过反复淋雨，大冷天的，季墨惟现在是真有些心疼和愧疚，又觉得此时自己的失误有点滑稽，氛围反倒没有那么压抑。 　　他有些浅浅的无奈，觉得这条肯定过不了，先站在那里看了对方一会儿，没说台词，但导演没喊卡，他就这样演了下去。 　　两个人对视之后，他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上车。” 　　这都是他最真实自然的反应，也忘了之前的动作和Pose，然后听到童导演喊“卡”，然后和他说“这条可以”。 第72章 　　季墨惟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有点懵, 幸福来得太突然，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 　　……怎么就过了？他刚刚不是失误了吗？ 　　童非凡示意他过来看监视器里的画面，这两个都是新人, 不管是季墨惟和新人女演员都经验不足, 两个人又不太熟, 所以互动起来总有一种奇怪的隔阂。 　　但刚刚那个动作, 两个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自然多了，整个动作和情绪是连贯的。 　　“你记一记这个感觉，”童非凡道, “再试几条, 还按照这个来。” 　　季墨惟仔细看了几遍, 似乎有一点明白了。 　　仅这一个镜头就磨了接近两个小时，季墨惟拍完, 整个人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有些疲惫，但在其中又若有所思。 　　不同的行业未必没有共同之处，反复练习同一件事, 再没有经验的人都能琢磨出一些经验来, 他后面又拍了几条, 童非凡选了一条最好的, 总算是过了。 　　但没等季墨惟松一口气, 他很快发现，这只是开始而已。 　　晚上还有另外一个镜头，是季墨惟送人回去之后碰到了黎楚, 三个人之间的局面有些微妙, 最后是黎楚带人进去，然后送回家的。 　　林执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角色和女主不太对付, 黎楚把人送回家之后两个人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但她睡觉的时候又听到有人敲了敲门，门口放了驱寒的姜糖水。 　　这个片段也是和之前一样，童非凡不满意，他就会一直拍下去，直到他看到能过的镜头为止，今天不行，那明天接着拍。 　　偶像们其实是做好了准备过去的，他们看了剧本，像设计舞台动作一样也设计了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对于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他们驾轻就熟，但来到这里，童非凡又给他们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戏剧需要互动，而且是恰到好处耐人寻味的互动。 　　他在正经讲戏的时候，话自然而然就多了。 　　童非凡先指季墨惟和黎楚。 　　“你们两个——”他道，“你们两个是朋友，在剧里也是这样，但因为这个女孩发生了变化，但这点变化用台词直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所以你看台词看不出什么。” 　　“但你的肢体，你的动作和微表情，甚至你的道具，一个拿着雨衣，一个举着雨伞，你开着机车，他是让管家出来接人的，你们两个在这种情况下的台词看似和谐，但却是产生对立的。” 　　随后他又指林执。 　　“反倒是你，你的台词很激烈，本子上也写了，你和她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但你要理解，这并不是对立关系。” 　　“争吵的时候，表情和动作不能过大，不要用提高语调情绪激动这种表象化的情绪去表达，你是一个养尊处优有教养的贵公子，况且你们之间并不是真的有仇。” 　　“这个女孩子先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顶嘴，这是她第一次反击吵架，你绝对不是一个表像化的愤怒的状态，否则不会大晚上在客厅等着人回来，要是完全不关心的话早就上楼去睡觉了。” 　　“你吵完架的情绪不是生气，是一种有点茫然无措的状态，你先找一找这种状态，再来演这场戏看看。” 　　这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挺常见的玛丽苏还带点乙女向剧本，算是无功无过，但这种古早的灰姑娘套路之所以直到现在还在流行，自有它的受众和道理，而且优秀的导演有自己的理解。 　　剧情已经很浅显了，如果对人物的理解和表现也就仅仅浮在表面，这就更容易落于俗套。 　　宿宁为什么要死磕童非凡，因为对于没有经验的演员来说，导演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剧本，他想表达的内容也是有层次的。 　　光影娱乐不是没有复杂的剧本，版权一大堆，合作的编剧也不少，但人总要循序渐进。 　　他们能从童导演手下走过这三个故事，就算是入门了，所以宿宁给的经费很充足，也不怕浪费胶片，尽量去试。 　　电影那边已经快下映了，童导演如今有的是时间，他有时候拍完一条，会时不时让他们过去看监视器里的画面，虽然话少，但是指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让人有不一样的思考。 　　要拍的故事不长，剧本的很多地方都被浓缩过，只留下主要情节，需要靠简单的台词和情节去理解人物。 　　童非凡有的时候觉得不对，还会现场改剧本，删一两句台词或是加一场简单的戏，他的每一次改动也足够让Glory众人思索许久。 　　所以今天晚上这两个简单的情节拍完之后，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但一看童非凡拍出来的镜头，确实好，堪比电影的质感，灰姑娘误入豪门那种如梦一样的奢靡感就出来了，雨中各人的感情和想法，仔细磨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简直每一段截出来都可以当奢侈品广告。 　　但别说，里面这些精细的道具还真有一些是软广，有一些还是组合的代言。 　　悦动提醒他了，做剧确实可以拉赞助的，他们的衣服，甚至那辆车其实都是软广。 　　在童非凡的镜头里显得并不生硬，又不是什么都接，是特意挑过的，不能在短剧里觉得突兀，这些都是能商量出来的，对于这些有余地的合作，宿宁很知道怎么保证自己这边的利益最大化。 　　虽然这些赞助对拍摄的成本来说还远不足够，但宿宁清楚，有些钱该挣有些钱一分也不碰。 　　之前小偶像们也不是没加班到这个时候，但现在是因为自身原因导致剧组这么多人和自己一起加班，七个人还是觉得抱歉，但回到酒店之后也没休息。 　　他们不太睡得着。 　　有一种接触新事物的新鲜感和刺激感，还有点不甘心。 　　“……我收回之前的话，演戏真的很难，好难好难，比我想象地难多了，”王若奕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和我之前在综艺上演的片段真的很不一样。” 　　他之前好像在瞎胡闹。 　　而林执和季墨惟等人在翻剧本，特别在上面做笔记，写自己的一些理解。 　　至于黎楚，他躺在床上给宿宁发消息。 　　对方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但是他还是想和宿宁说今天的事情，说自己的体验和看法，又有点楚楚可怜地说大家刚开始都觉得很难，一天了就拍了几个镜头，但童导演真的非常负责。 　　宿宁是第二天一早回复他的，先问了一句：“那你们还想拍吗？” 　　那当然拍。 　　不管昨天怎么欲哭无泪被导演重来无数回，但今天一大早，最早到现场的还是这七个人，他们可能只睡两三个小时，比导演来的都早，还抓着副导演和宿宁请的表演老师一直讨教。 　　有实践之后问出来的问题就和之前纸上谈兵的时候很不一样了，除了没拿奖之后憋着一口气要拿出更牛的作品来，他们也一如既往地卷。 　　没有在红了之后各方吹捧之下觉得飘飘然自己做什么都好，在经历挫折之后时刻认识到不足并且尝试新的领域，对未来有好处。 　　“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宿宁听到之后也坦言，“上次那件事，我也考虑了很多。” 　　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他给旗下艺人最大的自由，是希望他们未来有的选。 　　偶像未必要在舞台上跳一辈子，这个行业的年龄天花板是真实存在的。 　　刚开始演一些烂剧，因为粉丝多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由此造成的口碑影响和演戏中形成的一些不好的习惯反而会断了他们这条继续发展的路。但这短剧如果演得好，便可以成为敲门砖，给这些年轻人带来更多机会。 　　“你们先试试，”宿宁道，“倘若演完这个，觉得自己还想在这条路上发展的，我可以安排你们来郭宝木导演的试镜。” 　　《大野心家》剧里有不少需要年轻男演员的配角角色，他们被童非凡磨过几轮，胜任大剧戏份不多的配角是够的。 　　Glory的拍戏之路就这样痛苦又兴奋的情况下坚持下去了。 　　每个人都在童非凡手底下受了不少折磨，但后面的进度就越来越快，他们能更快达到导演的要求，也渐渐开始理解他的要求和意思。 　　第一个故事拍完之后，他们开始和积雪拍第二个带点玄幻色彩的《我遇见你》。 　　这又是不一样的体验，七个人刚从前面那个简单懵懂的基础偶像剧剧情里走出来，这边马上迎来一个升阶版的。 　　积雪的优势，在于她是个非常善于和对手互动的人。 　　这些角色因为设定是动物化人，积雪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大部分时候镜头里只有她的背影，但她有自己的设计。 　　有一个偷吃甜品的镜头，原是被发现之后拍了一下肩，但积雪上去的时候，改成了揪住黎楚的后颈。 　　她突然改动作，黎楚真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他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整个眼睛都瞪大了，溜圆，拍完这个之后，积雪还去监视器那边看了下，点头道：“这个镜头好看。” 　　而且积雪作为科班出身的演员，相对于导演，她会说一些演员角度上更细节的东西，提醒他们眼神和动作不到位的地方，和镜头的相处、说台词的语气之类的。 　　童非凡要求高，这短剧没有配音演员，全都是现场原音。 　　接连拍了两部短剧之后，七个人对于演戏的体验就更不一样了。 　　每个人在这过程中也跳出外界许多所谓“这好那好”的职业规划，有了些发自内心的选择。 　　黎楚年纪还小，他尝试过之后，还是想要把目前的更多精力放在舞台上，演戏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不急。 　　林执也是，两个人毕竟年纪小脸太嫩，能选择的角色有限，不如现在先琢磨舞台，在偶像上更进一步。 　　舟衡和瑞松尝试过之后，更坚定了还是走创作歌手的路线，演戏这条路实在不适合他们。 　　王若奕也更想走兼顾综艺的偶像，他演戏确实不行，性格活泼，一旦要走心就想笑，或许有丰富的经历再成熟一些的时候再演戏更合适。 　　季墨惟和曲守白经过片场毒打之后，倒是品出一点不一样来了。 　　而且童非凡也觉得他们两个从形象和表现是可以在这时候尝试一下演戏的，身高足够，于是特别给郭宝木推荐过。 　　他们试镜的时候是《初恋》和《我遇见你》那个故事拍完，中间刚好有两天休息，于是就去《大野心家》剧组了，试的都是小角色。 　　一个是刚正不阿怒斥太后专权的文人，一个无心政权的普通皇子，唯一的戏份是帮过女主的忙。他们这样的流量，演这种配角番位算客串，且这样的小配角郭宝木不太在乎，达到及格线就行了，但这两位的表现出乎他意料。 　　哪怕是只出现几集的小角色，来之前也做了功课，甚至还分析了人物性格写了小传，确实有模有样的。 　　两人当场试了几段，别说，还挺好的，很适合，当即便定了下来。 　　而且除了角色，来一次大剧组的体验确实不一样，他们见了宿宁，还刚好看到叶秋心过来，而且积雪也在今天试角色，两个人正在准备对一场戏。 　　“你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刚好可以留下来看看，”宿宁对他们说道，“看过你们应该就会知道，我为什么拒绝悦动的合作，也要保住郭导推荐的叶秋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演戏第一步，先对这个行业有初步且正确的认知，第二步，就是知道优秀的表演和角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今天来片场的不止他们两个，朱岚也到了。 第73章 　　她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来得更早些。 　　这片子有沈氏影业的投资, 也有几个配角角色选了尖峰的艺人，她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但整个剧组都是宿宁做主, 她来不来的, 也改变不了什么。 　　朱岚主要是想看一看, 这个先前被她看不上的资源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宿宁的选择结果又如何。 　　她来的时候看到了季墨惟两人，还挑了挑眉，心想宿宁居然没有找自己公司亲生的黎楚过来，找了这两位, 不知道是为了收买人心, 还是强行塞进来刷脸。 　　季墨惟一看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懒得解释这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 　　他觉得越和宿宁相处，就越觉得宿总根本没有这些人想的这么复杂, 不过是因材施教认真考虑个人意愿的实际情况，想这么多干什么。 　　叶秋心还没到，这两位先试镜, 朱岚看了一眼, 说实话, 有些出乎她意料。 　　年轻偶像们的演技如何她心里有数, 别说表演多优秀, 刚开始连做到咬字台词清晰都算鹤立鸡群了，但这两位的表现确实不一样，而且偶像演戏也有自己的优势, 对形体的控制和面对镜头的学习能力很强。 　　这些都是被童非凡恶补出来的, 台词、动作还有在镜头前的站位和表现，有了实践之后, 进步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刚入行的时候一定要跟对人，宿宁硬要请来童非凡，很多人说大材小用，又说只是噱头而已，但现在证明，要求高是真的有用的。 　　剧里的几个小配角定得很快，不久之后，积雪就来了，因为之前见得不少还合作拍短剧，她和季墨惟两个人还友好地打了招呼，随后和刚到的叶秋心握了握手。 　　在一干演员里，其实叶秋心的脸并不算突出，她是个美人，但娱乐圈的美人太多，在她这一辈的女演员更是竞争激烈，各种作品奖项代言对着打来擂台。 　　她相对来说不太出名是真的，特别是网络声量不大，很多年轻人都不怎么认识她。 　　叶秋心之前主演的剧都是正剧、历史剧居多，收视挺高，但本人不怎么爱营销也不接什么商务，只是闷头演戏，人的性格看起来也普普通通的，不冷淡，但也没有过分热情。 　　她饰演女主罗素言，设定是端方持重的世家女，和当朝太子青梅竹马，只等着太子守孝期过便嫁入东宫，但老皇帝昏庸迷信天象，父夺子妻强迫入宫，封了她做丽妃娘娘。 　　于是，原来立志要做贤内助夫妻和谐的世家女的世界瞬间崩塌。 　　她内心十分厌恶残暴不仁又风流多情的老皇帝，更不想在后宫争宠，于是刚开始，新鲜感和清高自傲在后宫独一份，皇帝要宠着她，甚至是无底线的、超脱常人的宠爱，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仿佛一篇甜宠文。 　　宠妃的日子实在太好过了。 　　任何女人，甚至可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在这样的宠爱中完全无动于衷，女主难免动摇，又恪守规矩，自认为自己守住了底线，但很快，老皇帝又有新人。 　　一旦宠爱转移，差距就来了。 　　原来嫉恨她的开始下手，一场普通的局，罗素感头一回从高空跌入云端，感受到这鬼地方真正的残酷。 　　原来她不屑一顾的宠爱，是此地保命的本钱。 　　幸好这个时候珍月公主出手相救，为她说话，才让她只是禁足而已——戏份很重的赵珍月一直是女主这一边的，是正派里面戏份很重的角色，更是在这时候点醒了她。 　　这个角色，宿宁是想安排给纪雪的，眼下两个人试的也是这段戏。 　　珍月在给女主上药。 　　罗素言侧脸到脖子有一条长长的划痕，差一点破相，但被罚的却是她，对方设计陷害巧舌如簧，在皇帝怀里嘤嘤哭泣，她唯有措手不及。 　　对着镜子坐在那里的她整个人在微微地颤抖，她的眼泪要掉不掉，蓄在眼眶里，像是自言自语：“陛下为何不信我？” 　　任何人看了这场景都替她难过。 　　此时的她仍对自己被污蔑一事感到委屈，沉浸在悲痛里，更不知道宠爱为何失去，哭泣着自己从不受自己决定的命运。 　　珍月唤她：“娘娘。” 　　罗素言听了这称呼，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透过镜子看珍月的脸。 　　“你以前，私底下叫过我皇嫂的，”她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娘娘……” 　　她太想回到以前。 　　但珍月打断了她的话，道：“娘娘，这是宫里，话不能乱说。” 　　于是罗素言闭嘴了。 　　她眼眶里蓄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流了下来，又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 　　但更让她心里难以启齿的事情在于，她如今不知道是因为进宫痛苦，还是因为皇帝的宠爱失去而茫然失措。 　　她一开始分明是因为这样的宠爱觉得十分耻辱的，可如今在真正吃苦之后，竟然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而今天，若不是珍月过来，她差点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敷脸的药也没有，罗家大小姐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但身在皇宫中的珍月很清楚，自己的父皇不傻，他知道一切，不是不相信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只是掌权者新鲜劲一过，又觉得端方的美人没什么意思，于是磨一磨她的性子，像驯养什么动物一样。 　　吃一吃苦头，以后就不会那样端着了。 　　此事残酷又真实，但珍月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罗家人是武将世家，父兄都是将军，边境战乱不断，罗家父兄奉命出征，但半路受到埋伏，急需派兵救援。 　　但现在朝堂也乱，即使太子帮忙说话，与罗家一直不对付的蒋丞相那帮人也不肯出兵，更与太子对立，反而拖了又拖，上次在宫中陷害罗素言的便是蒋丞相的女儿仪贵妃，这是私愤，却也牵扯着朝堂。 　　“……娘娘，余下的时间不多了，前线之事怎么等得了？唯有您振作起来，才救得了罗家，”珍月道，“本宫实在不愿意看到罗家如此下场，边境危急，这群官场虫豸却因为一己私欲……” 　　赵珍月是闺阁女儿，却有忧国忧民之心。 　　罗素言家里虽是武将，但培养女儿却一直朝着大家闺秀培养的，自小读女诫女训，父兄宠爱，恨不得一直养在深宅大院里，也从没有叫她承担任何责任。 　　罗素言的第一反应便是：“我？我不行，女子、女子应卑弱……安、安分守己，而且，后宫不能干政，这是、这是……” 　　她语无伦次，原先一直背诵熟练的诸多规矩都在这时候想不起来。 　　回荡在脑子里的，只有珍月最后的话：那是骗着娘娘这样的人玩的。如今，罗家父兄的命，就握在娘娘手里。” 　　珍月不能在这里多留，怕被人发现，她叹了口气，留下药就走了，而罗素言还坐在镜子前面，她看了自己侧脸敷了药的疤痕，还能见到明显的红痕，无声地闭了闭眼睛。 　　她要违背自己一贯受的教育，做蛊惑皇帝心的妖妃了。 　　叶秋心和积雪对完这一段，然后转过身来，全场寂静着，一直没人说话。 　　打破这沉默的还是叶秋心开口，她眼眶里的泪还没有擦掉，对着导演道：“我觉得这句‘陛下为何不信我’可以挪后一点说，挪到中间这里，情绪会更自然一点，导演觉得呢？” 　　郭宝木看了一下，道：“可以。” 　　他们已经开始讨论戏，但站在一边看着的季墨惟和曲守白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厉害啊。 　　之所以选择这一段，是因为这段剧情很有代表性。在此之后，罗素言就变了，她原来用作陶冶情操的筝变成了争宠的工具，一曲飞跃宫墙的温柔絮语拢回了老皇帝的心，为讨她欢心，当即派了兵出去。 　　这件事在女主成长的路途中是决定性的节点，老皇帝以为他驯服了一个宠物，但罗素言成功者一回之后，不这么想。 　　她以前觉得，太子已经是很厉害的人，是她曾经视作天的未来丈夫，是天底下最令人敬仰最有能力的人，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 　　但罗家出事，即使他那样努力也说不动老皇帝，可自己只需要得宠后的一句话，如此简单，如此手到擒来。 　　深闺的小姐体会到的不是争宠有多好，而是权力有多好，男人们不让她碰的东西，原来这样美妙。她往后又更清楚地知道，争宠是间接获得这个权力，还要看皇位上那男人的颜色，远没有自己亲自掌控来得痛快。 　　这也是宿宁在诸多剧本中选中这一本的原因。 　　宅斗宫斗剧拍过很多，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也一大堆，这种剧的立意，也就是剧本的根，很重要。女人在宫斗宅斗里可以谈爱，但只是争爱是无趣的东西，但女人反抗争权，会有意思的多，倘若能在这样的剧里让观众到封建宫廷吃人的本质，便再上一层。 　　就算成绩不好，他拍出来，至少也是个有意思的对得起自己的作品。 　　电视剧不像是电影，也不像是Glory那些本来就很短的故事短片可以慢吞吞地磨，六十集的电视剧倘若这么磨，拍十年都拍不完。 　　所以电视剧的剧本需要特别扎实，主要演员也必须要有足够的经验才行，才能赶上这样的节奏，女主必须撑得住。 　　叶秋心甚至都没有换戏服，她穿着休闲装和积雪演的这一段，几乎没有什么额外是动作，她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全靠台词和表情。 　　坐在椅子上一抬眼，她就已经变成了那个破开一层“端方持重”壳的罗素言，脸上的一道红痕，便是她划破蛋壳的隐喻。 　　积雪也很亮眼，接得住戏，而且她颇有些遇强则强的能力在，叶秋心演话剧出身的，演现场非常强，如此厉害，却也没有让与她对戏的珍月失去光彩。 　　但这是好戏，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 　　季墨惟和曲守白这两个刚演戏没多久的新人看到这样的戏都反复琢磨，朱岚当然也知道，她是奔着挣钱去的，但这不代表在行业呆了这么多年的她没有判断能力。 　　她不知道悦动拍的那些偶像剧是烂戏吗？ 　　她比谁都知道，但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但有的时候好剧不挣钱，烂剧才挣钱，很难说的。 　　朱岚是知名的制作人，她行业里呆了这么多年，出名当然不仅仅是那几部偶像剧，她投资过许多叫好又叫座的作品，也慧眼识珠投过票房不高但拿奖的影片，直到现在，她也仍在投资一些可能会赔钱的小众项目。 　　就是因为这历程，朱岚才更看得清，质量好，未必能挣大钱，观众的选择是流动的。 　　有人觉得艺术性高于一切，但对于朱岚来说，她自知自己世俗，也从不掩盖自己的世俗，利益才是永恒的。叫好不叫座，在朱岚这里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她会去投挣钱的烂剧。 　　但情人节的电影表现提醒她，倘若观众不吃这套了怎么办？ 　　行业的选择往往是个循环。前几年很多正剧，于是大众想吃两口新鲜的，所以悦动的偶像剧一开始是吃得开的，因为有需求，也捧出了如唐璐璐这样的流量。 　　于是又继续拍了一批，这两个月就有新的上映，但成绩不尽如人意。 　　仿佛观众耗尽了耐心，不喜欢这种青春洋溢的，又去追求有品质的作品了。 　　盛总那边本来没想着这么撕破脸，临时换奖项这件事非常冒险，但他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悦动这种公司又不姓盛，倘若做不好，这个位置就要换人。 　　资本解决这种颓势的方式就是控制变量，所以，盛总只能想到更红的Glory，换一个更红的流量，换一群粉丝再割一波，好像这件事就会解决了，这是这个圈子里最常见不过的做法。 　　但宿宁不同意。 　　颁奖典礼上简直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也不同意，要不是宿宁连着沈明铮后面还有沈家，那位盛总真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是做不出。 　　资本为了钱疯魔不是新鲜事，几十年前港岛乱的时候，还有用枪、顶着当红明星后脑勺拍戏的呢，现在已经温和多了。 　　但朱岚不像盛总，对方没有退路，她是有的，论她的能力和地位，嗅到一点风向变化，就立刻开始转向了，那边赚不了，她就换条路赚。 　　不仅是这一部，她来之前甚至去探班过其他要开的几部宫斗宅斗剧的片场，有几部都已经开机了，其中不乏当红流量。 　　但不论怎么在外面营销，朱岚在片场转了一圈，大致就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光郭宝木这个导演，就已经赢了不少，如果论质感，确实还得是宿宁这边。 　　她想要的，是赢家通吃。 　　但现在宿宁不缺投资不缺热度，再没什么能按插、进去的地方，倒是有几个角色还没定。 　　女主是不用想了，悦动之前是想抢女主的角色，还想改剧本，把原来不怎么完美的太子角色改掉用来捧年轻演员，但现在就不可能了。 　　不过这是群像戏，很多角色也挺出彩，比如说，这个珍月公主，赵珍月。 　　看得出戏份很重，而且这是这部剧里少有的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角色，光看宿宁特意为积雪挑了这个便知道了。 　　倘若要捧人，要吃一吃这部剧的红利，这个角色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朱岚默默看着，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第74章 　　而且她得考虑到, 舒妙那个女二的古偶剧已经要杀青了，要给她安排下一部戏。 　　这个时间点，《旧日情书》都已经上映了, 演了这个电影的每个人都吃到了红利, 错失这个机会的舒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但心里不计挂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 这个原都定了她了，她甚至都已经演过了，这种落差感就更加明显了，这导致舒妙最近都不怎么高兴。 　　朱岚一来尖峰就把舒妙这个最红的握在手里, 不可能这样放手不管, 她还是挺需要这个棋子的, 总得要给她一点甜头，安抚一下, 免得她心思多了，往后就不听话了。 　　况且舒妙已经接连演了两部偶像剧，粉丝们内部也不太满意, 叫嚷着不想作品同质化, 要接点特别的角色。赵珍月这种大义凛然的就很好, 这个角色怎么演都是讨人喜欢的, 但具体要怎么拿过来, 她得仔细想一想。 　　这时候朱岚的脚步已经朝着宿宁那边去了。 　　宿宁这个时候刚和季墨惟两个人说完话，他们试完镜，又想留下来再看看。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killer》是故事最复杂也是难度最大的一个, 才放在最后, 在这里多看看也好，有时间也可以先去周纯青那边先试下妆和衣服。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朝着负责剧组服道化的化妆间那边去了, 没过多久，就碰到在那里守株待兔的朱岚了。 　　“宿总，”她拦下了宿宁，“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正事。” 　　宿宁忙得脚不沾地，季墨惟两个人坐在一边，他在和周纯青说话，谈的是这部剧妆造的事情。 　　周纯青在给他看准备好的头饰和簪子，还有几块绣了繁复花纹的料子，他听到了朱岚的话，但先和周纯青说完这一句，才转过头来，道：“行啊，朱总要谈的哪个不是正事？” 　　朱岚道：“我说真的。” 　　她来得有些迟了，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想好好聊得付出一些代价，于是态度也随之变了，接着说道：“宿总既然已经和橙子视频那边签了独播，这件事改不了，我知道，悦动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但电视台那边，宿总自己心里也清楚，海城电视台的平台不够好，所以我看着沈明铮这段时间经常往外面跑，为的就是找电视台的人脉，想尽量给《大野心家》谈一个联播。” 　　但电视台那边情势更加复杂，因为沈家的缘故，能见一见谈一谈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一般人过去连办公室的门都摸不到。 　　而且这次谈的是晚间黄金档的大剧份额，是电视台最顶级的资源之一，这种人情和关系得是时间积累和长期合作才行，这两位实在年轻，任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得通。 　　老宿总他们留下的基底，前两年都消耗完了，再建立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朱岚时刻看着宿宁的表情，又道：“我可以帮你，把这部戏推到南江电视台做联播。” 　　南江省电视台比海城电视台的平均收视率高多了，是播剧一等一的平台，她提这个是认真的，知道宿宁最需要什么。 　　电视观众和网络上的观众不太一样，叶秋心在电视台这个层面是有受众的，但她一个演员平时只顾演戏，搭不了什么关系，倘若能上南江电视台晚间档，确实能最大程度上发挥她作为女主的效用。 　　而且网络上播放量和热度能有操作空间，收视率是实打实的，圈内也会计算演员实绩，收视率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朱岚提出的条件确实很优越，但在之前不是没有提过这个，因为要求的太多实在没办法接受，被宿宁拒绝了。 　　但在现在这种形势下，她的要求简单了很多。 　　“这个女主，我不想了，剧本，我也不改了。但是要把舒妙放进这个剧组，”她道，“不能是简简单单的角色，我想要赵珍月。宿总，我只要这一个。” 　　朱岚翻过全剧本，她甚至看过一部分的原著，她不是非要和人争，虽然这是群像剧，除了女主，兼顾有亮点和有戏份的角色不多，特别是适合年轻的二十出头的演员的，挑来挑去，只有珍月公主。 　　其他戏份多的正面角色也不是没有，比如跟在女主身边兢兢业业的丫鬟。 　　但让舒妙去演丫鬟她肯定不愿意，而且丫鬟角色没什么高光，基本上就是听话忠诚一个优点，那个也快定了，是高山影业那边的新人。 　　其他的能和赵珍月戏份抗衡的就是太子娶的太子妃，夏侯锦，后来的皇后。 　　女主原来对她有恩，后来反目成仇，是个反派，而且还挺白眼狼的，戏份不少，但这角色挺讨人厌，即便演了也没有太大好处。 　　宿宁看着她，连举着发簪的周纯青都皱了皱眉头，随后开口，像是提醒她：“朱总，你自己刚刚也看到了，这个角色已经定了积雪。” 　　朱岚：“但是官方号还没有发官宣，我看还可以改。” 　　之前之发了积雪参演，但具体定角色要郭宝木定，今天试戏才完全定下来。 　　虽然很多观众和书粉都猜到了肯定是赵珍月，很多书粉还特意P了图呢，但定妆照还没拍，确实没有正式官宣。 　　她又补充一句：“若是宿总还有条件，尽可以提，我们可以谈。” 　　她能调动的资源不少。 　　宿宁皱了皱眉，道：“你可以让舒妙来试镜，我给她其他的角色，朱总，这个时候你又要换人，这是很没有道理的。” 　　朱岚也坚定：“其他的我不要，我只要这个角色。” 　　她的话咬得太死了，宿宁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还是那句话：“不行。” 　　其他都好说，一谈到人的事情，他就难商量。 　　朱岚：“宿总，我们之前确实有不愉快，但生意归生意……” 　　宿宁道：“你提的条件是很优越，那个角色已经是积雪的了，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朱岚不理解他的话。 　　一个旗下的艺人而已，年纪又小，这么重要的事情，哪里容的下她什么想法？ 　　她皱着眉头，还想接着说话，不过这个时候，房间角落里的拉帘被一下拉开，换了衣服的积雪便出现在那里。 　　“巧了，朱总，我又在这儿，”积雪道，“您看看，怎么这回又没有注意到我呀？” 　　“既然这件事有关于我，不必为难宿总了，不如和我来谈吧？” 　　这是服化组的地方，是很大一个办公室，后面一拐角处本来就有好几个简易的试衣间，把厚厚的遮光帘子拉上就可以了，遮得严严实实，积雪在那里又不出声，自然没有人注意到。 　　宿宁都不知道，他是中途进来的，不过周纯青是知道的，她还没来得及提醒，朱岚就开口开始谈生意了。 　　周纯青在老板说话的时候不会随便插嘴，而且试衣服那里本来就和这边不会相互打扰的，她听到赵珍月这件事，脸色有点怪怪的，往试衣间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人，干嘛突然抢我姐妹角色！ 　　而且还当面抢！ 　　郭导都定了，珍月公主的衣服她都做完了，可漂亮了呢！凭什么要给其他人？ 　　不过周纯青心里也知道，真能在南江电视台联播，对整个剧组都有好处，剧红了，里面的角色自然也能受益。 　　宿总做这样的选择是他的性格，不会牺牲其他人的，但积雪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她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我直说吧。朱总确实眼光好，原著人气最高的角色就是赵珍月，仅次于女主。但这个时候抢角色，南江电视台的联播算是给宿总的好处，那给我的呢？” 　　“倘若我不松口，宿总也奈何不了我的。” 　　她这话说的不算客气，光影娱乐养的艺人好像都这个样子，惯坏了一样，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朱岚的脸色反而舒缓了很多。 　　言下之意，她是可以谈条件的，只要是能在朱岚控制范围内的资源，那都不算是大事，于是问她：“你想要什么？” 　　积雪思考着，他穿着赵珍月的衣服走出来绕了一圈，头发还没梳起来，简单扎了起来，有两缕垂在耳朵边，走一走便晃一晃，显得伶俐可爱，随后道：“我知道朱总手里有不少资源，听说何帆导演近来要拍新戏，您和她合作过，帮我递一递简历吧？” 　　我下一部，想去试试她的戏。” 　　何帆，圈内新锐导演，但朱岚之前投了她，一连扑了两部，拍的电影都是那种典型叫好不好座的，在影评人那里的口碑不错，却票房不高。 　　但她手里的角色质量还可以，舒妙粉丝那里想要好戏，朱岚之前试过粉丝群的口风，但她们对何帆的戏有点犹豫。 　　口碑好成绩不好，对于上升期小花来说也挺伤的，不一定真的有益处，颇有些鸡肋。 　　童非凡是一战成名，但何帆的艺术风格就不是那样，真的不够大众。 　　任何人都是既要又要的，舒妙一看粉丝的态度，自己也不太想接了。 　　按这位何导演之前的成绩，高的才三千万票房，第二部 更是差点破不了千万，哪怕是女主，题材又小众一些，冲奖也不容易。 　　朱岚看她不情愿，才出来给她再找。 　　珍月是除女主叶秋心之外最亮眼的角色，宿宁和沈明铮对这部剧的在意程度也远远超出一开始的想象，这是大剧，朱岚给她抢来这个角色，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况且是从积雪手里弄来的，也算是补偿了之前的事情，舒妙若是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没有道理了。 　　但在朱岚点头同意之前，宿宁开口了，他不止提醒，他还往前几步想要阻拦，严肃道：“积雪，你再仔细想想，不要贸贸然在这件事上做决定。联播不联播我觉得影响不大，倘若不能成也无所谓，你更重要。” 　　她作为新人女演员虽然红了，但现在好角色不多，哪怕是女一号，近日也有其他公司也给递过剧本和意向，宿宁看过，基本都不行，所以积雪自己也在观望。 　　何帆那边宿宁不大熟，但她连扑几部，这部电影的投资怕是又要缩减。 　　大家都知道大概率扑街的电影，不一定比得过大投资的电视剧角色，朱岚的条件虽诱人，但总要考虑积雪的发展才行。 　　哪怕是从公司的角度来看，一个锦上添花的南江电视台，真的不如培养当红女艺人重要。 　　朱岚一听宿宁这话，又怕积雪想清楚了又反悔，于是道：“我同意。这样如果你方便，这件事今天就可以定下来，我立刻去找何帆谈。” 　　宿宁：“不行。” 　　积雪：“好哇。” 　　这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积雪看着宿宁，认真说道：“宿总，这件事我真的想自己做决定。” 　　宿宁板着脸，示意她过来，两个人再说些话。 　　那边朱岚已经走了出去去打电话了，让人去草拟简单的合同了。 　　这件事口头说了不算，签字定下来才算是个实打实的，哪怕这种资源置换的事情不一定有法律依据，但公众人物签字了，就是天然的约束，她就不怕积雪想清楚了又后悔了，哪怕宿宁后悔也没办法。 　　宿宁一般在这种事情上都是尊重艺人意愿的，但这件事他还是要劝，道：“积雪，我得再和你说说里面的事情……” 　　周纯青也是一脸担心的表情，希望她多为自己考虑，不要被眼下的一点利益迷惑了眼。 　　“我都知道，”积雪看朱岚走出去，然后用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心道，“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很想演赵珍月。” 　　“我刚好趁机敲她一笔，你们知道就行了，待会儿可别拆穿我。” 第75章 　　宿宁：…… 　　旁边站着的周纯青以及坐在一边的季墨惟两个人也愣了, 一下没反应过来。 　　今天一天都没看出来她不想要这个角色啊？刚刚和叶秋心演得挺好的，竟然还有心情借此敲朱岚一笔。 　　积雪现下没和他们仔细解释，因为不一会儿朱岚就回来了, 回她说：“何帆那边没什么问题, 她听说过你, 也看过你的表演。她那个戏没那么快开机, 还在筹备，你拍完这个剧，差不多就可以过去了。” 　　“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何帆那个片子是小说改编的，原著是一本有点神神叨叨的短篇小说, 不怎么出名, 比之前的片子还小众。 　　她心里有数, 剧本她都看过，这种片子不像是《旧日情书》这种爱情片, 爆的可能性很小，积雪这种流量，何帆肯定同意, 其他的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朱岚刚出去这一小段时间还找了舒妙, 问她何帆和赵珍月她选哪边, 舒妙犹豫都没犹豫, 当即选了赵珍月。她知道这原是积雪的角色, 也知道现在这剧关注度不低。 　　那这件事就很清晰了。 　　何帆家里有些背景也确实有点才华，朱岚才一直没放弃，留她到现在确实有用, 至少能拿来换想要的资源。 　　宿宁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看了一眼积雪，又道：“和南江电视台那边商量的时候, 我要沈明铮亲自过去。” 　　这件事不能只是朱岚的人去谈。 　　积雪点了点头，道：“那就是这样。” 　　朱岚：“可以。”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干脆利落定下来了。 　　但宿宁脸上一直不见笑，有点严肃，直到朱岚走了，才细细问积雪：“你什么时候起的这个换角色的想法？” 　　这化妆间现在只有这几个人，都是自己人，积雪已经得偿所愿，自然就说实话了。 　　其实一开始看完原著和剧本她就隐隐有这个想法了。她知道赵珍月这个角色很好，那个时候如果一口回绝就太过武断，所幸还没有官宣，所以她想和叶秋心今天试一试戏，或者感觉会不一样。 　　但实际上，一试戏，她想换个角色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珍月公主当然很好，人设无可挑剔，宿宁给她选这个是用心良苦，任何业内人都会这么选，这些积雪就知道，所以她一直到试衣服的时候都很犹豫，要不要和导演他们提这个事情。 　　这原是很两难的抉择。 　　然后朱岚就来了，非要这个角色，还提了一大堆条件。 　　这不是正好！ 　　积雪原来还在犹豫的，现在她只觉得老天爷都在指引她。 　　朱岚要就给她吧，她准备要点其他的。 　　但宿宁皱着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道：“你不演珍月，那要演什么呢？” 　　积雪道：“夏侯锦，不是还没有定吗？” 　　啊，是这个角色。 　　夏侯锦不讨喜，戏份还挺多，甚至比珍月的要多，从剧本十几集就出现了，快到结尾处才领盒饭，是重要角色，但十分白眼狼。 　　一开始显得楚楚可怜端庄贤淑，罗素言原十分信任她甚至帮过她不少回，是实打实的恩人。 　　且夏侯锦坐上皇后这个位置并不容易，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精于盘算，新皇原是不属意她的，也是当时已经做了太后女主看中她的这份老实，扶上去才坐稳了，但后来人就变了，为了争宠稳固自己的地位，甚至还下手害了帮过她的珍月和女主罗素言。 　　珍月原是可以和心爱之人双宿双栖，因她的计谋，只能为国选择和亲远嫁，夏侯锦表面上却还是好人，直到对女主的孩子下黑手之后，最终才被女主揭穿之后除掉。 　　罗素言的亲生孩子已经没有了，她经历了两任皇帝的死亡，最后垂帘听政，挟的便是夏侯锦的幼子。那孩子被教养地只相信女主这一个人，听话得很，简直是自愿做了傀儡，丝毫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 　　真要说的话，这种剧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什么正派反派，但角色“不讨喜”是最伤的，哪怕戏红了，被观众从戏里骂到戏外的也不在少数，难吸多少粉丝，吃不到多少红利。 　　积雪放弃赵珍月去演夏侯锦，这是很难想的。 　　“但我觉得这个角色挺有意思的，有很多可以琢磨的地方，”积雪道，“未必不能出彩。” 　　只是难度比较高，她想试一试。 　　珍月的挑战没有夏侯锦的高，她和叶秋心对戏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好演员并非需要完美无缺的角色。 　　宿宁哪怕是经纪人，但对剧本的感知和积雪这种真的去演的角度不一样。且演员都这么选了，他就不再说什么了，想了想，又问道：“那何帆导演？” 　　“我看过那本小说，也看过何导演的电影，我知道这种片子票房不会高，”积雪道，“但宿总，我进这个圈子，原就是想好好演戏的，票房高不高的，并不是我特别在意的。” 　　何帆那种文艺片的风格，也很能磨砺演员。 　　倘若她为了赚钱赚关注度，嫁给吕斐不是更简单？她很清楚自己进圈的目的。 　　她想回到最初的梦想，真正做一个好演员。 　　宿宁沉默一会儿，又道：“这件事也有我的不足，目前外面推过来的本子看了一圈，都没给你找到合适的。” 　　这还要积雪自己去找。 　　“别说这个，我知道的，好角色哪有这么容易找？我刚来没多久，宿总就已经给我找了两个了，已经算特别好的了。之前还听姚总监说，拍完这一部公司打算给我再开新的女主剧，已经在磨剧本了，”积雪挥了挥手，“我既然想要其他的，便自己争了。” 　　况且没有宿宁打下的基础，她也没有由头去和朱岚做这个交易。 　　光影娱乐现在的情况她也知道，宿宁能给的已经是最好的，公司给她安排一些，她自己再布置一些，这路就越走越稳。 　　季墨惟和曲守白两个人一直没说话，他们两个看完这一场，对视一眼，像是若有所思。 　　积雪说的没错，好东西，确实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朱岚的动作倒十分迅速，刚约定了没多久，舒妙就过来了。 　　她之前杀青的古偶剧就和这部在同一个影视城里，她就在附近，很快也到了，立刻见了导演，也当场试了戏。 　　郭宝木是有经验的导演，换人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别说官宣之前换角，许多人进组了拍了一段都能被临时换角，他见怪不怪了。 　　舒妙的演技也不差，演赵珍月是可以胜任了，但有积雪珠玉在前，他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但嘴上也没说什么。 　　只要拍戏的时候不干扰他这位导演，演戏的时候听话一些，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不过今天连叶秋心也觉得不对，但她也没有当场说出来，只是今天到剧组收工各自回去休息的时候还悄悄挥手叫积雪过来，示意她上自己的车，道：“小雪，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积雪手上还拿着剧本，又在上面开始做新的笔记，她眨了眨眼：“没有，您放心，这是我公司的戏，宿总就是我老板，我怎么会在这里受委屈？” 　　叶秋心：“那今天怎么突然……？” 　　积雪凑在她耳朵边上低声和她解释了。 　　她身上香香的，头发软软的，人又伶俐，这种年轻女孩只很讨人喜欢的，特别是她关于角色的选择，也让叶秋心多看了她几眼。 　　“嗯，这样也好，”叶秋心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对戏的地方多，是要相互熟悉一些，你以后有问题，记得随时来找我。” 　　积雪：“好哦。” 　　《大野心家》这本书开拍之前，本是没什么热度的，现在眼见着关注度越来越高，但好的有，坏的也有。 　　积雪和舒妙官宣的时候，一度上了热搜一，有觉得合适的，也有两边粉丝吵架的，反正是争论不休，积雪大粉吕斐还一个电话打到宿宁这里来了，本来是怒气满满，听他解释才罢了。 　　这种资源置换的事情不太好对外面说，而且这种热度高的事情，没有不吵架的，但具体结果如何，还要看剧播出来，看个人缘法罢了。 　　没多久之后，《大野心家》将到南江电视台和海城电视台联播的消息也传来出来。 　　有朱岚在，南江电视台那边很顺利，唯有一点，把《大野心家》这个名字换成了平台更常见惯用的《素手遮天》。 　　剧的制作和播出是有周期的，需要不短的时间，还好宫廷戏没什么特效，后期没有那么麻烦。比较起来，Glory那边的MV短剧要快上许多，拍完《Killer》那个和谢芳敏的故事之后，这张专辑的制作已经快到尾声了。 　　宿宁一向是没得停的。积雪已经进组了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组合这边新专辑要上线，便又有得忙了。 　　上次没拿到奖的事情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已经没多少人提了，Glory的人气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粉丝心里还是憋了一口气，反倒是更活跃了，专辑预约量在破记录之后还一路往高，眼见着离发布时间越来越近。 　　之前拍MV配套故事的事情关注度很高，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那只是噱头而已，偶像还是舞台更重要。 　　宿宁自然也不会顾此失彼，在专辑发之前的前一天晚上，Glory就已经有预热舞台了，跳的便是主打之一的《killer》。 　　这个打歌节目是圈内一等一的，Glory是压轴，节目是录播，播出的那天晚上，宿宁和沈明铮刚好在家里，开了电视机等着看。 　　就算是宿宁这个经纪人也好奇并期待着，因为这个舞台刚开始定下的时候成员觉得不够，还可以再改进，于是内部讨论着动手修改起来，宿宁放手让他们去做，连他都不知道最终效果如何。 　　感觉拍了那个MV之后这七个人就更卷了，而且是自己卷自己。 　　等到了Glory新歌舞台表演之时，开场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有人在台上。 　　舞台上只有一块巨大的幕布，那似乎是特殊的纸做的，映出来的影像有些模模糊糊，像是老电影的质感。 　　上面播的内容是《killer》故事中剪出来的片段，七个人的不同角色接连出现在上面。 　　童非凡的镜头很特别，故事有些悬疑片的质感，匕首的光映出模模糊糊的脸，七个人用乔装打扮，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凶手，中间还有剪出来的原声台词，粉丝们一听就认得出来。 　　“你在找我吗？” 　　“等着，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我们来晚了。” 　　特别像是什么电影的预告片，紧张的氛围感一下拉满了。这个片段很短，只有几十秒，最后的镜头，是七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回头，往回看的特写。 　　有在街头戴着鸭舌帽的，有伪装成便利店的店员的，也有穿着精致混进夜场，在喧闹人群中的人群中若有所觉，回头一望。 　　以前这种特写拍过很多，但这次的不一样，眼神比之前丰富许多。 　　在观众关注故事的这个时候，音乐就已经变了，那是《killer》的前奏，和画面完美适配，钱在第一句歌词之前，随着鼓点的变化，场景暗了一瞬，光打在那纸做的幕布上，当即出现了七个清晰的人影。 　　特别是在那影像的特写结束的时候，似乎有子弹穿梭而来，但不知击中了谁，下一秒，便见纸幕破碎，像是被电影里突然射出的子、弹打碎了现实里的纸幕，一下把人从虚幻到现实。 　　在碎掉的影像后，七个人正式出现在舞台上。 　　这个打歌舞台是有观众的，背景音有现场的欢呼声，哪怕后期制作压低了，但那一瞬，坐在电视机前的宿宁都听到尖叫了。 第76章 　　都说电影是光影艺术, 这个舞台似乎也是这样，光影交错之间，让人印象深刻。 　　直到表演结束, 这首歌唱完, 宿宁之前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下了。 　　沈明铮就坐在他身边, 有些习惯性半抱着他, 感受到他的气息变化，道：“他们都出道这么久了，现在你还紧张吗？” 　　宿宁：“那当然。” 　　他心里知道这七个人已经是经历风雨有经验的成熟的偶像了，但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艺人,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担心的。 　　大家的表现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心情很好的宿宁又问自己身边人：“朱岚后来引荐了电视台的人过来, 怎么样, 谈得还顺利吗？” 　　沈明铮点头：“你放心，一切顺利。” 　　这些关系要搭起来不容易, 倘若没有人带路，他和宿宁是很难的。 　　朱岚刚来的时候，他和宿宁就商量过, 不管沈老爷子是什么目的, 但人来就来了, 朱岚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和工作理念, 这个人不好相处, 倘若用得好，确实是个助益。 　　他们如今已经渐渐站稳了在海城这边的脚跟，便要和外面的平台或公司合作打交道。 　　悦动的没谈拢, 但其余的却一切向好, 公司也显然走上正轨欣欣向荣了。 　　晚上的节目播的时候宿宁紧张，沈明铮看着没什么, 还开口打趣他，不过他实际也非常关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宿宁，睡前还没忘了看一眼公司下面给的实时数据。 　　宿宁也不大睡得着，凑过去看了一眼，不过他看这界面有些陌生，并不像是圈内常见的那些榜单，于是就问了一声。 　　“这是咱们公司自己弄的榜单。之前我们投过一些流媒体平台，那边可以拿到一些稳定的数据源，”沈明铮把屏幕转过去，给她看上面的内容，又回答道，“上次Glory那件事也提醒我了，并不是只有悦动有评价标准，其实我们自己也有。” 　　之前悦动用来洗地的水军还故意抹黑Glory数据作假，但真不真的，真懂的人一清二楚，只是外面的观众不一定有这样的信息源。 　　如今是流媒体时代，娱乐圈更是处于流媒体的风口浪尖上，同时他们也需要时刻了解观众的风向，而不是闭门造车。 　　沈明铮很早便有这个想法，他投资媒体不仅是为了可以影响舆论，也是计划着其他，于是前段时间便着手去做了，恰好这段时间和其他平台多有交流，还引了一些其他的数据库进来。 　　“目前还是试验阶段，数据库之间的对碰不容易，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就我们自己内部先看看，就没来得及和你说，”沈明铮道，“我觉得，倘若成熟了，有些成果了，便可以开始尝试对外发布。” 　　他们短期内无法造出一个悦动那样的“观众选择奖”，但也该踏出一步，有自己的发声渠道和底气，逐步形成影响力。 　　上次没拿奖那件事，处理完舆论那边的事情，各人也没说什么，好像是过去了，但实际上，每个人都记在心里，卯足了劲要更进一步。 　　当天打歌节目之后，宿宁看观众对这首歌的评价和反馈，看到数据实时上升，一直到节目播完了也还在上涨。 　　Glory组合的七个人对此也很是关注。 　　新专辑第二天就正式对外发布了，他们在接受采访过程中，还偷偷刷着手机看销量，不断看听众粉丝们对这张新专辑的评价，哪怕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好听”的反馈，还看着销量上涨，心里还是十分紧张。 　　但是一到正式采访的时候，这几个人就精神起来了。 　　Glory毕竟年纪都还小，于是之前被粉丝们戏称为“不太聪明”“看起来很好骗”，其实再聪明的人刚进圈的时候都有需要适应的时候，但现在看他们，似乎眼神都清明了许多。 　　看了许多，经历了许多，便更能看清楚自己想要做到什么了。特别在谈及专辑的时候，那种变化更明显。 　　他们的第一张专辑，从音乐到舞台的各个方面都是沈明铮和宿宁安排好的，他们唯一需要的就是像团综那样，聆听别人的经验，听从公司的安排，表演好就可以了。 　　但第二张专辑就很不一样了。 　　不仅是那精心制作的三个故事，专辑里很多地方都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心思，于是在访谈里便有很多真实的感想可以说。 　　讲自己的创作理念，讲设计的所思所想，讲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都是发自内心的，于是，用粉丝的话来说，他们这个组合看起来就“聪明了很多”。 　　光看两张专辑的风格，也能看出变化。 　　第一张阿波罗神和海盗船那种那种带着虚幻、幻想风格的曲子，第二张专辑里这样的曲风倒也有，几首主打歌其实也有幻想色彩，但更有些落在实处的感觉。 　　就像是第一个舞台设计，打破光影上的虚像，他们自己便真实地站在那里了。 　　这种变化是很大胆的，很多组合爆了之后，会一直呆在最初的风格里面，既是自己的舒适区，也怕粉丝不接受。 　　但偶像圈子更新换代地频繁，在他们发第二张专辑的时候，已经有新的选秀节目开赛了，也有新的偶像出道。 　　粉丝们嘴上说着一辈子都爱你，但无数事实证明，任何人都会被新的人吸引注意力，除非时刻成长，时刻保持着新鲜感。 　　而做这一切的基础在于，这张专辑确实做得很好。歌好听就是好听，难听就是难听，骗不了听众，且沈氏影业的音乐制作团队越来越强大了。一首歌在好听的基础上，才有机会让大家很更多地了解到制作的概念和细节。 　　这些用心，大众也看得到，于是对此的反馈也十分热烈。 　　这张专辑的销量最为直观。 　　一般来说，这张数字专辑八首歌，圈内定价在十几或二十块钱左右，也有更贵的，定到三十，倘若是实体专，那就更贵了。 　　而且每首歌都有MV，另附赠三个主打歌故事的观看权，比上一张专辑要丰富许多，对比起来，也比其他组合的专辑内容要多。 　　一开始公司定的价格是十八块，已经算很实惠，在行业内是中间偏下的价格，但宿宁看了看，觉得没必要卖这么贵，最好降低一些门槛。粉丝不管多贵都会掏钱买，但价格太高，对路人大众来说哪怕再好也不值当。 　　于是力排众议，改成了9.9的价格。 　　上次推出的mini专辑，光电子专销量是两千余万，销售额一亿多，已经算是很赚钱了。 　　这次的专辑预约量高，于是销售量开头已经非常亮眼，一路破了记录，但欢天喜地买了专辑的粉丝们除了听歌，还有意外收获！ 　　这次的MV和那三个故事真的非常特别拍得非常好！哪怕不戴粉丝滤镜也很好看。 　　一开始很多人以为是童非凡为了挣钱随便拍一拍，但是细看就知道，是真的制作精良。 　　大众对偶像拍戏这件事本是颇有微词一贯持负面态度，但倘若真演得好，质量真的高，观众并也不会说什么，该称赞的自会称赞。 　　Glory粉丝群里也有非常厉害的，之前剪过一些舞台的片段，但之前出圈的黎楚直拍之类的，播放量破千万的都有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比较短的，两三分钟左右。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可创作的地方很多，剪刀手们把三个故事一些特别亮眼的片段截了下来，二次创作了很多非常优秀的二创作品，像什么“Glory轮回的三生三世”，在平台上播放量特别高。 　　大众的创造力是无限的。 　　短视频和长视频的宣传力各有优势，有几个故事，宿宁还在手机上看了几遍，并点赞投币一键三连，又仔细看了看粉丝们在评论区兴高采烈的讨论。 　　他对这种作品的态度是鼓励的，也许有些公司觉得这是侵权，但只有片段没有全片，对专辑本身也是一种引流，没必要在这方面矫枉过正，该给的自由也要给。宿宁甚至还会主动联系一些剪刀手和博主花钱做宣传呢。 　　或许由于悦动这段时间播的偶像剧质量都不怎么样，一度没有什么关注度高的剧播出，这段时间不是暑假档那种播剧的热档期，倒是出现了一段青黄不接的空白期。 　　Glory的短剧虽然时长不长，但对比质量和表演，赢过同期这些剧是可以的。 　　本来有些观众完全不关注偶像圈子，也不怎么看舞台，眼下被这戏吸引着，倒也过来了解了一些，组合“破圈”的效应很明显。 　　原来憋着一口气的瓜团粉丝们被各类物料和舞台塞得饱饱的，又对作品质量激动地上蹿下跳 ，和同担分享感受，又见缝插针地给被吸引的路人卖安利。 　　“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我们瓜团七个卷王，绝不让人失望！” 　　这段时间组合的舞台自不必说，基础打得很牢固，之后又有各类的打歌节目，黎楚的直拍是一直很能打的，Glory的第二张专辑各方面都在吸引热度，于是，专辑的销量一路往上。 　　先是打破了上一张专辑的记录，随后又继续打破了其他许多记录。 　　各平台的销量汇总先是到了三千万这个关口，又过了一段时间，破了四千余万，这个数量，不管是销量和销售额，已经进了整个历史榜单的前三了，大大超过了宿宁的预期。 　　这个钱对于公司来说已经算是赚大发了。 　　即使音乐方面和拍摄花了不少钱，但相对于利润，宿宁花出去的成本就不算什么。 　　而且偶像赚的钱大头还在于代言和各类商业合作，之前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有些规格特别高的代言还需要宿宁去争取，现在的邀约已经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 　　第二张专辑用实力证明，Glory的火红程度已经不容任何质疑了。 　　别说没拿到新人奖这件事再没有人说嘴，Glory如今就算拿最佳组合，也是实至名归。 　　之后，就是时装周了。 　　组合七人都受邀要去国外看展，几个奢侈品牌子给的待遇也很好，周纯青自然也跟着去了，宿宁就不去了。 　　组合的成绩摆在那里，每个人的发展路径也在这时候渐渐清晰起来。 　　等时装周回来，如果季墨惟和曲守白有意愿，可以再去尝试一下拍戏，还别说，真有几个公司看了MV的短片之后递了本子过来，两个人如今又红，可选择的也多了起来。而且之前有基础，观众对他们两个再演戏的态度是接受的。 　　舟衡和瑞松两个人在创作上下的功夫更多，已经打算下张专辑放两首自写歌了，宿宁还给他们争取了一部剧的ost回来，王若奕一直是综艺常客，至于黎楚和林执，他们两个死忠粉多，个人代言是最多的，特别是黎楚。 　　当时选秀的C位，现在靠着极其能打的舞台，还是妥妥的人气top，这次去看秀，他很受那些奢侈品牌的青睐。 　　如今专辑最前面的宣传期也过了，宿宁的注意力从偶像们身上挪到了已经开拍了一阵子的《大野心家》。 　　哦，如今已经改名叫《素手遮天》剧组了。 　　积雪换了夏侯锦这个角色，她看起来演得挺满意的，但也有苦恼的时候，这段时间也时不时和宿宁交流。 　　宿宁担心她，这个角色的演绎难度很高，他知道积雪有天赋但毕竟年轻，但毕竟经验不足，而且他也要时常盯着这部剧的制作，所以之前哪怕是忙Glory的事情，也会在其中抽时间来到姚山影视城这里探班。 　　今天他来的时候，积雪正是重头戏，夏侯锦的第一次反击。 　　老皇帝已经死了，新皇便已登基，但新皇做太子时，太子妃位置一直空着，侧妃倒是有好几位，几个人争来斗去，已成太后的女主便属意最不起眼不爱争抢且性子宽厚的夏侯锦。 　　但做了皇后，便成了众矢之的。 　　她家世不是最好，原来在东宫亦不是最受宠的，女主虽向着她，但不可能时时都跟在她身边替她做决定。没过多久，夏侯锦协理六宫之权便分去了大半。 　　那年宫宴，皇帝宴请有功之臣，这种大宴由皇后主持，夏侯锦十分重视，亲自打点上下。 　　但宫宴当天，还是有人对她下手，想要让她在这上面丢脸，也让宫宴上所有人都看着，她是多无能一个人，不能担当皇后大任。 　　今年宫宴在宫中花园的湖心岛，眼见着即将开宴，皇后却在此时意外落水。 　　皇帝第一反应是生气，随后便是担心宫宴，而不是皇后，匆匆赶去，却见在他眼中一直懦弱无能的夏侯锦被救上来之后，尚未整理妆发，脸色惨白，却没有去休息，而是硬撑着吩咐宫人，只求保证宫宴顺利和大局稳定。 　　这个时候本是很狼狈的，积雪的头发都是湿的，脸上的妆很淡，几乎没有，她和赶来的皇帝对视一眼，那带着一丝委屈又犹自坚强的一眼，使人望而生怜。 第77章 　　新皇赵引亭原是板着脸, 但看到皇后这样，也不好再出言苛责她。 　　也巧，这位的演员就是之前《旧日情书》那位和积雪搭戏的男演员, 他演了几年戏, 近来才叫观众知道他的名字, 储真。 　　他的脸确实不是娱乐圈最出挑的, 但演技确实可以，进门之后看到自己的皇后如此样子还在保全大局，郭宝木特意切了特写，对拍他那一刻复杂的神情变化。 　　等到狼狈但依旧尽量保持端庄的皇后把宫宴的事情都安排完了, 赵引亭算是对宫宴的事情放心了, 这才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问道：“皇后怎么会突然落水呢？” 　　但夏侯锦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时候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倒是忍不住, 跪下泣道，此事蹊跷，是皇后乘坐前往湖心亭的小舟被人动了手脚, 突然开始渗水, 所有人手忙脚乱之下要换船, 在这混乱之际, 皇后被人推落水, 但此话还没说完，便被夏侯锦喝止，不许她再说。 　　其实赵引亭来之前便大致猜到了。 　　他知道皇后之下的几位妃嫔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但因为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 他刚登基不久，便对后宫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久前还娶了几个新人进来，想维护朝中的关系，心里还觉得这其中也有皇后性格过于温和，压不住她们的缘故。 　　但这些人越来越过分，他虽然对夏侯锦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一见现在这个情况，也难免有些心疼她。 　　特别是夏侯锦又一直这么知大体，从来没有对他抱怨过，也对此事并未追究，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还劝他宫宴要紧。 　　即使落水之后身上还在发冷，但还是重新梳妆换衣服，硬撑着陪他去了。 　　这次的宫宴请的多是世家之人，新皇刚继位不久，根基不稳，原是为了笼络人心，但并没有皇帝想得这么顺利。 　　一开始就有宫妃借此讽刺皇后，哪怕皇后忍让，又有宴中大臣出言不逊，丝毫没有恭敬之意，宴散了，赵引亭面上没看出什么，回宫却忍不住大怒。 　　这时候，是夏侯锦陪在他身边。 　　她从宴上下来，虽然喝了药，但身体还是虚弱，擦去胭脂，唇色便更淡，几乎脸白如纸，先是开口劝慰，赵引亭慢慢消了气，便也开口关心她几句。 　　积雪对之原著里的夏侯锦没有那么贴脸，原著里的夏侯锦容颜只是清秀而已，但剧中的夏侯锦很漂亮，她不施粉黛散着头发脆弱的时更是好看，特别是此刻她叹了一口气，眼睛微微湿润，像是泛着水光。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是臣妾无能，帮不了陛下，还要让陛下为臣妾忧心。” 　　身为皇后之尊被人害到落水，还为了皇家的颜面硬撑着参加宫宴，赵引亭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那手摸着都是冰的，又加上她这句话，便更加心疼。 　　“臣妾知道，陛下比臣妾更不易，”夏侯锦道，“但陛下，大局为重，眼前这些都是小事，且待以后。” 　　赵引亭点了点头，此时才细细看她。 　　在诸多妃嫔里，夏侯锦是最先入东宫的人，先前他一直没怎么关注，这位之前不声不响的侧妃，如今吃尽委屈却默默忍受的他的妻子。 　　但如今，他在那一刻，和这位已经嫁给他好几年的皇后，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感。 　　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一路走来吃的委屈也不少。 　　以前认为她唯一一点优点是端庄淑德，性子与赵引亭心里的白月光有一些相像，但白月光已经变成了如今野心勃勃还想往前朝插手的当今太后罗素言。 　　后宫前朝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好相处的，唯有她，好像一直没变。 　　但夏侯锦胜就胜在简单，出身普通，她家里那些人也是庸庸碌碌谨小慎微，即使女儿做了皇后，也不求高官厚禄，反而越加低调，这种家族对比那些咄咄逼人的已经好上太多了。 　　于是他头一次带着感情，主动伸手抱住了自己的皇后。 　　“往前是朕薄待了你，”他道，“阿锦，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两人拥抱之时，他没看到此刻夏侯锦的表情。 　　她眼波流转，一开始像是有点不敢置信，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守到猎物入笼一样，也伸手抱紧了皇帝。 　　这是她头一回算计人。 　　夏侯锦知道今天有人要害她，甚至知道那小舟被人动过手脚，想也知道，她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便是明刀利剑不断。 　　若是再不反击，便是尸骨无存。 　　宫宴这么重要，那些人怎么会放过她，所以她干脆将计就计，以退为进，她恰到好处的示弱，身在皇后之位表演出来的端庄大度，是最好的利剑。 　　夏侯锦在设定上是很喜欢赵引亭的，之前一直默默喜欢，如今总算有了“得到”的感觉了。 　　赵引亭也开始重视她了。 　　当晚后，夏侯锦还是因为着凉病倒了，发烧不断，很快又是祭祀大典，皇后病着不能去，而之前并不怎么在乎他的皇帝却在这时候没有选任何宫妃代替她，反而一个人去了。 　　这似乎开始昭示众人，这位皇后在他心目中不一样了，夏侯锦才算是在宫中有些立足之地了。 　　宿宁在监视器后面看着这一场戏。 　　积雪的脸太好看了，《旧日情书》其实没怎么展示她的演技，她出名也大多是因为脸。 　　但夏侯锦是有很多内心戏的人，一些时候甚至没有台词，需要靠她的动作和细微的表情来展示她的心思活动。 　　他知道为什么积雪要选这个角色，珍月的角色比较直来直往，很多事情都由她直接点明，内心戏是比较少的，远没有夏侯锦的表演来得复杂，唯一的缺陷，就是这个人设。 　　演了赵珍月的舒妙也在片场看着。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确实对积雪耿耿于怀，而且刚进组的时候她真没想清楚，为什么积雪会放弃赵珍月，直到现在也没怎么想明白。 　　哪怕她现在知道积雪演得好，但夏侯锦这个角色，她自觉还是很不如珍月 　　朱岚不傻，看完剧本对此是有个判断。 　　夏侯锦是一个还陷在宫斗里的人，甚至还有点喜欢皇帝的恋爱脑，现在的恋爱脑人设是最讨人厌的，或许她宫斗的技巧很多，亮点也有，但既没有赵珍月的为国为民大义凛然，也没有罗素言的步步为营朝着手握大权而去。 　　她用尽心机，不过是一根攀附在皇帝或者说皇权上的藤蔓。 　　而且很多手段是上不了台面的，比如她后来为了吸引皇帝，还特意去了学罗素言擅长的筝，又比如残害其他嫔妃的子嗣，下手狠毒。盐擅停 　　不管演技多好努力，这个角色人设不对，在戏里的落点就比较低，所以作茧自缚，结局也十分惨烈。 　　舒妙又看了一眼宿宁。 　　这位宿总还真的没有改剧本，就任着积雪这么演，看来，对旗下艺人也一般嘛 　　不过这个时候舒妙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下一场就是她和积雪的对手戏。 　　皇后因落水病重，连祭典也去不了，这么大的事情，女主不会撒手不管。 　　她如今虽贵为太后，但老皇帝死的时机不对，死得太早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降生，在那时候实在争不过捡漏的太子赵引亭，但还好，太子匆匆忙忙登基，她有很多的空子可以钻。 　　罗家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她的孩子不久前也顺利降生，是实打实的皇族血脉，太子如今还没有子嗣呢。 　　所以她挑了夏侯锦这个中宫皇后，比其他人好控制太多。夏侯家还和罗家有远方亲眷关系，罗素言之前经常护着她，两个人也有不浅的交情，但女主这段时间临产在即，总有疏漏的时候，所以身为太后的她打算彻查这件事，算是给夏侯锦出气立威，敲打后宫。 　　这件事是赵珍月去做的。 　　这宫里没有她查不出来的事情，没过多久当时的事情就查了个底朝天，一干人等跪在院子里，她站在那里，眼神凌厉，听到还有人狡辩，道：“还敢撒谎！” 　　但她这段拍了好几遍，郭宝木不太满意。 　　这一段是需要气势的，他觉得舒妙的气势不太够。这其实也是年轻演员常缺的一点，愤怒有余而气势不足。 　　“你这段不太行，”郭宝木道，“自己过来看，调整一下，我们再拍一遍。” 　　舒妙的演技不算差，她也是科班出身，长了一张贵气的脸，红的那部戏就是演了盛气凌人性格直白的富家小姐，演得生动可爱。 　　但是她看了监控里的画面，知道郭导说的很对，她本来是要掌控全场的人，表演出来却没有那个样子。 　　她回去又演了几场，但情绪还是不对，一直努力往上提，但还是提不动。 　　之前女主叶秋心也有这样的戏，她也是在一边看过的，对此深感震撼，年轻演员第一步是模仿，她是学着女主演的，但是不对，怎么样都学不对。 　　舒妙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糊弄过去，她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演好。 　　而且她特别不想在积雪面前丢脸。 　　这场戏积雪就在旁边。 　　之前积雪演戏的时候，郭导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连叶秋心也喜欢她，储真时不时还给她送东西，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观众也喜欢她……凭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 　　自己本来就不是很比得过，还马上要在她眼前丢脸了！ 　　她稍微有点慌了，但努力演了几场还是不行，电视剧拍摄是没有办法反反复复磨镜头的，时间有限，郭宝木看了看天色，觉得实在不行就从之前那些里挑个最好的算了。 　　这也不算是什么重头戏，电视剧是这样的，实在不行剪掉一些，这段一笔带过也行。 　　但舒妙不愿意，努力和导演争取再演一条，保证不会耽误大家时间，但回去调整状态的时候，听到积雪说话：“你换种方法吧，其实我觉得珍月这种时候，未必是愤怒的。” 　　而且不一定是愤怒，才能展现压过人的气势，这一段可以收着演。 　　模范叶秋心，连积雪都模仿不了，她那种气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攒出来的。 　　“你仔细揣摩一下珍月的心理状态。她看过太多了，怎么还会愤怒呢？”积雪道，“你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耐的，甚至是司空见惯的，所以看着他们自以为是的争辩，在你眼前只是拙劣的表演。” 　　珍月公主清楚一切。 　　这是一种在认知上的压制。 　　“这样，你别站着，”积雪道，“坐着演吧。找把太师椅过来。” 　　舒妙的身高本来就不太够，站着一切远景会更不对，不如坐着。 　　她的领悟力和能力是不错的，不让郭宝木也不会让她进组，只是有的时候思路走了死胡同，一下没调整过来，有时候需要有人提醒一下。 　　积雪旁观者清，而且她是琢磨过赵珍月这个角色的。 　　如此一说，舒妙就明白了。 　　她当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也平静了，眼睛环视了下面一圈，没有再用之前那样的愤怒语调，而是淡淡然地开口：“说吧。” 　　之后给证据的时候，她也没有在用打断别人话的方式来彰显气势，而是静静等着对方说完，甚至还低头笑了一下，才把证据扔到前面。 　　那些人瑟瑟发抖，她只是叹了口气，转向夏侯锦，道：“皇嫂，我想，已经查清楚了。” 　　不用郭宝木发话，舒妙自己都有感受，这一遍好多了。 　　她过了。 　　舒妙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转头去看积雪。 　　她是对的。 　　而且她居然还会提醒自己！ 　　这个镜头过了，群演那边要调整一下，下一个镜头还没有立刻接着拍。 　　积雪见她望过来，道：“看我干什么？都是为了戏好，我对你又没意见。” 　　她坐在那里，眨了眨眼睛，整个人还有点懒洋洋的，今天的阳光很好，她真的很漂亮，头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舒妙:…… 　　很快导演要拍下一条了，她便见积雪一抬眼，神色一变，又成了那个有点柔弱的夏侯锦。 　　这个夏侯锦还在抬眼望着看她呢。 第78章 　　下一场戏正是珍月和夏侯锦的对话。 　　皇后宫宴落水一事真相大白, 但如何处理珍月公主并不能做主，她只是公主而已，没有后宫的理事权。 　　但这件事交给夏侯锦, 她却只是小惩大诫, 犯罪的正主没怎么样, 扣了一些月俸, 罚闭门思过一段时间，重罚了那几位奴才奴婢。 　　珍月想劝她借此事在宫中立威，要让这些人恶有恶报，但皇后只是摇了摇头。 　　“本宫得顾忌前朝, 更要顾忌陛下的处境, 若是重罚, 怕是那些世家必有不满，”她道, “珍月，这件事本宫很感谢你，但就这样, 已经很好了。” 　　可赵珍月不这么想。 　　她怜惜如同夏侯锦这样呆在后宫的可怜人, 道：“皇嫂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 　　之前都没有什么人顾念夏侯锦高烧不退, 她差点因为那次受凉丢了半条命,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现在的身体都还是虚弱的她为旁人考虑，这些人又可曾为她考虑？ 　　而夏侯锦道：“只需陛下知我，便足够了。” 　　于是珍月叹气。 　　她曾经劝过罗素言, 对方听进去了, 如今已经找寻到自己的路，但更多是夏侯锦这样的人。 　　哪怕她知道反击和别人耍心眼了, 但还是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她如今念着陛下，再往后又念着自己的儿子要做太子，其实根本没怎么考虑自己。 　　但现在的夏侯锦还没有完全黑化，执着珍月的手，抬眼望人，道：“公主放心，本宫一定会做好这个皇后的。” 　　她脸色还是有点白，但此时此刻的眼神里有带着些许希冀，好像自愿陷入这场争宠的宫斗里，不知道自己往后会在这条路上慢慢异化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怪物。 　　这场戏郭宝木没提什么意见，两个人都挺好的，但是舒妙拍着拍着，心里一动。 　　她这段戏几乎都在被积雪带着走，甚至跳出角色本身，她看着这张脸这个人，都忍不住有点感同身受起来。 　　她一直觉得夏侯锦的人设很差，哪怕有积雪那张脸，这也是一个悲哀的角色。 　　但这样的悲哀，难道是夏侯锦一个人的错吗？ 　　她一开始也是温良贤淑的好人，女主最初的愿望都是做太子妃，她连肖想太子妃都不敢，做侧妃就挺满意了，或许有一点自私和藏在心里的恶，但也没有一开始就害人。 　　这样来看，夏侯锦其实是这部戏里除女主外从头到尾人设变化非常大的且具有成长性的角色，哪怕这样的成长是一路走进深渊，但这条线确实是完整的。 　　那个封建时代造就了她，赵珍月跳出来了，罗素言觉醒了，夏侯锦只是没有像她们一样走出来觉醒，变成了寂寞宫廷的一个缩影。 　　这样的人设是不好，但比之那些扁平化的反派，她是值得琢磨的，从她身上，能看出这部剧批判的是什么，批判封建社会把人变成鬼。 　　演了这两场戏，舒妙也不由深思起来。 　　接下来不是她们两个的戏，两人便在一边休息。舒妙休息的地方在另一头，剧组特意把她们两个分开的。 　　因为角色的事情，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对付，而且宿宁其实也这么觉得，他先前时不时过来，其实还有一条，怕舒妙欺负她。 　　同辈小花之间多少是有竞争关系，舒妙的性格也不算是和缓，不过两个人也不可能在剧组闹起来，之前除了戏，几乎一句话都不多说。 　　但刚刚看，好像并不是宿宁担心的那样。 　　“她哪里能欺负我？”积雪看了坐在那里的舒妙一眼，“看着呆呆的，也不是很聪明。” 　　她为了戏好，其他的没多想。 　　此时积雪顺着话头，隔着这么多人，随便看了她一眼，舒妙远远感受到这一眼，好像有点慌乱一样，避开了她的目光。 　　嗯，积雪觉得自己对她的评价没错。 　　既然剧组相处没什么问题，宿宁就放心了。 　　但戏内的事情，宿宁也一直在思索积雪这个角色的人设。 　　他的经验来讲，一部戏关于人设的展现，共有三分。一分在于剧本这个基础，一分在于演员的演绎，还有一分，在于观众的理解和解读。 　　原著和剧本里夏侯锦这个角色是可恶的，但积雪的演绎，放大了她作茧自缚中的那种可怜以及可悲。 　　但宿宁来看，倘若要让观众共情，她还需要几场有亮点的重头戏，特别是爆发戏。 　　夏侯锦本来就有爆发戏的，比如女主揭穿她，两个人最后摊牌的那场，但现在宿宁看着她的演绎，觉得这里的剧本和台词可以再改一改，改得更好一些。 　　不过毕竟是重场戏，他要和郭宝木和对手戏的叶秋心仔细商量一下。 　　宿宁不是不偏心，他在必要的地方一定是偏向自己的艺人的，况且塑造一个值得琢磨的反派角色，肯定对戏有益无害。 　　他有了这个想法，当即就找导演和女主去商量了，在今天下戏的时候，差不多谈好了。 　　大家都是为了戏好，并不在意戏份的多寡。 　　宿宁回来就和积雪说了这件事。 　　“你演得很好。放心，我尽量在能做到的情况下，给你最好的，”宿宁回来道，“如果还对这部戏还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和我说。” 　　积雪笑：“好哦，谢谢宿总。” 　　她如今更觉得自己选择和光影娱乐续签真是没做错，宿宁这种老板和总经纪人，难遇。 　　他们两个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没注意到，这个时候积雪的执行经纪正带着人过来，宿宁这话正被来人听到了。 　　“宿总，刚好您在，”积雪的执行经纪人道，“跟您介绍一下，这是何帆何导演。” 　　宿宁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今天何帆会过来，积雪看起来也没预备。 　　不过现在都下戏了，何帆是积雪从朱岚那边要来的资源，虽然还没开机，但是导演过来和定下的主要演员碰一下面很正常，这是开机前必要的准备工作。 　　何帆是位女导演，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自然卷，穿一身看起来很舒服的棉布衣服，很有那种艺术家气质。 　　不过她走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宿宁和他打招呼，然后礼貌伸手。 　　她稍微有些迟钝，随后才握了握手，道：“宿宿、总好，久仰大名。” 　　今天已经挺晚了，何帆只是过来先打个招呼，还顺便拿了剧本过来，两边简单聊了聊，然后便各自回去了。 　　不过何帆多看了宿宁几眼。 　　“我最近都在姚山影视城这里，”何帆道，“嗯，如果有问题的话，我再过来谈。” 　　影视城这边资源多，她要做下一部戏的筹备工作，到这里也正常，宿宁没多想。 　　但何帆来的时候，舒妙也看到了，她认识这个导演，毕竟接触过这个资源。 　　之前她是不关心这件事的，反正都不演了。但是那是积雪要演的，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回酒店休息去了。 　　但回了酒店之后，今天积雪和自己说话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舒妙也有自己的总经纪人，朱岚时不时的会关心她在剧组如何，今天晚上就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 　　岚姐好像最近真的很忙，上次打电话都是一个礼拜前了。 　　舒妙边接起电话边想。 　　朱岚的投资步伐是不间断的，她最近发现流量剧已经骗不到观众什么钱了，于是除了宿宁这边，还找了很多其他有希望的项目投资。 　　不过她现在派来海城，这些新增的大投资都要和沈明铮商量，有些项目被沈明铮否决了，两个人也争过几段，不过有些沈明铮也点头。 　　朱岚先是投了一个悬疑剧和一个正剧项目，还给舒妙找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警匪片电影的本子，都是实打实有质量的项目。 　　她其实很有辨别能力。 　　大众要偶像，朱岚就能找到偶像，大众现在要质量，她也能给出质量，反正时时刻刻都在此中的风口上。 　　朱岚在这期间还在关心沈明铮那边的投资，除了一些无所谓的小钱，沈总最大的一笔是投了一个工作室。 　　朱岚看过项目书，那个工作室目前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线下的一些剧场，是喜剧向的，里面有一些不太出名的小品演员，已经在网络上有些声量，但目前也看不出什么前景。 　　沈明铮投了之后，一开始也没有操刀大改，只是扩大了剧场，还让他们招人，还按之前的路子先走着。 　　不过听说最近在筹备做剧了，好像选的拍摄地点也在姚山影视城，沈明铮估计也要和宿宁一样往那边跑了。 　　这对夫夫，还真是形影不离。 　　这段时间关于她和这两个人的交锋，老爷子也知道，他对此大致是满意的。 　　倘若沈明铮宿宁完全管住朱岚，他难免会起疑，倘若朱岚把他们两个压住，又显得这两个人没什么能力。这样有来有回，是他最喜欢看到的状态，平衡，且稳中有进。 　　至于一些细节的事情，沈安唐是不管的，朱岚很了解他。 　　而且近来老爷子也没闲着，开始忙碌起来。他之前只是在家中呆着，坐镇首都，不怎么走动，可能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多疑了起来，近来先往西南那边走了一趟，去见了朱岚的公公，也就是他的亲弟弟沈安霖， 　　刚从西南那边没多久，最近又听说和港岛那边的关系有缓和，现在正在港岛，倒是难为他，一把年纪还奔波劳累。上次朱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在那边都咳嗽了。 　　哪怕沈家的资源再好，人一旦心重起来累起来，身体的压力也不可能消减。 　　算了，老爷子自己的想法，她也管不着。 　　舒妙毕竟是尖峰最红的一位，朱岚会时不时和她说一点公司投资的事，但关于沈家的事就不会提了，现在只是问道：“你的戏怎么样？我在剧组有人，说宿宁今天去为积雪改剧本了。” 　　舒妙：“戏？哎、哎呀，挺好的。” 　　今天改的剧本都是和女主那边，不关她的事，而且只是改了已有情节里的几句台词，又不是无端加戏，这些她都知道。 　　她说去这件事，有点吞吞吐吐的，朱岚觉得奇怪：“怎么了？不会是积雪……” 　　“不是，哎呀，您别问了，”舒妙道，“我和她蛮好的。” 　　朱岚：？ 　　怎么还蛮好的？她不是和积雪是对家吗？ 　　舒妙语气怪怪的，而且她为了转移话题，还特别提到了何帆今天来剧组找人的事。 　　“她啊？”朱岚道，“我都没想清楚积雪要她的戏干什么，她的戏都快开不出来了。” 　　舒妙：“啊？” 　　“她那个工作室没钱了，我给了一部分，但是还不够，”朱岚轻描淡写地道，“连扑两部，这次的剧本我看了，比之前的还要神神叨叨，她家里那情况……现在能拉到投资就怪了，估计这回是借着积雪的名头去问宿宁要钱。反正你别管这事了，这和你没关系。” 　　舒妙:“哦。” 　　但她想着，借积雪的名义和她老板要钱，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还不知道何帆没钱都开不起戏的事情，会不会被人骗啊？ 　　朱岚说了不关她的事情，她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舒妙第二天到剧组见到积雪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些心虚。 　　特别是她们两个是有不少对手戏的，讨论戏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甚至积雪后来还把她当时为珍月做的功课顺手都给她了。 　　“赵珍月是很好的角色，”积雪道，“你认真演，至少要对得起自己。” 　　舒妙以前肯定是不拿的，但上次的事情以后，积雪说的蛮对的，而且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真的有点启发，就更心虚了。 第79章 　　舒妙心里知道自己一直是个没有太大主见的人, 她家里也没有什么背景，意外红了之后便是听话，听公司的安排, 听粉丝的要求, 现在大多听岚姐的话。 　　但是何帆那件事…… 　　她看得出积雪想演好角色, 并不在乎什么流量粉丝, 甚至有时候宿宁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但这件事涉及到钱，而且还是一笔大钱。 　　如果积雪不知道的话，万一真的在这件事上吃亏了怎么办？ 　　自己知道却不告诉她, 会不会害了她啊？ 　　她们年轻演员现在的每一部戏都很重要, 如果制作方没钱暴雷问题更大。她心里一直纠结, 而且除了这个，舒妙还犹豫怎么和积雪开口。 　　之前她都没有主动和积雪说过话的。 　　哎呀, 这可怎么弄啊。 　　积雪最近几天都觉得她有点怪怪的。 　　但两个人如今也不算什么朋友，只要舒妙好好演戏，其他的她不怎么管。 　　她们几个年轻演员, 就算没有自己的戏, 休息的时候也会来剧组, 看前辈特别是叶秋心演戏, 同时观摩其他演员的状态和导演的要求。 　　今天宿宁又在, 他刚好送从时装周回来的季墨惟和曲守白来剧组演之前定的那两个配角，他看了一会儿，也觉得舒妙有点怪怪的。 　　“我怎么觉得她老是时不时看你, ”宿宁对积雪道, “还假装经过，实际上就是故意过来的。” 　　哪有人在片场绕一大圈就为了去拿瓶水啊？ 　　“她不说, 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积雪摊了摊手，“别管她。” 　　这片场关注她的人可太多了。 　　积雪和每一个人相处的都很好，刚刚储真还跑过来给她拿水呢，多的是人盯着她看的，难道她人人都要管啊？ 　　宿宁：…… 　　他一开始还怕舒妙那些人欺负她呢，现在只剩下一句话：“你那个，还是稍微收敛一点。” 　　宿宁上次就觉得她身上有那种腥风血雨的cp体质，现在觉得真的还是低估她了。 　　积雪，男女通吃。 　　“哎呀，这怎么能说我，”积雪撩了撩头发，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宿总最近有没有见过何帆？” 　　宿宁:“简单聊过几次，她怎么了？” 　　积雪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看了一眼季墨惟和曲守白，问了个另外的问题：“您最近挣钱很多，是不是整个娱乐圈都知道了？” 　　那Glory最近确实蛮挣钱的，宿宁无法否认，有些不明所以：“所以？” 　　“所以我感觉这位何导演现在不是为我来的，她是来等你的，”积雪道，“等着来问你要点钱。” 　　换种圈内体面的说法，应该是要投资。 　　宿宁现在在圈内，可是个香饽饽了。 　　宿宁：“这个呀，我知道。” 　　他在这方面的感觉比积雪要敏锐一些，不用她提醒也感觉到了。 　　现在一般人可能看出现在的何帆工作室缺钱。何导演之前一直是圈内新锐导演中知名的资源咖，第一个作品投资就不低，但血扑，第二部 投资仍然不少，不乏知名演员参与，但更扑。 　　积雪之前也没想到她会缺钱。 　　她有参演的想法的时候，就和直接朱岚那边提了，觉得这样更直接，一般来说，这种艺术家类型的人很不好攀关系的。 　　但表面是表面，实际相处起来，积雪觉得外面的人评价也不太靠谱，与其说是有些艺术家的孤僻。 　　积雪真见了，觉得她是有点呆的。 　　之所以大家说她是资源咖，首先，何帆的家世背景显赫，朱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即使赔钱也在投资，是为了拉关系，但何帆现在搞不到什么钱，只是藏得好而已。 　　连扑两部还是很伤。 　　况且她家里并不希望何帆去搞艺术，希望她要不早点回去继承家业，要不就赶紧出去联姻嫁人，之前不是没有让她尝试过，但结果失败了，家里觉得她执迷不悟，就干脆不给钱了，就想逼她早点回去。 　　所以，朱岚也不太想继续无节制地给钱了。 　　而且何帆这次的角色用了积雪又没有用舒妙，朱岚觉得自己现在能给一部分钱，已经很给面子了，之前的投资人基本都是冲着朱岚来的，现在肯定是左推右推地不肯掏兜。 　　何帆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不能怪朱岚她们。 　　主要是自己一直赔，哪个公司看了财报敢继续投啊？现在知道内情的每个人都挺体面的，没把这件事说出去，已经算对她很不错了，但是缺钱这件事，谁穷谁知道。 　　何帆又确实是有些艺术追求的，她可以忍受自己吃糠咽菜，但还是想开新的电影。 　　她没有签公司，自己有个小工作室，还有自己的员工要吃饭要拿工资，所以何帆必须要出门，寻找新的金主。 　　可惜，现在已经不是煤老板的时代了，金主没那么好找，据说很多年前拿艺术当噱头讲一讲，他们就愿意大把大把地给钱，而且还不怎么插手项目。 　　何帆对此非常惋惜。 　　现在要问圈里现在谁挣钱最多，那应该是宿宁，谁最愿意花钱，巧了，也是宿宁。 　　而且，听说宿家还有煤老板的血脉加持，简直是非常完美。 　　可能积雪和宿宁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饼吧！ 　　何帆之前是不怎么和这些老板打交道的，并不了解宿宁，近来在外面打听了一圈，听说他给那些偶像随随便便拍个MV都能花那么多钱。 　　那还是专辑里附送的呢，好像完全不考虑投资回报率。 　　这个老板看起来就是人傻钱多！啊不对，十分慷慨大方。 　　所以她来姚山影视城这里，其实就是守株待兔，借着积雪的由头见一见宿宁，然后计划着顺理成章地提到要钱的事情。 　　毕竟是要钱，不能一副穷酸样，何帆来之前和自己工作室的人讨论了缜密的计划。 　　她要尽量展示这项目多有前途，然后不经意地提到目前有投资缺口错过就非常可惜，然后在宿宁给钱的时候推脱拉扯好像很不情愿，然后这件事就成了。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社交能力。 　　积雪现在正在拍戏，宿宁又很忙，之前简单谈过一点，但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何帆冥思苦想，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苦恼即使没说出口，已经被这两个人精看得透透的了。 　　但何帆的那一点演技，怎么可能骗得过积雪，两句话就套出来了。 　　她在谈话里最高兴的时候，是积雪试探着说自己可以少要点片酬，眼见着她眼睛一下就亮了，就知道这是真穷。 　　积雪猜到了，但是也没有戳破，第一件事就是和宿宁交个底。 　　宿宁先问一件事:“那你想演她的电影吗？” 　　积雪回道:“自然想的。何帆是有能力的，她的镜头美感我是不低于童非凡，特别是拍过的几个人物长镜头，一气呵成，很见功底，宿总应该也看过，这对于磨炼演员来说很难得。” 　　她特别想尝试一下这种一气呵成的演法，对演员的要求特别高。 　　至于何帆失败的票房，并不是她主要考虑的。 　　宿宁道：“那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就很简单了，我会投资的。” 　　宿宁自己困难的时候也四处求过投资，将心比心，有困难他可以拉一把，而且眼下积雪还真的想拍，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宿宁又有第二个问题。 　　“投钱可以。但怎么投，投多少，我要为公司负责，不能轻易下决定。” 　　“何帆的导演能力不错，镜头也很好看，但她扑了两部，我不能不考虑投资回报率，”宿宁道，“而且实话来说，她的项目是有很大优化的空间的，这决定了我给她的投资的数额。” 　　“积雪，你看过何帆的剧本，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个问题。” 　　何帆拍的并不算是票房天花板很低的文艺片，本质还是故事片的范畴，但之前的两部问题都在于剧本本身平淡，有一种美则美矣却无灵魂的感觉。 　　她的镜头很成熟且空镜很漂亮，经常出现在一些剪刀手的剪辑里，一些影评人很喜欢并给出很高的评价，但观众觉得无趣。 　　就前两部失败电影来看，何帆第一部 拍的是一个重病的画家在生命最后时刻旅行完成自己作品的故事，公路片，画面很美，投资不少，但血扑； 第二部 扑的是一部讲深夜酒馆的故事，很有小资情调，布景镜头比之前更好看，看得出她有想往商业片靠拢的意思，但还是不受欢迎，档期还倒霉，勉勉强强破了千万。 　　一些观众也认真评价过何帆的问题，镜头好看，但故事悬浮，甚至有些拖沓，这一点问题也同样体现在这回递给积雪的剧本上。 　　这部戏的原著很短，是一篇一千余字的小说，名字叫做《眼睛》。 　　讲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了毕业课题去了本地精神病院采访，遇到了看起来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好像会说话。 　　女孩悄悄和他说，自己根本没有病，是自己的亲人为了谋夺巨额财产杀了自己的父母还诬陷在她身上，她无奈只能装作有精神问题进了精神病院，才能避免牢狱之灾寻找机会证明清白，请求他带自己出去查明真相。 　　她的表现很正常，而且看起来确实没有病。 　　大学生爱上了柔弱可怜的她，特意去查了那个案子，也觉得疑点重重。 　　传说那起富豪凶杀案的那对夫妇甚至被挖掉了眼睛，因为那时候谣传人死的时候瞳孔会印下凶手的样子，而且女孩的亲戚又确实在那案子之后暴富。 　　种种迹象证明，女孩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相。 　　然后正义的大学生带她逃出了医院，暂时把她先安置在自己家，准备让真相大白。 　　小说的最后一段，是学生喝了她递过来的水，一仰头的时候，女孩笑了一下。 　　那个水杯特别大，是个搪瓷大茶缸，他一仰头就遮住了下半张脸，鼻子都遮掉大半，那一刻，他听到女孩的带着笑的一句话。 　　她说:“嘻嘻，眼睛。” 　　小说很短，内容不多，如果拍成电影的话肯定不够，这个剧本需要扩写。 　　就宿宁看来，可以以精神病院为背景，扩写悬疑部分，配合何帆的镜头，她可以拍出一部很不错的悬疑片，这种片子是有票房受众的。 　　但拿到剧本之后，不管是他还是积雪，都对这个本子有些失望，可能是因为最近爱情片因为《旧日情书》而火热，于是递过来的本子极大地扩写了爱情线，再加上一部分悬疑桥段。 　　光看剧本而言，朱岚的评价没错，爱情线和其他剧情线融合起来，更有些神神叨叨的，还有点四不像，和前两部电影的毛病类似，剧情太过空洞无趣了。 　　如果再这么拍，还是要扑。 　　“这个钱不是问题，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谈得拢。”宿宁道，“积雪，我想和她谈一谈，让她大改剧本试试。” 　　但宿宁知道这很难。他自己不会因为利益迎合资方要求修改我自己的作品，推己及人，他也知道这对何帆这样的导演来说很不好接受。 　　但他如果就这样放任积雪去拍这本剧本，也是对艺人作品的不负责任。 　　他和积雪低声正在讨论这件事，积雪一个演员无法决定剧本，但她也希望这个底子能更好一些。但就在这时候，舒妙悄摸摸地过来，她也不说话，突然给积雪塞了个纸条，然后就转身跑了，看起来还听害羞。 　　宿宁:“……她给了你什么？” 　　积雪展开一看，随后道:“哦，没事，提醒我何帆没钱要小心一点。” 　　她和宿宁在这里都讨论好一段了，舒妙才知道呢。 　　“宿总，你看，”积雪叹气，“我就说了，她就是呆呆的，不是很聪明。” 　　宿宁:“……行吧。” 　　他觉得自己以后确实不需要再操心积雪的人际关系了，如舒妙这种人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第80章 　　积雪对此已经习惯了。 　　但舒妙递完纸条后还有点惴惴不安, 今天散场的时候跟着积雪走，又打量着她一直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 忍不住悄咪咪问她:“你看到了吗？” 　　积雪回头看她一眼, 道:“你那纸条啊, 看到了, 怎么啦？” 　　“那你还要不要演何帆的戏啊，”舒妙道，“这个、这个风险很大的。” 　　哪怕宿宁因为她去投资，之后要是大赔, 对演员来说处境也非常尴尬。 　　就积雪现在这个人气, 她还有很多可以选的。 　　积雪倒是不慌, 点头道:“演啊。” 　　她和宿宁一致的意见在于，何帆的导演能力没问题, 只是她的剧本有问题，看起来台词很华丽，但实际上堆砌辞藻, 内容很空洞。 　　这一点之前的朱岚并不是没有看出来, 可改变不了, 何帆用的编剧, 是她多年的恋人, 她那个小工作室算是夫妻档。 　　要换掉这个剧本并不容易。 　　但娱乐圈里哪里又有十全十美的项目在那里等着人演？ 　　要不是何帆的制作情况存在缺陷，当初朱岚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随随便便就让积雪去演, 否则她手底下的艺人还赶不及呢。 　　而且这件事宿宁也做过背调。 　　何帆与自己的恋人看起来感情很好, 之前何帆出席各种活动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一起，网络上一搜就知道, 几乎形影不离。 　　但奇怪的是，这次过来要投资，却是何帆一个人过来的，没有看到她男友，韩伟荣。 　　宿宁当天晚上就请了何帆吃饭，想仔细谈一谈剧本这件事。 　　何帆接到宿宁邀约的时候，没怎么准备好。 　　她确实不擅长交际，于是特意选了最体面的衣服以及她从家里带回来的奢侈品，反正能上得了台面的都带上了，还不忘和自己和男友打了个电话。 　　她和韩伟荣已经认识很多年了，高中就认识，对方是校园男神，长得很好看，家境虽然普通了些，但如今也有些成就，何帆还是倒追的。 　　哪怕现在两个人的工作室遇到挫折，感情看起来依旧很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听说这位宿总很慷慨，又很看重积雪，这回一定能成功，”男友在视频那边鼓励她，“他肯定和朱岚那种一切向前看的商人不一样，能欣赏我们的作品。” 　　何帆点了点头，认真回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为了我们的未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男朋友这话又有点怪。 　　这件事不能怪朱岚，他们已经赔了不少了，她这次还是给了钱，只是没有给足而已，怎么讲都已经仁至义尽。 　　何帆皱了皱眉头，道:“不要这么说人家。” 　　“唉，朱岚在圈子里的名声就那样，什么都看钱，一点都不会欣赏艺术，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韩伟荣嘟囔，但看着何帆的脸色不好，又立刻转向，“我并不是说怪她，我这不是心疼你吗？小帆，要不是我家里突然有事，我肯定陪你一起过去。” 　　他很会哄人，之后也说了不少软话，何帆也没有多计较什么，眼下看一看自己恋人的脸，又觉得自己有勇气了，于是挂了电话出门。 　　但是进了包间看到宿宁的第一眼，她又把自己要说的话忘得差不多了，实在太紧张了。 　　她从来没这样问过别人要钱。 　　但这位宿宁宿总如同传言一样，看起来很和善，彬彬有礼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就把投资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样何帆反倒放松下来，她挺愿意和他这样性格直接的人说话。 　　可宿宁提到一点关于自己投资的条件，还没有说完，只是说到关于剧本的问题，何帆就一下警惕起来，一下把筷子放了下来。 　　“我没听错的话，宿总这是要换编剧的意思？”何帆严肃道，“我和伟荣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他的能力我很清楚。” 　　“而且您应该也能看得出来，现在的这一本剧本，他已经为了迎合市场做了很多改变，这很不容易。如果这份投资要以他为代价的话，那我请恕不能接受。” 　　投资商插手作品，本来是圈子内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对于导演来说，特别是何帆这样的人，不会随便点头。 　　她已经有所妥协了，但对于编剧这件事，好似踩到了她的逆鳞，宿宁本想再仔细解释一下，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宿总，”何帆道，“我知道我之前的成绩不太好，但我创作的那两部电影都不是毫无可取籍籍无名之处的垃圾，倘若我真的接受别人随意插手的话，绝对不会要不到钱。” 　　她这不算说大话。 　　何帆的家世和毕业院校都很有名，她在学校拍的毕业短片还拿到奖了，所以她归国的时候就受到瞩目，是某种程度上的“流量”导演。 　　一开始的时候，朱岚能投资上她都是争破头才拿到的。 　　可能是何帆最初树立的逼格太高，连扑两部确实让人大跌眼。即使她并不算浪得虚名，懂行的业内来看，她的很多镜头是极有功底的，但没有内容做支撑，观众便觉得故弄玄虚。 　　宿宁也没想到她对此反应这么大，他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我并不是说韩伟荣先生不好，但是何导，感情上合适，未必工作就要绑在一起，你们之间的风格或许并不合适。” 　　韩伟荣确实不能算是一无是处，他也是名校毕业，还是个文字博主，写的很多文案也很出名，有些词拽起来宿宁都看不懂，曾经写的几首歌词的填词也不错，并不是完全没有才华，否则何帆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但是文字华丽和懂得多，和写故事写剧本是两码事。 　　宿宁看过当时何帆在国外名校毕业时获奖的短片，看似拍的是“少见的饮食”，其实是从食物入手，拍的是平民窟和富人区的故事，深刻描写了贫富差距。 　　她那时候的镜头不是空洞的，而是极具艺术感的震撼人心。 　　电影艺术本来是各花入各眼，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判断，倘若是孤芳自赏的文艺片，宿宁不会要求她去强行做改变。 　　但明显何帆的路线不是这样的。 　　她的角度可能比较小众，但表达出来的东西并不小众，而且她本人也是在乎商业成绩的。和韩伟荣在一起之后，反倒失去了这一点。 　　宿宁只是希望她回到最初的状态。 　　但何帆还是固执摇头:“伟荣说了，只是有些内容深奥，暗藏深意，观众没有耐心不会欣赏，只要他们放下心思，看懂了就知道了。” 　　宿宁:…… 　　他对这不太敢苟同，但嘴上没那么讲，换了种方式劝她，还特别的用了自己的例子。 　　宿宁都结婚了，他也有正儿八经的对象，而且就算是他和沈明铮，两个人也没有时时刻刻都绑在一起。 　　比如，沈明铮最近自己也投了一些项目，有一家名叫“颜开”的喜剧社团，喜笑颜开的颜开，名不见经传的，公司里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花了不少钱投这个，宿宁知道，但是没有插手。 　　他尊重沈明铮的一切决定。 　　公司最近事情越来越多，他们两个也不会时时刻刻捆绑在一起，投资也是各有各的眼光。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宿宁又不是要拆散他们，只是希望何帆吸取之前的失败经验做一次调整，试试看而已。 　　但显然对方怎么样都听不进去。 　　“宿总，或许你只是不够那么爱他而已，一旦到了某种程度，两个人之间是怎么样都分不开的。” 　　“您不必说了，我不会因为钱修改我的作品，也不会放弃伟荣，我相信总有一天观众会欣赏他的才华和表达。”何帆坚定道，“不过宿总放心，即使我们谈不拢，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积雪，她能参演我很高兴。” 　　“这部戏我会另想办法，麻烦你了。” 　　她骨子里十分固执。 　　宿宁也无奈，但何帆现在已经抬腿走了，明显不想再提投资的事情，宿宁只能闭嘴，然后礼貌送她离开，上车的时候，最后说了几句。 　　“倘若何导演有意向，您可以随时再和我谈一谈这件事。” 　　“我想和您说，何导，不要低估观众的欣赏能力，哪怕是再小众的片子，只要是真的好，都会有人欣赏得了。” 　　“我只是想为我的艺人负责，希望她能拍摄更好的作品，仅此而已。关于我的提议，还是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而且，何导演自己，难道真的不想做出被真正被观众肯定的作品来吗？” 　　何帆一愣，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没再说什么，转身先走了。 　　商业合作，一开始谈不拢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用纯理性思考，况且何帆这样的文艺工作者，感性那就更正常了。 　　宿宁并没有气馁。 　　他知道何帆这种情况，迟早会再联系自己的，但是他回酒店的时候，却发现这时候朱岚给自己打电话了。 　　真是好稀奇啊。 　　他和朱岚的交情现在有点微妙，自上次Glory的事件之后，就再没有沟通交流。 　　但思考之后，宿宁还是接了。 　　不过朱岚那边通了之后也没立刻说话，两个人莫名其妙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宿宁先开口问道：“朱总大晚上的有事？” 　　他听到朱岚那边深吸一口气，问道：“是积雪在剧组对舒妙做了什么吗？” 　　宿宁：“……没吧。” 　　他觉得这也不算做了什么。 　　积雪这个人是这样的，自然而然吸引人，习惯就好了，况且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舒妙今天莫名其妙，问我何帆的事情，我以为她又想回去演，我都找到更好了的，就劝她，说何帆的问题很多，没必要倒回去，”朱岚道，“然后她就在那里扭扭捏捏奇奇怪怪，说积雪演这个戏是我搭的线，而且还是用赵珍月这个角色换过来的，不能就这样不管了，否则就是不负责任，她觉得这样很不好。” 　　年轻女孩子是有些小脾气的，朱岚之前应付她倒也习惯了，但没想到她这次居然没放弃，硬要朱岚试着再去谈一谈，不然她在积雪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原来也是为了何帆的事情。 　　宿宁多问一句：“朱总不是也投了钱吗？你真就不管她了？” 　　这部戏的投资朱岚给了一半，已经不算少了，就何帆之前的情况，基本上是打水漂。 　　“何帆一个没有救的恋爱脑，我早就让她换编剧，最好整个换掉韩伟荣，她就是死活不肯，我能怎么办？”朱岚哼了一声，“你见过她就知道了。” 　　宿宁刚刚倒是见了，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体会。 　　他想了想，又问一句：“那不如我直接去找韩伟荣谈谈？术业有专攻，他不适合做编剧，我可以给他找点其他的项目。” 　　如果相爱的话，应该是要为对方考虑才对，至少宿宁是这么认为的。 　　对面朱岚只有一句话:“劝你不要，他不是善茬。而且我讨厌他，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宿宁一听这话也愣了。 　　在他的印象里，朱岚真是少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哪怕之前投资不顺利。 　　朱岚深吸一口气，又道：“但宿总可不要以为韩伟荣是什么好人，他若是有自知之明，第一部 电影大扑就应该退出了，而且何帆这次来找你，身边没有韩伟荣，对吧？露脸的好场合他跑得勤，这种丢脸的时候就不来了。” 　　“趴在何家身上的吸血鬼罢了，我最讨厌这种人，骗正经好人家的女儿跟他吃苦，最后……” 　　她说到这里就闭嘴了，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情绪了，但韩伟荣这个编剧的能力让她赔了不少钱，换成其他人也会一提就生气。 　　可宿宁觉得她话里有话。 　　或许何帆让她想到沈蔷薇。 　　沈家的这一段宿宁是知道的，但就沈家这种情况而言，沈蔷薇的情况未必和何帆一样，至少她不是仅仅因为感情离开沈家的。 　　但站在朱岚的角度上，她不觉得沈家有任何问题。她自己对沈家的忠心和归属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所以必然是那个诓骗富家小姐又没有什么本事的人罪该万死。 　　朱岚原是不想再管何帆的任何事情了，她已经从上面榨不到什么利益，哪怕有一点感情，也是恨其不争。 　　但舒妙莫名其妙在那里让她帮帮忙，倘若不给她一个结果，她又得闹个没完。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烦了。 　　和宿宁打完这个电话，知道对方也有改剧本的意愿，朱岚又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灯光映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随后，她给何帆打了一个电话。 　　何帆和朱岚一直是很熟的，在没进圈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电话一接起，何帆就叫了一声:“岚姐，这么晚还没睡吗？” 　　朱岚开门见山:“宿宁应该是找你了，他那边是不是也和你说了，韩伟荣能力不足，让你们两个分开试试。” 　　“何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不是我挑拨离间，一家之言吧？” 　　她讲话一直是这样的，直白又直接，但何帆默默听着，回道:“岚姐，可你是知道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不可能离开他的，伟荣对我的意义很不一样。” 　　何帆什么情况，朱岚非常清楚。 　　何家巨富，珠宝世家，何帆的父亲娶了三任妻子，她是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女儿，何父工作忙满世界跑，第二任妻子暗地多次虐待她多次，过了几年才被发现，于是之后何家换了个温和的妻子。 　　但何帆自卑的性格就此养成了。 　　韩伟荣家境不算差，家道中落后，勉强上得起私立高中，但跟何家比起来就天差地别。 　　何帆在高中便开始尝试排舞台剧，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显露出了导演的天赋，但她性格孤僻，没有什么朋友，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来演她的舞台剧，唯有韩伟荣答应了。 　　那个时候他靠着一张脸，还能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出演了何帆舞台剧的男主，大获成功，那是何帆第一次获得成功，从此之后她很多时刻里都有对方。 　　出国读书是韩伟荣陪着，否则她觉得没有勇气走出去也不一定考得上，当初拿奖的那个片子也是对方帮着她四处跑，之后两个人正式在一起，韩伟荣又成了她根本舍弃不掉的编剧。 　　某种程度上，她的这位男友都快成了她人生的编剧了。 　　“我知道宿总的意思，也知道你们的意思，”何帆道，“你们很多人都这么说，更喜欢我之前的作品，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懂伟荣的表达，我不后悔拍他的本子。” 　　这就是朱岚死活理解不了的地方。 　　沈家和何家是有交情的，所以彼此对家里的一些情况很了解。 　　“别傻了，你以为韩伟荣没有拿到好处吗？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不要把他想得太伟大，当时学校的其他社团活动都很贵，骑马野营，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的花销，只有你的舞台剧不要钱！韩伟荣陪你出国是你爸出了全部的费用！当时拍那个作品，要不是何家出钱上下打点，仅凭一个韩伟荣，能给你搞定这一切吗？” 　　何帆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岚姐，在你们眼里，没有感情吗？伟荣是我的艺术支柱，你真的不理解吗？” 　　朱岚冷笑:“没有。” 　　“感情算个什么东西，艺术又是什么东西？你以这种东西为支柱，是一叶障目，是活在过去出不来。何帆，谁小时候没吃过苦呢？” 　　朱岚小时候的身世，在她们圈子里也不是秘密，她是沈安唐旧识的后代，本来家里也是很有钱的，甚至比沈家最初还要富贵，是清贵的艺术世家，但搞艺术本身是很烧钱的，她醉心于艺术品又没有任何投资眼光的父辈败光了家业甚至欠下了债。 　　那些买回来的画并不是古董，既没有足够的名气可以上拍卖会，放去抵押别人也不收，她在父亲花几十上百万买回来的画面前饿到营养不良，沈安唐带她回来的时候，圈子里还偷偷笑她，说沈家主带回来的人像骷髅架子。 　　一个养女，在圈子里也难免在一开始受欺负和白眼，但朱岚的历程又和何帆截然不同。 　　在她眼里，“艺术”只是拿来换钱换利益的东西，不能兑现的艺术都是骗钱，她确实没有什么感情或感性的需求，如今没觉得有任何一个地方对不起韩伟荣。 　　他所谓的付出不说何家给的补偿，连朱岚给他结的编剧费用都足够买他的辛苦了，所以，这个人在她眼里就是纯粹的吸血鬼，她不理解人为什么不能离开吸血鬼。 　　两个人的这场谈话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朱岚本来就有些气，打完这个电话就更生气了，在她的投资生涯里，亏钱的项目不多，哪怕一时亏，都能在之后赚回来。 　　何帆这种人在她看来是难以置信的蠢货，看这个样子，还要继续亏她的钱！ 　　她本来都放弃了，现在心里那团无名火一时熄不下去。 　　特别是转头一看朋友圈，舒妙发了条新的动态，应该是剧组拍夜戏，她又和积雪对戏。 　　大晚上的，积雪那边的经纪团队给了一个橙子吃，怕人体力消耗太大，撑不住，积雪应该是看她一直盯着，就掰开分了她一半。 　　于是舒妙拿着半边橙子拍照，还好似不经意拍到她旁边的积雪，并配文:“嘿嘿，还挺甜的。” 　　朱岚:…… 　　真的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全是这种带不动的笨蛋。 　　她宁愿和宿宁打电话，这样气还顺一些。 第81章 　　朱岚觉得生气, 何帆也不太好受。 　　这些话，在何帆第一次扑的时候，对方就说过, 但如今真的没钱的时候再听, 何帆心里也是不一样的感受。 　　她挂了电话,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她一点问题都感受不到也不是, 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何帆因为今天之事，忍不住给韩伟荣发了几条消息，讲要投资的事情不太顺利, 其他的没有多说。 　　可能对方已经睡了, 就没有回复。 　　如今她已经很累了, 但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纷杂的记忆过去，脑海里想起的还是宿宁那句话。 　　“您真的不想做出真正被大家肯定的好电影吗？” 　　她当然想的，否则不会执拗到现在。 　　虽然和朱岚的目的一样, 但这位讲的角度确实不同, 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 宿宁是为了积雪这个艺人才来找自己谈的, 可能这位真的没有那么在乎钱。 　　宿宁这种人, 也是蛮稀奇的。 　　她以前在家里，接触的人大多如朱岚这样，这位宿宁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沈家人, 但是行业上又有许多人说他不同, 何帆今天见了，倒是有些类似的感触。 　　但这种人和很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沈明铮结婚, 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宿宁倒是情绪稳定，今天晚上和朱岚打完那个电话，也没有立刻去睡。 　　他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先把今天的情况和积雪说了一声，积雪很快回了一句“知道了”，又说自己还会和何帆讨论角色，到时候再试探一下她的口风。 　　但在此之前，宿宁还是想努力一下，万一真的能换个更好的剧本呢。 　　而且宿宁琢磨着，还得先找个合适的编剧。 　　至少先把这故事改一稿看看，放在何帆面前也更有说服力，否则说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不过现在这行业里，好编剧比好导演还难找。 　　特别是这种电影剧本，原著又太短需要扩张，对功底更有要求。 　　宿宁想来想去，一下也没想到合适的，光影娱乐之前合作的都是电视剧编剧多，电影的还没想到。 　　但他这个时候听到房间的门铃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门，不说话，不像是酒店的人，宿宁透过猫眼一看，随后一开门就被人抱了满怀。 　　来人居然是沈明铮。 　　宿宁看到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还有种不真实感觉，沈明铮没和他说会来姚山这里，他没来得及问出口，背后门一关，便被人摁在墙边亲够了才松开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一点。 　　然后沈明铮把头搭在宿宁肩上，像是总算充电成功。 　　宿宁也伸手抱紧了他，还觉得有点不真实，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沈明铮道:“你都不回家，我自然要来。” 　　他讲这话还有点委屈。 　　姚山影视城离海城有不短的距离，宿宁来这里出差几天，一般当天晚上都是赶不回去的，沈明铮因此孤守空房好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住，准备开始往姚山这边跑了。 　　虽然说小别胜新婚，但是也不能一直小别吧，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你啊，”宿宁摇头，“来这里还有正事吧。” 　　沈明铮也不否认，它确实还有公司上的事情。 　　“还记得我之前投资了一个喜剧工作室吗？” 　　宿宁点头。 　　这是沈氏影业的项目，沈明铮说是夫妻共同财产所以投资前是和他提过的，宿宁还看过计划书，但他没实地去过，也还没有见过人。 　　沈明铮道:“他们要开剧了，也是宫廷剧。不过和《大野心家》不是一种类型的。” 　　沈明铮和他坐在沙发上，又细细解释了。 　　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开剧，是因为朱岚牵线搭桥之后沈明铮和南江电视台的关系处的不错，听到电视台那边有意要做情景喜剧，这也是他特意找到颜开这个小工作室投资的原因之一。 　　宿宁:“情景喜剧啊？” 　　他听到这里，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兴趣。 　　情景喜剧这种形式在十几年前一度风靡，出过很多脍炙人口的好剧，也捧出了很多优秀的演员，但近几年都不见拍这种戏了。 　　于是南江电视台今年提了“经典重启”计划，前面的一些老剧翻拍倒是早有人应征，但情景喜剧这一块却没有人碰。 　　但沈明铮倒是对那些翻拍没兴趣，他看上了这个，并且有了想法。 　　他是重生过的，知道哪些公司会挣钱。 　　提到喜剧，就绕不开颜开。 　　现在的颜开工作室还只是停留在小打小闹的情况下，即使如今已经在网络上有一点名气，但是也难逃入不敷出的囧境。 　　但沈明铮记得很清楚，这个工作室苦苦经营，然后厚积薄发，在几年后创造出了脍炙人口的作品，一连爆了几部电影电视剧，然后逐步成为圈内的喜剧龙头。 　　他这个时候投资刚刚好，颜开工作室正好缺钱，沈明铮也承诺仅提供建议不插手他们的内部管理，这合作便顺利地谈成了。 　　他拥有了颜开工作室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股东。 　　不过沈明铮这个投资之前还受到了不少沈氏影业和尖峰管理层的反对，觉得这个工作室目前看不到什么前景，而且最近十年都没什么成功的情景喜剧出来，也许这种形式已经并不受欢迎了，他受到的阻力不小。 　　所以，为了这部戏，现在是他亲自来姚山影视城这边做筹备工作。 　　但唯有宿宁听了一直很支持他，到现在也点了点头:“我觉得情景喜剧特别好，如果也在姚山影视城的话，开的时候，我想去看一看。” 　　但筹备这剧不容易，重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沈明铮虽然提前知道颜开工作室有能力，但目前的工作室还没有做完整的能上电视台的剧集的经验。 　　虽然对能上南江电视台这样的平台很期待，工作室一干人等也很有拼劲，曾经做过的剧场里选了一部受欢迎的戏出来做扩展，提出了这部《太医院喜事》。 　　这部戏的背景虽然是古代宫廷的太医院，实际上借古说今，搞笑中的很多桥段讲的是现在很多普通打工人的无奈，太医院便是这宫廷中的小职场。 　　但上辈子是没有这部电视剧的，剧本也是临时写，现在都还没完全写出来，工作室那边还准备边拍边写。 　　颜开是这样的，氛围比较自由，不过情景喜剧的场景单一，筹备也比较简单，沈明铮目前选的就是和《大野心家》的同一个地方的景，他们不需要大场景，只需要一个院子就可以了。 　　现在提到剧本，宿宁又不得不想到何帆那部原著为《眼睛》的本子。 　　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他打算找个编剧，至少要接地气一点的，把这个改一稿出来，哪怕何帆不接受，但请编剧改剧本的钱他可以自己掏。 　　“你见过何帆啊……”沈明铮想了想，“你与她谈这件事，不顺利吧。” 　　何帆并不是好说服的人。 　　就沈明铮的记忆，上辈子她和韩伟荣纠纠缠缠好几年才彻底分手，之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几年后才又出来拍作品，风格比之前阴郁了不少，关注度低了很多。 　　之后也有拿到一些小奖，但票房不高，然后就回家，算是隐退了。 　　不少人觉得惋惜。 　　何帆刚出现在圈内的时候，明明是被寄予厚望的，她当时的毕业作品掀起了很大的关注度，本以为和童非凡一样也能成为一代导演的代表人物，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往后再有关于她的热门作品，是一部以何帆为原型的电影，讲天才陨落的，于是更多人知道她被感情毁掉的人生，更觉可惜。 　　但真细算起来，娱乐圈被毁掉的天才有哪里止她一个呢？ 　　如今宿宁想尝试把她拉起来，沈明铮自然也支持，思索了一下，道:“如果找编剧的话，我带你去见颜凯吧，他就是颜开工作室的创始人，也是他们一系列舞台剧的编剧。” 　　“他不是仅仅会写喜剧的，功底很强，你看过他的一些剧本就知道了。” 　　宿宁眼睛一亮:“那好。” 　　他觉得沈明铮来这一趟来得真巧！ 　　但请人做编剧，多少也要和对方先商量一下，颜凯目前还没有来姚山影视城这里，是沈明铮先来了。 　　宿宁也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和颜开工作室的碰面是这样的。 　　《素手遮天》居住那边仍然在正常拍摄，而且最近几天集中拍季墨惟和曲守白的戏份，他们两个第一次进这么大的组，宿宁放心不下，便在这里一直跟着。 　　这部戏内容比较多集数比较长，为了在规定时间内拍完，一般都会分AB组，把一些演员不重合的戏分开拍，尽量保证进度。 　　宿宁今天先跟在A组这边看季墨惟他们，积雪她们在B组，在宫廷场地的另一边等着拍戏，宿宁打算等会儿再过去看一眼。 　　但是就在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跑过来，嘴上说着“不好了！”，又听来人说:“那边打起来了！” 　　宿宁一愣，没想通剧组怎么还会打起来。他过去的路上，没忘了仔细问那工作人员怎么了。 　　对方着急忙慌和他解释，说是刚刚B组那边有一场在内务府场景的戏份，比较赶，今天要拍的戏比较多，旁边的场景是其他剧组的，今天也在搭景，有点吵，而且对方应该是也赶时间，道具和人来来回回地走。 　　因为离得很近，影响收音而且几次还有人或者一些架子误入这边的景了，打扰到了拍摄。 　　这种情况算是剧组常见，姚山影视城这边很多组的，许多场景不能完全清场，相互打扰也是有的，而且有的时候还有游客路人和特意追来的粉丝误入，是拍摄里挺常见的意外现象。 　　今天可能是两边都赶进度，本来可以好好谈的，也不知道是哪边先说话冲了一些，脾气一急，就吵起来了。 　　或许那工作人员讲话也有点夸张，实际上并没有打起来，只是戏也停了，远远看一堆人在那里对峙着，吵吵闹闹的。 　　宿宁赶过去的时候，还听见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喊:“哈哈，这边太监和太医打起来了！” 　　乍一看确实。 　　宿宁这边拍的是内务府的戏份，许多演员穿的是太监服装，内务府的旁边那个景就是太医院，一些演员穿的是太医的服装。 　　等下，太医……？ 　　宿宁想起什么，他过去之后想叫这些人停下，但是人太多了，吵吵嚷嚷的，哪怕有想拉架的，一下子还是没办法把这些人完全分开，就算拿剧组的大喇叭过来也没有用。 　　动手倒是没有动手，前面的人还是有点理智的，也有人拦住了，但大家挤做一团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碰倒了架在一旁搭景的几个梯子和架子，上面还放了几个油漆桶。 　　旁边的人看着那架子倒下来，想躲，人群一下就推搡起来，惊叫声不断。 　　宿宁正在那附近，一下看到那里面有个矮矮的人影，可能是被挤在里面的小演员，腿短身形小，跑不过别人。 　　宿宁怕有人受伤，而且那孩子看着年龄还小，便下意识赶紧上前，去把人拉了过来护在身前，那铁桶恰好砸在身边，里面应该是用了一半的油漆，溅了宿宁一身。 　　架子倒下来，还擦着宿宁的肩膀过去。 　　他无暇顾及脏了的衣服和肩膀被擦到有点发疼的地方，先低头看着自己扯出来的人，这才发现，对方好像不是小演员。 　　这人没有穿戏服，穿的是生活常服。 　　可哪家的剧组里面竟招了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不是童工吗？ 　　而且宿宁乍一看，还分不清这小孩是男是女，他开口问了，对方也不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油漆点子。 第82章 　　这个小孩剪了短发, 妹妹头，穿的是和高中校服有点像的运动装，宽宽大大的, 非常清秀的长相,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 皮肤很白, 身高也不高，应该还不到一米六，很显小，比黎楚那个有点婴儿肥的脸还显小。 　　宿宁问也不回答, 只是睁着眼睛望着他, 可能是有点吓傻了吧。 　　“你身上没事吧？”宿宁问道, “你是不是路过不小心被挤进来的呀？” 　　对方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没说话，只是拉紧了他的衣袖，然后躲在他身后。 　　“好吧, ”宿宁安慰对方, “以后在这里躲着点, 别往中间挤了。” 　　现在躲在自己身后也没关系。 　　这个孩子既然没受伤, 他就放心了, 又往那边看。架子倒了之后，这两边人总算先分开了，倒还有人不依不挠的, 但如今这种情况, 也闹不起来了。 　　宿宁如今无暇顾及自己被溅了一身，他作为负责人, 先上去打算和对方好好谈一谈，但走上前之后还没开口，对面当头的那个本来是板着脸的，见了他就愣了一下，然后叫他:“宿宁……宿总？” 　　宿宁认不出这张脸，对面大概三十岁的样子，之后便主动开始自我介绍:“您可能没见过我，我是颜开工作室的，我叫钟晓鹏。但我是见过您的，我们之前去沈氏影业谈生意，在沈总的办公桌那边见过您的照片。”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一句:“沈总放了两张。” 　　真是让人不看到都不行，好像生怕有哪个来的人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并且他和这位影视圈的新贵宿宁是真夫夫。 　　宿宁:…… 　　果然，这是《太医院喜事》的剧组。 　　宿宁来这里的时候看到太医院的布景，大致就已经猜到了。 　　但宿宁也是现在才从对面的口中才知道，沈明铮放了他的照片在办公室。他最近不怎么去沈氏影业，而且之前沈明铮还没那么明目张胆，现在就无所顾忌了。 　　他只知道沈明铮老早就换了手机屏保，上面的照片是自己，而且宿宁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在家里抓拍下来的。 　　一开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结婚了，是这样的。 　　既然两边认识，吵架这件事也好办多了。 　　那边《素手遮天》的副导演此时也赶了过来，他是眼睁睁看见宿宁被砸了一下，有点紧张，一听这话也愣了:“原来宿总认识那边的人啊。” 　　对面钟晓鹏也不好意思，道:“这事情，您说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其实这原就没什么大事，两边一时情绪上头而已，宿宁除了身上脏了点肩膀只是被划过去一下而已，没砸到其他人。 　　那位钟晓鹏倒是挺会做人的，如今知道情况之后，先连声道了歉，借着宿宁这个由头，说自己一时不注意，一下没看住自己这边工作人员，这才让人这样吵了起来。 　　宿宁这边的副导演也道歉，直说自己这边也不对，赶时间态度不好，双方各给对方了台阶下，又把一些相关的人拉出来认错了。 　　两边都各退了一步，这事就算过去了。 　　“嗨，我们颜老板和沈总这时候刚好出去了，如果他们在，这事情也闹不起来，”钟晓鹏道，还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咱们这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以后还要在一起拍戏呢。” 　　他是爽朗的性格，几句话的时间，便把是这有些紧张的氛围化解了不少。 　　那副导演也看着宿宁的面子，道:“行，咱这就算是认识了，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说话，姚山影视城这块我很熟！” 　　积雪原是在旁边的地方候戏的，这种事情她看到了，但不会随便过来掺和，吵起来的时候她又解决不了，但远远地看到宿宁的意外情况，就不是干站着了。 　　两边握手言和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剧组的医生过来了。 　　“既然没事了，宿总先去换衣服看下伤势吧，”她道，“这边的事自有其他人处理。” 　　宿宁点了点头，但他一转头，积雪旁边还跟着人，是何帆。 　　几天没见，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好像没怎么睡好的样子，见了宿宁之后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问:“宿总没事吧？” 　　宿宁:“没事。” 　　积雪跟着解释道:“何帆导演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和她聊了几句，希望她不要闷在酒店里，不如来我们剧组看看，刚好，我们也聊一聊下一部戏。” 　　何帆开口道:“我刚来不久，宿总不会觉得打扰吧？” 　　宿宁:“当然不打扰。今天剧组拍戏赶得太赶，难免乱了点，希望何导演别介意。” 　　何帆摇了摇头，说没事，又看了看积雪:“我很愿意呆在剧组，而且积雪还能和我说说话，我喜欢和她说话。” 　　她又补充了一句:“宿总这部戏挺有意思的，我看着很好。” 　　她现在不拍戏，呆在剧组心情会好很多，至少不用和韩伟荣吵。 　　何帆知道自己男友自尊心强，于是没有和他说朱岚和宿宁都要把他换掉的事情，否则这事情就更过不去了。 　　但她不提这个，韩伟荣就觉得她没有好好谈，甚至话里话外都是怪她，还明里暗里让她回去问家里要钱。 　　何父对她年幼时候的事情心生愧疚，嘴硬也是一时而已，但何帆怎么可能回去呢？ 　　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很少见得吵了一架，而且韩伟荣居然这次没有哄她，挂了电话，好久都没有反应。 　　要不是积雪联系她，说讨论一下作品的事情，她的情绪会更差。 　　何帆本来只是想出门散散心，没想到和积雪在剧组呆着呆着，反倒看进去了。 　　何帆好久都没有看宫廷戏了，而且这剧组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目标想做好这场戏，甚至剧组和其他剧组起冲突，也是为了赶着天色拍好戏，显得自己之前拍戏的时候总有些死气沉沉。 　　回想起来，许多时候都是韩伟荣的一言堂，一些有经验的演员提出部分修改剧本的意见都被他否定了，而不是像宿宁这边这样，哪怕是戏份不多的演员都会有他们自己的看法，甚至郭宝木导演也十分支持演员在情景之中即兴创作一些内容。 　　这给她带来一些新的思索。 　　而那边的钟晓鹏见了何帆也是眼前一亮，连忙上去握手，他是自来熟，开口道：“是何帆导演吧！我特别喜欢您之前拍的那部《少见的饮食》，特别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何帆和他握手，也是礼貌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因为和宿总这边有合作，所以过来看看。 　　但即使是这一位，开口提的也是她最初的作品，完全没有提最新的两部电影，这也提醒了何帆什么。 　　宿宁没在这里多留，积雪带来的剧组的医生要带他去后面检查一下，还要换掉他满是油漆点的衣服。 　　但他一转身的时候，后面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尾巴就露了出来。 　　之前这小孩一直在宿宁身后，藏得严严实实，一点动静都没有，眼下随着宿宁一动，身后的人一跑出来，在场的人都一愣，宿宁身边的副导演问：“宿总，这小孩……是谁啊？” 　　宿宁也不认识。 　　但听到副导演这么问，他就知道这小孩不是自己这边的，他的剧组当然不会招童工，那应该就是对面的人了。 　　可沈明铮的剧组招童工，他……不会吧？ 　　这时候，还是钟晓鹏的声音响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吓死我了，我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他想伸手把人拉过来，但是对方只躲在宿宁后面，就是不听钟晓鹏的话。 　　看起来还真是他们那边的，只是关系看起来好像一般。 　　“不好意思啊，宿总，这是我们颜凯颜老板的女儿，叫颜鹿，不是工作人员，本来是在酒店休息，她非要跟过来的，”钟晓鹏解释道，“她、她性格有点古怪，我待会儿就送她回酒店。” 　　这么点大的小孩，宿宁也不见怪，让人躲着，而且钟晓鹏越靠近，颜鹿就躲得更厉害，反正不想和他走。 　　钟晓鹏也很无奈。 　　积雪的戏还没有那么快，而且剧组吵完架正在修整，她就出来打圆场，蹲下来对小孩说：“宿总要去换衣服，你和姐姐呆一会儿好不好？” 　　她朝着颜鹿伸手。 　　小姑娘先是犹豫了一下，盯着积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好像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然后开口道：“可、可以。” 　　这还是宿宁头一次听到她开口讲话，声音细细的，好像是个小结巴。 　　而且一开口就分出来了，确实是小姑娘的声音。积雪觉得她乖乖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牵了过来，道：“宿总先去收拾吧。” 　　剧组里有简单的供梳洗的地方，跟着的助理从车上宿宁送了新的衣服过来，他肩膀的情况医生也看过了，只是有点淤青，并不严重，给上了点药就好了。 　　宿宁很快收拾完了，正打算回剧组，看他们有没有重新开工。 　　今天的进度还是很赶的，又闹了一场，怕是来不及，他刚到拍摄场地附近，就看到沈明铮从那边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他看着和平时很不一样，眼睛都有点发红，看见宿宁就伸手把他抱进怀里，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喃喃说着没事就好。 　　宿宁：“明铮，怎么了？哎呀，你轻一点，别压到我肩膀，有点疼。” 　　这里虽然还没到拍摄点，但是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也不少，沈明铮完全不顾别人盯着的眼光，听了他的话只是稍微松了一些，没有再碰他的肩膀，但没有完全松手。 　　宿宁看向后面跟着的陈滔，问怎么了。 　　“没事，”跟过来的陈助理见怪不怪，解释道，“沈总刚到不久，听他们乱七八糟在那里说，说架子倒下来砸到你了，还有人说浑身都是血，看着可吓人……” 　　这还真是以讹传讹了，自己不过刚刚离开了一会儿而已，哪有这么夸张，沈明铮刚到，估计还没来得及求证。 　　宿宁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他，道：“没事，一点轻伤，没有浑身是血，只是溅到一点油漆而已，两边吵架，现在已经解决了。” 　　出门在外哪有不受伤的，演员们在戏里受点伤也是常事，他这不算什么。 　　但沈明铮上上下下确认了，才放心。 　　此时此刻，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人，出声揶揄道：“真没看出来，沈总平时看起来处变不惊，还有这样变脸的时候。” 　　宿宁看着来人，还没问，对方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宿总你好，我是颜开工作室的颜凯。” 　　宿宁:“颜老板，久仰大名。” 　　“唉，我没什么大名，”颜凯笑着摆手，“这件事也怪我，我拉着沈总去了姚山影视城的管理处谈了点事，我要是在的话，肯定不能闹起来。” 　　“啧，宿总，你没看当时沈总接到电话的那个脸色，那是真……” 　　他在沈明铮的眼神里闭嘴了。 　　但脸上还是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两个好像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戏。 　　很快，积雪就牵着颜鹿过来了，道:“宿总没事吧？等会儿到我的戏了，这小孩麻烦还得您看着她。” 　　颜鹿的性格确实有些不一眼，很内向，几乎不说话，也不太爱理人。 　　她明明是颜开工作室那边的人，但她好像不喜欢那一边，一直呆在宿宁剧组这边，先看了一眼积雪，又眼巴巴地瞅着宿宁。 　　颜凯见了她倒是眼前一亮，大声叫:“鹿鹿！来这里，爸爸来了！” 　　但是颜鹿没理他，好像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一样，先是依依不舍松开积雪的手，然后一下就躲到宿宁背后去了，又变成了他的小尾巴。 第83章 　　沈明铮一愣。 　　等一下, 这小孩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宿宁身边好像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年轻小孩。 　　但一听颜凯的话他就反应过来了，是颜鹿。 　　沈明铮是听说过颜凯的女儿颜鹿的，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她在娱乐圈里很出名, 特别是颜凯功成名就之后, 她作为“颜凯的女儿”就更出名了。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 颜鹿的性格有一点特殊。 　　上辈子有些人说是自闭症，实际上真不是的，她只是性格孤僻一些，天生有些结巴, 在智力上没有任何问题。 　　颜凯的婚姻不顺, 他工作又一向很忙, 回家就是吵架，夫妻两个都一时顾不上孩子, 到后来折腾着离婚，才发现小孩不是一般的沉默寡言，讲话结巴的毛病是天生的, 没有在合适的时候矫正, 现在干脆很多时间都不理人, 哪怕是他这个亲爹。 　　人总是在事情造成之后才知道后悔, 上辈子功成名就的颜凯为了她费尽了心思, 像是要把女儿缺失的都弥补回来。 　　于是颜鹿是娱乐圈知名小公主，什么不用做，她沉默寡言, 颜凯便一直让她呆在象牙塔里, 脚不沾地手不沾尘的，只希望她能高兴一些。 　　但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宠爱有什么成果。 　　父女两个的关系也就那样, 甚至当时圈内不少人还说这位颜鹿实际叛逆不听话，越来越娇纵，甚至还有几次离家出走。 　　她好像渐渐成了在娱乐圈人缘很好的颜凯的唯一黑点。 　　而这辈子的颜鹿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她如今只是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而已，沈明铮谈合作的时候是听颜凯提到过的，甚至颜凯接受他的投资，也是为了有钱能把颜鹿送出国，请专家看一看。 　　沈明铮的办公桌上放宿宁的照片，颜凯桌子上放的是他女儿。 　　现在，这个女孩看起来挺乖的。 　　齐刘海的颜鹿看着特别显小，实际上年纪和黎楚差不多，她已经成年了，都快十九岁了，比黎楚稍微小一些，长得矮一些而已，整个人又瘦，自然看不出实际年龄。 　　据说在学校因为不理人，老师觉得她应该去上特殊学校，而且有些同学还故意欺负她，颜凯和学校大吵了一架，就把人带了回来，由此便产生了送到国外或者更贵的学校去念书的念头，最好带一个人在身边，时常照顾她。 　　但颜鹿又排斥陌生人。 　　而且他舍不得女儿，所以颜鹿已经休学有一段时间了，基本都在他身边，整个颜开工作室都对她小心翼翼的，却也没见她对谁有特殊。 　　但沈明铮没想到，她会黏着第一次见面的宿宁。 　　“刚刚架子倒了，她应该是吵架的时候，不小心被挤进人堆里的，我看到了，就把她拉出来了，”宿宁解释道，“她应该是还有点害怕。” 　　还有这事？ 　　颜凯之前用看戏的目光看着沈明铮紧张宿宁，结果现在自己也紧张起来，问道：“鹿鹿没事吧？没受伤吧？” 　　宿宁：“没有，颜老板放心，掉下来的东西没碰到她。” 　　颜凯松了一口气，这回面对宿宁说话的时候便带上几分真挚：“谢谢你，宿总。” 　　之后颜鹿就一直跟着宿宁，躲在他后面不出来，也不说话，就是一直跟着，颜开工作室的人想带着她离开。但她拒绝，还躲着他们走，哪怕是颜凯也没办法，只能随着她。 　　宿宁看着这情况，就让她在那里了，小姑娘很安静，并不会打扰什么。再说了，他和颜凯谈论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就想问颜凯是否愿意改一下何帆那部电影的剧本，沈明铮给他看过一些颜凯的作品，确实，对方写故事的功底很好。 　　沈明铮之前也提过这件事，但颜凯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只是说自己需要考虑一下，给的理由也很直白，因为自己要负责《太医院喜事》，这部戏的剧本现在都没有写完，是整个工作室一起赶的。 　　按现在的进度可能还要边拍边写，实在抽不出时间，现在讲到这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本来想试着调一下档期，尽量帮忙，宿总这份钱我也很想挣，但现在来看，实在是赶不及，真对不起，”说完之后，颜凯又看了一下沈明铮的脸色，“这样吧，宿总，我圈内也认识不少人，我给你找几个有经验的编剧，您放心，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您也不用先掏钱，宿总的脾性行业内都知道，没有食言的。” 　　“我让他们先出一个简要的大纲和方向，再写几段重头戏给您看一看，如果觉得好，再深入合作，这样行不行？” 　　他实在难以分身乏术，肯定是以他自己的项目为主，这一点宿宁也知道，自然不会强求。 　　宿宁点头称好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后的颜鹿像是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他以为小姑娘只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傻了，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安抚。 　　但实际上，颜鹿一直很冷静。 　　即使挤在人群里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只是找了个墙边的角落抬头看着他们吵架，饶有兴趣的，仿佛眼前的这一切很有意思。 　　可能就是因为看得太入迷，一下没发现架子倒了，就没来得及跑。 　　甚至这位宿宁，她比钟晓鹏还早认出来，即使因为宿宁低调并不怎么参加公开活动，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不仅仅是因为被宿宁救了才跟着他的，是认出来了，才想跟着的。 　　但这些话她都不会说出来。 　　然后，颜鹿就看到宿宁和颜凯说了那原著的情况，也听到了文名。 　　这篇短短的小说发表在杂志上，网络上就能搜索得到，同时宿宁也简单讲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整体剧本的方向往悬疑方向靠拢。 　　颜鹿也默默听着。她还打量了一下站在那里有点走神的何帆导演。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注意到颜鹿的神情。 　　她真是非常安静一个人，很多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两边剧组不打不相识，《太医院喜事》筹备搭景，她时不时往《素手遮天》这边跑，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特别是积雪和她相处得挺不错。 　　反正剧组的客人不少，何帆也在这里，她呆久了，还能和郭宝木聊两句。 　　郭宝木是知道她的，并且对她的镜头很是欣赏，有时候还会让她也上去掌镜试试看。 　　拍戏嘛，不仅磨演员，对导演来说也是切磋和磨砺的机会。 　　何帆一开始还推辞，但郭宝木几次邀请，她也就放下心思，自然而然地和对方交流了不少。 　　还别说，她在这组里显得开朗了不少，不再是刚过来时候那憔悴的样子了。 　　电视剧导演和电影导演的镜头和经验其实差的不少，对于两个导演来说都是相互学习的过程，郭宝木不是收敛的性格，听到何帆提的几次想法，看了她画的分镜，当着全剧组的面夸了她好多次。 　　何帆比之前都自信许多。 　　与她相比，“客人”颜鹿的存在感就很低了。 　　积雪等戏的时候，她偶尔在旁边，有的时候也会翻一翻积雪或者舒妙的剧本，她是个特别乖的小姑娘，翻页的时候也是轻轻的，像是捻着一片羽毛，对剧本很庄重的样子。 　　积雪她们只当小孩是好奇，上面的笔记和台词她们都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偶然让颜鹿看看算得了什么。但她一直不开口说话，剧组的人都还以为她是小哑巴，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直到一段时间之后，积雪拍重头戏。 　　这是夏侯锦心境发生剧烈变化的一场戏。 　　她这个人物陷入宫斗的推动力有两样，一是做了皇后没办法必须要自保，二就是确实打心眼里喜欢皇帝赵引亭。 　　本来她的这位丈夫是没怎么正眼看过她的，结果因为处境反倒是让两个人惺惺相惜起来，有一段时间，帝后也很是恩爱了一阵。 　　所以夏侯锦越陷越深，更是时时刻刻为他着想，甚至不顾一切害了赵珍月。 　　赵珍月和女主的弟弟情投意合，就差临门一脚，但罗家如今手握兵权，公主如果真的嫁了进去，皇帝就更没办法控制他们了。 　　所以夏侯锦用计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并把珍月送去和亲，绝了后路，全然不顾之前的公主对她的恩情。 　　积雪和舒妙熟了之后，对演戏也有明显益处，夏侯锦送嫁珍月那出重头戏，叶秋心看了都说确实演得不错。 　　公主妥协出嫁，但不肯盖盖头，也不肯坐轿子，赵珍月是骑着高头大马出嫁的，天下独一份。即使赵引亭当时登基之时，她是帮了忙的，且赵珍月和他一母同胞，也曾携手同行相依为命过，但最终结局还是这样。 　　她策马出城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站在城墙上的夏侯锦一眼。燕珊町 　　她明明是仰视的，却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好似看她作茧自缚。 　　夏侯锦讨厌赵珍月这样的眼神。 　　她已经坐稳了皇后这个位置，母仪天下，可以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但珍月公主出嫁不久之后的佳节宴上，宫中混入了刺客。 　　有人不满意最近皇帝打压世家太厉害，也有人是珍月的忠诚追随者，两边合作，剑走偏锋，潜进宫中，竟然想出了行刺的方式。 　　这场行刺确实叫人猝不及防，连太后罗素言都没有想到。 　　因为珍月出嫁，她痛定思痛，也加速了自己夺权的进程，朝中势力纷杂，而且来的不止一个，既想要杀皇帝，也想杀掉这个权力不小的太后。这两个人一死，世家们再扶一个傀儡皇帝上去，许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在这危急关头，刺客袭来，身边守卫也被拖住脚步的时候，而上座一共三个人，太后、皇帝、皇后。 　　夏侯锦第一件事是保护赵引亭，但赵引亭的第一反应，是先看了一眼罗素言。 　　这几乎是他的本能反应。 　　赵引亭那一刻应该是担心的。 　　他无法否认自己心里始终有罗素言，爱意和愧疚没有完全磨灭，但情势所迫，他不得不与这位白月光相爱相杀，她在自己心里甚至比亲妹妹还重要。 　　随后，皇帝理智才上来，想到罗素言这位太后如果死在这里，反而会对自己有利。 　　但这个时候再把她拉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愣，便慢了一步。 　　女主是正常人的求生反应，而且她反应很快，先是躲，躲在椅子后面，离赵引亭越远越好，然后看最近的侍卫在哪里。 　　她知道宫中侍卫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大批侍卫便会赶过来，这些刺客也就不足为惧了，皇宫的守卫也没有那么薄弱。 　　刚刚的情节不过就是电光火石一瞬间，赵引亭失了时机，一下也杀不了她，而且来的刺客大多还是冲着皇帝来的，罗素言的优先级在他之下。 　　下一刻，便是刺客握着匕首袭来。 　　夏侯锦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帝后两人甚至已经牵着手要往后面跑，但没有刺客的剑锋快。 　　在那一瞬间，眼睛里只有皇帝夏侯锦就感觉自己身前的人推了自己一把。 　　其实赵引亭就算什么都不做，她也会为他挡剑的，但这个人毫不犹豫地推了她一把。 　　甚至在夏侯锦抬眼看他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一点愧疚，此时恰好大批侍卫及时赶来，他知道自己有救了，甚至松了一口气。 　　夏侯锦的血溅到他脸上，几滴殷红点在他的眼角，衬着赵引亭冷漠无情的眼神。 　　这场戏的台词并不多，积雪只有一句看到刺客之时一句有些惊慌的“陛下！”以及代表着皇后临危不乱的“快来人，护驾！”，其余的大多都是动作和眼神。 　　积雪为了这场戏已经预备很久了，剧本上关于这一点的描述都背得滚瓜烂熟，她已经不需要再看剧本了。 　　但今天上戏之前，她保险起见，看了一眼自己的剧本，却发现上面除了自己做的笔记，明显还有一道其他的，用铅笔写的笔记。 　　字迹端端正正的，而且在这段剧本中间给夏侯锦加了一句话。 　　不是台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在戏里的站位上，夏侯锦坐的地方离罗素言比较远，跑到皇帝身边，中间还隔了一个长桌，按理来说是来不及对罗素言做什么的。 　　但这个字迹写着，夏侯锦过去的时候，眼疾手快，用力掀了一下那长桌。 　　这个动作加的时机显得她反应迅速，挡了一下袭来的刺客，而且长桌那边是罗素言，倘若长桌砸中椅子把罗素言压在底下，她便跑不了了，能乘机杀掉这个太后，也能让刺客稍微分心一些。 　　那一刻，夏侯锦和赵引亭的想法一样。 　　甚至她没有任何恻隐之心，比赵引亭的反应还快，某种程度上，他们真是天生一对，夏侯锦下手还要更狠一些。 　　但不久之后，“天生一对”的赵引亭便拿她挡刀了。 第84章 　　积雪看了这句话, 先是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想加这一个动作是否有必要加。 　　在重要桥段中，每一个人的反应都是有意义的, 哪怕是女主身边的婢女, 也在这个时候展示了自己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 第一时间挡在她前面, 才让刺客没有可乘之机。 　　女主最在乎的人只有自己，看到身边的婢女受重伤，在这时候完全没有空闲悲伤，而是第一时间保全自己。 　　但皇帝身边却没有这样忠心的奴仆, 危机时刻, 对他最忠诚的只有夏侯锦。 　　在这个时候, “忠诚”的夏侯锦多了一个加害女主的动作，确实显现了她如今已经有些疯魔的内心, 眼里只有皇帝和地位，再没有曾经于她有恩的公主和女主。 　　但她害人之后，却很快遭到了报应。 　　赵引亭拿她挡刀, 更印证了珍月走之前说她是作茧自缚, 害人终害己, 她心心念念的皇帝是个无心之人。 　　而且自这场戏之后, 按照剧情的变化, 夏侯锦从鬼门关中捡了一条命回来，她几乎是心死的，由此对皇帝的感情也发生了质变。 　　因为知道赵引亭不可靠, 才有扶持自己年幼的儿子做太子的念头, 男人靠不住，就要靠儿子来稳固自己尊贵的地位。 　　赵引亭的皇后位置不稳定, 她还是要做宫廷里地位最高的女人，踩在罗素言头上。 　　之前纯粹只是因为挡刀心死，但这个动作又混入了罗素言这个赵引亭的白月光。 　　然后夏侯锦心死，似乎更有说服力了。 　　赵引亭本来有机会把罗素言扯过来挡刀的，但是他一犹豫就失去了这个机会。 　　夏侯锦是看清楚了这一点的。 　　自己的这位枕边人，到底是因为自保才拉自己过来，还是因为对罗素言仍然旧情未了，对自己觉得不满呢？ 　　夏侯锦心思重，这点弯弯绕绕她完全可以想到。倘若是这种情况，她的心死和疯魔就更加有基础了，人设和互动确实也更加完整。 　　而这种个人情感和思绪的暗流涌动，不一定会完全出现在剧本上，但演员是需要深入分析，在合适的时候加上自己的理解和适当的表现。 　　这个动作值得加。 　　积雪在想清楚之后，又看向自己剧本上的这一行小字。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是谁写上去的？ 　　保险起见，她第一件事找了自己的执行经济和助理，都说不是自己，没有在她的剧本上写过字，肯定也不是宿宁，这不是他的字迹，而且宿总加了这个不会不和她说。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这段时间还有一个人光明正大地碰过她的剧本——是那个叫做颜鹿的小姑娘。 　　她一直不说话，很多时候还愣愣的，剧组里面还有人说她是小哑巴，还有人背后说是小傻子，还挺可怜的。 　　但现在看，这小姑娘也没有那么傻。 　　而且积雪听宿宁说过，她没休学之前，在学校里的成绩是很好的，名列前茅，只是因为性格问题被同学欺负，才被护女心切的颜凯带回来的。 　　她不仅不傻，甚至非常聪明。 　　颜鹿会时不时过来剧组这里，今天还没来。 　　拍这场戏之前，积雪先和对手演员叶秋心说了加这个动作的事情，叶秋心细想了想，也觉得好，说到时候再和导演那边对碰一下，而且今天郭宝木和何帆都在。 　　然后说完这件事之后，积雪就看到颜鹿过来。 　　她走路也很特别，穿软底鞋，一点声音都没有，小步小步地走过来，然后就守在那里，不怎么动。 　　积雪一直觉得她像一朵小蘑菇，于是她和颜鹿说话的时候，也下意识轻声细语的。 　　“鹿鹿，”她道，又举起剧本，指着那个铅笔字，“这一段是你写的吗？” 　　颜鹿坐在小板凳上，闻言看着她，而且积雪是蹲下来平视着她，颜鹿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点笑容，道：“是、是啊。” 　　她在这时候甚至还多说了几句：“姐姐，你喜、喜欢这、这段吗？” 　　虽然有些小结巴，但是字正腔圆的。 　　她甚至还很细心地用了铅笔，如果积雪觉得不对，她可以擦掉的。 　　积雪称赞她：“喜欢，写得很好。你很厉害，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颜鹿道：“那就、就好。” 　　然后她又对积雪笑了笑，特别乖巧。 　　虽然积雪猜想到了，但实际听到的时候还是很惊讶。 　　这小不点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但留给她惊讶的时刻也不是很多，这场戏马上就要开拍了。 　　今天郭宝木都和何帆都说好了，重头戏也请她来看一看，提一提建议也好，他喜欢和有水平的人沟通。 　　但稍微出了点问题，原定的时间到了，何帆还没来，她迟到了。 　　直到前面的戏都拍完了，到刺客袭上来的时候她才出现，神色憔悴，看起来一晚上都没睡，好像还哭过，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但何帆摇了摇头，坚持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没事，请正常拍摄，不用担心我，我不能耽误你们的进度。” 　　她的情感状况圈内很多人都知道，私人事情，在场的人也没多问。 　　何帆对这场戏是了解过的，她甚至之前还给郭宝木画过分镜。 　　但今天实际看到赵引亭拉夏侯锦挡刀的时候，特别是看到积雪面对自认为的爱人背叛的心碎的眼神，她明显神情都不一样了。 　　看剧本和真人演出来是两回事。 　　戏剧本身的魅力大约就是如此，让戏外的人想到自己，于是才有感同身受。 　　郭宝木拍完一条，又忍不住看何帆的神色，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来不想多打扰她。但何帆和之前讨论的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也认认真真给了建议，她仍然是有专业素养的。 　　“郭导，镜头换这个角度看看，”她道，“看从这个角度拍积雪，是不是更好些？” 　　郭宝木凑了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重场戏，多拍几条是正常事，特别是何帆还发现她们多加了那一个动作，确实那一瞬间的感情都丰富了许多。 　　积雪虽然演技不错，但她没有在爱情上受伤的经历，她在这方面一向是所向披靡的。 　　但她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个参照物。 　　何帆即使活生生的例子。 　　她明显是和韩伟荣出问题的，而且这回是大问题，即使在这个时候极力掩饰，但悲伤的情绪还是会从眼神里透透露出来，而何帆甚至愿意和她讲戏，讲自己的情绪。 　　感情出了问题又怎么样，人还是要工作的，更何况这是她之前答应好的事情。 　　何帆好像某种程度上也被《素手遮天》的剧组感染了，在这里，一切为了戏好。 　　而且今天这场戏确实在各自的努力之下拍得很好，何帆也觉得那个夏侯锦过来推桌子害人的动作加得不错，连坐在那里的小蘑菇头颜鹿也看得很入神，还时不时点了点头。 　　演完之后，从重场戏里走出来的积雪在自己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刚刚的情绪里脱身出来。 　　今天她看到的在戏外的出乎意外的事情不少，于是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渐渐恢复正常的何帆，给宿宁打了个电话。 　　“宿总，”她低声问到，“最近何帆和韩伟荣是不是掰了？” 　　今天她给自己和赵引章讲戏的时候，对夏侯锦的心死以及对爱人的失望体会极深。 　　前两天本来还看着她和韩伟荣关系缓和，应该是对方哄她了，这么久的感情，一下子是很难分开的，但今天突然急转直下了。 　　虽然积雪乐见于此，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还没想清楚。 　　别人的感情生活本是管不着的，但是何帆不一样，这件事还涉及到她的戏和投资。 　　宿宁一听这话，也不知道缘由。 　　他不是时常都在姚山影视城这里的，他还得回海城主持公司的事宜，目前是海城姚山两头跑，关于何帆的事情他也没放下。 　　这段时间，宿宁主要关注的是剧本。 　　除了颜凯这边给他找的编剧，沈明铮也出去给宿宁联系了其他的，他现在的人脉确实比以前广多了，很快找到了几个业内著名的编剧工作室，问了那边的意向。 　　所以宿宁回到海城之后的这段时间大多都是在和这些人打交道，且除了何帆，找到更好的编剧也是在为公司以后打基础。 　　但何帆的变化来得这么快，宿宁没有预料。 　　积雪本来还想和他说一下颜鹿这小朋友的事情，但这讲起来是一件小事，只是在剧本上加了一句话而已，但她还没来得及细说，片场那边又有积雪的戏了，郭宝木在叫她。 　　“宿总，我待会儿再和你说。” 　　积雪挂了电话，然后摸了摸坐在那里的小蘑菇的软乎乎的头发，道：“谢谢你，待会儿姐姐给你买好吃的。” 　　颜鹿乖乖点了点头，还对她笑了一下。 　　那边的宿宁还没想出这是为什么，很快又有新的电话打过来了，是朱岚。 　　……隐隐约约感觉这件事会和她有关呢。 　　宿宁抱着这样的想法接了电话，对面朱岚第一句话就是：“宿总，最近找到合适的编剧了吗？我看沈明铮现在挺有本事了，也用不着我给你推荐了吧。” 　　这两个人最近什么状况她大致都知道。 　　宿宁:“在找了。但朱总今天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问这个吧？” 　　朱岚:“当然不止是。我带消息过来的，何帆昨天和韩伟荣大吵一架，两人分开了，宿总，该做的我都做了，我希望她下一部戏好好拍。” 　　“这件事果然是你做的，”宿宁不知道是先高兴还是先叹气，“但我挺好奇的，朱总到底干了什么？” 　　可朱岚听到他这么问却挺诧异的，开口道：“不是你提的吗？” 　　宿宁：“什么？我提了什么？” 　　他上次和朱岚也没怎么谈拢啊。 　　“你说的，去找韩伟荣啊。何帆太固执了，从她入手没有用，但是从这个男的入手确实简单多了，”朱岚理直气壮地道，“我之前讨厌他，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撬就动了。” 　　她的讨厌没错。 　　宿宁:“……” 　　他确实提过去找韩伟荣，想和他聊一聊，但朱岚当时否决了，而且这种在感情上下手的事情并不是他所擅长的，而且宿宁也没有和对方见过，他就没有实际去做。 　　但这个是朱岚擅长的。 　　她擅长娱乐圈和豪门家族各种手段。 　　韩伟荣死死绑住何帆，不就是看上了何家的钱吗？但何家又不止何帆一个小孩，重点培养的继承人也不是她。 　　虽然实际上她怎么样都能分到钱，何家的一丁点搜能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何父不会亏待她的，但这种豪门内部的情况别人又不知道。 　　何帆不怎么和自己男朋友提家里的事情，朱岚打的就是这个信息差。 　　她自然不会亲自去，派了个手底下的人过去，让韩伟荣觉得何帆这个人身上榨不到什么油水了。何帆最近根本要不到投资，且何帆这次吵架之后，没有再像之前好哄了。 　　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特别是还给韩伟荣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机会，比如带他进入时尚圈，做顶级时尚杂志的文字编辑，真的带他进入那个所谓的“高贵”圈子。 　　韩伟荣其实知道自己的剧本不怎么样，扑街的结局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年纪也渐渐大了，皮相已经越来越不能成为优势了，且他作为文字博主，吸引的又不是那种能给他花钱的死忠粉，必须要在这里选择一条正确的路。 　　一经诱惑和比较，他便不会选何帆了。 　　“宿总的建议真不错，”朱岚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解决韩伟荣，就解决了根本问题。” 　　宿宁:“……” 　　他好像没提这么详细的建议吧。 第85章 　　但不管宿宁到底有没有启发朱岚,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而且仔细一算，整件事情确实不算是朱岚一个人的功劳。 　　宿宁去找新的编剧，这件事何帆是知道的, 他和颜凯谈的时候她就在一边。 　　何帆亲眼看着, 这位宿总是真心想要把这个项目做好的, 而且积雪又把她带到了剧组体会了不一样的氛围。 　　反比之韩伟荣, 这段时间都在想钱，根本没有想怎么把电影做得更好。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何帆觉得自己的身边人开始变得非常陌生。 　　她之前一直把韩伟荣和自己的艺术生命绑在一起，何帆未必在之前完全感受不到那剧本有问题，但否定韩伟荣就等于否定她自己。 　　但她从其他导演、演员甚至宿宁这个负责人身上感受到新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把韩伟荣从自己身上渐渐剥离开了。 　　朱岚是瞅准这个时机上的。 　　她毕竟投了一半的钱, 一方面真的想把这笔钱收回来, 另一方面是真的气不过——没有人能挡她的路。 　　哪怕恋爱脑也不行。 　　现在韩伟荣总算跑路了，分手的时候也被朱岚的人引导着要求着说了不少狠话, 把这条路断掉了，何帆本来就在这段时间感觉到不对劲，现在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但何帆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崩溃, 也没有失去自己的支柱, 因为心里记得第二天答应了郭宝木, 所以她还是到场了。 　　有正经的事情做, 缓过来之后, 思考一下，觉得分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今天就去剧组看到了积雪那场戏，好好感受一下恋爱脑的下场。娱乐圈竞争激烈, 和古代宫廷也差不了多少。 　　朱岚觉得这次分手之后, 她真的清醒一点，这个项目就有点希望了。 　　天赋和能力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跟在人身边的, 朱岚看过太多案例，这些都是消耗品，何帆再和韩伟荣纠缠下去，她本来的能力和光环都要被消耗殆尽了。 　　朱岚讲到这里，而且还从舒妙那里知道何帆在剧组的现状，心情越来越好，道：“宿总，之前虽然没合作成功，但这次你得承认，我们这回算是合作愉快，对吧？” 　　宿宁:……这居然算合作吗？ 　　但仔细想想，过程虽然有点混乱，但是结局是对的，他没有办法否认。 　　随后朱岚又问他：“宿总编剧找得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最好一鼓作气，别让她们两个又死灰复燃了。” 　　宿宁：“已经加急了。” 　　今天他会收到几篇，再好好选选。这一段时间太短，给出完整的电影剧本不太可能，但写清楚剧本要扩展的方向和几场重头戏是够的。 　　朱岚:“那好，我等宿总的好消息。” 　　宿宁今天下午和沈明铮一起再去姚山那边找颜凯，积雪那边的戏份也拍的差不多了，她快要杀青了，之后就是主角和其他配角那里还有些桥段没拍完。 　　这时候《太医院喜事》的景已经搭得差不多了，主要演员都是自家的，导演是颜凯自己，他作为老板，自编自导甚至加个自演不是第一次了，沈明铮怕他第一次拍正经电视剧不熟悉，给他找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副导演当助手。 　　《太医院喜事》的剧本定了前十集，剩下的一半都是边拍边写，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中进行。 　　颜凯虽然很忙，但对宿宁这边也算是非常上心，还给了两份不同的剧本意向。 　　而且都是给的纸质版的文件，因为这经了颜凯的手，上面还有他亲手写的脚注和一点意见，这是他的习惯。 　　沈明铮找的编剧工作室也给了两版，发来的是电子版。 　　宿宁在去姚山的路上，先看的是那两份电子版，改的不算差，至少比之前的好多了。 　　这两个编剧工作室走的都是标准的商业片流派，出产的作品不乏票房很高的，于是在悬疑中加入了不少的搞笑或是轻松的桥段，扩展的是精神病院这个大背景，加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人角色。 　　宿宁细细看了，有些负责搞笑的丑角角色确实写得挺有意思，两边的剧本给有区别，但区别并不是很大，商业片的风格很明显。 　　然后宿宁到了姚山，他又拿到了颜凯那边给的剧本，去了剧组之后，他到晚上的酒店才有时间把这两本剧本意向都过一遍。 　　颜凯给的剧本类别反而没有那么轻松高效商业化，他了解过何帆的导演风格，也知道宿宁希望剧本往悬疑方向走这样和导演风格更契合。 　　所以，这两本又是和知名工作室不一样的类型。颜凯接触的编剧明显是比较小众一些的，扩展的都是原著里的凶杀案。 　　原文太短，而且确实结局也没有说女孩到底是不是凶手，她到底是疯狂杀人犯还是有其他计划，都成了留白的悬念，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发挥。 　　宿宁认真看了，这两两本确实用了心了。 　　一本走的是刑侦路线，另一本给的剧本方向和写的重场戏是往烧脑那个方向写的，宿宁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没有看懂，有些反转给的还十分晦涩和隐晦，叫人不容易看出来。 　　他仔细看了两遍，还看了颜凯在旁边写的一点解释和批注，才理解清楚了整个故事。 　　悬疑的氛围确实有了，就是有点太弯折。 　　这四个本子写的都不算差，特别是颜凯给的那两个。说是不出名的编剧，但只是风格上小众一些，功底还是有的，而且确实用心。 　　宿宁看完之后有合作的想法。除了何帆，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之后都有不少项目要开的。 　　但沈明铮在一边看着他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宿宁心里的想法。 　　“怎么了，对这些都不满意？”他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宿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道：“你看看。” 　　给了这么多意向，如果他一个也选不上，宿宁也觉得自己这个甲方有点过于挑剔了。 　　他打算从里面选一个最好的，再修改修改给何帆看一看。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宿宁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以他等着看沈明铮的意见。 　　但沈明铮看完之后，他的意见和宿宁类似。 　　颜凯给的第一本是里面最好的，悬疑和其他的线条都设置得相对比较好，算是最为平衡的一个，颜凯重点推荐的也是这一个，在这一点上几个人的意见倒是挺一致的，所以沈明铮道:“再改改。” 　　但可能要加紧一些了，积雪那边要杀青了，何帆也不能拖太久。 　　但他在伸手把本子递给宿宁的时候，恰好翻到剧本的最后一页，然后在文件夹中间的夹缝里看到了什么。 　　颜凯用的文件夹是颜开工作室统一购买使用的，封皮稍微有点厚，而且颜凯有的地方手写的内容太多，中间夹了不少便签条，所以纸张夹着纸张，沈明铮在其中看到一个奇怪的。 　　他扯出来一看，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二维码，沈明铮奇怪：“这是什么东西？是剧本的彩蛋？” 　　宿宁也愣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这个二维码，结果扫出来一份新的文件。 　　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这是剧本，一份新的剧本梗概。” 　　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原著名字叫做《眼睛》，之前的剧本梗概都暂时没有对这个名字做出更改，但这个剧本改了，它的名字叫做《没病》。 　　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份剧本会夹在里面，宿宁已经打开了，就先看了一遍。 　　如果说前面两类一类是注重商业化扩展了精神病院这个大背景，另一类是注重悬疑凶杀扩展了案情这个事件，那这个剧本就是扩展了原著的人设，并没有拘泥于原著的情节。 　　——初出茅庐富有正义感的男主，分不清楚是否真的有精神病很有可能手沾鲜血“诡异”的女主，写的确实是悬疑剧情，也加入了精神病院里的其他角色，但风格又很不一样。 　　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男主进入精神病院采访，他带着摄像机进去，打算拍一部记录短片。 　　这所本市著名的精神病院从表面上看，病人们确实有不少行为异于常人的，各种奇形怪状发疯发病都有，但纯粹的神神叨叨没有办法吸引关注，男主觉得这样不足够。 　　他经过一番探查，却发现院里有一块封闭的区域，里面明显有其他病人，但精神病院拒绝他进去探查，甚至一些病人听到那个地方都很害怕，看场景和装修，也比其他病房要上档次很多。 　　男主为了拍摄视频素材，还是偷偷进去了，然后他遇到了女主，一个非常漂亮惹人怜爱的女孩，很容易叫人一见钟情。 　　这一段用的是原著的内容。 　　女主告诉他自己没有病，这个区域是用来关押他们这些没有病被强行送进来的人的，是院方的阴谋，希望他能找到真相，救自己出去。 　　男主在这个时候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关于精神病院的经典问题：“倘若一个人是正常人，在精神病院又该怎么证明自己没病呢？” 　　不过偷偷潜入的男主还是被人发现了，院里的一个医生把他带了出来，警告他赶紧出去，特别是不要相信住在这里的病人的任何话，这些都是说来骗他的。 　　之所以有特殊院区，是因为那些病人大多身上有刑事案件，因为有精神病，不负刑事责任，只能关在这里看管，劝他不要多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但医生说的话和实际情况有矛盾，男主又确实发现院方和外面人交易的蛛丝马迹，而且有些关在特殊院区看起来比外面的病人正常多了。 　　他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为了找到真相，分清楚这些被关押在特殊院区的人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犯下的命案又是真是假，又或许是因为他想见喜欢的女孩，男主还是冒着风险找机会去见了关在那里的女主，还见到了特殊病房里的其他人。 　　故事就是在这其中的有病没病的矛盾中展开的，梗概中间插的那段重头戏就是男主女主和医生对立的对话。 　　“精神病人在这里无法证明自己是正常人，那正常人如果装作精神病的话，又该怎么算呢？” 　　男主疑惑:“可装作精神病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太多了，”女主笑，“实在太多了。” 　　很多悬疑片和犯罪片会以真实的社会事件做背景，既有大众共鸣，同时真实的事件也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出来的剧情。 　　原著太短，是没有的，但这个本子是有的，属于额外加的其他剧情。 　　精神病人在发病的时候伤人不承担刑事责任，前段时间便有无辜女孩被砍到重伤的新闻，肇事者因为有医院提供的精神病证明而不承担责任，这件事确实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对受害者的同情无法弥补她的伤痛。 　　由此，有精神病想装成正常人，也有正常人想装成精神病，逃脱责任。 　　这是剧本里暗藏的一条线，也是真正的真相，宿宁看到后面就知道了。 　　男主后来渐渐发现，特殊院区里一些的人是真犯过罪的，其中一位重伤了无辜女孩，害她瞎了眼睛身上还有砍伤，但他背景雄厚，家人伪造了精神病历，以精神病为由把他送进了这里。 　　特殊病房的环境比监狱好多了，等几年后风头过了便把他接出来，而院方私下收受贿赂办成了这件事，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前面的剧情里观众都分不清女主是否有病，实际上她是借助多年前的案子，靠着医生的帮助伪装身份进来的。 　　医生是想利用正义感十足的男主调查医院找到证据并公之于众的，于是看似阻拦，实际慢慢留下矛盾和线索。 　　女主是受伤女孩的妹妹，因为小时候的变故两个人分开生活，一直有联系，这个姐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为了报仇雪恨，她是主动潜入医院的。 　　某种程度上，三个人都是正义的，为了让犯罪的人付出代价，只是三个人的路线略有不同，男主是绝对正义，医生中立正义，女主一整个混乱正义。 　　她真的没病，又确实如原著一样有点疯。 　　在男主寻找证据遇到意外受到阻拦的时候，她在计划同态复仇。 　　中间有一段的重头戏是写给她的。 　　“精神病的事情，让我们精神病来解决吧，”她笑，“我还有办法让他付出代价。” 　　她差一点就成功了，准备复刻之前凶杀案的样子，要用剪刀挖掉对方的眼睛。 　　但幸好，被男主在关键时刻扯回来了。 第86章 　　剧本的结局, 还是以主角团揭露真相，罪犯得审判作为结尾。 　　这一版的剧本明显和原著有很大出入，毕竟原著实在太短, 必然要加入大篇幅的原创内容才能撑起至少长度为九十分钟的电影, 但确实又抓住了某种精髓, 同时还明显地加入了自身的理解。 　　宿宁又细细看了一遍, 觉得写出这本剧本的人年纪应该不大，某些行文没有宿宁之前看的那么老练，甚至有些稚嫩，当然也有还不够完美的地方, 但给出的故事和其中的反转又确实有亮点, 有点意思。 　　写故事写剧本是需要天赋的。 　　倘若要叫宿宁选的话, 他想要在这许多剧本意向里选这个。 　　若是在这个基础上再扩展充盈整个剧本，加上何帆的风格和导演能力, 会是一部好电影的。 　　如果考虑演员的话，主角有三个，年轻男女主加上一个中年的医生角色。 　　虽然剧本是男主视角, 但明显年轻女性的那个亦正亦邪的人设很有亮点, 戏份很多, 很适合刚刚演过纯反派角色的积雪。 　　这次来这一趟看这些剧本, 宿宁收获颇多, 也总算看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了。 　　但奇怪的是，这一份剧本是夹在里面的。 　　宿宁又仔细翻了那个文件，没有看到最后有留下作者名字, 更没有看到里面有联系方式, 好像是故意没有留下的。 　　这剧本是从颜凯那里传出来的，也不算是完全断了线索。 　　宿宁:“明铮, 这……” 　　不需要他多说，沈明铮看一眼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也很快用手机扫码看了这份剧本，一下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份递过来的本子不是由颜凯正儿八经给的，反而是夹在里面。 　　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家都这么熟了，他直接打了一个电话问。 　　这个电话刚开始的时候聊的都很好，颜凯送过来的两个剧本宿宁都觉得各有亮点，即使这次不能合作，和何帆的风格不太合，之后沈氏影业和光影娱乐也有不少项目要开。 　　特别是宿宁那边堆着不少买的小说和IP，如今正需要有能力的编剧，颜凯也答应得很好，还说为自己的朋友高兴。 　　但提到收到的“意外的”第三本剧本，对方却是愣了一下，先直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反应不似作伪。 　　然后，沈明铮便把这个剧本发给他。 　　他看完之后，那边又是久久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干笑两声，跟沈明铮道：“我会再去确认一下，请两位给我一点时间。” 　　这看起来像有些隐情。 　　沈明铮倒也没有催，他和宿宁对视一眼，打算明天一早再找过去。 　　今天毕竟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心里有些猜测。能在颜凯递上来的文件夹里塞这种字条的，应该是颜开工作室的自己人，其他人又哪里接触得到呢？ 　　这个工作室里确实有不少编剧，沈明铮都了解过，但他们的经验都在于编喜剧类的短剧，颜凯是他们的核心。没有颜凯的话，这些人独立编剧本的能力都还不够，一般出的内容都许要颜凯再修改过，且如果是他们中间的人，更没必要藏私了，不像是他们。 　　这件事还是第二天宿宁带着剧本去找何帆以及积雪才问出来的。 　　之前朱岚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件事要趁热打铁，至少先在这时候把何帆这边稳定下来。 　　何帆分手之后，情绪刚稳定下来不久，一下看到五个新本子，先是惊讶，而后仔细看过，和宿宁一样，她挑出了那一本最特别的。 　　“这个很好，”她道，“五个都各自有特色，但我最喜欢这一本。” 　　和她的风格确实是契合的。 　　何帆讲完，又补充一句：“宿总有心了。这里哪一本都比原来的好。” 　　都说恋爱会让人降智，分手了之后，好像让她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何帆对于剧本的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她看完这一本，脑海里都已经出现一些分镜的画面了，不管是悬疑情节的设计还是对一些社会问题的讨论，都让她起了想细细拍摄的念头。所以，这个时候宿宁再试探着问她换剧本的事情，就不是原来那种说不通的情况了。 　　“原来的剧本当然要换，只要找到这个编剧，出了整个剧本就可以开拍，”何帆道，“我现在可以立马去筹备，其他的都好说，我有经验。至于演员什么的，除了积雪，可能还是要麻烦宿总你们。” 　　她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演员愿意拍自己的戏。 　　宿宁道：“这件事好办。” 　　不管是他还是沈明铮，都能找到很多合适的演员，只求演技，不求名气和流量。 　　但这位神秘的编剧到底是谁，宿宁现在还没有头绪，但积雪看完，却像是想起什么，她仔细翻了翻剧本，看了看其中的遣词造句的习惯，似乎想到什么，跟宿宁道：“我知道这位是谁，宿总，应该是颜鹿。” 　　……颜鹿？ 　　宿宁一听这名字就愣了一下，连何帆也非常诧异。 　　“颜鹿？不会吧，可是她才……” 　　宿宁先想到她那个小小的身形，随即才反应过来，颜鹿十九岁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且细细一想，剧本里面稍显稚嫩的地方又和她的情况合得上，而且这也能解释颜凯为何一看到就闭而不言。 　　怪不得。 　　何帆听了这一句，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剧本，想起来自己见过的小小的颜鹿，心里更加震惊。 　　韩伟荣之前还明里暗里标榜自己天赋异禀，他是真没见过真天赋异禀的到底什么样子吧。 　　积雪当时是要和宿宁说颜鹿给自己加了一个动作那回事的，之前被打断了，现在总算把之前的事情又给续上了。 　　“……确实是她，她很厉害的，”积雪道，“所以，宿总要不要再和颜凯那边谈一谈？” 　　之前颜鹿经常来这边的剧组，今天却没有来，大概也是这样的缘由。 　　倘若她有这样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 　　“明铮今天已经去了，”宿宁道，“我和他说一声这件事，让他心里有数，现在我也过去。” 　　那毕竟是人家的女儿，颜鹿的性格又有一些特殊，颜凯对她的保护欲很强也情有可原。可连学校都不去，又怎么肯让她加入更复杂的娱乐圈呢？ 　　何帆默默听着，又看了看手里的剧本，道：“宿总，我也过去吧。” 　　对于这位“神秘编剧”的身份，今天去《太医院喜事》的沈明铮其实也猜得差不多了。 　　他想到上辈子圈里那么多人说颜凯颜鹿的父女关系不好，说这个女儿内里一直叛逆甚至多次离家出走闹得鸡犬不宁，原因就大致在此了。 　　有这样天赋的人是压不住的。 　　沈明铮过去的时候，颜凯坐在太医院旁边的隔出来的小办公室里面，颜鹿就坐在一边，搬了一个小凳子在窗边，看这院子里特意栽种过来的杏树。 　　树上还有未谢的杏花，飘落在窗户沿上，颜鹿放了几朵在手心上，细细地看花瓣的脉络，看起来很是专注。 　　颜凯和她说话，她不回答。 　　直到沈明铮进来她才抬头，看着他嘴角稍微勾了勾，像是笑了一下，仿佛计划中了，总算等到了人。 　　沈明铮看了她一眼，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不是弯弯绕绕的人，刚刚还看了宿宁的消息，于是便挑明了这件事。 　　颜凯提这件事是很不情愿的，可沈明铮也有自己说服他的理由。 　　“颜老板看过这本子吗？如果看过的话，你应该知道颜鹿的天赋，”他道，“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味地保护，对她来说是可能是一种伤害。” 　　这种“保护”在上辈子已然证明是没有用的。 　　这些道理颜凯都知道，剧本他也看过，但心里还是犹豫。 　　他之前和颜鹿说过娱乐圈到底有多复杂，进去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希望女儿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但颜鹿并不理他。 　　比起功成名就，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平安喜乐，不用吃苦。 　　但沈明铮又直言，颜鹿在他身边看不到“喜乐”，唯有这段时间在姚山影视城，她往隔壁剧组跑又看着太医院这边搭景的时候，才感觉到她心情是好的，她总算有了一点愉快的情绪。 　　她是喜欢呆在剧组的，而不是呆在家里。 　　哪怕是言语口头上沉默的小孩，心里仍然有广阔的天地。 　　沈明铮看着他的脸色，在这个时候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的担心。颜鹿如果和我们合作，我和宿宁自然会尽一切努力保护她的周全。颜老板和我不是第一天认识的，知道我绝不会说话不算话。” 　　但颜凯对此还是犹豫。 　　他看了沈明铮一眼，也知道他的背景，道:“你和宿宁一向是很尽心的，我怕是……” 　　这两位虽然厉害，可他又怕还不够，保护不住颜鹿，直到宿宁带着何帆过来了。 　　何帆比较急，她比宿宁先迈过这个门槛，刚好听到这一句话。 　　跟着宿宁这一路过来，她想得很多，特别是知道编剧还是这么小又这么厉害的姑娘。 　　这是她的电影项目，她本该像郭宝木导演一样，对这个项目负责，在这个电影的方方面面着手，然后给出一部好作品，才算对得起她的投资方，对得起观众。 　　但实际上，从朱岚到宿宁这两个投资人，还有积雪这个演员，甚至于颜鹿，每一个人都比她上心。 　　对比起来，她自愧不如。 　　且不仅仅是分手，何帆同样也被亲眼目睹的旁人的努力而感染。所以这回，要轮到她这位导演为这件事做些什么了。 　　何帆自认自己绝对不是没有用的人。 　　“颜老板，倘若再加上一个何家呢？”她进门之后道，“我现在在何家，怎么样也是说得上一些话的。” 　　何家最反对的就是她和韩伟荣的恋情，分手了之后，其余的倒也好说，况且还有朱岚在其中做转圜，这两天何父也忍不住，和她打了电话，关系有缓和的迹象。 　　那是她的家，何帆只要愿意，怎么样都是回得去的，只要低头便好。 　　她现在愿意为颜鹿低头。 　　很快，何帆正式踏进门又道：“我家还是有些能耐的。且沈总和宿总认识的多是演艺圈的人，何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国外许多的行业家族我家都有认识的人。” 　　她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颜鹿，低声道:“您应该也清楚，颜鹿其实没有病，她最多是有一些心理问题，我能给她找最好的医生。而且，她现在休学，我可以为她找最好最合适的家教老师过来，在家里教她。” 　　“或许这才是她希望得到的。” 　　她许诺的这些并非是钱能买到的，何帆怕他不答应，又补充道:“颜老板，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倘若其中您觉得不好或是颜鹿哪里觉得不对，可以随时选择退出。” 　　“但我特别希望您可以让她写完这个故事。” 　　坐在那里看杏花的颜鹿听到这里也抬头看她，又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何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微不可查的笑容。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但也大致如她所想。 　　这个圈子里编剧并不是独立存在，再好的本子，也需要导演导出来、演员演出来以及无数的幕后工作人员的贡献才能得到最好的展现。 　　所以颜鹿得给自己找到一个靠谱的合作方。 　　之前颜开工作室的舞台太小了，那时候还不缺编剧，颜鹿也不太擅长喜剧。 　　况且颜鹿对于颜凯的保护欲了解得是很清楚的，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就进入这个圈子的，所以她对于沈明铮和宿宁的脾性也了解得很清楚，倘若颜凯就是不愿意，这两位也不会为了项目强行把人带走的，再怎么也要尊重家人的意愿，做生意谈合作，又不是强抢。 　　但就是要这种有底线的老板，才算是好的靠山，综合来看，宿宁和沈明铮又有制作基础，能保证她的剧本得到最好的发挥。 　　这些她都在《素手遮天》剧组亲眼看到了，并不是浪得虚名。 　　颜鹿如果在剧本上直接留下联系方式，宿宁他们私下和她谈，颜凯会更反对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逆着自己的父亲来，情况会更难办。 　　宿宁他们若是对这个剧本真的感兴趣，自然会找到颜凯这里来，哪怕这次他们不巧没发现那个小字条，颜鹿现在和那边剧组的关系又熟，她时常往那边跑，总有机会再递过去的。 　　这件事让他们去谈便行了，她不用开口解释什么，如今，也确实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第87章 　　她一开始蹲在那里看吵架, 望到宿宁的时候就认出了他，又知道他和那位沈总的关系，彼时, 颜鹿心里就已经有初步的想法了。 　　倘若是娱乐圈其他人和他提这件事, 颜凯是怎么样都不会同意的, 但提这件事是沈明铮, 他就有些动摇了。 　　他在圈里见了这么多人，这位沈总的心性，颜凯心里有数。 　　况且后面还跟过来一个何帆，也一起做了坚定的保证。 　　这位的背景和情况圈里的不少人都知道, 眼下分开了支楞起来了, 讲话倒也有一些分量。 　　颜凯思索了好一会儿, 又转头看向颜鹿，她现在没有在看手里的杏花了, 而是转头看向他。 　　之前都没见过她这么专注的时候。 　　“鹿鹿，”颜凯问她，“你真的想去吗？” 　　他在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 心里其实就有答案了。竟然对做编剧有兴趣, 甚至第一本剧本都能写成这样, 该说真不愧是他都女儿吗？ 　　颜鹿点了点头, 然后开口道:“我、我想试试看。” 　　她眨了眨眼, 然后补充了一句:“你、你会，支持我的，对吧？爸爸。” 　　她一字一句地说, 都显得没有那么结巴了, 颜凯听了这话，却像是遭到什么会心一击。颜鹿不喜欢说话, 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爸爸”了。 　　虽然颜凯还有不少顾虑，但是他还是迈出了这一步，哪怕为了这一句称呼。 　　对这件事的发展感到惊讶的还有朱岚，她对于何帆分手就已经很满意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何父一直希望和这个有亏欠的女儿再好好沟通一下，站在他的角度也绝看不上韩伟荣这种人，一直想用各种方式让这两个人分开，也希望何帆早点回家。 　　但没想到何帆这次主动回去了。 　　两边谈的挺好的，除了分手的事情，何帆还提出家里能再给她一点时间。 　　下一部电影，她也要认真对待背水一战，倘若还是不行，何帆自然会回家的。 　　她这回有信心。 　　这些都是小事，心情很好的何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而何帆为颜鹿提的那点小要求，自然也就是一句话的小事了。 　　何父还问她:“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缺钱吗？要不要从家里拿点钱过去？” 　　何家给她掏个千儿八百万的还是很容易的。 　　何帆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经和光影娱乐的宿总谈好了。” 　　合作也有先来后到，宿宁她十分放心。 　　何父自然没有强求，他似乎对“宿宁”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思索一下，道:“沈明铮的那个结婚对象，是吧？啧，当时听沈安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他昏了头，给唯一的亲外孙找了个这样普普通通的，没想到竟然是个不简单的，唉，还是他眼光好啊。” 　　他又看向何帆，顺嘴说道:“你什么时候也找个这样的潜力股……” 　　或许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少都会关注后代的婚恋，但在接触到何帆的眼神之后又退缩了，尬笑道:“没事，不急，不急。哎呀，我不提了。” 　　但何父对宿宁的认知，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顶级名利圈对他们两个人的印象开始发生变化。 　　这么多形形色色的行业，巨富家族数不胜数。 　　但娱乐圈是名利场最外面的那层皮囊，或者说是一种代表。 　　宿宁和沈明铮这段时间也确实认识了不少圈里圈外的人，交际也显然越来越广泛起来。 　　积雪杀青之后，在进电影组的中间这段时间拍了不少代言广告，Glory在各行各业的代言也有很多，与南江电视台携手制作的《太医院喜事》顺利开机，他们和橙子影视的合作也逐渐深入。 　　——新一季的偶像星图已经开始录了，红透半边天的前辈学长Glory去做了特别嘉宾。 　　他们两个和朱岚这尊由沈家主家下来的大佛磨合了这段时日，虽然确实有不愉快的地方，但就是这么处下来了。 　　朱岚还觉得何帆那件事是他们两边合作的优秀成果，于是在《没病》正式开机的时候，她还特意和宿宁握手，看到他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还与他说了不少。 　　这部电影三个重要角色，女主积雪，以及沈明铮找的男主，来自颜开工作室的新人演员，曾修元。 　　他是自己试镜试上来的，是颜开工作室的签约演员，在《太医院喜事》里也演了角色，出演了好几集。他话剧出身，演技确实可以，二十五岁的年纪，长得也是一副清纯愚蠢大学生的样子，性格也很活泼，何帆就挑中了他。 　　还有一个医生的重要角色，这位就是朱岚这位投资人找的人了，她这回没塞什么流量，况且中年稳重角色也塞不了什么当红流量。 　　她找来的人是港岛那边的演员，算是黄金配角，拿过不少奖，演技自然也没得说，是个演艺圈的熟脸，宿宁看了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其余的有戏份的角色，光影娱乐的原来签约的三个老演员也有参演，反派选的是高山影业的人，宿宁和他们的合作不错，算是互通有无。 　　而且宿宁和每一个曾经合作过的公司或平台都处得不错，甚至现在资源很好的谢芳敏听说之后都愿意友情出演几分钟的戏份，做了这部电影的特出演员。 　　所以这次开机的时候，受关注度还是很高的。 　　但宿宁此时看着开幕式上的港岛演员，问了旁边的朱岚一个问题:“这是老爷子和港岛那边谈妥的意思？” 　　老爷子那边的动向沈明铮是清楚的，沈安唐多少有些疑心病，如今打算和港岛那边重修旧好，必然就会有些断断续续的合作。燕扇挺 　　朱岚没掩饰，点了点头。 　　这种影视资源上的事情，沈家头一个便是找她，不愧是老爷子的心腹，这位参演何帆电影的演员怕就是第一个前岗哨。 　　倘若是之前，她不会和沈明铮宿宁说这么多的。朱岚并不想参与继承人的争斗，哪怕她是老爷子的养女，同时还是沈安霖的儿媳，甚至她如今正在国外读书的尚在读初中的一双儿女，严格意义上也是继承人的预备役之一。 　　但她似乎觉得宿宁和沈明铮这边真的有些挣钱的前景，比她之前弄的那些东西还要挣钱，于是在这时候也不介意和他们多说一些。 　　“接下来家里和港岛那边的合作会变多的，”她道，“悦动那边这段时间的剧亏了不少，转向太慢，收益率实在不好看，盛总也急于找点其他的项目做，特别联系上了我。” 　　而且Glory没拿到新人奖那件事在他们第二张专辑出来之后被反反复复地提，都快变成梗了。 　　资本的背后运作一直存在，但摆在明面上被反复鞭尸就是很丢脸的事情了。 　　朱岚看着宿宁，道:“宿总如果有时间，可以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想现在劝宿宁和悦动再合作试试看，这毕竟还是圈内最大的平台之一，和沈家的关系一直不错。 　　和港岛那边的影视合作计划又是顺应着老爷子的想法提出来的，这次也选择和悦动那边合作。但悦动只是给投资和一些演员，港岛那边出另一部分演员和一部分班底，总体主导的还是沈家的人。 　　这个主导权沈安霖那边的许多人都想争取，但朱岚此时也提醒沈明铮一下。 　　——和港岛的合作是家里重视的事情，也是在老爷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况且和悦动那些一看就是赚流量钱的偶像剧不一样，港岛影视曾经在十几年前也风靡一时，出过很多全球闻名的经典作品，也有许多有经验的闻名演员，质量是在线的。 　　只是现在不如以前了。演艺圈变化太快，难免有些过时，但影响力还是有的。 　　港岛那边是有一些看家本领的，比如一些刑侦剧和警匪片。 　　沈家不喜欢小打小闹，所以一来就拉上了悦动，打算开两部警匪电影，特别是演员，请的都是两边能找到的顶级配置。 　　朱岚倒是没有藏私，把这件事都告诉宿宁了，况且她也清楚，即使自己不说，沈明铮应该也很快会知道的，不如自己送个顺水人情。 　　她是想试探一下宿宁那边的口风，看他是否也有争一争的打算。 　　这一下给的配置已经这么高的，家里又这么重视，这项目就是香饽饽，谁接了都像是天上掉馅饼。 　　宿宁回道:“我和明铮会考虑的。” 　　他表现得太平淡，朱岚看起来都比他急，又问道:“宿总不会是还记挂着之前和悦动不愉快的事情吧？其实那个奖……” 　　宿宁摇了摇头，道:“观众选择奖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朱总，我们一切向前看。” 　　他如今说这句话已经很有底气了。 　　这个圈子里不仅只有观众选择奖，Glory的这一张专辑，甚至拿到了众多重量级歌手云集的今年的“金唱片”奖。 　　与之前对比起来，当时的观众选择新人奖，自然也不算什么。 　　按照组合现在的发展势头，今年的观众选择奖给不到最佳组合，估计要被所有人骂黑幕了。嬿删挺 　　这便是真正的有口皆碑。 　　沈老爷子对于沈家内部如何安排，每个人心里又有什么样的计较，宿宁管不着，他们两个人如何的理念就像今年提的公司主旨一样——扎根作品。 　　Glory的例子便证明了，在这个圈子里，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而且朱岚在说这件事之前，其实沈明铮收到消息了，他还知道港岛那边还是在大合作上属意于沈安霖那边的继承人后备役，并没怎么考虑他和宿宁。 　　毕竟他们两个的许多作品还没有出来，远没有对方名声大，他们两个得拿出足够多的成绩，才算真的站稳脚跟。 　　朱岚叹了口气，道:“那港岛的人，你们总是要去见一下的吧？” 　　沈家和港岛分部的关系缓和是大事，自《没病》开机以后，很明显的就是那边不少的明星开始往这边跑了。 　　不久之后，沈家内部还举办了不小的宴会，选的还是中秋节这个日子。 　　月圆人团圆，取了一个和和美美的意义。 　　宿宁这还是头一次去首都沈家，说是老爷子特别点名，于是他和沈明铮就一起去了。 　　但这场宴会的主角是港岛那边来的人，他们两个是去凑个热闹，认一认人而已。 　　沈明铮原是不想让宿宁多为沈家这摊子事费心的，但朱岚是直接找到他说的，宿宁既然知道这件事，自然不想让他一个人。 　　而且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中秋节？” 　　他们这小半年来，不管是什么节日，两个人都没有分开过。 　　虽然是沈家赏月家宴，但大家族里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都太多了，这里很多人并不直接参与娱乐圈事务，和宿宁的交集不多，但他站在沈明铮身边，不少人是认识他的，叫着他的名字，礼貌地过来握了握手。 　　有些人比较重要，沈明铮会在宿宁耳朵边告诉他这是什么人，宿宁就记住了。 　　如今的这些人，都不敢再轻视这两位了。 　　沈家年轻一辈确实不少，更不乏年轻才俊，但开宴之后大多挤在中间那边，因为老爷子在那里，而且要和港岛那位掌权人叫什么沈照蓝的套近乎，谈所谓的大合作项目，都想着插一脚进去。 　　朱岚也去前面打了个招呼，但她左看右看，没见到沈明铮他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两个人在沈家真是特立独行。 　　沈明铮和宿宁确实不喜欢这种献媚的场合，朱岚找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位在边缘处的小餐台那边，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人来这里是为了吃东西，也不在乎所谓“中秋”团圆和美真正的含义。 　　但这两位好像是的。 　　今天是中秋家宴，自然，席上是有月饼的，很精致的一个个摆在盘子里，沈明铮切了一小块，然后很自然而然地喂给宿宁吃，然后望着他问道:“这个好吃吗？” 　　“嗯，还可以，馅是五仁的，”宿宁嚼嚼嚼，“有点凉了。” 　　烘烤的坚果馅凉了就没有那么酥了，而且还有点腻，宿宁喝了好几口水才顺下去。 　　沈明铮笑:“那等下我们找机会先走，我带你去吃刚出炉的。” 　　宿宁:“中途走没关系吗？” 　　“没事的，”沈明铮道，“该见的人都见了，就算已经尽了礼数，再说了我们走了他们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宿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这种晚宴他又不是头一回参加，找个借口离开不稀奇。 　　朱岚:…… 　　看到这一幕，她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第88章 　　而且朱岚过去的时候, 他们两个也没停下来，可能是旁若无人没看见，更可能是真的不在乎。 　　桌子上的月饼样式很多, 宿宁还给沈明铮吃了一块其他的, 问他这个好吃吗, 沈明铮和他一样慢慢地嚼了嚼, 直言道:“好怪的味道。” 　　他当即伸手把这个从宿宁手边拿开了，道:“你别吃这个了。” 　　宿宁看了看月饼上烤出来的字，上面写的是小龙虾味，看起来是创新口味。 　　他笑道：“那确实有点怪, 我们不吃了。” 　　看沈明铮的表情那是真难吃, 宿宁还给他递了杯水, 又伸手给他尝其他的。 　　那杯水是宿宁顺手递的，是他刚刚喝过的, 沈明铮根本不在乎，像是已经做了很多次一样喝了一口。 　　两个人呆在这里倒也安静，整体氛围就和外面那些人很不一样, 这么偏的地方, 除了特意找过来的朱岚, 其他人不会过来的。 　　朱岚过去是为了提醒他们：“毕竟是家里的大动作, 和港城合作的项目油水不少, 你们再怎么样不在乎，也得代表海城圈子上前认识一下，争取一下吧。” 　　她一开口, 沈明铮才转头看她, 回道：“朱总不必为我们担心，港城那边的情况我知道。” 　　他和宿宁已经为这件事商量过许多次了, 两个人没在这种场合多费心思是有原因的。 　　一方面，港城那边一来有倾向，一些明显的好项目都是和沈安霖那边一起布置的，那是老爷子的亲弟弟，沈明铮现在的能耐确实比不了。 　　其余的一些项目和合作就没什么意思了，他又何必和宿宁去横插一脚。 　　况且这个时候拼命在老爷子面前争取这个，意义不大，反而容易叫沈安唐多想。 　　其他继承人急着去争，便让他们去争吧，他就不去露这个脸了。 　　二来，港城这个沈照蓝很不简单。 　　上辈子是没有这一遭的，但港城这位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的沈照蓝圈里不少人是听过的，沈明铮自然也听说过。 　　港城那边一直很乱，虽然地方小，但经济发达也是热钱汇集地，并不好管，他挺年轻的，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港城那地方又小，他在那里俨然是个土皇帝一样的人，比之沈老爷子还说一不二。 　　这位原来还不是正经继承人，算是私生子，一直也没有给个身份，靠这种出身硬是杀上来的，自然是心狠手辣。 　　沈明铮觉得按照这位的性子，未必会老老实实听首都这边的，所以这两边的合作还得再观望一下。 　　沈照蓝如果和首都沈家长期合作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见到，如果不成，那现在凑上前去更没必要了。 　　此事不急。 　　港城那边的文娱产业底子很厚，确实有不少优点，但这么大一块饼，想吃也得慢慢来。 　　如今，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 　　就像这桌子上的月饼，他和宿宁也是拿小刀切开，一块一块分开慢慢吃，既不脏手，也都能尝尝味道，不好吃的就放在一边了。 　　“朱总吃一块吗？” 　　宿宁这个工作脑袋今天都不谈商务了，还乐呵呵地拿小叉子插了一小块递给朱岚，道:“吃来吃去，还是最经典的好吃。” 　　朱岚已经很久没吃过月饼了，她下意识接了过来，然后盯着那小块饼看了许久。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家人，不管是作为老爷子的继女还是沈安霖的儿媳，两边都没有什么亲情而言，只是生意而已。既没亲人，更不必谈什么中秋团圆了。 　　宿宁递过来的，确实是经典口味，豆沙馅的。这月饼本来就不大，切成小块就是半口的样子，朱岚最后送进嘴里尝了尝，咽下去之后评价道：“一般。” 　　太甜了，她还是不太不喜欢，只是今天勉强吃吃。 　　“毕竟是宴会嘛，这种地方摆的东西漂亮就好，不够好吃是正常的，都凉了，”宿宁确实也没吃到什么好吃的，看了看时间，对身边人道，“明铮，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他们已经在众人面前露了脸，该打的招呼也打完了，老爷子的面子也给足了，月饼也尝了。 　　朱岚：“等等，你们这就……” 　　她是挡不住的，因为很听宿宁话的沈明铮已经牵着他打量了周围一眼，真的开始偷溜了。 　　朱岚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路的。 　　两个人先是寻了个时机走出了大厅，然后她隔着窗户看着这两个人牵着手出去，宿宁还顺手把领带都解开了。 　　热闹的沈家宴会，多少人想来参加还参加不上呢，这两人怕是唯一一对中途落跑的。 　　他们这个时间点出去，还能赶上没关门的餐厅，出去之后看起来也是真的开心。 　　忙了这段时候，都没有好好休假过，中秋节晚上已经是难得的休息时候了。 　　这两个人其实也是第一次和真正意义上的家人过上正经的中秋。 　　宿宁两辈子都全是工作，别说中秋，哪怕是新年对他说也和往常一样，沈明铮尽是颠沛流离。但身边有人了，便一下能理解这许多节日的意义何在了。 　　宿宁上了车看着车开出身沈家大门的时候，还掏出衣服里的手机看了一眼。 　　中秋佳节，他收到的消息可多了。 　　“啊，黎楚和纯青刚刚给我发消息，拍了Glory一起切月饼的照片，好大一个，但这个热量高，他们组合成员都只能吃一小口，其他的都让工作人员分了。” 　　黎楚还问他什么时候从首都回来，他最近做了个特别帅的新头发，要给宿宁看。 　　然后在聊天框里给他发了七八张自拍，宿宁夸他确实挺帅，他秒回“那当然”。 　　“积雪她们今天还在拍戏呢，”宿宁又往下翻，“颜鹿也在跟现场，我给他们也定了餐和一些月饼，她拍了照发到群里了。” 　　吕斐这个大粉在今天这个特殊节日还给全剧组应援，也送了月饼过去，并夹带私货专门给积雪送了一大束花。 　　而颜鹿也出现在积雪的照片里，自当上编剧之后，人看着都开心了不少，跟着何帆，在拍摄期间还在时刻修改剧本。 　　她出产效率还特别高，甚至在此期间还给《太医院喜事》产出了一集剧本。 　　宿宁今天看了，写的还是太医院和内务府因为宫内的一件措施相互甩锅甚至打闹起来，最后只得联合起来，才能给上面一个交代。 　　她把当天看到的吵架的事情当活生生的案例写进去了，又加了不少戏剧转折。颜凯看了都很惊喜，他在里面填了一些喜剧包袱，做了点小修改，便可以开始拍了。 　　今天实在热闹，显得其乐融融，宿宁又给好多合作伙伴的朋友圈点了赞。 　　既然大家都在过节，他和沈明铮就不必在此刻还在宴会上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来了一趟首都，这里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呢。 　　沈明铮早就定下的餐厅口味很符合宿宁的口味，热气腾腾的，中秋做的都是很有锅气的家常菜，今天特意送的月饼有经典五仁和鲜肉馅的，刚刚烘烤出来的老式月饼，确实比沈家宴会上的好吃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包厢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从观景台上望过去，明月当空，鼻尖还有桂花香味，让人神清气爽。 　　沈明铮在圆满的月下偷偷吻他。 　　不过高高兴兴吃饭之后，还是得回沈家。 　　这么大的沈家主宅，多的是房间，沈老爷子当然不会让他们两个去住酒店，沈明铮在这里是有固定的一间房的。 　　之前沈明铮一个人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边的亭台水榭都阴森森的，让人心情不好，但是他如今牵着宿宁绕过回廊，哪怕是黑夜里，也不觉得这地方阴了。 　　但是两人说说笑笑走过这个拐角，却在门前碰到一个人。 　　这里倒是灯火通明，那人正坐在廊下，闻言便转头看过来，两个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席上众星捧月的沈照蓝。 　　他居然等在这里。 　　在走之前，他们两个该见的都见了，但当时没有细看，宿宁现在遇见他，倒是觉得他其实和沈明铮长得有五分像。 　　港城的沈家和首都的沈家亲缘关系已经很淡，虽然同姓沈，但根本就是九曲十八弯的亲戚，但巧合的是，五官确实挺像的。唯一不一样的是眼睛，沈照蓝的眼睛是单凤眼，五官也更锋利一些，看起来就不是心思简单的人。 　　真要说的话，性格甚至都有一点像。 　　和宿宁刚认识沈明铮那时候一样，他不太爱理人，好像有些不太好相处，但事实证明沈明铮人可好了。 　　这位却不一定。 　　这个点，中秋家宴应该早就散了，应该各自回房休息才对。 　　沈照蓝看着走过来两个人，是率先开口的:“沈明铮，对吧？我就住在隔壁院子。” 　　“我是沈照蓝，听过你的名字，席上也见过的，本来想找你聊聊，但不巧，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听那位朱总解释，说是海城公司那边临时有事，你先去处理了。” 　　朱岚倒是很给面子，还帮他们兜着了。 　　沈家老宅是标准的中式庭院，一个院子挨着一个院子的，沈照蓝又上前几步，道：我刚来首都，睡不着，随便走走，没想到刚好遇上两位了。” 　　他的声音和也不太一样，有点沙哑，可能是喉咙受过伤，不像是年轻人的嗓音。 　　但这个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明铮和宿宁是出去了，他们两个连车都开走了，眼下也是一副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宿宁手上还提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点心袋呢，是首都这边著名的百年老店。 　　所以，沈照蓝那边的“随便走走”也就是听听罢了，明显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沈照蓝的眼神却更多落在宿宁身上。 　　“这位应该就是宿宁宿总吧。” 　　他没有和沈明铮握手，倒是微笑着朝宿宁伸了伸手，道:“我在港岛那边也听过宿总很多事情，如今可算是见到真人了。这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沈照蓝这种规格的客人，宿宁在沈家也不好不给别人面子，于是他犹豫一下，也礼貌性伸手和对方握了握。 　　一般这种握手都是一触即分，但对方却握着宿宁的手一会儿才分开。 　　两个人都觉得沈照蓝这种态度有点奇怪。 　　他们现在在海城虽说站稳了脚跟，旗下虽然也出名的艺人，但毕竟时间还短，他们目前投资的两部剧和一部电影还远远不够让对方特意等在这里的程度。 　　“我知道两位在想什么。” 　　“这次合作，选了沈安霖那边，是公司各位股东和董事的选择，”沈照蓝道，“但若是我个人来选，我是想选你的。” 第89章 　　嘴上说这种话, 看似诚心诚意，沈明铮却不信。当头的那两部电影合同都已经签了，他虽然离了宴会, 但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照蓝此刻过来说这个, 在他看来, 颇有些假模假式的意思。而且他说“你”, 不知指的是宿宁还是沈明铮。 　　他的眼睛分明是盯着宿宁看的。 　　沈明铮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太好，他微微挡住了宿宁，开口道:“合作不合作的，那是家里的安排。况且, 已经这么晚了, 生意上的事情, 不急于这一时吧？” 　　沈照蓝笑道:“当然。这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他侧了侧身, 又道:“两位先休息吧。我还会在首都呆一段时间，我想，我们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时候。” 　　然后, 宿宁便牵着沈明铮的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感情很好的样子。 　　沈照蓝还在看他。 　　走廊到房间这一段的路不算宽阔, 两边便是擦肩而过。宿宁肩上还有桂花, 大概是和沈明铮在餐厅的庭院里赏月的时候落下的, 从身边走过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 　　然后沈照蓝看着宿宁进了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自言自语一句“确实不错”。 　　然后才离开这间院落的。 　　宿宁第二天醒的时候, 沈明铮已经被老爷子叫走了，大早上便离开了。 　　他起身的时候宿宁感觉到了, 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昨天晚上本来就回来得晚，过了零点才回来的，又折腾了一阵，他到点醒不来，也得怪身边这位。 　　“不用，”沈明铮轻声道，穿衣服的时候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过就是家里寒暄客套的事，没什么正事，你休息吧，不必为这种事情费心。” 　　他既然这么说，宿宁就又倒头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中秋夜已经过了，休息的时间也过了，打开手机一看，又是许多工作信息，今年公司要投资的作品绝不止那两三个，还有许多要做呢。 　　宿宁之前就有想法，想要做悬疑剧，如今已经筹备了有一段时间了。 　　因为何帆的缘故，他们接触了不少编剧工作室，有出名的也有不出名的，宿宁当时就看上了一些人写悬疑的能力，想把这些编剧都拉来自己这里，都是难得的人才啊。 　　悬疑剧的优点在于短小精悍且信息量大，节奏快，刺激性强，很依赖编剧的能力，而且之前的《没病》已经写完了，颜鹿想写点新的。 　　恰好，光影娱乐买入的版权里有很多国内国外的悬疑小说。 　　宿宁就上次收到的三份剧本意向，根据这不同编剧擅长的方向，挑了几本书出来，比如说，给擅长刑侦的那位挑了原著名叫《重案异闻》的探案小说。 　　双主角是警察+私家侦探的搭配，原著就挺出名的，作者还是个刑警，业余时间写的这本书，推理情节扎实，节奏爽利，一度上过畅销书排行榜，而且一集就可以写完一个故事。 　　而风格是写惊悚烧脑故事的那位编剧，宿宁也和他请来谈过，选的原著名字叫《橙花私立学校》。这部小说写得比较早，是五六年前的作品，但行文和最近比较流行的规则类怪谈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著讲的是叛逆少女被父母送进封闭式的私立学校，不得不遵守严苛的校规，认识了新的同学和朋友渐渐发现违反校规后的一些诡异的事情，篇幅不长，但惊悚氛围拉满。 　　那位刘编剧看了之后兴趣很大，还和原著作者碰过面，相谈甚欢，已经敲定了改编的风格，目前已经在着手搭建班底了。 　　至于颜鹿，她年纪还小，宿宁一下把不准她的风格和下一部的兴趣，于是挑了好几本给她选，当然这也过了颜凯那边。 　　但是他和颜凯都没想到，颜鹿在其中挑了最偏门的一本。 　　这一本原著文字朴实，写的人据说是根据自己的亲戚，村内知名的“神婆”口述记录下来的，一开始是在网上的论坛连载，后来又根据楼里的回帖里的各种民俗故事，然后集合出版这本《乡神》。 　　原著作者也颇有些写故事的天赋，虽然写神神鬼鬼的事情并没有纯粹以猎奇吸引人，故事本身是很精彩的，且在出版过程中也修改了很多过于封建迷信的地方，着眼于民俗文化本身，悬疑味道很浓，看来确实跌宕起伏。 　　第一本都市异闻录是没有鬼神之说的，纯科学探案，第二本是真的有非自然力量的设定，原著的分类也是恐怖烧脑类的，题材上更偏玄幻奇幻。 　　而这第三本介于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鬼神，文内没有给出答案，或许真的有，又或许可以用科学和巧合解释，真真假假，看了还觉得有些后怕，细思恐极。 　　宿宁刚醒的时候颜凯就给他打电话，讲的就是这件事。 　　颜鹿看似是个软乎乎的小姑娘，但她选中了这本原著，颜凯看了都有点毛骨悚然，但颜鹿却看得津津有味，连夜看完了，还做了不少笔记，如今已经开始动笔写了。 　　因为是故事合集，原著是没有主角的，如果拍成剧就需要一个主角。 　　颜鹿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她想设置一个科学节目摄制组的视角，年轻的主持人带着自己的为科学证明的团队去各地探索乡俗传说，主角是坚定的科学主义者，刚好可以和过于诡秘的故事本身产生对比，也能通过主角视角把一个个故事串起来。 　　颜凯在手机那头叹气:“……她非要选这个，我也没办法。” 　　这故事连他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颜鹿却丝毫不怕，反而兴致勃勃。 　　他在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真的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了。 　　何帆请过来的心理医生和老师作用也挺明显的，颜鹿现在对外的表达能力越来越好，也对自己的想法更加坚持。 　　“既然她有兴趣，那就这个本子吧，”宿宁道，“颜老板放心，我肯定给她找个合适的班底。” 　　颜凯虽然叹气，倒也没有拦着她。 　　不过他觉得宿宁的嗓子听起来有点哑，他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位辛苦，又问了沈总现在在哪里，说要和他讲一下《太医院喜事》的拍摄进展，目前已经拍了一大半了，快要收尾了。 　　宿宁说知道了，等会儿沈明铮回来自己会和他说的，便挂了电话。 　　然后，他便听到敲窗户的声音。 　　宿宁下意识循声望去，却发现沈照蓝站在那里，他就在自己房间的外面。 　　这人不在老爷子那里吗？ 　　眼下沈明铮还没有回来呢，他却已经在这里了。 　　幸好宿宁讲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把睡衣换了，已经穿上了常服，见他也不尴尬，随后便听沈照蓝道：“宿总醒了？” 　　他这时倒是笑吟吟的，不知道在那里已经听了太久了。沈照蓝随后就开口了：“我昨天晚上就说了，希望能和宿宁合作，刚刚恰好听了一些，宿总不让我进去，细谈一谈吗？” 　　宿宁和沈明铮一样，对沈照蓝这个人是处在观望状态的，但表面不能显露出来，这位毕竟还是沈家的贵客。 　　“请进吧。” 　　宿宁点去开门，然后沈照蓝从门那里进来，他倒是不生分，在房间那里坐下：“就刚刚的项目，我想了解一下，宿总是否愿意为我介绍一下？这应该不涉及什么商业机密吧。” 　　确实不算商业机密。 　　但宿宁的这个悬疑剧系列，目前并不缺合作方，这个项目有沈明铮，还找好了几个合作对象过来。 　　且这三部都走的是网络剧路线，因为要上电视台的话审核比较严，这种题材不好过，现在电视台的剧集量一般都要四十集以上，这三部宿宁都打算做十二集到二十集的短剧。 　　如果效果好，可以原班人马拍第二季。 　　这也没有什么大场面，所以投资不大，对公司来说也没有什么压力，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在视频平台方面，宿宁找了橙子视频合作，两边都是老朋友了，好说话。 　　前段时间，他和那边的负责人共同提出了“悬崖戏社”的制作总体规划，准备做了一个长期的大系列，宿宁还请了童非凡和何帆做监制，导演除了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自己联系的，还有高山影业的人过来。 　　前面有做戏的经验了，其他班底人员都好找。 　　但沈照蓝既然找过来了，宿宁也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死，简单提了提，又道：“只是一些小项目而已，难得沈总看得上眼。” 　　沈照蓝和沈安霖安那边签的一部电影投资，还有炸车炸桥这种大场面，影帝影后云集一部的投资足够他拍七八部这种剧了。 　　沈照蓝笑了笑道：“你叫我照蓝就好。我们不是亲戚吗？没必要这么客气。宿总不必自谦，我听着可觉得很有意思。” 　　但宿宁觉得他这亲近没有来由，皱了皱眉，也怕沈照蓝这种人插一脚进来，要抢项目的话语权，所以只是笑了一下，先没回答，给他泡茶，但被对方拦下了。 　　“我来吧，”他道，“我从港岛那边带了一些茶叶过来，老爷子都夸过，刚好给宿总也尝尝。” 　　因为沈安唐的喜好，这里的每间房都有茶台，沈照蓝泡茶的动作倒是熟练。 　　但宿宁不太会品茶，他的兴趣不在于此，只能勉强分得出好坏。他抿了一口，礼貌性地夸了一声：“确实不错。” 　　就是入口有点苦，他喝不惯这味道。 　　沈照蓝道：“特意为你挑的。我昨天看你从外面带了点心回来，这种茶配点心是最好的。” 　　他倒是观察细致。 　　但沈照蓝的观察细致又不仅在于此。 　　宿宁今天是换衣服的时候是一边打电话的，稍微有点分心，也没有仔细照镜子。 　　他没有像昨天一样穿正装，这个天气换了件薄毛衣，低头去拿茶杯的时候，领口稍微一斜，于是脖子上有些还没散的印记就露出来了。 　　沈照蓝看到了。 　　首都沈家的人他这段时间大致都见过，虽说以前打交道不多，但这些人的性子说几句话的时间他便大致了解了。 　　往上争权夺利的人大致都一副模样，沈照蓝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而且他走在前面，如今已经成功了，所以看这些人都没什么意思。 　　但这这群继承人里唯有一个沈明铮不太一样。 　　而且沈照蓝看见了对方提前离席，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人落跑的样子。 　　他就更想试一试这两个人的深浅了。 第90章 　　那是沈照蓝昨天晚上印象很深刻的一幕。 　　他在窗台那边看了一会儿, 正好看到宿宁嫌热，把领带解开了，走出大门的时候无意识往回看了一眼。 　　港岛那边美人很多, 但宿宁那张曾经靠照片就大爆的脸, 在路灯下确实让人一眼惊艳, 看起来真是神采飞扬, 不输任何站在台前的明星。 　　比起之前已经调查很久的沈明铮，他自然而然把目光放在这位宿宁宿总身上。 　　比之一些照片，他本人看起来更加好看。 　　沈家商业联姻的不少，之前也有人说这两个人感情很不错, 沈照蓝不管对方感情到底真不真, 他反正是不信走到这一步的人真有什么恋爱脑的。 　　但这一对又确实和其他继承人不一样。 　　他摸不清底, 于是特意住在了近的地方，想要仔细看一看。 　　今天一早在沈安唐那边, 他已经见过了沈明铮，聊了不少。 　　这位确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这个年纪却很沉得住气, 对眼下这些事情都存保留态度, 沈照蓝出声试探过他, 都被这人把话头带了回去, 很是滴水不漏。 　　沈安唐对他也很重视, 明显还是想让他参与到和港岛合作的这件事情上去的，于是特意把沈明铮留了下来。 　　沈照蓝趁这时候先回来，走过小院的时候, 正遇上这位宿宁。 　　他讲电话的另一边是颜凯, 称呼其为“颜老板”，沈照蓝之前对沈明铮做过充分的调查, 知道他投资颜开工作室的事情，自然一听就认得出来。 　　一个沈明铮那边被投资的小工作室，但宿宁这位老板却对那边实在客气，甚至还由着对方选，好像是没有一点脾气。 　　他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吗？还是因为沈明铮的关系，才对那边礼遇有加？ 　　宿宁是个不太爱对外露面的人，基本不接受对外的采访，很多人都说脾气很好，没有半点架子，哪怕是一些小合作方过去他都很有礼貌。 　　这种性格对外是礼貌，但放在沈家这里，可能就有些过于软和了。 　　沈明铮那边明显防备着他，沈照蓝一时无法突破，所以他找一个更简单的突破口，便伸手敲了敲窗户，找到了宿宁。 　　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对了。 　　而此时此刻沈照蓝盯着他脖颈间的红痕，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然后就看到宿宁一笑，回复道:“那个点心啊，是我想买来送人的，给海城那边的小朋友。” 　　他从首都回去，总要给海城那边带点特产，此时便伸手把袋子拿了过来，道:“您有心，今天还特意请我喝茶，既然这茶适合配点心，我就礼尚往来，请您尝一尝首都特色的点心，和港岛那边很不一样的，您别嫌弃。” 　　沈照蓝对点心没兴趣，嘴上说当然不会嫌弃，只是随便吃吃，他觉得宿宁这是在转移话题，接过点心，直接问道：“宿总不想和我合作吗？怎么，看不上我？” 　　他有些咄咄逼人，哟气势凌人，但宿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道:“当然不是。但这件事情您应该去和明铮谈的，我中秋来首都，不过是来喝喝茶吃吃点心，沈家的事情，我从来是不插手的。” 　　“明铮今天早上去老爷子那里了，您没见到他吗？” 　　沈照蓝放下手里的茶杯，手指摩挲了一下杯身，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见到了。” 　　他这么一说，宿宁便心里大致猜到了。 　　沈照蓝和沈明铮提了这件事，但是应该被沈明铮把话怼回去了，所以没成功，就找到自己这里来了。 　　昨天晚上沈照蓝已经和沈安霖那边的人签了合同，合作的资源大头基本都被那边占掉了，最好的班底、最出名的演员都在那边，剩下的资源都不太好。 　　这位沈照蓝的心未免太大了，还想继续伸手。 　　但宿宁绝不会让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影响自己的制作，眼下当然也不会立刻答应。 　　“有关于家里的事情，虽然我和明铮都是商量着来的，但我大多还是听他的，”宿宁道，“您还是先问过明铮，我这边自然没有意见。” 　　然后他对沈照蓝笑:“来，您喝茶。” 　　如今沈明铮不在，宿宁随口甩给他便行了，这样没有撕破脸，也是个正当且还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沈照蓝喝了一口茶，又盯着宿宁道:“宿总难道真的这么听沈明铮的吗？” 　　当然不是。 　　宿宁自己很有想法，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但嘴上还是叹了口气:“毕竟是一家人，我得尊重明铮的意见，随口答应这种这么大的事情，明铮回来要和我生气的。” 　　“沈总不会让我难做吧？” 　　他讲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软，这样示弱，沈照蓝再和他硬谈合作，倒好像是为难他一样。 　　但沈照蓝不想退后。 　　他非要往海城这边插一脚，除了为了沈家内部的布局，而且还要为了明面上的事情考虑。 　　港岛文娱界的巅峰期已经过去，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影帝影后还有影响力，力推的一些中年和年轻代演员只是在本地有些名气，在全国范围来看就不够看了，现在颇有些趴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意思。 　　沈照蓝是想做些实事出来的，他知道这些明星艺人要推出去，港城的影响力要提高，必须要实打实的作品。 　　所以这次他选择和首都这里合作。 　　海城那边之前有部悬疑电影，就是何帆的《没病》，他手底下的演员顺着朱岚那条线过去了，反馈说质量真的超出预期。 　　她是演过几十部戏的资深老演员，演戏的过程中自然会有判断，就她的激动程度来讲，这件事不似作伪。 　　宿宁这个人，制作能力是有的，从他对Glory的运营就看得出来。 　　如果这种人可以为自己所用，就更好了。 　　但他从宿宁和沈明铮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今天便只能离开，回头还打量了宿宁好几眼。 　　可惜，这位听的不是自己的话。 　　宿宁的班底大致都已经定下了，没留给沈照蓝什么间隙，可耐不住沈老爷子那边对港城确实礼待有加，海城完全不和沈照蓝那边合作，在这个时候又显得太特立独行。 　　沈明铮上午特意被他留下就是说这件事。 　　他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回来，刚好看到宿宁顺手在收茶杯，还没开口问，宿宁就主动跟他说：“住我们旁边的人来过了。” 　　想打着时间差来探宿宁的底，结果也没拿到什么好处。 　　宿宁和沈明铮眼下一对，就大致猜到了沈照蓝的意思，随后宿宁又皱眉道：“我看老爷子的意思，这合作我们不一定完全拒绝得了。” 　　之前朱岚就提醒过他们，要他们早做准备。 　　“那也不能让他把什么人都塞到你的剧组里面，”沈明铮道，“他如果再来问，你就还和刚才一样，把这件事情甩到我身上。” 　　他扛得住的。 　　但宿宁摇头：“我觉得你不用一直扛着，明铮，你可以在必要时候松口。” 　　这个项目不是什么都不缺的，宿宁缺演员。 　　这毕竟是个全新的企划，悬疑剧在近几年都不算流行，宿宁说服橙子影视合作，是告诉对方季墨惟曲守白和积雪会参演。 　　特别是季墨惟，他去了几个剧组演了几个特出的角色，对演戏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只是之前组合的行程比较忙，他没有很长一段时间进组，但宿宁已经在帮他物色适合的主角剧了。 　　季墨惟的演技也磨出来了一些，担任短剧的主要角色是够用的，更何况，他流量和关注度都是顶尖的。 　　宿宁想安排他去演第一部 刑侦剧的主角，符合他现在的状态，一个青涩的却带有正义感同时也很聪明的刑警，另一个主角宿宁给他挑好了，是《旧日情书》和谢敏芳搭档之后重新翻红的那个男主，罗衷，对方是个演技扎实的，和他一起对戏，对季墨惟有很大帮助。 第二部 的学校怪谈，需要的都是年轻脸，毕竟要演高中生，脸不能太成熟。 　　舒妙很适合。她在《素手遮天》那边比积雪还早杀青，现在在演朱岚给的正剧资源，不过她在那边的戏份不算多，等杀青完，就能撞上开机。她是主角，曲守白也演了重要角色，橙子视频还插了一个新人进去。 　　颜鹿的第三部 筹备得比其他两部更晚一些。 　　这部戏需要的演员更多了，主角团队已经大致定下，肯定是有积雪的，但其他还有许多配角没有定下，其中不乏戏份多的。 　　在配角方面，宿宁不追求演员的名气，他只要演技好合适就好，正准备广撒网找演员。 　　这圈子里演员不少，但完全合适的并不好找。 　　“港岛有不少优秀的演员，他那边几个最出名的去参加沈安霖的电影项目去了，这些人我也请不起，但那边还有些没那么出名的，演技却是很好的，”宿宁道，“明铮，倘若要合作，我可以挑一些港岛有经验的演员过来。” 　　一些底层的演员其实根本参加不到这种权力斗争里面，这些人若是兢兢业业，宿宁是很愿意和他们合作，给一些机会的。 　　如果不安分，作为配角，也不会影响项目本身的质量，而且这主导权一直握在他手里。 　　他做这个让步，是为自己的项目考虑，也是为沈明铮在沈家的处境考虑。 　　和沈照蓝这种人，迟早是要打交道的。 　　他又提醒沈明铮：“说是这么说，但这事情不要答应得太快了。” 　　沈安霖把前面的大头吃了，沈照蓝野心又大还有些咄咄逼人，老爷子急于把他引进来形成新的三角稳定态势，同时还想把游离在沈家总部的港岛分部收回来一些。 　　即使宿宁和沈明铮恰好能安排，但在这件事上也是明摆着吃了亏的。 　　他不用多说，沈明铮就知道他的意思。 　　这件事不是他们需要，而是为了老爷子和沈家的“大局”，不得已做出来的让步和牺牲，才捡了这些别人都看不上的。 　　——至少在沈安唐面前得这么表现。 　　宿宁和沈明铮商量之后，确实配合很好。 　　沈明铮对老爷子的性子摸得很清楚，而且朱岚在，不知她是看明白了还是没明白，但朱岚确实站在海城的利益上做争取。 　　于是，在家里这几天他和沈照蓝来回拉扯，沈明铮总算“好不容易”做出了让步。 　　宿宁来的时候本以为只是来首都这里过个中秋，但没想到一连留了这好几天。 　　这边风景不错，空气也好，就当是远程办公顺带度假了，宿宁表面上也如自己所说的一样，不插手沈家的事情，那些都交给沈明铮去做，他还挺闲。 　　就是旁边的“邻居”有点烦。今天宿宁在外面鱼池喂鱼的时候，沈照蓝就过来了。 　　他得偿所愿，成功往宿宁的剧组里就送了不少人进去，于是明显看着心情不错，一来便和宿宁提了这件事。 　　然后站在那里看他的表情。 　　宿宁今天又穿了质地软的薄毛衣，秋季的他大多是这副打扮，出来喂鱼之前看过文件，脸上还戴着没摘下来的眼镜，头发有点长，即使沈照蓝语气不算客气，他只是笑了笑，道:“明铮没意见的话，那我也没意见。” 　　这些事情他心里有数，所以显得温和且平静。 　　但沈照蓝盯着他：“你倒是十分听话。” 　　怪不得沈明铮这样喜欢他。 　　宿宁即使对他这样的评价也不生气，只是接着喂鱼，沈照蓝看他的脾气如棉花一样，不一会儿就走了，留下一句话:“宿总，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他走后没一会儿，沈明铮很快回来了，告诉宿宁大致已经谈妥，明天就可以回海城了。 　　宿宁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对了，之前买的点心不能放太久，不好带回去当伴手礼送了，下午要不要去买点新的？” 　　百年老店的手艺确实还可以，他带回公司给小朋友们尝尝。 　　“我让助理去买，”沈明铮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从他手心里捻了一点鱼食撒下去，看湖里的争食，又道，“除了点心，公司里的人，我自有其他礼物送给他们。” 　　沈家的资源在这博弈里他敲了一些过来，刚好带回去。 　　比如说，之前很难争取的高奢代言。 　　Glory之前那么红，目前都还是支线，升级到品牌代言人不容易，之前一直在争取，但现在可以了。哪怕积雪现在刚红不久，如今也能给她接触到更好更高端的商业资源了。 第91章 　　宿宁和沈明铮回海城的时候, 还是和朱岚一个航班回去的。 　　这两个人在沈家什么状态，朱岚一清二楚，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已, 所以在这里她是直接和宿宁商量的, 她知道谁在这个家里说话管用。 　　“宿总, 你那项目还缺演员的话, 我这里也不少，”朱岚手底下不止舒妙一个，“还有空缺吗？” 　　宿宁看着她笑:“我这里只是小项目，朱总看得上眼” 　　朱岚不仅看得上, 两边对比起来, 她还是觉得宿宁这边靠谱些。 　　特别是看过何帆那边翻天覆地的状况之后, 又和宿宁多说了几句：“我看他们那边，乱的很, 不如你这边省心。” 　　即使那边算是自己的家，但朱岚说的是实话。而且她一语成谶。 　　港岛沈照蓝带来的人确实非常豪华，要拍的第一部 电影《零度空间》选的是未来科幻+刺激战斗的商业片类型, 班底更是给足拉满。 　　但可能就是给得太满, 刚宣布没几天, 两边的团队正式碰面的时候, 当即就出现问题了。 　　港岛那边来的是著名的影帝张立冰和影后付晶, 这两位都是四十岁左右，扛把子的明星，说一声蜚声海内外并不过分, 特别是付晶, 她在海外拿到的奖不少，而且还拿到了两届荆棘奖的影后。 　　沈安霖找来的是年纪小一些的, 但也是目前圈内顶尖的，不久之前刚爆过五十亿票房女主谭嘉惠，以及中生圈拿到不少奖的蔡桐声。 　　这些人都是在圈内有分量的，可以说是顶级的实力探员。 　　网络上刚爆参演消息的时候，不少观众都惊呼豪华配置，期待值直接拉满，如今能把这些大神都凑到一起，也只有沈家能做得到了。 　　这四个人分别是正派的男主女主，和反派那边的男女主，为了平衡，两边的戏份都差不多，但剧本的戏份定了之后，这次争的却是电影番位。 　　付晶年纪最大资历最高，她一开始定的是排第一位的，这本来没什么争议。 　　但这第二，如果论资历，应该是张立冰排二番，论票房就是谭嘉惠，论奖项应该是蔡桐声，争起来的就是这个。 　　这个第二，按内部的规则，应该是给沈安霖这边的人，这样显得更公平。 　　之前蔡桐声和谭嘉惠合作过，他是压番的，但是那时候谭嘉惠还没有五十亿票房这回事，可现在要掉个个儿，他就不高兴了，哪怕是平番，谭嘉惠那边自然也不满意。 　　她的戏份虽然不少，但作为正派女一她觉得自己的人设有些过于花瓶，根本没有什么发挥余地，如果连番位都不能争到前面，这电影对她的意义就不是很大。 　　毕竟这种商业片对她来说，实在演得太多了，本来在发展上只能算锦上添花，如果要被压到三番甚至三番外，那就丢人了。 　　且要这么分的话，张立冰就要压到三番之后了，他那边觉得论自己的资历，怎么也不可能顺到三番后。且张立冰演的还是男主。蔡桐声挑中的是反派主角，和付晶搭档。 　　这二三四番在现场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有矛盾了，连带着付晶的一番，这些人都开始有些意见了。 　　她是地位高，但近两年出现得比较少，也有段时间没有作品出来了，声势是没有其他人强的。且这项目由首都沈家负责，一番就这样让给港岛那边，是否有点对他们太过礼遇了？ 　　老爷子这段时间对沈照蓝的态度太好，也让沈家不少人心里觉得不太对，在他面前说些这个那个的也不是没有。 　　这件事沈明铮在家里的时候就提醒过，算是上过眼药，不能一直顺着那边，至少要让沈照蓝有些敬畏心理，否则心大了就不好管了。 　　沈安唐是听进去了，而且这也是他用惯了的手段，恩威并施，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吃，刚好借着这番位的事情敲打一下。 　　首都这边已经出了最好的配置，给了这么多的机会，为了缓和关系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且还让港岛的张立冰演了戏份最多的男主，这都争不到一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这不完全由他们决定，明星红到一定程度，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付晶红透半边天的时候，沈照蓝都没出生呢，她的脸是港岛的代表之一，丈夫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甚至年轻的沈照蓝在公司上位这件事，背后也算是有她的支持。 　　她是港岛沈家的重要力量之一，在这个时候下她的面子，那绝地不可能。 　　哪怕沈照蓝不想锱铢必较，知道该退的要退，但这场面到那里了，不想往后退的人里面也有付晶了。她在这圈里搅动风云的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呢，什么东西也敢质疑自己的地位！ 　　而且沈家这边请的谭嘉惠和蔡桐声也是背后各自有大佛，站的都是家里不同的继承人，所以这两位也不肯让步。 　　这是既有面子的事情，也有里子的事情，搅成一团，都快要开机了，都还没个分辨，以至于电影开机仪式拖到现在都没有开。 　　争番位这件事在观众那都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等着看戏，这就更让人下不来台了。 　　这事情宿宁本管不着，他和沈明铮没掺和一分钱，所以再乱也不关他们的事，只是坐山观虎斗而已，这还是在家里炖汤的时候沈明铮给他提起的，像是在家里聊闲天一样 　　天气渐冷，今天下班早一些，所以两个人在家里炖骨头汤，要起锅的时候，沈明铮舀了一勺给他尝了尝咸淡，问他：“可以吗？” 　　宿宁：“好像没放盐。” 　　“怪我，和你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沈明铮伸手补了一勺盐，又道，“他们那边可得闹一阵儿，沈照蓝前几天又去首都了，这样都没结果。” 　　宿宁“唔”了一声。 　　争番位这件事在圈里不少见，进了这场景之后，本来不在意番位的也会被带着要争个高低上下，否则就落了下风。但这样一争就几个月还没有结果的倒也少见，谁让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大咖，这件事不仅仅是电影上的事情呢。 　　沈明铮戴了手套，然后把炖好的汤放在桌子上，又把锅里的菜端出来，宿宁拿碗筷，问他：“老爷子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吗？” 　　沈明铮笑：“他想法多了。” 　　他接过来宿宁盛好的汤，又道：“但这件事又不是他一句话能解决得了的，谁都不肯退一步，情况也乱，所以他生了大气了。” 　　之前沈安唐手握大权在首都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现在一旦被这许多事情折腾起来，他奔波劳累费心不少，确实已经生了几回大气了，家里的茶杯茶碗都不知被他摔碎多少了。 　　家业大就是这样，总有些矛盾和过不去的地方，哪怕说一不二也不可能处处顺利，下面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和计较，以前抓大放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他真的要管起来，那就有的是发脾气的地方。 　　因为这件事，朱岚这段时间都被叫回去了，据她和宿宁说的，老爷子气色都看着没那么好了，说是气得心口连着脑仁疼。 　　沈明铮说到这里，又给他碗里夹一块肉，诧异道：“朱岚还有心思和你说这个？” 　　她都没和自己提。 　　这还是沈明铮在首都的人打听到的，他去了不少趟首都了，如今在家里也有能用的眼线。 　　“时不时会说一点吧，”宿宁道，“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现在也有不少合作。” 　　朱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但这棘手的事情，谁也调停不了，哪怕是她。 　　宿宁这边就没那么多事了，他顺利得很。 　　他要拍的第一部 刑侦剧选好了角色定了剧本，已经开机有半个月了，第一部预计要拍十二集，一集一个案子，先试试水，而且体量不大也能合得上季墨惟现在的行程，他这段时间能专心呆在剧组里拍戏。 第二部 的怪谈故事是在两天前开机的，舒妙搭了曲守白，因为是学校场景，还有其他很多年轻演员，这些人可没什么番位之争，新人有的戏演就不错了。 　　曲守白论人气确实比舒妙要高，组合说是目前圈内流量top也不为过，他还是队长，但他毕竟是新人演员，此时也老实给有作品的舒妙做二番，一点意见都没有，哪怕部分粉丝有些不满，但明眼人还是知道，角色为先。 　　颜鹿那边的《乡神》剧本写了挺久，她效率很高，这段时间已经修改了很多稿了，宿宁看觉得没什么问题，过两天就准备开机。 　　男主选了一个以演技出名的年轻演员，叫温子荆，这位流量不算低，在年轻一代里算是二线，作品不少，就还是自己投简历来的。 　　据他说，投简历的原因是因为听说女主是积雪，特别想和她搭戏，所以就来了，他没签公司，在圈内算是个体户，虽然没背景只能靠自己资源不算好，但自由得很。 　　这部开机的时候，宿宁去了。 　　两个主演是小年轻，但其他配角很多都是资深演员，中间还有几个港岛演员，是沈照蓝插进来的，宿宁看过这几位试镜，演技是不错的，所以就让这几位来了。 　　这部拍戏的场景不在影视城，用的基本是实景。剧组真的去南边选了几个还存有一些老建筑的农村，偏远是偏远了些，但是拍民俗故事确实非常合适。 　　那个场景一拍，老房子老瓦，褪了色的柱子和大门，氛围一下就拉满了。 　　第一个故事拍的是“柳树娘娘”。 　　取材是村里为了给病弱的小孩求保佑，会让小孩拜村里最长寿的树为干娘，男主出生的时候就有这一遭。 　　柳家村里最长寿的是村头那棵几百岁的柳树，旁边还立了庙，称为柳树娘娘，男主生病的时候还拜干娘，村里不少小孩也拜过。 　　男主成年之后回村，是因为奶奶去世，路过村口，发现这里新规划了一条道路，柳树要被砍掉了，连带着破旧的柳树娘娘庙也即将要在新年后被拆除。 　　但这之后，村里不断发生怪事。 　　村里唯一的神婆，就是男主的奶奶突然死去，留下的徒弟是她收养的一个女孩，还年轻，神婆教的只学了一半，不能像以前那样举办仪式。村里大雪封山，外面人也进不来，这位据说能通灵的神婆继承人，即是女主，只能算出是柳树娘娘生气了，要叫她消气才行。 　　男主却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他觉得一些事情只是巧合或者干脆就输有人捣乱，故事便这样开始了。 　　——这部戏里固定的主角团队有三个人，坚定的科学主义者男主，半拉神婆据说能通灵的继承人民俗知识丰富的女主，以及男主的朋友，负责在过于恐怖和紧张的氛围内调节气氛的喜剧角色，角色设定是个讨喜的小胖子。 　　刚开机的那几天，都拍得挺好的。 　　这种中式民俗故事不好拍，很容易一不小心往封建迷信的道路上走，颜鹿剧本上定了调，这种乡村里的“信仰”和国外的那种宗教信仰不一样，本质上是一种带有实用主义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朴素价值观。 　　要拍这种民俗“恐怖”，绝不只能是拍恐怖本身，很容易走岔路，落了俗套了，重点在于乡村的文化本身。 　　所以宿宁在这里留了一段时间，盯着剧组拍摄，看故事实际拍出来的风格和效果。 　　这是实景，这个季节，村里是真的有大雪，虽然没有到封山的程度，但确实很冷，且这种村里的条件确实不太好，不可能有酒店住的，拍摄期间演员都是住的租的村民的院子，苦是苦了点，但拍戏是这样的，演员要演好戏，哪里有处处舒服的 　　哪怕是颜鹿这个编剧，她本来可以不用跟组的，为了盯效果也过来了。 　　但拍着拍着，某个演员却有意见了。 　　温子荆和积雪自然不会，这点苦对他们两个来说还算不了什么，来之前都知道这环境，有心理准备，其他有经验的演员也不会说什么，哪怕是龙套，因为宿宁给的钱够多，所以天气冷一些也乐乐呵呵的。 　　但主角团的那个小胖子，用的是港岛的演员，这位来头还不算简单，是影后付晶的亲外甥，叫付泳知。 　　他能当上这个主角团队之一，也不算单纯凭着关系，他在港岛是演过几部戏和电影的，还参加过综艺，在全国范围内算是熟面孔，不是没有名气的，对这个角色是合适的。 　　演技算是合适，品性就不一定了。 第92章 　　从外表看来, 付泳知是挺和气一个人，他身形是偏胖的，脸也不算好看, 走不了流量花美男的路线, 一直以来给他的定位是笑星类的, 宿宁还看过他的试镜和之前的一些表演。 　　他在剧里的人设是男主的好朋友, 人设上有自己的亮点，能吃苦、热心肠不管在什么境况下都抱有希望且有义气，但本人却不是这样的。 　　开机仪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看起来性格挺开朗的, 和人打了一圈招呼, 可在这里呆了没多久, 他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之前付泳知的戏都是在港岛那边拍的，港岛没有这种下雪的天气, 在摄影棚里即使吃点苦，但也不会这么冷。 　　前几天还能忍忍，但明显越来越忍不下去了。 　　沈照蓝把他送过来的时候, 说是不错的资源, 还是主角之一, 付泳知来是来了, 但觉得这戏处处不尽如人意。 　　找了个这么偏的地方拍, 土里土气的，其他主演也不能算是现在最红的，只是个网络剧而已, 火的可能性不大, 要不是付晶那边的电影卡住了，不太顺利, 他哪怕是去那边当个几分钟的客串演员都不会来这里。 　　但那位宿总看起来挺重视的，开机以后一直跟着，所以宿宁前几天在剧组的时候，他比较收敛，但宿宁中途出去了，因为拍戏也要和当地打些交道。 　　然后，他就不藏着了。 　　付泳知上去演戏的时候发点牢骚或者说些什么不客气的话，温子荆和积雪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只要镜头一开他配合就可以了，圈里总有些这种人，许多人也见怪不怪了。 　　但这个人看组里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男演员们都住同一个小院，之前已经单独给他找了一间房了。 　　这里只是小村落，摄制组这么多人，房子实在有限，温子荆这个主演都是和其他男演员一起住的，中间简单搭了个隔断而已。 　　已经很晚了，就听到旁边吵起来，是付泳知在骂助理。 　　听着是觉得嫌条件太差，连农家小院备好的暖壶和热水袋都丢了出去，大骂这是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之后剧组的人也来了，劝了几句。 　　这剧的马导演是个脾气好的，特意把自己带的一些取暖设备让给了他，这才算消停一些。 　　温子荆门窗没开都能把这声音听清楚，和他同房的也是个港岛那边的老演员，还有点不好意思，和温子荆说：“你们多担待，他在公司就是这幅样子，少爷脾气。” 　　“没事。”温子荆笑笑，“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戏。” 　　今天晚上这事情勉强就算是过去了，但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一场戏，最迟早上六点半要开拍，演员在五点之前就要去妆造以及做准备了，天色不等人。 　　温子荆和积雪早早的就起来了，连颜鹿这个编剧都准时到了，但整个组等到七点，导演已经让人去催过几次了，直到八点多，付泳知才到现场，而且没换戏服没化妆，打着哈欠来的。 　　这场戏是肯定拍不了了，天色都不对，只能抓紧时间拍其他的。 　　付泳知平时脾气大一些，剧组其他人忍就忍了，但现在已经影响到拍摄了，就有些让人忍不了了。 　　幸好，当天下午宿宁就回来了。 　　导演直接和他说了这个问题，宿宁也没有糊弄，当即就和付泳知谈了。 　　他毕竟是投资人，而且宿宁和沈家的关系付泳知知道，所以宿宁的话他还是听的，于是老实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听话早起拍了那场戏，算是顺利。 　　结果宿宁不久后又因为公司的事情回了一趟海城，他看着说话的人不在，又故态复萌了。 　　整个导演组的人那边也无奈，只能和宿宁那边打电话。宿宁听完也愣了，他少见这种没皮没脸的人，明明之前答应得好好的，但他在公司确实有事，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去，便派了公司的一位副总过去。 　　光影娱乐现在不少能用的人，这位副总也是有能力的人，可公司里上下都知道港岛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对付泳知怎么样，所以只是一开始唬住了他。 　　过了那么两天之后，这位就越来越过分了。 　　先是拍戏的时候不按时到场，后来又要求去城里住，死活不愿意住农家小院，那位副总看着沈家那边的面子，不想让宿宁难做，他提的一些要求都已经尽量满足他了。 　　付泳知住的小院的那个房间都已经快给他重新装修一遍了，但有些太过分的要求，光影娱乐这边实在没办法答应。 　　积雪作为演员，剧组管理的事情她是插不了手的，但眼见着越来越影响拍摄了，即使不想多打扰宿宁，她也看不下去了。 　　特别是这件事还影响到颜鹿。 　　她作为编剧，时刻跟组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是这么小一个姑娘，剧组上下都很尊重她。付泳知作为第三主角，本来戏份就没那么多。 　　确切地说，这部戏作为群戏他们三个只是串起故事的人，重要的是和一些有经验的老演员搭戏的过程，并不是以前那种大主角戏。 　　但付泳知想要加戏。 　　之前的他在演戏过程中特意挡别人镜头给自己加台词就算了，似乎觉得自己的人设不够亮眼，在候戏的时候，把颜鹿叫了过来。 　　颜鹿在这里喜欢拿个小板凳蹲在墙角，她拿着剧本，人还懵懵的，听有声音叫自己，以为他对剧本有疑问，所以就走过去了。 　　付泳知和她说：“你是编剧对吧，这样，在这里，给我加一段打戏吧，我打戏还是很不错的。” 　　颜鹿凑过去一看，剧本是他们夜探柳树娘娘庙，这里是氛围上的恐怖，靠的是场景和布景，这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打戏，他强行加戏这场景都不对了，她当然不同意。 　　“不、不行。”她严肃道，“你不能随便加戏。” 　　她现在结巴没那么严重了，讲话也顺畅多了。 　　但付泳知不听她的，“哼”了一声，道：“你不加我找别人加，我认识多的是编剧。” 　　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这样一讲颜鹿就有些生气了。 　　“这是我的戏，”她道，“你不能随便改、改我的戏，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圈内很多编剧说话可没有什么分量，付泳知懒得和她说，他看不上这小结巴。但颜鹿还有点轴，挡在他前面，付泳知要走，这乡间小路又比较狭小，他伸手推了颜鹿一下。 　　小姑娘踉跄一下，坐在雪地上，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都有点呆呆的，但很快有人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你干什么！”积雪拍了拍颜鹿身上的雪，瞪着他道，“你敢在这里推人！？” 　　付泳知面对这场景只心虚了一会儿，随后又理直气壮道：“她挡着我的路了，怪她自己，怎么能怪我？走开，我要去拍戏了。” 　　颜鹿站起来之后有点委屈，握着积雪的手，靠在她怀里，看着付泳知离开，随后又小声说：“我不想他演我的角色了。” 　　这段时间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这个角色她也是用心写的，是个勇敢善良的人，即使演员和角色不是一模一样，但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剧组里。 　　但付泳知这位后台比较硬，就算不考虑沈家合作那件事，他什么背景娱乐圈里的人大致也知道，之前反反复复来人和他说过，都是稍微收敛了一下，然后就越来越过分。 　　这是在村里，也没有什么记者和什么围观群众过来，村里只有一些冬天不爱出门的老人，所以宿宁派的那位副总过来，还是没有用。 　　那场戏颜鹿不同意加，导演也知道这情况怎么能随便加戏，晚上夜探娘娘庙的剧情他就不好好演。这是重头戏，导演不能这样糊弄过去，只能反反复复地拍，但才九点多不到十点，他就嚷着要回去休息。 　　这时候哪怕好脾气的导演都忍不了了，气道：“你回去什么？今天晚上的戏连一半都没拍到，你老是这样耽误组里的进度，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等，你……” 　　“我怎么了？！” 　　付泳知也有脾气：“你们这破剧组你以为我想呆吗？我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现在就回去！” 　　他示意助理给自己收拾东西，不管别人拦着，拔腿就要走，结果刚走出这庙的小门，就看到宿宁站在那里。 　　付泳知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尴尬，叫了一声：“宿总。” 　　他听说这位脾气挺软和的，沈照蓝从首都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评价，之前也是很给面子，但眼下看到这位宿总的表情，他一下就走不动路了，尴尬地立在那里。 　　宿宁没看他，他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已经在门那里看了一段时间了，如今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庙里，对导演道：“不好意思马导，给您添麻烦了。” 　　一向脾气很好的这位马导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见了他过来，也只是摆了摆手。 　　“事情我都知道了，”宿宁道，“我也和大家道个歉，这是我的问题，没有给大家一个好的创作环境，这么冷的天气耽误大家拍摄，真是对不住。” 　　他确实如外界说的一样脾气好，作为最大的投资人老板，没人像他这样会给普通工作人员道歉的。何况这也不是他的错。 　　付泳知也知道自己撞上了，心里盘算着这回该怎么混过去，然后就看到这位脾气很好的宿总转过头来看他。 　　“而你，”他道，“现在，滚出我的剧组。” 　　“这个角色你不用演了。” 第93章 　　付泳知愣了一下, 像是听错了一样，出声道:“你说什么？” 　　他已经签了合同进组快十天了，从官宣到开机仪式都不知道对大众发了多少通稿了, 宿宁居然在这个时候要换掉他 　　付泳知:“……你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色厉内荏, 已经走不动路了, 往小庙里走了几步, 对着宿宁接着大声吼道:“我是、我是港岛沈家派来的人，沈总、沈总……” 　　但宿宁没有理他，开口叫人:“刘俊安，过来。” 　　这是他派过来的那位副总的名字, 这位立马站了出来。 　　他能力不算很强, 但听话倒是真的, 原来是跟着宿家煤矿那边干活的，胜就胜在手脚麻利。 　　“跟着他去收拾东西, 今天晚上立马走人，”宿宁道，“明天让新的演员过来, 之前拍过的戏, 全部换人重拍。” 　　雪地中的柳树娘娘庙是老房子, 剧组搭景补充了一些东西, 比如做旧树立起来的木质娘娘像, 屋檐上挂着的白灯笼红灯笼随着风一晃，整个剧组的人都在此时看着站在庙门口的付泳知。 　　特别是站在娘娘像面前的宿宁，那一刻, 仿佛半垂着眼眸的木头雕像也在看着他。 　　付泳知在那时候打了一个寒颤。 　　很快他就发现, 宿宁不是在恐吓他，他是说真的, 那位副总真的盯着他在收拾东西，他不收拾，自有人帮忙收拾，车就停在那里，这是真准备说话算话，当夜便要把他送回去。 　　面对这种情况，付泳知先是害怕，他低头道了歉，随后又试图找人帮自己说话，但剧组的其他人都不理他，更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这边，哪怕一起从港岛的演员都不理他。 　　都说事不过三，他这短短几天在剧组都不知道犯过多少次事情了，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些招数都没有用，他面对站在那里的宿宁，只能气急败坏。 　　“你敢赶我出去，你这是违约！沈照蓝沈总不会放过你的！”他对着宿宁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付晶是我什么人吗？我会找媒体曝光你们，我……” 　　但他乱七八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那里的宿宁打断了。 　　“行啊，你多找找，回去和沈照蓝说，他怎么敢什么货色都往我这里送”宿宁道，“倘若他觉得我这里是可以撒野的地方，那他就想错了。” 　　不论付泳知说什么，软的也好，硬的也罢，在全剧组面前，宿宁果然如自己所说，当夜就把他送出去了。 　　宿宁的效率一向是很高的。 　　今天晚上的戏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不拍了，拍了男女主的几个镜头便收工了，毕竟要换掉主角之一，摄制组也因为这件事开了个短会，确定了之后的工作安排。 　　不过之前拍的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只要没有付泳知的就行，宿宁找的替补演员是颜开工作室那边的新人，名气几乎没有，形象是合适的，但敬业程度比这位强多了，明天就能过来。 　　马导演心气顺了，看了看排戏的日期，只要来的那位配合度够高，他还是能按时按点拍完的。 　　再说了，只要不和这种演员合作，他怎么样都行，回去休息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但积雪听着，担心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收场，她和颜鹿挤在一起烤火，担心道:“宿总，那港岛那边怎么交代” 　　颜鹿靠在她身上，也一样望着宿宁。两个人都没想到宿宁当天晚上赶来，会把这件事以这种干脆利落的方式解决。 　　宿宁却不慌。 　　“没事，就是这样才好，”宿宁道，“他滚回去，沈照蓝还得感谢我呢。” 　　积雪和颜鹿对视一眼，两个人不太明白宿宁的意思，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在这里能好好拍戏就好。 　　付泳知被狼狈退货，越想越气。 　　他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天晚上没睡着，自己先找了一堆记者网媒，大晚上的发新闻，添油加醋扭曲事实，硬说自己是被剧组排挤被关系户替代，大冬天下大雪的被赶出剧组，试图通过这件事卖惨。 　　好不容易来了这一趟，他总得争点什么回去。 　　宿宁那边看到了，付泳知做这个在他意料之内，但他没怎么管，只是剧组官方发了一个简单的公告，说是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继续合作所以换角，算是承认了换角这件事，但对其他的还没有多做解释。 　　如此简单的公告，看起来有些避重就轻，完全没有轰他走时候的那份干脆。 　　付泳知还以为宿宁那边有所收敛，他胆子大起来，又请了一堆营销号发通稿，想把这事情炒大争取观众的同情。 　　他从来还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这件事原来不算大，《乡神》原著毕竟不是什么大ip，关注度并没有那么高，但现在出了这件事，一下子就冲上热搜了。 　　一开始，很多路人是不相信的，因为付泳知发的通稿太过妖魔化了，都快把这个剧组描写成什么心狠手辣的变态了。 　　这娱乐圈真论背景的话没几个人能和他付泳知比的，哪个关系户这么厉害能替他的位置？就为了一个普通网剧的第三主角 　　但付泳知还拍了几张自己被赶出的时候拍的照片，看起来确实很惨，又有水军和媒体冲着他说话，一来二去的，也有很多人被忽悠住。 　　看到被吸引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又有不少人对自己表达同情，付泳知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打电话过来了，他一看来电显示，是沈照蓝。 　　这位的电话他不敢不接，这件事他还没和老板诉苦呢，都是自作主张，结果刚接了电话，就被对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蠢货，赶紧把你那些稿子全都撤了！” 　　“沈总，怎么了？这件事我都还没和你说呢，”付泳知还委屈呢，“海城那边光影娱乐什么破公司啊，还敢给我脸色看，他们都……” 　　但沈照蓝听着他的解释，反而怒火更甚。 　　“你什么样子，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在港岛这里有人让着你，你敢在外面也玩这套？你真当那宿宁是吃干饭的？你在他们手里没把柄吗？！” 　　付泳知心里当然知道自己在剧组耍大牌的事情，但是他一方面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当时的许多事情他们不一定都录下来了有实打实的证据，另一方面也觉得那边都把自己赶回去了，为了港岛的合作也不能就这样完全撕破脸不给面子吧，官博最开始发的声明就是证明。 　　但他和沈照蓝都完全低估宿宁了。 　　他等着这热度炒起来，等到大众都开始关注了，就开始在官博放证据了。他在知道付泳知耍大牌的时候，就开始有意盯着剧组的动向，他手里实打实的证据不少。 　　面子宿宁从来都没有打算给他留面子。 　　沈照蓝这个电话打得还是太晚了，怪付泳知确实不做人，他这段时间乱七八糟闹出来的事情都够凑一个九宫格了，甚至还不够放的。 　　《乡神》的官博也不多做解释，有条不紊地把视频一条一条发了，他耍大牌的证据一出，之前发的一切内容都是自打脸，连吃瓜群众也没想到能这么快迎来反转。 　　“好家伙，打骂助理、每天迟到、擅自加戏，被剧组开除后还敢倒打一耙，牛逼啊。” 　　“我就说，付家这么强的后台，要不是被气狠了，谁敢平白无故换他的角色？” 　　“看不出来啊，在综艺里对所有人都是一张笑脸，结果是个这样的人。” 　　“本来也不红，倒是爱演，明明理亏还敢发通告，谁给他的勇气”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付泳知当即给沈照蓝打电话请他出面已经没有用了。 　　但沈照蓝再没有接他的电话了。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这段时间在首都，本就是因为电影番位的事情焦头烂额，付泳知耍大牌的事情一出，就更让他处境艰难了。 　　这件事的影响绝不止在舆论上。 　　本来沈家就因为港岛合作的事情有争议，沈照蓝最近这段时间是带着付晶在沈宅这里的，其他几分演员也在，但一直没谈拢，今天正因为此双方又碰了一面。 　　而且今天沈明铮来了。 　　他原来是不参与这件事的，可家里其他人也解决不了，哪怕是沈安唐两次出面，都没办法达成共识。 　　付晶看着这情景，是先说话的：“我家外甥脾气是差了点，但怎么算都是自家人，就算是出了错，也得先和我们……” 　　但坐在老爷子旁边的朱岚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看了沈明铮一眼，明显她是之前就和沈明铮碰过头的，对这件事通过气。 　　“怎么，是我们没给面子吗？”她道，“宿总是不是提醒过他？是不是后面又派了人去满足他的要求请人走的时候，是不是也给他留足了面子，趁晚上没人的时候送他走的？甚至付泳知闹起来，宿宁那边是不是也没立刻提他犯的那些事情？是我们还不够给面子吗？” 　　朱岚讲到这里，更像是意有所指：“我看是有些人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来这里的沈明铮身上带了手机，朱岚话音刚落，手机里没放到网络上去的几段影像就放出来了，那是付泳知有些尖利的声音。 　　“你知道付晶是我什么人吗？你们敢这么对我？我家里不会放过你们的！” 　　“让你知道知道我们港岛的厉害！” 　　还没等那视频播完，沈照蓝脸上就不太挂得住了，付晶更有些不自在，示意他把视频关了，道:“行了。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所以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没把这段放出去，已经给过你们脸面了。”沈明铮道，“因为两边合作，不好伤了和气，有些事情是小事，但到这个地步了，两边如果真为了一些小事牵绊手脚，就太丢人了，我说的对吧” 　　付晶不说话了。 　　混到她这个地位，是很在乎声誉的，哪怕是争番位这件事观众持批判态度，但对她却是宽容的，因为在观众心里她确实值得一番。 　　但耍大牌从投资人到导演编剧再到对手戏演员和小助理全都得罪一遍，被开除的时候还大喊她的名字，打着什么旗号付晶俨然成了什么靠山，这和争番位就不是同一回事了。 　　明星是在乎面子的，否则她不会因为一个番位不松口，哪怕让沈家不愉快也不让步，她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没必要功成名就了，为这事还要被人嘲。 　　港岛确实有些乱，但这种乱绝不能出现在明面上，更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被人捅出来。 　　“我们没必要闹成这样。”她道，“沈、沈明铮，我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不能商量的。” 第94章 　　争来争去的明星们是为了脸面上的事情, 大制作的电影番位不是其他资源能够随便替代，所以才犟到现在。 　　先前家里的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全是利益相关, 即使沈安唐发了脾气也没有办法调停, 但这回沈明铮回来之后, 事情就一下有缓和的迹象了。 　　这件事如果付晶这个当头的松口了, 就算是有了真正的突破口。 　　付泳知那边的事情付晶已经无去管，那只是外甥而已又不是亲儿子，她只希望这蠢货搞出来的事情别波及到自己，况且这件事又不是她教唆的。 　　宿宁也知道这和她没有关系, 所以放证据的时候特意截下了这一个, 只是当做筹码。 　　他与沈明铮对此事颇有默契, 宿宁听到消息往乡下赶的时候便已经对这件事有个预计，所以他来首都的时候手里才能捏着东西。 　　与之相交换的, 付晶也总算愿意退一步，不争这个番位了，她同意以“特邀出演”的名义出演。作为特出, 自然就没有番位之说了。 　　因为付晶的让步, 之后的事情也好商量很多, 在之后逐渐定了下来。 　　谭嘉惠和张立冰作为男女主, 在宣传和片头片尾制作都以平番要求推进。谭嘉惠戏份上确实有点镶边女主, 相对于主角和蔡桐声的反派主角是吃亏的。 　　蔡桐声番位略低一些，但怎么算也是在三番之内，况且他戏份亮眼一些, 又在电影之外给了他其他资源作为补偿。 　　况且各方都知道, 争番位这件事一直拖下去对每个人都没有好处，付晶的选择算是给各方一个台阶下。至于各方后面怎么发通稿解或是吹捧, 那都不关沈明铮的事情。 　　他来这里几天确实成效显著，拖了两个月没开机的电影总算开机了，沈老爷子心气都顺了很多，开机仪式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夸了他许久，又指着鼻子骂其他人没用。 　　大事上见真章，这个外孙得力又能干，而且看起来处处为他着想。 　　不过沈明铮听着这份夸奖，看着却没什么得意的样子，他在沈家里面对人的时候总是那副性格，算是得体，但又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而且并没有再首都多呆，面对沈安唐也只有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 　　且他第二天就要回海城去了。 　　朱岚都看在眼里，她也一道随着这位回海城，甚至同行的还有沈照蓝。 　　三个人是同一班飞机，这位不回港岛，他跟着两个人一起去海城，说是去拜访宿宁，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当面道个歉。 　　对于付泳知的事情，虽然按照合同宿宁那边突然换角是要赔钱的，但是这种情况怎么还会让他出钱。 　　正如宿宁所说，如今这种情况，沈照蓝还得感谢自己呢。 　　如今提到这位宿总，付泳知都有些畏惧了，他老老实实在网上道了歉，回到家里还被臭骂一顿，总算才知道错。 　　但现在已经晚了。 　　付晶已经进组了，根本不见他，甚至提议干脆让家里关禁闭，沈照蓝本来也不想理他，但付泳知特别提到宿总，说这位宿总根本不像一开始说的脾气那样好，当时轰人出去那个样子看着非常吓人。 　　沈照蓝自然也意识到，即使沈家的竞争中从来没有出面，可在这件事上力挽狂澜的沈明铮背后分明处处有他的影子，这让人觉得，这些事情恐怕都是在他计划之内。 　　宿宁和沈明铮本来是没有占到上风的，但因为这件事，一下就不一样了。 　　沈照蓝为这事情试探过沈明铮，可对方讲的根本就不是他想听的。 　　“我看是付泳知又在信口雌黄，宿宁是个脾气最好的人，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行业里人人都这么说，能把他逼到赶人，你们港岛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沈明铮只有这一句话，“既然要去道歉就好好道歉，别再惹他生气了。” 　　沈照蓝是很想相信这句话的。 　　但是沈明铮说话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朱岚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让他不由得多想。 　　而且他去海城是没有见到宿宁的，时间不巧，沈照蓝只能冒着大雪去了乡下，《乡神》正在拍摄的现场。 　　他一眼就看到宿宁了，但两边没有说上话，剧组正在拍戏，宿总示意他闭嘴，别打扰拍戏，千里迢迢来的沈照蓝便闭嘴了。 　　这段时间天气好了一些，至少不再下大雪了，导演看了天气预报，所以排先把“柳树娘娘”单元的结局部分先拍了。 　　经过这一遭之后，村里的路还是要修，原来要修路就必须砍树，但村民联名上书，希望保留村口老树，请求道路规划在村口处绕一个弯，这个请愿被同意了。 　　于是在新年之后修路之前，村里还特意举行了祭祀仪式，但这个仪式又和传统有一点区别。 　　乡下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仪式了，显得庄重又有特色，柳家村的村长戴着帽子，在老柳树下敬上的贡品除了新鲜水果和肉食，放在最中心的是一卷已经发布的道路规划图，特意被打印出来了，随着一声锣鼓响，村长敬了三炷香，用抑扬顿挫的声音道:“请娘娘掌眼！” 　　因这位柳树娘娘而发生的村里怪事，有些被主角团发现是人为，但有些又解释不清楚，看起来好像是巧合。 　　举头三尺有神明，村里人是信的，村长的三柱香稳稳地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随后又听他道:“娘娘同意喽！” 　　主角团三个人跟在最后面窃窃私语，小胖子道：“这就算是同意啦？” 　　男主回：“是啊，你看，那三根香不是稳当当的嘛。” 　　“嘿，这么扎实的香炉灰，那么粗的香，那香倒了才是怪了，要我说……” 　　女主瞪他：“娘娘的事情你少管。” 　　可拍摄的时候确实也巧，本来是多云的天气，天色有些阴阴沉沉的，剧组的灯虽然打得比较亮，但是也比不上自然光，村长和村民在前面有模有样地拜完之后，突然有阳光从云层里出来，温暖又和煦的阳光照在雪地上。 　　于是演员们自然而然往上看，看阳光从柳树的枝丫里透过来，撒在每一个人身上。 　　“哎呀，”那村长的演员还会加戏，当即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是娘娘显灵啦！” 　　主角团也意识到了，把这戏接了下去，原来说着不相信的小胖子便也合上掌，朝着大柳树拜了一拜。 　　马导演抓住了这一刻，过了一会儿之后，喊了一声“咔”。 　　民俗故事若只拍恐怖部分便容易只停留在表面，这些祭祀仪式都是他们在当地采风了解到的，他们拍的是实打实文化。 　　除物质之外，这个世界总有些形而上的东西，《乡神》的风格便是这样的。 　　沈照蓝看完之后，才能和宿宁说得上话。 　　付泳知站在他身边，又瞅一瞅那已经代替他的新人因为反应快被马导演夸了一句，尴尬地开不了口。晏闪艇 　　这时候新人已经进组，补拍也拍了好一段时间了，都已经把付泳知之前的戏份都覆盖掉了，说是要道歉，但这件事情本来就无法挽回。 　　宿宁坐在那里，知道他们的来意，抬了抬下巴，道：“我是不需要他做什么的，马导演他们也都消气了，两位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时间很紧张，别耽误我拍戏。” 　　沈照蓝对于付泳知回剧组已经不抱期望，但过来之后，却看到许多其他的。 　　被剧组开除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里面还是有其他来自港岛的演员的，这些演配角的都算不上什么出名的，公司的人太多，沈照蓝名字对不上脸的，只能勉强认出来几个，可他们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一点影响和针对。 　　宿宁和整个剧组对他们依然很客气礼遇，乡下条件不好，在这里哪怕是主演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甚至宿宁也是，在这里一起住农家院子，整个剧组在付泳知走了之后氛围更好了。 　　沈照蓝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他知道功于心计的人太多，娱乐圈里也多的是锱铢必较的人，争番位的事情只是一个缩影罢了，可却少见宿宁这样的人。 　　他之前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像是扮猪吃老虎，但现在一看，又觉得宿宁这人挺纯粹的，仿佛在有心眼和没心眼中间晃荡。 　　“付泳知我会带回去好好教育的，”沈照蓝道，“但宿总有时间的话，近来能否跟我一起回港岛看一看我们或许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显而易见的，他对宿宁很感兴趣。 　　宿宁摆了摆手，道:“没空。” 　　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挺直白的。 　　但沈照蓝这样也没走，转头把心不甘情不愿付泳知送走了，他打着探望港岛演员的借口留了下来，还以自己的名义给剧组送了不少东西，可也没和宿宁搭上什么话。 　　宿宁真是忙得很，且第二天沈明铮就来了。 　　他是自己突然过来的，没和宿宁打招呼，守在小院子的门口把人抱住了，宿宁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一转头认出了人，又忍不住笑:“你怎么来了？沈家的事情弄完了” 　　“嗯，早就弄完了，回海城办完了事想来接你，”沈明铮搂着他道，“颜老板还问我，他送来的演员表现还好吗？” 　　颜凯其实是听消息说付泳知又回来了，担心自己的人被换，所以特意问了一句。 　　“让他不用担心，”宿宁道，“他表现很好，我很满意，剧组也很满意，嗯，颜鹿这个编剧也挺满意的。”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跟在宿宁身边的助理也见怪不怪，但沈照蓝在旁边看着，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们。 　　沈明铮听见了，觉得这个人真是非常煞风景，转过头来看他，疑惑道:“你还没走吗？” 　　沈照蓝:…… 　　他脸上挤出一点笑来，道:“我是想邀请宿总去港岛那边看看，希望我们两边不要有什么隔阂。” 　　“宿宁没空，”沈明铮觉得这个人事有点多，“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自然会去看的。” 　　他对沈照蓝的防备一直很严实，特别是在宿宁这件事上，不一会儿就拉着人走了。 　　沈照蓝看着这一幕，想起前段时间，和朱岚在老宅那边碰过面。 　　那时候老爷子被气得身体不好，私人医生都频繁上门了，所以这个时候的沈家很多人在暗地里讨论继承人的事情。 　　沈照蓝自然也关心。 　　朱岚是挺直白的一个人，或者说她的压宝如今已经很清晰，她这段时间在海城，已经渐渐向着沈明铮那边了，这个继承人里最年轻的一位，且还和沈照蓝多说了一句。 　　“你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就知道，沈明铮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别轻易得罪海城这两位。” 　　沈照蓝那时候以为是血缘。 　　眼下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因为他有宿宁。 　　如果说眼下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元旦之后，宿宁加急制作后期的《素手遮天》赶上了两家电视台排播档期，开始准备播出了。 　　顶流组合Glory还不够，这才是属于光影娱乐大爆的一年。 第95章 　　其实《素手遮天》本来是没有那么快排播, 一开始商量的时间段是在三四月份左右，但前面那部戏有个配角在临上剧前出事了，酒驾被逮已经被拘留了, 那剧突然上不了了, 得紧急回去返工修改。 　　电视台那边也不能挂空窗, 于是联系了近期的其他剧。 　　元旦到春节这段时间在电视台是不错的档期, 几乎占掉了整个寒假档，对收视率来说很有优势，在全年来说仅次于暑假档，这个时候后面跟着的其他剧也想在这时候上, 但没争过宿宁这边。 　　且在这过程中出乎宿宁意料的是, 这件事不仅是沈明铮去了, 朱岚也主动出面，把这个档期硬是抢过来了。没有她, 光沈明铮一个人去，抢这档期还没有那么顺利。 　　这段时间之后，朱岚对他们这边的偏向越来越明显, 可能也有近期合作比较顺利一些的原因, 沈明铮却觉得正常。和他解释道:“她上次回去, 看出沈安唐身体不太好了。” 　　朱岚刚到海城来的时候, 不在乎继承人, 是她觉得此事尚早，还没到操心的时候，但她看出一点端倪来了, 又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她在沈家那么久, 心里很清楚，选定继承人只有一个条件——沈安唐满意。 　　如今沈安唐最满意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是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的沈明铮。 　　除了这一点的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之外，朱岚这样选，也是为了实打实的利益，这部剧有舒妙参演，她跟过剧组的现场，很有信心在上面压宝。 　　但朱岚虽然有信心，市场的反应却不能提前。 　　《素手遮天》这部剧的开场配置不算特别好，虽然有南江电视台和海城电视台的连播，橙子视频的独播，可宿宁在网播平台上签的合同还是分账，而且最近几年宫廷戏拍的不少，上个月还扑了一部，观众似乎已经对此不太感冒了，于是各大平台对此的预期都一般。 　　再加上是仓促上播，电视台和平台那边只来得及安排一些基础的广告位，橙子视频甚至连映前的广告招商都没有拉到几个，实在来不及，就这样上了。 　　上之前，光影娱乐倒是砸了钱买了几个热搜位置和一些短视频平台的广告，各个主演也很积极发了博，热度最高的是积雪和舒妙发的宣传，这是新剧上的时候常见的流程。 　　从后台数据看，只有些主演的粉丝点进来宣传，以及一些期待已久的书粉，纯路人观众关注度还不高，且晚上黄金档上的时候，橙子视频都没有给最好的推荐位，这位置被另一部大剧占据着，分不出来。 　　这些宿宁都知道，这也是提前上映抢电视台档期必然要面临的弊端之一，他有努力协调过，这已经算是各大平台能在这么着急的情况下给出来最好的了。 　　关于这部光影娱乐在重整后推出的第一部 戏，他不可谓不重视，他在各大平台都实时看着观众反馈和评价，在这看来看去的过程中他还发现，除了主演粉丝之外，还有另外一群粉丝在关注着这部剧 　　——每个电视台也有死忠粉的。 　　卫视粉是非常神奇也非常诚实的一个群体，不管明星是谁不管名气高低，只有一个评价标准，那就是自己电视台的收视率。 　　南江电视台之前被撤档的那部戏是受到关注的戏，而且是之前一部破2剧的续集，现在撤档后换了一部新的，这群粉丝就不太高兴了。 　　宿宁搜索的时候，正看到他们在电视台的网络论坛里在抱怨。 　　“这部戏我感觉不太行，主演除了一个叶秋心有点号召力，其他的都不是能扛剧的。” 　　“光影娱乐也是，老扑街了。” 　　“也别这么说，我记得光影娱乐在南江台还是有几部爆剧的，收视率破过3的，我觉得可以观望一下，而且这部导演是郭宝木呢，说不定能小红一把。”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这部戏我都不知道台里为什么会买，好像是走了点关系吧，光影娱乐最近两年的剧都快扑成光头了，没有一部戏是收视率破1的，我不看好。” 　　正式上映前，除了宿宁这边，好像一片都是唱衰的。很快就到了电视台晚间档，七点半一过，监控实时收视率的平台，在开播十来分钟之后便能看出曲线了。 　　南江电视台昨天刚放完的电视剧收视率一般般，只有1左右，这就是这个电视台的基本盘，海城电视台的基本盘更差一些，普通的剧收视率勉强只有0.5，很少有破1的。 　　所以，初始两边的实时收视率就是从1和0.5开始爬的。宿宁一边开着电视，然后一边看着这曲线一点一点往上涨。 　　叶秋心这个大女主之前给观众的印象大多在她演的一些年代剧或是非常正的历史剧里，滤镜都是古旧一些的，人物也是往真实了整，所以在市场上部分投资人会觉得她土土的，不够洋气。但在这部剧里不是这样。 　　这是标准的大女主剧，只要叶秋心撑住了，这部剧才算有足够的支撑。 　　宫斗剧的滤镜和打光自然会比之前好看些，她大约是在剧开播的第五分钟后出场了，掀开马车的帘子，那抬眼看人的第一幕就很让人印象深刻。 　　原著粉对于选角大致是满意的，毕竟叶秋心演技确实是圈内一等一，之前唯有一点不满意就是觉得她的长相不够好看，毕竟原著的罗素言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足够让两代帝王念念不忘。 　　或许在诸多美人的娱乐圈里她的五官不够突出，但她出场那一瞬间，自带美人气场，举手投足便像是真的大家闺秀。眼扇町 　　这便是参演过历史剧里磨出来的，行走坐卧，都有风韵。 　　而且平台方确实低估了她在电视群体里的号召力。她一出场之后，宿宁看到那收视率的曲线陡然增了一下，南江电视台从1开头，已经往1.2开始跑了，海城电视台也有明显提升，这才刚刚五分钟而已。 　　宿宁之前看过这剧的粗剪，特别是前面部分，即使上映比较仓促，但该做的都做完了，在剧情安排和剪辑上便能看出导演的功底，宫斗剧绝对不能拖沓。 　　光是今天黄金档播出的前两集，已经交代清楚了整个背景，快速到了父子修罗场进度，太子本想利用天象一事为自己谋利，但却赔进了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罗素言，珍月公主和此时年纪还小的夏侯锦都有短暂的露面。 第二集 的后半，罗素言已经被强取豪夺的皇帝抬进了宫。 　　前两集的节奏很快，宿宁也是眼睁睁看这收视率的曲线从1往1.8那边走，就连海城电视台都从0.5爬到了1左右。虽然实时收视率这个数据库和最终的会有些差别，但以往的情况来看差别不大。 　　宿宁看了这走势，心已经放了下来。 　　这开头已经稳了。 　　坐在一边的沈明铮知道他为这部作品紧张，所以一直在盯着相关数据。他上次就弄了一个公司自己的数据库，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有些样子了，出一个初始榜单。 　　当天晚上，《素手遮天》的网络数据只是有一些波动，但沈明铮却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实打实的数据不仅能展现当前的情况，也能从中看出未来的趋势。 　　这部戏的主演确实在网络声量上是吃亏的，即使积雪和舒妙有流量，但她们毕竟是新人，目前离真正的顶级流量还有差距，小花圈竞争非常激烈，每一部作品都是新天地，Glory两位虽然有参演，但是离出场还早着。 　　宿宁对网络声量的要求倒没那么高，他心里有数，只要收视率过得去，他们这部戏就算是大成功了，哪怕网络平台那边不吃也无所谓。 　　所以他今天晚上睡得非常踏实。 　　橙子平台的人一开始也这么以为。 　　他们上这部戏的时候连片头赞助都没怎么拉到，唯有一个赞助商是吕斐，投了自己公司的一个新品饮料，因为没什么人竞争，所以给价不高，很轻松就拿到了。 　　但这位投广告哪里是为了挣钱，明眼人都知道这位是奔着积雪去的。 　　追星真是让人头脑盲目。 　　可没过几天，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这种跟着宿宁投的哪里是无脑，简直就是撞大运了！ 　　网络平台跟播电视台，一天两集，前面几天看着热度不高，只是因为还不够长而已，网络上的声量也略微有些延迟，但用不了多久，播到第七、八集的那个周末，这部戏的点击量就开始陡然上升。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些电视剧博主开始做推广了，有观众自来水，也有一些是光影娱乐买的阶段性推广，但这样的推广比之其他的很有效果，转化率极高。 　　视频平台的广告是时刻产生变化的。一旦有爆的趋势，嗅觉灵敏的广告商就会立刻跟上，但他们都跑得没有吕斐快。 　　本来他就是最大的冠名，发现有爆的迹象之后直接大规模跟上，反正他公司各类产品和要做的广告也很多，多的是经费，然后橙子视频才赶紧把各大推荐位安排上去，便眼见着这部剧一路上涨，立压了当期一众电视剧网络剧。 　　这是要大爆的架势啊！ 　　橙子视频作为独播平台，眼见着疯狂跟上的广告商以及跟着这部剧而来的会员拉新率，一边高兴一边又有些痛悔。 　　幸好当时还有点脑子，签了独播，但悔就悔在这剧还是分账不是买断，他们挣的所有钱，都得按合同分给宿宁。 　　这部剧开播的一个星期过后，各大卫视的收视率正式出炉。 　　数据显示，光影娱乐的这部剧第二天就实现了双台破一，南江电视台的收视率达到了1.5，之后又播了几天，收视率稳定上涨，南江电视台已经破2了，海城电视台也少有地破了1.2。 　　电视台本来都没报什么期待，上下都觉得这是关系剧，当即紧急制作喜报，这个时候，之前看到的电视台论坛里的总体话风又变了。 　　这些人嫌光影娱乐最近两年的剧都没破1只有0.几的时候嘲讽叫“光头”，现在看着收视率一路走高，第二天就老老实实叫全名“光影娱乐”了，对叶秋心的称呼也变成了“我叶姐”，之后这部剧的收视率持续疯涨，播到十几集就已经破2的时候，论坛已经全员喊“光帝”了。 　　今年开年第一爆，显然属于光影娱乐，但还不仅限于此。 　　这部剧的讨论度越来越高，且因为扮相好演技不错，是少见的爆剧又爆人的作品，诸位付出努力的演员收益也非常高。 第96章 　　除了吃红利最多的叶秋心, 关注度最高的演员自然是积雪，几乎都能和女主的声量评一评，随后便是饰演赵珍月的舒妙。 　　舒妙是尖峰的, 虽然她经纪人是朱岚, 但怎么算还是沈明铮手底下的人。 　　之前朱岚给她安排的那部古偶剧播放平平, 对她的事业来说算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这部戏上了, 情况就不一样了，一部大爆戏，哪怕是配角的收益也能碾压普通剧的主角。 　　之前拍摄的时候出过换角的事情，但是在宣传推广的时候上综艺, 积雪和舒妙两个人关系看着又挺好, 整个剧组都和和气气的。 　　且怎么算收益最高的还是宿宁。 　　甚至不是他公司的叶秋心都找了过来, 这本来是他特意请的外援。 　　戏刚开播的时候，叶秋心作为主演就和宿宁沟通过, 她在某种程度上和女主罗素言的性格有些像，沉稳又有想法，情商也高, 所以才演得这么入木三分。 　　这回戏火了之后, 她也忙碌起来, 但是春节前还亲自上门来和宿宁道喜。 　　而且不是一个人来的, 带着其他人一起过来的, 其中还有导演郭宝木，另外还有一个，是她之前的合作公司的负责人。 　　之前叶秋心演的那些年代剧和历史剧大多出产自一家公司, 辰黄影视, 这家公司特意上门，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道喜, 叶秋心是带人上来谈生意的。 　　辰黄影视也是业内老牌公司，但又不像高山影视这么能挣钱，虽然年代剧和历史剧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其中也有一些收视不俗的，但这些拍摄成本不低，更多的剧都是悄无声息，还被不少观众评价太枯燥。 　　郭宝木导演也算是这个公司走出来的，后来自立门户了，这家老牌公司就是能挣一些钱，但挣得不多，这次和宿宁合作之后获得这么大的成功，所以对方也想试探一下，宿宁这边是否有接下来继续合作的想法。 　　哪家影视公司都希望做出真正的大爆款。 　　宿宁看过辰黄影视的作品，或许没那么“时髦”，但却是有质量的，这家公司之前一直比较高冷，这次愿意从叶秋心这边搭一条线过来，他觉得挺意外的，也可以说是惊喜。 　　论年代剧和历史剧，宿宁没他们专业，这需要积淀，绝对不是短短几年能搞出来的作品。 　　即使有些不赚钱，他没有去改变对方的想法，但两边合作或许可以碰撞出一些新的东西来，所以宿宁很愿意投资。 　　“合作当然是可以的，叶老师这么优秀，郭宝木导演也这样有能力，都是贵公司培养出来的，”宿宁道，“我现在想做一批创业剧，有年代的背景，关于这一个项目，我们可以再仔细讨论。” 　　一旦需要考究的近代或古代背景的，找辰黄最为合适了，以前这种关系可不好找。 　　但宿宁说到这里，话风又一转:“钱我是很愿意给的，我希望贵公司可以一直坚持做这种严肃考究的剧，如果有需要，可以做纪录片。” 　　“如果收益不够的话，过来找我就行。” 　　受不受观众欢迎，并不是评价一部作品好坏的唯一标准。 　　就叶秋心来说，如果没有那些作品磨出来，她也绝对没有今天这个地步。 　　听到这话，辰黄影视来的负责人便又过去和他握手，这回比一开始还情真意切许多，来到这里的叶秋心本来以为没那么顺利的，这种投资不小，但宿宁一口答应。 　　他现在就是钱多，宿宁和朱岚不一样，他不是仅仅冲着赚钱去的。 　　顺利谈完了这件事，叶秋心明显还有没说完的话，宿宁给她续了一杯茶：“所以，叶老师还有什么提议吗？” 　　“当然有，这个是为了我自己，”叶秋心道，“我想问下宿总，是否愿意签我呢？” 　　宿宁愣了一下。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道：“我以为您签了辰黄影视，这……” 　　叶秋心摇了摇头，道：“我的情况之前还没和宿总细说，事实上，我还没有正式签公司。” 　　宿宁听了才知道，这位毕业之后进了省话剧团，现在还是话剧团正式的演员，她会时不时按照话剧团的要求登台演出，但在影视方面话剧团是不管她的。 　　叶秋心之前也不算签了辰黄影视，辰黄是纯粹的制作公司，并没有艺人经济部门，之前只是帮她代理一些流程而已，签了简单的合同，现在差不多也要到期了。 　　实际上，叶秋心的影视约和商业约都没正式签，绝大部分事情都是她自己决定的，所以当时沈明铮去请人也是亲自上门才谈成。 　　叶秋心本来想一直这样过下去，因为她之前的业务和合作都比较简单存粹，除了几部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商业合作，她自己再加上辰黄偶尔提供的帮助也足够应付了。 　　但现在这部戏爆了，有些很好的资源找过来，她也有商业合作的需要，没必要像之前一样拒绝，业务就复杂了起来，眼下真的需要一个艺人经纪团队。 　　其实在来找宿宁之前，多的公司提前收到消息想要涌上来签她，光签约费都随随便便开到几千万，但叶秋心信不过他们，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宿宁。 　　在这个娱乐圈里，经纪人和公司非常重要的，否则不管多大的事业都会塌的。 　　叶秋心在乱七八糟的娱乐圈里见过不少人，她能判断宿宁的心性，特别是看到积雪这段时间的发展就更确定了一点，而刚刚的对话里她更有信心了。 　　于是她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这一点。 　　宿宁道：“那当然可以，光影娱乐荣幸之至，叶老师签约后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叶秋心和光影娱乐签约，对他来说是一个特大惊喜。如今的公司也不是之前那副乱七八糟的样子了，他可以给叶秋心配最好的经纪团队。 　　今天上午谈完，他伸手分别和来人握手，到:“愿我们以后都合作愉快。” 　　《素手遮天》这部电视剧从头爆到尾，二月中旬播到大结局的时候，收视率已经拉到4左右了，可以说已经是今年年冠的预备选手，哪怕放在近十年做对比，这个成绩也非常亮眼。 　　宿宁这段时间除了各种拜访，各种电话也快被打爆了，除了比较重要的，大部分事情他都交给下面人去处理了，哪怕工作狂如他也处理不了这些一听到大爆味道就涌上来的。 　　但在这么忙的时候，他还时刻关注电视剧本身，这部剧就收视曲线来看，全剧最高的一个点是罗素言和夏侯锦最后的对峙。 　　夏侯锦原来是一个纯粹的讨人厌的反派，但制作的时候宿宁给她调整了爆发的桥段，再加上积雪的表演，这段女人之间的每一处细节都很好看。 　　原著里这一段戏本来是夏侯锦败了之后万念俱灰的画面，但剧里的皇后人设本来和原著就有一些差别，积雪把她塑造地更复杂许多。 　　这里的皇后确实还是接受了自己的败局，知道无力回天，所以被罗素言手底下的人压着跪下的时候，被问着是否后悔的时候，她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罗素言觉得面前这个人死不悔改，于是最后一丝不忍也没有了，可心里却又对她的变化一直不解，问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我没有救过你帮过你吗？你喜欢赵引亭，我让你如愿以偿嫁给他，皇后你也当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想不清楚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坏的。 　　夏侯锦笑了一下。 　　罗素言确实对她不错，都到这个时候了，都只是赐了毒酒，给她留了全尸，她在这时候也没挣扎，把面前毒酒一饮而尽，但也不代表她服软了。 　　“小姑姑。” 　　她好久都没有叫这个称呼，两边的家族有些亲眷关系，夏侯锦刚出场的时候就是这么叫她的:“我一直、一直都很羡慕你。你什么都好，如今又什么都得到了，是我棋差一招。”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也不想这样的，我一开始，怎么敢和你争什么呢？” 　　毒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疼，伸长了脖颈抬头看上面，顶上四四方方的华丽宫廷把她困在这里，她又伏身吐出一口血，在剧痛之中看罗素言。这位手掌大权的太后如今头上用的都不是凤钗了，她的钗光明正大用的是双龙戏珠的样式，硕大的东珠照耀着她，显得尊贵又美丽。 　　“但我没有错！” 　　夏侯锦直到毒发身死都这样说。 　　“错的不是我，小姑姑，太后娘娘，罗素言！不必高高在上审判我。倘若当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如愿嫁给陛下做了皇后，你也会变成我这样！因为这就是一个鬼地方，进了这鬼地方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我这样！” 　　“我没有错！” 　　她讲到这里，便大口大口地吐血，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人也渐渐没了气息，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罗素言的人恐污了太后娘娘的眼睛，很快把她拖了下去。 　　她作为皇后这么多条罪状，是没有办法死后还享有哀荣的，夏侯锦进不了皇陵，夏侯家实在不忍心，还是求了恩典，让她如平民一样葬回老家，好似她从来没有从小城来到皇城。 　　罗素言允了。 　　念及当时，若不是远房亲戚罗家的一句话，夏侯家也不会带着她千里迢迢的过来，这之后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但世事无常，这些又有谁能预料到了。 　　下一个镜头便是夏侯锦两岁还不到三岁的孩子踏过那块一斤被换掉的地毯来到了罗素言面前，她毕竟是从后宫起势的，手掌罗家的兵权但朝中还有文臣，目前还有些脖子硬的。 　　如果眼下就要改旗易帜阻力太大，这孩子还没长大，还需要这块垫脚石，让她踏上最后一步，等到他长大一些，罗素言的权力渗透了，那时候也就完全不需要他了。 　　要登皇位的人，自然要铁石心肠一些。 　　那孩子一直没有在剧里拍到脸，只是如这宫里的其他所有人一样，被奶娘带着，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龙袍，乖乖地跪在她面前，如之前被她踩着走过来的所有阶梯一样。 　　这部剧火火热热播了一个多月，共六十八集的长度，几乎霸屏这段时间的各大热榜，平均收视率可以达到3以上。 　　而且完结那一天正宣布了叶秋心签约的消息，但剧完结了，今年的在光影娱乐却没有完结。 　　一月份过去，二月份还是宿宁的天下，甚至热度更高。 　　因为本月，正是已经运营一年半的Glory的限定组合到期，准备要向大家告别了。 　　2月是属于这个真正顶流组合的告别月。 第97章 　　这个组合可以说是陪着光影娱乐东山再起, 宿宁也在这七个人身上倾注了心力，组合在过年之前发了第三张专辑，成绩甚至比上一张还要好, 里面还有两首是成员们的自作曲。 　　Glory这一年半以来成熟许多, 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需要宿宁操许多心了, 每个人都收获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也在这过程中渐渐有了自己坚定的目标和想法。 　　所以，眼下按约定好的合同时间，也到了各自分别的时候。 　　粉丝们当然是很不舍的，从一个月前就已经非常不舍, 在社交网络上哭成一团, 尤其是这个团团粉很多, 做的团综也很出名，到了分别的时候, 这一个月热搜里都有Glory。 　　巡演、节目、粉丝见面会还有各种形式上的采访都层出不穷，但不舍的情绪还是很浓，最后的巡演更是场场爆满。 　　而且这个时间点, 正是“观众选择奖”新一届的颁奖仪式。 　　和刚出道的时候不一样, 现如今Glory众人对这个奖项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他们在过去的时间里已经拿到很多有分量的奖, 早就不在意之前没拿到的这一个, 而且这次的颁奖仪式定的时间刚好和其中的一场巡演撞了, 组合实在去不了。 　　虽然那边早早地发来邀请，这也不是宿宁记仇故意不给悦动那边面子，最近Glory行程这么密集, 他已经推掉不少了, 目前这种情况，当然是以巡演为主。 　　所以他拒绝了, 但那边没有放弃。 　　不久之后，朱岚过来传达悦动那边的意思，希望能有机会和宿宁这边再合作。 　　而且她还特意和宿宁提到，之前的那位盛总去年的业绩不太好，在悦动这个稍有落后就要被后来人追上的地方，他在上个月就已经被换掉了，之后都不会出现在宿宁面前。 　　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也没什么波澜，即使去年的时候她看着和那位盛总的关系还挺不错的，但生意上的事情从来不用讲什么交情。 　　既然被换掉了，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现在上来的这位是个更有眼力见的，行事作风也不一样，甚至前几天已经特意去拜访过沈明铮了。 　　宿宁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明铮和我说过。” 　　沈明铮关于这件事的回复内容他也知道，在商业合作上一码归一码，既然换了新人，他们这种层面的人也不会一直带着脾气。 　　但宿宁的想法如何，沈明铮是不能做决定的，但对方不敢直接来，又托了朱岚这里当和事佬。 　　朱岚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他们那边的意思是，只要宿总这边松口，条件可以随便提，所以我想问问，您的意思是？” 　　宿宁对她摆了摆手，道：“观众选择奖之前的主办方也找过我，我和他们解释了，组合不去不是因为还记仇，纯粹只是走不开而已。” 　　“倘若说有什么要求，那对于这次的奖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他们按照之前公布的评选规则认真评选，仅此而已。” 　　不仅是没拿到新人奖的Glory，其实观众选择奖这两年争议也不算少，只是被压下去了。 　　但倘若再这样下去，迟早有崩塌的一天，从盛典崩塌到人人看不上的水奖猪肉奖也不是没有可能，做一个被大众认可的奖项不容易，宿宁不希望这个奖项就这样渐渐没落下去。 　　朱岚道：“这个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也和他们说过，这一点，你放心。” 　　她该说的都说完了，也知道宿宁的意思，没有在这里久呆，不一会儿就出去了。 　　宿宁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朱岚来海城这段时间，好像也变了不少。 　　人遇到不同的事情，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变化。 　　当天的观众选择奖Glory还是没有去，当天晚上是三万人的告别演唱会，宿宁不可能随便跳票。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沟通，悦动成功花钱买了这次演唱会的线上转播权。 　　他们出价最高，直接比同行高出一大截，哪怕确实这是个香饽饽，但是也超出宿宁的预计了，按竞价规则也确实应该归他们。 　　宿宁看到这个价钱的时候，都怀疑悦动出这个价钱到时候能不能赚回来，给价太高了很容易赔本的，但合同都放在眼前了，宿宁也没有不挣钱的道理。 　　所以这次的转播权他就卖给悦动了。 　　对于悦动视频来说，即使赔钱，这也是与宿宁修补关系的关键，所以干脆给了一个这样的价格，显示他们的诚意。 　　但到了当夜，显然还是低估Glory的能量了，那边不仅没赔，还额外赚了不少。 　　去年没拿到新人奖的Glory演唱会直接和观众选择奖直播现场对打，在悦动视频这边的热度甚至稳压颁奖典礼，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演唱会现场看着确实热闹，还没开场粉丝就看着很激动，宿宁还能听到有人偷偷哭。 　　Glory的歌很多，出道后专辑都发了四张，加上比赛时的歌，总共有二十多首了，再加上一些成员设计的个人舞台以及经典曲目的翻唱翻跳，三个多小时的演唱会都没有停过，首首都引发线下的一阵欢呼。 　　而且台下不仅有粉丝，还特意留了很多圈内明星的位置。 　　比如说积雪，她也被观众选择奖邀请了，但是她去年一整年都在拍戏，没什么实打实的主担作品出来，也没有入围任何奖项，过去只是露脸而已，没什么意思，所以她选择来演唱会了。旁边还坐了蓝帽子乐队，那一排坐的都是之前组合认识的娱乐圈熟人。 　　这些人也没去典礼，倒是到这里来了。但别说，这里氛围确实很好，演唱会可比典礼要放松多了，倘若没什么奖要拿，不如来这里高兴。 　　宿宁和沈明铮自然也在这儿。 　　他们两个一手把组合带起来，又看着这几位各奔前程，心里自然感慨万千。 　　因为两个人不喜欢被人盯着拍，所以他们没和明星坐在一起，选择坐在前排的角落里。两个人好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场合，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吵，但很快就被粉丝们感染了。 　　晃动的各色荧光棒，台上唱一句台下粉丝就能跟着唱的默契，是特别令人放松的氛围，即使宿宁和沈明铮不是凑热闹活泼的性格，即使台上的这七个人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此刻的感受还是要比预想的要浓烈许多。 　　一年半的时间总觉得很短，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但仔细回想，又觉得已经经历过很多了。 　　演唱会最热烈的时候，宿宁还收到手机上发来的短信。 　　Glory虽然今天晚上本人没有到场，但是还是顺利入围了最佳组合，所以团队还是派了人去了，那边正在和宿宁汇报说最佳偶像组合的颁奖快要到了。 　　这时候，颁奖人已经上了台，所以那边和宿宁发了个消息汇报。 　　而此时此刻，演唱会上，Glory正在唱《灯光之下请kiss！》。 　　这是组合第三张专辑里推出的新歌，听歌名就知道，是曲风活泼热烈的小甜曲，如今在短视频平台都快被小情侣用烂的BGM，亦是传唱很广的大爆歌。 　　台上唱这句歌词的时候，正是观众席反应最强烈的时候，尖叫声一阵一阵的。宿宁回了那边一个“知道了”，他感受到现场过于热烈的氛围，于是环视了一圈。 　　他看到来这里的有情侣，也有和朋友一起来的，在那句歌词的时候不仅跟唱，情侣们像短视频平台流行的那样亲一下，甚至许多结伴而来的女孩子们也会在这个时候亲一下朋友的脸颊，然后抱在一起，嘻嘻笑成一团。 　　宿宁和沈明铮平时不怎么刷短视频平台，他们太忙，一下子没get到这个梗，所以看到座位附近有人亲亲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结合“请kiss”的歌词也不难理解了。 　　但整首歌里这句歌词并不止一次，killing part会出现两次的。 　　下一次唱这句歌词之前，宿宁又有些分心。 　　因为在颁奖典礼那边的执行经纪又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 　　“宿总，Glory拿到奖了！最佳组合！” 　　“我们的人已经上去拿奖了！咱们这是实至名归！” 　　后面一大堆超级高兴的表情包。 　　团队里各位都对观众选择奖有一点心结，虽然已经用实打实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真的拿到的时候还是非常激动，于是忍不住给宿宁发了一大堆。 　　拿到这个奖，或许也是Glory这个组合披荆斩棘划上句点的一部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圆满了。 　　宿宁看见了，他心里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然后此时正是那句“请kiss”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正打算和坐在旁边的沈明铮说这件值得高兴的事，没预料到的是，沈明铮突然伸手搂了他的腰，然后在宿宁下意识转头看他的时候上前吻他了。 　　他们也像来到这里的其他情侣一样，在这样的氛围内有了一个亲吻。但有所区别的是，并不像是旁边的人短暂的一触即分的亲亲，是十秒多的长吻。 　　宿宁都听到自己座位斜对面有女孩子看到了，正在在小声尖叫了。他们只是挑了个偏一点的前排座位，不代表旁边的人都看不到他们。 　　沈明铮亲完退后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懵。 　　虽然两人结婚时间不短，而且睡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次了，但在人前几乎不会这样的，最多就是抱一抱，许多亲密的举动回家才有，在外是没有的。 　　甚至来看演唱会，也是今天从会议里出来赶到这里来的，宿宁和沈明铮都正儿八经穿了正式的西服还没换。 　　宿宁在亲吻之后仍然正襟危坐着，看了一眼沈明铮，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出来:“组合、组合拿到奖了。” 　　他隔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是最佳组合。” 　　他耳朵都红了，而且一向很敏锐的宿宁在那一刻没注意到有直播镜头往自己这边拍，刚刚那一幕已经被拍进去了。 　　且他们虽然偏了点，但也是靠近舞台的前排，Glory正在前面跳舞，黎楚这个时候的站位正是这个方向，他看的清清楚楚。 　　作为大舞担的黎楚表情当时就有一点变化，但是舞台素养让他压住了，然后微微转头完成了自己的表演，直到这个表演完成了下场的时候，才狠狠地瞪了一眼沈明铮。 　　坐在台下的沈明铮并没有看到，他在座位下偷偷握着宿宁的手呢。 　　哎，演唱会就是这么有意思。 第98章 　　悦动这份钱是真没白花, 当天热搜上几乎都是Glory的演唱会和一部分的观众选择奖，而奖项相关的又有一部分是最佳组合的消息。 　　但宿宁没想到自己也能上去。 　　“请kiss！”的部分直播摄像头会往观众席拍，虽然当时沈明铮微微侧身, 在那一刻还是半遮住他了, 但直播摄像头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是把他们两个都拍进去了。 　　包括那一刻双方的表情。演唱会有多个机位, 他们两个占了副机位好一会儿呢。 　　虽然宿宁不怎么在外面露面接受采访之类的，但组合粉丝不可能不认识他这个公司老板兼总经纪人，更何况在组合当时出道的那个晚上，摄像头还拍到了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的画面。 　　不过那个时候还显得比较矜持, 毕竟对于婚约是事情还刚谈拢了没多久,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团粉在要分别之时呜呜咽咽的同时, 还忍不住起哄。 　　宿宁在网络上是有官方账号的，但是他一般不怎么更新, 前几天因为告别演唱会发了一条，现在下面的评论区都是当天演唱会截出来的动图和那个挑眉笑的表情包。 　　如果只是网上这么发，宿宁能假装没看见, 而且沈明铮知道他不好意思, 还特意压了压热搜, 但要问他后不后悔这么做, 沈明铮是绝对不后悔的。 　　倘若说后悔, 他唯一后悔的就输没有早一点亲宿宁。 　　不过宿宁后来还发现，公司有些内部工作群也偷偷这么发，甚至组合正式告别之后, 麒麟的梁晓亮来接人的时候, 也给他发这个。 　　宿宁:“……你正经点。” 　　梁晓亮:“好咧。” 　　今天本来就是谈正经事的，曲守白的一些资料和准备续签的商业合同和对接之类都得给麒麟。限定组合到期之后, 说是分别，但其中又有些联系。 　　曲守白是麒麟的人，他当然是回麒麟的。 　　梁晓亮打算给他安排新的出道组合，预计在今年下半年再作为偶像出道，他现在作为演员有几个客串的配角，且还有一部和舒妙的主角戏还没播。 　　偶像和演员一起走的路线在圈子里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挺多的，曲守白现在完全转型成演员他也觉得自己还不够格，还需要磨炼，麒麟也愿意给他提供这样的路径。 　　麒麟是光影娱乐的大股东也是合作伙伴，梁晓亮之前签新练习生的时候都特意请宿宁去看过，之后自然也会有不少合作。 　　瑞松背后是橙子视频的人，他回去打算做自己的厂牌，和宿宁这边还商量了投资，他和舟衡如今都是很有创作能力的人，宿宁很看好他，所以给钱也很爽快，还是维持着合作关系。 　　舟衡和王若奕回尖峰了，那是沈明铮手底下的人，舟衡打算从偶像往创作歌手转型，王若奕想往综艺那边走，沈明铮已经给他谈了常驻综艺，解散之后，王若奕第一件事是低头看书。 　　——他想考主持人证。 　　至于林执，他原来签的是小工作室遥远的光，但那边一开始是依附着尖峰生存的，尖峰换人管之后，林执的运营权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最重要的是那老板得罪宿宁这边，一直很心虚，所以之前就想着把工作室卖掉跑路了。 　　既然要卖，宿宁觉得还不如卖给自己。 　　关于收购的事情已经派人去谈了，其实只是冲着林执去的，谈了几次价，快要谈成了，这消息一直没有传出来而已。 　　林执也是演唱会后才收到消息的。 　　他当天晚上觉得要和大家分离，极为不舍，还抱着黎楚和其他人大哭一场，至少哭了一个小时，网络上到处都是他哭懵了的画面，第二天起来眼睛都还是肿的。 　　结果休息没几天之后，他是回公司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但是一转头就又看见熟悉的人。 　　然后，他才知道收购案的事情。 　　因为流程还没有全部走完，所以这件事也没有对外公布，林执偷偷摸摸去光影娱乐的练习室，还想给黎楚一个惊喜。 　　他肯定在那里的！ 　　但是他还没摸到门，就在半路上碰到了季墨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工作室被宿总收购了，所以我又回来了，”林执道，“你呢” 　　他记得季墨惟好像也是签的一个小工作室吧，不过那个工作室本来就是他家里出钱开给他一个人的。 　　“我”季墨惟道，“我回去把小工作室解散了。” 　　林执:“啊？” 　　“别‘啊’，”季墨惟道，“我打算和宿总签约。” 　　他也是因为不久前叶秋心那件事得到的启发，人当然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有实力的合作方，所以他深思熟虑之后，打算这么做。 　　季墨惟示意林执往前面走，和他边走边说道:“解散之前，宿总问过我们各自的意向，我和队长不一样，他还是有兴趣继续当偶像的，但是我这一年半以来，当爱豆也当得差不多了，自从演了几部戏之后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演戏。” 　　他知道自己不是科班出身，但被不同的导演磨来磨去也有一些心得，还想着再找表演老师上课，继续在这条路上深造。 　　也许在偶像行业里还有其他公司待选择，但在演戏这方面，目前宿宁这边就是戏约最多的。 　　林执:“你真的要去做演员啊” 　　季墨惟点头道:“对，宿总已经给我递了几个本子，我和他表达过自己的意思，哪怕是配角也没有关系，只要班底好我都接受。” 　　因为有之前积蓄的人气在，他的演员之路会比其他人要顺畅许多，但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而且说到这里，季墨惟毅然而然去做演员也有其他的原因。 　　“刚从节目出道那时候，我拿了第二还挺不服气，觉得自己有一天肯定会超过黎楚这个第一名，”他叹道，“但这一年半以来，我发现做偶像是真的很难做过他，不如换一条路走吧。” 　　粉丝夸黎楚是“天生偶像”确实也不是乱夸的，做这一行是需要天赋的，季墨惟尝试过且也有成绩，但是如今他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了。 　　林执听完之后觉得有道理:“是呢。” 　　他没有季墨惟那边有这么多的胜负欲，出道的时候也是擦边出道的，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平时更没有什么心眼子，业务水平也不低，很均衡，粉丝们也很喜欢他这幅快快乐乐的样子。 　　他只是觉得和黎楚在一起比较高兴而已，他们两个是坚定要做偶像这条路。 　　两个人讲着讲着就走到练习室门口，黎楚其实从镜子的反射看到他们了，特别是林执，看着鬼鬼祟祟的想躲，但根本就躲不了。 　　但黎楚也没动，就等着林执扑上来然后伸手熊抱着他笑。 　　“小楚，吓到了吧！” 　　季墨惟在后面跟着，无奈道:“行了，你早就被他发现了。” 　　林执:“不可能！” 　　然后他去摇黎楚的手臂，问道:“你发现了没有呀？” 　　黎楚实话实说:“早就看到了。” 　　“啊……”林执稍微有点失望，随后又打起精神道，“对了，我今天来这里是和你说个新消息，你肯定不知道！” 　　他要讲的是他和季墨惟都过来签了宿宁的事情，这个黎楚也知道。 　　关于未来的规划，宿宁是第一个问他的意见的。他自然知道黎楚想要一直当偶像，但再次进组合和个人solo是两回事，就宿宁来看，对于黎楚来说两者兼可，各有各的优势。 　　其实当时刚进Glory的时候，黎楚的规划就是组合到期之后自己solo，但现在他想法变了。 　　林执明显是想再进组合的，而他打算和林执一起，且进了组合之后，他要发solo曲随时也可以发。 　　但黎楚不像刚开始的时候全身防备只相信自己的时候了，他在这个圈子里，也有属于自己的可信赖的朋友们。 　　组合其他人各有各的规划，他和林执也会在这时候去找自己新的队友。 　　宿宁之前不是没有找过，在组合到期之前好几个月就已经不少人找过来了，他也主动去挑了，但他没有挑到合适的，宿宁这次不需要组很多人的组合，有林执和黎楚在，只要再加一个vocal位就够了，要是再有一些创作能力就更好，而且还得长得好看。 　　但这种人可遇不可求，哪怕沈明铮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 　　圈内能搭上黎楚这种程度的爱豆哪怕他细数后好几年的回忆也几乎没有，宿宁甚至还去麒麟娱乐那边转几圈，打算实在不行就从梁晓亮那边抢一个。严杉汀 　　他们两个也知道，一个组合内部得能力均衡各自有亮点，差一截的话会更不和谐，这个人选不能随便选定。 　　而且他们并没有那么急。 　　之前的一年半，Glory发了三张专辑和无数活动，每个人几乎都没有休息过，每一天都在连轴转，现在仍然还可以以个人身份去活动之类的，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休息了，无缝衔接新组合也没必要，太辛苦了，不如趁这段时间沉淀一下。 　　三个人坐在练习室讨论这件事，刚好积雪从门口路边，她伸手和三个人打了个招呼，道:“在这里排排坐干什么？” 　　两边之前见过许多次，已经算是熟人了，积雪还背了个很大的包，接着道:“你们吃果果吗？” 　　她真从背包里掏出东西来了，是包装好的果干，然后递给三个人吃。 　　“挺好吃的唉，”林执拆开咬了一口，问道，“哪儿买的？” 　　积雪道:“这个不是外面买的，温子荆送的，啊，就是我那部戏的男主角。” 　　《乡神》前段时间刚杀青不久，积雪今天还和他碰了面，是因为他也过来了。 　　季墨惟对这个人有点印象，问:“他过来干什么？” 　　积雪:“来签约呀。” 　　参演了宿宁主导的剧之后，真的很难从他这边走出来了。 　　而且业内还听说他要和辰黄合作做一批正剧，目前已经在着手了，这对于演员来说是很好的机会，所以温子荆一咬牙，也过来了。 　　他原来做个体户就是觉得这样足够自由，但是看看积雪的样子又觉得她并没有受到什么束缚，宿宁充分尊重她的意愿。 　　还是得趁着这时候赶紧签约，否则等光影娱乐的几部作品播了，说不定都不一定签的上了。 　　黎楚:“啊……” 　　他想起宿总刚接手那时候，光影娱乐还没有那么多人呢，只有他还有被外人嘲讽“老弱病残”的三个前辈，现在那三个前辈戏约也多了起来，公司也越来越热闹了。 第99章 　　公司人多自然是好事。 　　而且积雪还在这时候告诉他们, 陆续和宿宁签约的不仅仅是演员，还有之前合作过的导演和编剧，何帆和颜鹿也选择签约, 还有拍摄《乡神》的那位脾气不错的马导演, 也在最近正式成为公司的一份子。 　　而这些事季墨惟是听过的, 否则他不会那么坚决地在这时候选择宿宁。 　　不仅是编剧和导演, 甚至之前一些剧组的人员，如灯光师和场记之类的，原来是导演那边找过来了，宿宁去了现场, 觉得这是可塑之才, 干活麻利, 就会邀请他来自己公司。 　　这也是宿宁坚持自己跑现场的理由之一，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看到才会有更精准的判断。 　　他有一种看中了便能拿到手的能力, 公司确实缺人，而且给的报酬也十分丰厚，行业内跳槽也十分正常, 光影娱乐就有了更大的声势。 　　积雪今天来公司都觉得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许多。她也知道他们要找新组员重新出道的事情, 走之前道:“我会留意的。” 　　“嗯, 不急。”黎楚不怎么吃甜的, 林执在吃他递过来的果干, “我们还想休息一段时间呢。” 　　在这个刚过完年的二月份，Glory在万众瞩目里结束，成员们终于朝着各自的目标而去, 但这对于海城文娱圈来说仍然不是结束。 　　接下来的三月, 和《素手遮天》同期拍摄的情景喜剧《太医院喜事》后期已经制作完了，这剧原定二十集, 后来加到了二十四集，这是南江电视台的定制剧，正准备播出。 　　因为体量的缘故，并不是在黄金档播出的，而是选择在十点的晚间档播出，每周四、五各播两集，六周播完。 　　宿宁和沈明铮做了很多宣传，因为和悦动的关系有缓和，那边出了价格不低的买断价，《太医院喜事》其实在播出之前就已经回本了，毕竟情景喜剧的投资本身就非常低。 　　沈氏影业相对于光影娱乐来说，业务要更低调一些，工作更偏向于幕后，几乎没有签什么演员偶像，那些都在尖峰那边，毕竟那边是更专业的经纪公司，更有基础。 　　但Glory三张专辑背后都有沈氏影业的影子，且这种音乐制作团队还不断向外扩围，对外已经卖出去不少歌了，即使组合散了，但他们的业务很稳定。 　　还有沈明铮的数据库，那也是在沈氏影业搭起来的，沈氏影业还有不少投资，颜开工作室只是最大的一个而已。 　　在《太医院喜事》这部戏里，沈明铮明显在很多关键细节上打磨过，他在这件事上不是只给钱上面都不顾的人，可以说剧集呈现出这样好的效果功劳至少要归他一半，很多参与后期的工作人员都是沈氏影业出的。 　　所以颜凯才会对他死心塌地，最终还是同意颜鹿签了宿宁的公司。 　　这部电视剧放的时候，宿宁自然也陪着沈明铮一起看，虽然没有放在黄金档播，但在大晚上，收视率还能往上涨，甚至最高曲线比当天黄金档的那部现代剧还要高一点。 　　这是颜凯自编自导自演的故事，“太医院”里的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设定，虽然是单元剧，但是也有完整的故事线。 　　原来的太医院有六个人，作为皇后心腹的刘太医是个职场老油条，主打一个喝茶看报定点下班还有点倚老卖老； 　　有背景的曾太医医术一般，但很会攀关系，所以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 　　普通人家出生的宋太医是中流砥柱，医术极好，真有事的时候都是他上，但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妃嫔们都不太喜欢他，但一旦有事又确实需要他； 　　新进来不久的两位年轻太医一个是太医世家进来的花花公子，另一位是女扮男装进来重振没落家族旗鼓的的女医。 　　还有一位，是太医院首席。 第一集 讲的便是这位德高望重的欧阳太医告老还乡，五个人都想争一争首席，又各自有些优势和背景，于是宫里就开始折腾起来，闹出一件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但第一集 里，这首席五个人谁也没争成。 　　后宫闹来闹去，皇帝也十分为难，几位得势的妃嫔甚至皇后都各有各的打算，刚巧这时候，大将军得胜归营，皇帝问他要什么赏赐，将军只提了一个要求。 　　他说因自己随行的军医救过自己的命，还为了救命的采药跌落就山崖摔断了腿，不好在外面漂泊，请皇帝为自己这位军医赏一个恩典。 　　皇帝欣然答应。 　　于是这位泥腿子出身土得不能再土的一瘸一拐的严军医，就这样意料之外地踏过了皇宫的金门槛，成了空降的太医院首席。 　　在这太医院里，即使出身最落魄的，如宋太医，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世家出身，不过是官职普通一些，但这位新任太医首席却是从最穷最苦的地方走出来的，刀枪剑戟里磨过，他在这地方格格不入却又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于是，这带着许多冲突和矛盾的故事就开始了，宿宁今天本来是有点困的，白天接连的两场会议有些累人，他靠在沈明铮身上，但刚看不久，就清醒多了。 　　《太医院喜事》是成功的喜剧，颜凯在里面设置的包袱和笑点很多，但这么多的喜剧效果没有磨灭他本身故事的逻辑性，甚至在某些细节处体现了宫廷的残酷性。 　　颜凯一开始还没有写的那么深，他是看到旁边《素手遮天》剧组才有的一些启发，而且这剧还有很多《素手遮天》剧组的演员过去客串，甚至连叶秋心也去过，堪称梦幻联动，谁让两边老板是一家人呢。 　　这部戏上的时候，比之《素手遮天》几个主角才是真正的没有名气，颜开工作室之前产出的影视作品只有网络的一些小短剧，因为没多少预算所以看得出的粗糙，但这部正儿八经的电视剧是很不一样的。 　　颜凯身上确实有点东西，即使有压力还学得很快，如今给出来的作品已经非常有模有样。烟闪亭 　　喜剧其实比宫斗戏的受众范围还要大。太医院这种周更四集的戏因为梗特别密集，第一周在短视频平台就已经靠剪辑火了一把，悦动那边也有眼力见，本周的推荐位就已经安排上了。 　　哪怕是颜凯，一开始都没对他这戏报太大指望。对于他来说，这戏的集均播放破了千万算得上一部有声响的戏就已经算是大成功了。 　　但集均千万的播放量在第二周就已经破了，之后一路上涨。颜凯一开始还不太敢相信，哪怕一大堆道喜和求合作的电话打过来，他还是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自己的戏，居然真的火了？ 　　他甚至中间还忍不住打电话给沈明铮，旁敲侧击地问是不是沈氏影业帮忙给播放量注水了，否则怎么能涨得这么快。 　　“我平白无故给你注水干什么，那都是真的，”沈明铮哭笑不得，让他冷静冷静，“这才哪到哪，刚开始呢。对了，如果这段时间有什么人给你莫名其妙地发什么合作，你记得，千万不要随便答应。” 　　颜凯:“这个我知道。” 　　沈明铮之前就和他商量过，合作的事情要谨慎，倘若这部真的顺利，他可以借此送颜凯上更大的舞台，哪怕是每年最大的电视台联欢晚会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眼下一点蝇头小利不挣也罢。 　　颜凯是清醒人，但一下子红了起来，圈内的恭维和艳羡也来了。 　　不仅是他，刚爆的时候，工作室的几个演员都有点飘飘然，虽然没到惹事的程度，但有些志得意满是正常的。 　　但颜凯这种膨胀的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颜鹿的《没病》就要上了，他又要开始担心了。 　　这部戏的男主是颜开工作室的人，在《太医院喜事》里出现过几集，但不是主要人物，而且太医院走的不是流量吸粉路线，他也就混了个脸熟，对这部电影的加成不大。 　　这部电影的压力才是真的大，投资也不是低成本的情景喜剧能够比较的。 　　何帆一开始拿到的投资没那么多，这部电影的预算只有三千万左右，演员部分还是花的比较少的，基本没给什么钱，主要是制作方面的费用，医院很多用的是实景，搭建的费用很高。 　　这笔钱一般对于中小成本的电影来说是足够的，但做到后面，发现这三千万还远远不够，剧本里有些精神病的似真非真的幻想画面，何帆想做特效。 　　电影的特效很细，这些都是按秒收费的，要做就非常贵。宿宁看过她的想法，又问过颜鹿的意见，觉得有必要，就加了钱。 　　何帆已经尽量省着用了，但算起来成本还是达到了五千五百万左右，再加上宣传费用，这部电影的成本是实打实的七千多万。 　　按照票房分账，至少要两个亿的票房才能回本，这对何帆来说非常不容易，她之前的可一直在千万级打转。 　　不仅是导演压力大，颜鹿这个年轻的编剧和各位演员压力也大。 　　电影三月份就开始首映，当天的口碑很不错，但哪部电影首映礼都是一片夸的，观众们不相信这种时刻的“口碑”，随后便是何帆带着几个演员跑路演。 　　幸好积雪之前红了，挣了最大的关注度，又加上宿宁那边亲自去走院线，电影预计在四月份的清明节上，这个时候不算是什么好档期，在全年来看也是比较冷的，也幸好是这个档期，刚上映的时候能在首日抢到15%左右的排片。 　　同期电影是已经上映一周的外国大片，占据了30%的排片，还有两部新电影，分别是警匪片和一部文艺片，其余还有些零零总总的其他片子，这种竞争已经不算激烈了。 　　而且宿宁已经给了很大帮助，在宣传上已经充分用了内部资源，一分钱办了十分的事情，找了公司的黎楚和林执来唱插曲，曲子是沈氏影业出的，叫《秘密》。 　　这部戏本身是悬疑，预告片都是往神神秘秘里剪，不敢剧透，否则观众的体验不好，原著又不算出名，所以前期不好宣传，基本上都是靠着演员和这个插曲赚的热度。 　　这首《秘密》的歌在片子上映前，甚至比电影更有名，毕竟黎楚和林执的粉丝的名气是实打实的。 　　积雪或许是里面最不紧张的一个。 　　她看了电影首映，觉得自己在电影里的表演里没问题，比之之前确实有些进步，心里便安定了，哪怕这部电影的票房还是不如人意，她也绝不后悔。 　　不过积雪跑路演的时候，在网上和现场也看到很多人翻唱这首插曲。 　　她听着听着，倒在其中发现一些唱得不错的，也留了心。 第100章 　　积雪不是专业歌手, 她不太懂这个，只能像普通听众一样分辨好听不好听而已。 　　歌是听了一些，但网络上很多主播都是修过音的, 且宿宁在找新的偶像组合组员的时候, 并不是没考虑过网红, 当时偶像星图比赛的时候也找了网红, 如今都各自出道了。 　　现在在网络上比较有名的几个都找过，但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这种人可遇不可求。 　　积雪之前说过会给黎楚他们留意，但那更多是客气一下，她不是随意说话的人, 也不会对自己的不擅长的事情乱插手。 　　不过她跑路演的时候, 也是偶然路过大学城, 前面堵车，听到有人在那里表演。 　　或许是校园歌手, 积雪也看不清脸，表演的小广场那边离着堵车这里还差着好长一条路呢，她只觉得唱得不错, 嗓音也好。 　　哪怕隔了这么一段路, 听到的时候积雪也忍不住那边看了一眼。 　　而且那边应该是知道他们今天来大学城宣传, 唱的正是《秘密》这首歌。 　　现场唱的, 音响效果还不好, 但听得出嗓音很好，她就拍了一段，发到她和黎楚和其他几个人的小群里。 　　这个群本来是他们和周纯青三个人拉的, 是宿宁和沈明铮刚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弄起来的, 后来在里面讨论圈里的许多事情。 　　后来舒妙进来了，前几天又把季墨惟和林执拉了进来, 算是公司里他们几个同龄人的内部交流群，平时就很热闹。 　　她发进去本意是想夸黎楚这首歌的传唱度高，这首歌之后预售都明显涨了些。 　　最近宿宁和沈总还在和几个关键的院线经理拉扯，想把首日15%的排片再往上升一点，《秘密》这首歌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不过季墨惟听了，先在群里回了。他说听这发声挺专业的，而且这唱的还不是原曲，听着像是改编过的。 　　此时恰好黎楚和积雪同城。 　　积雪跑路演，他来这里是有个杂志要拍，消息还没公布，这个行程是保密的，看到群里的视频和讨论，就说自己顺路去了解一下。 　　积雪惊讶：“你还真去啊？” 　　她都没看清楚人，但记得位置。 　　“刚好我在这里，看着离得也不远，过去也就半个小时，”黎楚道，“而且就算悄悄地过去合个影，发个博，就当是帮忙宣传了。” 　　电影首映礼的时候他也去过，看完了，觉得是部好电影，然后答应宿宁来唱这首插曲，这时候要是能帮忙，他也挺乐意的。 　　而且万一能遇到一个真不错的人呢。 　　一般这种事情，自有宿宁这个老板安排，但黎楚一向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他知道公司为这件事很是费心，太多人想往他们这个预备的新组合里塞人了。 　　且不说沈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位沈照蓝的眼睛一直落在宿宁身上。 　　这回的电影里有港岛的演员，宣传很配合，但沈照蓝也随着这事情来了，说是哪怕票房不好也没关系，他自有办法让宿宁回本。 　　港岛虽小，但有个世界闻名的电影奖项鸣龙奖，比“观众选择奖”的渊源还要深，这种奖项沈照蓝都没有把话说定，只说对他来说，送一个入围是很容易的。 　　鸣龙的入围确实是非常大的诱惑，而且沈照蓝知道电影里的积雪是宿宁公司立捧的人，对于积雪这种演员来说，在这种年纪靠一部电影入围鸣龙最佳女主角是极大的声势和殊荣。 　　沈照蓝的意思是，哪怕这部电影票房赔了，宿宁也能迂回地在演员身上把这笔钱挣回来，依然还算得上是非常成功的作品。 　　但这样的提议不是没有条件的。 　　沈照蓝试图让自己和海城这边更加紧密，所以塞人是肯定的，如今最好的机会当然是黎楚林执这个二缺一的偶像组合。 　　宿宁看了他递过来的资料，很给面子请梁晓亮过去看人，但梁总实话实说，不行。 　　港岛不是没出过舞台巨星，但颇有些一代不如一代的样子，还不如宿宁之前找的那些，这些自然要推掉，但抵不住沈照蓝没放弃。 　　黎楚甚至在公司都见过他几回。 　　明明是沈家那边的关系，他却不怎么找沈明铮，而是三天两头往宿宁这边跑，后来大概是沈明铮知道了，硬是跟着宿宁来公司上班，对方才来得少了点。 　　公司和沈家那些事情黎楚不太懂，但他知道宿宁的想法。当前这种情况下，倘若自己找到合适的，港岛那边也没话说了。 　　再说了，沈照蓝这个乌鸦嘴，怎么就敢肯定这部电影票房肯定不行了？积雪演得好，哪怕没有他，也能正儿八经入围的。 　　黎楚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人。 　　他在圈里呆久了，越觉得宿宁这种人实在少，沈明铮和其他人比较起来都算是好的了。 　　这个位置这样叫别人惦记，不如他亲自去找。所以他今天就去了。 　　黎楚到的时候，那群在大学城的小广场唱歌的人依然还在，应该是有人点歌，那边又开始唱了《秘密》。 　　现场听确实不错，但没有好得特别突出，黎楚之前见过的人有比这唱得好的。 　　但他觉得如季墨惟所说的，改的不错，是有亮点的。《秘密》这首是娓娓道来的抒情歌，可能不适合在外表演炒氛围，所以这乐队在歌的高/潮部分改了一些，虽然曲风变了一些，但也是好听的，而且这首歌还没出几天，能改出来并表演，确实是有点意思。 　　黎楚在旁边也没露出样子，拍了一段短视频，然后发在自己官博上了，算是支持，随后就悄悄地走了。 　　宿宁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他这段时间都在为这部电影奔忙。 　　电影和电视剧不一样，开场的排片非常重要，这部片子幸好有各家的粉丝支持，在正式上片之前，第一天的预售便达到了两千多万。 　　这已经算是粉丝非常给面子了，接下来，就交给影片质量和口碑。 　　然后《没病》这部电影上了。第一天的票房约是五千万左右，不算很高，很多是积雪和黎楚的粉丝撑着的。但首日之后，购票网站的评分出来，有9.5分，这个网站评分偏高，但一般来说9分以上就是不错的片子。 　　当天下午，更严格的更有公证力的打分网站也出了分，7.4分。 　　这个开分已经算不错了，显然是佳片的评分。 　　而且第二天，这个分数又往上涨了0.1分，变成了7.5。 　　片子是周五上的，第二天就是周六。一到放假的日子，观影人数客观是上涨的，《没病》首日表演还不错，从17%多的排片到了20%。 　　第二天的票房果然涨了。 　　而且比宿宁预计的还要好，票房七千多万，所以第三天的排片又有大跨越，有25%的排片量。几个新片里面，它的表现最好，也渐渐压过了之前上映的那部外国大片。 　　周日之后，首周三天票房便已经摸到了2亿的回本线。 　　何帆对此非常激动。 　　她本来是十分内敛的性子，在看到票房之后更加努力了，四处宣传，希望让更多观众注意到。 　　她的努力确实也让更多人看到了。三天之后，电影口碑正式在网络上大规模发酵。 　　周一作为工作日本来应该是要掉票房的，普通电影会相对周日砍一半左右。但《没病》不太一样，因为首周表现好，这原来是个很冷的档期，影院经理那边只要看到有钱挣，又和宿宁那边好沟通，排片就开始上涨。 　　周一的时候已经到了30%左右。 　　这部片子也足够争气，周一几乎没怎么掉，收了六千多万，几乎快和周日持平，看完电影回去讨论的路人也越来越多，连带着打分网站的评分又上涨了一些。 　　一般口碑的片子，最终票房一般是首周的2.5倍左右，但好口碑且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的片子情况是不一样的。 　　这片子的曲线一路上涨，到下一个周末的时候才算爆发，摸到了单日破亿的线，累收已经到了7亿。四月这个档期，再往后看都没有什么大片，而且这几个星期的新片都不太能打。 　　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又过几天，《没病》的票房预测已经到了保守15亿能摸到20亿的程度，这对于何帆导演来说也是真正的翻身仗。 　　和这部电影相关的所有人都非常激动，朱岚即使赚过许多钱，但这部电影的投资回报率在她的职业生涯也是极其少见发。 　　作为最大的投资商宿宁，刚开始看到票房曲线当然是非常高兴的，之后暴涨的时候，他靠自己一直以来的经验，大概判断出来了，这部电影的票房应该会在17到18亿左右。 　　作品成绩好，导演和演员当然应该高兴，宿宁已经提前定好了庆功宴，但作为一个老板，他得一切向前看。 　　成绩都会过去的，眼下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黎楚发的内容，他是忙过了几天才看到的，而且还是沈明铮注意到了，拿给他看的。 　　黎楚粉丝实在多，这个甚至还是上了热搜高位，发布的博文足够影响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说唱得不错，而且改的也有些意思，宿宁就去了解了。 　　这据说个乐队是大学城里几个年轻学生组起来的，因为黎楚发的受到关注，在网络上的账号也被挖了出来，热度暴涨，还有一些表演的视频。那位主唱确实唱的还可以，而且看起来长相也不错，很年轻，宿宁看着有星像，但没见过真人。 　　前段时间他最近为了电影，实在忙碌，没有时间过去，如今宿宁这时候总算有时间去见一见积雪和黎楚看到的那个乐队了。 　　他之前有让公司的人去了解过，暂时没有打着光影娱乐的旗号去，先暗地里打听了一圈。 　　这乐队会时常在大学城的清吧演出。 　　宿宁便挑了一天他们表演的时候去了，他没有提前打招呼，想看一下他们日常表演的样子，沈明铮知道这件事，也要和他一起去。 　　他们还没有像其他情侣一样去酒吧这类地方，宿宁虽然是为了正事去的，但是也拗不过他，于是两个人就去了。 　　而且沈明铮若是在的话，也能帮他判断一下，这个乐队值不值得签，特别是那个主唱。 　　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准时去了，竟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那个乐队，确切的说，是那个靠着黎楚的一条分享有了热度的主唱，在今天翘班了。 　　这里还有很多人是冲着他来的，正在闹呢，宿宁和沈明铮戴了口罩简单遮掩后坐在边上的位置，闻言一齐看了对方一眼。 第101章 　　这么不巧吗？ 　　宿宁之前派出去的人是个挺靠谱的, 名字叫江超，是公司艺人经纪部的人，之前和宿宁说这里绝对可以看到现场。 　　因为这个清吧和他们其他的表演场景不一样, 乐队和老板长期合作, 所以按照之前的约定, 固定的时间点就一定会来, 今天却没有来。 　　不一会儿，舞台那里满头大汗的老板就出来解释了，说不好意思，正在协调, 一定把人带到, 但下面的人还是不满意, 那老板又说请大家等一等，今天酒水打折, 才算是没闹起来。 　　清吧的歌手乐队的自然不止一个，不一会儿又有其他人上去唱歌，但是比起宿宁想见得的人就差了不少了, 只是普通校园歌手的水平。 　　就这样唱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眼见着店里很多人都走了不少。 　　宿宁和沈明铮这时候还没有动, 不过江超自己赶过来了, 他也在这场子里等着，但没有和老板坐在一起。 　　“宿总，不好意思, 出了点意外, 我去了解一下，”他道, “麻烦您稍等，我一定解决。” 　　江超这段时间打听这支乐队，已经和这家老板混得比较熟了，当即便紧赶慢赶地找到后台去了，结果那边认识的工作人员有点尴尬地告诉他，恐怕今天在这里见不到那只乐队，特别是那位名字叫做戴利的主唱了。 　　江超急了：“为什么？” 　　“唉，现在人红了就飘了，”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回道，“那边临时变卦，去了其他地方，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江超愣了一下。 　　不会吧？这么不给面子？ 　　这乐队说是红也没有红成什么样，原来就是凭着黎楚的一个推荐有了关注度而已，然后网友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网络上的账号，发现唱的不错的翻唱，比较特别的是，里面还有几首原创歌，这也是宿宁看重的。 　　那主唱长得不错，年轻帅气，自然引来一些人追捧，但离全网爆红还有非常大的差距。 　　不过算是上过热搜的小网红，乐队的账号涨了好多粉，现在是能接到一些工作的。红了之后去更赚钱的地方是人之常情，但如果让江超让这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临时跳票未免有些太无情了。 　　而且这家酒吧不一样。像他们这种小乐队，本来是赚不了什么钱的，之前是靠着这家店给的固定场次才坚持下来，他们和老板也算是朋友，江超才这么和宿宁打包票的。 　　而且最过分的是，对方今天没来，都没有和老板打招呼，要到时间了才说要加钱，而且翻了十倍的加，才愿意在明天补一场，这几乎算是威胁了。 　　江超听到这里，也有些生气。 　　不仅不讲人情，这是让他在领导面前丢脸，仿佛他情报有误工作能力不行。 　　江超紧接着问：“那乐队有四个人，全都走了？一个人都没有来吗？” 　　工作人员道：“不是，来了一个了。嗯，应该算是乐队里的经纪人来了。” 　　江超疑惑：“这么个小乐队，还有经纪人呢？” 　　“嗨，就是之前管他们吃住的，算是个倒贴的助理吧，之前他们说过原来是乐队的替补，但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上场，反正就是一直跟着的人，他们之前在小广场那边表演，也是他出的主意，眼光倒是不错，乐队红了，可惜啊。” 　　江超知道了。 　　这乐队根本不知道下面等着的是什么人，眼前只有这点蝇头小利。江超还是要去见一见老板，再了解一下情况，争取一下，至少不能让楼下宿总和沈总就这样等着。 　　他在这个时候绕到后面去找了老板，此时这间清吧的袁老板正在后边的窗户那边打电话，看着脾气很暴躁，一边打一边骂:“戴利你xx，你们这群狗东西，不记得之前没饭吃的时候是谁给钱让你们没饿死的，现在和我玩这套？！” 　　“钱钱钱！满脑子都是钱，一下要这么多钱，我有钱也不会给你，王八蛋，我看你们这幅样子，红得了多久？” 　　他情绪实在激动，江超都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怕触了他点眉头，心里想着看来之前说的是真的。然后他看袁老板打完那个电话，“呸”了一声，把手里的烟头丢在一边，然后用脚捻灭。 　　他旁边还有人，是个年轻男孩，应该就是那位“经纪人”。 　　因为之前站在墙边的阴影那里，江超过去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他，那人声音也低低的，在打完这个电话之后，和他道歉：“袁老板，不好意思，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定会和你们道歉，然后我们再找时间加演几场，弥补你们的损失。” 　　酒吧老板明显被气狠了，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这时候，江超才上去和他打招呼。 　　袁老板看他过来，知道这是这段时间的大客户，于是稍微收敛了一下脸色，随后又对旁边那个男孩道：“清河，算了，你先走吧，这和你没关系。” 　　“我之前没看出来，他们平时能言会道的，一遇到事的时候，倒不如你有情义，可这世道，有情有义的注定吃苦，你以后最后别和他们呆在一起了。” 　　但江超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等一等。 　　这位应该就是乐队所谓的“经济人”，不过看这情况，应该就是一起混的朋友罢了。 　　这位名叫白清河，他身形很瘦，和一个杆子一样，头发蓄了半长，看起来有点土，脸看不清，因为他总是低着头，稍微一侧脸，能看到侧脸的疤，像是烫伤了一块，很明显，大约又两根手指这么大的疤痕。 　　可他毕竟是乐队的人。 　　之前那工作人员说了，这位是替补。 　　江超问道:“他能唱吗？” 　　那名字叫戴利的主唱现在是回不来了，虽然这件事不是江超的缘故，但他还是没办法和楼下的老板交代。 　　那乐队换的地方在城市另外一边，离这里开车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江超为这件事跑了这么久，本来还想办成了能拿奖金呢，现在干脆丢人了，要不是公司都说宿宁的脾气好，要是换个老板，他这样很有可能要被炒鱿鱼的。 　　他现在就给那几个不长眼的打电话让他们滚过来，老板就在下面，他必须要把这件事给办成，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这半个小时前面有人顶着，至少别让宿总和沈总在这时候不耐烦。 　　他问这一句，像是提醒了老板什么，袁老板道：“清河，你不是能唱吗？” 　　那瘦干的白清河愣了一下，没说话，头更低了。 　　“我猜得没错的话，走红的翻唱《秘密》那首歌是你改的，对吧？”袁老板盯着他，接着道，“我不相信其他人能改的出来，戴利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这么本事。” 　　这件事连江超都不知道，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网上一直都说有创作能力的是那个主唱，他调查的时候也说是主唱改的。 　　可白清河摆了摆手，低着头，有点惶恐道：“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观众来也不是为了看我，我这幅样子，我这幅样子……” 　　江超问：“你真的能唱？” 　　“他能唱，”袁老板笃定道，“他们乐队所有人都能唱，清河唱得很好，甚至比他们都好，他只是长得不好而已。清河，你从来都是乐队的人，网上那个账号都是你更新的，里面也经常能看到你，你去，我今天也不算对顾客失约。” 　　他这样一说，江超也想起来了。 　　确实他在之前看那个账号的时候经常看到第五个人，戴着兜帽，不说话，从镜头前晃过去，现在看确实和白清河很像，很少能见他这么瘦的人。 　　这种情况下，江超自然就哄着人上去。 　　他并不指望这个人能唱出什么东西来，而且这长相，不可能被宿总挑中去当偶像的，只是让他填了这段空隙，好拖到那个乐队回来。 　　白清河是非常软和的性格，一开始先是摇头，被人一催就开始冒汗，又不好拒绝别人的意思，在两边的要求甚至逼迫之下，最后艰难道：“行，我、我试一试。” 　　宿宁和沈明铮这个时候，已经在店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江超虽然没有回来还在协调，但是在这期间在手机上和宿宁解释过这情况。 　　倘若真的如他所说，宿宁是有些失望的。 　　人取得成绩会有点飘很正常，宿宁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有这一段，但也没有这样膨胀的。 　　Glory七人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但因为行程太忙而且没拿到奖根本没飘起来就投入工作中了。积雪有点特殊，她本身不太在乎这个。 　　颜凯想飘来着，但他马上就为颜鹿的电影担心，于是就没飘起来，现在电影好了，比较一下他的剧，又觉得自己比女儿还差很多，马上就不飘了，卯足了劲要做好下一个作品。 　　至于何帆，她那种性格，电影成功能抵消一些性格里的自卑就已经很好了，离志得意满谁都没有放在眼里还远得很。 　　他和沈明铮是抱着期望来的，但没想到这乐队是这样的心性。倘若这么没有契约精神，这样的人签来也没有意思。 　　但两个人也没有立刻走，毕竟是从海城赶过来一趟，就当是两个人出来玩吧。 　　这个时间段，乐队还是没有来，台上这个歌手已经唱了一段时间，嗓子都有点哑了，已经下去休息了，舞台上空了一阵，下面的人也有些兴致缺缺的样子，就这一会儿，又走了一些人，原来热闹的地方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宿宁叹道：“可惜，我们没有歌听了。” 　　他挺喜欢《秘密》那首歌，想听一听现场，但今天却闹成这样。 　　沈明铮道:“你真想听吗？” 　　《秘密》那首歌是沈氏影业作词作曲，宿宁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沈明铮的手笔。 　　宿宁听到他这么回答，便望着他笑:“说起来，我只看过沈总写歌，倒没有听你唱过。” 　　“我可以唱啊，”沈明铮去握他的手，“但宿总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点好处？” 　　宿宁不说话，只是笑着瞪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还没接着说下去，便听到小舞台那边灯光亮了起来。 　　上来的是个瘦干瘦干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脸，拿着吉他，看起来很紧张，上台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惹得下面一阵发笑。 　　他应该头一次一个人就这样上台，台下笑了就更加紧张，开口的时候还紧张到结巴。 　　“大家好，追光乐队因为、因为有些事情，没有及时赶过来，我、我是乐队的替补。接下来，由我给大家带来这首《秘密》。” 　　宿宁认不出这位，他示意沈明铮去看。 　　沈明铮先是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之前没看到乐队里有他，心想可能是店里为了补空，随便编了点什么就把人推上来了。 　　但他再细看那人的样子，却总觉得有点眼熟。 第102章 　　可对方一直低着头, 这让沈明铮也不太看得清，然后，音乐响起。 　　宿宁原来不对这位抱什么期望, 上舞台要有台风, 还没开始唱, 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一个小酒吧而已，倘若上了更大的舞台，那不是更无法适应？ 　　然后舞台上那位开口唱歌了。 　　伴奏起的时候，他听到音乐声, 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拨动了手里的吉他, 低着头，唱了第一句。 　　宿宁愣了一下, 然后往舞台上看去。 　　就这一句，他觉得唱得很好，特别的好。 　　这哪里是拿来凑数的？这比那修过音的乐队主唱都好。虽然技巧上还有些可以调整的地方, 但是音色是天生的, 他的声音非常好听。 　　但他正要接着听下去, 那台下有些人也觉得不错, 于是往那边看去, 倘若看不到脸，会觉得这样清亮的音色是个好看的少年，可抬眼望去, 只觉得失望。 　　台上那人不仅长得不好看, 低头侧过脸的时候，侧脸上还有灼伤的疤, 很明显，就算蓄着头发都遮不住，在舞台的灯光下更加明显。 　　衣服虽然换了一身，但是看着并不合身，在他过于消瘦的身上显得很滑稽，显得更难看。 　　唱得很好，但是这情况下更显得对比明显，好像老天爷白给了他一副这样的嗓音。 　　台下有人笑，甚至直接指着他说些什么，还有人起哄，因为他说是乐队的替补，可乐队里四个人都长得挺好看的，特别是那位主唱，他却长成这样，简直不堪入目。 　　观众觉得他在撒谎，本来就有不满的，现在就更有脾气了。 　　在这地方其实真正来听歌的人不多，不过是为了热闹，喝了点酒更无所顾忌了，嘻嘻笑着，颇有些肆无忌惮，甚至有人直接让他下去。 　　然后宿宁就听到那位只唱个开头，之后那位就开始乱了，结结巴巴的，不安地看一眼观众。后面错了一拍，本来就很紧张，这种情况下，就更加接不下去了。 　　他后面的歌唱得一塌糊涂，拍子全都错了，再也接不上去，于是下面的起哄声更大，便有人大声喊着换乐队的正主来唱。 　　宿宁一直望着那边，看到他抱着吉他，停了唱歌，站在那里，随后低头向大家道歉，然后慌慌张张地下去了。 　　他走了之后，后面还有人在笑，看到这情况，宿宁皱了皱眉头。 　　他看了沈明铮一眼，对方好像在想些什么，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看着那人走下去的地方，问道:“他真是那个乐队的人吗？” 　　宿宁在这个时候也问了江超，对方回复确实是的，名字叫白清河，随后又问他:“你觉得唱得怎么样？” 　　沈明铮实话实说:“很不错。” 　　他知道宿宁要找的就是这样的音色，但宿宁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他连歌都没有唱完。 　　有这样的天赋，却没有发挥好，自然可惜。 　　沈明铮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是他的记忆对脸上有烧伤疤痕的人有印象。上辈子圈内有个人，是很出名的音乐经纪人，但不叫白清河，他的名字叫“老巴”，不知道真名，圈内都这么叫。 　　那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才在圈内崭露头角，但彼时他脸上的疤痕新伤添旧伤，看起来更可怕，几乎可以算是毁容了，老巴瘦的吓人，显得很老，沈明铮见他的时候，以为他那时候有四五十了，沧桑得有些吓人。 　　这位的脾气很古怪，偏偏作曲确实很厉害，经 　　历又坎坷，一开始做的是音乐经纪人，据说被带过的歌手几度背叛，才落得这下场。 　　在这个圈子里有才华又的人太多了，但“老巴”不一样，他最终选择进了沈家的公司，于是曾经得罪过他的所有人便在圈里销声匿迹了。 　　他投靠沈家之后，人也变了，这个人以没有任何契约精神随时可以反悔闻名，一切冲着利益，于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他又确实有能力，上辈子，沈家拿到荆棘奖的《蔷薇的故事》配乐便是他负责，最佳音乐也给了他，电影里的几首曲子确实很好听。 　　他是这样的人，名声这样差，但最后获奖的时候又没有去领，反倒突然在社交网络上转发了《向死而生》的音乐，而且沈明铮还听说过，他还暗地里资助过过不下去的贫穷歌手。 　　总而言之，是古怪的人。 　　当时沈明铮做《向死而生》的电影，本来是找了他手底下的人，但因为那边忙不过来，他一句话便反悔了，之后又多了不少坎坷。 　　他那时候的行为举止很矛盾，可能人总是复杂的，可沈明铮一直不知道他会唱歌。 　　他知道这位的时候，老巴的声音已经很哑，像是被烟熏坏了，根本不能唱歌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侧脸烧伤的疤痕，觉得熟悉，但不敢完全确认。他认识的那位，疤痕比这个还要大许多，应该是后面又受过伤，导致嗓子也坏了。 　　宿宁如今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听完那首歌，觉得有些遗憾，随后告诉江超让他先把人留下来。 　　他没有在这时候立刻让白清河回来再唱一遍，此时让他再上场面对这些客人，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唱不好的，不如先等一等。 　　这种心态其实不适合做歌手，更不适合当明星，可他的音色确实还不错。特别是江超怕他不满意，和他说了那几首歌和改编，很有可能是这位白清河写的。 　　如今还不知道真假，这让宿宁额外注意他一些，也愿意再给他机会。 　　此时，白清河走下去之后，坐在台阶上，慢吞吞地呼出一口气。 　　就知道自己做不好的。 　　他默默地想。 　　此时的他听到江超那边还在打电话，那人脸上全都是汗，但乐队那边还是要见了钱才肯过来，不管怎么说都不听。 　　江超不过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即使公司待遇不错也不可能为这件事掏这么多，哪怕办成了，他拿到的奖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半呢。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颜闪廷 　　白清河看这情况，想了想，然后坐在台阶上，叹了一口气，随后偷偷拿过手机，给乐队几个人发了几条信息。 　　江超一直没有暴露自己光影娱乐的身份，老板都是暗地里来的，他自然不可能随便乱说，打乱老板的计划。 　　但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不一会儿之后，那乐队就突然转了性子，紧赶慢赶地要回来了。前后反转不过几分钟，好像刚刚的傲慢都是幻觉一样，回复他说马上就到，语气也恭敬了许多，甚至带着尊敬。 　　江超觉得很奇怪，可这个时候的情况又容不得他多思考，回来就赶紧表演，别耽误他交差。 　　这种情况下，袁老板虽然非常生气不可能拦着他们表演，哼了一声。 　　这乐队四个人明显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回来的，失约之后，面对老板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反而一脸兴奋又紧张，四个人凑在一起，仿佛要交什么好运一样。 　　袁老板啐了一声，随后又看向坐在台阶上的白清河，叹道:“你刚刚……” 　　白清河还在那里，低着头没说话。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不久之后，宿宁便看着那赶过来的乐队带着笑容登台表演，可他们看起来并不专心，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往下面看。 　　虽然状态很热情，出名的那首《秘密》也唱了，引来台下一阵欢呼，但宿宁和沈明铮听完却有些兴致缺缺。 　　此时的沈明铮和宿宁一样，都在想着前面那位，他也看出宿宁对白清河的兴趣，但想起记忆这个人又觉得复杂。 　　但这个时候的他，让人觉得很陌生。 　　倘若真的是“老巴”，这种人真的值得签进宿宁的公司吗？他有点怀疑。 　　台上的那乐队一连唱了三首歌，观众倒是很兴奋，但宿宁又不傻，一看就知道，他们这是有目的，应该是经纪公司过来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所以他们才是这样的表现。 　　不过，江超是不敢乱说的，又是谁说的呢？ 　　既然表演已经看完了，随后，宿宁把乐队四个叫了过来，也包括白清河。 　　这间酒吧是有包厢的，更安静一些，满头大汗的江超不一会儿也过来了，随后，那四个人走进来，看见他之后，脸上的惊喜都压不住。 　　他们知道今天有特殊的人过来，但没有想到是光影娱乐，宿宁宿总这张脸，如今已经很多人认识了，且旁边还有一个沈明铮沈总，这就更不可能认错了。 　　好险，他们居然差点错过了。 　　宿宁看起来很客气也很和气，还是做了自我介绍，让他们坐下，随后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有我们过来？” 　　那乐队还想假装，尴尬地笑了几声，说着不知道，其实自己也很意外，但是这骗不过宿宁，他稍微收敛了一些笑意，道：“请说实话，相信我，这个时候骗我不是什么好选择。” 　　乐队的人以为他这是生气了，于是当即开始推卸责任，告诉他是白清河说的。 　　“宿总，不关我们的事情，是他这个经济人没安排好，我们今天的行程撞了才会这样的！” 　　“也是他偷偷告诉我们的！真的！” 　　好像把这件事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 　　宿宁皱了皱眉，看着白清河，这位原来站在最后面，这时候被推到前面来了。 　　他倒是实诚人，直言道：“我在后台看到，所以猜到了，这位江超这么坚持，又不像是为自己，我觉得下面会有什么大人物。” 　　只有把这个告诉乐队，他们才会过来。 　　宿宁和观众们本就是为了这个乐队来的，至少要见一面，所以他偷偷发了那条短信。 　　随后白清河又道:“即使错了也不要紧，他们今天晚上本来就应该在这里演出，不管怎么样，要遵循和袁老板的契约。” 　　他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这时候语气倒是坚定了。沈明铮也是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他的样子，确定了这就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人。 　　即使新疤痕添旧疤痕，但人的五官一般是不会产生什么变化的，这就是“老巴”。 　　沈明铮为这样的回答感觉到惊讶。 　　许多年后，这个人是圈内最不讲契约的人，乐坛许多人指着他的鼻子骂毒瘤，但现在，年轻的白清河反而是最守契约的一个，甚至守契约守得有些古板了。 　　但在这个圈子里，过刚易折，过于坚持反而更容易迎来崩塌，他这种性格，若是所遇非人，太容易被背叛了。 第103章 　　或许眼下的白清河在撒谎, 但细细一想，又没有必要，他没有半点说谎的必要。 　　倘若他此时真的心术不正, 不告诉乐队这里有公司在就可以了。他和宿宁今天的体验不好, 之后再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这所谓的“经纪人”+助理+替补的身份根本没有合同, 不存在乐队签约了给他什么介绍费之类的。 　　这乐队平时就不把他当回事，这样甚至连报复都不算，只能算是他们自己错过的机会，怪不得任何人。 　　但白清河没有这么做, 他特意把人叫了回来, 想来想去, 他这么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唯一的理由, 怕只是觉得要守约而已。 　　况且他如果和上辈子一样心思多，绝对不会心态不稳到上去表演还弄成这样。 　　白清河还这样年轻，看不出他以后的样子。 　　沈明铮看到这里, 心里有些复杂。 　　他算是在那位“老巴”身上吃过大亏的, 沈明铮如今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性格, 但如今的白清河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 看着很可怜，而乐队几个人都在瞪着他。 　　可以想象，未来在圈子里, 他经历过几次背叛, 最后面目全非变成那样。 　　人总是会被周围的环境改变的，哪怕是沈明铮自己, 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宿宁此时已经大致明白了，他和沈明铮对望一眼，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意思，随后他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表演我都认真看了。” 　　他脸上带着浅笑，接着道：“我是想为公司找一个新的签约偶像，是歌手的定位，和黎楚他们一起再出道，目前正在物色过程中。” 　　众人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之前不过是被黎楚随手分享就获得了这么多机会，倘若能和黎楚他们一起出道，这又是多大的从天而降的馅饼！ 　　宿宁看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随后又道:“当然，这个人没有这么快确定，我还需要再筛选几轮，但光影娱乐确实想签一些偶像歌手。” 　　“现在，我已经有了意向。” 　　此时，听到这句话，最激动的便是那位主唱戴利。一说要当偶像，他几乎已经确定是自己，于是在那时候下意识上前一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宿宁向白清河伸出手。 　　“我之前听到你唱歌，可惜没有唱完，不过还是很特别，你愿意再唱一回吗？我给你找一个没有观众的环境，你可以到光影娱乐的录音室唱，那里只有你一个人。” 　　宿宁又鼓励道:“再尝试一次，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表演，我们再谈。”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发主唱戴利道:“宿总！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他根本就不能上舞台。” 　　但宿宁的选择一直都很清晰。 　　这只乐队没有契约精神，在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扣了很多分，更重要的是把以利为先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紧张是能够调整的事情，但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态是难以调整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唱的不够好。 　　年轻人以为热闹一些花哨一些便是唱得好了，实际上他们的演唱实力和白清河比差了很大一截。 　　白清河听了那句话就愣在原地，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不敢去牵宿宁的手，甚至不敢点头。 　　乐队四个人不依不挠，特别是看到他怯懦的样子，想打消宿宁的想法一样，在那里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话，大部分是白清河的坏话。 　　他因为丑陋上不了台之类的，又说从来没有上台唱过完整的一首歌，是因为脸受伤了，在酒吧这种地方表演经常被人笑，嫌他长得不够好看，又说他这幅样子根本不能做偶像，他没有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所有音乐相关的技能都是自学的。 　　但这些宿宁都知道。 　　酒吧的观众不是专业的，他们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但有经验的经纪人能看到更多。 　　他脸上的疤看着可怕，但这不是不能治，手术就可以，只是普通人确实支付不了这笔修复整容的钱，但光影娱乐可以。 　　关于长相，一个合格经纪人得透过皮相看骨相。白清河为了遮疤头发弄成了完全不适合他的样子，他人又太瘦，穿的衣服不合身，脸上瘦骨嶙峋的和难民一样，这样换了谁都不会好看的。但看他的眼睛，特别是鼻子，他的五官其实是好看的。 　　任何人都要经过包装，特别是偶像，宿宁觉得这是一个好坯子。 　　他不知道能不能改造成功，把他变成一个合格的偶像，但他愿意给一个机会。 　　就像白清河不计前嫌，把这只乐队叫回来，给了他们一个亮相的机会一样。 　　话说到这里，乐队的人还有些不肯放弃，于是宿宁干脆挑明白了问：“乐队的改编和几首原创，是谁写的？我想，不是你们吧？” 　　乐队表演的时候，江超将功补过去调查了，根据他问到的，真正的作者还真的是白清河。 　　白清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举了手，但与此同时，那主唱咬着牙道：“是我。” 　　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无法抵抗进入光影娱乐的诱惑，哪怕铤而走险。 　　白清河只是有点自卑，但他不傻，猛地看了过去，甚至在这时候，戴利还对他说道:“清河，那歌是我写的。你知道的，这只有我做得到。你就算进了公司，你觉得自己会在那里有什么发展吗？” 　　年轻人总是把大家当傻子，他这是当着宿宁的面威胁人，大约是之前欺负怯懦没有自信心的白清河成为习惯了，觉得这样吓一吓，对方就会退缩。 　　“是吗？”宿宁冷哼一声道，“这个时候确定还要在我面前撒谎？到底有没有创作能力，在我这里很轻易便能分辨出来。” 　　正在这时候，鬼鬼祟祟躲在后面看情况的袁老板出声说了一句:“是清河写的，别信他的，戴利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他就喜欢在这时候落井下石，感觉今天晚上的气总算出了。 　　“清河有手稿的！”袁老板知道白清河不善言辞，又道，“不信我带你去看，我知道他住哪里！”颜善厅 　　随后他又鼓励道:“清河，为你自己争取一次，这些人都不值得。相信宿总，他说你做得到，你就做得到。” 　　他不懂娱乐圈的事，但认识这位，宿宁手底下的艺人太出名了。 　　白清河原来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他被人拒绝过太多次了，原来觉得自己拥有一个配角的位置就很好了，他的命就是这样。 　　但乐队众人此举，反倒是让原来慌张又犹豫的白清河下定了决心。他所谓的配角，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没有半点尊严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随后又看向宿宁。 　　“宿总，我愿意去，”他道，“我想试一试。” 　　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宿宁和他握了握手，随后当机立断让江超送白清河回海城。他平时就是打零工，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就能离开了。 　　他和沈明铮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宿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但到家的时候，宿宁却觉得沈明铮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什么。 　　沈明铮这是遇到“故人”，即使刚刚目睹了，他因为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所以心里总是有些过不去的。 　　宿宁问起，他想了想，也说了，只是讲话有些委婉。 　　他和宿宁之前签过的许多人，虽然经历也很坎坷，但少见白清河这样的，被打击到完全没有自信。现如今的白清河明显受了很多委屈的，他对那乐队不错，但对方却想踩着他上去，这种事情明显发生了不止一次。 　　这次是幸运，宿宁刚好在那里，但或许这圈子里许多人没有那么幸运，宿宁和他即使想选人，但他们两个不是时时刻刻在的。 　　沈明铮的意思是，白清河也许是很棘手的一个，他要多注意一些，这种性格并不能轻松解决。 　　宿宁明白。 　　“你放心，我会一直盯着这件事的，而且黎楚的队友不会这么快确定，”宿宁道，“明铮，我们自然帮不了圈内的所有人，但现在渐渐有能力了，我们应该要做到更多的。有些人，像白清河这样的，不应该就这样没埋没。” 　　沈明铮听到这里，怔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了他，许久没有说话。 　　现在天色已晚，两个人收拾完了躺在床上，然后宿宁习惯性靠在他怀里，随后又轻声问道：“沈总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沈明铮一愣，问：“什么？”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宿宁说：“我又没歌听了。” 　　沈明铮这下反应过来了，摸了摸他的头发，道：“那宿总现在要点歌吗？” 　　宿宁点了点头，说想要他唱《秘密》，这是两个人说好的，然后微微仰头亲了他一下，道：“这是点歌的报酬。” 　　一换一，他很公平的。 　　沈明铮笑了一下。 　　说起来，宿宁还没听他正经唱过歌，只是之前因为工作需要哼过几句，之前听得出他的嗓音很好，宿宁那个时候还打趣着说要签他，之后也没有什么契机听他完整唱过了。 　　然后他这个时候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靠近更近。 　　这比他想象的要好听呢。 　　沈明铮是清唱，这首歌原来就是他写的，他唱起来是和黎楚不一样的风格，但是非常合适。 　　宿宁决定把白清河带回去，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嗓子，一部分是因为他能写曲子，虽然他这两者都比较稚嫩，但确实看得出天赋，是可造之才，在圈内，这种天赋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可沈明铮比之要强太多了。 　　他也没有比白清河大多少岁，宿宁听过很多人唱歌，各式各样的，即使不带情人滤镜，他也觉得沈明铮是他两辈子见过的这些人的翘楚。 　　而且很难得的是，他的歌唱技巧已经很娴熟。 　　倘若只是唱歌写歌很好，宿宁还能找到理由，他的父亲是做音乐的，也许耳濡目染，但沈明铮对娱乐圈很多事情都很熟悉。 　　之前在片场的时候，他还指导过演员演戏，很久之前，刚开始的时候，黎楚他们这些小偶像在比赛的时候也是受过他的指点的。 　　沈明铮会的东西好多。 　　这些宿宁大致也能做到，他会的也不少，但他能做到的前提是他活过两辈子，在这些事情上有充足的经验。 　　沈家和朱岚那些人了解得不多，也不会多想，只是觉得沈明铮天赋异禀，但宿宁和他朝夕相处，光影娱乐很多事很多人都与他相关，所以宿宁在细节上知道得更加清楚。 　　有些事情不是天赋异禀就能解释清楚的，没有足够的经验，这些事情不会这么轻松。 　　正如沈明铮心里猜到此宿宁不是上辈子那位宿宁，他在这个方面有优势，只要一对比就出来了。但宿宁没看过原著，他倘若对这本书有基本的了解，也会在一开始就反应过来。 　　但事到如今，若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今天沈明铮说那些话，只是又稍微提醒他一下而已。 　　他估计是知道白清河的，还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才会提醒自己多注意一下这个人。 　　这其中有值得深思的地方，对方没有说，宿宁也不会特意去点破。 　　因为比那更重要的是，宿宁知道沈明铮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他永远都向着自己。 　　这时候，沈明铮已经唱完那首《秘密》了。 　　他对舞台已经没有任何期望了，也很久没有这样唱过歌，但对方是宿宁，所以就这样让他唱，他便老老实实地唱完了。 　　宿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还期待着评价。 　　宿宁听完了这首又抬头看他，他眼睛看起来亮亮的，又亲了他一下，道：“再来一首吧。” 第104章 　　沈明铮会唱的歌很多, 他还能唱乡间小调，轻轻柔柔的，能哄着宿宁睡着。然后有求必应的点歌机在看到怀里人睡着之后低下头, 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又看了他许久。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们两个人把白清河带回来之后并不着急, 来先让他休整了一段时间, 先适应一下。 　　几天之后，黎楚听说了这回事，又说那位新来的在试音，于是就和林执一起去了。 　　去的路上他还遇到了沈照蓝。 　　他来光影娱乐倒是熟门熟路了, 这位也是听说宿宁带回来一个人, 说是唱歌不错, 他也想看看选了个什么人回来，能让宿宁看得上。 　　宿宁早就已经到了。他正在里面, 因为知道白清河的情况，所以让他一个人进了录音室，特意拉了遮光帘, 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人, 也没有叫他看见。 　　黎楚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搞得这么封闭, 于是偷偷问了问, 才知道原因。 　　作为歌手怯场，确实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情况，不过宿宁既然把他带回来了, 自然有他的道理, 黎楚无条件相信他。 　　白清河现在仍然紧张，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他刚来光影娱乐的时候很忐忑,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拿到奖金很快乐的江超把他送到公司宿舍，还很好心地给他介绍了一圈公司的情况，甚至还在高兴之余请他吃了饭。 　　“我们公司里的人都很好的，”他拍了拍白清河的肩膀，“要不是你，我的奖金也拿不到，你可真是福星！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当然，或许你也用不着这种小人物，被宿总看上了，你马上就要大红大紫了！” 　　白清河没有这样大的愿景。他头一次被人叫“福星”就已经晕晕乎乎了，愧不敢当，更不敢想什么大红大紫，跟着人来海城这一步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不敢奢望过多。 　　但他进公司之后，如江超所说的，他接触的人确实很友好，包括录音室这几个老师，因为对环境渐渐熟悉了，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于是他今天来唱歌了。盐擅汀 　　以前他们根本没钱进这种规格这么高的录音室，这里确实没有其他人，然后他听着耳机里的指令，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开口唱了。 　　白清河一直闭着眼睛。 　　他不再紧张之后，唱得比之前在酒吧的时候要好，到最后甚至有些忘我。 　　他的嗓子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听到声音之后在场的人便再没有什么疑问，一首歌唱完，连沈照蓝都没有什么话说。 　　确实，他送来的人没有这样的嗓子，若是比歌唱天赋，真的不如这一位。 　　但大家都看得出来，白清河又显然有缺陷。如果是圈内其他人发现他，更有可能会利用这一点，让他以一些猎奇形式的歌手出道，主打反差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可宿宁却打算把他培养成偶像。 　　这是更难的路，除了年纪小一些，他看不出白清河有作为偶像出道的可能，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是这样的。 　　但黎楚和林执却不这么想。他们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人，白清河是唱得最好的一个。 　　况且宿宁找到这个人的过程也算是难得的缘分，由积雪和黎楚起了个头，宿宁去找的人。 　　再说了，林执刚出道的时候也会紧张和不自信，但是他现在就好多了。 　　所以，在白清河唱完之后，他从里面忐忑不安地慢吞吞走出来的时候，林执是第一个出声夸他的:“我觉得唱得很好。” 　　白清河走进去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一出去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后紧张地靠在门那里。 　　但在这里并没有人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反而有人大声夸他甚至那是林执。 　　Glory的林执！居然会夸他唱得好！ 　　甚至站在宿宁旁边的黎楚也在这时候评价了一句:“确实很好。” 　　白清河脑子都有些晕了。 　　他不敢说话，然后开始大口呼吸，过了好一段时间脑子都还有些空白，最后憋了好久才说:“谢、谢谢。” 　　他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黎楚。” 　　他是真心的，一连用了几个“特别”。 　　乐队突然被黎楚发出来的那时候，他比所有人都激动。之所以那天晚上处处为乐队着想，也是因为乐队被黎楚夸过。 　　然后，黎楚闻言对他笑了一下。 　　他听宿宁说过这位的经历，黎楚自己刚进圈的时候也是苦出来的，知道每个人的不容易，他这个时候已经功成名就，却也没有高高在上，很愿意帮人一把。 　　“谢谢，”黎楚望着他，鼓励道，“那请在公司加油训练吧，我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队友。” 　　白清河因为这句话在黎楚走了之后还心情激动，然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他原来没有任何指望，但现在突然有一点了。 　　他都不期望自己成为黎楚的队友，只是希望他再这样夸奖一次就足够了。 　　于是，白清河下定决心要在光影娱乐留下来。 　　他在这个公司呆得越久，心态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改变。光影娱乐欣欣向荣，宿宁对底下员工很慷慨，大家都是一副很有希望要奋斗一场的样子。人会自然而然受环境感染的。 　　宿宁一开始签他的时候，是以练习生的身份签约的。白清河即使唱得好，也要经过培训才行，练习生经历是必不可少的。 　　公司给他每个月的固定工资，还有练习生宿舍，包吃包住，每个季度还发运动服。他的练习生宿舍甚至在以前黎楚住的斜对面呢！ 　　就这样，白清河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作为练习生的工资挺低的，大约就是两千多，就是业内练习生的普通水平，在海城来说不高，公司的培训还很严厉，而且练习生不止他一个。 　　麒麟那边的练习生会经常过来，因为光影娱乐这里有很好的老师，都是以前培训Glory的时候签下来的，这些老师要求非常高，几乎每一天都很累。 　　而且白清河清楚，当了练习生不一定代表着他会和黎楚一起出道。 　　宿宁那边并没有停止在找有潜力的偶像，麒麟还有那么多人，那个梁总经常过来推荐一些人，他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普通人如果过这样的生活，会觉得压抑无趣，只能梦想着一步登天才能坚持下去，但白清河不一样，他简直快乐地要上天了。 　　他想一辈子都做光影娱乐的练习生！ 　　这里没有人会盯着他取笑，老师们没有觉得他和麒麟那些光鲜亮丽的练习生们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严厉要求高，他来这里连吃饭都规律了，宿宁上次说他太瘦了，还额外给他加餐，看着没那么瘦了。 　　而且很快，宿宁找美容医生给他看了脸上的疤，对方说可以修复，报价的时候他不敢听，但宿宁已经点了头，去安排时间了。 　　“这笔钱公司会出的，这是我们对你必要的投资，”宿宁道，“放心，你表现好一些，我们就不会亏的。” 　　他在这里过得很好。 　　以至于沈照蓝再来光影娱乐的时候路过那里看到白清河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这不过刚过去一个多月而已，人就已经换了个样子，白清河甚至为了方便，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并不介意露出自己的疤痕。 　　他的疤痕虽然明显，但远没有到可怖的地步。 　　而且此时他旁边麒麟的练习生在休息期间和他搭话，白清河认真听了，然后对着对方笑了一下，看起来活泼很多，没有一直低着头了。 　　一个人好好补充营养胖起来是很快的，白清河虽然整体还是瘦，比其他练习生都瘦，但脸上有肉了，人也渐渐有了神采。 　　乍一看，他其实真的长得不错，脸很小，眼睛和鼻子都非常端正，脸侧过去看不到那块疤痕的时候，和其他麒麟的练习生比较起来丝毫不差，再做一些包装，人就会更不一样了。 　　沈照蓝不得不佩服宿宁的眼光。 　　目前看来，这个人的选择向来都没有错，所以，沈照蓝这回来是来谈正事的。 　　自上次《没病》这部电影大爆之后，港岛的票房也很亮眼，最终收官18亿，何帆名声大噪，更不要提赚了多少钱了。 　　影视的接连大爆让光影娱乐成了圈内重点关注的对象，且这段时间公司又签了一批人，其中不乏季墨惟和叶秋心这种炙手可热的。 　　而且这种高关注度已经形成了良性循环。 　　如今快到五月底了，宿宁和橙子视频共同合作的“悬崖剧社”的第一部 作品已经播了。 　　那部首发的刑侦剧先放了两集，一开始就非常有热度，季墨惟的粉丝太多了，但看过就知道，这部剧和那些把偶像粉丝骗进来杀的垃圾剧不一样，两集已经过了两个案子，节奏很快，而且质量非常不错。 　　哪怕是网剧，但制作的精细度上没有任何拉胯的地方，季墨惟的表演也不让人失望，他由这部剧正式踏上了演员路。 　　这种情况下，光影娱乐的质量产出已经显而易见，并且一下子成了业内的香饽饽。 　　如今宿宁和橙子视频以及悦动都有合作，沈明铮和朱岚那边有电视台的关系，他公司的剧在制作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销路，基本上不压剧，后期制作完了很快就可以播出。 　　“悬崖剧社”不止这几部戏，之后还有新的。 　　看现在播得好，光影娱乐和橙子视频不仅提出了之前拍完的三部剧的第二季，还又提了三部新的悬疑剧的制作计划，打算在今年和明年陆续开拍。 　　何帆导演打算和颜鹿合作拍新的电影，如今正在筹备阶段，她们两个已经出去采风了， 　　而且宿宁还和辰黄影视合作，要做一批年代剧正剧，宿宁想做的是创业剧。 　　他甚至有的实打实素材，因为第一部 取的是煤老板故事。煤矿的发展就是一开始经济发展的缩影，辰黄提了个架构，宿宏达没想到自己还有做顾问的一天，他和编剧团队绘声绘声讲了几个故事，简直是天然的跌宕起伏。 　　倘若要讲经济创业，沿海那一带故事最多，沈照蓝想插一脚，带了个本子过来，那讲的是港岛和内地的公司合作，怎么推动制造业出口的故事。 　　宿宁看了，确实写的不错。 　　港岛的基础是很好的，有一些功底很强的编剧，只要是个好项目，宿宁并不介意和沈照蓝合作。 　　这种优质资源，一些圈内的大流量和许多已经成名的演员都投来了意向，想要和宿宁合作的人太多了，但他如今连沈家想塞过来的人都拒绝，只说自己需要考虑。 　　沈明铮和宿宁在沈家的话语权显然越来越强了，而这也是老爷子默许的，而且他们确实有成绩打底。 　　沈照蓝要为港岛争取资源，自然要找他合作，且他还想试探一下宿宁的口风，讨论一下这几部戏的选角问题。 　　如今光影娱乐的戏可不是找不到人来演的时候了，在选角上，在这个位置上的任何人都不能避免商业考量，包括宿宁。但在某些方面，宿宁又有些新的想法。 　　——这些剧里的大部分角色，他想开放给圈内投简历。只要想来，都可以来试试。 　　这是宿宁由白清河想到的，又因为沈明铮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圈内其实有很多有才华有能力的人，演员、歌手、偶像，但许多人都缺少一个机会。 　　以前公司还在发展，宿宁和沈明铮都还在这条路上艰难向前，但现在他们有些余力了，他就想做一点新的东西。 第105章 　　宿宁一直记得, 这是一本虐文的世界。 　　他来这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主角是谁，一开始以为是黎楚，或是积雪, 到了现在又有新的想法, 但就小说的设定来看, 主角是行业内种种不公平的缩影, 是一面承担痛苦的镜子。 　　这样的不公平不管是在宿宁的曾经还是现在都是存在的，如今他所身处的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在这里也有在生活里挣扎的许多人。 　　例如白清河。他在种种意外之中等到了这个机会，已经算是很幸运的。 　　但倘若积雪路过那个路口的时候没有堵车, 黎楚没有在感兴趣的情况下去拍了, 那个乐队没有毁约或者袁老板没有灵光一闪让他上台, 宿宁永远都不会发现他这把嗓子。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可惜，但对宿宁来说也是, 而且白清河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得到一个正经的机会。 　　放在整个娱乐圈，很多人或许都不曾拥有这样的路途或机会, 这确实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行业, 但只有最顶头的人可以享受灯光。 　　但圈内一直这样, 未必是好的。 　　宿宁不能像之前一样, 一个又一个人找过去, 他越来越忙，不一定有时间，可他还是想给更多人机会。 　　说起来, 这其实是他上辈子有能力之后想要做到的事情, 因为宿宁曾经是从最底层爬起来的，见证了圈内普通人的不容易, 但还没有来得及，就来到这里了。 　　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宿宁纯粹的大公无私。 　　他已经到这个地位了，眼光要看长远一些。从大方向来说，在圈子内提供向上的渠道，有利于整个行业的良性竞争和长远发展，就宿宁自己来说，他也想挖掘更多人才。 　　不过，这些戏里并非所有角色都是公开的，宿宁的步子不打算迈太大。 　　这几部戏都是和平台和其他公司合作，在主角上避免不了其他投资商的意愿，以及他要为自己公司的人考虑，用以资源置换。 　　宿宁要为叶秋心和积雪考虑，她们不能一直演内戏，要往更广大的方向去，特别是季墨惟，接下来几部戏中没有特别适合这些的角色，宿宁还想安排他们去演其他大导演的戏。 　　即使他们都已经成名，片约不断，但圈内的好资源都是需要商谈和争取的，这是宿宁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光影娱乐自己的资源也是他的筹码，他需要一些重点角色，用以公司正常的商业合作。 　　而且如今位于上层的流量明星们不是一无是处，即使是有质量的剧本和团队，也需要有关注度、能扛剧且有经验的主角。 　　不过即使是交换，宿宁现在有足够的话语权，即使是圈内顶级过来，也要符合他的要求，任何投资商也不可能瞎改剧本和设定。 　　一部戏里除了受人瞩目的主角，配角角色也很多，甚至有些是戏份很重人设很丰富的。当然，这些配角如果宿宁愿意，他也可以拿来交换更多的利益，但他现在愿意放出来。 　　所以沈照蓝今天问起，他的回答很确定。 　　——主角的人选他会和各位合作方讨论，综合大家的意见来确定。但这些剧里的一些配角，他始终欢迎所有演员投简历，主动过来试镜，到时候，他会向圈内发公告的。 　　宿宁要为公司考虑，自然避免不了所有的商业考量，但是他可以划出一块，让一些普通的、还没有成名的演员也能有这个机会。 　　至于选角过程中需要的选角导演和一些团队，光影娱乐、沈氏影业和尖峰都会派人的，朱岚甚至对此都出了力，宿宁现在钱多，他欢迎各方各面的人才，而且最近一直在招人。 　　沈照蓝听到他这样的安排，愣了好一会儿。 　　宿宁要是选择和其他人合作不选择他，沈照蓝还能争一争，但他把一部分的利益完全放出去了，倘若是港岛那边的演员来试镜，倘若合适的话，宿宁也很欢迎。 　　搞得如此公平，反倒让他没话说，也让沈家一些想往海城塞人的没话说了。 　　倘若想要这个机会，就自己来竞争好了。 　　这种真正的选拔十几年前也经常有，还举办过许多大赛，从“草根”中选出人才，近几年也搞，公开接受简历的剧组很多，但大多都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真正的受关注的大剧组，被有流量的演员和关系户们抢还来不及，是不可能直接分给下面人的。 　　这回光影娱乐想放出来的很多可不是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要拍的很多是准备做很多季的网络剧还有四五十集的电视剧，里面哪怕是戏份少的，也是出现好几集并且在片尾有出现出演名字的，甚至有些贯穿全剧的男二女二男三女三的角色也计划要放出来了。 　　既有适合年轻演员的，也有上了年纪的，从简介来看很有发挥空间的角色。 　　看起来好到让人不敢相信。 　　宿宁这边确实有完整的选拔流程，要求有意向的演员先投递简历写明自己的演艺经历，随后按角色的不同要求录制一段视频，这是初试。倘若剧组看完之后觉得合适，就会发邀约请人过来现场试镜，剧组的副导演甚至总导演也会在场的，非常正式且隆重。 　　因为这机会看起来太好，很多人都不敢尝试。 　　这些剧组的招聘信息也不是一下子放出来的，剧都是分批筹备的，率先采取这种办法的是季墨惟那部刑侦剧第二部 的剧组。 　　这部戏是真的挺红，讨论度很高，播出期间一度是橙子视频热度TOP1。 　　因为一集一个案子，每个案子的当事人都不一样，所以演员需求量很大，而且第二部 有底气了，打算做二十集，其中有些比较长的案子，能占两到三集的分量。 　　因为这是悬疑剧，在招聘演员的简介上也不好透露太多，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纸面上的内容比较少，而且这么红的剧搞这个而不是被平台瓜分掉分给自己人，许多人认为只是搞噱头，倒是无所不能的粉丝把这个转出来了，还很热心地在官博下面推荐了不少人。 　　有些上了年纪但不出名的演员也许圈内不注意，但是观众其实是知道的，她们虽然是季墨惟的粉丝，但同时也是普通观众。 　　粉丝也希望自己的爱豆转型之后能和一些真正有演技的的演员一起演戏，也希望剧越来越好，没那么有名气反而更好，既不会喧宾夺主，是质量很高的合作方，剧组很重视，并不是看过就算，还真的对提到的人发了邀约。 　　第二季的筹备紧锣密鼓，动作很快，有些人将信将疑地投了，确实收到了试镜邀请。 　　虽然最后还是没选上，但也在这场合内看到了竞争对手的表演。别说，人家演的确实好，让人输得心服口服。 　　而且这过程中都有录制，据说是打算做幕后花絮，非常公开公正。 　　经过这样的招募之后，虽然官博那里并没有一个一个角色去发官宣，毕竟这部剧的两个主角是固定的，没到播出的时候，普通配角也不会特意官宣，但圈内的有心人是可以打听地到最终的选角名单的。 　　光影娱乐还真的是这样选人的，不是说着玩玩！ 　　之前圈内有些人呈观望状态，一开始，公司这边收到的简历不算多，有些角色倘若这样的海选确实没有选到合适的，平台方也可以用自己的人补上，或者在竞争其他角色失败的人，在场的选角导演也会有自己的判断，推荐去其他角色试一试。 　　一些演了很多配角根本没有流量的演员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上，签合同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但剧组已经开始开剧本会和大家讨论角色，开始拍摄前的短暂培训了。 　　这些人选出来，演戏的能力是过关的，但在剧组里，不管是什么渠道来的人，都要听剧组的统一安排，没有人能在宿宁这里耍大牌。 　　他有的地方宽松，坚持不拘一格降人才，有些地方又非常严厉。不管咖位大小，必须听从剧组的调配，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每一个剧组数百人的运行，所有人劲朝一处使。 　　不管是什么样的制度，目的还是为了做出好的作品出来。 　　不管是选拔出来的还是合作方给的，倘若艺德不好，被导演或剧组其他人录了证据，影响到戏正常拍摄的，宿宁是会直接踢人的。 　　圈内都知道，他连付泳知都赶过，现在那位还缩在海城，直到现在还没有公开活动。 　　这还是付晶的意思。而且这件事之后，付晶还没有和宿宁结仇。 　　在《没病》爆了之后，她还主动去看并且特意宣传了，虽然有顺着沈照蓝那边恭维的意思，但她确实很喜欢何帆这个电影的风格。 　　《没病》很多设置是显然的商业电影，票房很高，但不太符合有分量的奖项评委们的口味，很多人觉得不够深刻，但她看出何帆签有拍深刻电影的能力，再发展几年，说不定有冲奖的可能，所以已经数次主动示好，甚至表达了想参演何帆的下一步电影的意愿。 　　她是很高傲，性格不算好，但付晶的地位摆在那里，倘若她真的能来，何帆是非常高兴的。 　　圈内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宿宁现在不能轻易惹，且论背景，比付家还要强的背景全娱乐圈能数出来几个？ 　　于是，更没有人敢在剧组这里放肆了。 　　他实行这个全新的选人制度，一开始并不算是一帆风顺。 　　公司里有些人也提出过反对，认为这些人不一定会念宿宁的好，有些合作方也有些意见，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弄没必要。 　　但宿宁和沈明铮很坚持，光影娱乐这套开放且公平的选角便在圈内闻名起来。 第106章 　　特别是, 之后舒妙和曲守白的《橙花私立学校》以及积雪温子荆的《乡神》陆陆续续播出了，宿宁的“悬疑剧社”这块金字招牌声量越来越大，光影娱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制作水平。 　　由他和沈明铮做代表的海城圈子靠着实打实的作品在全国站稳了脚跟。 　　沈明铮那边也是一样, 颜开工作室自太医院爆了之后, 几个主打演员在南江电视台开了一个专门的喜剧综艺, 是做小品的, 那边也一直在主动招人，希望能有更多的喜剧演员加入，连带着尖峰经纪也签了不少人进来。 　　大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那边机会很多, 因为先前赚的钱多, 所以投资项目也非常大方。 　　和橙子视频喝药的悬疑剧社下一部计划要做的新剧是偏恐怖惊悚类的, 剧本用的是比较经典的大逃杀模式，剧名叫做《求生游戏》。 　　这部戏宿宁和高山影业合作的, 导演是那边的人，编剧是宿宁的人。 　　高山影业的童非凡导演自上次合作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要开新的电影了, 他的那种现实浪漫风格圈内很少见, 叶秋心没有演过类似的作品, 宿宁便给她争取了这次的出演, 作为女主角, 与之交换的是，《求生游戏》戏份最重的女主用的高山影业的力推演员。 　　宿宁和那边经常合作，关系一直很好, 但之前只是帮忙带一些新人, 这一部是目前规格最高的资源置换，来的是董丝烟。 　　她的浪博粉丝超过六千万的, 很早之前就靠着偶像剧爆了，一直是圈内腥风血雨的流量。 　　当然，哪怕是高山影业的当家花旦，也不可避免地接到烂片。 　　董丝烟最近几部作品打分都不高，别说观众，连粉丝都很不满意，直说她演技退步了。 　　董丝烟刚出道的时候是很有灵气的，但是她的演技，说实话勉勉强强也就是65分的程度，而且有时候遇到一些敷衍的作品，还被影评人说连及格线都没有。 　　她确实不是靠演技闻名的，在同岁的流量花里，她的演技一直被诟病。 　　所以，高山影业的高简凡高总才会把她送来宿宁这里，悬疑剧很多要求是很锻炼演技的，而最重要的是，这个系列关注度好质量高，能救一救她岌岌可危的口碑。 　　她在长相上不适合童非凡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否则高山影业也不会同意这个交换。 　　董丝烟经历过太多的资源置换，她出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戏都演过，多无能一开始到这里来，是不太适应的。 　　她进的剧组，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或多或少都会有高山影业的投资，她又基本都是女主角，所以整个组都捧着她是常态。 　　可是在宿宁的组里不是这样的。 　　这部戏的导演是高山影业的，姓孟。 　　这位孟导演来的时候，宿宁就特意告诉过他，要掌控好整个作品的质量。 　　孟导演是有经验的电视剧导演，但就是因为有经验，有的时候反而会顾忌过多。 　　不过剧组的编剧和副导演是光影娱乐的，编剧就是《橙花私立学校》的编剧，擅长这种有些阴暗诡谲的风格，目前也签了光影娱乐，姓肖，叫肖烨，剧组里一般简称他叫肖编。 　　在宿宁的剧组里，不管投资商如何，导演、编剧以及剧组的监制有最大的话语权。 　　董丝烟不是什么耍大牌的人，真的在圈内混久了都没有那么笨，会莫名其妙耍什么脾气来毁自己的事业，在任何有人的场合，她都以亲切的形象示人，但她有些在圈内形成的习惯一时改变不过来。 　　电视剧一般没有时间一条一条磨的，董丝烟也没有敷衍，很尽力了，前面一些简单的文戏都还好，在场的导演编剧都没有说什么，但一场情绪起伏的戏就有点问题了。 　　女主是个化学老师，莫名其妙进入这个求生游戏，然后目睹一个和她一样的“新人”想要违反规则逃跑当场死亡的画面，她惊恐却又强自镇定，随后又压抑着情绪了解规则。 　　这是一段略显复杂的内心戏。 　　女主本身性格很沉稳，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感觉到恐惧。 　　演员要处理好这一段的表演，但说是复杂但是也没有那么复杂，董丝烟也是科班出身，她之前也有演得好的作品，做到这一段理论上是可以的，否则宿宁不会看了她的履历之后，同意她出演女主。 　　但上一部戏真的烂，她刚进组还没有调整过来，第一遍不行，再来两遍，还是不行。 　　对于电视剧来说，这种情节不算特别重要，演三条已经算是挺多了，但孟导还是觉得情绪不太对，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不好得罪演员，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然后从这三条里面挑一条最好的。 　　但今天肖编剧也在，光影娱乐那些人都在。 　　他就坐在监视器后面，皱了皱眉，而站在一边的来自光影娱乐的副导演已经感觉到不对，带着人去找董丝烟说话了。 　　这部戏的监制是宿宁挖到光影娱乐来的，她做过表演老师，能指导演员演戏，但之前的很多组里的演员不一定听她的，但在宿宁这里就不一样了。 　　然后，这一个片段再来了两条，董丝烟的理解能力不差，调整之后好多了，那边副导演问道:“孟导演觉得怎么样？” 　　孟导已经觉得很好了。 　　“比之前的好很多，”他道，心情一下也轻松起来，“就是这里转过来的时候晚了一点，还有这里，不过……” 　　他刚想说这里没什么关系，这戏可以找后期剪辑调整，然后副导演就这样已经走过去了，和董丝烟短暂讨论了一下。 　　这是要再来一条的意思。 　　孟导演是不怎么敢得罪出名演员的导演，他在圈内混了很久了，哪怕是有很多作品的导演也要看投资人脸色，来保住自己饭碗。 　　于是他看到光影娱乐的副导演过去自然而然要求董丝烟再拍一遍的时候，他多少有些心惊胆战，于是低声问了旁边的肖编一句：“这样是正常的吗？” 　　肖编剧一愣，然后反问他：“您指什么不正常？” 　　演员刚进组状态不对不就要调整吗？他上次跟组也是这样啊。 　　肖烨还记得，上次曲守白刚进组很紧张也调了很多次，他还主动道歉，曲守白粉丝也不少吧，演员就应该这个样子，一切为角色服务。 　　光影娱乐的人一进组脑子里就没有“特别关照”这几个字，不过董丝烟的配合程度还不错，当场调整过来之后，便顺利许多。 　　之后几天的戏拍得还是比较顺的，所有人都渐渐习惯了，包括原来有些忐忑不安的孟导演。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有些总导演的样子了。 　　只有在有话语权的基础上，导演的经验才能真正作用于作品，发挥效用。 　　这部戏虽然是大女主戏，但是大逃杀类型的剧演员的需求量很大，有几个配角董丝烟是认识的，但有些她听都没听过，据说都是公开招聘招过来的人。 　　她一般是不在乎配角的。特别是有些只是短暂出现几场戏或是几十场戏的配角，在一般的认知里，配角都应该是为主角服务的。 　　但这些演员不一样。 　　即使不出名，他们非常努力，甚至比她这个主演还要用心，董丝烟甚至看到有些只有几场戏的小角色认真给自己写了人物小传。 　　在之后拍的一场戏里，她因为台词太长，一下想不起来其中的一两句，于是中间就叫助理拿剧本过来，不过助理还没有过来，她的对手戏演员，一个名不见经传连脸看起来也非常普通的小配角，却准确地背出了她遗漏的那两句台词。 　　这么长的台词，对方为了加强理解，连不是自己的台词都背了。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宿宁的剧组这里，努力真的会得到回报。 　　许多签约大公司的演员，不需要怎么用力公司就会有安排，没有什么危机感，但大部分普通演员，签小公司也没什么帮助，只能靠自己。 　　如果在这里演得好，选角导演会记下他们的名字推荐到公司的其他剧组，甚至据说那位宿宁宿总也会来探班来挑选演员，因为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例子。 　　甚至还有机会签约光影娱乐，就哪怕不是年轻的，人到中年的草根演员光影娱乐也会签。 　　普通演员争取一个机会是非常难得，要是走了背运，半年都进不了一个组，有时候都不是成名不成名的问题，连吃饭都生活很艰难。 　　但在这里，他们只需要努力演好角色，便会自然而然地获得更多机会。 　　就算光影娱乐自己的戏没有空位，但是宿宁合作这么多平台、电视台以及公司，哪边的剧组缺人了，都是互通有无相互推荐的。并不是所有剧组都公开试镜，有的时候光一个试镜认识导演的机会就很难得。 　　而且宿宁用这种办法选出来的不全是草根，很多都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但不是所有人事业发展都是顺利，甚至有些人参与过很出名的作品，但不是其中引人注目的角色，又很快沉寂下去。 　　于是，董丝烟很快发现，她在这里的演技，经常被这些又拼又卷的配角压着打。 　　有些年纪大一些有经验的圈内也很有名的重要配角就算了，她确实比不过，但一些明显年轻的根本都没有听说过的，在和她演对手戏的时候，董丝烟都明显感受到了对比。 　　她一开始想的，来这里镀一个口碑金，并没有多计划什么，但如今现在不由得要打起精神，全力以赴了。 　　调整了自己状态的孟导演很快就发现，有的时候不是他不满意要再来一条，是董丝烟被一干配角的戏压得受不了，主动要再来一条。 　　但这样还不够。 　　在圈内混了十年的董丝烟在这段时间内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演技不够？她当然感觉到了。 　　出道的时候就被批评了，被很多影评人说太表面不走心。但她混到今天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点，演技真的重要吗 　　多的是人演技比她好，但是没有她红，所以她如今不太在乎这个。 　　嗯，虽然被骂的时候还会有点生气，可过一会儿就好了。哪怕有的时候粉丝气急了也会说她演技十年不进步，她也没有很大的动力去改变，心不在这个上面，自然不会进步。 　　哪怕被网上骂，但在现实里，所有人都是捧着她的。 　　但不在意演技，不代表她是完全麻木的。 　　整部戏都被一些配角的表演压着，哪怕是她并不怎么在乎演技，也不可能这样下去。 　　对比太明显了，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第107章 　　董丝烟由此开始正经起来, 但是演技是需要磨的，不是她想要，立刻就有的。 　　不过每当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行, 没天赋, 想要像以前一样又怠懒下来的时候, 这个剧组就会有新的事情新的人刺激到她。 　　没过几天, 她内心又受到了打击，而且这打击还比之前的要大。因为故事设定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是和姐姐一起进来的, 在一次残酷的游戏中, 姐姐因为保护她而死, 女主于心不忍，于是过去安慰了她, 由此有了一段短暂的对手戏。 　　一直以来，这是一个最为柔弱的游戏选手，但是在那一刻, 她蹲在那里, 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然后露出了凶横的仿佛幼狼一样的眼神。 　　这个眼神特写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其他台词, 小女孩就是蹲在角落里而已。 　　这位也是海选来的, 说是对表演有兴趣，这甚至是这小孩头一回演戏，听说是剧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孩子过来报了个名, 没什么背景, 但是被选上了。 　　她只经历过简单的培训而已，况且是这么小的孩子, 戏份只有一点点，但学习能力极强。 　　董丝烟都快比她大两轮了，论起入行的岁月和经验，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平心而论，就人家对于演戏这件事的努力，在之后的打戏上拼命表现，甚至手臂都划伤了一块还没有停下来，她确实自愧不如。 　　这剧组每个人都这么卷这么拼，氛围如此，由不得她停下来。 　　好像在这地方有人拿着无形的鞭子一样，她心里一旦起了算了和之前一样随便演演的念头之后，又很快被刺激地不敢这么想了。 　　进组的第一个月，董丝烟感觉自己像刚入行的新人一样战战兢兢。 　　在此之后，有晚上的一场对峙戏，本是女主面对反派的的一场大戏，大段的台词，需要很强的气势。但是就是这段戏，董丝烟演到深夜收工的时候，还是不满意。 　　这段戏很长，导演打算拍一个长镜头，她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台词早已滚瓜烂熟，结果一入戏之后她就被准备许久的对手演员带着走，整个气势一直被压着。 　　这种分明是主角但是却一直被压着打的感觉太憋屈了。 　　董丝烟不是没演过大导的戏，也不是没有和出名的演员甚至影帝影后合作过，但这种要求高且需要气场的大女主戏和她以前演的那种角色又不一样。 　　她和影帝影后做对手戏，导演给她的设定和本子通常是陪衬，因为知道她没能力，所以不会要求她气势上压过对方，那这部戏不是的。 　　和她演对手戏的这一位以前连名字都没有听过，演技却真的不输业内顶尖，说完台词之后，那种阴狠的眼神看过来，仿佛真的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连环杀人犯。 　　演了几条之后，董丝烟还是觉得不对，但又稍微摸到一点门道，有了一点特别的感觉。中间稍微停了下，工作人员过来调了一下灯，对面那边的演员看好几条还不过，还有点忐忑和不好意思，低声对导演道：“要不我收着点演？” 　　对方没有讽刺的意思，私底下这个人看起来性格很是忠厚老实，但董丝烟摆了摆手，哑声道:“没事，你照实了演。” 　　对方演得没问题，为了自己去坏别人的戏，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后面又来了几条，董丝烟演到后面感觉脑子都有点麻，但最后一条孟导说可以了。 　　于是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剧里的女主一样，撑到最后和反派对峙，过了之后总算撑不住了，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回过神来，发现后背衣服都湿透了。 　　但她之后去导演那边的监视器看这场戏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不满意的地方。 　　她确实超常发挥到80分了，但对手是90分往上的演技，这段戏其实已经合格了，在普通观众角度上来说，算得上是旗鼓相当的。 　　但董丝烟演过太多回了，她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还是不如对方。 　　她和导演说了自己的感觉，但孟导也要照顾进度，不能一场戏这样无限制演下去，为作品好，不代表着要精益求精到这种地步，还差一点到时候，董丝烟过去配音的时候再弥补，后期和剪辑也可以帮忙的。 　　对于导演来说，演员完成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可以了。 　　但董丝烟回去想着这件事，想到睡不着觉。 　　大半夜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想那场戏，那场戏好像活在她的脑子里，甚至觉得入行以来，从来没有像这样，感觉到比不过别人的那种挫败感。 　　于是在这时候，高山影业的高简凡高总大晚上收到她的电话，在睡梦里被吵醒。 　　董丝烟和她是很好的朋友，算是发小，两个人一起进圈闯荡，整个高山影业的发展，离不开董丝烟爆红所带来的收益。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高总也没想到她现在大晚上还会哭呢。 　　但她也没挂电话，耐心听着对方在对面絮絮叨叨地讲话。 　　“……你都不知道！”董丝烟在对面又哭又闹，“我在这个剧组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一开始的话讲的有些稀碎，没头没尾的，高总一愣，以为董丝烟是受什么欺负了，随后又想不可能吧，宿宁宿总那是多严格的人，不可能在剧组搞这种东西，而且导演孟导还是他们自己人。再说，董丝烟又是什么性格，倘若剧组里搞什么不公平欺负她，哭的都是别人。 　　随后听她断断续续的解释，才明白了。 　　对方像是总算找到一个宣泄口，把这段时间的旧账都翻出来了。 　　“你知道不知道，我被一个小孩压着演，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在圈内活了这么久了，我在这里被吊着打，被吊着打！真的太丢脸了！” 　　她在对面鬼哭狼嚎，越讲越委屈，高简凡反而哭笑不得，心想这姑娘现在还会因为演技觉得丢脸呢。 　　作为老朋友，也作为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演员的公司老总，摸着良心说，高简凡觉得她并不算有演员天分的，但是显而易见董丝烟长了一张讨观众喜欢的脸和适合混圈的性格，她有做大明星的天赋。 　　但高总也没想到她去一次那边反应会那么大，倘若只是两三个演员表现突出，绝对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整个剧组都这样，董丝烟就觉得憋屈了。 　　能做到顶级明星的，一般都很有胜负欲，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所以她心情如此也正常，不过让高总评价这件事，她觉得宿总这样是好的。 　　这是投资过亿的剧，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这么大的项目，不要求严格，怎么能出好作品呢？这个道理业内都知道，但是大家往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这边让一下，那边让一下，要求自然就严厉不起来了但宿宁不管这个。 　　很多时候，和宿宁相处都如同春风拂面，但是在关键事情上，他寸步不让。 　　高总很欣赏这样的人，特别是同处高位，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于是耐心听董丝烟发泄完了，随后问道：“那要不我和宿总说说，这戏咱不演了，反正我找这儿不能让你受委屈。” 　　然后如她所预料的，董丝烟瞬间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本子，也知道这样的努力之下出来的作品绝对不会差。在这里说了这么多，令她感觉到心绪波动的根源是，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这部戏里的短板。 　　她明明是女主，大女主。 　　本子里的这个主角聪慧、坚韧，在时时刻刻都在死人的游戏里保有最后的善良和人性的光辉，是非常好的角色。但她作为演员，却没有演好这样的角色，反倒在对峙中落了下风，需要靠后期来补救。 　　比起生气，她有一种说不来的羞愧感，董丝烟已经在舒适区呆得太久了。 　　她不是普通人，她站在那个位置，是年入好几个亿的顶级大明星，本来就是一直要努力的。 　　高总当然可以把她带回去，让她去拍更轻松的戏，这部戏换人演，反正高山影业付得起补偿，但她回了一句：“不行。” 　　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找个人抱怨一下而已，留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我不走，”董丝烟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又可以了，道，“你给我找一个演技老师，这两天，不，明天就到我这里来。” 　　剧组虽然有表演指导，但那个是为了所有人的，她需要一个专门的表演老师。 　　高简凡说“好的”。 　　她挂了电话之后，还靠在床上思考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睡意。 　　宿宁这种选人制度，她一开始也有很多顾虑，在娱乐圈这个地方谈公平很多时候都是不现实的，所以抱有保留态度。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真的是好的。 　　一个人即使没有充分的演戏天赋，但是在这么多年的培训和经验之下，哪怕达不到一百分，达到80的优秀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丝烟当天晚上打完那个电话之后，好几天睡梦里依然是那段对峙戏，她似乎由此真正体会到了属于《求生游戏》女主那种始终不服输的精神内核，渐渐摸索着，理解到了这个人物。 　　高总找的老师很快就过去了，孟导也觉得，这位女主角比之前的表现好多了，最重要的是那种劲劲儿的感觉是对的 　　之后的董丝烟安静了好一阵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安静。 　　她先前一直是很活跃的人，快一个月了，社交网络和各大官方媒体平台什么都没发，甚至朋友圈也不发，粉丝都快要怀疑她被绑架了。 　　幸好这个时候，《求生游戏》的官博开始发一些拍摄花絮，发一些短暂的片段不涉及剧透，也是拍摄期间合理的宣传途径。 　　粉丝们总算看见新鲜的正主，欢呼着转发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意外惊喜。 　　董丝烟在这里面居然能看出演技了！是真的有演技，不是粉丝滤镜，她的妆容和造型也和之前不一样，演戏的状态竟然也焕然一新。 　　且她表现好的地方不仅仅是几个动图，十来分钟的剧组花絮，她作为大女主占了很多，剧组给足了排面，在很多个镜头之下她都表现得特别好。 　　而且这还不是成片，仅仅看花絮里的一部分，有些背后还是绿幕，就已经能让人入戏了。 　　粉丝一整个大震惊！ 　　正主的变化，她们最为清楚。本来进了悬崖剧社的剧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了，至少不用担心是烂剧，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第108章 　　董丝烟的演技不止被粉丝们关注, 她这么大的流量，网络上太多人关注她了。 　　于是看见热搜点进来观众们也十分惊讶地发现，这回她的演技确实不止仅粉丝可见了, 亦不是营销, 明显有下功夫, 呈现的效果很好, 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除了一些发自内心讨厌她的，绝大多数观众都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好就是好，差就是差, 一开始都说她不适合这个角色, 现在看改头换面, 仿佛又有了刚出道时候的新鲜感。 　　这件事还引起了一阵讨论。 　　因为大家就此发现，除了董丝烟这位众所周知的大流量, 之前和舒妙还有同样在这段时间进组的其他几家合作公司的演员，都贡献了比之前显然好很多的演技，而这些演员的共同点在于去了光影娱乐演戏。 　　于是在总结之后, 宿宁的剧组一时被戏称为“演技飞升训练营”。虽然这个名号有些夸张, 但就目前来看, 光影娱乐确实不用演技差的演员。 　　在最近几部戏的制作中, 哪怕是投资方商量出来的主角, 不管是谁，也要过宿宁这一关。 　　而且这样不是一劳永逸的，倘若进了组之后消极怠工出来的效果不好, 一直跟组的属于光影娱乐的剧组监制或者导演就会立刻反馈给宿宁, 倘若是等到宿总出手来解决，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商量了。 　　演员们不认真的话, 有被他劝退的风险，不管在什么时候，人又是什么咖位。 　　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记者盯着，因为演不好戏被剧组劝退都是十分丢人的事情，所以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在这里所有人都很用心。 　　即使没有天赋，但在努力之下达到及格线并不困难，虽然有部分演员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用力过猛，在诠释角色中“演”的痕迹感太强，但在这时候，有导演和指导老师过去调整。 　　这样的表现，总比先前不用心的强上太多了。 　　至于某些大流量，如董丝烟这样的都能在这里获得大提升，仿佛这里是什么能够点化演员的修道院，这就属于宿宁选拔演员的副产品了。 　　对于宿宁来说，这并非刻意设计，剧组就是剧组，不是什么“训练营”，但也算意外之喜。人确实是环境的动物，会在不同的大环境中展现出不一样的状态。 　　宿宁希望圈内的大环境往这种好的方向走，别的人不做，便由自己来做这一次开创。 　　现在看，观众确实是对此喜闻乐见。 　　这种名声打出去之后，让他收到了更多合作的邀约，愿意给的价码也越来越高。有些看起来不像是投资，像是白给钱，只需要把人塞进去。不过宿宁没有同意。 　　对年轻演员来说，可能在心里他们并不把锻炼演技放在第一位，但在外，“演技好”的标签却是一等一的有用。 　　有些人想要镀金，纯粹是需要一个名号，并非是真心想获得提升。 　　宿宁对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哪怕是被人一直骂演技烂的，他可以给一个机会，但来他这里，总归是要面试。 　　哪怕是董丝烟，进组前都是演过几段，宿宁觉得她可以试试才点头同意的，倘若是面试都不敢来，只让经济公司谈价格，这种人就不必多说了，可能对于明星来说，就算演技平平，也可以因为机缘爆火。 　　但就他看来，这些人是走不长远的。 　　不仅仅是演员，他和沈明铮也在扶持歌手，这件事更多是沈氏影业在做。 　　沈明铮有极好的音乐制作团队，他和南江电视台合作，准备推出一档原创音乐栏目，邀请一些成名的歌手来做节目，同时请一些新人和被埋没的老歌手。 　　这档节目和其他不一样，并不采用强对抗类的竞技方法，虽然也有打分环节，但是并不是纯粹的淘汰赛，是以表演合作舞台为主的音综。 　　这项目看起来太纯粹，连最开始的计划书上都写着为了音乐艺术，看起来非常理想化，但沈氏影业确实在这上面投了很多钱。 　　他们用了业内顶尖的音箱设备，配了一整个乐团，均是现场演奏，还花钱请了许多民乐乐团来当伴奏，各种各样的乐器，有些宿宁都没有听说过。现场设了一千个观众坐席，这个场景是沈氏影业买下来的，不像是摄影棚，像是小型的高规格的演唱会，可以想象这个投资量。 　　但沈明铮确实就是推动了，宿宁也很支持，综艺的场景落成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亲自去看。 　　南江电视台那位负责人姓范，叫范黎明，一般管他叫范总监，已经和他们很熟了，特意过来接待，这里这么多投资，电视台没有出多少，只是出个平台而已，大部分是公司出的，当然，盈利也大部分是公司那边的，反正电视台是不亏的。 　　范总监知道这两位有钱，海城圈子如今很闻名，但挣了钱之后，一般人都要享受享受，这两位的投资却越来越多，甚至还花钱建了这个，说实话，他不是很理解。 　　沈明铮提这个计划书的时候，沈氏影业的董事会也觉得投资高，这些钱都够一部高投资的电影了，还为此讨论了一阵。 　　但宿宁始终支持他，还出了钱，甚至他还觉得计划书上的太保守，自己添了一些。 　　这样一来，沈氏影业的人也没话说了。他们沈总有个这样都对象，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今天来验收的时候，沈明铮还特意请了蓝帽子乐队的主唱来实地唱一唱，和乐队配合一下，看是否有需要再加的设备。 　　宿宁和沈明铮两个人站在观众席，听蓝河在那里开口唱了第一句，很悠扬的声音。 　　来之前，宿宁问过沈明铮，要不要自己上去试一试，毕竟是他一手准备这一切，但沈明铮摇了摇头，转头去请了蓝帽子乐队。 　　很久很久以前，他确实梦想过这样的场地，不需要多大，但是要足够好。现场乐队伴奏和这样的设备，可以说是每个歌手的梦想，所以哪怕是什么都见过的蓝帽子也欣然前往。 　　但是他已经不是歌手了，如今也没有再做歌手的愿望。沈明铮自然愿意给宿宁唱歌，只给他一个人唱，却没有兴趣在别人面前表演。 　　宿宁问道:“真的不去试试吗？” 　　“不了，”沈明铮摇了摇头，又看向他道，“我已经有最好的听众了。” 　　宿宁于是牵了他的手，两人再往舞台上看。 　　沈明铮可以说是按照自己的理想打造了这个地方，但不是他独享，像宿宁一样，把这个平台提供给任何人，除了他，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想唱歌、想演戏，想做各种各样的表演。 　　沈氏影业做这档节目确实不为盈利，至少不仅仅靠这个盈利，还有其他打算。 　　倘若真的能挖掘到一个歌手，如白清河那种真的有创作能力的，都算他大赚特赚了，其余的，不必思考太多。 　　他和宿宁往同一个方向使力，自然同心协力。 　　一曲完毕，宿宁看着蓝帽子的神色，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已经转头和节目负责人那边说着话。沈明铮不上去，他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望着他道:“还满意吗？” 　　沈明铮道:“很满意。” 　　宿宁点头:“那就足够了。” 　　为此花再多钱也不怕。 　　不过这毕竟是一档综艺，节目要做起来不容易，倘若只有老歌手欢聚一堂唱几首已经听过许多遍的歌，当然是不足够的。 　　宿宁和沈明铮为此最近一直在找原创歌手，这件事公司上下都知道。 　　尖峰那边舟衡被邀请来参加，黎楚是知道的，组合解散之后，他们一直有联系，他现在和林执还是个人运营阶段，最近也不闲，活动和行程很多，但他也时刻关注着公司的动向。 　　在这之前白清河写的歌他听过，于是特意去找了。毕竟是未来队友的预备役，有空的时候，黎楚会时不时过去看看他最近的状态。 　　白清河对他的到来受宠若惊，他脸上的手术已经做好了，恢复地很好，已经没有什么痕迹，状态也很好，见了黎楚之后就老实和他说，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最近还写了一些新歌。 　　他擅长抒情曲风，还没签公司之前写的歌就挺不错了，现在在光影娱乐都呆了小半年了，曲风也自然而然发生了一些改变，变得活泼了一些，而且显然在能力上有进步。 　　公司之前也提过，让他去参加那档音综，不一定要去pk，那边有用来单纯展示的舞台，但白清河现在性格虽然活泼了，可还没有正式在观众面前表演过。 　　他似乎对此有心理阴影，很怕观众。 　　他现在进公司录音室倒是很熟练了，在公司里面小范围内表演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白清河对光影娱乐已经很熟悉了，自然不会再紧张。 　　就这样来看，他的表演经验其实已经很丰富了，又有了自己的歌，黎楚觉得，是应该要试着面对大众，否则直接和他和林执组队，他要面对的来自粉丝的压力很大。 　　公司的规划也是如此，但白清河对此太过紧张了，他反复申明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不能上这么大的舞台，那里可有一千个观众呢，甚至同台的还有这么多有名的歌手，他怎么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上去。 　　为此，公司艺人经纪部也没有逼他，反正综艺还有很多期，留给他的还有时间，等着他再适应一下，以后会慢慢好的。 　　黎楚过来转了一圈，却不这样想。 　　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认为白清河现在已经可以上场了，而且这音综要去就要去第一期，来他个一鸣惊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把白清河骗过去呢？ 第109章 　　对付白清河, 他多的是办法，黎楚对此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他胆子大，不过当场没有对他说什么, 只是真诚地夸了几句, 说歌很好听, 可以和公司的老师再多学习一下。 　　白清河:“您说真的吗？” 　　再次得到肯定之后, 乐乐呵呵的，像一只得到表扬之后就高兴的快乐小狗，看着他的眼神都在发光，只会点头了。 　　然后黎楚转头就和公司的艺人经纪部去商量这件事了。姚总监对他来说是熟人了, 听到黎楚的想法, 有些犹豫, 问道：“这样真的行吗？” 　　她觉得有点冒险。 　　“有什么不行？”黎楚道，“这是综艺, 是录播又不是直播，倘若有什么意外可以剪掉，再说了, 唱歌能出什么意外？” 　　他做这个是为公司考虑, 当然也是为自己考虑。且不说为了之后的组合, 黎楚是签约早且红的最早的一位, 他现在手上是有公司的股份的, 虽然不多，但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小股东，年底是有分红的。 　　所以, 他在这个时候多做些什么也是理所当然。再说了, 当时白清河本来也是因为见了他才有勇气留下来的，黎楚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一点责任, 就当是送佛送到西吧。 　　姚总监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思索了一下，然后道：“那也要和宿总说一下。” 　　“行，我自己去说，”黎楚道，“我现在刚好要去找宿总。” 　　黎楚去总裁办公室更是熟门熟路，他去转了一圈，和宿宁说了之后，这件事很快就敲定下来，宿宁和他的想法显然是一致的。 　　白清河本来就是要去的，早去晚去都得去。 　　这档综艺里有表演舞台，不需要走什么综艺的流程，歌手上去唱就可以了，所以黎楚骗他上去也简单了很多。 　　录制当天，白清河被黎楚带过去的时候，不知道这已经是录制。黎楚只告诉他这是节目开始录之前的彩排，所以这么多工作人员走动都是十分正常的。 　　根据黎楚的说法，只是带他来这里熟悉一下地方，希望他别那么紧张，一直呆在公司里也不好，而且白清河做了练习生以后，一直呆在公司里没有出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在这里的感受还是很新奇的，但白清河还是很忐忑，他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黎楚，然后悄悄地打量一下周围的场景。 　　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不错唉。 　　黎楚带他去和舟衡打了个招呼，还有蓝帽子乐队的人，白清河见了这么多前辈，心里很激动，但他表现出来就只会给人鞠躬。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观众已经陆陆续续进场了，等大家坐定，观众席的灯便暗了下来，这不是演唱会，也没有发什么荧光棒，观众席连着舞台做了特别的舞美，从舞台上看下去，是链接起来的一片梦幻星空。 　　因为舞台上光线太强，下面又太暗，此刻还有灯带和光效遮着，乍一看是看不到舞台下的观众们的，是很巧妙的遮掩。 　　就在这个时候，黎楚便开始建议白清河上去试试了，而且他的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 　　“我和宿总他们说过，这个综艺你肯定是要上的，”黎楚道，“现在正在筹备阶段，刚好你都过来了，上去试一试，现在还有时间。等到节目做起来了，到时候虽然有彩排，但这么多歌手，留给你的时间不一定有这么多。” 　　“今天好在没有观众，蓝帽子和舟衡他们都在，都是熟人，你上去唱，我还能请他们提一些意见，以后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白清河来之前没想到会有这遭，黎楚没有和他提，是故意的，目的是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黎楚知道白清河也很喜欢蓝帽子乐队，唱歌的就没有不喜欢他们的。 　　他觉得白清河是容易被心目中的偶像鼓励到的，所以特意来了这一下，渐渐地铺垫。 　　白清河听到这个，有一点心动。他又特别听黎楚的话，容易被他带着走，而且他看了看周围，这里很多工作人员是光影娱乐和沈氏影业的人，他在做练习生的时候经常见，都已经算是熟人了，他在熟人面前就没那么紧张。 　　好像这样上去唱一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公司那边都唱过许多回了，然后白清河又随着黎楚在后台那里往舞台看了看，灯光已经亮起，舞台和设备看起来都极好。 　　如沈明铮所说，这是所有歌手的梦想的舞台，这么好的设备和伴奏乐队，看到都会心动的。 　　“如果还是紧张的话，我帮你，”黎楚道，“我在妆造上想想办法。” 　　周纯青如今已经在公司节节高升，是光影娱乐的艺术总监，现在在圈内小有名气，手底下还管着许多人，自然也被黎楚打过招呼。 　　今天在出公司的时候，造型师就已经给白清河换了件衣服化了简单的妆，在这里再弄过头发和简单上妆之后，又找了一块类似蕾丝发带一样的东西，系在了他的眼前。 　　这样就看不太清了。 　　白清河不知道，这造型不是随便来的，是和他整体搭配的，这根蕾丝条也是精挑细选过的，甚至和他的歌也是搭配的。 　　他之前写的那首歌，名字叫做《自言自语》，光影娱乐的老师听完之后，稍微给他改了一下，先是改了一点歌词，然后把歌曲名字改成了《看我》。 　　这样的发带一戴，他没有完全失去视觉，但是眼前朦朦胧胧的，再戴上耳返，这样上了台，即使有可能露馅，但白清河这样就发现不了。 　　他看不到观众，自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随后黎楚又鼓励他说真的唱得很好，说机会难得，等他拜托节目组的人录下来，可以发给他带回去看，上舞台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清河一边化妆一边听他这样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这样被他带着，下意识真的没有多想，然后就这样上了台。 　　这个时候，观众落座之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中间有乐队演奏，像是试音，在现场的效果确实很好，就等着节目开录，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整个场子就暗了下来，等到歌手上台，灯光才再次亮起。 　　台上是个陌生的歌手，之前入座的时候工作人员过来说过不用欢呼，这也不是什么名人，便没有欢呼声，即使有零星一两句，戴着耳返的白清河也是听不见这一点声音的。 　　他上场之后，只顾着关注舞台了。发现这地方还很正式，什么配置都有，不像是随便试试的样子，他有点紧张，但黎楚说会在后台一直看着，所以也不容得他往后退。 　　这里的舞美是真的很厉害，台上有一棵大树，荧光纸和灯光夹杂在一起，像是一颗梦幻的星星树，灯光亮起之后，连脚下也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看他准备好了，现场导演给了一个手势，现场乐队的前奏开始响起。 　　这是熟悉的旋律，自己写的歌被这样隆重地演奏出来，这似乎又给了白清河一点底气。这里不是他曾经呆过的那些酒吧，没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只有音乐，于是白清河在这种时候，很稳地唱了第一句。 　　没有人在台下笑他，他清亮的少年音在培训之后有了更好的展现，圈里很少见这种声音，于是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在现场乐队的配合下，白清河唱着唱到，似乎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在唱到中间的时候，光线透过他眼前的蕾丝发带落在他脸上，白清河忍不住抬手去摸那道光。 　　他虽然这小半年在公司长胖了一点，但整体来说还是很瘦，甚至放在娱乐圈里也算是很纤细的身板，因为不爱出门，皮肤很白，在这样的灯光和妆造下，他白得都有点发光了。 　　白清河的造型并不复杂，甚至很简单，此时他的系带微微飘起，在树下唱一首很温和的歌，显得他像是什么不似人间的精灵。 　　黎楚真的如他所承诺的，在后台一直看着，直到宿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来啦！”黎楚转过头去看他，笑了一下，又指了指舞台，“他唱的不错吧。” 　　宿宁点了点头，又道:“行啊，就你鬼点子多。” 　　黎楚得意:“那当然。” 　　之前宿宁还为此请了心理医生过来，白清河的状态有好转，但他没到病理性的程度，只是心里有疙瘩而已，还是需要一个契机让他真正打开心扉。 　　这个时候舞台上，白清河已经唱完。 　　他从沉浸的状态里渐渐脱离出来，只觉得好像踏入什么新的境界一样，一下子情绪也没有完全平复，随后便摘了耳返，然后便听到有掌声响起。 　　……等下，掌声？ 　　这掌声来自于台下，越来越热烈，如雷鸣一般，白清河刚听到的时候僵硬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往后推，但是此刻观众的欢呼和掌声并没有让他想逃走。 　　这掌声，是喜欢他的意思，并没有恶意。 　　观众喜欢他的歌。 　　白清河不傻，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慢吞吞地摘下蕾丝发带，在灯光之下，他看清了台下的很多张陌生的脸。然后他朝下面深深鞠躬，深深感谢大家的喜爱。 　　他的首次亮相很是成功。 　　当然，下了台之后，黎楚也就此对他和盘托出，白清河自然不会生气，他对此都是感激。 　　不敢上台表演，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黎楚和配合的所有工作人员却这样为他费心，这让他感动地几乎落泪。 　　他以后也绝不会辜负黎楚的期望的！延珊停 　　正如黎楚所说，要去就去第一期。综艺的播出频率比较快，音综第一期播的时候，他靠着那一个舞台获得了巨大的关注，一下给自己和节目都来了一个当头彩。 　　光影娱乐也随之发布了《看我》那首歌，一发布就在新歌榜上位列前排，白清河的名字也渐渐被观众知晓。 　　他有名气之后，先前那乐队还有些不依不挠的，试图在网络上发些模棱两可的东西抹黑他，但那位酒吧的袁老板也不是吃素的，都不需要宿宁出手，他直接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而且他还有不少乐队之前吸血白清河还欺负人的证据，当然还趁此放了自己店的地址，反正这热度不蹭白不蹭。 　　这件意外的舆论风波反倒更让白清河的名声更好，像是给他送人头，而且大家还发现，他其实是黎楚发现的，甚至当天的舞台还有很多东西是黎楚设计的。 　　黎楚当前已经是top级的偶像，但他没有恃强凌弱，更没有打压新人，就像他去参加新一季的偶像星图的时候，尽可能给大家都提供帮助。 　　这一点是他和宿宁学的，算是耳濡目染。 　　行业更繁荣这块蛋糕才会越来越大，对他来说也会得益更多，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音综播了之后，沈明铮自然就知道这件事，他一开始对黎楚这样的举动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正常。 　　黎楚不再是那个阴郁的人，他现在看起来是真的阳光活泼，人缘很好，会出手帮人，所以这种做法在所有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这样渐渐的发生了变化，不像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这些变化倘若要追及源头，自然是宿宁来了之后，才渐渐发生的。 　　一开始是几个偶像，然后是几个演员，随后又是几个成功的项目……于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不一样了，这些事情不仅仅是宿宁在做在改变，更多的人是跟着他的。 第110章 　　沈明铮自己也在发生改变。 　　他刚重生的时候, 想过许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重新回来要做什么。 　　那个时候有确定的答案的——再来一次，他要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报复所有的不公, 不再重新过失败的生活, 他要变成一个新的人, 甚至要成为沈家的主人。 　　显然，他回到沈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未来要实现那些并不难。 　　沈明铮知道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清楚这个娱乐圈的一切, 谁都不可能赢得了他, 或者说，他重生的那一刻起, 就已经是人上人了。 　　沈明铮那个时候他只有自己，当然想的是自己，为了实现这些, 他准备不择手段, 但是他没过多久, 就遇见宿宁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宿宁的感觉, 第一次发现他很不一样的那种惊喜的感觉, 像是发现了一颗种子。 　　在最初的时候，他心里也曾感到空虚，想着哪怕成为沈家家主又是否有意义, 但不管当时抱着什么样的念头, 见过宿宁之后，他不再只有自己了。 　　沈明铮的人生里就这样多了一个人, 然后这个人渐渐地成为他的主心骨。 　　他一开始还想着商业合作，但实际上却是被枕边人一点点影响，最初的许多计划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偏移，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这个时候深刻感受到，遇见宿宁，就是他重生的意义。 　　宿宁也是许多人的意义，现在所改变的，不再只有自己，是整个圈子和更多人。 　　倘若上辈子的他有这样的环境和机会，即使没有回到沈家，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了，这个圈子总会这样一点一点发生改变的。 　　此时此刻，沈明铮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所以，现在他继承不继承沈家都没那么重要，即使这圈子里许多人已经在这时候天然倒向海城了。 　　港岛沈照蓝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一开始明明并不看好他们，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合作都往海城这边凑，反倒渐渐冷落了沈安霖那边。 　　特别是，港岛和沈安霖那边合作的大投资电影《零度空间》紧赶慢赶着拍完之后，又很着急地做了特效，已经在最近准备上线了。 　　大投资电影说出去当然很厉害，噱头很大，花的钱自然也不少，沈家还打算送去国外放映，上映之前的营销也是铺天盖地的，几乎哪里都看得到。 　　沈家当然能准备好一切最高的配置，什么样的路径他们都能打通，但是他们控制不了观众。 　　首映礼的时候宿宁很给面子，他去看了，老实说，并不是什么大烂片，制作水准还是有的。 　　但实话说，这种感官刺激的商业大片放在现在已经有点过时了，如今的电影已经不是靠华丽的特效和众星云集就能赚到钱的时候了，而且这部电影的运气确实不大好。 　　上映的时候，迎面撞了高山影业投资的《人间归路》，这是强有力的冲奖口碑片，同时期还有一部动画电影《灵修记》异军突起，而且电影选的不是什么冷档期，这个时候上映的有水花的片子数起来都有七八部。 　　在有强烈竞争的情况下，这部片子就不是很乐观了。 　　虽然开场票房很高，但是走势却不尽如人意，票房到了九亿左右的时候就已经涨不动了。 　　看起来，这个票房不算低，但是相对于投资来说就很不行了。 　　这部电影制作加营销费用保守五亿多，虽然有海外票房，但是那只是杯水车薪而已，眼前这个票房是收不回来成本的。 　　当然，沈家有钱，亏个几亿的算不了什么，生意嘛，总是有可能会亏钱的，但这件事的失败对他们来说是沉重一击，特别是在继承人的竞争上。 　　港岛原来就偏向宿宁那边，现在心思就更偏了，沈照蓝在其中的意向更明显。 　　这又不是自己投资的电影，沈明铮不关心，他现在对整个沈家都不怎么关心。 　　海城这边颇有些自成一派的样子，许多人都是新招进来的，只听他和宿宁的，沈家如何，其实对他影响不是很大。 　　他如今只想和宿宁过自己的日子，和他一起实现两个人的目标。 　　但这个时候，哪怕沈明铮不怎么想要沈家，也奈何有些人硬要凑上来。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海城现在如日中天，沈安霖那边却发展不顺，特别是沈安唐的身体不太好，电影赔钱之后，都进医院了。 　　据说是被气出来的。 　　单纯赔钱并不能让他那么生气，听说是复盘的时候，负责电影的几个人相互推诿，谁都不肯在这时候承担责任，以来二去的，直接在老爷子面前吵起来，还什么话都敢说。 　　后来沈安唐捂着心口倒下去，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然后着急忙慌地送了私人医院，现在都还在住着。 　　沈明铮原来是不想凑这份热闹的，表孝心这件事不缺他一个，但是老爷子醒了之后，点名要他和宿宁过去，朱岚又说他这次确实病得比较严重，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人都应该过去。 　　朱岚自然也过去，而且在这件事上，她是有一点私心的。她心知沈明铮如今是最好的继承人人选，即使她的公公沈安霖那边接受不了，但朱岚有自己的想法。 　　一直以来，沈安霖都很坚定地认为必然是自己这边，他们已然是安逸日子过惯了，不过情况从沈明铮回来开始就不一样了，本来以为一个从来没有受过家族教养的小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但显然这件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别说沈家内部，连圈子里的风向都变了，这些朱岚都是亲眼看见的。她在这件事上用收益最大的视角来评价，确实是沈明铮最合适，只有他撑得起未来的沈家。 　　——她还是那句话，沈明铮最大的优势很明显，他有宿宁。 　　而且她看这情况，总觉得继承人这件事不会等太久了，甚至就在当下。 　　沈安堂的年纪已经不小，在沈明铮记忆里的上辈子，他保养得好又没怎么操心，心里又确实还有一丝女儿的事情吊着，看起来状态还很好，所以他很能活。 　　但最近几年他又是跑港城，又是去沈安霖所在的西南，生大气都不知道生了多少次了。 　　人老了，器官老化心脏还容易出毛病，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最忌讳劳累和心情剧烈波动。 　　但沈安堂看起来不甘心就这么倒下。 　　沈明铮和宿宁到的时候，他刚吃过药，医生希望他多休息，因为药物的作用，人有些昏昏沉沉，但他非要见刚到这里的沈明铮和宿宁，见了才肯罢休。 　　看到人之后喃喃道：“幸好还有你。明铮、你……你是个给我省心的。” 　　“只有你，听话，明白我的意思。” 　　他讲话有点颠三倒四，沈明铮耐心听了听，才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爷子见了他高兴，是因为最近他和宿宁做的事情。他自然不会为一些小演员和不知名歌手获得什么公平的机会而高兴，在沈安堂看来，这一步总是另有所图的。 　　他觉得这个概念特别好，说出去好听，而最重要的是，这种机制见效了。 　　他时刻关注着海城那边。因为有实打实的成绩，许多人就想来掺和一脚。 　　比如说，许多成名的演员想要进宿宁的剧组，合作邀约和雪花一样飘过来，这些他都知道。 　　沈明铮搭起来的那个舞台号称歌手圈里最好的设备，许多在场的观众都反馈和普通演唱会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于是很多歌手也想上去唱一唱试一试。这个场地除了录制综艺的时候，其余时间确实可以用来开小型演唱会的，这也是沈明铮最初的想法之一。 　　越来越多的有头有脸的势力愿意往这里凑，并且认同他们两个所做的改变。 　　这就是成功。 　　沈安堂想到这里，看向站在一边的宿宁。 　　他觉得这个人真是没有找错，就和刚见的时候一样，心里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权力的最重要的展现方式之一，就是制定规则和全新玩法的权力。 　　他认为这就是一种“全新的玩法”而已。 　　但沈安堂大概不会理解，宿宁和沈明铮从来想的不是建一个壳子把人骗进来杀，他们从来想的都是给更多机会，让整个圈子更好而已。 　　他不会懂的。 　　沈明铮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可悲。 　　回想第一次见这位老爷子，他的亲外公，他坐在堂中，总会让人不自觉地仰视他，但现在，他在病床上，沈明铮不发一言，俯视着他，比之前更瘦弱，却满脑子还是功名利禄的他。 　　沈家这些人、这件事，沈明铮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在乎，他和宿宁过来，只是朱岚说这个时候不去怕是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已经有了自己最想要的，沈明铮想到这里，然后握紧了宿宁的手。 　　他有这样的底气，因为沈家的一部分如今已经握在他手里，剩下的那些没有那么重要，他拿到这些就已经足够，其余的他不在乎。 　　但在这个时候，沈安堂又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准备要把这摊子事情交给他了。 　　因为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算好，这次至少要在医院修养几个月，但沈家不能没有人坐镇。他如今最相信的、最有能力的，当然非沈明铮莫属。 　　虽然还是多疑，这个时候都把一部分最重要的家主的权力死死地握在自己手里，但沈安唐此时此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真的准备让沈明铮成为正式的继承人。 　　这句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并不是沈明铮，而是沈安霖那边。 第111章 　　这消息虽然并未完全公开, 但在病床前说的，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沈家内部传得很快。 　　朱岚当天就知道了。 　　她虽然有些惊讶, 但这也算不上意料之外, 老爷子有意把手上的更多事情交给沈明铮, 听着就有点传位的意思。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在这时候很快回家一趟，推门的时候就听到沈安霖在家里大骂:“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家里有头有脸的子孙们都站在那里，一直低着头，见朱岚回来才抬头看她, 稍微停了一下, 但是没有停太久。 　　之后沈安霖又大骂什么有些人用那一套收买人心的, 她也当做没听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虽然没提名字, 但是她知道骂的是谁。 　　朱岚只觉得好笑，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没有用，技不如人, 还不如低头的好。如今圈子里偶像、演员、歌手确实就爱往那边凑, 谁让那边资源好呢, 有这生气的时候, 不如想着以后怎么和沈明铮宿宁相处比较好。 　　那两位是个好说话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脾气，大家听话一点，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朱岚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而且在这两位手底下做事也不能算“屈”, 但她也知道眼下这种话还是不要直接说出口的好，否则沈安霖就要更生气了。 　　她和这些人表面礼貌打完招呼之后, 转头去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了。 　　“你这是干什么？” 　　她丈夫跟着她往房间里走，边走边问。 　　他脾气懦弱一些，向来都是听自己爹的，结了婚又大致听她的，也没敢想自己能做继承人，但沈家他这种安分守己的人少。 　　“我干正事，好不容易回一趟首都，刚好收拾一点东西寄去海城，”朱岚道，“以后就要在那里长住了，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她丈夫一听这话，吸了一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问:“老爷子真的不行了吗？” 　　就医院那边说的情况，倒也没有随时要没的程度，但身体出毛病这是肯定的，即使这回好了，以后怕不要经常去医院的，恢复不到之前的状态了。 　　但朱岚没有在这里直接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生，”她道，“不管怎么样，沈家都会有家主的，不用急。” 　　她虽说是老爷子的养女和亲信，但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在这个时候冷静得可怕。 　　朱岚这种说法沈安霖也知道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可怖，特别是看到她走的背影，又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朱岚听到了，但没反应，继续往前走，倒是她的丈夫听到这一句，皱了皱眉，道:“爸，你别这么说她。” 　　他很多时候都听朱岚的，对方说只要老实呆着，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这些年他确实很老实，如今也不想惹什么事情。 　　沈安霖哼了一声，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已经转过好几个想法了。 　　绝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为沈安唐当牛做马一辈子，倘若最后落到个这么个结果，他是不甘心的，更何况他也老了，没有多久好活了，要为自己这一大家子打算。 　　沈家这泼天的富贵，哪能那么容易放手呢？ 　　但正主听到继承人这件事却不怎么高兴。 　　沈明铮和宿宁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来得及怎么说话，老爷子似乎早就做好准备了，一出来就有人给他看了很多文件，而且并没有避着宿宁。 　　沈家的投资很多，而且许多都不在明面上，甚至不仅限于娱乐圈，和文娱相关的许多产业都有沈家的身影，这些产业颇有些千头万绪。 　　忙倒是没什么，都已经习惯了，沈明铮手底下有自己的人，把他自己的人渐渐安插进去就可以了，许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做。 　　但他看来看去，对这件事还是持保留态度。 　　等那些人都离开了，他把文件放到一边，在沙发上抱着宿宁，宿宁看出了他的情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道:“怎么了？突然成为继承人不高兴吗？” 　　“不是，”沈明铮摇了摇头，他把头靠在宿宁肩膀上，“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如今不怎么想趟沈家这摊浑水，但沈安唐显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他成为其他继承人的眼中钉是既定事实。 　　哪怕他不接，海城的状态摆在那里，别人只会认为他是以退为进，逃避不了。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沈安唐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他绝不会因为生病，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轻而易举把手里的权力都给出去。 　　而且在翻看之后就知道，这些交给他的投资虽然很多，但不能算是沈家的根本，真东西还是在老爷子手里握着。 　　宿宁和他的想法一样。 　　两个人没有因为这件事沾沾自喜，反倒在商量之后更加警惕起来。 　　“没事，”宿宁道，“我会一直在的。” 　　听到他这句话，今天的沈明铮才算是真的安定下来。 　　他有宿宁，便一切都不怕，现在并不是他们两个被动的时候了。 　　在医院宣布，虽然说是事急从权，但并不正式，且这种移交需要很多正式的流程，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接手。 　　所以，在这段时间，显然沈安霖和沈明铮那边不太对付，之前的竞争都在暗地里，现在几乎都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 　　因为这样的“传位”，那边显然有些疯了。 　　娱乐圈里的事很容易搞得轰轰烈烈，那边也并不客气，一开始便攻击海城这边的头部艺人。 　　先是找了一群水军，把黎楚之前家里负债这件事扯出来。 　　这件事大众都知道，出道的时候就不是秘密了，况且早就已经还清了，但结合着周纯青当时和江辰沣的事情，模棱两可地指责他们当时为了还债没有底线。 　　黎楚这种流量，有红就会有黑，故意拿这种事情引战揭人伤疤，是非常恶毒的做法。 　　这件事让周纯青不得不出来解释。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且已经退圈了，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仍然感觉到受伤，这让黎楚很生气，他也很快站了出来，发了声明和律师函。 　　连粉丝都看出这一波黑像是有预谋的，很快站出来维护他。 　　积雪那边一样，首当其冲得受到攻击，虽然被吕斐骂回去了，但还是源源不断。 　　她是以美貌著称女明星，也不知道沈家那边哪里找来的下三滥水军，故意给人放些奇奇怪怪的丑图出来。 　　积雪:“……” 　　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扯着那点黑照和所谓的绯闻说事真是没有新意。 　　而季墨惟、林执、叶秋心甚至连签约的完全不走流量路线的老演员都或多或多受到攻击，幸好，如颜鹿这种幕后人员暂时幸免于难。 　　而在这件事里，连亮相没多久的白清河都逃不掉，他乱七八糟的丑图一大堆，大概是从那乐队手里买的，都是之前的图了。 　　但白清河这种性格，反倒自我调节能力在线，因为被黎楚骗过去唱了一首歌之后，他鼓起勇气又去了第二次，由此真的有了一些粉丝。 　　亮相这么多次，粉丝知道他长什么样，也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情况，所以很多粉丝都发私信安慰他。他是那种只要受到一点鼓励就能坚持下去的人，在这时候还有心思去帮黎楚解释。 　　因为这舆论，不仅没有让公司产生什么摇摆，反倒让大家更凝聚在一起了，有一种你被黑我也被黑的阿Q心态。 　　受到这种攻击的自然不止光影娱乐，沈明铮那边更是，甚至有些来海城这边寻求合作的都受到牵连。 　　宿宁和沈明铮出手很快压下去不少。 　　按他们现在的人脉和能力，自然也可以按照这种办法原样报复回去，像这种泼脏水造谣想要做到并不困难，但他们两个都不想这么做。 　　因为争权夺利就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没必要，正常人是不屑这么去做的。 　　在这件事上也有很多明眼人，为海城圈里的这些艺人说了不少公道话，不过让宿宁惊讶的是朱岚在这件事上反而立场特别坚定。 　　她一直站在海城这边，在这件事上还帮过忙出过很多戾气，可能是尖峰那些艺人也有她手底下的人，例如舒妙一样被骂，但宿宁这边的艺人她也帮了。 　　甚至为了表明态度，之后干脆把自己老公也接了过来，很直接地不和沈安霖那边同流合污的意思。她自来了海城之后有一些变化，但是审时度势的能力倒是没有变。 　　宿宁和沈明铮并不会被动防守，接受了这样的攻击之后，他们有自己反击的手段。 　　沈家，一向是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地方，在继承人的位置上，没有道路可讲。 　　沈安霖那边有不少影视项目，最近也一直在开，特别是电影赔钱之后，要靠新的项目挣回来。很快他们就发现，想开项目没那么容易，海城开始明目张胆地抢了。 　　那边刚开的一个古偶仙侠项目，大IP，投资很高，接近两亿，请的也是当红流量，是受观众瞩目的大项目。 　　但临开机之前，原来定下的女二角色突然辞演了，据说公司谈到了更好的项目，所以权衡之下选择了那边。 　　“那边”，当然是指海城。 　　一个女二当然算不得什么，主角是他们自己的人，动弹不了，配角再找人就行了，但是走了这一个还不够，之后陆陆续续又有演员辞演，不得不推迟开机，再找人。 　　之后也麻烦不断，很快这部剧的编剧也跑了。 　　这个主编剧水平是非常可以的，写过几部脍炙人口的大剧，但是之前就有怨言。 　　因为男女主各带了一个编剧进组，前面还提了几次修改意见，都想要加自己的高光，甚至不惜改掉重要的原著故事线。以前这种事情也不少，但最近行业内有变化，这种事情在海城那边就绝不会发生。 　　能站着挣钱的，谁要跪着挣呢？ 　　编剧跑了，勉强也不算是大事，毕竟开机前剧本就已经出了，钱都已经结了，只是不再负责后面的一些修改而已。 　　没关系，他们自己改就可以。 　　可好不容易撑到开机，连导演也走了。 　　这回走的理由人也没有瞒着，直接说是海城那边撬走的，不仅仅是钱给的更多，而且还对他未来的事业提供了规划。 　　然后，这位总导演大方交了违约金跑路了，没过多久，就出现在宿宁的剧组了。 　　海城那边项目正缺人呢。 　　两边这样争起来，宿宁不擅长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但玩这套釜底抽薪，他还是很熟练的。 第112章 　　两边这样争起来, 对于这些，沈安唐始终不发一言。 　　他自然有充足的理由，身体不好正在治病的人是管不了这么多的, 不知道是真的有心无力还是故意如此。然后, 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 　　但闹了一阵之后, 沈安霖那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反而血亏不少。 　　即使海城的艺人被泼脏水，但大众不是傻子，就算一时被水军蒙骗，但某些不实的信息是站不住脚的, 况且黎楚他们红了之后被黑的时候不少, 哪怕这回声势浩大了一些, 但轰轰烈烈过了之后，倒是被反向虐粉了。 　　艺人最终还是以作品立足的。白清河经历过事情, 渐渐习惯舞台之后，在之后，偶像们以组合出道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演员们也调整过来, 如今已经各自进组了。 　　且这段时间海城不断有作品播出, 铺天盖地的黑水军只能闹一阵而已, 根本改变不了大众的真实看法。 　　这对宿宁和沈明铮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海城抢人抢资源，这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宿宁和沈明铮抢得很高兴。 　　这种有经验的人才不好找，之前还要考虑着不好撕破脸, 现在就无所顾忌了。 　　沈安霖大约想不明白, 他即使和宿宁出了一样的钱，对方却依旧不选择他这边, 毅然决然地要去海城。 　　他不是没想过以牙还牙也抢海城的人，但是那边的人是真难撬啊，哪怕是开高价，对方也只有一句话:“我在这里能拿到更好的。” 　　特别是在一些关键位置上的人，更难仅仅以钱来打动，大家都是聪明人，赚长久的钱和赚眼前的钱谁都知道怎么选。 　　这样一来二去，那边的黑水军渐渐撤了，大概是撑不住了。 　　沈安霖在这个时候对上海城不是什么好选择，即使他在圈内扎根多年。 　　这样的几次交锋下来，海城那边的优势太明显了，对方显然低估了现在的沈明铮，而且其中很重要的是朱岚的选择。 　　沈家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窍在她手里。 　　按理来说，她老公和两个孩子都是沈安霖那边的血脉，她倘若站在那边或是有什么动摇，海城这里会很棘手，但朱岚的立场很坚定，沈安霖特意找过她，她倒是理了，就回了那边三个字：“少折腾。” 　　朱岚如此，相关的人就更不必说了，而且沈明铮明显接手的事情越来越多。 　　那些投资能挣多少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风向。 　　刚开始闹起来的时候，圈内很多人在观望，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沈老爷子一直没有管，渐渐的海城又占了上风，看来说他身体不好准备定继承人的事情不是假的。 　　于是圈内一些人也渐渐地开始站队，大多站在海城这边。 　　特别是，最近颜开工作室新上了一部喜剧电影《聪明人》，讲的是一个小偷意外代替了出国讲学的教授身份，实际陷入一段阴谋的故事，他依靠着阴差阳错和急中生智躲了过去，却又难以逃脱，只得一步步陷入更大的挑战。 　　颜凯的风格在这部电影里越来越鲜明，他用浅显的喜剧包袱包裹内核严肃的故事已经越来越炉火纯青。 　　喜剧电影倘若拍得好，是真正的合家欢大票仓。这部电影一路破了四十亿大关，成就了颜开工作室，现在应该叫颜开公司真正的大爆，在圈内有了真正站稳脚跟的一席之地。 　　宿宁和辰黄影视的创业剧也在陆续播出。 　　这一批是制作精良的大剧配置，最先播的是以煤老板视角开展的工业发展剧，收视率一度破三。辰黄这么多年扎实的积累，在观众面前总算获得了展现。 　　事实证明，只要拍的好看，制作深刻观众很能接受一些刻画深刻的剧，并非只有偶像剧才能吸引流量讨论和关注。 　　现在，海城的作品产出已经日渐稳定。 　　后生可畏，朱岚认为自己已经念着家庭情谊做出了最好的提醒了，但沈安霖那边不领情，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低头。 　　那边看她这条路走不通，转头就去找了沈照蓝。港岛如今也是重要的势力之一，特别是沈家内部，沈照蓝之前虽然有偏向，但在节骨眼上或许还能变一变。 　　毕竟两边是合作过，虽然那部电影赔了，但未必就不能再合作了。 　　而且之前沈照蓝就和老爷子的关系一般般，不过是为了利益走在一起的，倘若沈安霖那边成功了，他将许诺给港岛更多的利益。 　　沈照蓝接到邀约，还真的去了。 　　对方也算开门见山，提了那些条件，随后看他的脸色。沈安霖认为自己已经有很大的让步，他甚至亲自来了，但沈照蓝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放下酒杯，反问道：“就这？” 　　“这已经很不错了，”沈安霖道，“你也知道，海城那边并非把你当自己人，宿宁有多执拗，这不用我说你都体会过，你在那边讨不到什么好处的，不如站在我们这边。” 　　沈照蓝对此不以为意，反而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沈安霖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所以过来看一看，但是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意，只是想收买而已，最多给价高一些。 　　他又不缺钱，港岛文娱界的钱够他挥霍十辈子，最重要的是影响力，他是有抱负的人。 　　但对方话里提到宿宁，沈照蓝的脸色才发生了一些变化，想起了什么。 　　今天这个会面，他来之前还特意告知了宿宁，想要看一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之前他去过那么多次光影娱乐，不管谈多大的投资或是生意，宿宁永远都是那副样子，足够礼貌，但是也仅礼貌而已，远没有他对待沈明铮的时候那样真实。 　　沈照蓝想看他挽留自己几句也好，就像面对沈明铮一样，多对他说几句或是笑一点。 　　毕竟在这时刻，总是有影响的吧，他来海城这么久，就想在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露出一些不一样的表情。 　　但是可惜，他还是没有等到。 　　宿宁听到之后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嗯”，然后就没有了，仿佛完全不在意这件事，还没有之前谈项目制作的时候说得多。 　　他不是不在意沈照蓝选哪边，只是心里太清楚，就目前这个合作状态，沈照蓝有脑子，他不会随便背叛海城的。 　　宿宁的想法是对的。至少在听完对方讲的那些之后，沈照蓝兴致缺缺，更觉得沈安霖实在是穷途末路了，照这样下去，沈明铮坐上那个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恕我直言，这个时候和海城那边低个头，还来得及，”沈照蓝道，“倘若沈明铮没有宿宁，我可能真的会选您这边。 　　“啧，他就是命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调侃，但又像是说真的。 　　他和宿宁接触越多，就越能感受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 　　倘若当时他在港岛的时候有这么一位在自己身边，沈照蓝只觉自己绝对不止到这个地步，说不定本家的位置也有一争之力，但现在他没可能了，时间不够，差得太远了。 　　可惜啊。 　　但沈安霖听进去了，所以他问道:“你要宿宁？” 　　沈照蓝听他这个问话，一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他原来是要走的，一听这话却没有动了，又伸手拿起了酒杯，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做横刀夺爱的事情。” 　　嘴上这么说，但倘若真没有这个想法，就不会留下来听了，只是宿宁并非个物件，他比沈明铮还难对付，不能被他们搬来倒去，更没有那么容易抢到手。 　　沈安霖道：“不算横刀夺爱，倘若沈明铮没了，宿宁身边不就没有人了吗？” 　　他讲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顶级家族在争权时候遇到暗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沈照蓝自己在港城争权的时候都死里逃生很多回。 　　沈明铮不是没经历过，他也有被人差点抹了脖子的时候，那件事之后，身边多了不少人。 　　宿宁那位叔叔做安保是真的有点本事，当时的煤矿行业可比文娱圈凶险多了，找的人很厉害，连艺人的私生都能轻松应付，别说，这服务在娱乐圈还真的降维打击式的高端。 　　之后的沈明铮和宿宁就再没有出过事，特别现在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随便钻到空子了。 　　但沈安霖似乎下定了决心要一博，和海城那边争了这么久，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道：“我有自己的办法。怎么，这样的条件可以吧？我不让你沾手，你去救宿宁就可以，神兵天降，他必然感激，只要你在最后站在我这边。” 　　他提的这个建议确实十分诱人。 　　倘若沈明铮没了，沈安唐怕是在这时候也活不了太久，沈家就是他们的了。 　　沈照蓝抿了一口酒，然后他眼前好似浮现出宿宁的脸，沈安霖盯着他，知道那是心动的意思。随后两个人举起酒杯，碰了一杯。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沈照蓝照常回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在那之后，海城的进度明显加快了。 　　沈明铮接手的事情越来越多，圈内渐渐默认他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沈老爷子的身体在治疗几个月之后并没有什么好转，倒是在医院里见过他几回，都是交代一些事情。 　　时间越拖越后，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沈安霖准备动手了。 　　他特意挑了一天，宿宁和沈明铮分开的时候——沈明铮应老爷子的要求，到首都这家私人医院来，而宿宁和朱岚去了剧组探班，不在海城，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第113章 　　宿宁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觉得天气不大好, 阴沉沉的，沈明铮是和他一起出门的，两个人出发去不同的地方, 出门的时候他还给宿宁挑了件出门的衣服, 叮嘱道:“出门穿多一点, 不要感冒了, 最近天气凉。” 　　宿宁点了点头，想到对方今天晚上应该来不及赶回来了，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有些不放心。 　　但最终两个人还是没有改变原定的计划, 沈明铮亲了亲他的额头, 然后道:“没事的。” 　　两个人分开之后, 宿宁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和他碰头的朱岚都看出来了, 谈到工作才稍微专心一些。 　　宿宁现在还保持着跑现场亲力亲为的习惯，投资的每部戏，不管是电影、电视剧还是网剧, 或是偶像的演唱会筹备, 他都会亲自去现场, 朱岚之前也是, 现在她跟着宿宁去, 两个人还能商量一些事。 　　她以为是最近事情太多宿宁有点疲惫，翻过这份文件之后，还出声安慰他:“挑沈家这个担子是会累一点,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她了解沈安霖那边, 对方这种情况绝对撑不了多久，她已经劝过了, 没有用，那就只能看对方的造化了。 　　但两个人还没到现场，意外就随之而来。 　　朱岚的两个小孩一直在国外，假期会回来，飞机落地的时间是今天。 　　她的双胞胎小孩才十二岁，从来没接触过家里的事，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甚至还在追星，一个是黎楚狂热粉，另一个喜欢积雪，而且看起来不是随便喜欢，房间里都是各种周边海报，是正儿八经的死忠。 　　朱岚长驻海城他们倒是很高兴，这次着急忙慌回国更像是追星来了。黎楚积雪今天刚好在一起，两个人有一个品牌活动要出席，两个小孩子在工作之余过去要个签名合个影之类也很正常，就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了。 　　那个时候活动刚刚结束，参加的人正在渐渐散去，现场就有点乱，艺人又因为这样的情况没有原计划离开，和自己的小粉丝见了一面。 　　这样的事常见，即使没有这两个人小孩，艺人出去和来到这里的粉丝们见见面聊聊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的行程没有卡到分钟那么紧，不过在这个空隙中，安保团队多少会被分散注意力。 　　有人在外面防止粉丝踩踏，有人又因为品牌方的要求并没有进入内场，但哪怕分散了，按理说，在这种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艺人都还在活动后台，并没有离开。 　　但就是今天出事了。 　　那里是一个独立化妆间，这又是个新的场馆，两个人进去之后又关了门，隔了一段时间助理觉得不对，再去看的时候，艺人和小孩一起不见了。房间里还有凌乱的痕迹，再仔细一看，这化妆间帘子背后有一道隐藏门。 　　朱岚是最先感到不对劲的，她在车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然后电话就打过来了。这件事涉及到艺人，外面还有这么多粉丝等着，突然对外宣布容易引起恐慌，先报了警，但大众还不知道。 　　一开始以为是绑架，但仔细一看就不对。 　　宿宏达很快就过来了，他现在做久了安保，再加上年轻时候都经历有经验，看了一眼道；“有人跟着孩子一起进来了。” 　　否则团队那边不会随便让陌生人接触艺人的。 　　朱岚的情绪现在有些难以控制，一听这话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平时是冷血无情，但那是她的亲生儿女，她是思虑良久才把两个人送到国外去的，况且孩子才这么小，出了事自然濒临崩溃，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和宿宁道:“是沈安霖带走的，一定是他，只有他。” 　　孩子身边也是有人的，但那是沈家的一贯用的人，沈安霖想混进去很简单，即使她没有证据，可朱岚只能想到这个。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对方会做到这种程度，但事实就是摆在她眼前。 　　虽然那是沈安霖的亲生孙子孙女，但他也是一样利用，沈家不止这两个后代，但沈家的权力却是独一无二的。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狠一点，怎么得偿所愿。 　　甚至沈安霖比她想的还要更狠一些，很快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那是一段视频，四个人都在视频里面，警方也看到了，勒索钱财，倘若这件事贸贸然曝光，以黎楚和积雪的身份，很容易引来大批记者，这在绑架案中是非常不利的。 　　但要钱和绑架只是幌子，宿宁在这时候收到有人单独给他发的信封，让他一个人过去。 　　信封里面是扎好的四小捆头发，他认得那个 　　发色，特别是黎楚，他最近染了酒红色的头发，这种发色并不常见。 　　对方的意思，倘若他不去，现在他不去，之后送过来的就是砍下来的四根手指。 　　对方当然不怕他告诉警方，哪怕最后出了事，沈安霖可以找到很多人给他顶罪。 　　即使这四个人对他来说非亲非故，可这是朱岚的两个孩子，还有光影娱乐和最红的两个艺人，倘若他不来，海城和朱岚的关系就没有办法维持，朱岚手里可捏着沈家不少东西。 　　况且整个圈子都知道宿宁的脾性，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旁的人可能不会来，但宿宁真的会来，他和沈明铮两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有底线，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明铮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消息，但是他也帮不上忙，因为他自身难保。 　　沈安霖既然要动手，他自然做了多手准备。 　　他买通了私人医院里的人，甚至撬动了沈安唐身边的人，就为了今天，在沈家呆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试图趁着沈明铮来这里的时候，控制这块地方。 　　如今天色渐渐晚了，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之所以做这么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冲进去杀人而已。 　　沈安唐为防止这种事发生，他是有立遗嘱的，只是遗嘱的内容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找的律师和遗嘱公证内容想要更改，对沈安霖来说那比上天还难，基本不可能。 　　根据他所了解到的，就在昨天，沈安唐还特意叫了律师过来，立了一份新的遗嘱，按现在这种形势，很有可能就是和沈明铮有关。 　　因为昨天刚见过律师，今天就把沈明铮叫过来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 　　老爷子这种性格，必然会做多手准备，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死亡，最终都会导致结果不一样，所以沈安霖不敢怎么碰他。 　　他在沈安唐手底下呆了太久了，对这个人天然有一种惧怕，生怕被这位摆了一道。 　　他所希望得到的结果是杀掉沈明铮囚禁沈安唐，沈安唐没死遗嘱自然不会生效，他在趁这段时间联合沈照蓝一起慢慢把沈家攥在手里。 　　但沈明铮实在太难杀了，他之前呆在海城的时候一点空子都没有，只有进了医院才有机会，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得手。 　　这间私人病房做了充足的准备，防弹玻璃好几层，那扇门也是特制的，沈明铮和沈安唐都在里面不出来，只能维持这种僵持的样子。 　　沈安霖胆子再大，他绝对不可能在这里用威力大的炸_弹开门，这家私人医院虽然偏僻，但还是在首都的，太大的动静也会引人注目。 　　他只是短暂控制了这块地方，里面没有信号，暂时不能联系外面，不代表整个首都都是法外之地了。 　　沈安霖在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他有二手准备，这就是他必须要引出宿宁的原因。 　　只能利用这个人让沈明铮出来。 　　但之前他也观察过，宿宁身边的人甚至比沈明铮的防卫还齐全，不好下手，反倒是明星有避免不了的公开行程。 　　而且一旦出事，就算警方介入，也会为了舆情和艺人的安全不敢让大众知道，否则无法避免的媒体关注对他们来说就是催命符。 　　不管怎么看沈明铮的弱点只有宿宁，在工作和生活中，看不出他对旗下的工作人员和艺人有任何特殊，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甚至在如今，面对丧心病狂的沈安霖，他依然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 　　躺在病床上的沈安唐都忍不住动怒，他想不到手底下的人会忤逆成这个样子，他身体不好是真的，眼见着都瘦了许多，现在又在大动肝火，自然是很难养好的。 　　但沈明铮却很冷静，还有心思对沈安唐说:“着急也没有用。” 　　然后他坐在那里，然后慢慢抚摸着手上的对戒。那是他和宿宁的戒指，很简单的基础款，看起来已经戴了有几年了。 　　他看起来时常抚摸，所以上面有些痕迹，很难想象他会如此珍视这枚戒指。 　　但沈家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对宿宁毫无保留的喜欢，且不说在重要的宴会上带着人出去过二人世界，还有公司的机密随便分享，他甚至整个人都被宿宁改变了。 　　这种情种，为宿宁放弃继承权非常有可能。 　　沈安霖嘴上是骗他出来签一份文件就可以，这事情完了之后还放他回海城，甚至沈氏影业都可以留给他，他只把尖峰收回来就可以，实际上，在他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死定了，这里的人会把他打成筛子。 　　沈安霖对此胸有成竹，而且他一切顺利，他已经收到了宿宁果真一个人去了约定的地方的消息，然后被他的人控制了。 　　按照约定，他们开始放人。 　　宿宁到手，那四个人握在手里就没有用了，一个一个放出去，吸引警方的注意力，所以是陆陆续续的，主要是看放出去之后外面有没有人接应，有没有尾巴，然后把宿宁转移走。 　　按照沈安霖的计划，他靠着宿宁诓骗沈明铮出来后，那边沈照蓝便可以去救宿宁了。 　　沈照蓝同意他这个计划，特意和他就反复提了，宿宁不能有一点伤，倘若伤到一点皮毛，这个交易就不作数。 　　虽然在沈安霖看来他是个神经，但还是同意了，他本来也不是为了杀宿宁。 　　但是当沈安霖把他们抓到宿宁的视频按在防弹玻璃上让沈明铮看，对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惊失色然后受他指挥。 　　沈明铮还是坐在那里，沈安霖看他开口，看口型的意思是：“你太低估我了。”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好像那无关紧要。 　　沈安霖一开始以为那是故作冷静，实际上是在伪装，但他哪怕用撕票来恐吓，甚至威胁要给宿宁放血，但对方仍然是那副样子。 第114章 　　沈安霖的计划在这里就出现了问题, 哪怕为此他特意做好了许多准备。 　　宿宁和沈明铮又不在同一个地方，隔着这么远，他也不可能冒着风险去千里迢迢把人带过来, 靠视频, 这个是可以伪造的。 　　宿宁确实在他手里, 人在关心则乱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还有可能心情分辨视频里声音的真伪, 这又不是拍电影，还需要时时刻刻拍摄特写。 　　倘若沈明铮不相信，人在他手里，他多的是方法来证明, 上真的就可以。 　　就算和沈照蓝之间有约定, 但倘若沈明铮不配合, 他会真的动手的，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等事情成了之后，沈照蓝也说不出什么。 　　他在计划这些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兴奋了。 　　他会看到沈明铮痛苦不堪的表情，把海城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出了这段时间一直被压着打的这口恶气。 　　这对所谓的“有情人”, 还是要栽在自己手里。 　　可哪怕那视频里发出阵阵惨叫, 隔着防弹玻璃的屏幕播放着各种残忍血腥的画面, 沈明铮依旧不为所动。 　　“随便你, ”他看沈明铮一字一句地说道，又摇了摇头，“真是个蠢货, 你以为在沈家的位置面前, 宿宁算什么？你实在是低估我了。” 　　他不是伪装，也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假, 就是不在意。 　　这样僵持下去，对沈安霖是没有好处的。 　　他不可能一直控制这个私人医院，里面两位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沈安唐一定会在外面留人，要是等外面反应过来，沈明铮还没死，他这个突然发难便可以算是失败了。 　　“你是装的！” 　　沈安霖意识到什么，他的情绪在这时候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你根本没那么喜欢宿宁，对不对？你一直在装，从一开始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沈明铮的态度，“你利用他，骗过我们所有人，就为了在这个时候，随随便便把他丢出去！” 　　这个所谓的大弱点，他喜欢宿宁到甚至不在乎沈家，是他装出来的，是一个一开始就备好的陷阱，为了让他们这些人有一个靶子。 　　沈家所有人，这个圈子接触过他们两个的，无一不认为这两个人感情极好，甚至还两次上过热搜，每一个细节，所有情况都证明他很爱宿宁，爱到自己都渐渐改变了。 　　而现在，沈明铮对这样的说法不置可否，但是在看着他的人眼里，这就是默认。 　　这是他早就布好的一个局。 　　现在，因为这件事受到震惊的不仅沈安霖一个人。沈照蓝收到消息之后也非常惊讶，他最近都在海城，紧赶慢赶到了现场。 　　绑架这事情一直捂得非常严实，直到积雪和黎楚被放出来之后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走露，这两个人做完笔录之后却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据说宿宁去替他们了，他没有回来。 　　黎楚的脸色比他被救回来的时候还要难看，看到沈照蓝过来就更难看了。 　　沈明铮居然这个时候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但沈照蓝知道的事情很多，他仍然理解不了这件事——因为当天和沈安霖碰面后商量了这件事，他回头就去告诉宿宁了。 　　他一开始就没想和对方合作。 　　对方虽然狠，也确实有能发动突然袭击的能力，可综合这种情况，沈照蓝不觉得他能赢。 　　背水一战和狗急跳墙是两码事。 　　他嘴上答应，是顺应当时的情况，然后出去之后当机立断卖了他。 　　按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他直接拒绝，沈安唐依然还是会实施的，但这样沈照蓝就没有办法掌握那边的状况了，不如先答应下来。 　　海城这样一直和对方争下去不是什么好状况，沈安霖破船也有三千钉，引诱他来个大的，才算是一举得胜。 　　但沈安霖也有警惕心。沈照蓝虽然试探过，没有办法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那边只说到时候事成了会通知他的。 　　这件事他告诉了宿宁，自然沈明铮也知道。虽然说这是将计就计，可其中亦有许多风险。 　　硬要说的话，沈照蓝在这里是有一些私心的。 　　在这种事情上将计就计，就必然要面对一些危险，特别是这件事牵扯到宿宁，就算宿宁愿意，但沈明铮舍得吗？ 　　如果他真的舍得，为了沈家的事情把宿宁置于危险之地，把宿宁放在那些人手里，哪怕只有一刻，那沈明铮也就那样所谓的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可沈照蓝想过许多种状况，还真没想到如今这种情形，现在宿宁都不见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沈明铮是怎么做事的？！ 　　他现在联系沈安霖也联系不上，对方现在还没有告诉宿宁等着他去救的位置，这让他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沈照蓝尽力冷静下来，脑子才开始转。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速战速决，但宿宁去换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沈安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太寻常。 　　而且，他没有在这里看到沈明铮的心腹陈滔。现在他已经不是助理了，是沈氏影业正儿八经的副总，不会时时刻刻跟着，而且这回他是肯定没有跟着去首都的。 　　陈滔人呢？沈明铮留在海城的人呢？ 　　这个时候，陈滔在车里给宿宁倒茶。 　　这辆车停在僻静的地方，在片场附近，自己都地盘，在闹哄哄的情况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随后跟宿宁说：“这边都处理好了，和警方那边也沟通过了，您放心，一切顺利。” 　　宿宁点了点头，问道:“那明铮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陈滔摇了摇头，回道:“您放心，他会没事的。” 　　说是这么说，但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宿宁叹气。他一直呆在这里，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去赎人被“绑架”的那个从来不是他。 　　在海城这场绑架，在黎楚他们回来之后就已经结束了。 　　去的人并不是他，是专业的保镖，只是穿了他的衣服，伪装成他的样子，等到那边把四个人放了，他们的人便开始控场了。 　　倘若沈安霖看过颜凯前段时间大爆的电影《聪明人》，便知道这手法。 　　电影里，主角和那位教授并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有三四分像而已，但照片和本人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事情，衣服、证件，最重要是抓住特点的特制妆容和气势，让他成功地完成了这场偷天换日。 　　宿宏达当时找人做安保这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位，当时这位就已经很有经验了，是从国外回来的，执行过很多私人保全任务。 　　巧合的是，他的身形和宿宁有点像，现在天气还冷，换件衣服，绑架之后还特意蒙住眼睛捂住嘴巴，不会有人去仔细打量他的五官。 　　娱乐圈特有的妆扮技巧，再加上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宿宁，只是看过照片和几个网上的视频而已，在着急忙慌的情况下，并没有仔细检查。 　　沈安霖又不在现场，甚至沈家的人都不在绑架现场，他只是远程遥控而已。 　　绑架毕竟只是幌子，这太容易被警方盯上的，去的都是预备要顶锅的人，而沈安霖想象不到，他找来绑架的这群人里面有沈明铮的人。 　　那位训练有素的保镖代替宿宁去了，他是专业的，身上的定位器这群人是搜不出来的，被绑也是里应外合，根本没有绑住。确定之前四个人被放走了之后，那位早就准备替代宿宁去的专业保镖已经干脆利落地撂倒了一干绑匪。 　　沈安霖收到的消息和视频，都是沈明铮的人控制着发出去的。 　　这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沈明铮之前不是没有被暗杀过，自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而这种准备不是多找几个保镖这么简单的，他要为宿宁打算齐全。 　　即使沈照蓝没有反水，按沈安霖的性格，朱岚都能想到他走到末路自然是会做些疯狂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全无防备。 　　沈安霖既然可以渗透沈安唐的人，他自然可以在暗地里是渗透他的人，在关键的时候发挥效用。朱岚是知道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对此默认，甚至还帮过忙。 　　所以她数次和沈安霖提过，他是没有机会的，可惜对方不听。 　　沈照蓝反水倒是也有帮助，提醒他们这个时间点快要到了，对方将要采用的大致的方法也靠着这些信息推了出来，给宿宁和沈明铮提供了参考，才有了今天这件事。 　　这在他们的计划里面，唯一一点超出计划的事情，今天那小孩和两个艺人确实是意外。 　　宿宁以为他们会冲着自己来的，所以今天他身边的安保其实有很多空隙，是特意设置的，而且跑片场行程这么多，人也多，很方便对方动手然后落入圈套。 　　那位保镖随时都已经准备好换人了，但偏偏沈安霖的人还挺知难而退，先前观察的时候，觉得宿宁没有空隙可以钻，干脆走了一个曲线战术，把黎楚他们卷进去了。 　　所以宿宁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是真的紧张了好一阵，幸好沈安霖的目标不是他们，也叮嘱了手下人倘若顺利，不用伤害他们。 　　他也怕艺人放出去之后，万一真的送医院了，必然引来乱七八糟的媒体扰乱他的计划。 　　虽然有这样的意外，但还是很快回到宿宁和沈明铮原定的计划里——这场“绑架”，从一开始就是演给沈安霖的一场戏。 　　甚至，在这场戏里他并不是主要观众。 　　除了沈照蓝那边说的，将计就计让他栽个大跟头，让沈家内部竞争这事情早日出结果，快刀斩乱麻，这场戏还有一个真正的观众。 　　沈安霖那边早没有希望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冒着风险特意做戏给他看没有必要。 　　这场戏，是给沈安唐看的。 　　这位躺在病床上，虽然生气但并不惊慌，且眼睛一直盯着沈明铮表现的沈老爷子，才是真正的“观众”。 第115章 　　此时此刻的首都, 在这间私人医院，闹剧正在结束。 　　沈安霖今天是趾高气扬来的，他觉得自己一直被压抑的日子总算有了释放的一天, 但他的计划破裂又如此迅速, 仿佛一场泡影。 　　他一直被沈明铮骗了。 　　这个人没有软肋, 现在他回想, 竟然想不清楚这个局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而且，很快他在海城附近埋的前去绑架的人突然联系不上了。 　　本来想给宿宁上点真的，再看沈明铮的反应, 但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更加让他心如死灰的是, 在这个时候, 躺在病床上的沈安唐却开始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随后挥了挥手, 身边就有人把他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撤了大半。 　　他身体确实出了一些问题，可并没有那么严重，随后就被人扶着坐起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到这里就可以了, 去, 叫来人收了吧。” 　　于是就在此时, 沈安霖听到了很多脚步声, 那是有人过来的声音。 　　很快，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把他们包围之后，把沈安霖手底下的人摁在地上, 动作如此迅速, 整个过程不过十来分钟而已。 　　然后，病房那扇他打不开的门在这时候就打开了。从来都没有什么危机, 控制这个地方一直是沈安唐，只不过是放他进来，当做工具人一样摆弄一下而已。 　　他一辈子都是这样过的，直到最后也休想翻身。 　　沈安霖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恍然大悟。 　　自己不是被沈明铮摆了一道，他是被这两个人摆了一道。 　　对于自己亲兄弟大哭之后大笑癫狂的样子，沈安唐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 　　“你不听话，”沈安唐道，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好像在看一条狗，“这怪不得我。” 　　沈明铮这个时候看起来比沈安霖冷静得多，他只是适时惊讶了一下，随后再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的惊讶也是他装出来的，他和宿宁对此有预料。 　　第一次和宿宁来这里的时候，沈明铮就觉得这位老爷子有点不太对。 　　所谓的传位，更像是一场引战，或者说，一场考验，从他回到沈家开始，在这继承人的路上的每一步，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沈安唐对他的考验没有停止过。 　　海城渐渐壮大，这些成绩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能力，好像这种考验结束了，实际上不是的。 　　在他和沈安霖争来争去的时候，老爷子不发一言，这是一剂催化剂，直到现在，情况终于到了沈安唐所要的局面。 　　他对于挑选继承人如此谨慎，之前沈家的子孙虽然有优秀的，但都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幸好，他等到了沈明铮。 　　就这几年来看，沈明铮确实是完美的继承人，他的血脉、能力以及心性，不仅是沈家，他认识的无数合作伙伴都和他说过，沈家由他继承，会一直繁荣，可在这许多称赞中，始终离不开宿宁。 　　倘若没有宿宁，沈明铮绝对不会轻易到这个地步，在他目前做出的种种成绩中，宿宁的贡献至少要占到一半。 　　当时，选择和东山再起的宿宁结婚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就个人来说，沈安唐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但这两个人捆绑过深，对于沈家家主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人当然可以有伴侣，但家主位置上只能坐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 　　最重要的是，沈明铮对宿宁太过上心了，这是遮掩不住的，上心到成为了他唯一的缺点——至少在沈安唐眼里是这样的。 　　他一开始就说过，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要分清楚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沈安霖这个人从来不是重点，在朱岚都做了选择之后，他早就出局了，所有计划都逃不过这位沈家老爷子的眼睛，但他没有阻止。 　　在这个时候，恰好被沈安唐利用来分辨这两个人的关系以及沈明铮的选择。 　　在这继承人的最后一场考试中，沈明铮的表现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冷静、不冲动，甚至做好了准备，知道对方只是穷途末路。他完全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这便是合格的家主了。 　　所以他如今面对沈明铮的时候，称得上是慈眉善目，道:“没事吧？” 　　沈明铮摇了摇头。 　　沈安唐又问他：“宿宁没事吧？” 　　“他会没事的，我在海城也留了一些人，这里已经结束了，那边会有人去收尾的，”沈明铮道，语气淡淡的，“倘若受了些伤，也是一些必要的牺牲而已，我回海城之后，自然会和他解释。” 　　沈安唐一听这话，觉得更满意了，道：“还是要和他道个歉，他对你一直以来是没的说的，这次因为沈家的事情遭难，你尽可以拿些补偿给他，我们沈家出得起。” 　　他讲这话实在是假模假式。 　　沈明铮不想再听，摆了摆手：“宿宁心里会清楚的，他是聪明人，为了我，他不会说什么。” 　　“是了，”沈安唐脸上的笑容更大，“总要有所牺牲，对吧？” 　　沈安唐至今认为自己是无奈之举。 　　虽然没有表现的那么严重，但按照医生的建议，他确实需要静养，有些重要的事情是需要交出去的。他活到现在，还是十分惜命。 　　都到这个地步了，沈明铮自然也演到底，点了点头，道:“对。” 　　关于沈安唐的计划，甚至他现在的反应，简直和他与宿宁当初猜想的如出一辙。 　　上辈子的沈明铮和沈家打交道太多了，他太知道这个家族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们两个才有这场应对计划。 　　宿宁虽没有对付沈家的经验，但这种人的嘴脸倒是见过不少——他们完全知道沈安唐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主，于是便造给他了。 　　大家都在演戏，就看谁演得过谁了。 　　海城那边并不受沈安唐控制，宿宁直到现在还不露面，就是一直把这场戏做下去，到现在，沈安唐还以为宿宁真的被带走了，刚才被沈明铮的人救出来。 　　实际上，宿宁一直很安全，海城在经历波动之后早就重归平静。 　　即使沈安霖来的时候切断了这里的信号，但是他还是能收到消息。 　　从这间病房往外看，透过玻璃能看到远方山头上特殊的灯光。对方发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那光的意思就是宿宁没事，所以他很平静。 　　早上出门的时候，宿宁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实际上那担心他。 　　比起在自己大本营的宿宁，独自一个人去首都的沈明铮要更危险得多。 　　沈明铮要直面他们，是没有办法找一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代替的。 　　即使他们做好了准备，但是关于沈安唐的布置，他们只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再结合猜想才得出的结论，出发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万一有什么疏漏，沈明铮可能就会没命。 　　所以宿宁十分担心，他这么问的意思是要不干脆不要冒这个风险，还有其他办法应对沈家的。但沈明铮还是去了。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拖得越久，两个人反而会越危险，况且面对沈安唐，迟早有这么一遭，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虽然过程有些不受控制的部分，但总体还是照着他们计划的在发展。 　　不过现在已经陷入崩溃的沈安霖和自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沈安唐不知道，沈明铮的冷静有一部分真的是装出来的。 　　在信号还没断的前一刻，他收到了艺人被绑架的消息。因为这意外，那预定的信号亮起的时间晚了一些，那个时候他心里是真的慌。 　　沈明铮脑子里不断想着海城的布置，反反复复确定那边应该是最安全的不会出问题的，万一出了问题自己会怎么办。 　　他想过，倘若宿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会冲上去弄死沈安唐这两兄弟，沈家未来如何并不在他内心真正的考虑范围内。 　　幸好，宿宁没有出什么问题。 　　所以当沈安霖给他展示绑架视频的时候，他是真的冷静，那个时候海城已经控场了，所以他再没有任何惧怕。 　　直到现在，才算完全过去。 　　沈安唐正色道:“明铮，你很好，没有辜负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期望。这件事就算是为你铺路，你放心，之后，沈家的事情我会渐渐交给你的。” 　　在他的眼里，自己培养了这么久，总算养出一个在蛊场里厮杀出来的胜者。事实上，如今除了沈明铮，他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选了，沈明铮眼前再也没有阻碍。 　　沈安霖倒了，收拾残局还是要一些时间的。 　　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只有一些圈内人渐渐收到风声，却不敢随便对外说。 　　甚至海城的那场绑架案，因为犯人全部落网且没有人受伤，算是圆满解决，且因为艺人的身份比较敏感，为避免让大众猜忌恐慌，警方也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并没有对外公开。 　　但如今已经确定是真正继承人的沈明铮，自那以后一直待在首都没有回来，至今已经快一个多月了。 　　对于继承人来说，这么大摊的家业，哪怕留在那里好几年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真正让知情的业内津津乐道暗自揣测的是——听说沈明铮和宿宁掰了！ 　　据说在那场绑架案中，沈明铮优先顾着沈家没有管宿宁，幸好宿总命大才没有出事，虽然说是难两全的事情，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不在乎沈家的权势，可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心寒。 　　于是知情人谈起这件事就是一阵唏嘘，虽然大家不敢提争权的事情，可是感情方面却忍不住八卦，时间一长还是泄露出一些，又东讲西讲的说不全，后面乱七八糟的谣言版本就越传越多，甚至宿宁在网络上都刷到了某些人故作神秘的爆料贴。 　　——为爱做幌子！双S神仙眷侣真相终究是假！不过是权力的替身罢了[大哭.jpg] 　　双S指的是他和沈明铮的名字首字母，这个他懂，但是帖子了里面颇有些乱七八糟的狗血豪门虐文他就不是很懂了。 　　他是无意间刷到的，这社交网络的大数据有时候会给他推一点莫名奇妙的东西。 　　虽然非常莫名其妙，但因为和自己有关，他还是很有耐心的看完了，最后得出结论——网友的想象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这显然是一篇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的暗黑虐心文学，里面的“沈明铮”为了权力一直在利用“宿宁”把他当挡箭牌，一切都是利用，目前正连载到大权在握之后才感到后悔想要追回老婆阶段，奈何“宿宁”已经心死了。 　　宿宁：…… 　　他一向尊重所有人的创作，但这回真的不是很理解。 第116章 　　而且这种类似的言论显然不止一篇。 　　宿宁发现, 网络上这种虐恋文学还很流行，大概最近的网友都好这种酸爽口，渐渐的转发量还多了起来, 甚至逐渐破万, 一群人在底下嗷嗷哭, 泪洒互联网。 　　当事人宿宁就更不理解了。 　　……这说的是我吗？或许是同名同姓？ 　　他和沈明铮是上过热搜, 那个时候就有不少人凑热闹围观，所以一提他们两个很多人都认识，但他们在外低调，不是需要营业的明星, 虽然看起来挺甜的, 但大众看不到后续, 糖也就磕一口算了，并没有引起什么长期的围观。 　　还有一些人觉得这是装出来的, 毕竟多的是商业夫妻装出恩爱的假象，所以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cp粉。 　　现在，反而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更多关注, 大概, 纯粹的甜并不算爆点, 但是豪门恩怨反目成仇的剧情就很有爆点了。 　　再加上一些真业内时不时爆点料, 之前沈明铮和宿宁是真的感情很好, 至少之前是这样，其中的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如今也不愧是自媒体时代，他们上次溜出沈家去过中秋的照片都被人拍到po出来了。 　　因为之前爱过, 更显得现在是多么令人唏嘘不已, 于是各类网友越看越上头，磕所谓的“过期糖”磕到晕厥, 然后继续嗷嗷大哭。 　　宿宁甚至还看到了剪辑。 　　真是难为这群剪刀手了，他和沈明铮在外露面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居然能剪出五分钟有头有尾有剧情的视频来。 　　……这种奇怪的想象到底是谁在看啊？ 　　黎楚在此时此刻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他戴了耳机，屏幕习惯性捂得严严实实的，没让人知道他看了什么。 　　他手指一滑，然后庄重地用小号点了个赞。 　　如今他和林执、白清河在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宿宁和他们讨论新组合的事情，之前的意外已经过去了，眼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虽然大家都很认真，但是谈到最后的时候，白清河准备走了，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道:“您放心，我们会做好的。还有，宿总您……您也注意身体，对公司来说，您自己最重要。” 　　宿宁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好。” 　　他往边上看，黎楚还在那里点头呢，指了指他，道:“你留下。” 　　黎楚便老老实实留下了。 　　宿宁见他们两个出去了，无奈道:“你跟着起哄做什么？你明明心里都知道的。” 　　先前没告诉过这些艺人，是觉得这件事不会波及到他们，所以没有特意说，但黎楚和积雪意外被扯进去了，宿宁回来和两个人都私底下解释过。 　　两个人虚惊一场，知道原委之后并没有怪宿宁，还帮着收尾了，没有让粉丝多猜或者害怕，于是眼下外面都是流传着宿宁被绑架的消息，他们两个之前那段没传出去。 　　当时在场的沈照蓝倒是目睹了后续发展，他看到宿宁出现的时候就猜到一些，但没有说出口，只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他那时候说话看着像是真心的，“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除了几个当事人，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 　　如林执白清河他们，倒不是信不过，这两位心思单纯一些，这种复杂的事情等完全做完之后，再和他们说不迟。 　　不仅他们，光影娱乐的诸位员工最近看向宿宁的眼光也很奇怪。他的诸多合作伙伴如梁总和高总还在事后送了礼物过来，梁总送了一瓶好酒，上书“一醉解千愁”，明里暗里安慰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黎楚被他那么一说，不敢说话了，在原地低头扣手。白清河那么说，当然有他推波助澜的结果，因为黎楚在他们的小群里偷偷分享追妻火葬场文学，他还拿小号给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点赞呢。 　　但是现在被宿宁抓包了，黎楚就稍微心虚了一会儿，不过一会儿之后胆子又大了，敢和他犟嘴:“我觉得、觉得外面人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呢，再说了，你怎么不说沈明铮呢？” 　　这人可是现在都没回来。 　　宿宁莫名其妙:“这都是我们计划好的，我说他做什么？” 　　“万一他骗人呢，”黎楚当场阴谋论，“玩一个计中计什么的。” 　　宿宁拿文件敲一下他的头，道:“你是不是最近和颜鹿一起玩多了？满脑子都是稀奇的故事，这里没那么多故事。以后不要和他们乱说，放心，不久之后这件事就会过去的。” 　　黎楚嘟嘟囔囔，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便要离开了，但是离开不久之后宿宁就发现他手机落在沙发上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他的执行经纪给他打电话，那手机响了一阵。 　　不过黎楚很快发现了，又折回来了，他短暂地接完这个电话，没发现自己在离开的过程中把蓝牙耳机断开了。 　　然后，电话一关手机回到之前离开的界面，里面的视频就开始自动播放，声音也传了出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反应过来的黎楚很快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按灭了，但宿宁还是听到了，拿配乐和念白很有特点，他一下就认出来了。 　　宿宁:……好耳熟啊。 　　他现在知道那些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文学是谁在看了。 　　但现在虽然外界猜测五花八门，又没有到他们辟谣的时候，只能让外面先这么猜着。 　　事到如今，沈明铮确实是留在首都并没有回海城，且明面上他和宿宁在那件事之后再没有见过面，这样，便是在老爷子面前继续把这场戏做下去。 　　既然演了，便要演完。 　　不过沈安唐再没有整什么幺蛾子，如之前所说的，给他交代了沈家的不少事情，在沈明铮渐渐接手之后，他也有自己的计划，打算去国外养病，试图延缓自己的衰老，听说是有人介绍了更好的医生以及最新研究的技术。 　　所以，对于外面这些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以及决裂文学，两个人并没有多做解释，像是默认，这也能让沈安唐的戒心降到最低。 　　但实际上，他们解决沈安霖的当天晚上就已经联系上了，确认了双方没事之后，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沈明铮接手沈家，其中所有的细节他都告诉宿宁了，没有半点隐瞒。 　　老爷子认为，最好的家主就是孤家寡人，如他一样。但是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一直是两个人，两在其中人的信任和默契自不必再说，但沈家的事情倒是顺利，可自从结婚之后，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 　　之前最多因为工作原因几天不见面而已，沈明铮就已经很受不了了，哪怕再麻烦也要去找宿宁，但现在为了把这件事做完，他不能随便离开首都，硬是这样撑了一个月多。 　　冷静的外表只是假象，他第一个礼拜就已经受不了了，试图找个空隙偷偷溜回海城见宿宁，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抱一下他就可以，就像充电一样，然后他再去做那些麻烦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且不说沈家的人，其他和沈家有来往的势力也盯着这里，他没有办法在来返海城的时候不被人知道。 　　宿宁这边盯着的人倒是不多，沈明铮还想让他过来，但是思索之后，还是被宿宁以谨慎为理由拒绝了。他们两个还是需要在表面上维持“不和”的状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理智上，沈明铮知道这种选择是很正常且很正确的，他时不时的可以在暗地里通过视频见到宿宁，知道海城一切都好，但他已经超长待机很久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和宿宁道：“我感觉你都不想我。” 　　他这句话说了很多遍了，宿宁听了很心疼，于是之前都会说软话安慰他，但是他今天刚刚看过网络上的虐恋文学，里面的沈明铮沈总心狠手辣，正一脸冷酷地说：“宿宁算什么？他只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 　　然而真正的沈明铮只会委委屈屈看着他道：“你都不想我。” 　　“你怎么不说爱我？昨天匆匆忙忙挂电话，你就没说，你今天要给我补上。” 　　“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面？” 　　“我想回家，我们的家。” 　　沈明铮讲这话是有些委屈的，反正只有两个人，他什么话都敢说，然后他看到宿宁没回复，甚至还笑了一下，心里就更委屈了。 　　宿宁咳了一声试图掩饰，也不好和他解释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无厘头，只是网友们闲得无聊弄出来的事情而已，他说了不少好话沈明铮才没有再闹他，但整个人看着还是状态不好。 　　哪怕大权在握，但老婆不在身边，这些东西便都没有意思。 　　而且老婆还笑他！ 　　他决定要回海城一趟见宿宁。 　　即使对方觉得现在有些冒险，但沈安唐已经在准备出国了，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就偷偷回去。 　　宿宁这个时候心里也在想。要不，他去首都见一趟沈明铮吧？ 　　偷偷去，不惊动其他人就好。 第117章 　　这两个人都是行动力很强的人, 因为分开的时间太久，内心确实都很急切，而且, 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位叱咤风云的沈家老爷子不再能时刻盯着他们了。 　　沈安唐的关注力是有限的。 　　他急着出国疗养, 这段时间操心的事情多, 时不时又咳嗽起来, 觉得身上没力气。他原来身体很不错，但自从因为家里的时候受到影响之后，心里就越来越忧虑。 　　大概到了这种时候，无论什么人都会怕死, 现在一旦稍微有些不舒服, 他就觉得不满意, 认为不如以前。 　　当然是不如以前的。他这个年纪，每一年的老去感受都很明显, 但沈安唐不接受。 　　在他的设想里，只要花钱找疗养，还是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如果没有恢复, 那就是花钱不够多, 医生和设备不够好, 反正不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但身体的情况是不可逆的, 有一点不如意的他便要找办法解决, 倘若无法解决，沈安唐心里就更加不甘，他的心态仿佛一种恶性循环。 　　哪怕国外的那位医生是个神仙, 也不可能救得了他。沈明铮对此心知肚明, 但是他没有点破这一点。 　　哪怕身边已经有人和他说了，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沈安唐也不会相信的。 　　他出国之前自然在家里留了人, 但沈明铮之前能造成一个假象来骗他，现在他本人不在，剩下的那一点人自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这一点，宿宁心里也有数。 　　所以在沈安唐离开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安排好海城这边的事情，打算自己去首都见沈明铮。 　　他还知道沈明铮今天特意去机场送行了，宿宁到首都的时候，沈安唐的私人飞机已经飞出了国境，如今就算是有空隙了 　　所以，他趁着这时候到了沈明铮现在暂住的地方。为了方便工作，沈明铮没有住在僻静的沈家老宅，而是住在首都中心。等他回来，就能看见自己了。 　　——这就是宿宁准备的惊喜，“惊喜”自然是不能提前告知的。 　　所以，他之前并没有告诉沈明铮，自然没有告诉他身边的任何人。 　　但是他等来等去，晚饭的汤都煲好了，且已经热了很久了，却一直没等到人回来。 　　宿宁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首都这里比较忙，所以没有起疑，只是继续等了下去，自然没有急着去联系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沈明铮已经不在首都了。 　　在耐着心思送走了沈安唐之后，沈明铮安排好了一切，当即坐上了回海城的车，然后总算在晚上的时候回到了家。 　　他和宿宁住的地方就是他唯一的家。 　　一踏入家门的时候，闻到家里的味道，那是宿宁挑的家庭香氛，那一瞬间，心就一下安定下来，为了保护好这个家，在这过程中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他回来的时候，同样准备给宿宁一个惊喜，还带了一大捧玫瑰回来。 　　但是等了一段时间，花已经布置好了，家里该收拾的也收拾了，他连烛光晚餐都已经准备好了，宿宁还没有回来。 　　最近海城有这么忙吗？ 　　他因为心情好，暂时就没有多想，心里念着宿宁，然后耐心且饱含希望地等了下去。 　　这两个人为了维持“惊喜”，硬是等到了快晚上十一点才觉得不太对劲。 　　要知道，两人成家了之后哪怕工作忙，旦两个人一般都不会在公司留到太晚，都养成了尽量早点回家的习惯，哪怕工作没做完，但能在家里做的，就不会留在公司。 　　这个时候，两个人才忍不住找人。 　　而且刚开始还不敢直说，在手机上发消息的时候还在试探，遮遮掩掩地问对方在哪里，然后察觉出了真相。 　　然后宿宁和沈明铮打通视频通话，然后两个人相对无言，看着视频里熟悉的背景，眼瞪眼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两个人又好笑又无语。 　　——虽然有默契，都知道在今天去找对方，但是这默契好像没完全用对地方。 　　明明平时都是敏锐的人，但在这个时候倒是犯傻了。其中虽然有波折，但在第二天，两个人还是如约在海城见面了。 　　宿宁这两天这两个来回，已经没有昨天的准备充分了，昨天晚上两个人开着视频“面对面”吃完了各自准备的晚饭，今天回来的时候他颇有些风尘仆仆。 　　他还没有来得及洗漱，一进门就被等不及的沈明铮抱起来按在墙上亲。 　　小别胜新婚，夫夫一直从大白天闹到傍晚。 　　沈明铮还是埋在他肩窝上，不停地轻吻着他的侧脸，宿宁觉得身上有点粘，且某人又太过黏人，但是他在这个时候又懒得起来，腰还有点酸，便靠在那里，没有说什么。 　　过了这一段时间，两个人到晚上的时候才有心思谈一些正事。 　　宿宁问他：“不会被人发现吗？” 　　“没事。”沈明铮抱着他的腰，“现在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事。” 　　先前只是演出来的，已经过去了，而且对于沈安唐来说，他并没有想要这两个人分开的打算，离开的时候还虚情假意地和沈明铮建议，回海城去说几句好话，把人哄回来，哪怕宿宁脾气大一点也没关系，毕竟是受委屈了。 　　对于沈家来说，宿宁如此有用，自然要为自己所用才行。 　　他想要看到沈家未来的家主把握其中矛盾的平衡点，既不会被感情影响大事，但是又要靠感情把优秀的人绑在身边。 　　过了这段时间，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和宿宁在明面上也是时候得渐渐“和好”了，海城和首都经过这段时间，都需要稳定下来。 　　况且沈明铮也不想再这样伪装下去了，这种事情忍一个月就够了。 　　“这样的日子，不需要过太长了，”他亲了亲宿宁的额头，保证道，“在不久的以后，沈安唐再不会影响到什么。” 　　宿宁望着他，“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沈明铮谈到这件事，心里还是对宿宁有愧疚的。虽然这是他们共同商量的决策，在成事之前必然要经历一些波折，可还是觉得亏欠。 　　宿宁是无所谓的，他不是经历不起波折的人， 　　而且他们在之前对于“和好”这件事自然也做过规划，但当时没想到会引起大众的关注。 　　原来这场戏只是演给沈安唐等一小部分业内看的，可现在不是这回事了。 　　现如今，许多人被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洗脑，豪门恩怨的故事太精彩，看着简直比黄金档的电视剧看着还带感，都过了一段时间了，这热度还没有降下去。 　　特别是几天之后，沈明铮回海城的事情再没有遮掩。 　　这件事连沈安唐都知道，并且还很支持他。 　　“我看宿宁也冷静够了，你现在这个位置，家里也必须要稳定，他是很好的帮手，而且倘若这次他都能原谅，往后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在国外的沈安唐特意传来了消息，“我听说宿宁最近投资很多，你回去也多帮帮他，不管是资金还是人脉，尽可以支持他。这对沈家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心软，对你死心塌地，这一切都是沈家的。” 　　他倒是大方。但就沈安唐那稀烂的家庭情况，妄想用这个来教育沈明铮是不可能的。 　　他既然这么说，沈明铮就自然而然地在明面上给宿宁更多支持和帮助。 　　他记得自己的目标，想要更深刻地改变这个圈子，是绕不开沈家的。 　　且就文娱圈里许多基础性的建设需要方方面面的努力，比如电影工业，都是烧钱的活，即使海城已经赚了不少，但还是不够，在这种情况下，把沈家拿到手，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不过，他在这过程中还是有些奇特的体验。 　　比如，他正式回海城并光明正大去光影娱乐找宿宁的时候，他进光影娱乐的大楼的时候，头一次被前台安保拦了下来。 　　然后，很有工作素养的前台人员公事公办地问他:“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明铮很诚实:“没有。” 　　他来宿宁这里从来没有预约过。 　　“没有预约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前台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 　　沈明铮:“……” 　　他是听说自己的宿宁的事情传得很广，光影娱乐也不愧是行走在互联网上的前端公司，每个人都很会上网冲浪，而且人人都目睹宿总最近天天加班，看着人都憔悴了，还时常有些心不在焉。 　　这就是伤心还强打精神的铁证！ 　　事实上，宿宁忙是因为沈明铮接手沈家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同步给他说的，两个人一起商量做决定，自然是忙的。两个人分开他也不习惯，最近稍微有点心不在焉也是正常的。 　　光影娱乐的前台连着总裁办公室的助理都非常有眼力见，且作为助理揣测总裁的意思也是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让沈明铮进来。 　　沈明铮还没争辩，先走了。 　　宿宁很快知道，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自然不会去怪助理和前台。她们按公司规则办事，而且假象也是自己造出来的，不是别人的错。 　　他当即和沈明铮通了个电话，但听着沈明铮并没有生气，他反而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然后和宿宁说，他有件一直想做的事情还没做。 　　宿宁不太理解，但很快就有答案了。 　　走掉的沈明铮并没有放弃，他人进不去，但礼物总可以进去吧。 　　很快，前台收到了一束999朵的巨大的玫瑰，夸张到一路运过来整个公司都人都看得到，上面的卡片上写的字更是没有遮掩的表白。 　　——永远爱你。 第118章 　　沈明铮显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甚至都有点迫不及待。 　　他和宿宁的情况和其他普通情侣不太一样，很早就结婚了，心意相通也是在生活和工作里一件件事情里养成的。 　　但严格来说, 他们两个其实没有正儿八经谈过常规类的恋爱, 像其他人一样明目张胆地做一些很有仪式感的事情倒不是完全没有, 只能说很少。 　　再加上宿宁并不是张扬的性格, 他为了公司考虑，不希望受到外界太多关心，娱乐圈这个行业也特殊，沈明铮之前不是没想弄点大张旗鼓的事情, 但是被宿宁拒绝了。 　　“简简单单的就好, ”宿宁道, “你在的话，对我来说, 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本身也不太看重仪式类的东西，婚姻生活如何都体现在日常里。 　　沈明铮虽然听了这话非常感动，但是他还是想做点其他的。 　　事实证明,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想秀恩爱的臭情侣。之前做计划的时候没有预料到这遭, 但是这正遂了沈明铮的心愿！ 　　他想送那束花真的已经很久了！网上都说恋人收到真的很开心的。 　　家里会时不时放点新鲜花卉做装饰, 他和宿宁都会买, 但是买太多宿宁就会觉得麻烦, 现在可以放在公司。 　　前台不想送上去也没有办法，这束巨大的花就放在公司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光影娱乐每天访客都很多, 光僵持在一楼这一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 　　并且听说是回来的沈明铮沈总送的, 甚至还有人驻足拍照并围观。 　　哪怕他们想丢掉也没有用，这么大一束花，放外面垃圾桶一样很显眼，而且送花的人提醒了，倘若丢掉的话，他们会立刻送新的过来，这是沈总的交代。 　　……这该死的渣男竟如此富有！ 　　光影娱乐前台安保和总裁办的几个助理显然拿他没有办法。 　　其实沈明铮已经收敛过了。 　　他还想送更大束一点的花，但是再大一点公司的货梯就装不下了，不好运到最顶层的总裁办，于是他勉强选了这一束。盐善听 　　总裁助理报告宿宁之后，宿总脸上露出了一种耐人寻味难以捉摸的表情，然后跟她说:“算了，拿上来吧。” 　　至少不用被围观了。 　　但公司里总是不停有人上到总裁办来汇报工作，来一个人就能看到这束巨大的表白玫瑰，想忽略都不可以。 　　这显然也是沈明铮想看到的。 　　光影娱乐这件事还是很快被发在网络上了，什么角度的照片都有。 　　网友对此表示非常震惊！ 　　虽然豪门恩怨追妻火葬场文学看着酸爽又带感，但有理智的人大多也知道里面很多是纯想象，沈明铮大权在握，怎么可能低头道歉？ 　　豪门恩怨是真的，但是追妻火葬场显然是假的，但这里居然有真的火葬场了！ 　　他到底爱不爱呢？难道是真的“伤害了失去了才知道我不能失去他“文学”？ 　　当事人宿宁对此无法评价。 　　他和沈明铮即使今天没有在公司正式见面，但随时可以联系，要谈正事也不差这一点。虽然沈明铮说是“做戏做全套”，但他如今显然是打着其他心思，这个宿宁不用问就知道。 　　这么大一束玫瑰，视觉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虽然他之前不太习惯公开秀恩爱，不过那是沈明铮，要说困扰并不至于。 　　电话里，沈明铮还不依不饶地问他：“宝贝你喜欢吗？我特意给你挑的。” 　　宿宁看了一眼那个花，叹道：“喜欢。” 　　不是因为花，是因为是对方送的，所以自然是喜欢的。 　　看到宿宁这种反应，沈明铮显然更加来劲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的车就正大光明地停在公司楼下。之前他也经常来接宿宁，但一般都在公司的地下车库等，少有直接等在门口的。 　　而且在宿宁走出来之后，沈明铮也就立刻从车里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束花呢。 　　宿宁：…… 　　总感觉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特别多，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走上前去。 　　沈明铮停车的地方附近倒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讲话别人也听不到，所以宿宁问道：“你还想弄什么？” 　　沈明铮看着宿宁：“我来接老婆回家。” 　　就他这孔雀开屏的样子，宿宁看他就是太久没有回海城人飘了，于是在沈明铮伸手给他花的时候顺着力气推了回去。 　　他呀，在外头还是收敛一点好。 　　“你自己回去吧。”宿宁道，“我还有事。” 　　沈明铮：“什么事？” 　　宿宁这不是都下班了嘛。 　　“我去剧组现场，好一段时间没去了，”宿宁道，“至于你……” 　　他往后退了一步，道：“家里刚买的花，没有新的花瓶放了，你自己回去，把花放好。” 　　然后他独自走了。今天宿宁再也不想看到玫瑰了，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是光影娱乐的楼上，还有附近大厦的楼上有好多双眼睛盯着，马上网络上就有新进度。 　　“报——宿总果然还是没有这么快原谅沈总。我亲眼看到，宿总还推了他一下，然后沈总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 　　“啧啧，现在光是送花可不行吧。” 　　“所以这两个人会不会离婚啊？之前真的可甜了，唉，可惜……”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婚的。 　　不过沈明铮买了太多玫瑰了，没接到人，回了家还是被老婆说了。 　　以后知道了，同一种礼物不好送太多次的。 　　宿宁在办公室已经看那束大花看够了，回家之后，沈明铮老老实实按宿宁的意思把花瓣揪了，做成了腌渍的玫瑰甜酱。 　　幸好他这次买的是可食用的玫瑰花！很符合宿宁的要求，特别实用。 　　宿宁并不是真的和他生气，玫瑰甜酱还是他和沈明铮一起做的，但是他明天确实要去剧组。 　　这是正经的工作，之前一个多月他都没有去过剧组了，对宿宁的工作习惯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去了，是时候要再去一次。 　　沈明铮明白，自然不会拦着他。 　　但展现在外面的实际情况就是，在昨天那件事之后，宿宁就离开了海城。 　　网友们一早上起来又看到新进展，开始浮想联翩。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不想面对沈明铮所以只能离开了啊！ 　　而且宿宁没走多久，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沈总就跟去了，显然没有这么容易放弃。 　　这就是传说中的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显然他们两个的事情，实在解释不清了。 　　受到网络的影响，和宿宁同行的朱岚虽然是个明眼人，在绑架事件之后也大概猜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今天早上出发的还特意问宿宁：“你们两个不会真的吵架了吧？” 　　“没有，我们两个挺好的，没什么事。”宿宁又问，“两个孩子没事吧？” 　　他不好说那就是沈明铮的趣味而已，这种傻瓜情侣式的操作他没有，所以非要做，于是只能在朱岚面前转移话题。 　　朱岚摆手，很识相地没问下去：“没事。他们两个没受伤，心理也没那么脆弱。” 　　两个人在海城玩了几圈，没过几天就恢复原样了，如今就又去国外读书了。 　　宿宁：“那就好。” 　　黎楚和积雪也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积雪知道宿宁不会有事，就没再多问。 　　公司的事情她是一向不管的，只管演好自己的戏，合作大导演的戏杀青不久，一个星期前就进了这个剧组。 　　这部《修仙》，是她之前没有尝试过的类型，是仙侠古偶。 　　虽然说仙侠古偶现在已经被拍烂了，但不可否认许多演员都是从里面爆出来的，而且这部剧的剧情是颜鹿写的，二十四集的体量短小精悍，剧本也很有意思。 　　沈明铮回海城自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秀这场恩爱，他一直没忘了正事。 　　在被大众甚至一些业内都关注的他和宿宁感情的背后，是渐渐铺开的越来越庞大的幕后投资。 　　《修仙》这部仙侠古偶虽然集数不多，但论投资并不低，更能在背后看出两个人的目标。 　　这部戏有大量的特效制作，非常精细的特效，宿宁根据以前的积累，已经组建了属于光影娱乐的特效团队，他为此还收购了一家中型公司。 　　而且很多还是实景拍摄，名山大川，剧组都要去。甚至在这部戏里，有些凡间小镇的场景，为了避免同质化，宿宁是按照自己的要求特意搭起来的。 　　以后这种场景可以循环使用，既可以继续拍戏，也可以和当地合作，在拍完戏之后作为旅游景点，当然，前期花销不小。 　　又例如，剧里用的一些衣服的绣样，都是非遗的精细手工，宿宁的人是特意去找的，也有意去扶持这些历史悠久的产业发展。 　　还有，剧里的配乐，以及重头的武打戏的安排和培训，以及专业武打演员的安排…… 　　文娱产业本就是很大一个摊子，不仅仅是拍一部戏的一锤子买卖，重要的是整个IP体系的利用和循环。 　　特效、搭景、手工以及无数幕后人员，这些都需要砸巨量的钱、人力才能发展起来，倘若形成体系，便不止一部作品受益。 　　但这种幕后的投资不一定能立刻见成效，光宿宁在特效公司上砸的钱，就算这部剧大爆特爆都赚不回来，但为了行业的长远发展，这些都是要做的。 　　之前的沈家有这个能力，但沈安唐没有这份心思，他只是想垄断而已，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多事情。 　　沈明铮接手之后，他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这些。 　　看着这份给宿宁投资是在“求和”，实际上是用宿宁的手散出去，投在了许多见效慢、别人看不见的背后。 　　除了那些花，这才是他送给宿宁真正的礼物。 第119章 　　虽然这些都是幕后行业, 但沈明铮砸了这么多钱，不可能没有动静，自然会有风声透露出去。他的行动力不是嘴上说说, 这是数亿甚至数十亿的支持。 　　而且有些技术层面的事情不是砸一次钱就能结束的, 需要源源不断的钱和各方面的配合。 　　为感情后悔的人多了, 但是愿意为别人的事业花这么多还无怨无悔的却难找, 随着时间推移，哪怕是看客都有些动摇了。 　　但在背后看，像这种决策，刚接手沈家的沈明铮倘若一意孤行, 其中受到的阻力不会小, 但如果大家都知道, 他这是因为想要弥补，把宿宁追回来, 反而顺利许多。 　　大约行业内所有人都觉得宿宁值得。 　　并没有人去追究他背后的深意，也没有人去思考这其实是为了他和宿宁共同的目标，就连沈安唐在国外听了都点头说好, 甚至称赞他有魄力、够舍得。 　　这种礼物, 任凭是谁都不会不接受, 是一笔拒绝不了的钱。 　　宿宁接受地心安理得, 当然, 在表面上，他还是按照计划推拒了一下的，好让这件事看起来更自然而然。 　　这场戏对他们来说有好处, 就一直演下去, 而且沈明铮显然乐在其中。 　　他的花孔雀行为持续了很久，追人的事情总算如他所愿都做了一遍, 再过一段时间，展现在大众眼前的是，沈总的追妻进度显然有很大进步，因为去剧组探班的时候他是和宿宁一起去的，像是总算上位成功了。 　　就是宿宁在外面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整个剧组看着，只觉得沈总确实非常粘人，这个沈明铮倒是没有演，他只是本性流露而已。 　　宿宁实际上也没怎么演。他在私底下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都是迁就对方的，对沈明铮可以算是有求并应，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在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确实不习惯。 　　所以在外面对沈明铮的一点无奈，在别人看来就像是破镜重圆的无法掩饰的一点疏离。 　　虽然两个人都没怎么伪装，旁人的脑补让这个故事看起来真是天衣无缝，甚至沈明铮身边的人还挺配合。 　　比如陈滔。他平时是个非常正经不苟言笑的人，但也顺利加入了这场局里。 　　今天探班的时候起风了，比他们刚来的时候冷许多，沈明铮中途离开去车里给他拿衣服的时候，他把保温杯拿了出来，然后给宿宁倒了一杯热茶。 　　“沈总出门前特意煲的，”他道，“今天天气冷，他一直记得，怕宿总受凉。” 　　宿宁：……？ 　　这是沈明铮煮的，他当然知道，里面的红枣还是宿宁顺便给他找出来的。两个人住在一起，沈明铮在厨房里捣鼓什么他能不知道吗？茶是家里常喝的，陈滔心里也很清楚才对。 　　然后陈滔下一句话说出来，宿宁就明白了。 　　“摸着良心说，自从他和您分开，就再没有真正的开心过，”陈滔叹气，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这些都是沈总心甘情愿做的，我本不该说什么，但还是希望您给他一次机会。” 　　虽然在这个时间节点的计划里，两个人确实要逐步和好了，但陈滔的随机应变真是让宿宁没想到。此时此刻，剧组在拍花絮，有意无意地会拍到这边，且这里环境拥挤，旁边有不少人，自然会有人把这听得清清楚楚。 　　宿宁喝了一口茶，然后应道：“……我知道。”嬿单汀 　　别人看来他像是在深思，但宿宁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原来你也看网络上的火葬场文学啊。 　　陈滔扮演的显然是“少爷再也没有笑过的”忠心老管家人设。 　　一件事最有意思的便是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真假混杂便能一直吸引明面上的关注度。 　　但一些幕后的事情，便少人关注。沈明铮和宿宁“波澜起伏”的感情背后，是实打实的努力。 　　这种资源砸下去，在眼前的《修仙》这部剧上出效果了。这部戏没有原著，是原创剧本，但各主角的衣服在拍摄过程中就已经出圈了，飘逸且不失精致。 　　积雪饰演的女主用的武器是拂尘，符合她一开始有些古板老成的形象，其中的各种武打动作也是专门设计过的。 　　这类仙侠武打片，港城是有深厚经验的，剧组里也能看到来自港城沈家的工作人员，充实了整个团队。 　　沈照蓝当时选择反水，不意味着他是个好人，但他显然是个聪明识时务的商人，自然也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在先前的几个项目里港城那边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于是继续合作是理所当然。 　　沈照蓝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在沈明铮接手沈家的过程中他也出了力，让整件事情顺利不少。 　　沈明铮在这个时候，借着这许多事情，已经安然渡过了接手沈家成为家主最困难的时候。 　　他的投资没有阻力，各项合作也顺风顺水，和宿宁的感情也更加稳定，之后还是因为工作需要去首都，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海城，宿宁去哪里，大多都能在旁边看到他。 　　这个时候，光影娱乐众人对送过来的各种表白礼物已经看麻了，且之后在各种正式场合都看得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 　　圈子里似乎也对这情况喜闻乐见。 　　因为投资幕后很舍得，提供了更多工作机会，整个文娱圈子都比以前更加活跃了，而且，沈明铮接手之后，他还很快有了实打实的成绩。 　　除了一些播出的影视下项目，最受瞩目的便是叶秋心入选荆棘奖影后的事情。 　　她入选的作品就是童非的那部《山野之书》，叶秋心是女主，戏份很多，可以说整部都是由这个主角视角展开。 　　这部电影讲的是创立针对农村妇女的杂志刊物《农家女》的故事。故事从一本收录初中甚至小学文化水平的农村妇女投稿并集合出版杂志切入，关注的是基层妇女的朴素表达。 　　电影拍得很用心，票房和收益率虽然没有童非凡上一部电影好，但在各大网站的评分都很高，诸多影评也给出了极为优秀的评价。 　　显然，童非凡现在不仅镜头拍得好看，他的故事讲述也越来越成熟。 　　这部电影选送了荆棘奖。几天前，荆棘奖的入围名单公布，《山野之书》入选最佳影片，而叶秋心也入围了影后竞选。 　　消息传回国内，舆论一时议论纷纷，大众看起来很激动。 　　因为“荆棘奖”，绝不是普通的奖项。 　　国内的几个奖项，如众星云集的，观众选择奖，还有规格更高的几个电影节奖项，对现在的宿宁和沈明铮来说的并不算难沈明铮接手沈家之前，投资的电影就有拿到奖的，宿宁之前的几部创业剧更是电视剧的夺冠热门。 　　但客观来说，这些奖项放在世界范围内，都远没有“荆棘奖”的分量重。 　　这奖是文娱圈显而易见的顶级荣誉，连原著没看到几句的宿宁都很清楚，他也在很久之前就了解过“荆棘奖”的由来。 　　这奖项的地点设在一个小国，这国家虽然弹丸之地，经济发达且风景秀丽，在曾经的诸多战乱中保持中立，也由此保护了许多流离失所的艺术家，于是建立起了这个闻名全世界的“荆棘奖”。 　　因为最初建立起来是战乱时候，在那种情况下谈艺术和保护战火中的文化是很困难的，但仍有人前仆后继为此努力，文化苦旅荆棘丛生，所以命名为“荆棘”，并渐渐发展壮大，获得了来自全世界的肯定。 　　这个奖项，至今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实际上，荆棘奖本身是一个非常大的评价机制，涵盖文娱圈很多方面，其中热度最高且最受瞩目的自然是电影类的奖项。 　　之前宿宁对此没有特别关注，是因为觉得离它太远了，别说海城圈子，国内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电影入围了。 　　《山野之书》这部电影虽然是高山影业拍的，但是其中有宿宁的投资，而且主要演员还是他这边的人，所以往国外展映的时候，宿宁和沈明铮都出了很多力气，是他们尽力推出去的。 　　电影在国外的播出效果很好，引起的讨论也很广泛，便入围了今年的荆棘奖，否则光是国内的好评，还不足以形成这种声势。 　　这件事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哪怕就演员来说，就算没有拿到奖，如今已经入围，叶秋心的圈内地位已经截然不同了，更不提这对整个圈子的意义。 　　居安思危，宿宁和沈明铮也有自己的忧虑和思考。宿宁记得原著的意思，这荆棘奖没有那么简单，背后是有些猫腻的，而沈明铮却实实在在地体会过。 　　而且，他在接手沈家之后显然看到了更多。 　　沈家与荆棘奖是有关系的，而且很早开始建立了，至少在几十年前，那个时候确实国内入围奖项的作品数量多一些，且确实质量非常过硬，得奖也是实至名归，不过自沈安唐接手之后，这关系就断了。 　　时间太久了，具体什么原因已经不可考，但结合一些信息来看，是沈安唐在上位的过程中得罪了人，这条线就断了。 　　且他接手沈家之后，虽然这个庞大的家族挣了许多钱，但那种不计成本砸出好作品的做法便几乎不存在了。 　　哪怕沈安唐想要和荆棘奖重修旧好，但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上辈子他看样子也花了很长时间，直到许多年后不知付出了多少，才硬把《蔷薇的名字》推上去了。 　　如今，刚接手的沈明铮显然在受荆棘奖青睐这件事上比沈安唐更胜一筹。 第120章 　　在文娱圈里, 除了人气高、能挣钱的评价标准以外，能拿奖，特别是有分量的奖, 显然是最重要的评价标准, 没有之一。 　　能够拿出来的响当当的“排头”和名号, 在这个圈子里是用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荆棘奖, 显然在这个圈子里拥有最高的评价权，所以这消息一连在热搜上呆了三天还没下来，大众热情高涨，只要和《山野之书》有一点关系的事情都能得到关注。 　　荆棘奖的地位实在太特殊了, 所以入围的消息传来之后, 宿宁和沈明铮亦在这个时候深入了解过这个奖项。 　　当前的荆棘奖显然处于鼎盛时期。 　　从表面上来看, 这个奖项并不由某个家族和哪个公司控制，评委来自各国, 而且还会时不时更换，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一直以来, 这个奖项都以代表艺术、公平公正闻名。 　　它曾经在战火中庇护了很多贫困的、流离失所的艺术家, 百年来, 也通过影响力做出过呼吁平等、反战等一系列主张, 发掘了很多闻名全球的艺术家, 更专注慈善，硕果累累，可以说是娱乐圈的至高至洁明珠。 　　不可否认, 它受到全世界的肯定不是白来的, 是一年又一年的成绩堆叠起来的。 　　但关于“眼下的荆棘奖是否在有背后的猫腻”这个问题，他们两个并不能就这样得出肯定结论。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有藏污纳垢的地方, 但这次的入围，他们确实没有做什么。 　　即使宿宁和沈明铮是电影的投资商，但两人没有在这上面走什么捷径，高山影业的高总虽然厉害，可她显然也没有这方面的能耐，刚收到消息的时候比宿宁还惊讶。 　　从这个方面来看，荆棘奖现在是很公平的。而且对这件事，港城那边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国内也有演员担任过荆棘奖的评委，比如港城的付晶，她刚出道时候的作品就入围荆棘奖了，之前做评委做过好几年，所以她在国内的地位不可撼动。 　　所以硬要说的话，港城沈家反而比沈安唐离那边的关系近一点，靠着付晶这经历，还能说上一些话。 　　或许，“荆棘奖”的关系也是当时沈安唐向港岛那边示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安唐曾经在荆棘奖上踢过铁板。 　　沈明铮之前只看到蛛丝马迹，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和荆棘奖闹僵的，沈照蓝虽然年轻一点，但是他的消息很丰富，既然他问起，也没有在这件事上隐瞒。 　　“我是听说是沈安唐刚上位的时候，试图通过收买的方式渐渐影响荆棘奖，被当时的主席，马修·摩根发现了，随后就被他一直防范着，插不进去手，还损失了很多，”有所了解的沈照蓝是这么说的，“老马修是个很严格的人，宿总应该也听说过他。当然，干娱乐圈的不可能没听过他，他是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个奖项的。” 　　这算是沈老爷子为数不多的滑铁卢。 　　而且，在他呼风唤雨的岁月里，一直都没有再实现这个夙愿。 　　直到他退了，沈明铮上去，确实真的有了过硬的作品，荆棘奖再次抛来了橄榄枝。 　　而印证沈照蓝说法的是，入围的消息传来之后，沈安唐当即打了越洋电话过来，让他和宿宁一定要去一趟荆棘奖，话里话外都是让他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和那边搭上线。 　　“老马修那人，是个不会变通的固执鬼，”他冷哼道，“不过熬了这么多年，他现在身体也不行了，管不了这么多。” 　　“明铮，沈家的未来在你手里，有机会的。” 　　沈明铮表面上是应了，但转头对宿宁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管他去死。” 　　如今的沈安唐越来越管不到他了。 　　沈安唐就是这样的性格，他看上的东西，他所要实现的目标都要握在手里，不管用任何方式，在上位者圈子里，他这样的性格很多，不仅限于国内，也不仅限于娱乐圈。 　　在这里，少的是真正坚持公平公正到底的人。 　　即使沈明铮对荆棘奖有不好的印象，但毕竟时间点还不一样，如今来看，这个奖项好像没有任何问题，明珠璀璨，熠熠发光。 　　他们两个还亲自去看了。 　　有正儿八经的作品入围，高山影业那边也自然要带人隆重地去一趟，荆棘奖颁奖典礼持续的时间很长，大约有半个月，除了万众瞩目的红毯，还有各种各样的艺术展和电影展映，总体来说，是电影节的形式，娱乐圈的各类知名人士云集，热闹非凡。 　　对于他们这些幕后的人来说，来这里的目的和明星不一样，重要的是其中各类的商务晚宴以及人脉接触，许多的合作就是在这种场合谈成的。 　　宿宁是奔着这目标的来的。 　　艺术虽然在严格意义上没有好坏之分，但是技术却有高低，他现在砸了这么多钱在特效方面，但还是和国外的一些公司有差距。 　　特别是他看了这届荆棘奖提名的最佳特效和最佳动画长篇，故事的表达很优秀，但更受宿宁关注的是他们优秀的技术。 　　倘若有机会，他想和对方合作，取其所长，荆棘奖就是个很好的平台。 　　而且沈明铮继承沈家之后，也记得自己上辈子曾经受过的好处，他和宿宁一直想做新锐导演的投资，这不是小打小闹的项目。 　　他们投导演不是仅仅给钱就可以的。导演是一个团队的核心，但“安装”好这个核心的基础，在于完整的团队和技术支撑。 　　所以他们从演员、编剧、音乐以及剧组内各项人员平台配置开始，看着这些工作走向成熟，然后在这个时间点，找到合适的驾驶员，尽量地为这些创作者保驾护航。 　　这显然是很大的布局，宿宁这次过去一趟，确实发现了不少惊喜。 　　例如，一些涌现出来的独立电影导演，以及进入展映的一些新人导演的电影短片，这些作品离拿奖很远，能进入这个环节，颇有些质量过硬的。 　　宿宁还从中看见了几个国内过来参展的导演团队，圈子这么大，他们的名字之前宿宁都没有听过，有些小众电影作品很难吸引关注的注意力，即使上映也不过是几百万的票房就匆匆下映，但看得出有点东西的。 　　其中有一个动画导演，让人印象深刻，拍了一部动画短片，是很有国风的水墨感，拍的却是一个朴素的故事，叫《银镯子》，一个女孩追逐儿时梦想的故事。 　　拍得很好，虽然故事表达还有些稚嫩，但看得出已经很有风格。 　　可惜，这部动画短片太短了，只有十五分钟，而且后面的八分钟都有些仓促，没有之前那么让人印象深刻，整体的完成度不够高。 　　这部作品虽然进了展映，但在其中的展示机会很少，宿宁也是机缘巧合看到了，回去之后，特意让人去联系了这个年轻的导演。 　　对方听到是光影娱乐来的，听起来很是高兴，也坦陈了最后制作仓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没钱了。 　　拍这种作品，花费实在太多了，这位年轻的导演为此几乎倾家荡产，在明知道这种短片并没有什么商业化的途径的情况下，依然拍了。 　　而她这样的坚持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荆棘奖近几年鼓励这种短片拍摄，并对外提供了展示的机会，她争取到了，因为这个小小的机会，最近已经有几个投资商联系过她了，想继续支持她的作品创作。 　　眼下，宿宁也打算和她合作，给她提供新的机会。谈话谈到最后，她这样和宿宁笑着说：“连大名鼎鼎的光影娱乐都来了，看来我的梦想真的要实现了。” 　　虽然有些细节还要详谈，但显然对方是很相信光影娱乐的，只提出这个名字，就不必多说了，甚至都还没有谈到投资的数额，就欣然同意了下一步的接触。 　　话里话外，她提到了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词，“梦想”。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或大或小的梦想，眼神里都是闪着星星的，怀揣着对这个行业发自内心的向往 　　这奖项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一个晚上的红毯和颁奖典礼，而是这些“机会”，这与宿宁一直在做的事情不谋而合。 　　倘若不是他之前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行为得到肯定，是无法这么快得到对方肯定的。 　　所以实际来过之后，宿宁很喜欢这个地方。 　　即使是带着警惕心来的，但这里的情况可以说是出乎他的意料。 　　荆棘奖很好，他完全理解，为什么无数人和书里的主角都把它当成最终目标 。 　　但就是因为这样，和他所知的原著的结局对比起来才更显反差，曾经以荆棘奖为目标的主角最终郁郁而终，证明在许多年后，荆棘奖似乎不再这么美好了，好似理想毁灭。 　　别说主角，宿宁只不过来这里几天，感受到这种氛围，一想到这有可能会改变都觉得心痛不已，更何况是一直以它为最大梦想的人。 　　为什么在数年内就会变化这么大呢？ 　　来到这里之后，沈明铮和宿宁一部分时间是分开行动，沈家继承人避不开一些商业交际活动，况且宿宁想攻关的特效技术都属于大公司的作品，通过这种场合才好和那边搭上线，当然两人也会同时出席，但沈明铮接触的多一些。 　　觥筹交错之中，他敏锐地感受到背后的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给了宿宁一个答案 　　——担任荆棘奖三十余年主席的老马修，这个荆棘奖的大守护者，已经太老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121章 　　这样好的环境, 是需要人去维护的。 　　老马修这个人，在娱乐圈很出名，他年轻时做过演员做过导演, 后来做投资人, 因为脾气差得罪人, 差点被封杀, 但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受到帮助，硬是挺过来了。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他才能够和荆棘奖的内核产生共鸣，致力于为其他人也撑一把伞。 　　这个奖这么多年, 狂风暴雨的时候, 差点办不下去宣布解散, 幸好有老马修这样的人力挽狂澜。全球有知名度的奖项这么多，独荆棘奖独树一帜, 以他为首的这些人的努力不可否认。 　　但宿宁听到这种说法还是十分震惊。 　　他们深入了解过就知道，荆棘奖的选拔规则是十分复杂的，老马修虽然够强势, 但倘若一个人没了, 便把这些全都改了, 没有那么容易。 　　“现在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沈明铮这样说, “但日积月累, 就不好说了。” 　　按照他上辈子的记忆，大约在十年后，如沈安唐这种人就渗透进去了。 　　而且就这几天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人已经开始布局了, 虽然藏着掖着, 在这次的某些奖项和环节上慢慢渗透。 　　沈明铮一说，宿宁也想起来一些。 　　他最近在这里看了这么多作品, 其中也有些不尽如人意的。虽然关于电影的评价自在人心，影视作品风格多样，不可能所有人都欣赏得了，但有些明显不行的，却占了很好的宣传位置和资源。 　　宿宁看上的那部动画作品《银镯子》，倘若不是他在展厅那边多赚了几圈，差点都发现不了那边还有几个少人关注的小厅。若是真论作品质量，这部短片不应该放这么偏的。 　　但宿宁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像这种奖项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到底那是不可能的，总有人有私利，这是神仙来了无法避免的。 　　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能够在总体上和最重要的地方维持最初的理念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但据沈明铮所说，荆棘奖其他没有那么受关注的支线奖已经受影响的很深。 　　比如，在春天举办的荆棘美术画展，参展的许多画家完全是借着这个来镀金的，过来一趟，作品便翻倍地涨价，许多资本靠此炒艺术品高价，甚至借此避、税、洗、钱，都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老马修精力有限，他只能尽量维护最重要的电影奖项，这个他曾经管过，但近几年管不了。 　　但一个不怎么受关注的支线奖都能每年产生巨额利润，可以想象，倘若能控制主奖，几乎可以算是控制着整个世界对艺术表达的评价权，其中源源不断产生的利益，又有多少？ 　　宿宁听完之后，对此更加忧心忡忡。 　　他和沈明铮现在虽然有地位，但怎么说都第一次来荆棘奖，初来乍到，沈明铮能在短期内发现这些事情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他们两个只能先盯着，并且时刻关注这一届的动向。 　　宿宁会时不时去参加宴会，同时加紧时间和手底下的人把电影节都逛了一遍，一刻也没闲着，看到了很多他喜欢的作品。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电影人，光影娱乐觉得可以，都主动发出邀请，不少人表达了合作意向，光看人才引进这一块，他对这样的收获已经非常满意了。 　　但这次的荆棘奖给了他新的惊喜。 　　在上辈子，是没有《山野之书》这部电影的，虽然童非凡两辈子都是知名导演，但拍出什么作品不由他一个人决定。 　　这电影的编剧是颜鹿等人，以及因为宿宁才红起来的叶秋心做了主角，以及这部作品团队里很多都是宿宁找的人。从入围开始都是意外，沈明铮也不知道这次的结果是什么。 　　总算到了颁奖礼上走过红毯，很多人都非常紧张。高山影业的高总平时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性格，但宿宁都看见她忍不住偷偷搓手还跺脚，这是极度紧张的表现。 　　他们入围的两个奖项，显然是今天晚上最重头的奖项，先公布的是最佳影片。 　　荧幕上放入围电影片段的时候，高总连着旁边的童非凡一起冒汗，然后，镜头拍到导演的画面，本来就有点社恐的童非凡勉强挤出一点轻松的笑意来。 　　这次与他竞争最大的也是夺冠最热门的，叫《金三角》。 　　这部讲的是在最混乱的地带仍有人坚持善良和正义的故事，人类纯粹而美丽的心灵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拍得非常好，沈明铮记得上辈子是它夺得桂冠。 　　这时候，上面的颁奖嘉宾已经翻开了信封，然后在万众瞩目中念出了上面的名字——《Gloden Triangle》。 　　是《金三角》，果然，这回还是它赢了。 　　不算是出乎意料，听到结果之后没拿到奖的童非凡反而松了一口气，然后真诚地鼓掌，《金三角》的导演就坐在他斜对面，过去领奖的时候，还特意和他握了握手。 　　这次能入围，对童非凡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肯定了，他还年轻，还能继续拍很多作品，所以这就已经足够了。 　　眼下没拿到奖，高总稍微有点失望，但是她很快振作起来，对宿宁说：“没事，还有一次机会。叶秋心要是能拿到，咱们就厉害了！” 　　虽然叶秋心不是她的艺人，但这个时候不必分那么清。荣誉是可以和合作伙伴分享的。 　　《金三角》不愧是大热门，这次不仅拿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也是被其斩获。 　　男演员阿克莱明本就是拿过很多奖的熟面孔，不是第一次被提名，拿到这个奖后在台上热泪盈眶，台下众人也为他鼓掌，实至名归。 　　之后，便是这届影后桂冠了。 　　这个奖项竞争一样非常激烈，叶秋心在候选人里面知名度并不高，竞争对手里有全球都闻名咖位很大的候选人。 　　但宿宁摸着良心说，这次她的表演确实无可挑剔，不输给任何人。 　　到最后宣布的时候，宿宁作为公司老板倒是不紧张，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拿不拿得到，来这一趟已经足够了。 　　叶秋心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她是真的很淡定，直到念出那信封上的结果，荧幕上出现她的脸，她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次的荆棘奖影后，居然真的被她拿到了！ 　　与之前一样，那一瞬间，台下掌声雷动，她站起来，和坐在一边的竞争对手拥抱，然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宿宁，才走上台去。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会激动又紧张的。 　　叶秋心一开始真的对自己拿奖不敢想，她连演讲稿都没准备，但很快稳下了心神。 　　在这场万众瞩目的发言里，她在前半段谈了自己的角色，一个闪着光的女人，后半段真诚地感谢电影团队，在最后特意提到了一个人。 　　“我在几年前，都不敢想象自己可以演上电影，直到有人主动找到我，说你演得很好，想和我合作，”叶秋心道，“无比幸运，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我在这里，很想感谢最初给我机会的人。我的经纪人，也是我的老板，宿宁，谢谢，我以后会一直往前走的。” 　　宿宁一愣，也没想到她会特意提到自己。出演这部电影的机会确实是他争取来的，但叶秋心靠自己抓住了。 　　镜头切到他，他在很认真地给叶秋心鼓掌。 　　今夜确实是个激动人心的夜晚。 　　叶秋心拿到影后桂冠的消息传回国内，又是一阵激动，他们还没有那么快回国，第二天还有收尾宴，宿宁和沈明铮一起去了。 　　沈明铮不负重托，在这里给他引荐了他之前很想合作的特效公司——威灵顿。 　　这个公司曾经拿过三届荆棘奖的最佳特效，三十年前做的特效现在都不过时，标志性电影《神秘世界》一连拍了六部，可以说是特效界的资深企业，他们的收费很贵，宿宁倒是掏得起，但一直用别人的，不如自己有。 　　而且对方那种西式的想象未必是宿宁想要的，他要拍的作品风格自然要他们这边主导，之前谈的时候，对方虽然很客气，也对于沈明铮开出的价码很心动，但态度很犹豫。 　　任何公司都不可能把压箱底的本事掏出来教给别人，所以没有那么容易点头，而且他们之前确实没有和本国以外的企业合作过。 　　但叶秋心拿到影后，又不一样了，荆棘奖都肯定是极有分量的。 　　如果是双方合作拍电影，请新晋影后做主角，各取所需，这合作倒是可以谈。 　　宿宁这边亦有充分的话语权，虽然对方还是有所保留，合作之后能学到什么，便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威灵顿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技术出身，公司是家族企业，所以负责人名字也叫威灵顿，他为人有点固执也有些愣，但专业度很高，放下戒备心之后，倒和宿宁聊得不错。 　　在这过程中，宿宁还给他看了一些他们手绘的设计稿，就在他手机上，对方对这种富有想象力的风格感觉到惊艳。 　　“很好，”他由衷地夸道，“我上任之后这是第一次来荆棘奖，倘若知道能遇到宿总，我应该早点来的。” 　　晚宴上大家都相谈甚欢，快到结束的时候，老马修出来了。 　　他已经住院大半年了，这次是硬撑着来的，还坐着轮椅，应该是刚做完手术不久，之前都一直没有露面，沈明铮记得，这应该是他最后参与的一次荆棘奖了，大约六个月后，他便与世长辞，身体的衰老死亡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宿宁和沈明铮看过去，在那一时间，都能听到旁边人叹气的声音。 第122章 　　老马修的情况看起来比沈安唐的差多了, 他毕竟已经九十六岁，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这应该是他参加的最后一届荆棘奖了。 　　现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人, 在场的大家都认识, 阿诺·休伊特, 是已经定下的继承主席。 　　阿诺身形高大, 长得不错，看着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就眼眸看着有点泛绿，是荆棘奖所在小国的王室成员他, 以慈善闻名, 对文娱圈也很了解。 　　论履历来说, 他毕业于顶级高校，做过导演和演员, 很有资历，洁身自好，接触过的人都夸过他是个好人, 这个新任主席, 大家都觉得是实至名归。 　　老马修找下一任主席的继承人的时候, 为了避免不公平, 防止这个位置变成受血缘影响的继承制, 特意没有让自己的后代进入候选范围。 　　阿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除了履历优秀，还有其他很多原因, 他所在的王室十分富有, 不用担心会因为贿赂而改变。 　　与此同时，他还慷慨、认真、谦卑, 对荆棘奖有深厚的感情，有很好的艺术眼光，而且如老马修一样，一直坚持公平正义，不惜为此得罪人。 　　沈明铮在之前的宴会上见过他，不止一次，两个人还短暂交谈过，对方知道沈家的名号，很是礼貌，还特意和沈明铮交换了联系方式。 　　就实际相处来看，真的是个好人，能被严格且精明的老马修看上的，演是演不出来的。 　　但沈明铮私底下也对宿宁谈过对这位的看法。阿诺确实是个好人，但就一个缺点——他脾气太好了。对于荆棘奖主席这个位置上来说，坏就坏在，他真的是个纯粹的好人。 　　老马修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这几年一直让他呆在自己身边，试图把他锻炼出来。 　　看样子确实果断了一些，但这种心性早就成型，不是能随便改变的。 　　想做荆棘奖主席的人很多，在这个位置的候选人厮杀比沈家还要激励，其中心狠手辣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 　　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各有不足，老马修权衡再三，还是以坚持荆棘奖的公平正义为最重要的条件，选择了阿诺。 　　这次亮相，基本上是对外确定了。 　　这位两位一出来，便有许多人涌了上去，关心也有，谄媚也有。 　　宿宁远远看了一眼，心里对老马修很佩服，但那边人山人海的，他不好现在上去凑热闹，还是继续和威灵顿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谈好。 　　不过老马修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表面上的交际的，他先是见了今年拿到奖的几个团队，包括像以前年度一样，主席应该对这些荣誉的获得者表示祝贺，叶秋心自然也在此列。 　　不久之后，叶秋心就出来了，特意找了过来，说那边想找沈明铮和宿宁说话。 　　宿宁有点惊讶，和沈明铮对视了一眼，疑问道：“我们？” 　　“对，”叶秋心道，“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站在一边的威灵顿一听也愣了，他性格很直接，问了一句：“我能一起去吗？就想去看看他，我保证不乱说话。” 　　他这样问，宿宁倒也没有拒绝，威灵顿是圈里有名有姓的，多一个人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况且他打算和对方建立合作关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而且三个人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助理也并没有拦着。 　　这个位于宴会厅后面的小房间很安静，还以为还会有其他人，但老马修这回却是单独见他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过，但是对方认识他们两个。 　　他即使病了，却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保持了耳聪目明，看了看来到这的两个年轻人，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用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们。第一次来这里，感受如何？” 　　现在，看不出他是个暴脾气，因为病重，讲话也慢吞吞的，反而显得有点慈爱。 　　对这样的问题，沈明铮和宿宁如实回答，宿宁还介绍了一起来的威灵顿，简要提了自己在这里的经历，最后道：“我很喜欢荆棘奖，希望这个地方能一直这样。” 　　他说这句话是真心的。 　　老马修听得很认真，大约宿宁的话让他想起什么，他还笑了一下，又看向威灵顿，道：“你也说说吧，放心，我也知道你，小威灵顿。小的时候，你父母还带你来见过我，当时你不爱出门，你父亲和我抱怨说你在摆弄那台电脑，不想来宴会，现在倒是比之前好些。” 　　威灵顿摸了摸头。他如今也不爱参加宴会，今年是作为老板必须要来的，没想到这里除了觥筹交错的人情交际，还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项目。他特意夸了宿宁很让人惊艳的想法。 　　老马修知道他们还谈成了合作，有些惊讶，然后点头道：“这是好事。” 　　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做实事的人。 　　倘若心里想的计划的太多，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和一个之前没接触过的陌生人达成合作的。 　　顾忌太多便生贪婪，是做不成事的。 　　“你们心里应该也奇怪，我为什么会让你们过来。看，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以后，这里便只能靠你们这些新的人来支撑了。” 　　他讲到这里，猛地咳了几下，又接着道：“你们这几年的成绩和所作所为，我都知道，我听说过，还做过调查。即使今年没有《山野之书》这部电影，我也会找办法让你们过来。” 　　在这个圈子里，心里有坚持的人不多，特别是身居高位的人还能守住最初的想法不动摇，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他在这时候注意到沈明铮和宿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两个人的影响力非同日可语了。 　　“阿诺，他已经很优秀，但他对自己要面临的事情还太天真，沈，你是新的沈家家主，即使我和那位沈安唐闹过不愉快，至死我也不后悔。但你们国家有句话，新人新气象，你和你的外公不一样，”他道，“我死的比他早，这一点我无法改变，但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得利。我说的对吧？” 　　如今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他讲话直白，沈明铮和宿宁愣了一下，却没有办法否认，他们在这个时候知道对方这是在干什么。 　　老马修这是在托孤。 　　他想要托付的不是未来的主席阿诺，而是荆棘奖——这个如今看起来蓬勃发展、璀璨光明的荆棘奖，是他在挥别人世前最挂念的东西。 　　他希望这些感受过荆棘奖好处的人，能够让它一直存在下去，不要被毁掉。 　　“我知道了。” 　　宿宁道，他和沈明铮很有默契，在这时候都微微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感谢您的信任，我们会做到的。” 　　站在他们身后，威灵顿也随着一起点头。 　　这场谈话并不长，几个人出来之后不久，老马修也找了其他人进去。 　　不仅是今天晚上，他这段时间都在找人，应该已经布局很久了，但他的身体情况没有撑到晚宴结束，没过多久便又被人送去医院了，在场的人无不惋惜。 　　当天的晚宴结束之后，按照原定的计划，明天便是归程了。 　　一年一度的荆棘奖落下帷幕，老马修进医院了，宿宁和沈明铮没有理由在这里多呆。 　　回国之后，叶秋心的声势暴涨，她本来粉丝也不少，整个机场都挤满了接机的人，《山野之书》的团队每个人都有很大收获，前程似锦。 　　宿宁的收益自不必多说，但他从来不沉溺于成绩。从荆棘奖回来之后，除了把之前联系的合作一一找人落实之外，他和威灵顿的合作也一帆风顺，项目推进地很快，两边想合作做玄幻系列电影，暂定名为《山海》。 　　与此同时，沈明铮的投资计划也更加紧锣密鼓了起来，他要把这些资源和关窍都完全捏在自己手里，不再受沈安唐影响。 　　事到如今，他和沈明铮都对荆棘奖的未来有忧虑，但单纯的担心是没有用的，他们必须靠着足够多的项目尽快积累力量，才有可能真的抵御这一切，能帮得上忙。 　　因为这一次的交际，他们和荆棘奖的交流多了起来。比如说付晶，她之前已经半隐退了，因为沈家现在又再次出山。 　　她性格确实有点傲慢，但是识大体的，比如说之前犯过错的付咏知现在再没有出来过。 　　现在，宿宁和港岛的合作日趋稳定，更要在这个时候拧成一股绳，于是付晶又再次接受了那边的邀约，成为了特邀评委之一。 　　按她的咖位，做评委很正常，当时荆棘奖还想聘请她做终身评委，但她彼时无心这些，现在又应老马修的邀请。 　　除了履行评委的职责挖掘作品，她还要盯着荆棘奖的动向，付晶做这件事是主动的，对荆棘奖也有感情，她拿过影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希望这个奖就这样烂掉，这样对她引以为傲的影后奖杯也是一种侮辱。 　　宿宁和沈明铮在这几个月期间还去再见过老马修，但是他那个时候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 　　在半年之后，沈明铮记忆里的那个时间点，坚持了很久老马修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荆棘奖官方发出讣告，网站都变成了灰色，许多圈内人士如明星等都为他默哀，但在这样的悲伤背后，不少人像是总算等到守护珍宝的恶龙死去，想要摩拳擦掌争点什么。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就是等着熬死他的。 　　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荆棘奖的评委席位，这关键的位置被很多有心人盯上了。 第123章 　　刚开始的时候, 阿诺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老马修的葬礼之后，他当着宿宁沈明铮等一些人认真承诺，显得非常严肃。 　　“我会守好这个奖项的, 无论付出什么, ”他道, “请大家相信我。” 　　他对于和老马修谈话过的人是信任的, 但是对宿宁沈明铮这种不熟的人，还是有点生疏，但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在阿诺的视角里，别人有自己的公司要管, 也不是荆棘奖的负责人, 能够表达支持的意愿已经很好了, 具体的事情应该不必麻烦他们。 　　沈明铮和宿宁看出了他现的心态，但当时他们两个没有解释什么, 这个时候嘴上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留了个心眼。 　　那个时候，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起来一切平静, 但塞评委这件事来的太快了。 　　荆棘奖每一届的评委席位是不定的, 少的时候十几个人, 多的时候有来自各国的三十多个人, 付晶被老马修邀请着再加入的时候，她已经是第二十七个，算是这一届的最后一个。 　　27人这个数量不低, 按照往前的规则, 是不应该再加人的，但是老马修死的不久之后, 就有人想在这个方面动手。 　　虽然荆棘奖有严格的规则，可评委总是人选出来的，这是有漏洞的。 　　这一次，试图把自己塞进来的这位在硬性条件上符合评委的一切要求，确实是文娱圈里有名的人士。 　　——雷蒙，他年轻的时候是新闻记者，后来做了纪录片导演，拍的作品很多，有一般的，也有能拿奖的好作品，最近几年在短视频网站上开辟了自己的频道。 　　他走南闯北的，知道的事情很多，倒是非常适合做自媒体，如今在网络上已经拥有了数千万的粉丝，是呼风唤雨的大博主。 　　他这种资历，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多少有点奇怪了。 　　荆棘奖里的工作人员很多，主席下面还有副主席，副主席下面还有常设办公室的各位人员，他们手上都有一定的权力。 　　虽然老马修已经尽量肃清，但他防不住有些人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暴露。 　　当其中一位副主席向阿诺推荐这位雷蒙担任新的评委之一，理由是要在新时代利用好自媒体的力量，扩大网络上的影响力，概念弄得很好，阿诺本能地感受到不太对劲。 　　他是性格好，但是他并不傻。 　　老马修千叮咛万嘱咐的，他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如今他只是想跟着前人的步伐这样走下去而已，况且二十七位评委已经足够，并没有必要再加。 　　所以，阿诺当场就拒绝了。 　　但显然那些人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放弃，反而像是预料到这一点一样，不在表面上纠缠，之后并没有在阿诺这边再提。 　　雷蒙的戏却很多。他不愧是做自媒体的，很会为自己造势。 　　他和老马修在之前见过面，有过一点浅薄的交际，老马修就算脾气差，但是在正式场合也是体面的人，所以两个人还有几张合照，看起来像是亲密无间。 　　在老马修去世的时候，雷蒙表现得非常悲痛，先是每天更新七八条动态的社交网络停更，然后第三天才以憔悴的样子出来，诉说自己的悲痛，讲到悲痛处，声泪俱下，看着令人感动。 　　在这么多悼念的人里面，他也算独树一帜，特别突出了。 　　雷蒙还有一点特别，他不是独独表达悲痛的，他还会借这阵风讲故事。 　　他讲的故事半真半假，通过各种各样的视角说和老马修的渊源。 　　比如说，讲两个人其实私交不错，这是假的，但是死人也不能站起来反驳他，还讲自己曾经受到过荆棘奖的资助，所以对这个奖感情很深，这是真的，他的作品确实曾经在荆棘奖展播过，在最穷困的时候拿到投资，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真真假假，听起来特别唬人，经他这样一说，就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把自己和老马修、荆棘奖绑在一起了。 　　而且在这个时候，荆棘奖和老马修的后代是不好辟谣的，毕竟里面有很多事情是真的。 　　况且，那个时候真正关心的老马修很多人沉浸在悲痛中，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抽丝剥茧地一条一条去解释这种事情，刻意去分辨里面的真真假假。 　　但这只是雷蒙造势的前奏而已。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在这许多故事的基础上，提到有人推荐自己去做荆棘奖的评委。 　　他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并且已经为此做了很多准备，还把一些内容发到了自己的自媒体上，显得他非常重视也非常努力。 　　在这个时候，雷蒙还模棱两可地提到，其实老马修在生前就邀请过自己，他一定会在荆棘奖继承好这份遗志的。虽然他一直说是“可能”，但实际行动却表达出板上钉钉的意味，许多粉丝都被他的故事感动，选择支持。 　　正在这个时候，许多社交媒体也开始发力，宣传着雷蒙的各种作品。讲他就是被荆棘奖支持的人，现在回去做评委是一种“美丽的循环”，让大家接受了这种感情的呼应，好像他就是无比合适的评委。 　　事情都到这个程度了，荆棘奖的主办方自然发现了，阿诺是很坚定的性格，他既然拒绝了，就不会因为舆论随便改变。 　　所以，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拖沓，干脆利落地在社交网络上辟谣，雷蒙并不是荆棘奖的评委，主办方从来没有邀请他的计划。 　　这件事本该随着这样的发声而结束，可哪里是这么容易了结的。 　　阿诺的再次拒绝，像是落入了一个圈套。 　　那边显然不是省油的灯。雷蒙没有和阿诺对着干，反而在社交网络上道歉，说自己会错了意，同时表达了遗憾。 　　粉丝们非常震惊，但也自然而然觉得奇怪。 　　很快，又有人把副主席的推荐信拍了发出来，显示雷蒙确实是进入过评委候选圈的，只是被现任主席一票否决了。 　　此事一出，瞬间引起了许多讨论。 　　然后，便有人质疑阿诺太过独断专行，荆棘奖的主席并不是一言堂，应该公平公正才对，现在很多人都觉得雷蒙很适合做评委，为什么不考虑大家的意见？ 　　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又开始利用观众和粉丝被引起的情绪做文章。 　　然后，有些有头有脸的明星名人站出来挺雷蒙，话里话外暗示荆棘奖对他太苛刻，甚至开始把这件事往敏感话题引导。 　　这个时候，才算是图穷匕见。 　　雷蒙是有色人种，出身于贫民窟，而且他还是残疾人，是之前拍摄纪录片的时候受的伤，一只眼睛看不见，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疤，还失去了左手的三根手指，在网络上一直以慈善的形象示人，这是非常吸引人同情的人设。 　　可以说，他是被某些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对比起来，阿诺就显得太完美，这种完美让他看起来太过“高高在上”。 　　他的家世背景十分完美，以至于相对于雷蒙这种人设，没有人会同情他。一旦通过这样的对比，给这位新主席扣上“歧视”的帽子，哪怕这回雷蒙做不成评委，荆棘奖就有了漏洞了。 　　阿诺完全没想到这种情况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凶猛，但他并没有退缩。 　　他一直在官方平台上进行解释，搬出了荆棘奖的各种条例，以实际情况说明这个时候加评委是没有必要的，且自己在做决定的时候并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但是这种“理性”的解释，在部分扭曲的媒体带动之下，在面对被带偏了的大众情绪面前，没有足够的抵御的力量。 　　虽然有部分人认真看完之后相信了他的说法，且阿诺这边也有能够调动的媒体，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是人但面对真实的大众，他的应对是不足够的，这场风波并没有压下去。 　　在几次争论之后，阿诺这边甚至占了下风。 　　很多人觉得加个评委没什么的，雷蒙看起来很合适，仿佛他成了一种代表，所以理解不了阿诺的固执和坚持。 　　再这样发展下去，不管结果如何，都对荆棘奖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这件事，宿宁和沈明铮很快知道了。 　　评委的事情，在那边的付晶一直在关注，她很快传回了这个消息，宿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不当回事，他还特意问了威灵顿。 　　根据威灵顿的调查，这个雷蒙背后是有人的，从他做自媒体开始，背后就一直有资本支持。 　　威灵顿虽然不爱交际，但是他的家族源远流长，在这个国家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他已经很相信宿宁了。 　　他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信念，但是既然答应了老马修，他会做到底的，且技术出身的人从来不屑这种背地里阴暗的势力。 　　雷蒙背后有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明星和名人有资本支持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雷蒙背后站着的人是老马修一直不对付的人。 　　但这些内部弯弯绕绕的，普罗大众并不知道，给大众直接解释这些并不现实，不身在其中是理解不了的。 　　阿诺不是没做过，他已经尽量用有逻辑且简短的话试图向大家解释了，但会完全了解这些事情再发表看法的人很少。许多人是不会花这么多心思的，会被断章取义的情绪带着走的，这是无法改变的。 　　但这件事不能置之不理。 　　宿宁沈明铮和一干人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说道：“不必再和大家解释荆棘奖本身的规则了，对方布的局，得用他的玩法来破。” 　　“情绪造成的事情，要用情绪本身来解决。” 第124章 　　在这种事情上, 站在荆棘奖的角度上解释是没有用的。 　　雷蒙玩的这把造势刁钻，看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但在圈内这种玩法并不算少见，宿宁也不是第一次看这种手法, 这次只是阵仗特别大而已。 　　再加上, 他卡了一个时间点, 让一切看起来刚刚好, 遵循规则的阿诺便成了故意打破一切的“破坏者”，但这么玩，亦有漏洞。 　　他们把雷蒙捧得太高了，各种人设堆叠, 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完美的人, 因为只有这种人设, 才能引起大众的同情与共情，让大多数人都为他说话。 　　可他真的有那么完美吗？ 　　只不过是靠着营造起来的光环掩盖而已, 只要打破这种光环，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关于这一点，在场来商量的人很快就明白了宿宁的意思, 特别是沈照蓝。 　　这次宿宁和威灵顿的合作, 也带上了港岛的人, 算是很给他面子了。和沈明铮和宿宁相处多了便会明白, 在他们这里, 只要能按照规矩来，哪怕之前有过不愉快，但矛盾解决之后, 未必不能继续合作。 　　没有永远的对抗, 只有永远的利益，朱岚如此, 沈照蓝在关键时刻选对了边做对了事，且港岛各位工作人员也能力在线，所以现在他也是如此。 　　就当是投桃报李，这件事港岛就能做，沈照蓝主动提出来了。 　　毕竟，港岛的娱乐新闻记者对挖掘爆点的能力，确实是全球领先，而且某些娱乐周刊屹立二三十年了，自有一套生存理念。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关注度，谁都敢得罪，更何况这回还有人撑腰。 　　雷蒙的关注度这么高，沈照蓝只需要稍加提点，媒体就心领神会了。几家周刊从他们拿到了一些线索，随后很快出了一趟国。 　　在这几天里，雷蒙的声势越来越高，好似不支持他做这个评委就是不公平就是歧视。 　　他信心满满，甚至有些得意，但这种言论推到顶峰，多少让人起了些逆反心理，而且阿诺那边也是死咬着不松口，这也是计划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则新闻新鲜出炉。 　　是港岛的娱乐记者率先发出了消息，附带着长达二十分钟的调查视频，为了防止大众太长不看，还附带了有图片的简略版。 　　然后，这位“预备”荆棘奖评委的真实故事才正式展开。 　　雷蒙确实出生贫民窟，但他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拿到不菲的投资，之后结交权贵，奢靡消费的时候不少，之前有一些他纸醉金迷的图片被扒出来，但那些都被压下去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毕竟参加一些宴会什么的，许多人都有，不能算是强有力的黑料。 　　但这次的爆料却很不一样。 　　爆料讲到，雷蒙之前拍过一部关于野生动物保护的纪录片，这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 　　但现在，记者去了偏僻的当地走访，却发现他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为了拍出好效果，因为雷蒙的错误，弄伤了一只雪豹，同时还导致两只小雪豹被惊吓的母亲遗弃而死亡。 　　同时因为架设摄像机，对当地的某些地貌造成了不可恢复的损伤，而且，这种事情还不止发生过一次，他为了拍摄不择手段的时候很多。 　　这些野生动物生存的地方大多是偏远的地方，即使当地居民和保护组织很不满意，甚至在这之后禁止雷蒙团队再次入境，但在网络上，他们的声量实在太小了，引不起什么关注。 　　雷蒙很快察觉了这一点。 　　他对于这样的质疑，没有硬抗，很快出来道歉，还贴出了自己之前为野生动物和环境保护的大额捐款，表示那是拍摄意外，工作人员包括自己也受伤了，而且自己也一直在补救。 　　他对此颇有些春秋笔法，实际上，许多事情禁不起深挖，就比如他现在引起同情的残疾人身份完全是自己作的，不听气象部门的意见非要进山，结果出了意外，甚至有一位搜救队员为了救他失去了生命。 　　这些，雷蒙是不敢提的。 　　他还想靠着自己以前的做法蒙混过关，但这次不行了。 　　大众的关注度太高了，不是以前能随意操控的范围了，在这个时候撒谎是没有办法轻易掩盖过去的，他的“完美”人设出现了裂痕，一旦被查根究底，很多事情是瞒不住的。 　　伤害野生动物还只是前奏，但有了这件事做开头，就有越来越多的事情被扯出来了。 　　特别是他提到的“慈善”，提起这件事，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的纪录片很多人关注，当地的保护组织兢兢业业，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容忍雷蒙团队，最后才忍不了了，当时，他们本以为会用这纪录片呼吁大家对保护稀有野生动物的重视，结果播了之后确实效果不错，但许多人的善意捐款却进了雷蒙旗下的慈善组织，真正做事的当地志愿者一直艰苦，根本没有拿到多少钱。 　　而雷蒙的慈善基金，完全就是一个皮毛公司。 　　这么大的基金，却一直不公开用款明细，财务有很大问题，甚至连续几年都被监察机构质询，却一直没有给出解决方案，而这种消息在之前好几年一直被压着，少有人关注。 　　现在被他提出来洗白是站不住脚的。实际上，这个慈善基金根本就是他背后资本用以洗、钱和圈钱的手段而已。 　　雷蒙若只是一个大博主和导演，是做不了资本的心腹的，所以，他的身份并不一般，他有这种地位在，就不可能干净。 　　要用真相把雷蒙这个人拉下来，回到他应该呆的位置，这件事才算是有解决的办法。 　　港岛的媒体只开了这个头，后来的许多事情都是其他新闻团队以及万能的网友一步步挖出来的，在现在的网络世界，可以靠一些营销手段把一个人捧成神，但在网络上也没有秘密。 　　可以隐藏一时，不能隐藏一世，倘若德不配位，从高空跌落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不管是虐待珍惜动物最后导致幼崽死亡、一意孤行害死搜救队员、以慈善为民敛财，以及后来不断有人爆料他乱七八糟的私生活，每一条都足够让雷蒙在网络空间社死了。 　　他绝对当不了这个荆棘奖的评委了。 　　这场网络舆论轰轰烈烈，最后以让人震惊的结局收场，这个时候，才有人认真去看主席阿诺当时的发言，复盘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讲的很有道理。 　　雷蒙不再是“神”，他也绝不是某种群体的正义代表，这种光环散掉之后，阿诺坚持原则的心态才获得了大众的理解。 　　他说的对，当时这件事就是有蹊跷的，评委的席位就这样定下，反而才是不公平，雷蒙在之前就是在裹挟着大众舆情逼迫荆棘奖就范。 　　由此，对荆棘奖的质疑才算停止了。 　　很快，雷蒙几千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被封禁了，他本人也在接受调查。 　　这样闹了一回，阿诺虽然这段时间过得艰难，但就结果而言对他来说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至少在这件事之后，他对大众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和坚持是有用的。他作为刚上任的主席，迟早会遇到质疑，只是这件事弄得太大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宿宁和沈明铮看出来了，老马修的选择是没错的，即使他的应对不是最好的，但在这么多攻击下还守得住，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他除了是个好人，还足够坚韧。 　　在这件事解决之后，阿诺特意飞了一趟海城。 　　他是借着参加宴会的名义来的，但实际上是为了见宿宁和沈明铮，所以，为了表示尊敬和礼貌，他这会是亲自来的。 　　虽然在这件事上，大众只知道是娱乐新闻媒体发现的，第一个质疑的人是港城的记者，同样也是影响力大的自媒体博主，调查确实详细又及时，靠这个涨了很多粉丝，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事情。 　　最初的调查方向，是海城这边从威灵顿这边知道，随后告知那边的，倘若没有海城这边的支持，那位博主和最初的许多新闻媒体不一定有这样的底气去调查。 　　就如宿宁说的，由什么办法造的局，便由什么方法来解。 　　善于引起关注的新闻媒体、容易被带着跑的大众，不能由仅仅一件事来判断这些群体是对还是错，只是看怎么用罢了。舆论有盲目性和滞后性，客观上来说，无法让所有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理性和了解一切的上帝视角。 　　但最终结果会说明一切。 　　阿诺见到他们两个以后，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有感慨。 　　他之前在老马修身边已经呆了很久了，也学习了不少事情，但那个时候有人在前面顶着，他许多时候只需要照做就行了，没有实际操作过，只是纸上谈兵，且在现实里，每一件事情都不一样，没有什么能够统一套的公式。 　　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神态都比初见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在这件事之后，对宿宁和沈明铮还有些生疏且夹杂的一点不信任的阿诺彻底放下了戒心。 　　“老马修找到你们两位的时候，我很惊讶，我认为你们还太年轻，由不熟悉，他只是太急了，”阿诺道，“但现在我明白了，他的选择是对的，是我错了。” 　　他真诚地给沈明铮和宿宁这次的帮忙道了谢，随后坚定道：“感谢你们，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守护这个奖项。” 　　两边的人在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志同道合地握了握手。 第125章 　　但谈到最后, 阿诺对沈家的情况也有些犹疑，他问道：“你的那位外公，没关系吗？” 　　沈安唐是个需要忌惮的对象, 他一直记着。 　　“他说过这件事, ”沈明铮道, “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他, 不用担心。” 　　他这么说，阿诺就放心了。 　　即使这两个人年纪比自己小，但就是时刻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沈安唐确实是个问题，但他已经不比以前了。 　　老马修死了之后, 他是很高兴的, 仿佛出了一口气一样, 他甚至在医生不允许饮酒的情况下开了香槟，但这高兴的时间维持地太短了。 　　他之前被防着的时候太多了, 目前还在他身边的那些心腹在短时间内是实在插不进去手的，所以他把这件事暂时交给沈明铮了。 　　当时的沈明铮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说了好。 　　表面上来看, 他确实因为获奖和荆棘奖搭上了线, 出现在老马修葬礼上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一开始的沈安唐对他还是十分放心的, 可这件事越发展越不对劲。 　　雷蒙失败之后, 这件事是谁做的瞒不过，沈安唐很快知道了，他打了电话过来质问, 但沈明铮自有说法。 　　“雷蒙又不是我们的人, ”沈明铮轻描淡写地道，“倘若真的那么容易让他进去了, 以后哪还有位置留给我们？所以不能让他得逞。” 　　这么说有一定道理，但沈安唐不傻，他还是觉得这种做法是扶持阿诺坐稳这个位置，对自己没有好处。 　　阿诺这个人虽然年轻一些，但固执程度不低于老马修，就算是拿到了短时间的信任度，万一以后有什么，这个主席也不会向着他们的。 　　他在电话那边疾言厉色，但沈明铮讲话还是很冷静：“这我自然知道。但荆棘奖不是这么容易渗透的东西。雷蒙这件事就是有些人太急了，结果如何呢？阿诺就是这么一直坚持到底，雷蒙总是要翻车的，不如我们给荆棘奖送这个人情，您也不必太激动。” 　　沈安唐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沈明铮却没有听下去，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接下来有个重要的会，我现在得开会去了，有什么新情况，我再和您说，”他道，“您先养好身体吧，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然后他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沈安唐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有些生气，砸了手机，这个时候他戴的的医疗监控仪器也开始滴滴作响，他直接摘了把仪器也给砸了。 　　然后整个房间的警报开始响，让他更加心烦，心脏也隐隐作痛。 　　但这个时候，他拿沈明铮没有什么办法。 　　对方这种态度是有理由的，已经接手沈家一年了，进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当时沈安唐走的时候还留了心眼，在很多关键位置上留了自己的人，沈家还有些投资和股份都还在捏在自己手里，没有给沈明铮，算是他的底牌。 　　但是很快，他的人就陆陆续续被换掉，宿宁和沈明铮手底下能用的人比他想象的多。 　　有些人倒是没有被换，但是并不听他的了，比如说朱岚，这位他曾经最得意的心腹，已经完全站在沈明铮这边，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其余的人被影响的就更多了，这又不是什么卖身契还捏在他手里的旧社会，对正常人来说，哪位老板更有前途自然就跟哪边，谁跟他玩忠心耿耿不离不弃那一套。 　　对方羽翼丰满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沈安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捏在手里的那些股权和投资，对沈明铮来说，哪怕拿不到影响也不大。 　　要知道，他和宿宁现在的许多投资和合作已经不局限于国内了，旗下的明星和各类作品质量能打，话语权也越来越强，没打算在沈家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底气十分充足。 　　再给他一段时间，恐怕就要彻底架空沈安唐。 　　老马修死了，沈安唐倘若这样被人控制，他是生不如死。 　　他已经在国外疗养了一段时间了，按沈安唐之前的想法，他本来打算是中途要回去看看的，但这个时间点，他反而不太敢回去了。 　　这让他感觉到万分憋屈。 　　好像从一开始，这件事就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这个医生没有说的那么神奇，身体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化的转变，仿佛他之前包装艺人一样，这个疗养项目也更多是被包装出来的，那些收费很高的仪器并没有什么用。 　　手底下的人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坚定不移，沈明铮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听话…… 　　但沈安唐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眼下觉得沈明铮不听话，想自立门户，按他一贯的理念，是想象不出会有人真的不在乎利益只是想维护公平公正的净土这种“蠢念头”的，他准备再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好让自己回到原来的位置。 　　所以，沈安唐联系了雷蒙背后的势力。他在圈里活了这么久，知道的事情很多。 　　对方虽然瞬间把雷蒙推出去顶包，没有引出更多的事情但是在其中受的损失也不少，一开始对沈家的人也很有防备，但沈安唐却借这件事，提出要和对方合作。 　　“这么大的蛋糕，你们想要全吞是不可能的，”沈安唐道，“现在塞评委难度太大，但已有的人未必不能影响，我们合作，老马修死了，现在没有人拦得住我。” 　　沈安唐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方法，而且他的名字在圈内也十分闻名，对方最初不太相信，却也渐渐地被他说服。 　　沈安唐手里是有剩下的许多人脉和足够的金钱，他还有一拼之力，他准备让沈明铮知道，想这个时候把自己踩在底下还没有那么容易。 　　可实际上，他还是对年轻人低估太多。 　　沈安唐和外界联系的这件事，沈明铮和宿宁都知道。沈安唐能在自己身边安插人，他自然也能在那边留人。 　　可沈明铮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掌握了这一切，随后看着这些人的动作。 　　甚至这些原就是他计划好的。 　　沈安唐要是真的留在国外颐养天年，他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这老爷子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那里，但对方显然不会安分的。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塞评委塞不成，转而选择收买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不用盯着沈安唐他也能猜到。 　　当前荆棘奖这二十七位评委中并不都是十分富有的，也有人一直生活简朴。 　　钱，还算是好解决的事情，毕竟当上评委之后荆棘奖给的钱已经很丰厚了，况且不是人人都爱钱爱到没有底线，但任何人都有软肋，收买不成，便是威胁，这就不是所有人都扛得住的，他们有的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防着。 　　而且，荆棘奖一年一次，这时候离上次的开办已经过了大半年，现在的筹备工作已经开始做起来了。 　　当某些人因为雷蒙的事情收敛了一段时间之后，马上又蠢蠢欲动起来，试图在私下里再找人，在阴暗的地方做些私底下的交易。 　　荆棘奖应对的动作也很快。 　　面对阴暗地方的生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窗户，让阳光撒进来，让所有事情都晒一晒。 　　之前，荆棘奖的官方一直都十分高冷，老马修毕竟年纪大了，他对网络那一块并不熟悉，所以之前不重视，他不会弄那个。 　　老一辈总有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理念，这种理念不能算是错的，但现在这个时代，干实事也要让大家知道才行，更重要的是，在足够公开的情况下，便少人能动手脚。 　　这也是宿宁刚去荆棘的时候奖产生的想法。 　　哪怕是他沈明铮这种信息渠道这么丰富的，也是来到现场才知道这个奖项除了一个颁奖典礼之外还有这么多工作，像这种事情，应该让大众知道。 　　这样才会让所有人更了解荆棘奖，发自内心地维护这个给予普通人机会的平台。 　　新任的阿诺是不惧于任何公布公开的。 　　他很认真地听取了宿宁的建议。上次的事情也提醒他，倘若他自己以及荆棘奖建立足够的信服度，普罗大众即使听了雷蒙的一面之词也，没有那么容易被鼓动。 　　他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所以，既是复盘后的反思，也是一种未雨绸缪，接下来，他在这一届荆棘奖的筹备过程中，就已经启用了很大的团队，开始直播奖项评选的过程。 　　他准备不止几台摄像机，光是每一个评委后面，都跟了一个两三人的摄制团队，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改变动作。 　　这27个评委，他们的工作绝不仅是在颁奖之前投一投票而已，每个评委对候选电影是有推荐权的，很多评委不止会推荐一部，再结合主席办公室自己挑选的以及部分观众票选的，共同汇集成为最初的候选池。 　　最初进入评选视野的影片有数百部之多，来自各个国家，然后在这个池子里层层筛选，选出最终的入围电影。 　　而每个评委选择电影也不是坐在家里随便写，他们会采访电影团队，甚至会回到电影的取景地，挖掘作品想要表达的深意，最后再形成一份完整的推荐书。 　　这个过程本身是复杂且严谨的。 　　有些评委的走访长达几个月，对一些藏着本地文化的细节都会做出细致的解读，目的就是全面了解整个作品，好让评奖的时候进行参考。 　　但这些之前没有被记录，观众也并不知道，99%的观众只会关注最后的得奖作品，但荆棘奖的原意，绝不是为了最终获奖的那几部作品而存在的。 　　没有拿到奖的，也值得被肯定。 第126章 　　这种想法一开始提出的时候, 荆棘奖内部也有一些疑问，但阿诺非常坚持。 　　且真正做起来，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困难, 因为之前这种过程, 荆棘奖一直在默默地做, 已经形成习惯了, 这次只是展示出来而已。 　　现在转换做法，既是为了把评委的工作摆在明面上，就算有些人想在这个方面做交易，没有足够的过程支撑, 是得不到观众肯定的, 想在私底下威胁评委就范没有那么简单。 　　同样, 也是为了给这个奖项注入新的血液，让它随着时代, 散发出新的活力。 　　不过荆棘奖的人也没想到，真正推出之后，效果会这么好。 　　一开始在官方网站上放直播或视频剪辑的时候, 大众还不知道, 因为不习惯荆棘奖这么早就有动作, 但很快, 关注度逐渐攀升, 迅速吸引了很多眼球。 　　因为这些评委首先去采访了主演，里面有很多大明星出镜，率先吸引了粉丝, 然后一下有了讨论点。 　　荆棘奖的这种采访风格突出, 和之前常见的媒体采访不一样，评委的问题显然更加犀利, 他们这种圈内地位不会顾及面子，会问许多关于角色解读的全新问题，甚至有人会刨根究底，问得非常深入。 　　这要求演员不仅要在电影的那一刻演得好，也要对这个角色甚至整个故事有深刻的理解，并且完整地表达出来。 　　在这种模式下，对自己的表演没有足够了解的演员是会露怯的。 　　荆棘奖在这样的过程中，为了防止有些人特意去做准备，一些评委还特意采用了“突袭”的办法，不打招呼就直接过去。 　　比如说，有些演员甚至在参加朋友聚会的时候被突袭，然后就在院子的小桌子那边完成了简单的大约半小时的采访。 　　有些真的有经验的演员，甚至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通过一段即兴的表演或者一段台词来展现自己的理解，非常出彩。 　　演员的表演，在很多时候都受导演和角色人设的影响，倘若抛开这些要素，单独去看这个演员，更能判断出他/她能否担任这个影帝/影后称呼，是否能进入演戏的最高殿堂。 　　没有演员会因为这样的“突然”而生气，所有人的表现都十分惊喜。 　　荆棘奖这么大的招牌，评委来了，就意味着自己有可能入围。这种奖项即使没有拿到，很多演员仅凭一个提名就能吹一辈子，靠这个吃到退休也不是不可能。 　　阿诺确实能力在线，他找的摄像团队不是随便找的，整个画面显得非常干净，开头可能会有些戏剧性，但一对一的采访中，两个人在讨论自己的艺术追求和理想，会让人心情一下平静下来，静静地跟随他们思考。 　　所以，荆棘奖的直播迅速受到关注，除了犀利、突袭这种有戏剧化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确实言之有物。 　　能够被评委看中的片子，基本都属于佳片范畴，有一些已经上映的片子在当时就已经很有影响力，值得反复品鉴，很多观众看了访谈之后品出一些新的理解，再去看那部电影，果然观影体验又不一样了。 　　这种访谈不是看完就没了，而是会引起观众交流的意愿，原来板块非常简单的荆棘奖官网特意开辟了讨论区，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因为有这样的过程，亦有很多冷门佳片和不知名的演员、导演和幕后人员获得了关注，借着这个平台讲述自己的创作故事。 　　这种改变是非常成功的。 　　雷蒙那件事是过去了，但难保风头过去了，又推出来一个表面上找不到什么瑕疵的人，荆棘奖的评委位置至关重要。 　　这回就通过实打实的事情让大家知道，做评委不是只有影响力大、能说会道就可以的，扎实的行业经验、敏锐的艺术触觉以及公平公正的眼光，才是一个评委应该具备的素质。 　　之前的荆棘奖从来没有这样，在颁奖典礼前小半年就吸引了很大的关注度，以至于今年收到的报名展映的作品都显著增长。 　　阿诺是当地的皇室成员，他已经在着手在当地建设更多的展映场馆，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从业人员来到这里展示，并实时在网络上的官方平台发布各种展示信息。 　　在荆棘奖的作品展示里，其实普通人也能通过买门票进去观看，除了门槛比较高的红毯，很多地方都是开放的。 　　这种改变，既让大众了解了这个奖项沉淀多年的艺术底蕴，保持了格调，亦原来打破了“高高在上”的印象。 　　在这样的筹备下，今年的荆棘奖颁奖典礼特别隆重。虽然今年遗憾，没有国内的片子入围，但来到这里参加展示的国内电影人呈几何倍数增长，国内和荆棘奖的联系越来越多，鼓励大家花心思、花时间去拍有质量的好作品。 　　今年获得最佳影片的片子是一部反战题材片子，译名叫《陈旧故乡》，导演在拍摄过程中极其不易，获奖时热泪盈眶。 　　电影除了浓烈的情绪，整个拍摄手法和叙事手法也十分可圈可点。 　　在获奖之前，荆棘奖的采访记录就已经为他遭受战火的家乡提供了帮助，捐款以及荆棘奖的支持令更多人得以重建家园。 　　文艺作品的意义之一或许正在于此，反应现实，然后渐渐改变现实。 　　所有人都为今年的颁奖典礼高兴，在老马修去世后，很多人担心这个奖项会受到影响走到辉煌的尽头，但事实证明了，会越来越好。 　　宿宁和沈明铮在宴会上和阿诺等人碰了碰杯，道：“我们继续努力。” 　　但在这么好的形势之下，有些人不高兴。 　　今年获奖的这部片子导演穷得连家都没了，拿到的奖金一部分捐出去，一部分用来拍下一部作品，如此精打细算，显然是没有什么背景，这就证明，某些人的计划没有得逞。 　　最生气的显然是沈安唐。 　　他为了和其他大资本合作，在中间花的钱不少，要悄无声息地联系到那些评委，了解他们的喜好，这是需要前期投入和打点的。 　　但他前面已经投完了，正准备要下手了，突然荆棘奖就变了样子，换了玩法。 　　那些评委全世界各地的跑，身边还有摄像头和许多人，根本不好下手，没有办法掩人耳目，之前的所谓打点废了很多。 　　某些年纪大的评委原来是不玩网络的，因为荆棘奖注册了账号，借着东风和自己本身的名望，粉丝量迅速到了几十万的量。 　　这么大的关注度，还怎么动手？ 　　雷蒙的事情就在前面，影响还没有全部消除，这个时候应当谨慎，娱乐圈的资本就是这样，既要吃肉，也要吃得悄无声息。 　　至于私底下用钱或用物投其所好来打动，就更难了。这些评委不说以前多有钱，现在关注度那么高，跟着阿诺岂不是更有前途？ 　　况且人到了这个程度，没有人目光短浅到光看钱，名望，比钱更重要。本来有些评委都有点动摇了，但看到别人坦坦荡荡那样，就不敢了，之后再也不和他们的人接触。 　　他的惯用渗透伎俩，在这个时候被人破局了，所以整个颁奖礼都与他们无关。 　　到了明年，其中有些评委可能会换，老马修那边能用的人还是很多的，之前的布局无法再用一次。 　　因为这件事，沈安唐气得又在那里砸仪器。 　　这里的医生服务过很多有钱人，这位沈老爷子并不是最有钱的，他这样暴躁，如今这里的医生都受不了他了。 　　“请您冷静！”赶来的医生警告他，“我之前就和您说过，情绪不宜激动，再这样下去再怎么治疗都不会有效果的！” 　　沈安唐哪里会听他的，甚是抬起手头的拐杖砸了一下，随后把桌子上的水杯一甩，大骂：“庸医！” 　　他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哪有医生敢这么和他说话的？可这边的人不会无限制地包容他。 　　那医生检查了仪器之后，发现显示屏已经暗了，然后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说沈安唐破坏了价值数千万的昂贵精密仪器，需要赔偿，倘若三天内没有到账的话，就只能请他搬出去，用之前付过的疗养费来抵债。 　　这是国外，不是他的地盘。 　　沈安唐刚听到这话是非常震惊的，怎么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他被气得心脏疼，但细想之后，反而感觉到无力。虽然他身边还有人可用，但这个疗养院敢收费这么昂贵，背后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光论武力，他那点人怎么能派上用场。 　　本来沈安唐还能回去的，回到自己的家，但是他现在回不去了。 　　千万数的钱他以前随随便便就能拿，但是在这个时候手头难免有些紧，现金给不了这么多，他甚至在这个时候和沈明铮打了个电话，对方干脆利落地没有接。 　　自然不会接的，沈安唐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动作，沈明铮一定是知道的。 　　沈家在国内的人，很多都不理他了，大概是看到风向，更坚定地站在了新家主这边。 　　沈明铮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他在内心唾弃这个翅膀长硬了就翻脸不认人的狼崽子，但这偏偏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 　　沈安唐的上一任家主，在他上位之后过得更惨，身首异处，因为沈安唐的上位也是他一步步夺来的。 　　如他所说，一个家主位置上容不下两个人，前一个不死，后一个是没有办法站起来的。可笑的是，他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千挑万选，找到了沈明铮，然后被上位者的自大蒙蔽，现在落到这种下场。 　　沈明铮甚至还算是好心一些的，远没有他那个时候心狠手辣，在这个时候只是没管他而已，至少没派人来暗杀他。 　　沈安唐现在无地可去，他思索之后，发现自己不得不低头，回到疗养院是他最好的选择，那边安保条件极好，只要他继续交纳巨额的疗养费，这里至少能给他一个好环境。 　　他之前合作的人也完全不理他，没有达到目的，自然用完就丢。 　　为此，沈安唐低价卖掉了自己带来的许多珍藏品，有些甚至是沈家的传家宝，只能在这里咬牙卖掉，好换取一个栖身的地方。 　　没事，他想，试图安慰自己，我手里还有东西，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但这样显然治不了他的病。 　　沈安唐在国外呆了这一段，再回到自己的病房的时候，心脏时时作痛，比刚来的时候严重很多，吃什么药都没有用。 第127章 　　沈安唐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老了。 　　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权力是最好的兴、奋剂，所以即使他年纪已经到了，都没有觉得疲惫过, 现在不一样了。 　　回想起来, 大约从沈明铮到沈家之后, 整个形势便开始动摇。 　　他彼时并没有感觉到, 还觉得这种养蛊类的竞选继承人的方法很好，现在反噬自身的时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错估了沈明铮这个人，最终的代价要他自己承担。 　　特别是, 他便宜卖掉的传家宝古董和艺术品不久之后又出现在国内, 并且还有光明正大的新闻报道, 里面提到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是被沈家无偿捐献给了博物馆, 获得了不少赞誉。 　　他因为这件事更是气得心绞痛。 　　沈明铮这就是在羞辱他！ 　　对方一直都知道他在经历什么，但是只是看着，隔岸观火一样, 看着黑雾一点点吞没他。 　　这个该死的疗养院也是吸血鬼！ 　　这些人已经根收了这么多钱了, 却还是不满足, 本心就不是为了治病, 似乎知道他的地位大不如之前, 只能寄居在这里，态度也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变化。 　　特别是他之前和其他资本合作的事情失败了，对方亏了不少, 也无处发火, 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这更让沈安唐举步维艰。 　　他现在被怠慢的时候太多了, 依仗越来越少，就像一块摆在砧板上的肉，甚至他身边的人看着不对，都走了不少，有些人干脆回国去投奔沈明铮。 　　他原来就已经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现在更是众叛亲离。 　　但按照老爷子的性格，直到现在也不会低头的，他只会更恨，盘算着把沈明铮拉下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沈安唐已经大不如前，以为自己的计划足够严密，没有走漏风声，但在国内的沈明铮还是知道了。 　　今天中午在厨房的时候，他还顺便和宿宁提起这件事。 　　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只是“顺便”提起。 　　宿宁盖上了煲汤的盖子，闻言问道：“所以他还想要做什么？” 　　沈明铮道：“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呢？正面对抗不行，找外人联合也找不到了，所以只能用最后的办法，暗杀了。” 　　这就是所有走投无路的人必然会选择的路，沈安唐在上面还搞出一点花样来了。 　　“沈家之前的那些继承人总还是有剩下的，有一些二梯队的，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现在做事也算兢兢业业，”沈明铮道，“他手里不是还有些股份吗？他打算拿这些做诱饵，让这些人找机会弄死我。” 　　沈家人挺多的，每个家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沈明铮和宿宁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只要是踏实能干事的，哪怕之前不受重视，现在都是有机会上升的。 　　他们两个对沈安唐一直也没打算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对方只要老实一点，他在国外呆到死，沈明铮和宿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朱岚还念着养育的情分，虽然老爷子对她是利用居多，甚至当时知道沈安霖打算绑架她两个孩子也没有做什么，但朱岚还是明里暗里告诉过他很多次，颐养天年就好，这两位不是做绝事的人。 　　可惜，对方不听。 　　这些事就是那边沈安唐硬要折腾出来的，大概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所以要带着沈明铮一起走，像是最后的疯狂。 　　但这事情哪怕沈明铮没有眼线，被他联系的其中一个就已经主动过来和他说了。 　　权力确实很引诱人，可亦有人不觉得自己能坐那个位置。沈安唐这是以己度人，完全不知道沈家现在的情况。 　　沈明铮的管理方式不像之前那种皇帝式的，有些人一开始心里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就习惯了，且现在眼见着越来越好，大家都能沾光。 　　沈安唐总以为沈明铮能够接手的那么迅速是靠强权，但其实正好相反。 　　以前的沈家，不争不往上爬就会被别人踩死，但现在，只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工作，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打破呢？ 　　况且就算真的得手了，有宿宁在，还有其他这么多心腹，有点脑子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成功接手沈明铮手里的东西。 　　“他真是，脑子没有之前清醒了，”宿宁摇了摇头，“那现在还要演一场戏给他看吗？” 　　沈明铮：“没必要。” 　　之前演一场戏，那是他们掌握的东西还不够多的情况下做的权宜之计，其中亦有不少风险，现在的沈安唐已经没有这个待遇了，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险。 　　所以，沈明铮在了解过后，这件事他是让下面人去办的。对方不能回国，只能遥远地从这里收一些消息而已，太容易被骗过去。 　　沈安唐身体不好，他在这个局里被骗的团团转都没有意识到，好像真的老了，又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信心支撑下去，只得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以至于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国内给他回复说“成功了”，要求他按之前说好的兑现的时候，他兴奋地甚至没有细想。 　　当沈安唐在疗养院准备那位给他办成事的人时，对方来是来了，却是带着电脑来的。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起来，便看见来人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里面是沈明铮的脸。 　　完好无损，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 　　像是从天堂掉到地狱，沈安唐兴奋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一天。 　　电脑里视频通话的沈明铮看着他，只有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我劝过你别折腾的。” 　　沈安唐没说话，粗粗喘了几口气，然后拿起手边的东西砸他。 　　但这又不是活生生的沈明铮站在他面前，托着电脑的人微微一侧身，他就没有得手。 　　“收敛点你的脾气吧，”沈明铮听着这动静倒是情绪稳定，还有心思劝他，“现在你已经没有什么钱赔了，别老是砸东西。” 　　沈安唐不听，随后大叫：“你耍我！沈明铮，你现在连见我也不敢吗？！” 　　“这倒不是。” 　　沈明铮回答地很认真：“我一开始是计划着要过来看一看你的，毕竟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了，但是你选的时间不好，我没有空。” 　　沈明铮认为这是很正当的理由。 　　这段时间正是他和宿宁的结婚纪念日，两个人本来就很忙，为了这个纪念日要特意抽出一天完整的空闲时间来，不想被其他的事情打扰，更不想把紧张的时间花在这个上面。 　　所以，这件事只能怪沈安唐自己。 　　沈安唐闻言又在大吼大叫，这让人实在没有办法和他做什么沟通。但沈敏铮本来就打算和对方说多久，这回只是像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证明，沈家已经不是他的沈家了。 　　没有人会再听他的了。 　　沈安唐自这件事之后，一病不起，但他仍是不服输，那边的人还时不时的和沈明铮回传一些他的消息，还很诚实地按照要求复述了沈安唐对他的诅咒。 　　——沈安唐认为，迟早有一天，沈明铮也会和他一样，落到这么个下场。 　　高处不胜寒，权柄这样沉重，总会有力不从心的那一天，到时候终会反噬自身的。 　　关于这一点，沈明铮并没有和他解释什么。 　　但沈安唐在清醒时刻，总会陆陆续续有国内新闻传到他耳朵里。 　　沈明铮一开始捐掉他的那些珍藏，并不是为了羞辱他，他原来就是要这么做的。 　　他渐渐掌握权力之后，并没有变成下一个沈安唐，正常的项目投资，对于沈家的巨额财产来说是九牛一毛。 　　他转而做了很多公益性的项目，包括根本看不到投资回报率的图书馆、学校，甚至补贴很高的专业技术培训。 　　他和宿宁当时就觉得荆棘奖的形式很好，便自己投资兴建了一批展示场馆，鼓励草根从微电影做起，甚至可以从几分钟到小短片做起，他们提供展示的平台。 　　一开始都不需要买票，只需要刷身份证就可以，场馆的内容很用心，一时成了打卡点。 　　除此之外，文艺作品的许多派生产物他们也有投资，如一些精细的少见的刺绣，工艺品的制作，还有罕见的精细木工等，都是流传许久的手艺。 　　这些本来都是因为戏里的道具渐渐接触到的，有些因为不会宣传，待遇不算好还很累，长年招学徒也招不到，亦是沈明铮和宿宁选择补贴，即使这些收不回钱来。 　　他们做这些，就不是为了赚钱。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做着玩玩，也不是为了名声，还有些投资媒体都未必知道，虽然每一笔都不算对沈家有什么影响，但所有的加起来，就是很大的支出了。 　　宿宁出钱，沈家也出钱，甚至被他们两个带动了，业内其他公司，如沈照蓝那边、高山影业、麒麟娱乐等都渐渐投了一些。 　　两个人对此有规划，觉得是自己承受范围内，而且公司并不是没有挣钱的项目，光旗下艺人就已经很能挣钱了。 　　这些基础性的事情，也许不能立竿见影，但却是文娱圈子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 　　但沈安唐受不了，他在这方面受的刺激比前两次失败还大。 　　他听着这些事情，骂着“这两个蠢货”，完全想不清楚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有人舍得把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这样给出去，不接受自己的沈家变成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 　　“他要毁了沈家！” 　　“蠢货！” 　　“我怎么会……！” 　　他身边的人听着沈安唐的呓语，他一提这件事，气得眼睛都凸起来。 　　他就是在这样的气愤、难受和歇斯底里中结束了呼吸。 第128章 　　因为时差的原因, 沈明铮一大早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沈安唐的生命力很顽强，上辈子他能活这么久，百岁的时候还能上台领奖, 就知道他的身体底子是很好的。疗养院那边虽然没有一开始用心, 但绝对不至于这样虐待他, 但他最终还是这样走了。 　　回传消息的人一直都是诚实地复述那边的情况, 在最后这个时候特意加了一句解释：“他最近看起来一直很生气。其实国内的这些消息他可以不看的，这里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选择要看的。” 　　闭眼的当天，沈安唐看了一上午关于沈明铮和宿宁的消息, 又看到很多从业者夸他们, 然后到傍晚的时候就走了。 　　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但是让实际看到的人评价，他是气死的, 算是死不瞑目。 　　最终是朱岚去给他收尸，在当地焚烧了，然后把骨灰坛子带了回来, 在首都的公墓给他找了个地方葬了。 　　老爷子对沈安霖是很无情的, 在当时都没有给这位夺位失败的兄弟找一个安葬的地方, 最后还是朱岚的丈夫过去好好安葬了。这两兄弟曾经手足情深过, 也反目成仇过, 但最终还是一样的结局。 　　朱岚时不时还是会去扫扫墓，她的心态变了，就这件事也想了很多。 　　她的养父, 以及他的公公, 这两兄弟曾经是多么辉煌，在圈子里多么不可一世, 但结局还是潦倒。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来看一看他们，甚至这个墓地还是沈明铮找的。 　　成王败寇，其他人根本都懒得管他们，没什么感情可言，甚至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他的死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大众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知情的圈内人最多就是唏嘘几句，然后没过几天就转头去关注其他事情了。 　　这个圈子变化是很快的，即使曾经辉煌过，但留不下什么让人永远铭记的东西，所以便如烟一下散去了。 　　无论多少财富，或是多少权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但有些事情却是可以留下的。 　　她又不禁回忆起老马修去世的时候，虽然有些人是蹭热度，但他曾经监制和投资的作品获得了广泛的肯定，更不用说在荆棘奖上的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显而易见，他的名字会永远留在这个圈子里，甚至现在都还有人正在着手拍他的传记，还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了。 　　所以沈明铮和宿宁做的那些，一开始的朱岚是不理解的，但现在的她有些理解了。 　　人总是要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倘若把娱乐圈纯粹地看做一个名利场，一切冲着名与利而去，直到没有底线，最终是会被这个圈子抛弃的。 　　平心而论，朱岚现在依旧很看重钱，她所管理的部门一直是公司里投资回报率最高的部门，但即使如她这种性格，也在这许多事情里有了新的体会。 　　她埋葬了给了她一段人生的沈安唐，继续往前走了。 　　这几年来，沈家不像之前一样隐藏在幕后。 　　沈老爷子死了之后，沈明铮和宿宁又花了时间把沈家的那些产业和投资都梳理了一遍，部分冗杂且复杂的投资被他干脆利落地卖掉了，基本都换成了明面上的投资项目。 　　好作品的制作是很需要钱的，且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都是有要求的。 　　除了现在众人皆知的扶持导演的“鸿雁计划”，还有他们自己主导的大项目，且一些项目的的成效，用了好几年才渐渐显现出来。 　　例如宿宁和威灵顿早就已经谈好的深度合作，六年前就已经展开了，就是《山海》系列奇幻电影。 　　这部制作过程精益求精，特效的细节更是反复推敲，参与的工作人员更多，连见过了很多大世面的威灵顿都说这是他见过的投资最大的项目，难以想象的大手笔。 　　在这制作过程，有不少人唱衰，觉得是乱花钱，而且这个项目拖得太久了，但沈明铮和宿宁都很坚持，这样的用心，他们是要做出一个国内特效的标杆式作品。 　　而且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有收益，《山海》虽然迟迟没有上映，但由这个作品制作培养出来的人才和技术早就已经开始发挥效用。 　　宿宁的特效公司不是只做这一个项目，公司这么多人，许多项目是同时推进的，在光影娱乐前几年上映的电影、电视剧上，都让人耳目一新，在奔着远大的目标去的过程，就已经是收获了。 　　直到今年春节档，《山海》才正式上映，和观众见面。 　　许多人抱着好奇的心理，想看看这部中外合作花了数十亿巨额投资的片子到底拍成了什么样子，之前放出的那么好看的预告是不是诈骗。 　　毕竟就投资数额来看，真的很难靠电影收回成本，上映就有很大可能亏本。 　　但进了影院，戴上了3D眼镜，从片头开始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了。 　　——真是好绚丽好烧钱的特效！ 　　这部戏的剧本算不上顶级优秀，走的还是商业化的路线，若是让宿宁来评价，他对剧本给分七十，他的判断和大众的判断差不多。 　　这部片子的制作方向是特效，是一个有悠远幻想的新世界，而且这种带着浓浓国风的艺术风格，在许多细节里体现出的扎实，让进去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震撼，特别是在imax场的巨幕中，走出影院的时候都有一种从幻想世界里出来的感觉。 　　为了场景展示，在作品制作过程中不得不牺牲掉一些剧情的时间，以至于整个故事线其实并不复杂，很好懂，没有什么门槛。 　　因为是中外合拍，在国外这部片子是同一时间上映的。国内的观众还觉得外国人不一定喜欢这种风格，但上映之后却受到了实打实的欢迎，威灵顿公司在这方面的能力不俗，证明艺术的欣赏是无国界的。 　　于是，在本届的荆棘奖题名中，最佳特效奖的影片，《山海》赫然在列，且是夺奖大热门，其他同样作为提名的片子技术水平和它都不是一个层级。 　　叶秋心作为一开始定下的女主，再次来到荆棘奖和红毯上，这次是带着公司的小辈一起来的，不再形单影只了。 　　这部电影因为世界观庞大，参演的演员很多，积雪等年轻的都有不少戏份，里面的片尾曲还是白清河写的，他和黎楚林执三个人合唱的。 　　宿宁在这上面用了这么多心思，自己公司的人和资源他自然能薅则薅。 　　还记得好几年前刚来荆棘奖的时候，叶秋心虽然提名影后，但是她在那个时候一出国还是没有知名度，红毯边上的许多媒体都没有认出来她来，对比其他候选人，可以算是冷冷清清。 　　但现在不一样了。 　　红毯边上等着拍摄的媒体熟练地叫着她的名字，后面的年轻演员和年轻偶像也一样有这不低的知名度。盐单婷 　　这就是实打实的作品的力量。 　　即使没有这次在国外多个国家上映的电影《山海》，积雪之前的剧在外网热度不低，她最近几年是许多奢侈品牌的宠儿，在品牌上走秀的视频在多国登上热门，比起一开始仅凭美貌获得的关注度，她现在更加有底气了。 　　至于黎楚的三人偶像组合，音乐和舞台同样是无国界的，他们这次来荆棘奖，有不少粉丝专门飞来接机。 　　来这里的这么多明星，他们的接机现场热闹程度算是最热闹的之一。 　　当时刚进圈的才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宿宁和沈明铮是不走红毯的，他们是直接进的内场，先和老朋友阿诺见了面，然后在等待的过程中时不时看一眼红毯直播。 　　在这里看到自己公司这些熟悉的脸，又看到他们在无数关注中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总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宿宁看了一眼沈明铮，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个人相视而笑，有默契地在座位底下牵了牵手。 　　红毯过后，到了颁奖典礼的时候了。 　　最佳特效奖的时间点比较早，上去的颁奖嘉宾也没有卖关子，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然后字正腔圆地念出了电影的名字。 　　——“我上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让我们恭喜《山海》！” 　　国内拿到荆棘奖奖项的片子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诸多奖项里，最佳特效也是分量不低的奖项，先是《山野之书》开了个好头，随后便是《山海》撑住了。 　　这显然不是结束。在这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优秀作品登上这个平台。 　　因为荆棘奖一直在这里。 　　结果宣布，正式上台领奖的时候，是《山海》的导演上去的。 　　这个奖项，若沈明铮或者宿宁上去拿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两个都在剧组挂了名，是名副其实的投资人和监制，上去领奖的人不一定非要是导演。而且沈明铮在实际的工作里出力很多，宿宁协调人员和投资的事情，这部电影里很多镜头，都是沈明铮上手自己拍出来的。 　　他也是这部片子最重要的导演之一，团队里没有人质疑这件事。 　　所以在入围之后被邀请到这里来的时候，宿宁海专门问过他，要不要自己上去领奖？ 　　拿奖的概率很大，他会在台下给沈明铮鼓掌的。 　　这个问题，让沈明铮愣了好一段时间。 　　光明正大地登上荆棘奖的领奖台，不可否认是沈明铮上辈子一直念着的夙念，是他一度无法放弃的愿望。 　　现在他有这个机会了，就放在他眼前，但沈明铮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妍删停 　　直到今天晚上，他还有机会和团队内部再商量，还有反悔的余地，还有自己站上台得偿所愿的时刻，但不过直到这一刻，导演已经踏上了领奖台，他还是对这样的决定不后悔。 　　不知不觉中，这已经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了。 　　领奖台上，激动不已的导演感谢了团队众人，特别感谢了给自己这么大机会的公司，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推出这个作品的公司名字，着重感谢了宿宁和沈明铮等人的支持。 　　在发言的最后，全场掌声雷动。 　　沈明铮和宿宁在座位上，这个时候，舞台上的聚光灯是大亮的，照耀着台上的人。 　　不仅是这一部电影，以后会有许多人站在这里，导演、编剧、演员……用自己的努力和观众的肯定争取站在这里的机会。 　　沈明铮明白，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个时刻了。 　　他不想要宿宁给自己鼓掌。 　　他和宿宁一样，并不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是站在幕后或坐在观众席上，给这些追梦者支持和鼓掌的人。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终究找到了自己真正栖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