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位信息素》 作者:青律   文案:   ◆ABO男团文偏重感情线/无虐无副CP/无原型勿CUE人/早六点更新   【主舞】狼狗·真·明骚攻X【主唱】清冷·伪·禁欲受   闻曜风没想到自己会在消防通道撞见队友被人咬脖子。   还是和他一向不对付的,成天板着脸的冷美人主唱。   素日里无任何嗜好,禁欲程度堪比神圣主教。   白淳立刻想解释这是朋友在帮忙,却紧接着意识到比被误会更可怕的事情。   在闻曜风面前,普通的临时标记失效了。   那人在团里素来霸道自我,信息素也似龙舌兰烈的爆炸。   ——居然强势到能让任何ALPHA的味道都寡淡如白开水。   然后统统失效。   而他们还有八分钟就要上台演出。   白淳扯开领口,看向他时面无表情。   “闻曜风,咬我,立刻。”   -----------------------------------   =小剧场=   追逐战正激烈时,白淳被对手ALPHA的爆发气息逼到心率紊乱,两度失误差点下场。   转头就被摁进镜头死角里。   “——你做什么?!”   闻曜风张口咬下去,犬牙掠过那抹半桃花胎记。   “我靠近你本就是罪过。”他咬破腺体,任由烈酒般的气息放肆溢出。   “主教大人,这是我的忏悔。”   作者:@谁为东君掌青律   封面画手:@豚饼子炖黑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舞&主唱/恋爱向   立意:创新当代舞台艺术发展,弘扬善恶有报正道之光。 ========= 第1章 下跪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食用指南】   1.无人物原型,谢绝对号入座。   2.双初恋配置,主感情但也会写事业上升/演唱会/MV相关。   3.全文完结后看精力统一捉虫,连载期间顾不过来,抱歉。   4.早六点为固定更新时间,有事会在文案第一行请假_(:з」∠)_   开文大吉,前三章都会随机掉落一百个小红包,感谢喜欢O3O~  “白淳去哪儿了?”   “刚才还在这,”化妆师抬头张望,有点纳闷:“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场了,也许在洗手间?”   “耳钉换这款可能更好,”宿姐把首饰盒往前推了一寸,皱眉道:“那几个助理都在对接文件,闻曜风,你去找下。”   化妆镜前的高挑男人抬了下眼皮,语气冷淡:“二十四岁的人,自己不会回来?”   “万一忘带纸呢?”旁侧的栗发少年笑道:“曜哥,我头发还没弄完,你去一趟呗。”   闻曜风瞥了眼经纪人,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开。   他穿过长廊通道时,所有路过的人都下意识看向他,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追随背影。   哪怕完全不认识这是谁,也会贪恋着多看一会儿。   可是这年头,混娱乐圈的谁不知道闻曜风?   ECHO,出道即登顶,爆红到第二年就开了亚洲巡演且座无虚席,两年前那也是有望登上全球巅峰舞台的完美天团。   偏偏就坏在白淳这个主唱身上。   在受邀去美国参加访谈节目的前夕,微博突然爆出热搜,迎面给ECHO一记狠击。   #白淳下跪#   #白淳贱相#   #ECHO主唱跪着为金主倒酒#   几张偷拍的照片里,那个冷美人主唱竟跪在地毯上,犹如禁脔般为人倒酒。   倘若他是被胁迫的那一方,大众都会由衷地感到怜惜愤怒。   偏偏照片里男人笑容柔软明亮,与面对粉丝时的亲和状态毫无差别。   一看就是主动讨好金主的谄媚样子。   被无数粉丝捧在心尖上的白水仙冷美人,私下里居然这样的不堪下贱!!   先前对家放出他要单飞的假新闻时,大部分团粉还能帮着控评洗TAG,可现在这照片一放出来,完全是铁证如山。   ——呆在ECHO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了单飞高升你居然能卑微成这样??   下跪门一曝光出来,不仅微博瘫痪好几分钟,经纪公司FYI也跟着被打爆电话大半个月,其他三个成员同样不堪其扰。   @是ECHO的声声:团粉要疯了!!他妈的讨好金主之前考虑下其他哥哥的脸行不行??白淳你没有心!!!   @淳家白巧克力:求求大家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哥哥一定有他的苦衷,请大家再等等公司的声明!   @柚子声声:我已经哭一下午了,这哪里是人设崩塌,是人设被破壁机搅碎成粉倒进公共厕所里!不管白淳是被迫还是资源,以后我们还怎么面对他,谁看到他的时候不会下意识作呕啊??正常人哪里会跪在别人的鞋边倒酒??   @只爱白巧:白淳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爱了他好几年,知道他的人品,请大家都冷静一点!   @挚爱回声:太恶心了,恶心到我想吐,可是拆了团的ECHO……   闻曜风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冲去宿舍找他,宿姐和其他三个成员同样也在现场。   “白淳,不管这个胁迫你的人是谁,我们有事一起扛,”他作为队长从未想过和谁撇清关系,发自内心地想要照顾好每一个人:“宿姐在,我也在,人脉背景什么的根本不缺。”   栗原快速倒了杯热巧克力递给他,表情小心翼翼:“哥,你不会是为了保护我们才……”   白淳没有接那杯热巧,低着头半晌都没开口。   他垂着睫毛,依旧清冷澄净。   “是我自愿。”   宿姐作为老牌经纪人,此刻也神情凝重,伸手去握他的手背。   “小淳,有什么事都直接说。”   “宿姐了解你,你不可能为了钱和资源做这种事,”她紧皱着眉头,思索几个对家那边的动况:“他们拿ECHO的安全威胁你了?不答应就会伤谁?”   “不会。”他抬头看向她,眸中只剩一片空白。   “是私事,是我自愿。”   “对不起。”   闻曜风匆匆推开几扇隔门,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骂了一句,转身继续找那人在哪。   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场了,去哪就不知道留个条?   ECHO在出事以后口碑一路狂跌,从顶流一路坠到三四线,去哪都有人投以异样目光。   公司通宵开会到最后,还是决定不切割撇清,保留白淳在团内的位置。   可再发律师函或怎样澄清都无济于事,有些黑粉更是开地图炮,骂他们是卖屁股上位的鸭团,一个比一个脏。   团里其他两个人从来没有责怪过白淳一句,反而比从前对他更好。   闻曜风有意听他苦衷为他解难,可两年一晃而过,ECHO每况愈下,那个解释依旧没有等来。   偶像的至高无上一旦被践踏至尘泥,追随者的爱便成了沾着血的笑话。   “到底在哪?”男人烦乱地揉了揉头发,在碰到亮片时又立刻抽回了手。   他突然闻到了浅浅的白水仙冷香。   低郁清绝,沁人心魂。   闻曜风瞳孔一缩,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这家伙难道敢在电视台标记别的OMEGA?之前连累整个团,现在到了易感期也不该做这种蠢事!   时间紧急,他没来得及想同是ALPHA自己为什么不排斥这种味道,血液里有什么隐隐被激活引动。   就好像嗅到血迹的追猎犬。   气息牵引着他快步冲过装修挡板,转了两道弯再拾阶而上,一定神面前便是消防通道。   冷香味愈发清晰,犹如暗夜深海间的号角声。   果然!   闻曜风心中怒意骤起,一脚踹开大门。   “砰——”   “滚出来!!”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三个人暴露在他的面前。   白淳拉着衣领惊愕看他,后颈竟有刚破开的印记。   闻曜风在骂人前硬生生收住,脑子里轰的一下有什么跟着炸开。   他的ALPHA队友,居然在接受其他ALPHA的临时标记?!   “你——”   白淳却脸色变得比他还要快。   他是敏感体质,刚才被台里其他ALPHA炸出标记期,注射抑制剂会有药物反应影响上场,只能临时找人帮忙。   刚才的信息素是他不喜欢的剑叶茶,原本就得硬着头皮放松接纳。   可是在闻曜风出来的这一瞬间,临时标记完全失效,半点气味都不复存在。   那人在团里一向霸道自我,信息素也似龙舌兰酒烈到爆炸。   ——居然强势到能让其他ALPHA的味道都寡淡如白开水。   熟悉的标记期反应开始回涌。   刚刚平顺的呼吸紊乱起来,灼热感从背脊如同电流般一路上蹿,战栗感让他几乎站不稳。   “还有八分钟,”闻曜风看了一眼表,语气冷厉:“先跟我回去,演出结束再解释。”   白淳深呼吸一口气,示意两个好友先出去:“多谢你们,我单独跟队长谈一下。”   帮忙看护的beta周鱼有些担忧:“你小心啊。”   “没事,就简单解释下。”   沉重大门再度关上,昏暗将两人笼罩。   闻曜风冷笑看他:“你的小情人很关心你啊。”   工作时间来这厮混,你是真的想辞职?   我们三个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对吗?   “刚才是临时标记。”白淳动作利落地重新解开扣子,把大片后颈重新暴露出来。   他心头焦躁窘迫,表面愈发冷淡疏离,看起来非常镇定。   “闻曜风,咬我,立刻。” 第2章 标记   闻曜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白淳是OMEGA的可能。   这个人素日里体能训练不输任何人,精瘦能打气质冷冽,也就偶像营业期间会不经意展现几分温柔。   在ECHO坠落前,白淳人气一度直逼队长,搞得这个团像双ACE组合。   “你是OMEGA?”闻曜风发觉自己已经被这清幽冷香引诱到,深呼吸地同时伸手按住他的肩:“当年那件事,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没有。”白淳目光平静,眸色无波:“我不说谎。”   “时间不够了,”他转过身,把后颈暴露在他的面前:“先临时标记我一下。”   可刚才那个人不是标记过了吗?   闻曜风一路疾跑过来,龙舌兰信息素在此刻愈发浓郁。   像地狱尽头的日出,像可以引燃灵魂的烈火。   白淳原本就有酒瘾,这会儿感觉神经末梢都被浸得发麻,拉领口的力道渐渐松懈。   “你快点。”他喉头发干,绷着神经催促道:“上场完再解释。”   闻曜风在找着人时就把手机掏了出来,给宿姐发消息确认。   [曜]:找到了,等会就回来。   [宿绮]:没事,台里临时要播个新闻节目,得二十分钟后再上场。   [曜]:收到。   他收起手机,皱着眉看了几秒他后颈,突然把手背碾了上去,来回重擦。   先前标记者能力太次,白净脖颈还渗着两颗血珠,看得莫名让人心烦。   白淳眉头微蹙,忍着疼没反抗。   也就用力来回擦了两下,暖玉般的脖颈就浮起红痕,像是经不起错待的花瓣。   “我咬了。”闻曜风声音有点哑。   白淳闭着眼任由烈酒气息笼罩包围,此刻也在压着气音深呼吸。   他迷恋酒液对痛感的麻醉,以至于身体一接触这气味就有惯性反应。   犹如巴浦洛夫的狗。   闻曜风十七岁就进团做了练习生,分化前后压根没有谈过恋爱,咬腺体前多看了一眼,心里又骂一句。   操,这也太他妈犯规了。   他队友的后颈有一处绯色胎记,是绽放的半朵桃花。   如果是完整一朵,只会显得秾丽媚人,太艳俗。   这胎记偏生斜开半朵,多看一眼都让人有破坏欲。   白淳后颈敏感,此刻被温热气息一碰都会牵动神经。   他别扭地转开视线,声音冷的像在冰河里滤过:“找不到腺体?我指给你?”   闻曜风原本张开口准备咬下去,听到这话反而拉开距离,声线低沉:“白淳,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白淳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侧身想看着他解释,却因为龙舌兰的烈香踉跄靠墙。   闻曜风拽住了他的后领:“别动,脖子都挡住了。”   带着弦茧的指腹刚好擦过腺体表层,激的白淳低喘一声。   闻曜风也听见了这一声喘息,喉结又是一动。   他们在无意识地一边浪费时间,一边不断深嗅对方的气息,贪心地只渴望更多。   就好像齿轮终于转到刚刚好的位置,咔哒一声契合扣死。   白淳扛不住标记期反应,拖到现在声音有点发抖。   “求你。”他记挂着工作,此刻温顺到反常:“时间不够了,宿姐肯定在找我。”   闻曜风沉默地又看了眼那瓣桃花,张口咬了下去,齿尖径直刺破腺体。   白淳登时身体绷紧似濒死的天鹅,瞳孔有一瞬涣散。   被这男人标记就像是龙舌兰酒尽数灌入血液。   是极致放纵的欢愉,是坠落般的辛辣狠烈。   融入肌骨穿透脊髓,仿佛要占有全部控制权。   “嘶……”他忍不住发出些声音。   闻曜风从没想过自己第一个标记的是队友,还他妈是自己当成ALPHA好几年的队友。   他注入完就立刻退开,还做贼心虚般把他的领子拉上。   “遮住了。”闻曜风此刻嗓子还是哑的,他眼神沉暗,也不知因为是被触怒还是被撩拨:“你欠我不止一个解释。”   白淳还垂着眼睫在等待后劲过去,深呼吸了半刻才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   他被这酒冲的胸膛都像被豁开,走路还有些摇晃。   闻曜风抬手想扶他,后者在被触碰前脚步加快,躲得痕迹明显。   那两个朋友观望了下就告别走了,没过多久新闻插播结束,ECHO全员登台参与《星耀快乐夜》的节目直播。   节目其实挺糊,新专辑还在制作阶段,得等一个月才正式发行,现在录什么都是象征性维持曝光。   游戏环节无聊寡淡,闻曜风看着其他两个队顶气球过栏杆,不自觉开始走神。   他的一缕信息素在白淳身体里。   他此刻能清晰感觉到那种链接。   闻曜风保持着敬业微笑,一面礼貌地与主持人互动,一面神思抽离,像是能目睹到那缕龙舌兰酒在队友的血液里游走离散。   目光呼吸都好像随之被牵动,本能般想要占有更多。   他清楚这只是临时标记产生的双向链接感,但有什么不对劲。   白淳对他毫无反应,甚至比以前距离感更深。   不是刻意躲闪,不是故意不看他,而是毫无感情,毫不留恋。   闻曜风按游戏规则与他一块顶气球的时候,故意延长了视线接触的时间。   白淳神色清明纯粹,冷香依旧似有若无。   他们现在不像是标记后的关系,像平行世界的路人。   一个念头有些突兀地滑过脑海。   Omega被标记后难道不会情动吗?   “那么这轮游戏的大赢家是——”   闻曜风别开头,发觉自己在为这件事不爽。   他因为这个念头愣了一秒,进而自我警告般敲了下脑袋。   白淳不理我,我不爽干什么。   我难道很需要他多看我几眼?呵。   无非是有种被用完就扔的感觉,生气也是应该的。   这个理由足够合理,男人眯着眼多盯向队友,很配合的为其他参与者鼓掌。   节目录制结束以后,宿姐开车来接,先送容子涉去录影棚,然后带栗原去机场。   “走了,你们回去也注意安全。”   “宿姐,曜哥白白回头见——”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他们两坐在后排时,气氛似乎有些艰涩沉默。   宿绮注意着高速路的车况,深红指甲油在日光下镜面反光。   “现在男团不好做,”她背对着他们,平静开口:“炒红难,翻红更难。”   白淳无声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闻曜风扫了一眼,没说话。   “网上有人说,现在ECHO也算分崩离析,四个人各忙各的,也就出专的时候合个体,离散团不远了。”   “你们两怎么想?”   闻曜风神情一动,坐直看向那个引导他一路走到现在的老经纪人。   “我不甘心。”   他伸手抓紧她的椅靠,就好像希望声音更近一些,让所有人都听得更清楚。   “ECHO不应该死在这里。”   如今已经是第五年,两年爆红,两年坠落。   登顶难,扛着这样的非议丑闻再往上爬更难。   可他就是不甘心。   他和其他三个队友,哪怕是黑粉无数的白淳,做练习生时都付出拼搏过太多。   他们曾经以绝对的专业实力,无懈可击的舞台表演,在荣光和热爱中接近过最顶端。   可是做偶像,人设全毁就等同于死亡。   白淳留在ECHO,沾着恶臭的阴影也波及其他三个人。   现在任何粉丝再看向他们四个,都会有种掺着怜悯的复杂情感。   宿绮单手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才慢慢往下说。   “容子涉是表演系科班出身,这次接到的电影剧本很好,对他而言是很难得的机会。”   “栗原虽然是阳光少年人设,其实一直受时尚资源青睐,去意大利也是为了和蓝血品牌接触。”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们两人,半晌才移回远景。   “至于你们两……”   闻曜风抬起了头。   宿绮知道他和白淳不合。   症结清晰但难解。   闻曜风好战更好胜,当年为了专辑能把自己累到发烧进医院,出身名门照样一门心思搞事业。   ECHO原本和美国知名脱口秀有合作的可能,再多推一下就能赢来更广阔曝光。   可下跪门一炸出来,不光是国外的机会黄了,国内好些大合作也接连断掉,不起诉他们有损品牌形象都算给宿绮面子。   闻曜风性子烈做事狠,唯独因为白淳一脑袋栽进泥沼里,还得不到一个解释。   他厌的不是下跪门本身,而是这件事突然暴露出白淳好像从没打算把他们三个队友放在心里。   像是临时性寄生,从未动真感情。   一想到这些,闻曜风无声往车窗旁边挪了更多,后悔自己没有去坐副驾驶。   宿绮看在眼里,慢条斯理开了口。   “但是我给你们两接了一档综艺。”   两人同时看向她,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玩笑话。   “准确的说,是豁出我这张脸给你们抢来的。”她放慢速度开过减速带,话语里没有给任何商榷余地:“《绝杀之刻》,大型实景竞速战综艺。”   不仅引入国外顶流综艺的制作人,而且有大品牌冠名资助,经费充沛制作精良,一看就有爆相。   名额落到FYI公司手里就两个,不知道有多少经纪人冲过去抢。   宿绮前天才落定拿走这资源,背后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ECHO都糊成这样了,她还好意思抢啊?”   “不就是仗着自己资历老,啧。”   “资源再好也难洗白之前那事,糟蹋机会啊……”   她眼线多,听事清楚,但不多辩解。   只把心思放在四个孩子身上。   她安排他们各自分头工作,为的也是ECHO有天能重聚在更高的地方。   “这节目考体力,考智力,考协作配合。”   “下周一就进棚,你们两培养下感情。”   闻曜风登即转头看向白淳,刚好瞥见他绯色胎记的边缘,笑容生硬:“我,跟他?”   白淳一直偏头在看窗外,半晌低声道:“我不会拖累你。”   不,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闻曜风深呼吸一刻,想问他更多。   你是OMEGA这件事,宿姐知不知道?   为什么被那人标记过一次还找我再标记?   你在躲我,还是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想认识我?   “你们两都是ALPHA,作息紊乱容易让易感期提前来。”宿绮回头看了闻曜风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现在团里就你们两,互相好好照应着,别出事,听到没?”   闻曜风回了个笑。   就是再开口时,像是带了点杀气。   “我当然会,好好珍惜他。”   他在说话的同时,径直握住了白淳的手腕。   后者倏然一惊,想挣开却被握得更紧。   闻曜风挑眉看他,目光挑衅:“你一定也在乎这个机会。”   白淳凝视半晌,像在犹豫,又像是有些动摇。   他放松下来,任由他紧握手腕,侧影修长而温顺。   犹如自我放逐的羔羊。 第3章 烈酒   再回宿舍时,大平层里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宿绮跟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匆匆回隔壁行政楼开会。   两人跟高中生似的目送经纪人离开,她残影一消失就同时拉开距离。   “谈谈。”   “不谈。”白淳对刚才的捏手腕还心有余悸,何况身体还处在被他标记的敏感状态:“我很累,让我睡会儿。”   闻曜风抬眸时没说话,直接把信息素全放出来。   一瞬间霸道张扬的烈酒像整瓶被掷在墙上,炸开时酒液四散如狂乱的雨,气味能直接从鼻腔呛进天灵盖。   白淳怒视他一眼:“闻曜风!”   “怎样?”闻曜风吊着眼梢笑起来:“用完就想甩?”   他以为这冷美人会痛骂他一句,或者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结果白淳扭头就跑。   不仅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还砰的一声关门上锁,颇有种黄花大闺女般的严防死守。   跑……跑了?   闻曜风站在原地,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刚才还是男人间的对峙,现在直接变成小学生打架了??   白淳进屋时就已经在剧烈呼吸,身体本能被熟悉气味调动起来,血液皮肤都渴望标记者的拥抱。   他在锁门后几乎是扫开所有挡着的书,从书柜里藏着的小冰柜里拿出没喝完的半瓶白兰地,用牙咬开塞子直接从头顶往下浇。   上好的鸽笼白流泻而出,高度发酵的葡萄香气直接浇透他的衬衫领带,深灰色碎发也湿漉漉的垂在脸颊两旁。   果酒的浓烈味道算是盖掉一部分刚才挥之不去的龙舌兰气息。   他闭着眼等待理智回笼,任由自己眼睫都滴落着酒液,仰头喝了口瓶中的残留。   已经活得够狼狈了,再羞耻都太多余。   闻曜风拽了下领带,心想自己才是那个被苛待被折腾的队长,怎么这会反而像欺负人的恶霸。   他认认真真反省了一会儿,确认没啥好反省的,抖擞精神又去敲门。   “白淳。”   敲敲敲。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敲敲敲。   “咱们谈谈。”   门对侧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先把信息素收起来。”   闻曜风皱着眉闻了下,辩解道:“早收了,刚才就放了两三秒。”   门里头没声音。   怎么更像在欺负人了。   根深蒂固的队长意识及时出现,提醒他该给队友兼未来的搭档一点私人空间。   “……算了,你先休息吧。”   再回卧室时,微信群里宿姐已经发出最新的行程表,其中还包括《绝杀之刻》那档综艺。   群里没人说话,闻曜风自己手机里私信倒是挤了几百条。   排除蓄意勾引的,试图挖墙角的,套话套近乎的,其他两个队友还发了十几条。   而且全都与白淳有关。   [栗子原原]:曜哥,你千万对我淳哥好点,我知道你胜负心重,但录综艺嘛……量力而行对吧。   [栗子原原]:曜哥我去拍代言了,你别和淳哥吵架啊,虽然他经常忍着你脾气好到简直不正常……但人家也是会难受的嘛。   [栗子原原]:刚才那条绝对——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哥别揍我!!   ……   [涉]:他身体不好容易低血糖,你多照顾下。   [涉]:录节目别勉强他。   闻曜风非常冷静的一条条看完,放下手机揉了半天太阳穴。   不是,你们两怎么回事。   我平时做事确实比较求快,但照顾队友从来没疏漏过,ECHO都四年了,大伙儿也没明着吵过一回架。   怎么一个个都……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白淳是OMEGA?!   门被敲了两声。   “曜风,”白淳平静道:“我好点了,咱们谈谈。”   闻曜风倏然坐直,理理头发捋平外套,开门前还看了眼镜子。   非常帅气非常完美。   白淳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往里进。   衣服新换过一身,似乎用的是葡萄香味洗涤液。   “我是OMEGA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和原原他们说。”   闻曜风心里一怔,语气不自觉放缓了很多:“宿姐也不知道?”   白淳摇了摇头。   “OMEGA一般是十八岁前后分化,但我这个月过完生日……才有反应。”   他的生日是五月十七,现在是五月三十一。   “那等于推迟了好几年。”   闻曜风把门打的更开了些,还给他拿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   “是不是生病了,找医生看过没有?”   白淳思索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正常反应。”   “今天的临时标记……多亏你帮忙,”他避开闻曜风的目光,平静接纳标记后的双向吸引,双眼依旧无欲:“我会去找更合适的抑制剂,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闻曜风心想我以后帮你咬个脖子不是顺口的事,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了。   “栗原也是OMEGA,大家对他接纳度一直很不错。”他试图让安慰的痕迹更浅一些,但说这话还是略笨拙:“现在承认自己是OMEGA的明星有很多,你不用有负担。”   成为OMEGA不是什么错误。   问题在于,偶像这个职业,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用资本堆砌而出的神祗。   OMEGA最终都会被完整标记占有,还拥有几乎与放荡二字挂钩的发情期,犹如逃不开的宿命。   纯粹的,华贵的,本应被众人簇拥向往的神明,怎么可以成为独属于某一个人的私有物?   圈子里的OMEGA同行要么是伪装身份,要么日常忍受药物的副作用反应,极少数才拥有秘而不宣的情人。   但最后一种选择完全是在与魔鬼玩纸牌游戏,一着不慎就会坠进众矢之的。   曾经有OMEGA影星被爆出艳照门,当事人跌坐在三四个ALPHA的怀抱里神志不清,脖颈胸膛全是吻痕,一看就是临时标记时被玩得太狠。   哪怕后来他公开道歉并且退出影坛,疯狂粉丝的声讨也没有停止过。   白淳并不在谈话的状态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身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哦,还有,”他忽然停下,再度看向闻曜风:“那档综艺,队长,我们好好做。”   闻曜风刚被两个队友猛扎预防针,这会儿哪怕心里还有些别扭,语气也很友善。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享受过程就行。”   “不,”白淳语气罕见的强硬起来:“第一就是第一。”   “我想赢。”他盯着他的眼睛,锋芒骤然出鞘,声音冷如寒水。   “我只想赢。”   为了ECHO,为了四个人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他们不该扮演任何配角。   闻曜风突然被盯到,反而跟大狼犬似的把目光偏开,短促嗯了声。   原原,子涉,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我绝对不是什么乱欺负人的ALPHA!!   两人生疏友好的客套几句,再度告别。   闻曜风倒回床上,掏出手机简短回了好友们几句,一滑屏幕开了微博。   宿姐也说了,要好好培养关系。   他和白淳自练习生时就见过,真要说熟,绝对比其他人都要来的熟。   但就因为这些事,有些认知被微妙动摇。   他自以为自己从来都是局内人,可今天才发觉队友本质是个OMEGA。   无情无欲的,身上冷清的连点烟火味儿都没有的OMEGA。   信息素都是冷的,香味不仔细嗅都闻不到。   也许他们有过很多误会。   闻曜风仰头举着手机,输入‘白淳’两个字,看如今搜索栏出来的结果。   [白淳温柔]   [白淳银边眼镜]   [白淳超话]   [白淳代言OT腕表]   [白淳壁纸]   [白淳 ECHO]   ……   那些不堪下作的非议早已被粉丝们清洗干净,词条里全是与他有关的一切美好,仿佛两年前的旧事从未发生过。   依然有数百万人爱着他的歌声,爱着他的笑容,爱他的清澈眼睛与一切。   闻曜风原本绷着神经,在看到这些词条时突然放松很多。   下跪门发生以后,ECHO从顶流跌跌撞撞滑到三四线,他再靠近白淳都有点本能的抗拒。   四个人的全部心血因为那一跪化作乌有,想一次难受一次。   他浏览了几行,点开#白淳壁纸#这个TAG。   等待页面跳转时,闻曜风闭着眼回忆了一会儿。   其实二十岁以后,他没仔细看过白淳几次。   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就好像看其他朋友时顺带看他一眼。   是……为什么来着?   男人睁开眼睛,目光在数张壁纸间停留半晌。   然后有些气恼地又把眼睛闭上。   壁纸每一张都好看,哪怕是站姐随手一拍,都眉眼含光身长玉立。   圣诞节时的单人封面,MV里纯净清冷的金羽神使。   哪怕就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白毛衣,都好像是哪个牌子的高定。   闻曜风感觉自己这动作简直像是在躲照片,皱起眉又看了一眼。   他想起来了。   白淳这模样实在是……太让人有破坏欲。   就好像多凝视几眼就会有兽性被唤醒,滋生出撕碎占有的欲望。   想看他哭的样子,想看他如何呜咽,怎样驯化才会全然屈服和顺从,再毫不设防的露出咽喉,任由舔舐。   闻曜风二十岁出头就血气方刚,易感期碰见他都会尽力保持距离,当初还自我谴责怎么这么饥渴,连ALPHA队友都有反应。   他虽然表情厌烦,指尖却还在不自觉地往下滑,九宫格一张张看完再刷一条九宫格,每张都点进去看高清大图。   就好像突然发现什么对胃口的诱饵。   也不知道刷了多久,他终于有心思看眼博文那些花里胡哨的彩虹屁,以及粉丝们的疯狂表白。   『神魂颠倒也不过如此。』   男人拧着眉像是在跟谁赌气。   他看着队友穿着长款白衬衣,襟口半开的慵懒样子,指腹在屏幕前松了又按,按了又松。   最后还是按下保存。 第4章 猛A   闻曜风象征性存了两张壁纸,心里辩解这是为了跟队友培养感情,至少把隔阂感降低一点,没什么不好。   除照片外,他还开小号去逛了几圈与白淳有关的TAG,隐约觉得哪不对劲。   作为ECHO的队长,闻曜风与其他三个队友朝夕相处,比宿姐还要熟悉他们。   可是他在超话里看来看去,忽然发觉粉丝眼里的白淳,和他印象里的人重合率少到出奇。   对于白淳的唯粉而言,他其实是个生活气息很足的人。   恬淡朴素,外出时很少穿大牌。   在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就在给山村捐书,后来不知道给多少个希望小学建了图书馆。   他会在窗台用易拉罐种满天星,每年儿童节固定给粉丝手写卡片。   祝她们永远快乐天真,做无忧无虑的小孩。   @纯白巧克力:TUT虽然现在还是有好多人用难听的词骂他,可我还是忍不住跟同学说,白淳哥哥一点都不坏,他是最好最好的人。   @黑豆巧巧:淳哥最近在忙什么啊,这都一个月没发微博了,好想看他的小黄鸭羊毛毡戳完了没有!   @白米小团子:怕不是又在练舞练美声,搓手手等新专辑~!   闻曜风尊重队友隐私,压根没进过几次白淳卧室,今天才知道他空闲时间过得有多开心。   某人引以为傲的掌控感突然跟肥皂泡似的破掉。   合着他做了四年队长,有些事还没粉丝熟。   也难怪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颜值出挑气质冷冽,小细节还总让人容易有好感。   闻曜风啪的关掉手机,揉揉鼻子拱进被子里。   我都不知道他会种花。   转眼到了星期一清晨,《绝杀之刻》录制现场。   宿绮送他们进摄影棚的时候,多留神观察了下两人的相处状态。   似乎没以前那么僵,还不错。   “这儿是会展中心改的大录影棚,设施安全雇佣专业团队反复检查过,”她搂着白淳往里走,语气温和:“我会守在场外陪你们,这两个腕带一定要戴好。”   旁侧小助理连忙拿出两个银质腕带,给他们看铭刻着节目菱形LOGO的按钮。   “虽然是竞速真人秀,但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就可以和队友同时暂停休息。”宿绮脚步一顿,反身指东南角那几个帐篷:“前十五分钟的休息不会计入比赛时间,但之后还想暂停,就得算进比赛成绩里了。”   “能量饮料,能量条,创口贴,帐篷里什么都有。”   闻曜风扬着手腕把绑带系紧,仔细观察。   长方形液晶屏被细线分隔成两个部分。   上半块用于计时,两人一队,结束时需要将用时加在一块,休息必须同进同出。   下半块用于积分,芯片关联了网络系统,特殊成就激活时会广播通告,并且予以积分奖励。   白淳还在遥望楼上楼下的海报墙,随口问道:“会有高空项目吗?”   闻曜风笑容一滞,无形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应该不会,”他故作轻松道:“地面游戏都够累的,高空安全不好保障啊。”   宿绮还在回消息,头也不抬:“不好说,这次投资太高,确实下血本了。”   闻曜风心里有什么在往下沉,伸手把衣领拉链束紧。   真有高空项目,眼睛一闭咬咬牙就过去了,他扛得住。   到了录制当天,三队人碰了个面,由主持人在镜头前一一介绍。   一对过气偶像,一对女团新秀,还有一对演员好友。   ECHO从前去哪都是主咖,现在再出现在这种大节目,反而像尴尬的陪衬。   闻曜风依旧自信爽朗,白淳则内敛礼貌,很有镜头缘。   双胞胎姐妹今年年初在大火综艺《超级偶像101》里以双ALPHA双C位的身份出道,现在人气爆棚火的不行。   两人都有如出一辙的长发桃花眼,不仅业务能力出挑,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   候场时嘉宾们碰了个面,姐妹两看见闻曜风时眼睛一亮,笑容都羞涩起来。   “前辈好帅啊。”柯可捂嘴笑道:“真人比广告还要好看!”   柯爱也跟着紧张点头,不自觉露出几分小女生情态。   闻曜风淡笑着打了个招呼,表面淡定内心暗爽。   还没闲聊几句,白淳填完登记表回来了。   没等他走进闻曜风,双胞胎姐妹直接冲了过去。   “淳哥!!”   “白白!!”   她们两当着镜头的面一左一右直接抱了过去,亲昵到还让工作人员给他们三拍照。   “这样一张!我跟姐姐比心再来一张!”   “哎呀,淳哥这样也好看,皮肤好好哦。”   闻曜风被忽略到完全没有存在感,还被冲过来拍花絮的摄影师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最后一个字没说完,摄影师已经扛着设备去拍姐妹花了。   “……?!”   柯爱现在红到微博粉丝冲破两千万,站在白淳面前仍旧恭恭敬敬的。   “前辈以前在我们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就一直特别关照我们。”她认真道:“现在能和他一起做节目,哪怕是分队,我跟姐姐都超级开心。”   当年ECHO红的如日中天,哪里用得着理会她们这些三四流公司出来的小练习生。   可是在排练晚会候场的时候,只有白淳过来问她们穿的这么少冷不冷,还去找来厚厚防风服给她们披上。   后来拍广告和录节目的时候也遇到过好几次,哪怕那时候ECHO演唱会都开不过来了,白淳还是会笑着给她们签名,鼓励她们为了梦想往前冲。   “我和小爱其实好长时间都想过放弃,回老家念书也好做生意也好,反正比跑公演赚钱。”柯可长叹口气,比剪刀手又和白淳照了一张:“多谢淳哥啦。”   白淳哑然失笑,虽然还是会本能躲镜头,但也陪着她们照了一张又一张。   闻曜风一个人呆着没趣,和演员基友组扯了会闲天,耐着性子等他拍完回来。   “抱歉,久等了。”   “喝点。”闻曜风递给他一罐冰可乐:“等会就上场了。”   白淳摸摸易拉罐表面的冰凉水珠,半晌还是接过助理手里的保温壶,继续喝热枸杞水。   闻曜风:……   他跟这人确实不对付。   天生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性格就没法在一块混。   众人等待了有半个小时,终于全部道具灯光就位,节目正式开录。   “欢迎来到今华台的全国首档竞速战全能真人秀《绝杀之刻》!”主持人虹姐大笑道:“鹿死谁手,一战即出!”   赛制流程两三句就解释完毕,镜头一转,三块白板递了上去。   “在正式开始前,来给你们的队伍起个名字吧~”   闻曜风表情一怔,下意识看向白淳。   后者反应更快:“你是队长,你定。”   闻曜风:!!!   好在他们站在第三顺位,可以先看前两个队伍的情况。   今华台是如今的娱乐强台,捧红过许多新人,节目录制气氛一直很好。   双胞胎姐妹花咬了会儿耳朵,白板很快翻转过来。   “我们的队名叫——对不队!”   演员基友组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匆匆写了老半天。   然后也跟着翻过来。   “我们的队名是,我就想试试名字能有多长太长了就删掉队!”   主持人直接被呛到,咳了几声扭头看副导演。   导演比了两个食指。   “太长了,”虹姐艰难道:“最多……十一个字。”   “那刚刚好,”潘笑精神道:“太长了就删掉六个字太长了就删掉!”   导演们一阵大笑。   镜头转向闻曜风这里。   白淳放弃挣扎,心想起个什么名字也不会比其他两个队更中二。   闻曜风唰唰两笔写完,把板子对准镜头。   五个大字虎虎生风。   『猛A无敌队』   众人:……!   白淳伸手捂住眼睛。   “不愧是当届猛A,”虹姐哭笑不得:“看来大家今天都很有干劲,那么请再次确认腕带,准备就位。”   引导员逐一出现,把他们带向六个不同的入场通道。   内里寂静昏暗,只有墙侧有几行萤火虫般跃动的霓光,就好像要穿越去其他世界一样。   闻曜风不喜欢这里。   作为体格强壮的男性,他不恐惧黑暗,也不恐惧未知。   但人只要身处这种寂静里,许多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就会往上涌。   他独处时总会放些嘈杂的背景声,都市新闻也好,球赛直播也好,总之不想单独和自己共处。   回忆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哼着歌独自走了会儿,再推开帷幕时被明亮光线刺了下眼睛。   帘子一拉开,闻曜风站在教堂般的万叶墙前。   门口被修饰成鎏金油画框,让他变作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人。   最高处接近五米,精心镶嵌着环形雕花玻璃窗,斜角雕刻着天使与美神。   三面是近十余米宽的象牙白墙面,不染半缕尘垢。   而他面前最为宽阔的那一面墙壁上,有成千上万枚月桂叶被镂空雕出,被晨光映出轻尘飞舞的光束。   圣洁静谧,宛如永恒。   闻曜风伸手抚向墙壁,指腹还未碰到叶脉,十字穹顶上方响起水银钟的渺远声音。   回荡来去,由近及远。   腕表跟着一颤,字幕随之滚动。   『月桂与犬』   「记忆是五月的风」   「犬昂起头遥望」   「相生的叶终将枯萎」   「他为他吻别死亡」   钟声响了四下,四行诗也随之消失。   一切重回寂静。   【00:00:01】计时开始。 第5章 逐风   闻曜风在进棚前看了数过会场已经投入运行的区域,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很有可能每一行诗代表了一场游戏。   男人伸手探索墙面四处是否藏有机关,没来由地想起白淳。   这种场景很适合他。   如果要找个角色来形容白淳,闻曜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主教’。   白淳似乎天生适合神职,禁欲冷漠,甚至可以说恪守规矩。   他们队里四个人从前成天一块玩,彼此的嗜好都不是秘密。   栗原喜欢吃甜食,哪怕十几岁时因为变胖被宿姐罚站过好多回,照样以藏零食藏糖果为乐子。   容子涉看起来也是个冷性子,其实一直在追国外的匪帮RAPPER,海报周边专辑不知道买了多少,还特意请假去唱演唱会,被粉丝拍到过好几次。   闻曜风心情不好就会去枪击馆,或者找个教练痛痛快快打几场搏击,累到站不起来全身是汗也就没什么好烦心了。   可白淳不会。   白淳简直是个好好先生,不抽烟不喝酒,二十多岁照样是教科书级别的十佳青年。   这种队友存在身边,就让人特别想教点坏东西。   但真要拉着他来一口烟,怕是得呛到满脸通红。   闻曜风想到这里突然有点烦躁。   白淳最近在他脑子里出现频率有点高,操。   四面墙到处按按戳戳,什么都没有。   真要说是密室逃脱游戏,怎么也该给个背景故事,或者来点道具之类的。   ……难道不是密室逃脱,他该在这打个坐冥想十分钟?   闻曜风被这种孤独感搞得内心焦躁,在童年记忆回涌前吼了一声。   “白淳——你在不在!”   屋子隔音很好,声音根本出不去。   见鬼,这是档什么游戏?!   闻曜风贴近墙,想透过镂空缝隙看对面情况,猝不及防被大幕光墙照到眼睛快瞎掉。   “嘶!!”   合着从墙里漏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自然光,全是人工光墙打进来的效果。   他揉了两下眼睛,又顺着纯白万叶墙左右转了两圈。   每一处的叶子这会儿都是死的,没法按动。   这儿就像是教堂的一个角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闻曜风性子邪,心思也活络。   他任由镜头对着自己拍,再度抬手按住附近的月桂叶。   然后把信息素给放了出来。   先前他在宿舍其实真没放几秒,但这儿是半封闭环境里,附近没有工作人员,怎么胡来都行。   被发现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是。   龙舌兰酒的烈香无声无息流淌散开,穿透月桂叶旁的空隙往更远处渗透。   绕开障碍物穿透孔洞一直往前,愈散愈张牙舞爪肆无忌惮。   下一秒突然就触碰到熟悉的水仙冷香。   就好像两人近在咫尺,能感知到彼此的温热呼吸。   闻曜风在探到他气息时骤然一收,莫名有自己在和队友亲密接触的心虚感。   彼此信息素的轻轻碰触比贴面靠紧还要糟糕,他妈的糟得像犯罪。   闻曜风这四年一直把白淳当哥们,从来没半点AO之间妄念。   偏偏他们前几天刚刚标记过,这会儿他再一碰到白淳的信息素,心尖像被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   他知道镜头还在拍,脚步一转继续像模像样地到处找线索,纠结半天还是缓缓把信息素又放了出去。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散了一点点信息素作为回应。   两缕气息绕着彼此打转,触碰到对方也飞快分开,躲得很明显。   闻曜风现在跟纯情处男没什么区别,内心笔直还偏偏在做这种小动作。   白淳先前被标记后半点反应没有,简直像是ALPHA被做了个腺体改造手术,压根没半点OMEGA的样子。   闻曜风内心仍然觉得对方也是同类,脸上臊得慌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人。   他才不想接触队友的信息素,何况白淳平时压根不搭理他。   ……我为这个节目也真是豁出去,出去了一定得找宿姐加钱。   白水仙的气息就在这附近,距离他可能只有十米不到。   一开始只有浅浅一缕,后来试探着越放越多,清晰到再近一点就像是抚触。   这气息对ALPHA来说完全是刻意引诱,但放在竞速赛里确实很好用。   闻曜风虽然心里拧巴,但比赛优先,腕表还一刻不停记着分秒,只能再度靠近墙偷情般用气息找白淳在哪。   气流犹如情书般传递往来,始终只有大概定位,不算清晰。   闻曜风趴了会儿,撤回信息素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莫名还有点喉头发干。   他发觉自己不讨厌白淳的气味。   不仅不讨厌,还觉得……有点好闻。   其实做练习生时就闻见过,当时还有种ALPHA居然也能亲近ALPHA的惺惺相惜。   不过这玩意儿没法跟雷达一样精准定位顺带传个消息,链接感断断续续,不可能靠这个传摩斯电码。   但是……气流?!   闻曜风重新想起这首诗的第一行。   「记忆是五月的风」   他把感官调动到更敏锐的状态,捋起袖子张开双臂,仔细感受这附近的气流。   虽然是困室,但万叶琢光的镂空墙面始终有微风涌来。   在东边更清晰一些,西边则微弱到完全没有。   闻曜风索性闭上眼睛,跟着气流找最强烈的那一个点。   没等他完全接近,那风竟飘移远去,继续漫无目的地闲游。   怎么还带乱跑的。   闻曜风瞪了眼墙,跟着那风的方向又左右晃好几回,始终没等到它安定下来。   他不得不张开手臂被气流来回遛,像僵尸一样特别搞笑。   突然就有个念头电流般一闪而过。   难不成风的来源……是白淳?!   白淳这会儿刚好就在墙的对侧左右踱步,所以气流也变换方向?   如果说这种气流是双向的,那么墙面的镂空装饰刚好是交换信息的窗口!   男人一手按住墙壁,用掌心感受这一列月桂叶的风,在站稳后再也没动过。   掌心感知到的气流时强时弱,就好像是对方越走越慢,在不确定地来回打转。   过来。他隔着墙皱眉想着。   白淳,你过来,站在我这不要动。   冥冥之中,更明快的风突然涌入,畅快到吹拂起闻曜风的碎发。   就好像是钥匙与锁倏然对接,然后完美契合。   对,就是这样。   可是墙壁依旧没有打开。   闻曜风心里有了定数,伸长手臂在这一长列的月桂叶中抚触过去。   他甚至能在脑海里看到白淳也在做同样的事。   那人一定也张开手指,在另一堵万叶墙旁凭着风寻找他。   也不知道这节目播出之后能剪成什么样。   两束风往来奔流,自上往下追逐循环。   微弱,渐强,微弱,强,渐强,强——   闻曜风一瞬间睁开眼睛,手掌合拢握紧那一枚月桂叶,用力扭转打开。   成千上万枚叶子里,只有这一片,不只有这一对是可以被触动的!   “咔嚓!”   机关紧跟着被引动牵发,整幕墙的象牙白叶竟如涟漪般自他的掌心荡漾散开,翻转着与风同舞。   打光墙通风墙同时停止运行,五重屏障一扇一扇滑动打开,宛如晚宴前的华丽帷幕。   白淳此刻还维持着五指张开的样子,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扬起了笑。   清润明朗,浅到让人想渴求更多。   他们相隔十米,如镜面般掌心相对,连五指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闻曜风怔怔看向对面,突然想放下之前两年对这个人累积的所有抗拒。   白淳应该是很好的人。   他不想讨厌他了。   系统音叮的一声响起。   “恭喜‘猛A无敌队’以8分21秒的成绩首先突破第一关!”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心意相通】!”   “恭喜‘猛A无敌队’获得积分二十点!”   闻曜风强咳一声,被队名耻到完全不想看镜头。   白淳远远地招了招手,笑得睫毛弯弯。   “走啦。”   白淳平时很少笑,所以一笑起来就格外犯规。   “你好聪明,”他悠悠叹口气,自嘲道:“我绕了几圈才发现你在等我。”   闻曜风原本挺嘚瑟,没留神多看眼队友,回过神匆匆别开视线,脸上有点臊。   他们对刚才的信息素碰触避而不谈。   屏障解除的同时,另一堵门应声打开,显然是通往下一个游戏点的通道。   “所以按照这四行诗,下一个关卡就应该和‘犬昂起头遥望’有关系。”闻曜风在昏暗通道里插着兜往前走,这会儿心情很好:“我很喜欢狗。”   忠诚,敏锐,而且外形也流畅帅气。   他自己性格跟捷克狼犬很像,无所畏惧悍勇好战,留有一半雪狼的血性。   “也许是谜语。”白淳走在靠后的位置,忽然抬手一探,接着抓住:“这是什么?”   头顶有两个暗铜色的手环,在这样的昏暗光线里很不好看见。   闻曜风比他更高一些,闻声踮脚一够,把铜环拉开。   有什么既长又宽的死物滚动着直接掉下来。   “躲!”   白淳往后一闪,闻曜风单手把那两根长杆捞进怀里,顺势用右臂挡住队友。   “靠,这么长?!”   手感又硬又粗糙,底端都滑到地面了顶端还卡在他脖子旁边,得有一米八上下。   白淳这会儿咽喉还被他胳膊卡着,手指探过去跟着摸这是什么。   闻曜风一手把队友跟标本似的钉在墙上,语气迟疑。   “这是……船桨?” 第6章 月桂   还真是船桨。   摸着像枫木做的,既不会轻到一折就断,也不会重到抡不起来。   “难不成要划船?”闻曜风又掂了掂,觉得不太可能:“那节目组还得在棚子里弄游泳池……而且难度也太低了。”   白淳侧耳听了几秒,很自然地帮他把两根船桨抱好。   第一次进通道的时候,入口方还有明亮的光,这回路的尽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回环曲折,显然是从一个区进入另一个区,得走个四五分钟。   闻曜风又想起先前隔着万叶墙的微妙碰触,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用双手摸索触碰墙面的暗纹符号,以确认没有遗漏其他隐藏道具。   “说起来,”他随意找了个话题:“你现在状态,比之前几个月好很多。”   白淳抱着桨走在身后,淡笑一声:“毕竟在录节目。”   自从十年前《第三十一条隐私权保护法案》修订后,人们的生理属性再也不必公之于众。   歧视不仅针对着OMEGA,同样也在伤害BETA和ALPHA。   BETA会被嘲笑是毫无功能的废物,是不阴不阳的鸡肋。   ALPHA要背负‘必须强壮’‘必须照顾BETA/OMEGA’‘必须承担更多责任’等一系列枷锁,生活不算轻松。   校园暴力,公司压迫,欺凌现象屡禁不止。   终于司法院定下最后一稿,昭告全国今日起隐私权全面加强,不分男女老幼。   胎儿属性鉴别先前早已归于违法行为,高中大学的ABO公开登记网站也逐步废除。   公开与否完全取决于个人,所有信息依旧会被收录于医院、警察等社会系统,但也被更精密的算法严格保密。   栗原分化太早,那时候还因为抑制剂过敏反应差点窒息,后来换成进口牌子以后活的照样很自在,十八岁出道时大大咧咧公开了自己的OMEGA身份。   他的姐姐粉妈妈粉多到人山人海,压根没几个人排斥。   “我家栗子果然是小奶O!!这么坦诚好可爱啊我疯狂流泪!!”   “让姐姐一介霸A来保护你!”   “前排求一个同款信息素香水!ECHO不是刚和那家红血牌子签约了吗,我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了!!!”   容子涉十岁时就检测过血液,闻曜风同样如此。   他们不会刻意问白淳的属性,但至少在刚出道的那两年里,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最铁的哥们,完全没多想过。   从前白淳坚毅冷静,明睿洞察,犹如毫无弱点的冰山。   出事以后,他肉眼可见的不断颓废,锋利感也被削弱太多。   当时闻曜风看在眼里,却已经厌倦靠近他。   再往前走,路变得愈来愈狭窄。   光线被吞噬的更多,刚才还能看清船桨的轮廓,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远处突然传来女生的惊叫声:“啊啊啊痛——!!”   闻曜风心想节目组不会让他们进鬼屋吧,再一抬脚差点踩了个空。   这地形不对劲。   白淳扶着墙沿缓缓往下蹲。   “我们好像到门口了。”   果然伸手一触,前方的路极其狭窄,附近都是空的。   话音未落,独木桥亮了起来,散出月光般的银辉。   广披针形的树叶舒展相生,浅金色的花蕊随之吐露。   一丛一簇,蜿蜒着布满整座长桥。   视野逐渐映亮的同时,桥下的沙丘犹如河床般展开。   白淳在这一秒想起了月桂树的传说。   太阳神由于嘲笑丘比特被他的金箭射中,为之爱意横生。   可他心仪的另一方却中了铅箭,从此厌恶爱情。   阿波罗一望见达芙妮,就立刻向她飞奔过去,不断倾诉自己的爱慕。   后者恐惧逃窜,越过山川田野,最后体力不支地向父亲求助。   “请帮助我,父亲!大地啊,裂开了吞我进去吧!”   话音未落,她化身月桂,金发延展犹如树叶,臂弯凝固成为树枝,最终遮蔽于灌木丛林之中。   阿波罗仍旧爱她,只能拥抱着树干,聆听月桂叶的沙沙响声。   “你将成为我的树。”   他闭上眼低喃。   “你将终年长青,成为胜利者的荣冠。”   白淳走神了一会儿,忽然发觉闻曜风那边没声音了。   “曜风?”   闻曜风在努力保持平静。   他根本没有注意白淳,视线放在桥梁与沙河之间的落差上。   大概一米左右。   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悬空高度,就好像多看几次这桥就能矮点。   好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好还是独木桥,跟小时候他走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沙丘单纯起减震作用,本身没有危险。   腕表已经有文字说明提示,掉下去也不会被卷走,节目组导演亲身打滚测试过安全性。   “也许这下面就是珀涅俄斯河。”白淳分出一根船桨递出去,有意调节气氛:“还挺诗意的,用船桨来当平衡木。”   闻曜风扬了个笑,心里默念桥不高摔下去也没事,血液却逆着方向往回涌,手心已经开始发凉。   记忆里的褪色画面一闪而过,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学校操场站满了人,气球横幅鲜艳招摇。   其他小孩牵紧爸爸妈妈的双手,大笑着从独木桥上快跑而过,尽情享受游戏的简单快乐。   他站在独木桥的起点,老师表情困惑,说话时有些不安惶恐。   “曜曜,你爸爸不是刚才还在这呢?”   妈妈就站在不远处,哭到眼线睫毛膏都随着泪水一起往下流淌,狰狞如黑色伤疤。   “准备——!”   发令枪砰的一声响起。   所有小孩都牵着爸妈的手快步往前跑,笑声响成一片。   他下意识往前奔跑,左右两侧空空荡荡。   只剩老师的惊呼声:“曜曜!你等等!”   他那时还没有长高,却咬着牙拼命往前跑,像是想要躲开什么挥之不去的恐惧。   快到了,就快到了——   脚下倏然踩空,失重感随之袭来。   “曜曜!!”   “小风!!!”   白淳注意到闻曜风一直没有说话,低声给了个台阶:“你先观察一下,我去探路。”   他练舞多年,平衡性一向不错,握着船桨往前走。   脚步乍一落在月桂桥上,淡金花瓣也一同旋转绽放,零落飘散于满桥花叶之中。   白淳不确定这桥会不会突然移动,走的克制。   没等他往前多走几米,突然就有金色物体嗖的一声撞了过来!   “小心!”闻曜风立刻回过神,大跨步将他一把拉回,眼神凌厉:“什么东西?!”   深金色空心圆球高高飞出一道抛物线,陷进沙丘里闪了闪就灭了。   “是写着希腊文字的金球,”白淳没被吓到,还凑过去看:“画了太阳纹饰,真跟神话有关系。”   “所以——我们得用船桨打躲避球?”   闻曜风原本就不想走这种悬空的桥,这会儿反而逆反心涌上来,拎着另一个船桨就往前走。   一步两步,破空声再度出现。   “啪!”   “砰!”他反手就将金球打出,犹如击杀不驯的鸟。   不就是一架桥,有什么好怕的。   闻曜风沉着脸色往前走,破空声再三激发。   “啪!噗!砰!”   东南西北的金球越走越多,刚开始还能保持节奏一步回击一个,后面简直像是黄蜂群炸开一般根本应付不过来。   闻曜风在重心不稳的前一秒径直跳下去,好在沙丘减震效果很好。   在他离开桥的同时,所有方位的攻击紧跟着全部停下。   “这样没法过去。”   白淳在他出发以后就跟在身后,还帮着挡掉不少球,这会儿已经退回出发点。   他弯腰触摸那光华变幻的长桥,皱眉道:“曜风,我们得想点别的方法。”   闻曜风一言不发,独自跋涉过几十米长的沙丘往前走,一个用力撑到彼岸,伸手叩门。   系统播报立刻出现。   “‘猛A无敌队’触发成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猛A无敌队’获得积分 1 点!”   闻曜风&白淳:……   某人默默捡回船桨,拖着一裤子沙走了回来。   可恶,有点丢脸。   再爬上出发点的时候,气氛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闻曜风有意拖延时间调整状态,边拍裤腿的沙边扯开话题:“你刚才说,什么神话?”   白淳简短讲了一遍。   大狼犬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那这阿波罗,听起来像跟踪狂啊。”   “……?”   “再喜欢也不能穷追猛打,说白了还是占有欲作祟。”   他双手紧握船桨,找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平衡姿势,半调侃道:“把人家小仙女逼死了,最后也没有忏悔过,说是爱情……我觉得他不配。”   白淳怔住几秒,一直隐在内心的紧绷感渐渐松懈下来。   “我们再试一次,这次走慢点。”   “嗯。”   两人再度踏上独木桥,船桨一左一右。   倏然间又有金球喷射而出,犹如激射的子弹。   “啪!”   “啪砰!”   “砰!”   闻曜风反应很快,跟白淳又认识多年,两人脚步一转默契地背部紧靠,同时应对四面八方飞来的金球。   黑暗各处简直三百六十度都装了网球喷射机,噗噗噗噗左右乱喷,完全不给反应时间。   “噗!”   “啪!”   白淳双手抄着船桨打得既快又准,还有心思在狭窄的桥面上往前走。   侧面忽然又飞出一记金球,刚好冲着闻曜风的正面。   “四点钟方向!”   “砰!”   闻曜风拍开金球时一个用力过重,落脚偏滑接着就坠下去。   伴随着失重感骤然浮现的还有记忆深处的画面,刺的他心脏生疼。   又要摔下去。   坚硬地面,血,妈妈的眼泪……   “曜风!”   他失控仰倒,右手下意识地往上扬,竭力想要抓住什么。   下一秒被紧紧握住,用力到仿佛永远不会松开。   犹如迟来太久的救赎。   闻曜风瞳孔骤然一缩,大脑一片空白。   “我拉你上来!”白淳猛地用力,把他往回拽:“抓紧我!”   此刻又有金球呼啸击出,似乎看准他们都自顾不暇。   时间忽然化作慢镜头。   光弧犹如夕阳融化作炽烈流星,交相辉映在白淳身后的满幕黑暗中。   闻曜风在这一秒漂浮于回忆和现实的边缘,眼睁睁地看着白淳张开双臂随他一起坠落。   掌心滚烫,瞳眸深邃。   仿佛甘愿为他赴死。 第7章 狼犬   “轰!”   沙丘被溅出环状飞雾,绵密沙粒撞上桥梁又快速散落,声响似零落小雨。   闻曜风被呛了一大口沙子,吐了一口抹开眼睛,还搂着白淳没松手。   腰……腰好细!!   大狼狗快速扒拉着沙往后退,满头满身都是细沙。   扒了两下终于想起来怀里有个男人,虽然腰细腿长但是——靠,队友是能随便抱的吗!   白淳很快反应过来,找了个支点侧转站起,离开前多嗅了下闻曜风胸口的味道。   酒瘾又涌了上来。   两人一个吐沙子一个拍沙子,拍完往出发点走,又挂了一腿的沙。   简直是两小学生参加运动会。   闻曜风被队友捞了一把,脸皮薄也得好好道谢。   “连累你了,”他佯装研究脚边的金球,还弯腰把它捡了起来:“其实摔下去也不疼,下次不用这样。”   小球早就不亮了,摇一摇还有细碎响声。   白淳也跟着捡了一个,随意找了个镜头晃了下:“不知道后面用不用得到,我先揣一个放兜里,录制完就还节目组。”   闻曜风被他的正经作风逗笑,心情好了很多。   桥上的月桂花绽放枯萎,久不停歇。   他们仿佛站在时间的尽头,并肩遥望。   闻曜风想了几秒,还是如实承认。   “抱歉,我有点恐高。”   他习惯揽走所有责任,做个顶天立地的坚强ALPHA:“这关我确实拖你后腿。”   白淳摇摇头,侧身看手腕上那一行诗。   “不是你的问题。”   “刚才出球频率太快了,我们不能硬闯,一定还有什么细节没有注意到。”   闻曜风忽然敲了下脑袋,摔了一下像是开了窍。   “月桂和狗有关系。”   如果把这首诗多读几遍,居然还全都能对上号。   “什么?”   “我很喜欢狗,所以之前了解过一些。”他解释道:“有一种工作犬种叫气味鉴别犬,基本都是服役于警备、缉毒和特种部队。”   白淳没太明白这几件事的关联:“这些狗……吃月桂花?”   “不,比这个更神奇。”闻曜风笑道:“它们可以闻见月桂树在生病。”   月桂枯萎病是一种大规模流行疾病,仅在美国就导致三亿多株月桂死亡,进而还影响到鳄梨产业。   而犬类的敏锐嗅觉竟可以判断分辨病树的气味,指引园丁们前去施洒药水。   白淳露出赞叹神情。   “如果按你的说法,月桂五月凋谢,也刚好可以关联第一句。”   “那第二句,”闻曜风感觉这个猜测有点荒唐:“难道叫我们趴下来闻这个桥?”   合着游戏是树,他们都是狗?!   “不是这样,”白淳把腕带递到他面前,第二行诗就在时间下面,随时可以查阅:“狗如果闻嗅东西,肯定都是低着头。”   “可诗文说的是,‘犬昂起头遥望’,你想想,狗在什么时候才会抬头?”   闻曜风刚好抬起头看屏幕,隐约有被误伤到,还是很快给出答案。   “听见声音的时候。”他的思路也跟着延展开:“有道理……我们要听声音。”   如果说第一环节用流风考触觉,现在则是用实体化的阳光考听觉,逻辑上可以通。   “你先站在这里,”白淳提起木桨,脚步沉稳:“我先试一遍。”   这次他放缓步伐,在闻曜风的注视下先踏了一步,又踏一步。   鞋子触在月桂花上,左上方突然传来极细微咔的一声。   一秒后金球从同一个方向弹射击来,被白淳眼疾手快地挡开。   他利落退回桥外,脚步轻快。   “果然!”   闻曜风看得仔细,思路不断清晰。   “只要踩到月桂花,金球就会喷过来,但会有声音预警方位。”   “但还有一个问题。”白淳凝神看自己鞋底变化的月桂花,几秒后又道:“这满桥都开着花,不可能不踩到。”   距离目测至少得有十几米,哪怕他们大跨步过去,也至少要击球十几次。   一定要眼快步稳,击球的同时快跑过桥。   “队长,”他回望道:“我们得跑过去。”   闻曜风点头应允,摁下内心的抗拒准备发力。   白淳退回起点,声音清冷温和。   “我姐姐说过,人都会有恐惧的事物。”   “但是聪明人在害怕时会选择依靠同伴,放逐不安。”   “曜风,我肩膀借你一半。”   闻曜风倏然抬眸,心底藏着的恐惧被再一次击中。   他突然想问与节目完全无关的事情。   白淳,你看起来比谁都清醒。   从前团里做判断决策,你是ECHO里都是目光最长远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能逼得你屈辱到那种地步,跪在别人的皮鞋旁边还要扬着笑?   照片不是P的,画面也是既定事实。   可你是这样清明纯粹的人,你那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问,调匀呼吸后又和白淳确认了一瞬视线。   然后缓缓把手掌放在他的肩头,用力握紧。   “三。”   “二。”   “一!!!”   两人同时扬起船桨,迎着月桂桥一路狂跑。   脚步乍一落在深绿叶脉上,细小花瓣登即在不远处绽放出更多,是温和无害的膨胀杀意。   “咔——”   “砰!砰砰!”   金球自东自西从穹顶墙面边缘不断喷发而出,闻曜风单手紧握白淳的肩,反手一记狠击,船桨划出木色飞浪挡开四五个金球,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反方向狠扣,角度刁钻地击走即将打到白淳小腿的飞球。   “咔——”   “砰!啪!砰!”   声音是赢得安全的唯一指引,只要留神听不同方位的机关声,就可以轻而易举挡开所有攻击!   “曜风!抬左脚!”   两人同时抬左脚一步大跨,刚刚好迈过旋转绽放的灿烂花团,再落脚时又踩到七八朵小月桂花。   闻曜风抬桨吼道:“你右我左!”   白淳应言侧转脚步,再度与他后背相抵,眼神锐利似鹰隼。   猎猎风声仿佛子弹行刑前的祷告,高空三个方向金球击射而出!   他们敏捷到球还没靠近就尽数打飞,然后脚步划转再度拔腿狂奔。   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呼吸心跳的速度都一路飙升,如被烈酒点燃的火焰。   白淳留神看桥面,把后背身侧都完全交给了闻曜风。   “又来一波,这次有点多!”   两人如同探戈舞步般卡着节奏点骤停,滑转扬桨仿佛张开双翼,将不同角度的金球悉数击出。   “白淳!跑!!”   他们离终点只有几步之遥,不约而同把船桨扔开,一人紧靠另一人的肩膀同步冲刺。   闻曜风爆发力更快,视线全部放在终点宽阔平坦的地面上,没留神踩中桥面边缘的大片花团。   白淳直接一个猛推让他扑向终点,自己跟着强踩地面飞跃向前。   瞬间数十个金球犹如暴雨倾盆般噼里啪啦从高处倒出来,数量多到快要盖住桥面。   他们两人都摔在地上,齐齐往长桥看去,愣了一秒。   然后同时大笑出声。   伴随着清越蜂鸣声响起,紧闭的十字雕花大门缓缓打开。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引爆太阳】!”   “恭喜‘猛A无敌队’获得积分 20 点!”   “恭喜‘我就想试试名字能有多长队’达成成就——【狗屁不通】,获得积分 1 点!”   “恭喜‘对不队’达成成就——【鬼哭狼嚎一百声】,获得积分 1 点!”   白淳回过神来,惊讶道:“潘叔他们组不会现在都没过第一关吧?”   “你以为谁都跟我们一样——”闻曜风说了一半意识到镜头还在拍,强行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你以为谁都跟我们一样有信息素感应?   白淳好像听出他想说什么,转身往前走时耳朵尖有点红。   “那个,”闻曜风招了招手:“你需要暂停出去休息会儿吗,我陪你?”   这里通风良好,就是光线太暗,呆久也不舒服。   “不用,”白淳轻笑一声:“演唱会比这个累多了。”   “也是。”闻曜风吹了声哨,快步跟上:“早通关早下班。”   刚一走进通道里,视野就明亮许多。   好像初春的长夜终于消退,晴光灿烂的盛夏摇摆而来。   越往前走路面就越开阔坦荡,两侧软墙都有叶影摇曳,仿佛他们是隔着纱帐穿越无人森林。   充足光线会让人放松,白淳左右观望着狭长树影,开玩笑道:“刚才从第一关到第二关,黑漆漆窄的没法走,像不像《拇指姑娘》里去鼹鼠先生家的那条路?”   闻曜风呆了几秒,下意识问道:“拇指姑娘是什么?”   白淳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给出简单解释:“童话里的一个小女孩。”   闻曜风有点烦恼:“我小时候都没听过故事。”   白淳原本想安慰他,现在你想补也来得及,随便找个周末就能把迪士尼刷完。   但这么说实在有点奇怪,他犹豫了下还是把话题岔开,不多触碰闻曜风的过去。   “第一关是触觉,第二关是听觉,你觉得接下来是什么?”   闻曜风顿住脚步,瞳孔映出碧染银华的万华镜迷宫。   “是视觉。”   作者有话要说:   曜曜:好气哦小时候都没有人给我讲故事 第8章 迷宫   迷宫入口只有一人宽,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都会被迷花眼睛。   闻曜风前几年录综艺时玩过一回镜子迷宫,体验并不算好。   其实迷宫并不算大,如果毫不犯错从入口走到出口,可能也就几十米长。   但无数重影会混淆人的视觉,进而干扰所有判断力。   人类总是过于依赖记忆和五感,试图凭借它们去认知这世间的一切。   一旦视觉被误导暗示,空间感也会被大幅度影响。   许多餐厅总是设置出宽幅玻璃墙,给食客一种场地宽敞的错觉,进而提升他们的就餐体验。   同样的原理放在这里,就让人很头疼。   “居然把屏幕墙和镜面墙混放,做得跟奥利奥饼干一样。”闻曜风站在门口观察片刻,皱眉道:“节目组也是够狠的啊。”   白淳走进去张望一会儿,半晌退了回来。   “还好饱和度不高,”他叹气道:“也太绚烂了。”   深浅不一的叶片相生纵横,交织如活在墙面上的真实灌木。   叶脉与叶柄线条明晰,正反阴影刻画入骨,再配合不同角度的镜面一映照,变幻出无穷无尽的万华镜效果。   到底几面是投影墙,又有哪几面才是镜子,根本说不清楚。   闻曜风心想这进去容易,再出来怕是要转到头昏,没有贸然往里头闯。   白淳想了想,开口提议:“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先尝试一次。”   “你说。”   “我小学时玩过很多次迷宫图,后来被教了个窍门。”他伸手贴紧右手边的墙壁,回头看向闻曜风:“在拓扑学中,只要顺着单层静态迷宫的一面墙壁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强解着抵达出口。”   贴紧墙壁的这只手不要松开,走到死角顺着墙继续绕就可以。   “走实景迷宫大概有两种思路,第一种是在脑海里构建空间平面图,记性好试两次就出来了。”   “还有一种就是我这种强解法,你选哪一个?”   闻曜风如他一样伸手贴紧墙壁,不假思索道:“强解。”   第一种只要有一块区域记错,后面就会全部乱掉,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可信度太低。   两人略一点头,迎着计时器的滴答声走了进去。   【00:34:16】   这四周并不安静。   长风往来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好像还有溪流细淌,鸟鸣忽高忽低,让人身临其境。   墙侧画面也并不乏味单调,一直随着他们的深入不断变化。   灌木丛始终近在眼前,可透过相生相伴的月桂叶缝隙往远处眺望,有无尽荒原,有夕阳落海。   偶尔草野树枝间还有小鹿跳跃而过,犬只爪印也会随机出现三四个,漫无目的,并不属于任何答案。   而另一端镜面会让它们尽数折射重复,以对角或平行的方式环环嵌套,仿佛他们身处于漂浮虚幻的荒谬梦境。   视觉成了最丰富也最苍白的参考工具。   他们可以看见一切,却也什么都看不见。   闻曜风一手贴着墙往前走,偶尔会撑墙蹦跳,想要突破维度找其他方法。   左/右手强解法全凭运气,如果绕的死角比较多,很有可能会耗时过长。   但值得庆幸的是,其他两队似乎还困在第二关里,暂时不会赶过来。   他此刻能听见白淳的悠长呼吸,不自觉地又靠近了些。   “传说第一座迷宫建造于克诺索斯,用于囚禁国王半人半牛的怪物儿子。”白淳把掌面贴合于光滑的液晶屏面上,随意挑了个神话讲给他听:“忒休斯王子受到了公主青睐,得到了一个毛线团。他把线团一段系在迷宫入口,随着滚动的线团一路往深处走,杀死牛头人以后再原路返回,毫发无伤。”   闻曜风脚步停顿,状似无意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小时候听故事啊。”白淳抬眸看了一眼时间,解释道:“希腊神话算通俗儿童读物,只不过有一部分故事比较……黄和暴力。”   闻曜风低声道:“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羡慕我?”   “嗯,”他简短道:“你童年过得很愉快。”   白淳眼底扬起笑意,点了点头。   两人的手掌全程从未离开过墙面,经过每面墙时还都试探性推了又推,确认并不存在隐藏关卡。   先前从第二关拿来的金球也在不同图案上敲过贴过,两者俱是毫无反应。   在不知道绕过多少死角以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在逐渐涣散。   闻曜风感觉哪里不对劲,又看了一遍表:“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大概三十五分左右。”白淳皱眉道:“现在已经五十二分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快二十分钟,一无所获。   “这个迷宫有这么大吗?”闻曜风试图从甲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哪怕会展中心的场地足够大,他们做什么关卡都需要一式三份,我们三个队伍各用一个迷宫,做太大也浪费钱啊。”   “会不会存在双层结构?”白淳思索道:“我玩过双层和三层迷宫,也许墙上的草丛树洞就是通往下一层的窗口。”   “也不像。”闻曜风脚步一顿,看向他道:“白淳,我们试试原路返回,还是记一遍时间。”   白淳隐约觉得这不是正确思路,还是点头答应。   绚烂繁华的景观逐渐变得枯燥乏味,是让人只想逃离的陷阱。   迷宫这个词,原本就可以代指复杂艰深的问题,以及难以捉摸的局面。   闻曜风走在白淳的身后,在此刻突然感觉,他和他的关系像极了这场迷宫。   看不见前路,找不到方向。   千叶千景迷人眼,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好像熟悉他,又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他好像亲近他,又好像从未靠近过他。   闻曜风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他爱这个团队,爱ECHO的每一个人,远胜过爱他自己。   可越是这样,他在看到白淳时越不甘心。   “有问题。”白淳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刚才这里是三岔口,你还记……”   现在这里只有一堵死墙,他们走进了一个新的死角。   闻曜风没来得及收回情绪,看向他时眼神仍旧晦暗复杂。   白淳神色一怔,垂下眼睫,默然放弃那半截没说完的话。   像是与从前无数次般承认自己的罪与错,绝不辩解,也绝不抵抗。   “对不起,”他轻声道:“是我想的方法不好。”   闻曜风反应了过来,像做错事般抬起了手,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不是在怪你,”他说话艰涩,就好像完全没办法再和他心意相通:“不要多想。”   却也不肯死心,还想再尝试一次。   “要不我们暂停休息一会儿,我们在这呆的太久……也许脑子早就乱了。”   白淳原先两关还很有参与欲和自己的想法,现在完全服从他的安排,温顺地点了点头。   旧伤疤始终横在他和他之间,一碰就疼得厉害。   “对哦,”闻曜风露出茫然的表情:“咱们两陷在这迷宫里,得靠工作人员原路认领吗。”   白淳低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两行字浮现在腕表前。   “系统确认:‘猛A无敌队’是否选择同步暂停休息?”   “如确认,请再次按下暂停键。”   键钮按下的同一秒,他们身旁的一堵墙突然滑动向左,露出后面的好几堵迷宫墙。   两人下意识转向开口处,目睹每一面墙都在滑轨的引动下左右拉开,逐渐退让出一条宽敞捷径。   宿姐和副导演就站在场地外,笑着招了招手。   “辛苦了,快来休息下~”   三队都需要独立破局,比赛期间帐篷之间都有隔离措施,即使都出来休息也不能交换情报。   经纪人和助理同样也会被密切监督,不允许透露任何与节目有关的事情。   他们接连和宿姐拥抱致意,按照规则一起进入了休息帐篷。   闻曜风喝了两口水,心里还记着刚才那件事。   他记得那一瞬白淳看向他的样子。   温和,亲切,还充满信任。   他更喜欢刚才那样的放松相处,两个人可以肩并肩谈笑聊天。   哪怕再多讲一个故事也好。   “白淳。”他抬起头,看向沉默喝水的主唱。   “我有话想跟你说。”   白淳动作一顿,平静地坐在他面前。   “好。”   状态就好像已经准备接受一切,哪怕闻曜风勒令他立刻自行退赛,他也不会多挣扎一下。   闻曜风觉得这一幕有点刺眼。   他认识的白淳绝不是这样颓废驯服的人。   白淳从前就像冰川上畅快锋利的风,不会忍受任何人的羞辱和控制。   愧疚心和羞耻感确实可以毁掉一个人。   从精神到人格,逐一摧毁,不留半分情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闻曜风深呼吸道:“我跟你,你跟ECHO,确实有很多事没了结。”   “但我们现在是战友。”   “白淳,我信任你,也愿意把后背交给你来保护。”   他微微倾身,想要靠近他更多。   这一刻,语言已完全不足以传递他的复杂心绪。   他已毫无觉察地,本能般地再度放出信息素。   犹如牢固木塞被撬起,酒液无声无息溢散入空气之中。   是可以归咎于标记反应的情感渴望,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双向吸引。   闻曜风从未这样强烈地想和他说话。   他想告诉他,有些事,我们不用急着解决。   想告诉他,其实我们可以重新从朋友开始,哪怕只享受这一场游戏都可以。   我不希望你对我的友善全都来自于愧疚。   你不要再这样讨好我。   他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口,却又渴望白淳可以听懂。   龙舌兰酒似细雾般在沉闷的帐篷里翻卷,倏然间碰触到另一缕清冷细腻的水仙香气。   两者仿佛再度隔着那堵万叶墙,在左右打转,在不安试探。   最终又如野兽猝然相遇,彼此谨慎地,温柔地,浅浅触碰一下鼻息。   浅尝辄止。   白淳抬眸望着闻曜风,颔首郑重。 第9章 幻觉   【01:13:24】   他们再度返回赛区。   双胞胎姐妹刚刚如释重负地离开第二关,也顾不上什么偶像架子,异口同声说要小睡二十分钟,刚才疯狂挨揍半小时实在太累了。   演员组的两个大叔试图反超,目前在迷宫里呆了快三十分钟都没出来。   闻曜风洗过脸后清醒很多,此刻再度站在迷宫前,总觉得自己看见过什么线索,但是又抓不住它。   白淳又掏出那个黯淡的金球,蹲下手腕一划。   道具可可怜怜地咔了一声,被当成粉笔在水泥地面上留下浅白痕迹。   “虽然声音有点刺耳,”他中肯道:“但可以用来记地形。”   闻曜风脑袋上亮了个小灯泡,也蹲下来掏出小球,用力更猛。   这回他手里的道具球被直接捏扁,金漆都蹭到了地上。   “要不我们回第二关多拿几个?”他随口提议:“节目组不让带纸笔,用这个不算犯规。”   白淳略同情地看了眼道具表面喷涂的希腊文字,昂首看远方绿意葱茏的迷宫。   “要不……我们一个在门口,一个往前走报位置,先画出附近地形试试?”   闻曜风当即应允,自己走了进去。   “前三,左转。”   “好。”   “前四,左右都有,我先左转。”   “好。”   “前二,左弯死路,右转。”   “记下了。”   他在这一刻仿佛是被白淳注视的棋子,穿越在国际象棋的黑白方块间。   “右二,直路。”   “三岔口。”   “等等。”白淳的声音在远处已经有些模糊:“队长,你往回走。”   “回起点?”闻曜风隐约觉得他离出口很近了,张望远处恋恋不舍道:“要不我再走远点?你还能听到我声音吧?”   “不是这个,”白淳声音有些焦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迷宫——它可能在动。”   白淳一开始低估了游戏的变态程度,只当是节目组把场景做得复杂点儿,多跑几回应该就能通关。   但是他越画越觉得不对劲。   闻曜风刚开始报方位的时候,白淳还能在地面上同步绘制骰子图般的行进路线。   可就在刚才,闻曜风前进的地方居然和刚才他画过的死角重叠了。   这是今华市的会展中心,不是什么魔法世界。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   在闻曜风往前走的时候,他四周的墙壁可能都在无声移动转向,甚至平行移动。   然后重构出一个并不存在于记忆的新迷宫。   闻曜风转头看向白淳的方向,立刻转身:“我现在回来。”   “你不要乱走,”白淳冷静下来:“我报方向和步数,你一边注意附近的墙一边走。”   “倒退两格墙,往左。”   “到了。”   “再倒退四格,往右。”   “到了。”   闻曜风记得这里走过的路,一想到那个假设就有点后背发麻。   白淳在迷宫口外,可他却像置身于恐怖片的无人区里,骨缝都渗着凉意。   “……往左,退四格。”白淳对比着记忆和地面涂鸦,再度指引道:“然后就应该又是一个三岔口。”   “不。”   “什么?”白淳抬起头,听近在咫尺的声音:“你现在背后不是三岔口?”   “是死路。”闻曜风喃喃道:“我可能出不去了。”   白淳随即站起,不假思索地踏入迷宫。   “我听见你的声音很近,”他用指节叩击墙面,不断确认他的位置:“感觉的到吗?”   “我在这里,”闻曜风快步去找震响的方位,隔着墙再三叩响:“是这里吗,你在不在?”   “不,不对,我和你还隔着一堵墙。”   他们在同一秒加快步伐,用手背和指节不断敲击墙面,在迷宫中打着转寻找对方。   “很近了,我听得见你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又远了?!”   闻曜风无意间一个急回头,骂道:“操,这墙真的会动!”   “你不该进来,现在我们估计都——”   “别担心这个,”白淳打断道:“我现在跟你应该就只隔一堵墙。”   他轻敲三下,对面也传来清晰回应。   “对,”闻曜风深呼吸道:“我就在这。”   他们在看不见对方的情况下同时抬手,隔着同一堵墙掌心相触。   闻曜风突然心跳一滞,感应到白淳的焦灼情绪。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幻觉,又很快记起来,他前几天还标记过他。   是标记关系中罕见却存在的情绪共情。   白淳从刚才起就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说话做事都沉稳冷静。   这种共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淳侧耳等了许久,询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闻曜风还有点想不明白,半晌道:“要不,我们暂停退出去,然后重新开始?”   “等一下。”   墙对侧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闻曜风,你再说一次那只狗的事情。”   “狗?”闻曜风听见他抬步走开,下意识叫住:“哎,你别走。”   “没事,我听得见,你再说一遍。”   “狗有很多种职业,其中一种是气味识别犬,用于缉毒——”   白淳似乎已经走远了,声音渐渐变小:“不是这,直接讲月桂那里。”   “然后狗可以闻到月桂身上的病,”闻曜风皱着眉想细节:“叫什么枯萎病来着……”   “闻曜风,”远处的声音拔高了许多:“你快找附近有没有枯萎的叶子!”   男人打了个激灵,左右一看真瞥见了万绿丛中一抹黄。   “有——它飘走了——”   白淳已经离他很远,闻声吼过去。   “快追!!”   闻曜风抬步追那片叶子的时候,突然间脑子里想通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为什么他们在迷宫里转了二三十分钟都走不到尽头?   因为月桂叶是相生关系,一簇一簇无穷无尽,所以迷宫的分支也在动态生长,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出口!   在这种动态迷宫里想要靠强解或者空间记忆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相生的叶终将枯萎』,答案在游戏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给出来——   月桂叶枯萎的地方,就是迷宫的终点!   他脚步加快的同时,那片月桂叶也仿佛感应到什么,飘得越来越快。   穿过溪流荒原,掠过鹿角顶端,乘着长风穿过深浅碧绿,颜色由浅黄转褐黄再转深黄,饱满明润的叶片也逐渐风化。   闻曜风跑得越来越快,在这一刻甚至听不见一点点白淳的声音。   他穿过十字路口,绕过曲折回环,像神话里的牧羊人追着那一片破碎凋零的落叶狂奔而去。   在长廊般的万叶墙尽头,白淳骤然出现。   “我在这里——”他高声呼唤他的名字:“白——淳——”   白淳被唤住时目光一怔,用力点头同时再度加快脚步。   两片骨骸般的叶脉打了个转,在崩解如沙尘的同时汇向终点。   在他们跑向对方的那一刻,中心点的高墙无声打开。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众里寻他千百度】!”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破烂王的失败】!”   “恭喜‘猛A无敌队’获得积分 21 点!!”   闻曜风先前在舞台上劲歌热舞完都没这么累过,跑到白淳面前还努力忍着不喘。   后者径直扶着墙大口呼吸,也是累得不行。   “操,”闻曜风边骂边笑:“我刚才真被吓到了。”   “注意形象,”白淳气儿还没喘匀,抬头看他时也破了功:“靠,你别笑成这样,摄像机在拍呢。”   出口处穿着海豹服的小朋友挥了挥鳍:“叔叔,来买东西吗?”   两人一瞬收声,齐齐扭头看了过去。   一个打扮成小白海豹的男孩站在摊位前,像是什么庙会的小老板。   “这里是积分商店哦!”   闻曜风盯了两秒小朋友糯米团子般的打扮,眯着眼道:“你再说一遍?”   小白海豹仰头看他:“这里是积——”   闻曜风伸手捏住海豹须须:“上一句。”   “叔——哥哥!!哥哥你们买东西吗!!!”   白淳走过来接了杯水慢慢喝完,抬手看了眼积分表。   他们现在一共有六十多积分,不知道可以兑换什么。   闻曜风蹲在摊位前一副恶霸气派,吓得小朋友后退时海豹尾巴都在抖。   “你们这卖什么啊?”   “卖卖卖卖特殊道具和道具卡!”小白海豹慌得不行还在努力工作:“兑换以后第一季全程都可以用噢!之后换成别的比赛也可以!”   什么意思?之后不光有这种解密竞速,还会有别的类型?   “看这个!”小白海豹抱起来一个玻璃盒子,卖力推销道:“这是猫猫探测器!耳朵尾巴都有,只要七十五积分!”   闻曜风眼睛一眨,觉得这小黑猫耳朵很适合白淳。   脖子又细又白,再配上这个……   “咳,”他把念头按回脑海里压住,状似不感兴趣:“还有什么?”   “道具卡都在柜台上,还有这个!”小白海豹捧着另一个玻璃盒啪叽啪叽跑过来:“叔——大哥哥你康康!狗狗指路器,耳朵是三角形喔!”   “噗……”白淳瞬间笑出声:“买一个给你戴呗,挺可爱的。”   闻曜风一秒脸红。   “我才不想戴这个!!” 第10章 非酋   小白海豹推销欲很旺盛,抱着玻璃盒子晃来晃去,尾巴也跟着摇。   “买一个嘛,买一个~”   闻曜风嘴上说着不要,其实悄悄看了眼价格标签。   七十五积分,好贵。   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实体道具,这儿还放了一个盲抽盒,旁边用彩色蜡笔歪歪扭扭写着‘二十一次’。   盒子里面的卡片价值浮动在八到八十八之间,每张都用黑色信封密封过,大小一模一样。   闻曜风看向盲抽盒的同时,小白海豹趴在旁边,双鳍递上说明手册。   【IC卡-价值 8 积分】   可以和场外亲友通话三分钟,任何一方挂断即结束。   【共享卡-价值 18 积分】   可选择一队共同过关,单关耗时在使用卡片起两队共享。   ……   【放松卡-价值 78 积分】   本局游戏,使用者及队友可以无限暂停休息,且休息时间不计入比赛时间。   【反转卡-价值 88 积分】   可以强制要求任何队伍重过一次指定关卡,不完成则无法继续游戏。   “要不抽这个,咱两一人一次?”   白淳往旁边让了一步:“你先。”   闻曜风把十几种卡片功能全看了一遍,不是一般的心动。   抽到好卡哪怕这局不用,之后再录节目也可以用来保持优势,简直不要太爽。   他把手伸进箱子里划拉了大半圈,从最底层抽了一张信封。   小白海豹探头递刀:“用这个开!”   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卡片被缓缓取出。   “……是IC卡。”小朋友遗憾叹气:“大哥哥你好黑啊。”   某人恼羞成怒:“不许笑!”   在积分商店消耗的时间计入比赛里,白淳不多犹豫,伸手在浅表拿了一张,两三下拆开。   “又是IC卡,”小白海豹捧着脑袋再次叹气:“你们两黑是一样的黑喔……”   白淳拉着闻曜风转头就走:“不抽了!下一个!”   闻曜风还在扭头看那个箱子:“再抽一次呗,万一呢?”   白淳心想你这样实在是太好骗了,进第四关前认真叮嘱:“积分触发都是随机事件,我们省着点花。”   闻曜风觉得非常可惜:“那下次再抽。”   “别抽了,”同是非洲人的白淳有点头疼:“直接兑换实体道具吧。”   别回头抽出一堆IC卡,那真得上热搜……   进最后一关时并不用穿越封闭通道,直接有工作人员引导他们一路走到大门前。   欧风奶油白雕花门缓缓打开,他们两的腕表同时震动。   最后一行诗再度浮现。   『他为他吻别死亡』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立刻把视线别开。   闻曜风心想节目组应该不会真要人亲上去,真这样播出去也容易被骂。   就算他跟白淳有可能亲一个,其他组两个女孩和演员也不方便。   等等……他跟白淳应该也没可能……   大门进去以后,是两侧摆放着雕塑的纯白走廊。   闻曜风对那些石膏雕塑不感兴趣,领头走在前面,想要先快速过一遍整体。   他们走了近五分钟终于抵达尽头。   又是一扇奶油白雕花大门,跟第一次进来时一模一样。   闻曜风开门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白淳轻轻啊了一声。   他们站在初始起点,而本应在墙边的入口大门已经消失了。   “等于说,”闻曜风站定道:“我们现在站在一个圆环里?”   “而且唯一一扇门根本不通往外界。”白淳后退一步,反复查看两侧的墙壁:“又来这种事……”   闻曜风双手插兜,比在迷宫时从容许多。   “先逛两圈。”   他们都不认识那些雕塑在复刻谁,也可能都是杜撰的人物,纯粹是个摆设。   大门被反复检查了几遍,没有隐藏的暗格或字符。   倒是闻曜风站在门口时,脑子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不会是要他们两隔着门槛接个吻吧。   也不知道白淳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然而节目组并没有给这个机会。   第二圈再转过来的时候,连这一堵门都消失了。   长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门呢?!”闻曜风看向旁侧熟悉的羊角雕像,反复转了几圈:“门也消失了?!”   “你先站在这里,”他叫住白淳,心里有点焦躁:“我跑一圈看看。”   结果一圈再跑下来,循环里的门没有出现,墙边的门也毫无痕迹。   靠,这不就是人工智能鬼打墙吗。   “该不会我们两再一起走一圈,门又出来了?”白淳问道。   他们对视一眼,快步走了第四圈。   然而还没有等半圈走完,那扇门又出现在三足侏儒旁边,打开以后仍是熟悉的走廊,并不通向终点。   白淳低声骂了一句:“……见鬼。”   他们都清楚这是在录节目,场外有导演有经纪人在盯着,不可能出现什么灵异事件。   但真亲身碰见这种忽然消失忽然出现的大门,都来几次能唬得人后背发凉。   “我觉得这件事跟迷宫一样,”闻曜风皱眉道:“刚才第三关,我们进去就想走迷宫,可是答案却是那片叶子。”   白淳已经去墙边触碰内置的雕像,很轻松地就把小矮人提了出来。   闻曜风:“……?”   “这个不是钉死的摆设。”白淳把矮人掉了个儿,检查他脚底是否有任何粘贴痕迹:“而且连底座都没有,想怎么摆都可以。”   闻曜风抬头看向远处,有些迟疑:“可墙边有几十个雕塑,仙女怪物什么都有。”   一旦顺序打乱就回不去了。   “你说……我们走的这条路,像不像生和死?”白淳怀里还抱着那个诡异雕像,左右张望:“生死是一个循环。”   门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且开在哪都一样。   他们不管从哪个地方打开这扇门,都必须继续走这个循环,无穷无尽。   整条走廊是一个闭环,像是能把人永远困在这里,不得逃脱。   闻曜风没说话。   白淳看向他:“……?”   “你这时候不该讲个故事吗?”闻曜风挠挠头道:“刚才两关都讲了。”   白淳哑然失笑:“你怎么跟一千零一夜的那个国王一样。”   “……一千零一夜是什么?”   白淳:“……”   闻曜风突然回过神来,努力找回ALPHA应有的威严,扭头大步往前走:“我开玩笑的,走了。”   “等等,”白淳摸了摸下巴:“还真有。”   闻曜风立刻停下脚步。   “东晋时期有个传说,叫燃犀照鬼。”   闻曜风一时间没听懂这几个字:“然夕是一个人?”   “不不,犀角在古代是辟邪的奇物。”白淳很自然地解释道:“这个故事出自《晋书》,也是我小时候听到的。”   从前有个叫温峤的官员,在路过牛渚矶时多看了几眼。   当地人都说这水里有许多妖怪,温峤就烧了犀角去照水下的情景。   犀角映亮的水下竟灯火通明,如同明镜内的另一重世界。   有奇形异状的妖怪招摇过市,还有穿红衣的人驾着马车奔驰而过。   “温峤回家之后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责怪他不该这样做。”   闻曜风听得有些紧张,完全忘掉自己还要保持猛A形象:“然后呢?”   白淳耸了耸肩:“牙疼,拔了个牙没几天就死了。”   闻曜风:“……!!”   “我忘了之前在哪本盗墓小说里看到过,他们也遇到过这样的无尽回廊,书里有个摸金校尉烧了犀角,然后鬼就出来了。”白淳翻了翻兜,表情遗憾:“这儿没有火,烧衣服都不太可能。”   本来这地方就是赛博朋克式鬼打墙,白淳再这么一讲,闻曜风毛都快要炸起来。   “这都是节目组的阴谋,”他重复道:“所以没有鬼,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鬼。”   白淳好奇道:“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   “你先什么都不要讲!!”闻曜风猛吸一口气,转手掏出IC卡:“导演在不在!我要给我队友打电话!!”   白淳瞧了眼一米九身材劲瘦的闻曜风,突然有种欺负班里恶霸的快乐。   导演在场外一挥手,天花板就慢慢悠悠开了个洞,垂下来一个连着电话线的老式红铜电话机。   闻曜风迅速把IC卡插进去,还佯装镇定地看向白淳:“打给谁?”   后者耸了耸肩:“都行。”   “……那就栗原。”他下意识道。   栗原平时上网没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还经常约朋友们出去玩密室逃脱,特别适合这种鬼地方。   电话嘟了几声,就是不接。   闻曜风忍不住看向那神出鬼没的门,强咽了口口水继续等。   在系统挂断的前几秒,电话终于接通。   听筒处传来队友睡意颇浓的问询声:“谁啊?”   “是我,你大哥,”闻曜风正色道:“原原,你知道鬼打墙怎么破吗?”   “不,也不是鬼打墙,是这样的,有一个走廊……”   “哥,”栗原哀怨地唤了一长声:“我这边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你问涉哥呗。”   “等等!你先别挂!”   “我再不睡真要挂了,”栗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全没意识到他在录节目:“爱你哦,帮我跟淳哥问声好,MUA!”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   白淳同情地递出又一张IC卡。   “还打吗?” 第11章 碰触   闻曜风感觉自己很没面子。   想让电视台掐断这一截不太可能,他索性接了第二张电话,打给同为猛A的队友。   电话很快接通了。   “是我,曜风。”   “在录节目?”容子涉反应很快:“需要帮忙么?”   “对,我们在一个走——”   电话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海绵宝宝般的尖叫声。   “下课了——”   “冲啊!!!”   “是明星!他们在拍戏!!”   “抱歉啊,”容子涉头疼道:“我们现在在小学操场拍戏,有点吵。”   闻曜风快速看了眼白淳,珍惜时间道:“现在有个死循环走廊,门本来在墙边,后来去了中——”   穿透力极强的尖叫声再次刷新。   “哇哈哈哈哈快来追我鸭!!”   “你抢了我的娃哈哈我不跟你玩了!!”   容子涉努力捂住话筒,继续这场猛A之间的交谈:“死什么?走廊?”   “看我的新贴纸!是巴拉拉——”   闻曜风高血压快飚上来了,对着电话拔高声音:“死循环!!走廊!!我们出不去!!”   “哦听到了,”容子涉分析道:“如果是这种情况,你最好考虑打破——”   “张老师他偷偷拿水枪打我!!张老师你管不管他啊!!!”   三分钟时间到,电话瞬间挂断。   挂断的同时系统音如约而至:“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再来一张IC卡鸭】!获得积分 1 点!”   白淳佯装一脸平和。   闻曜风面无表情:“现在可以笑了。”   后者一秒破功,笑到不行。   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走廊。   门时有时无,循环往复如一个轮回。   雕塑没有编号,而且都是实心雕塑,里面应该不存在芯片之类的东西。   白淳又和他走了一圈,突然脚步顿住。   “他为他吻别死亡这句话,是不是等于要打破轮回?”   闻曜风狐疑道:“我们现在怎么走都是圈,想出去就必须……”   白淳已经靠近了旁侧墙壁,用指节叩了两下:“我这边是实心墙,你那边呢?”   闻曜风随即敲过去:“空心的!”   “等等,白淳,你躲远一点。”   他抄起一尊小矮人,后退几步然后猛砸过去。   “哗——”   泡沫复合墙板瞬间被洞穿,漏进来外面的光。   半拉小矮人头在墙外屁股卡在里头,看起来有点凄惨。   闻曜风一踹墙面拽着屁股又把它扯开,招呼白淳过来看墙洞。   “不是这,”白淳伸手一摸坚硬边缘,快速道:“还有地方可以敲洞。”   这一场果然跟刚才迷宫一个套路,答案其实就在表面!   进来是墙边的门,出去一样得找墙边的门,要是一直追着那扇门走,永远都是无限循环!   “我知道在哪。”闻曜风目光锐利起来:“跟我过来。”   他甚至不用再敲墙面,抄起更顺手的蝴蝶仙女雕像就往反方向走,速度快到完全没有思考。   白淳一时间没明白他看见了什么,紧跟过去非常配合。   闻曜风在毫无特色的一幕白墙前站定,大致确认了下方位,抄起蝴蝶仙女就猛砸过去!   “嘭!!”   偌大洞口竟然一砸就开,在冲击力下破碎出蛛网般的纹路!   “好强,”白淳眸色微怔:“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很简单,”闻曜风笑道:“我在洞口瞧见这有台机子。”   “来,”他拎起小鹿仙子,握着扳手似的鹿角递到白淳手里:“跟摄像头SAY个HI。”   白淳捋了捋雕像的披毛,反身一脚踹开泡沫板。   摄像机刚好拍下两个男人的张扬笑容。   “HI,我们通关了。”   两侧彩弹瞬间喷发而出,砰砰砰三声炸的漫天金花。   “恭喜‘猛A无敌队’获得成就——【艺术家通缉令】!”   “恭喜‘猛A无敌队’获得成就——【打死都不亲】!”   “恭喜‘猛A无敌队’率先通关全环节,一共奖励积分 82 分!!”   一时间导演编导和经纪人都涌过来祝贺,大瓶香槟搁在冰块桶里在等所有选手出来以后一块庆祝,现场气氛嗨的不行。   “真有你们的啊,这关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   “曜哥!这四个游戏我们请组里志愿者来玩,最快的也花了两个半小时,你们牛逼爆了!!”   “刚才淳哥踹墙动作好帅!!淳哥是不是学过散打!!!”   闻曜风嘚瑟的有点飘,还不忘看一眼实时积分表。   好像够买猫耳朵了?   “对了,”他伸手指了指那项成就:“这个难道是……”   “哎呀,咱节目不是给了好多欺骗选项嘛,”导演也不瞒着:“隔壁铁直男基友组都隔着门亲亲了哟。”   闻曜风:!!!   你们居然算计到这一步了!!   白淳神经一跳,在闻曜风看向他的前一秒转身去找编导们聊天,无形中把距离拉开。   闻曜风本来想瞧眼白淳听到这句话的表情,结果左右没看见人,莫名有点小懊恼。   算了……都是队友,乱想什么。   虽然他们在中午就已经通关完毕,节目照样还是拍到接近黄昏才结束。   双胞胎姐妹组居然给演员组用了反转卡,导致后者重新走了一趟太阳月桂桥,被球砸到一路惨叫。   “玩游戏就是要赢!!”   “你们等着!!!”   刚开始两人都在看多角度赛况转播,白淳渐渐趴在旁边桌子上睡着,呼吸很浅。   闻曜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见他的长睫毛时脸颊又有点烫。   他感觉他们两的标记关系好像反了。   这架势不像是他这个ALPHA标记了白淳,像是白淳标记了他。   闻曜风这些年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到底还是看过好些不可说的AOH小说。   按照狗血又带劲的套路,一般OMEGA被标记以后就会嘤嘤两声小腰乱扭,象征性反抗两下然后彻底沦陷,乖乖地任由索取。   ALPHA这时候就会霸道又强横地一咬再咬,然后摁着美人小O不可描述八千字。   他床缝里原先还塞了个合订本,后来不知道跑哪去了。   闻曜风想不清楚。   白淳到底是装的太好,以至于半点标记反应都没有,还是他们两契合度其实为0,天生不够对胃口。   事情一旦往这个方向思考,就简直像在否定他的个人魅力。   大狼狗琢磨了几秒,状似不经意地坐近了些。   两人的手肘刚好贴近,微小碰触似有若无。   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接触面,闻曜风都发觉这队友触感好软。   他呼吸停顿,一面为自己的这个认知感到难为情,又舍不得挪开胳膊。   白淳睡得很熟,此刻本能地想靠近喜欢的味道更多,无知觉地让半边胳膊都和闻曜风贴在了一起。   好想喝酒……什么时候才能下班……   目睹全过程的闻曜风:!!!   闻曜风本来想试一下就出去放水,哪里想得到队友会直接蹭过来。   他们小臂紧靠彼此,触感柔软舒适,舒服到让闻曜风的内心突突直跳。   “累不累?”宿绮端了杯冰茶过来,笑道:“那边有自助餐台,你饿的话可以过去。”   闻曜风下意识想起身,又不动如山地重新坐正,微微摇头。   “不用,等会再说吧。”   万一等会再回来,白淳醒了怎么办?   他们清醒时不可能这样亲近。   他就是贪恋这一小会儿的温存。   白淳睡了四十多分钟,闻曜风就在旁边坐了四十分钟。   等到对方有苏醒痕迹的时候,他才往旁边挪开许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热源的骤然消失让白淳终于醒过来。   “你醒了?”队长冷酷道:“真能睡,脸都歪了。”   白淳皱着眉头,睫毛轻颤,还没有完全清醒,用指尖轻轻地摸脸颊印痕。   闻曜风快速瞥了一眼,匆匆别开视线。   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伴随着四声彩弹相继发射,最后两个队伍也相继破墙而出,全组欢呼着开香槟庆祝。   白淳在帐篷里就被信息素勾出酒瘾,睡醒以后也喉头发干,很自觉地接了一杯,不多推辞。   他浅尝一口,是清新细腻的轻盈口味,还有细小的泡沫感。   ……不够,不是他想喝的那个感觉。   白淳皱着眉把酒杯放下,不再尝试。   他还是喜欢烈酒。   放肆的,狂乱的,最好张扬到不留任何余地。   闻曜风无声观察完,随意喝完手里的半杯香槟,示意侍应生再续一杯。   白淳到底是什么禁欲派,居然连这么小清新的酒都不感兴趣。   宿绮陪制片人投资方喝了几杯,没多久绕回闻曜风旁边。   “知道刚才录节目的时候,程导他们怎么说你们两吗?”   闻曜风咳了一声,神态正经。   “怎么说?”   “说你们两有爆相。”   宿绮意味深长地和他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程导看人眼光毒的不行,这些年完全是捧谁谁红。   刚好这节目要抢档期,周末剪完就播。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   “珍惜最后一周的清闲日子吧。”   她红唇勾起,冲着白淳眨眼一笑。   “你们两大爆翻红,ECHO就离重新登顶不远了。” 第12章 假装   录完节目第二天,闻曜风被叫去开了个会。   容子涉至少还要拍两个月的戏,栗原下下周才回来,他这个队长当的其实没什么存在感。   “公司这边追加了一笔宣传经费,明天后天就会陆续联动营销号推你们两。”宿绮点了一根烟,靠在天台旁闭眼吹风:“你们以前红过,但现在心态一定要放平,这一点白淳做得比你好。”   闻曜风转身靠着栏杆,不反驳也不接受。   “他之前下跪的原因,我大概查出来了点,但八字没有一撇,不能马上和你们讲。”宿绮露出疲惫神情:“确实是私事,跟ECHO这边无关。”   “但哪怕那件事轮到你或者我身上,我们未必能处理的更好。”   闻曜风倏然侧头,语气不善:“宿姐,话说一半没意思。”   “那就多说一点。”她抬眉道:“不是白淳的错,是人祸。”   “他被设计了?”闻曜风看向她:“所以他有过金主吗?”   宿绮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   “曜风,”她慢慢道:“你和白淳处了四年,你觉得,他会用身体换资源?”   不,他绝不会。   闻曜风深吸一口气,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并不怀疑这个判断,却在怀疑他自己。   到底是我不觉得,还是我不希望?   我好像不希望……白淳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   而且这个念头并不出自队长的角度。   闻曜风在感知到自己的占有欲前直接打断了思考。   “我觉得白淳是被设计了。”他深呼吸道:“笑容也可以强迫出来,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宿绮微微颔首,信任道:“我知道你在乎ECHO,所以为了这个团队,你们两也应该继续培养感情,不要再跟之前一样僵。”   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许多。   “第一是为了队内气氛,你先前和他冷战过几次,原原子涉他们其实都很在意。”   “第二是因为……《绝杀之刻》之后几期,形式难度会更考你们两的默契程度。”   “想把节目做出效果,想展现你们的个人魅力,现在的默契投缘程度还不够。”   远远不够。   闻曜风心想第一期就玩这么大,之后得折腾成什么样。   “比方说?”   “下期录古风剧本杀,录完可以播两周,听老周他们说影视城都已经找好了,宫廷长街园林什么都有。”宿绮揉着鼻梁道:“你们两都不会演戏……回头还得让子涉来补补课。”   “剧本杀?”闻曜风茫然道:“那是什么?”   宿绮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拧他耳朵。   “我去看!!等会就看!!”   宿绮把这小孩从十七教到二十多,又像姐又像妈,叮嘱道:“没事你两多聊聊天,人家其实挺想和你一块玩的,你感觉不到?”   “我受欢迎那不是天生的吗,”闻曜风把碎发捋到额前,笑了一声道:“少担心,我跟他已经关系好得很。”   宿绮啧了一声,不予评论。   闻曜风聊了半个多小时就回了宿舍,哼着歌打算找白淳聊剧本杀。   一推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有细微的喘气声。   闻曜风脚步一顿,立刻加快速度。   “白淳?!”   队友的卧室门虚掩着,一推开就能看见青年双手撑着桌子,额角在淌汗,嘴唇在贫血性发白。   桌上还滚了一个小玻璃瓶,注射器就在旁边。   “你在——这是抑制剂?!”闻曜风抓起瓶子扫了两眼,同时搀住他的胳膊:“你哪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白淳摇晃了一下,指节在桌沿握得快嵌进去。   “是副作用。”他强迫自己深呼吸:“等一会儿就好。”   闻曜风匆匆倒了杯热水,扶着他重新坐回床边,用枕头把后腰垫好。   白淳长喘一口气,左臂肌肉还因为抑制剂有不正常痉挛。   “抱歉,你能不能……把信息素收一下?”他哑着嗓子道:“味道……太重了。”   再闻下去,搞不好这一针也是白打。   闻曜风随即撤走所有信息素,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有点被冒犯到。   不对,有现成的ALPHA你不找,还冒着风险用抑制剂?!   我哪点没有抑制剂好,咬你一口会有副作用??   白淳还没从疼痛里缓过来,捂着胸口等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发觉闻曜风还坐在床边。   怎么像又生气了。   “谢谢你,”他轻声道:“我好多了。”   “CH92-13,原产地法国,”闻曜风把玻璃小瓶横在他们之间,抬眼看向白淳:“副作用包括红疹,干呕,痉挛,心脏不适等。”   “我们之后每隔一到两周都要录节目,白淳,你知道你用这种抑制剂的风险吗。”   白淳刚刚注射完抑制剂,四肢肌肉都泛着酸痛   他本想夺过那玻璃瓶扔掉,几秒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得试一次。”他低低道:“我二十三岁才彻底分化,现在标记周期……不稳定。”   闻曜风并不会被轻易哄好,还在盯着他寒泉般的眼睛:“为什么二十三岁以后才分化?”   白淳怔了几秒,说了实话。   “抑郁。”他陷进软枕里,偏过头不再看他:“基因检测里,我应该在二十岁左右分化。”   “重度抑郁导致内分泌紊乱、体内激素失衡。”   “如果再加上焦虑、体力透支、节律紊乱,分化时间就会被不断推迟。”   闻曜风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个,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三年前就有抑郁症了?”   “嗯,宿姐带我去见的医生。”   可是三年前,我们不还在ECHO的黄金时期吗?   那一年我们那么忙,在亚洲到处巡演,有开不完的见面会,拍不完的杂志和广告,你怎么会——   不,你当时一点痕迹都没有,甚至比我和子涉更拼命。   ……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曜风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一句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组织,最后被揉成一团。   白淳反而怕他难受,苦笑道:“当时家人在生病,我那时压力太大,你是ECHO队长,每天累到没时间睡觉……我不说那些,不是因为讨厌你。”   “之前抑郁吃药了一段时间,去年年末才慢慢停下来,现在好很多了。”   闻曜风怔怔看了他很久,生涩道:“你根本不像抑郁症。”   你不哭,不软弱,也从来没有闹过自杀。   白淳,我怎么看不懂你了呢。   “只是解释一下,都过去了。”   闻曜风根本没觉得这事过去,他好像刚刚看见完整故事的一个角落,有种局外人的恍然。   “不管怎么说,抑制剂这个东西,最好别用。”他终于想起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皱眉道:“你不喜欢我的气味?”   白淳心想你这表情简直像审犯人一样,裹紧被子道:“对队友放这个不好。”   “所以是讨厌?”闻曜风又问了一遍。   白淳内心纠结了好几遍,表面冷静如常,信口胡编:“我刚打过抑制剂,闻你这个会有排异反应。”   闻曜风闷闷应了一声,把剩下的一点点气味都收干净了。   白淳心里叹了口气。   好好闻啊,又想喝酒了。   “以前的事……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闻曜风帮他把被子掖好,低声道:“你先安心休息。”   “好,谢谢。”   闻曜风起身准备离开,一偏头看到白淳床头柜旁边的书柜,多看了几眼。   《纯粹理性批判》   《银河英雄传说》   《浪潮之巅》   《茶花女》   ……   白淳神经瞬间绷了起来,刚才还略显懒散的坐姿立刻改正。   闻曜风粗略扫了一眼,注意力都在书上:“你看得很杂啊。”   不是很杂,这些书全是掩护。   白淳怕他看见书柜里面藏着的内嵌小冰箱,强扬了个笑:“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我睡一会儿?”   “好,对了这本漫画,”闻曜风伸手搭上一本,想把它抽出来:“能借我回去看看么?看完还你。”   白淳眼疾手快地从床头柜掏出另一本:“这本更好看,那个太恐怖了,不适合你。”   闻曜风很听话地接了书,因为漫画想到他们录节目的小插曲,笑的很开心。   “好,我会看完的。”   白淳原来经历过这么多事,现在居然还肯借书给我,他真好。   白淳并没猜到某人的脑回路,这会儿下床送他出去,一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闻对方的气味。   怎么比之前更香了……这人成天在浴缸里泡酒玩吗。   酒瘾发作让他脸颊微微泛红,说话也有些不自然。   “抑制剂那件事,你不要和宿姐说,好不好?”   OMEGA这个身份太容易出事,更何况他现在状态不稳定。   “没什么,你的事我不会跟其他人说。”   闻曜风帮他把睡袍捂严实了,状似不经意道:“不过,现成的ALPHA你不用,碰那个?”   “……”   白淳低头想了会,半晌道:“会破坏友谊。”   闻曜风呼吸一停,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骚话。   亲一下不尴不尬,咬一口天长地久。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好意思骚出来。   “行,友谊万岁。”他揣着漫画书转身道:“多喝热水,我洗澡去了。” 第13章 咬唇   《绝杀之刻》最终定在每周五晚上八点十分播出,海报和先导花絮早已有序流出,引发一众路人的关注。   不得不说,今华台做节目实在太会挑阵容了。   柯可柯爱是当季双C出道的超热姐妹,潘笑姜且是口碑爆好但从不录综艺的演员,再配上两个颜值能力都无可挑剔的青年偶像,一口气照顾到三百六十度受众口味。   闻曜风和白淳的双人海报一放出去,ECHO的团粉都有点被惊到。   什么——闻哥居然和白淳一起录节目了?!他们两传冷战不和的小道消息都有半年多了吧?!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周五一到,第一期如时播出。   闻曜风在卧室里抱着电脑看实时弹幕,如同在等待久违的成绩单。   公司预定了两个热搜位,分别排序第三和第五,现在整栋楼都灯火通明,开足马力做数据抓取和关键词分析。   收视率从开播起就一路往上飙,没等营销号联动通稿就有路人博转发出圈,效果好到爆。   @陶铃声ECHO:我曜哥人设要崩了啊!!你们都是什么起名鬼才!!   @蜘蛛不吃糖:操!这个场景做的也太好看了!节目组真是下了血本,月桂墙太阳雨万华镜迷宫,这怕不是什么婚礼现场??   @非洲人无所畏惧:楼上姐妹太对了!!我就想吐槽这个,这几个场景完全可以给他们三对人拍婚纱照啊哈哈哈哈——   在一众哈哈哈哈哈的玩梗吐槽声里,四个环节也完整播放出来。   闻曜风先前是亲身参与游戏,又因为全程计时的缘故,忽略了很多细节。   再切换到观众视角,有些东西完全就不一样了。   第一关,万叶风墙。   镜头一上来直接做了个镜面双剪,把他和白淳的实时反应同框比对。   五堵墙只展示了几秒就做了缩略处理,他们两人在屏幕中反而好像只有一线之隔,在同一秒出声呼唤对方。   “曜风?”   “白淳,你在不在?”   声音被隔绝屏蔽,他们不约而同地顺着墙壁奔走,把手掌贴在月桂叶的脉络上。   一人在南,一人在北。   然后脚步匆匆,擦肩而过。   闻曜风突然想起来,他就是这时把信息素放了出来,在和白淳确认对方的存在。   镜头里的白淳骤然停下脚步,回望另一端闻曜风的背影。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此刻沾了些不知所措,下一秒却扬眸微笑。   闻曜风不自觉地握紧了鼠标。   白淳一笑起来……太要命了。   画面中的两个人仿佛突然就有了心灵感应,在手掌抚过万叶墙的同时抬步靠近对方。   然后在相差几尺的错位里,把额头抵着纯白墙壁,久久没有走开。   一人闭上了眼,睫毛纤长。   一人皱眉不语,似入困扰。   他们置身在错位里,却让画面构图犹如电影。   这一幕节目组一刀未剪,只用简短几句去揣摩他们的心境。   『你……可以感应到我的存在吗?』   『闻曜风,再靠近一点,我在这里。』   闻曜风没想到节目组敢把这么直白的话往上扔,这会儿看得脸上发烫。   他们在那一秒确实心意相通。   其他两组里,双胞胎姐妹一个乱逛一个蹲坐,演员组在把手指头戳进孔洞里寻找线索,都或笑或闹,气氛沙雕。   只有他和他隔着墙额头相抵,共同陷落于永恒般的静谧。   信息素无声无形的穿梭于长风之侧,在追逐试探,在纠缠不休。   那是他和他共享的第一个秘密。   节目播到这一段,微博论坛都已经炸了。   [卧——槽!!!你们节目组是有脚本的吧?这种剧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有剧本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拜托姐妹们仔细看看,那个墙得有十几米长吧,而且中间节目组也给了镜头,其实一共有五堵墙,靠,五堵墙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你们ECHO的人感情这么深的吗??]   [诸君,我有点想嗑,我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嗑啊姐妹!!傲气狼狗 x 温软白猫这个设定他不香吗!!!]   一聊到这,ECHO的古早CP粉瞬间登场。   “各位!!!闻曜风X白淳的CP我们已经嗑四年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一对——叫咬唇啊!!!”   [捕捉一个同好姐妹,我的天今天咬唇这是什么告白现场我要螺旋上天泪流三千里]   [咬唇OAO……这名字也太涩情了??]   [他们两怎么回事?!早就有CP了吗??]   [靠,我一万年不追男团,突然对ECHO有点上心。]   CP粉在冷圈苦蹲多年,今天简直扬眉吐气腰杆笔直,就差举着喇叭大声科普。   ALPHA和ALPHA在一起算禁忌恋爱,咬唇CP一直都有,而且暗戳戳嗑的人还不少。   [他们两是同一批练习生,以前曜曜不开心的时候白淳还去陪他散打拳击,一般小OMEGA能做到这地步吗!AA恋突破世俗不要太好吃!]   [团粉举手发言,我之前嗑咬唇是因为演唱会现场,淳淳耳麦掉了,曜曜居然就一手圈着他搂怀里一起唱!]   [各位!!看看这里的十七岁合照!!青涩又明朗的少年气绝了绝了我捂胸口狂叫——]   也有黑粉蹿出来翻旧账发言,还没蹦跶两下就被群众们快乐赶走。   “你见过两ALPHA蓄意卖腐的?满脑子粉圈粉圈不想看节目gun啊——”   “人家是被逼着下跪的,天天扯那些有完没完,小心我翻出来你家正主是谁!”   “啊啊啊广告终于结束了!我继续看帅气哥哥们打情骂俏!”   热搜紧跟着升了一串,张灯结彩热热闹闹。   #绝杀之刻闻曜风白淳#   #双胞胎存在心灵感应吗#   #潘笑驴式惨叫#   #闻曜风白淳超绝猛A#   ……   原以为第一关就足够精彩了,第二关和第三关更是险象环生。   闻曜风还没有去看微博,光是看见白淳为了救他一起摔进沙丘里,电脑屏幕前弹幕就已经刷到快要看不清画面。   [如果这都不算爱——]   [YOoooooooo!!抱到了抱到了!!]   [白淳淳你是不是暗恋他!妈妈不允许!!ALPHA和ALPHA不会有结果的!!!]   正是因为他们两都是ALPHA,大伙儿玩梗嗑CP都顾虑少了很多,也不用担心被谁家妈粉指着鼻子骂,说什么都权当玩笑。   可互动又燃又热血,每一帧他们两人的眼神里都像藏了好多故事,谁看了都忍不住探究更多。   [迷宫那里闻曜风超听话诶,本ALPHA平时就很在意自己被指挥和控制。]   [这也能说明他们两真的一门心思游戏通关,敬业程度和情商能力都超棒棒!!]   [等等,诸位!01:11:23那里,闻曜风在看他的腰!]   [曜曜你居然馋人家的身子!!抓到你了!!]   闻曜风条件反射关了弹幕,做贼心虚地清咳一声。   这才看了一个小时,宿绮那边就已经发了七八条语音,每条都一分多钟。   “曜风,你跟白淳的热搜一直在往上升,现在有好多媒体预约采访,明天早上七点起床,七点二十我接你们去做妆发。”   “可以啊,有几个镜头帅得很。”   “诶,热搜居然登顶了?公司这边宣传还没搞完呢哈哈哈。”   “我老板女儿已经在找我要签名了,你们这回好几条GIF出圈,再接再励——”   他随意回了几句,倒在枕头边看着天花板发呆。   ECHO一炮而红的那一晚,好像也是这样,平静又普通。   所有潮涌浪涛都浮现在网络彼端,他们是当事人,也是无关者。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许多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千百条评论在底端刷新,打趣起哄着迷宫和回廊里的许多瞬间。   [再靠近一点点!直接亲过去就可以开门了!]   [白淳你在偷偷看他,你是不是也想要亲亲!!AA接吻的画面不要太妙——]   [冰山冷A X 傲娇猛A 有人嗑吗!!]   闻曜风没有看电脑,陷在枕头里发了会儿呆,把手机重新点开,账户再度切成小号。   他甚至不去关心此刻热搜的词条,微博广场里在刷什么,熟门熟路一路找到白淳的官方后援会,看最近流出的新壁纸和短视频。   白淳这两天在药剂假性标记后的敏感期,他是ALPHA,要和他保持距离。   哪怕不甘心,也要退让一点。   新一轮壁纸里,青年半裸着披上黑金色锦缎,侧身凝视悬空鱼缸里的一尾金鱼。   那张专辑概念海报拍的很克制,只露出一端肩头,以及半面脖颈和锁骨。   白淳卷在深色织锦里,神情与落发一样柔软。   他是冰,也是玉。   清冷,疏离,坚韧又脆弱。   闻曜风冷冷刷了好几条壁纸,点完保存才把手机扔到一边,低声骂了句操。   现在再一闭眼睛,脑子里全是队友的那抹肩头。   想咬上去,想要舔舐,想把信息素注射到他的血液里……然后占有更多。   男人翻了个身,任由放肆念头继续发酵。   叫什么白淳,白润还差不多。   他睁开眼,梦呓般地唤了一声。   “……润润。” 第14章 好乖   嗑CP这种事,从来不能按头,按头太明显路人都有逆反心。   如果说第一幕额头相抵还是队友式的默契,到了第四幕无尽回廊那里,两人的许多瞬间都太张扬养眼。   大部分观众对白淳的认知还停留在几年前,真瞧见一个又飒又英朗的男人反身破墙,不追星都看得眼前一亮。   “白淳其实分析能力很不错哎!”   “他好可爱啊,拿道具的时候又特别乖w,我自动认领粉籍!”   “闻曜风跟他关系很不错的样子?两个人要是演电视剧就好了,我看脸都能饱……”   日冕姐姐们一部分已经被诱惑着去嗑CP了,还有一部分如临大敌,甩出一摞证据撇清关系。   “一点都不熟,就是普通队友!他们两录个节目而已,某些人脑补能力是不是太过了?”   “我哥因为当年的事不恨他都算仁至义尽,你们强拉郎嗑AA?[黑人问号.jpg]”   有唯粉为了证明这个论点,在话题广场里扔了好几张他们两的同框图,大有一锤定音的气势。   第一张就是出事后不久,娱记在节目后台的抓拍。   当时灯光昏暗,往来人员繁多。   闻曜风指节抵唇,坐在一角盯着白淳不发一言。   后者背对着所有人,抱着膝盖坐在化妆镜前,仿佛被放逐的流浪者。   当时新闻头条是『昔日兄弟疑似感情决裂,公然冷战眼光杀人』。   咬唇党凑过去一看,强摁住狂喜的语气,佯装半信半疑。   “还有吗?我不信,P的吧。”   可恶!闻曜风你当年就对他有非分之想吧!!   你看就看还亲自己指节干什么!!那个眼神简直要把人拆吃入腹好叭!!   某个单纯的日冕粉甩了一串两人同框图,要么神情冷厌背对彼此,或者怒意相向高声争执。   咬唇党捂住同好们的嘴拼命点头。   “对对对,是感情不好,这一看都吵架了,怎么可能谈恋爱!朋友你说的非常对!”   转头一回小群,就差倒地乱滚捂脸尖叫。   “好想看曜曜和淳淳吵架啊!!!吵到白淳眼眶都红了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哄人什么的不要太可!!!”   “第三张照片你们看到没?!卧槽都背对了着白淳了,眼睛还在看书柜的反光,你到底有多在意他啊!!!”   “上啊曜狗子!你可以的!!”   与此同时,白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锁还拧了两遍。   他需要喝点酒。   冰柜是前年装修时偷偷放进来的,书柜宽深刚好,前排多塞几本厚书就可以挡住。   白淳弯腰把两摞书搬到旁侧,俯身拧开了小冰箱把手。   四五瓶酒放在碎冰里,有一小瓶还没有完全喝完。   白淳习惯性取了瓶蓝莓红酒,还没等瓶身被抽出来,又原样放了回去。   他缓慢地,犹豫地,把指腹按上了角落里龙舌兰的瓶口。   仿佛在触碰恶犬的头颅。   一年前买的,至今都没碰过。   当时他和闻曜风的关系糟透了,可鬼使神差地就买了这一瓶,不想看见却也不想扔。   好想喝。   白淳轻吸一口气,把龙舌兰捧了出来。   喝点而已,跟那个人没有关系。   他把酒瓶放在桌上,指腹和掌心都无意识地贴近了酒瓶。   agave,原本是一种莲花般的草本植物。   耐寒喜阳,每一瓣长叶都犹如尖刺。   把草心剖出榨取糖汁,就可以酿造作上好的龙舌兰酒。   是鸡尾酒的宠儿,拥有一系列的绝配。   特基拉日出,霜冻玛格丽特,似乎天生与谁亲昵暧昧都无所谓。   白淳皱眉看了一会,卸了木塞倒满小杯,仰头一饮而尽。   舔盐咬柠檬的喝法都是为了迁就劣等酒的苦涩味道,他不需要。   酒液落入喉管快速下冲,白淳好像再次回到被标记的那一秒种。   辛辣恣意到像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呛得他鼻头发酸眼角泛红,短暂失神不出几秒就迎来百骸畅通的爽快感,呼吸都跟着放松许多。   烈劲毫不客气地抢占大脑里的全部空间,让所有负面情绪落荒而逃,霸道又专横。   白淳长呼一口气,微喘着握紧酒杯。   爽,太爽了,缓会儿再来一次。   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吗?跟你聊下之后的录制。”   闻曜风并不想等太久,一转门把发现反锁了。   “白淳?”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   “等一下。”声音听起来很镇定:“我没有穿衣服,换好了就开。”   没——没穿衣服?   闻曜风强咳一声:“你不穿衣服在做什么?”   门锁被拧回两声,倏然打开。   白淳挑眉:“裸睡,不然呢。”   闻曜风定定看了白淳几秒。   眼角泛着绯色,脖颈也有点发红,简直像在屋里藏了个男人。   他嗅了一下,在觉察到自己气味时心情莫名变好。   “巧了,”他靠近白淳一步,低缓道:“我也喜欢裸睡。”   “下次一起?”   白淳被他激的呼吸又乱掉,一把推开距离:“你不要靠我这么近。”   闻曜风靠着门框痞笑:“心动了?”   “说正事,不说我回去睡了。”白淳冷了下来:“少开玩笑。”   闻曜风坏心思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冒。   红痕一浮上来,更显得脖颈白净。   好久没看到那个胎记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简短道:“我做完剧本杀的调查了,听不听?”   白淳略一迟疑,往后让开许多,放他进去细聊。   两人都忘记还有客厅这么个地方。   闻曜风不兜圈子,两三句话就讲清楚这种游戏的概念。   玩家一般4-8人,每个人拥有不同角色,需要提前阅读剧本。   核心任务一般有找出凶手,找出宝藏,或者玩间谍与反间谍之类的剧情。   今华台舍得掏钱,这回特意租了古风影视城,服化道也配的很有味道。   如果角色讨喜,情节有趣,看点估计比第一期还要爆。   “剧本内容不会提前告诉我们,但看这个赛制的安排,很可能还是三组,每组两人。”   闻曜风坐椅子上转了半圈,悠闲道:“《绝杀之刻》收视率很漂亮,如果剧本杀玩的好,也许我们能接到很不错的片约。”   “所以……”他倾身道:“容子涉今晚起给我们补演技课。”   “白淳同学,记得做笔记。”   白淳心想你有话说话,别凑过来考验我意志力。   他其实有很认真地听闻曜风讲赛制流程,问题是这狗男人太好闻,听着听着就开始思维迟缓。   ……换古龙水了?   还是信息素又放出来了?   闻曜风虽然有心逗他,当下也记着正事没办完,继续说之后一周的安排。   “这期录完以后,刚好就是新专辑的宣传期,原原子涉他们也会提前回来。”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的综艺,子涉的新戏预告,还有原原的蓝血官宣都会助力专辑,争一把辉月奖。”   ECHO近两年只象征性拿了几个水奖,一两首出圈的歌不成气候。   偶像、作品、人气,原本就是三向挂钩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淳配合地点点头,给他看自己桌上的笔记。   “我看过几期前辈们的同类型综艺,等会整理完技巧送去你房间。”   闻曜风怔了下,低笑道:“这么乖啊。”   白淳一时有被调戏到,但脑子迟钝想不出反驳的话。   他有些气恼,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闻曜风略一皱眉,解释道:“是我爸。”   手机被掏出来当场接通,传来爽朗的招呼声:“曜曜啊,想爸爸没有?”   闻曜风动作一僵,笑容勉强。   “爸,有事吗。”   白淳发觉他的情绪不太对。   “后天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你妈妈还说要做一大桌饭,你提前留好日子回来。”   闻曜风背过身应了,不想让白淳看到自己的表情。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清晰。   “唉,小时候这么粘我们,怎么大了以后反而生疏了。”   “我跟你妈风风雨雨二十多年,曜曜,你说我买束什么花比较好?哎,买贵了又埋怨我,她也真是……”   白淳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一跳,感觉到此刻的矛盾。   明明是很温馨的话题,可闻曜风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好像在硬着头皮去接纳什么。   抗拒,抵触,厌恶。   他没法想清楚,只本能地想保护和照顾他。   好在电话时间不算长。   挂断的那一刻,闻曜风长长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逗留闲聊的心情。   “我先回去了,”他闷闷道:“明天见。”   白淳送他出去,突然又拦了一下:“你等等,我送你点东西。”   闻曜风脚步停顿,看见白淳快步走近窗台,捧了一盘游鱼形状的盆栽过来。   “现在天气变暖,卧室里养些植物,心情会好很多。”   闻曜风注视了那盆东西几秒,又抬头看他。   白淳笑的客气温和:“不喜欢吗?”   “……我不是很明白,”男人斟酌道:“这一堆大蒜放在屋子里……不会熏的慌吗?”   清冷美人收起笑容,凉嗖嗖地直接叫他大名。   “闻曜风。”   “嗯?”   “这是水仙。” 第15章 破冰   闻曜风还是请假回去了。   他出发之前,宿绮趴在车窗边递了一份香水礼盒,欣慰道:“小孩,对你爸妈好点,今晚就在家里住呗,明天再回也不迟。”   闻曜风淡淡道:“说得好像我有多离经叛道。”   经纪人不予反驳:“替我跟他们问声好。”   闻曜风的家境,放在哪个故事里都是主角命。   父亲是一流汽车品牌COZO集团的老板,生意做到欧洲相当紧俏。   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如今在TOP2大学任职大学教授,性格温文尔雅,从来不说重话。   可他在成年以后就很少回家。   闻曜风车都快开到地方了,后知后觉想起来没给他们买花。   他有些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掉头随意找了个路边的花店停下。   两三个店员正弯腰收拾着门口两侧的迎宾花篮,有说有笑地聊着大热综艺。   “好帅的超跑,明红色法拉利诶。”面对马路的一个人突然反应过来,快速拍了拍同事:“别聊了,有客人过来。”   闻曜风下车时戴了副流光墨镜,随意挑了张卡:“来一束结婚纪念日的花,送家里长辈。”   一人匆匆应了,另一人忽然看出他标志性的三角耳钉,呆在原地。   “小张!来帮忙啊!”   “您——您难道是闻先生?!”女孩又紧张又激动:“我昨天才看《绝杀之刻》,您实在太厉害了,那么难的迷宫都可以走出去!”   闻曜风似笑非笑:“也许不是。”   他再一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犹如名片。   女孩脸都唰的红起来,快步跑去帮忙挑花。   最后店家都舍不得收钱,拉着他合影一张权当留念。   “曜哥加油啊!!好想看新一期!!”   “曜哥你们出专辑以后我一定买爆!”   闻曜风挥了挥手,抱着圣诞树一样的豪华花束回了车上。   跑车再度驶向终点,他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宁可加班也不想回去。   闻家住在城郊的山间别墅区,背抵天鹤山侧览沃玉河,风水相当不错。   闻家父母守在家门口,姿态紧密恩爱。   他抱着圣诞树下了车,车钥匙径直丢给佣人。   “回来了。”   “曜曜还记着我喜欢黄玫瑰,”梁英华温柔道:“妈妈给你炖了天麻乌鸡汤,你最近工作太累,该好好补一下。”   “买这么大一束,哟,还带了礼盒?”闻梭揽着他的肩往里走,轻快道:“来来——陈妈,把花放客厅摆起来,我儿子送的!”   闻曜风想躲开他的碰触,在看到父亲鬓边白发时又有些犹豫。   晚宴自然温馨美满,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吃饭的人不多,但前菜主菜甜点一应俱全,单是盛饭的碗都写满了讲究。   佣人无声无息地帮忙布菜换碟,闻梭率先举杯致意,感慨许多。   闻曜风话很少,基本都是听他们闲聊。   他食不知味,只觉得自己在演一场无聊透顶的电视剧。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梁英华前段时间刚结束完在英国的访问学习,手头又接了个新项目,今天也是排除万难才赶回来。   “公司那边说你今晚没别的行程,要不就睡家里?”   “不用,”闻曜风象征性喝了半碗汤:“晚点还要跟队友开会,吃完就走。”   梁英华露出失望的表情:“妈妈好久没看到你了……不留下来多聊一会?”   “孩子大了,”闻梭给她添了一碗汤,温和道:“再过几年等他结婚成家,你更舍不得。”   闻曜风原本还看几眼桌上的菜,听见他们两交谈声直接埋头扒饭,没两口就放了筷子。   “工作任务重,我得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梁英华恋恋不舍道:“再吃口天鹅酥再走,这还是我跟你爸一起做的。”   怎么可能,一尝就是陈妈的手艺。   闻曜风扬了个笑,也不戳穿他们,两三句哄完就快速离去。   再开车往回走的时候,他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好想吐。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破事。   ……结婚?   他这辈子还会跟谁结婚?   两位也真是什么都敢想,日子过得不是一般梦幻。   电话再次响起。   闻曜风用车载蓝牙接了,语气不算客气:“什么事?”   白淳怔了一下,迟疑道:“宿姐那边发剧本了,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看?”   是白淳。   闻曜风反应了过来,把对父母的那份情绪藏了起来:“不用明天,今晚就可以看。”   明天下午就要录制了,时间不宽裕。   “你不是回家了吗?”   “没什么,”他突然觉得饿,坦率道:“你会煮泡面吗,我没吃饱。”   “巧了,”白淳笑起来:“我在煮寿喜锅,要回来吃吗。”   “……给我调一份辣酱,十五分钟到。”   闻曜风不自觉踩了油门,八分钟就到了公司附近。   路过商业街时还顺路买了一盒流心芝士挞,草莓和咖啡各一半。   再一打开宿舍大门,萝卜海带汤的清润香气扑面而来,带着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白淳单手解着围裙,招呼道:“先洗手,过来帮我切个葱。”   闻曜风快速应了,像想要逃避什么。   他在别墅里就没吃什么,任务完成以后再折返回来,全身都轻松许多。   白淳会做饭这事,算是ECHO以前的几大幸运之一。   ECHO大火的那两年,每次一到出专辑的预备期,四个人都忙着写歌编舞,午餐晚餐基本都是助理去餐厅打包回来。   吃多了也会肠胃不舒服,再贵也像在双向敷衍。   主唱大人跟着吃了两个月,差点还因为餐厅那边的疏忽被芥末呛坏嗓子,一撸袖子决定亲自做饭。   助理们有被震惊到,也乖乖跟着择菜洗碗,也能跟着一块吃烤肉喝鱼汤。   真有人帮忙打下手,做饭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写歌之前还能提前煲个汤小火慢慢熬。   白淳手艺极好,像是从小做饭到大,煎炒烹炸样样都会,深夜里还会给他们做软蓬蓬的舒芙蕾吃。   好吃到栗原泪流满面扑过去狂亲,说淳哥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爱你一万年。   后来那件事突然爆出,队里气氛骤然压抑下来,再聚在一起吃饭都觉得尴尬。   闻曜风当时讨了几次说法,又一次直接饭桌上摔筷子走人,后来白淳就再也没做过饭。   四个人到了饭点只能各自在卧室里吃便当,厨房和餐厅空置了很久。   栗原偶尔还是会凑过去找白淳撒娇,容子涉也常去敲门聊天,但一大家子人做饭聊天的气氛再也没有过。   闻曜风切葱切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们关系终于走到了破冰的某一个点,掏出手机就拍了两三张,把厨房餐厅的现状都拍给其他队员看。   栗原一秒钟跳出来。   栗子原原:!!!!!   栗子原原:曜哥你这是炫耀!!你绝对是在炫耀!!!我好想吃淳哥做的饭呜哇哇哇我不想工作了让我回家——   涉:……好饿。   白淳抱了一篮橙子回来准备榨汁,闻曜风举起手机给他看聊天界面:“嘿嘿。”   “你是幼稚鬼吗。”白淳笑骂一句:“厨房乱成这样你也拍啊?”   栗原已经发了一长串语音过来。   “淳哥是什么绝世好ALPHA!!淳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居然第一个做饭给他吃!!!”   容子涉跟着语音点菜,冷静不迫但语速略快。   “下周日我回来,阿淳做番茄鱼吃么,我帮你切柠檬。”   “还有酸奶蛋糕,蓝莓大福,鸽子汤……”   “别把人家当厨子使!”闻曜风打断道:“要吃甜点自己点外卖!”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反手解开热气腾腾的包装盒。   “给你带了芝士挞,先吃一个吧?”   白淳怔了几秒,没有马上伸手。   闻曜风拉开椅子坐在他身旁,激将法用的很娴熟:“破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内疚呢。”   白淳皱着眉看他一眼,还是低头拿了一块,缓缓咬了一口。   没尝多少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刚出道那会儿,为了营销颜值身材,他们四个都被公司严控糖分盐分摄入量。   面条米饭粉丝都是碳水,禁止食用,油炸食品和甜点冰饮更是红线,谁碰谁受罚。   闻曜风那时候就有点叛逆的苗头,他知道白淳喜欢吃甜的,就跟助理一块掏空半本大英词典,悄悄把甜点盒装在书里面运回来。   白淳表面推说不该吃甜的,其实送什么都接,别扭的很可爱。   当时闻曜风还自我感慨,我是个什么为兄弟们着想的完美男人,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不愧是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相处状态了。   “好吃么?”闻曜风也摸了一块,咬了口如是评价道:“嗯,不符合猛A的口味。”   白淳瞥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端菜:“先吃饭。”   闻曜风翘着脚等开饭,看了白淳背影没几秒,忽然血管里有什么哗地散开,接着胸口传来熟悉的窒息感。   他眸色微变,一瞬坐直。   难怪这两天情绪暴躁,老是想发火打架。   易感期要来了。 第16章 易感   按照节目组要求,读剧本环节需要三组人分头录制,回头会剪辑出来放进正片里。   闻曜风暂时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易感期,去书房里拿了台设备在餐桌前支好。   剧本被装在两个大信封里,密封条用漆金笔备注了名字。   两人在烟雾缭绕的汤炉旁边吃边看剧本,任由摄影机开着,十五分钟没说话。   白萝卜被炖的清甜可口,香菇切了十字花刀浮在葱花旁,魔芋丝海带结和肥牛都被码成月牙弯,正中间还打了个温泉蛋。   信封里一共有三样东西。   曦都地图,剧本《金鸩羽》,如意袋。   地图颇有种明清风俗画的质感,还特意选择了做旧过的羊皮纸,装在褐色小竹筒里用麻绳束好。   剧本也不算长,三页纸交代完背景设定、单人身份、最终目标,一句台词都没有备注,之后全靠他们的临场发挥。   如意袋用锦绸制成,闻曜风这边是深紫色,白淳则是竹青色。   闻曜风把剧本搁在旁边,自顾自舀了碗汤泡饭,随意道:“聊聊?”   “嗯。”白淳淡淡道:“也许不能随便聊。”   “那可不行。”闻曜风倾身给他舀了一勺汤,语气含笑。   “说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太子哥哥。”   白淳瞥他一眼,佯装没听见。   耳朵尖却微微泛了红。   大雍朝昭灿二十三年,老皇帝重病缠身,一拖就是四年不当朝,靠老参汤吊着一丝命。   有权臣疑心这是诈病不出,也有孝顺的皇女皇孙跪在寿安寺里日夜抄经祈福。   朝内朝外,两党纷争也愈发明显。   一派老臣以丞相潘笑为中心,拥立曜太子上位,愿辅佐他继承大统。   一派新臣唯太傅姜且马首是瞻,有意扶持淳王爷升任新皇。   风云暗涌之际,坊间忽然传言四起,说有一唤作金鸩羽的奇物,杀人时无色无味,轻轻一蘸茶水就可让饮用者两个时辰后不治身亡。   任意一方如果找到这种奇物,都必然将引领大势,一往无前。   故事至此开始。   双胞胎姐妹一个身份是宠妃,一个是卖花女,人物档案都标注着‘派系未知’。   闻曜风没想到他和白淳这么快就站对立面,再三看过自己那几页以后,在桌子下面摸了一把如意袋里的东西。   半枚虎符,半枚玉佩,还有一颗山核桃。   白淳把如意袋放在另一边,并不急着解。   “剧本和地图都要分析一下,”他舀了几块白萝卜,不紧不慢道:“一共有四个场景,泰和殿,风流集,上林苑,青玉府。”   闻曜风注视着他那一截手腕,有倾身去亲一口的冲动。   “淳王爷在青玉府?”   “嗯,”白淳笑的微妙:“太子潇洒倜傥,成日泡在花柳巷里,朝臣们要找你当然也得去风流集。”   闻曜风瞥了一眼地图,脑海里莫名有了画面。   像白淳那样清冷无欲的人,如果换作乌发及腰的打扮,把他带去上林苑泛舟,摁倒在船里做些什么,晃荡到满池涟漪……   白淳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还在尽心尽力地帮忙解释设定。   他和闻曜风虽然这一期站对立阵营,但两个人都属于ECHO,最好都镜头精彩出众,把节目效果做全做细。   赢是一回事,博得满堂彩是另一回事。   敬业这一点,白淳从来不输任何人。   闻曜风虽然也想专心准备工作,多分析点游戏思路,但血液犹如逆行的虫蚁,在不断燎燃他的神经。   目光看到地图的哪一隅,绮丽香艳的画面也会随之幻生。   青玉府里栽满了竹林,如果把白淳带去那里,叼着后颈去揉他的腰……   “你在听吗?”   “在听。”闻曜风从容道:“我在想怎么破局。”   白淳停了话头,垂首吃了几口,小声道:“我不信。”   闻曜风心里躁动又紧张,心想易感期一来自己变成这德行,表面愈发文质彬彬,像模像样夸了两句:“你戏感一直很好,我之后单独行动估计还可能闹笑话。”   白淳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最好活到最后。”   两党六人,明争暗斗着要排除异己,达成最后的胜利。   目前剧情设定已经解锁的,一共有两种杀人的办法。   第一种,是金鸩羽。   剧毒的鸟羽往酒杯里一蘸,喝下之后等两个小时就会毒发身亡。   闻曜风嗤了一声:“那我们都不喝,游戏岂不是没法玩了?”   话虽是这么说,他脑海里又自动浮现,淳王爷衣衫半解,醉意微醺,红着眼眶唤他太子哥哥。   嘶……有点顶不住啊。   他敲了下脑袋。   白淳随意道:“还有第二种。”   公共场景·泰和殿。   泰和殿为百官群臣议政之处,六个玩家均可以在此叩响十二钟,强制召集全员参与议事。   如果逻辑充分,演说明确,玩家可引领众臣将特定玩家公投出局,午门斩首。   “那些群臣应该是群众演员演的,但是导演组具体会怎么设计——闻曜风,你盯着我很久了。”   白淳倾身向前,玩味道:“你不会现在就开始琢磨,该怎么把我这个亲弟弟给弄死吧?”   他们近到只要一侧头就可以亲上。   好想亲一口润润。   闻曜风强撑着定力,只伸手碰了下他的脸庞。   “那我可舍不得。”   以前易感期反应都没这么大,最近是怎么了?   ——还是说标记完OMEGA以后都这样??   白淳没想到他聊两句天还摸上脸了,一巴掌拍开继续写笔记。   边吃边聊大半个小时,素材收集的差不多了也就关摄影机清理餐桌。   闻曜风很自觉地跟在旁边洗碗擦柜子,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回事?”白淳话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易感期到了?”   闻曜风把碗筷放回原处,平静地嗯了一声。   “很躁动。”他声音沙哑:“不舒服。”   白淳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指握紧又张开。   这有点超出他的知识范围。   闻曜风并不索取什么,拧干抹布挂好,去取了针剂过来。   他就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分化好几年的ALPHA,他早就注射过很多次抑制剂。   可他不光存心把这分躁动告诉白淳,还要当着白淳的面打针。   就好像狼犬一般细细舔舐猎物的皮毛,以侵略对方更多。   针管很粗,还泛着冷光。   闻曜风把外套脱在一边,坐下摇了摇针剂,把一整瓶抽进注射器里。   白淳神色微变,俯身帮他擦好消毒棉球,抽开手时犹豫了几秒。   “很疼吗。”   “很疼。”闻曜风慢条斯理卷着袖子,间或看他一眼:“易感期抑制剂会针对ALPHA的攻击性,基本都含有镇定剂和干扰素。”   “可是明天就要录节目了。”白淳皱眉道:“搞不好会有大量体力消耗,有点危险。”   “你帮我?”他笑起来:“开玩笑的,我搞得定。”   注射器一推,针头沁出几滴液体,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闻曜风轻吸一口气,把针管对准了右臂静脉,缓缓下沉。   “等一下。”   他抬眸看他,略一偏头以示询问。   “抑制剂三天内打都可以,对吗?”   这是句废话。   他做了四年ALPHA,白淳和他还有容子涉也相处了四年,用不着也看见过太多次。   闻曜风不回答,只继续看着白淳。   后者皱眉道:“我考虑一下。”   “这样不好吧。”闻曜风低笑一声:“我们都是队友,我欠你这些……不好还啊。”   白淳抬手拢上他的侧脸,俯身轻声道:“刚才就想着上我呢?嗯?”   “易感期。”闻曜风任由他碰触自己,内心的焦躁感登时如潮水般退散,索性用脸颊贴紧他的手心,轻喘一声道:“我很纯洁的,不用这么防备。”   白淳抽回手,盯了他一眼走了。   闻曜风把玩了一会儿针剂,随手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明天还是带着一份备用的,以防万一。   帮易感期ALPHA解决问题的OMEGA基本属于以身饲虎,白淳做事谨慎成那样,概率太低。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是七点半出门。   虽然《绝杀之刻》录制时间是在下午,但先前因为闻曜风请假的缘故,一部分拍摄和采访都放在了上午。   媒体无非也是看着节目大热收视漂亮,想蹭点流量发发问答,问题重复率很高。   刁钻八卦的问题也有,但都被宿姐干净利落地挡了回去。   “请不要提问与节目无关的问题,珍惜双方的时间!”   “这位记者请你注意距离!”   闻曜风正处在易感期的边缘,抑制剂打得晚导致烦躁感加重,五感都被放大到更敏锐的程度。   他闻得见那些记者手指和领子上的恶臭烟味,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搅得人只想发火。   同一个问题换了五家自媒体新媒体来回问,不是易感期都容易暴躁。   白淳始终笑容得体,陪伴在闻曜风的一侧帮忙应答。   好烦,怎么还没结束。   又一个记者冒冒失失地插队冲过来,话筒都快怼到他的脸上,一口方言还泛着臭味:“请问——”   闻曜风的理智处在断裂边缘。   ——离我远一点,话筒拿开!   在他发火的前一秒,白淳的手掌贴紧了他的脊椎。   触感温软,犹如最上乘的镇定剂。 第17章 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带着三猫一狗搬家,之后哪天可能请个假,提前跟大家说声,不好意思_(:з」∠)_  闻曜风一瞬间血液止沸,重新坐得稳稳当当。   就好像不舍昼夜穿越沙漠的旅人终于碰触到一捧清泉。   喜欢,实在是太喜欢被他碰一碰了。   “您好,”青年微笑道:“请往后退一点。”   最好再去刷个牙,多喷点除臭剂。   记者意识到自己为了抢新闻有点冒犯,忙不迭道歉往后退。   白淳的触碰在此刻清晰到极点,闻曜风甚至能隔着自己的两层衣服感知到他的掌纹。   别松开,润润,再靠近我一些。   闻曜风纵容着这一分逾越的渴望,继续从容不迫地接受采访,笑容渐渐有了温度。   戾气和怒意接连散退,心率回落到正常速度。   白淳始终用右掌抵着他的背脊,直到采访结束才松开。   “辛苦了辛苦了,”宿绮领着他们回楼上休息,拍了拍两个小伙子的肩膀:“中午好好睡一觉,今晚估计要从下午录到凌晨。”   “这次成就和积分都会在后台积累,不会有腕带之类的东西。”她把能量条和手机充电线在门口放好,把窗帘三层拉严实防偷拍,临走还贴心叮嘱道:“这一期录制自由度很高,你们累了随时休息,玩的开心点。”   “宿姐也辛苦,下午见。”   房门再一关上,空气弥漫着微妙的暧昧。   闻曜风清楚自己是生理性躁动,低声说了句谢谢。   刚才差点就失态发火了。   白淳转过身看他,询问道:“好点了吗?”   “需要打个针。”闻曜风拿出助理放在抽屉里的针剂,叼起袖子准备打,动作一顿道:“要不你来?”   白淳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手给我。”   每个人体质不同,分化情况各不一样。   闻曜风刚出道时做事偏莽撞,自己给自己打针一向简单粗暴,有时候针头抽的太快,还会溅的胳膊衣服上一溜血珠。   栗原是个怕疼的性子,发情期打抑制剂都是躲在容子涉和白淳怀里,苦着脸躲针头。   一来二去,白淳和容子涉打针技术不断提升,又轻又快基本不疼。   先前厨房终于开灶算是关系破冰,现在再打个抑制剂,也不算什么。   白淳再次拿出消毒棉球帮他涂胳膊,指尖一触而过。   闻曜风眉毛皱了一下。   他一碰他就有反应,像电流一样有微小的酥麻感。   “你现在也怕疼了?”   “不是。”闻曜风沉默了几秒,低头去看他扶在自己胳膊一侧的白润指尖。   针头再次靠近了他的皮肤。   “白淳。”   “嗯?”   “你抱我一会儿,怎么样?”   白淳手里还握着注射器,一时没有说话。   闻曜风任由欲望烧灼着内心,再一次倾身靠近他的耳侧,呢喃如勾引。   “就抱一会儿,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从体力强度来说,他确实可以轻松压制住他,肆意妄为。   可那样不公平,也毫无意义。   闻曜风被易感期烧的呼吸灼烫,心知白淳还没有反应过来,绕着他的脖颈呼出气息,隔着空气触碰那半朵桃花胎记。   “欠你一回,好不好?”   他先前用信息素帮过他一次,现在没必要拿出来说。   欠十次都行,就抱一会儿,让他缓缓。   白淳此刻什么都没有想。   龙舌兰的气息好似藤蔓般在抽枝蜿蜒,不声不响把他裹紧。   闻曜风的信息素实在是太要命了。   白淳一直不肯再被他标记,就是因为担心这个致命弱点被发现。   强势,热烈,而且会洗刷掉旁人的所有气味。   如果闻曜风发现,并且蓄意在他以后打抑制剂的时候把信息素放出来,他们的关系会走向失控的极端。   他甚至可能被他完全控制,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现在出现任何肢体接触,都会给未来增加新的风险。   白淳心里写完逻辑缜密的三千字风险分析小论文,深呼吸一口气,后退着拉开距离。   闻曜风眼神都像燃着火芒,痞笑的露骨。   “你没有立刻拒绝我。”他哑着嗓子勾他:“近点,我不吃你。”   白淳沉默不语,三千字论文又翻过来倒读一遍。   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他。   他们侵占对方怀抱的同一秒,水仙信息素流淌蔓延犹如细雾,以温柔又亲和的方式将闻曜风笼罩。   “再多一点……”闻曜风把脸埋在白淳肩头,示弱般轻声道:“多给我闻一会儿……你不要走。”   白淳还绷着背脊,颇有种羚羊被猎豹舔舐的不安感。   他想不明白,闻曜风怎么会因为一个抱抱就变成这样。   久违的接纳和保护……实在太让人上瘾。   闻曜风闭着眼全然接受清冷的水仙香气,甚至舍不得放出一些自己的信息素,怕占用太多空气。   他在这一秒是安全的,满足的,不被蒙骗,不被敷衍。   就好像在真实地被爱着。   他们一动不动地拥抱了很久,久到闻曜风脖颈都有点发麻。   半晌才松开胳膊,轻轻说了声谢谢。   被信任真好。   白淳没太多反应,还伸手拍了拍队友的背。   “可以多抱一会,看你状态,”他由衷道:“你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闻曜风虽然清醒许多,心里还是有点挫败。   哥们你完全感受不到我的魅力吗。   ……撩不动,根本撩不动。   下午再上班,光是服装妆发就花了快两个小时。   导演组考虑到嘉宾们的压力,特意挑了个风清气朗的好日子,阳光温暖但不至于毒辣,夜里天气冷了可以暂停贴几个暖宝宝再继续。   长发,金冠,玉佩,长靴。   他原先还停留在现代人的身份里,可镜中外形不断被打磨修饰,竟真有几分入了戏。   闻曜风五官深邃,略一修饰便是剑眉星目,英气勃发。   几个嘉宾录制前还互相打了招呼,笑着说大家都留点面子,手下留情。   现在六人已被分头带去不同的地方,录制将直接从人物初始点开始。   女团的两个妹子确实没有演出经验,分到的角色相对隐蔽安全。   但他和白淳将要和那两个资深演员飙戏,想想都头皮发麻。   闻曜风上马车前照了一眼镜子,颇为满意。   额前挑起一缕,乌发束在金冠前,深紫长袍雍容华贵。   一看就是张扬跋扈,被宠惯骄纵多年的太子爷。   宫女内侍早已候在鞍马边,见他来时齐齐迎拜。   “曜太子,您快去内庭吧,陛下等您多时了。”   闻曜风一撩袍子坐下,旁侧太监尖着嗓子通报指路,马车即刻绝尘而去。   一路飞花走马鲜活如画,集市里游人如织,还能闻见小炉熬饴糖的麦芽香气。   长桥犹如半轮新月,四五个卖花女捧着大束芍药金盏,娇声唱着坊间歌谣招揽生意。   “曜太子,”太监立在门外,握着扶手隔帘道:“您这次面圣,多半会碰见淳王爷。”   “淳王爷喜好风雅,说话也斯文,一向得皇上亲眼,”太监放低声音道:“您真见了殿下,别中了他的激将——上次不就是因为您掀了王爷一局棋,他告状到陛下那,还罚得您禁足两个月么。”   “知道。”   马车穿行至宫闱深处,梧桐落影掩了两侧的光,蝉鸣孤绝又凄厉。   苦涩药味从不远处的药庐里漫出来,还有宫女倚在墙角小声说话。   太监清咳一声,毕恭毕敬地迎太子下车。   闻曜风前脚下了玉辇,一转身就看见白淳翻身下马,心里怦然一动。   白淳身穿墨鹤穿云竹青纱袍,银簪束发,手中还握着一卷古书。   眉眸如松烟,浅唇沾绯色,一帘乌发垂在背后,透着隐约风流。   闻曜风盯着他看了很久,心想这家伙怎么留个长发能好看成这样。   得亏是刚抱过,不然自己又得躁动一下午。   太监等了半天搭不上台词,憋屈道:“太子,该进宫了。”   “哦,走。”   闻曜风说是要走,大步冲着白淳就去了,一勾唇笑得玩世不恭:“淳王爷,叫声哥哥听?”   确实也很符合太子爷的人设。   白淳还在低头理平书角,避开他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被挡住,只能叹息一声讨饶。   他尾音清润,像是浸过一道晨露。   “皇兄别开玩笑了,宫里还等着呢。”   闻曜风占了便宜,笑着一甩袖子和他并肩往前走。   这一段路只许步行,庭院里山石云松相映成趣,走起来很有意思。   结果刚一到大殿门口,两党大人领着一众文武跪在门前,仓皇狼狈地看了他们两一眼。   丞相潘笑身穿五爪蟒袍,一捋长胡子就跪地大吼。   “陛下,龙体固然重要,您也得看顾国本啊——”   里头传来砰的一声,杯盏碎了个粉碎。   太傅姜且斜睨他一眼,跟着高声奏事。   “陛下,臣以为潘丞相等人居心不轨,暗行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之事,恳请陛下拨旨明察!”   闻曜风本来还记得剧情,走到这心想您两位现场发挥临时编台词好像玩得挺开心,站在两长胡子老臣旁边看戏。   门口大太监快看不下去了,一撩帘子急声道:“两位殿下里面请吧!”   两位权臣齐齐抬头,各自看向新皇候选人,显然是还想再演会儿。   闻曜风很给面子:“您二位先跪着,我见见我爹就来。”   丞相差点噗一声笑出来。   白淳头都是疼的,扯过他就往里头走。   “别玩了,进去。”   “皇弟——光天化日拉拉扯扯不像话——”   帘子外头传来两大臣的嗑瓜子声。   “小年轻感情挺好啊?”   “可不是嘛。” 第18章 入戏   两人一进内殿,差点被药味儿熏香味儿呛出喷嚏。   可贵妃守在龙榻旁边,一瞧见他们两人过来,哭的梨花带雨。   “你们可算是来了,陛下,陛下您睁开眼看看——”   闻曜风和白淳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宫女忙不迭把老人扶起来。   衣被翻动的同时,闻曜风留心多看了眼柯可。   老皇帝不住的咳,她就红着眼眶一直泪流,再配上碧玉钗银步摇,真有那么点我见犹怜的宠妃模样。   闻曜风突然嗅见一丝清凉油的味道。   柯可掩着袖子又是一抹,嘤嘤哭道:“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你们一个两个为了这节目也是豁出去了。   老皇帝穿着团龙绣凤的华丽睡袍,被扶到锦枕旁坐好都没法说话,咳了半天喉咙里全是痰。   白淳反应很快,握着老演员的手情真意切道:“父皇,淳儿来看你了,哥哥也在,您放心吧。”   闻曜风立刻点头,主动给自己加戏:“前朝那些活儿我都盯着呢,您安心睡觉。”   老皇帝拍了拍白淳的手,一脸复杂地看向闻曜风,张嘴道:“嗬……”   还是没法发音。   虽然剧本里说皇帝重病存在疑云,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不像是装的。   他一伸手,宫女忙不迭接话道:“您要什么?茶水?药汤?”   老皇帝摆摆头,指向漆金柜上的梅瓶与剪刀。   两样东西一齐被放入托盘端了过来,老人家颤颤巍巍拿了剪刀,一用力便把多余的梅枝剪落。   “嗬……”他晃了下剪刀,又剪掉一段枯枝,侧头看床边的两个皇儿。   白淳倾身伏地,低沉应了:“儿臣明白。”   闻曜风怔了几秒,也跟着沉默一拜。   两人同时跪拜的时候,长袍袖子犹如蝶翼般双双张开。   正欲起身,微凉指尖探了过来,往闻曜风手心里塞了个小物件。   闻曜风面上毫无反应,却接了那东西,把它纳回袖子里。   老皇帝剪刀一放,又倒回去继续昏睡。   宫女把金纱帘放好,可贵妃拿了团扇送他们出去。   临出门之前,她往前一步,目光恳切。   “陛下从前就和我说过许多次,想要护住这盛世江山,要靠你们兄弟同心,文武兼治。”   话还没说完,门外的潘丞相笑了一声。   “可贵妃,什么时候,轮到你指点太子如何处事了?”   柯可神色一变,正欲开口反驳,第二次被打断。   “陛下重病四年,前后都是你照应伺候,怎么这病不见好转,一日比一日江河日下?”姜太傅冷厉道:“怕不是太医也被收买了个干净,全都为你所用了吧!”   闻曜风这会儿像不良少年逃课刚回来,一掀帘子笑道:“潘丞相,您和她置什么气,咱出去聊吧。”   潘笑没想到这小年轻临场发挥不错,拍拍膝盖自己站了起来,还记着瞪一眼对立党派的姜且。   “胡子长见识短,走了。”   “我胡子长?”姜且气笑了:“你也没短到哪里去!”   再坐回马车,潘笑随即落座旁侧,表情一收危襟正坐。   太监阿福仔细瞅了两眼他们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还回风流集?”   潘笑冷嗤一声。   “自然是回风流集,”闻曜风笑道:“丞相冷着脸作什么,见了我也不开心?”   对方径直别过头看向窗外,不发一言。   太子府剧组压根没建,说去那太监也会找个由头挡回去。   曜太子的设定便是天性放荡不羁,他养了太多舞姬歌伎,最后索性就买下一处闹市中心的听香榭,公然在此长住。   风流集半归夜市半归烟柳巷,来往散客鱼龙混杂,藏了不少秘密。   再度落座时,潘笑没有走过来。   他抬手拂开竹帘听外面的娇笑声,沉着脸色示意仆从们都退出去。   闻曜风支着下巴看他,眉头一紧。   潘丞相人前人后,全然是两副态度。   他在姜太傅,在皇帝面前,都是一副嬉笑宽厚的样子。   可此刻的潘丞相气态冷峻,倨傲到根本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先前录《绝杀之刻》第一期前后,他们六个嘉宾私下聚过几回。   老潘老姜都是性格很好的人,虽然资历深还凭热剧拿过好几轮奖,照样跟他们几个小年轻盘着腿打斗地主,贴的脸上都是白条,笑到啤酒淋了一领子。   如今一入了戏,杀气般的凛冽感扑面而来,毫无保留。   “金鸩羽的事,打听出来没有?”   “没。”   潘笑转过身,很慢地上下扫了一眼,嘲弄道:“太子忙着陪姑娘们喝酒,这点小事,老臣自己去慢慢问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闻曜风快睡在长桌上,半趴着眯眼看他:“丞相,您就急着这一会儿,连坐下来喝杯茶都不愿意?”   潘笑脸色一变,三步就到了闻曜风面前,竟伸手如鹰爪般钳住他的领子:“太子,有几句话,咱们得说清楚。”   “我效忠你,因为你是当朝嫡长子,是不可动摇的国本,背后立着千百年祖宗的规矩。”   “金鸩羽不夺,淳王爷一系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迟早要把你内外人脉都掀个干净——到时候我也得跟着你一起死!”   闻曜风并不挣扎,松松垮垮地任他拿捏着,极轻地问了一句。   “拿了毒羽,您想先杀谁?”   潘笑冷厉道:“自然是替你杀了你那好弟弟!”   他猛地一松手,快步踱回窗边,左右确认是否有第三只耳。   “淳王爷招揽雅士学贤无数,名声政绩都太漂亮不过,现在对你是一年比一年威胁更大。”   “倘若你还念在什么兄弟旧情……”   “是该杀。”闻曜风玩着自己的发稍,并不动情:“丞相费心了,我这边也会多加留神。”   潘笑没想到自己第一项劝说任务会这么好完成,表情一变飞快告退。   “太子殿下,上林苑再叙。”   等潘丞相离开之后,太监阿福才凑过来,端了一盘茶点供他解渴。   闻曜风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探头道:“他走了?”   “走远了。”   “刚才……淳王爷悄悄往我袖子里塞了个东西。”青年往胳膊里摸了半天:“这儿呢,我瞧瞧是什么。”   硬质糖果滚落在桌面上,标志性LOGO特别招眼。   居然是广告冠名商新出的激爽蓝莓薄荷糖。   白淳也是个玩游戏的鬼才。   阿福很配合地摇摇脑袋:“这是个什么,小的看不明白。”   闻曜风笑了一声,剥开糖纸就准备吃。   “殿下——殿下!!”阿福伸手拦他:“金鸩羽的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旁人给的食水您别乱碰啊,万一毒着了怎么办?!”   闻曜风眉毛一扬。   “什么旁人,那是我亲弟弟,吃!”   阿福:“……!”   曜太子嚼着糖块下楼转悠,一溜花枝招展的妙龄歌伎全围了过来,娇滴滴地边抱怨边往他身上蹭。   “太子好久没来找奴家玩啦。”   “今晚喝酒么,您是不是都忘了娟儿了?”   “殿下~~~”   曜太子也不顾及,左右胳膊各搂一个就往外走,公然带着姑娘出去逛街。   “阿福,带钱没有?”   小太监懵道:“啊?”   “我想吃这个,”闻曜风伸手一指远处的麦芽糖小摊,手腕又是一转:“还有卖冰镇西瓜的?那个也买一份。”   小太监快急坏了,心想现在毒羽在谁手上都没个谱,您到处逛吃逛吃也不怕开局就完蛋。   “殿下——”   太子眉毛又扬起来。   “吃西瓜都不让了?”   “吃……您随便吃……”   闻曜风搂着姑娘吃着西瓜,从东集逛到西桥,慢悠悠道:“宝贝儿们,这金鸩羽的事儿,你们听说过没?”   歌伎捂嘴直笑:“我们成天在听香榭里等您,哪儿知道这个啊。”   “不过,”她细眉一挑,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向远处:“那姑娘成天在桥头卖花,兴许她知道呢?”   闻曜风侧目看去,一眼在人群中看见衣衫破烂的柯爱。   夕日潮流性感的青春偶像今天穿成了贫家女模样,被其他商贩挤到桥边怯生生卖着花,光裸的双脚沾了不少尘泥。   “在这等我一下。”他松开歌姬,快步走了过去。   “冷不冷,跟我去喝碗米酒?”   柯爱冷倒是不冷,就是被放置太久半天没等到镜头。   闻曜风突然冲过来,她差点吓一跳,尽心尽力跟着剧本走:“多谢,可是我花还没卖完……”   “阿福——”   太监凑过来,也不好意思看小美人,闷头把钱袋子掏了出来。   闻曜风也不数她有几朵花,直接把整包钱都放到她手上。   “花交给他,你去换身好点的衣服,靴子也买一双,去吧。”   说完掉头就走,也不多问。   阿福忙追过去,着急道:“金鸩羽的事您还没问呢!”   “我问她?”闻曜风摆手道:“连买花的人都没有,哪儿还听得到什么小道消息。”   柯爱有点生气,张口叫住他。   “你站住!”   “怎么了?”闻曜风回身瞥她一眼:“光着脚不冷啊?”   “金鸩羽确实不在我手上。”她把钱袋揣进兜里,伶俐道:“你再给我一袋钱,我就告诉你。”   “行啊。”闻曜风笑道:“阿福,掏钱。”   “殿下,”阿福小声道:“您刚才给她的那袋,是咱们府上的所有家产了。”   闻曜风大惊:“我一介太子这么穷的吗?!”   阿福点头:“您就是这么穷。”   按照节目脚本,这会儿他再言语几句,就可以引导太子曜去当街卖艺,哪怕唱两首歌都可以多剪几分钟精彩镜头。   结果闻曜风抬脚就走,毫不犹豫。   “太子!!”   “青玉府在哪?”   “啊——啊??”   “走,”某人一撩袍子,背影潇洒风流:“找我那可爱弟弟要点零花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曜曜(扭动):给点嘛—— 第19章 三绝   闻曜风来到青玉府门前时,群演们还没反应过来。   阿福尽职尽责地嚎了一嗓子:“曜太子到——”   看门的家丁如梦初醒,拦在门口道:“殿下,您不可以随意闯府!”   闻曜风轻易扒拉开他们的塑料剑,张口似乎有话要讲。   两个家丁下意识凝神去听,结果闻曜风大跨步就进去了。   “……!!!”   阿福跟在他屁股后头,进去之前还扭头看了眼棚外的副导演。   副导演比了个大拇指——看你发挥了!   阿福脸色发白的跟了进去。   这一路都有侍女家丁过来拦,理所当然的,谁碰见闻曜风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某位太子深知自己魅力出众害人不浅,笑的颇有几分得意,抬手一按侍女的肩,低音炮放了出来:“怎么都拦我,看不够啊?”   小姑娘身为ALPHA都受不住这个,颤颤巍巍道:“姜,姜太傅刚进去……”   原来如此,估计正跟太子走剧情呢。   闻曜风虽然没看过那几个嘉宾的剧本,到底心思剔透,能猜出一些来。   他和白淳没有演员经验,又身任这部剧的主角,得靠两个老戏骨带入戏里。   节目组多半是把剧情流程转换成特殊任务,安排其他四个嘉宾按点完成。   一来增加看头,二也可以借此引导所有人走完主线剧情。   阿福跟在后头正琢磨着该怎么演,突然就被拖进了小竹林里。   “!!!”   “嘘。”闻曜风松开手,侧头瞧轩窗里对话的两人。   “太远了,”他有点不高兴:“什么都听不见。”   阿福心想您这加戏天赋真不是一般人,该配合演出的我台词都摸不着边。   “操,”闻曜风蹲着探头看了半天,突然支棱了起来:“姜太傅居然送蛇给他?!”   中隐斋内。   白淳背手静立,淡淡道:“姜太傅,这份大礼……未免心意太过。”   姜且一扬下巴,露出谄媚到几近讨好的笑容。   “殿下,此乃永州蛇。”   他迈步向前,毫无惧色地用掌心触碰那花蛇的头颅,每一句言语都沉着明朗,送进耳朵里极为亮堂。   “黑质白章,触草木则尽死。如啮人……无御之者。”   白淳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柏枝上盘搅的长蛇,浅笑的有几分无辜。   “太傅,您说这蛇剧毒如此,我可就怕了。”   姜且虽然脸上堆着笑,却也在一寸一寸审视着白淳。   他再开口时,声音丝滑又泛着冷,就好像一条蛇。   “殿下,这就怕了?”   “嗯。”白淳颔首:“很怕。”   果真是不堪抬举的蠢物。   姜且面上仍笑着,又用指节轻触了下长蛇的七寸,拢好袖子道:“但殿下,这永州蛇如果作为药引,可治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   “是无药可治的剧毒,也是根除恶疾的良药。”   白淳虽听懂了他的意思,此刻也只坐在古琴旁,拿着一卷诗书慢慢看。   “争斗互噬,不碰也罢。”   姜且眯了眼睛,又走近几步,悄声道:“淳王爷就不想治好陛下?”   “想。”白淳迎视他的眼睛,笑容诚恳:“可我实在无能,虽然委派手下四方搜罗,也听不到半点风声,还白白折了不少银两。”   姜且并不接话,反而更凑近了一些,像是端详不清他的眼睛。   “淳王爷,”他压着气息道:“要不,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老臣来做?”   “那怎么好意思?”白淳面露忧虑:“您在朝里身居重任,近日还被潘丞相日日盯着,别操劳太过。”   姜且的鼻息喷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个动作实在轻蔑意味太重。   老臣居高临下,王爷反而像是无关紧要的小儿。   白淳往后缩了一下,轻轻道:“您这样看我,我便又要怕了。”   “怕才好。淳王爷,这朝里争斗,自然比捕蛇更厉烈数倍,”姜且不急不缓道:“殿下信我几分,我便回报几分。”   “那当然好。”白淳温顺道:“金鸩羽的事,自然全都交给大人处置。”   姜且走出中隐斋时,冷冷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竹林,随后扬袖而去。   闻曜风蹲到腿发麻了才站起来,揉揉大腿往王爷书房里走。   “弟弟哟——”他招呼道:“哥哥来看你了!”   白淳正在捧着小云盏喝茶,瞥向他道:“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闻曜风赖在他的矮几对面,自来熟地拿袖子转了一圈另一只小云盏,倒了热茶道:“为兄半日见不到你,实在是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你该心疼我才对。”   这些屁话,他私下真跟白淳呆在一块还真放不出来多少。   今天披了一层角色,真就半真半假地演了出来。   白淳垂眸喝茶,简短道:“说人话。”   “借点钱。”闻曜风捧着下巴看他:“哥哥好穷,吃不起糖了。”   白淳一扬手,旁边侍女立刻递上一整条激爽蓝莓薄荷糖,连包装都没开过。   “喏。”他微笑道:“吃吧,想要多少有多少。”   ……冠名商到底给你多少钱!   闻曜风也是玩心起来了,当着他的面剥了一块嚼起来,咬的方块硬糖嘎吱响。   “淳儿,”闻曜风拖长了尾音,学那些姑娘撒娇道:“哥哥从小照顾你到大,你现在反而不给我好脸色看了,是不是?”   “要钱做什么?”   “哄姑娘开心。”   “哄几个?”   “二十个起步,”闻曜风慢悠悠道:“姑娘嘛,当然是越多越……”   白淳一扇背敲上他脑壳。   “嘶!”闻曜风捂头道:“玩笑都不让开啊。”   你艺人形象偶像包袱到底还要不要了。   白淳又一招扇子,侍女随即去东厢房取了一包金叶子出来。   “不用找那个姑娘了。”他平静道:“潘大人姜大人等会估计都会过去,够她赚好几年的花钱。”   闻曜风爽快地接了零花钱,喝完一盏又倒一盏。   神情倒是像压根不想管那件事。   “怎么说?你找到鸟毛了?”   “早就查出来了。”白淳冷淡道:“金鸩羽在东市拉二胡的陈瞎子手里。”   “怎么不买下来?”   “想买的人可多了。”白淳笑着抬眸看他,尾音像融过春雪,清澈又好听:“太子哥哥不就在找它,说不定哪天就浸在我茶水里了?”   “那我可舍不得。”闻曜风抚掌喟叹:“我要是毒死你,那我不就成禽兽了。”   “不成?”   “不成,”男人用指腹刮过云盏边缘,像是在抚触他的脸颊:“要浸也浸在好酒里,醉生梦死送你一眠。”   白淳被撩的呼吸一滞,低头给自己也续了一杯,淡笑着掩盖神情。   “陈瞎子和柯姑娘说,谁想要得到那根金鸩羽,必须拿三样东西来换。”   “第一样,是前晋的四棱狮子头核桃一对。”   核桃需是元宝尖儿玛瑙红的古核桃,包浆玉化百年有余,缺一不可。   “第二,是吴道子的《朱云折槛图》。”   扬镳随日驭,折槛出云台。   讽的是权臣欺上瞒下,诛的是逆贼狼子野心。   闻曜风凝神看他,就分了那么一丁点注意力听他在说什么。   白淳真好看。   平时做偶像的时候,是冷冽干练的好看。   跳舞强劲柔韧,一唱歌能勾走不少小姑娘的魂。   现在换成长发玉冠翩翩公子的模样,他就更想弄坏他,看他失控到只能喘息的样子。   闻曜风内心下流放肆到极点,面上温良笑容愈发人畜无害。   “第三样呢?”   “第三样,是要想法子夸这陈瞎子拉二胡好听,”白淳喝完最后一瓯茶,神色慵懒:“夸到他开心为止。”   “随便夸几句会被骂心不够诚,全都是牛嚼牡丹,不通风雅……”   看归看,正事也要做。   闻曜风一边听白淳说话,一边思索着该怎么保他。   现在潘相指明了要杀你,姜且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要是出府找金鸩羽,他们估计转头就告到泰和殿,一通诡辩逼群臣倒戈,第一轮公投就直接杀你。   白淳支着下巴等了片刻,再度开口。   “我可以帮你找到金鸩羽。”   闻曜风瞥向他:“你很有底气?”   “我博古通今,门客如云。”白淳倾身向前,把自己掌中的云盏扣进他的杯中,笑里有几分狡黠:“自然什么都知道。”   怦然一声,契合无间。   闻曜风任由他靠近自己,此刻想放出信息素多撩拨一下,还是按下了坏心思。   白淳放轻声音,半倚着他的肩头从容耳语。   “那卷画在白鸾萦月阁,和十二幅赝品放在一起,只有一次进去的机会。”   “陈瞎子游荡在闹市里,疲渴时总喜欢去七味坊里喝酒听戏。”   “你东我西,分头行事。”   闻曜风嗅着似有若无的水仙冷香,抬手拢住他的修长指节。   “事成之后呢?”   白淳冷着脸想挣开,指尖却被握得更紧。   “到手以后,先借我用。”   话音未落,他突然骤然失重,跌进他的怀里。   闻曜风张袖一拢,半搂半抱着他,仿佛是用深紫衣袍拢住一只金翅雀。   又俯耳轻笑,嗓音低哑。   “你一要,我就给,那我岂不是太宠着你了?” 第20章 屏风   白淳反手一挑他的下巴,眯眼道:“太子是把我当卖笑的歌伎了?”   “怎敢。”闻曜风目送他起身,倚在矮几旁略一后仰:“再多抱你一会儿,怕不是要打断我的脖子。”   “不会打断。”白淳斯文道:“是直接砍。”   淳王爷看起来文文弱弱风一吹就倒,凶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凶。   闻曜风又接了一碟点心,在敌对党派的大本营里吃东西也胃口颇好。   “书画你去选,瞎子我来夸,那核桃呢?”闻曜风咬了一口核桃酥,侧眸道:“这前晋的什么头,听起来是个稀奇东西啊。”   白淳笑不露齿:“装,继续装。”   “装什么?”男人坐直道:“我像会装的人?”   白淳再一抚扇,伴随着一声清响,云绣屏风内竟有女子弹起琵琶,侍女手执锦灯高照。   两个身高相仿的少年剪影一晃而出,旁边还有个君王模样的男人背手而立。   “淳儿,”帝王年轻时威而不厉,身体偏向那个清瘦的少年:“上次你识读五经,写得文章堪称精妙,朕赏过你一对上好的血核桃。”   少年似乎有些畏惧,半晌才点了一下头。   “多谢父皇。”   “这四棱狮子头可是前晋的孤品,先前姜学士厚着脸皮讨要两回,朕都没有搭理过。”皇帝抬手道:“来,拿给朕看看。”   小王爷后背一僵,声音清润道:“儿臣把它藏起来了,怕被其他人瞧见。”   旁侧默不作声的小太子突然抬起了头,右手探进了兜里。   那是他上次去找弟弟玩的时候,盘了几回随手揣进袖子里,后来忘了还。   他们母家背景差距悬殊,宫婢们哪怕误会成太子偷走了这核桃,也绝没有胆子去要。   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转头就玩丢了?”   “……父皇。”   “在我这里。”小太子掏了出来,一张掌心:“罚我呗,人赃俱获。”   “曜儿,你竟敢——”   小王爷倏然惊了,护在了太子面前,扬首而笑:“哥哥喜欢我,这是我特意给他的。”   闻曜风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屏风里的戏还活灵活现,琵琶不疾不徐古意盎然。   “他给你的?”皇帝冷笑一声:“想不到朕钦点的太子,做这种蠢事还要靠弟弟撑着。”   少年一扯小王爷的袖子,还没等他开口,小王爷爽朗道:“原先我也说,这核桃成色瑰丽,必然来历不凡,应该用锦缎包好送上一对才是。”   “可哥哥接了那对核桃,当场就分出一个来,说这是特意给我留的。”   皇帝怔在原地,半晌道:“真有此事?”   “当然。”小王爷扯着小太子道:“哥,是不是?”   “……是。”   琵琶铮然一响,剪影灯烛随即消散,云绣屏风再无声响。   闻曜风回过味来,乖乖把自己如意袋里的那一只核桃掏了出来。   两个小朋友还真像他们两,一个拧巴又骄傲,还没受够社会的毒打,另一个见谁都能笑脸相迎,像个老好人。   白淳此刻也掏出一个核桃,伸手就要把它们都拢进掌心。   闻曜风却动作更快,指腹压住其中一只。   “金鸩羽可以给你。”他凝视着白淳的双眼:“但是弟弟,你拿什么做抵押?”   “如今你被拥为新党之首,风头早就盖过我这个太子。”   “小时候那些真心话,现在难道还能当真?”   白淳挑眉看他,低沉道:“哥。”   “你当真觉得,现在新党的人,跟的是我?”   闻曜风瞳眸一紧。   “哪怕不谈我自身,哥,潘丞相一党,到底是把你当做誓死效忠的太子,还是用来夺权争位的招牌?”   “从一开始,就不是新旧两党之争。”   “——病枝不剪,这江山自上至下都只有凋亡的命!”   闻曜风此刻血液都逆着往上涌,五指先是猛地一握,又骤然松开。   两个核桃被推的骨碌直转,当即撞进白淳的掌心。   “好。”他大笑道:“亏我带了这个来。”   白淳略一愣住:“你还带了什么?”   闻曜风袖子一扬,在桃花心木矮几上放下半枚蟠龙玉佩。   “淳儿,”他声音从未这样温柔过:“你看看这个。”   玉佩落桌时又一声清响,光华轮转剪影再起。   喧哗人声突然从屏风处出现。   “打他!!”   “听说你娘在冷宫洗粪桶呢,哈哈哈哈哈哈——”   “贱种生的儿子也是贱种!”   “就你会念书?就你会写文章?呸!看看,尚书家的儿子都敢踹你的脸!”   混乱之中,忽有长锋出鞘,如金玉相击!   “都想造反是吧?!”少年厉声道:“跪下!”   顽劣孩童们惊慌起来。   “是太子!”   “太子您别拔剑啊……”   “快跑!是太子!!”   “一个都不许跑!”少年横剑抵在为首恶徒的脖颈上,戾气溢于言表:“四弟弟,别来无恙啊。”   “你你你私自佩剑!我要告诉父皇!”   少年并不理会他,剑锋甚至已经割伤四皇子的脖颈,吓得后者惨叫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自己站起来!”   旁边宫女太监早已跪了一地。   “一个个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太子骂人时简直像个悍匪:“就该都押去阎王庙里背棺材!”   “还有你,”他转头看向满身伤痕的小王爷:“琴妃被罚进冷宫,那是她自己犯了重罪,你生是凤子龙孙,天生容不得任何人作践!”   清瘦少年疲惫笑道:“名存实亡,受着便是了。”   “名存实亡?”太子气极反笑,竟一手扯下红瑙白玉雕作的腰佩,狠掷地上。   “啪!”   “见玉如见我。”他冷冷道:“这半枚你随身带着,谁再敢放肆就直接活扒了皮!”   又一声琵琶弦响,光影归位寂然无声。   闻曜风摸了摸下巴,轻啧了一声。   “我小时候就这么人中龙凤,怪不得受欢迎。”   白淳揉着眉心轻叹一声,把半枚玉佩推了过来。   他像是被触动内心柔软一隅,低低服软:“皇兄信我便好。”   闻曜风看了他许久,心里觉得可惜。   他要是和白淳从小就认识该多好。   一起上幼儿园,一起读书写作业,犯了错还可以跑去对方家里躲一躲。   十六岁才见,好像还是太晚。 第21章 狂直   淳王爷出门时不喜欢坐轿子,一般都是叫一个随从陪着,骑着雪鬃马慢慢逛。   白鸾萦月阁立在高楼上,一楼二楼都是缫丝织锦的工坊,像是阁主执意让来客在满目高华里洗一遍眼睛再上去。   上好的苏绣蜀绣用檀木架子平铺展开,像是另一种形式更生动明艳的画。   白淳拾阶而上,听见一声八哥叫。   “淳王爷来了?”老婆婆拄着柳木拐杖,白发束髻一丝不乱,颔首道:“殿下来找《朱云折槛图》,规矩可有听过?”   “听过,只许一次,认错了如果还想再来,得当众受罚。”   闻曜风那样骄傲嘚瑟的性格,让他去当众受罚……逆反心估计拦都拦不住。   白淳不想看他为了一档节目就放低姿态,强行讨看客们开心。   他自己不剩多少骄傲,却还是想多保护闻曜风的那一份。   算了,让队长去陈瞎子那找乐子吧。   白淳心里并没有底。   他小时候受过的艺术教育有限,怎么可能认识古画的区别。   萦月阁主略一颔首,领着他往里面走。   “王爷可知道这幅画讲的是什么?”   “嗯。”白淳低笑道:“很应景。”   节目组给的剧本里,虽然没有硬性台词规定,但给不同角色单独列出的参考资料都很周全。   闻曜风说他的文件夹里有兵符和政体方面的叙述,他自己的文件夹里则有书画的高清彩图,以及详尽的背景故事介绍。   朱云折槛,乍一听像是什么抽象的古画意境。   其实朱云是一个苦命人的名字。   “西汉成帝时,帝师张禹身任丞相,利用权势四处作恶,敛财后仪度失矩,奢淫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他慢慢道:“官吏百姓有苦难言,逼到最后纷纷上书告状,但张禹一口否认,汉成帝也就不多追究。”   “这时候,一个名叫朱云的小官挺身而出,当着满朝文武痛斥罪行,请陛下赐一把尚方宝剑,斩杀奸臣。”   阁主脚步一顿,问道:“汉成帝说什么?”   “成帝大怒,说他僭越冒犯,死罪不赦。”白淳睫毛低垂,平静道:“御史们登时过去捉拿他,可朱云不肯就范,双手死死攀着殿前栏杆,力道大到竟然能把栏杆都折断。”   老人笑着点头,面露赞赏,接着他的话讲了下去:“朱云当时大笑出声,说‘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   左将军辛庆忌看到这里,把顶戴印绶全都解了下来,在丹墀上叩头再谏,愿意以死担保。   成帝命令宫人不要修缮被折断的栏杆,保留为颇有警示的纪念。   故事讲到这里,他们已经来到了十三幅古画的面前。   同一副画被临摹十二遍,还环绕着整个大厅摆了一圈,让人有置身于太多面镜子里的恍然。   白淳快速地扫了几眼,发现这些画都是专人手工画出来的真图,油墨气味似有若无。   这意味着笔触不可能一模一样,所有的画都有无数个微妙细节差别。   老太太没有马上让他开始辨别古画,双手按在拐杖顶端,说话时皱纹都会微微颤动。   “淳王爷,你前面讲得都没有错。”   “可你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吗。”   白淳摇头致歉:“是我学得不够。”   “这件事风波一时,但汉成帝依旧宠幸张禹,并且极力推举他的子女。”   “朱云冒死直谏,最后还是归乡闲居,再也不问朝政。”   “而张禹的存在也成为汉室的祸患,是引发王莽之乱的主因。”   白淳被这个后续惊到,下意识道:“太可惜了。”   “可惜只是一种情绪。”老人转身看向十三卷《朱云折槛图》,缓慢道:“王爷可悟到了什么?”   当权者鄙,则狂直无用。   白淳半晌没有开口。   他先前入戏的半真半假,碰见姜太傅那样的角色时游刃有余,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做那个假意屈从的角色。   一次跪,一次辱,之后再怎样被苛待冒犯,都好像内心还是会接纳一次又一次的屈服。   可淳王爷这个角色,还有故事里那些执着冲动的人,仍旧拥有血性和狠劲。   他们认准了就一往无前,死亡威胁也毫无作用。   就好像胸腔里燃烧着灼烫的火,肯为命定般的牵绊赌上一切。   ——那对白淳而言太过久违。   综艺,摄像头,剧本和设定,此刻都不能让他抽离神思飘离出外。   他活在此刻的故事里,绝不辜负任何一个角色。   “我想清楚了。”白淳笑了起来:“鉴画吧。”   老阁主注视着他,往旁边让了一些:“真想清楚了?”   “嗯。”白淳迈步向前,背着手看每一幅画:“多谢提醒。”   老人似乎很青睐他,坐在一旁红木椅子上休息,不紧不慢道:“一炷香前,潘丞相来过这里。”   看来并没有讨到好处。   白淳看完十三卷才回头,询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人笑道:“找错了也没领罚,忙别的去了。”   “我想好了。”白淳指向右手边的画作:“就这一幅。”   “不改了?”   “不改。”   老人摇头:“挑错了,那是赝品。”   白淳站了起来,微微鞠了一躬。   “甘愿领罚。”   老太太想了一会,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闹市。   “你是龙子凤孙,处事高洁,有万人追随。”   “你愿意为了这幅画,去当街卖一回唱么?”   在闹市里唱歌跳舞这样的事,对于一向放浪形骸的曜太子来说不算什么。   但转到淳王爷这里,就是一种煎熬的屈辱。   青年颔首,清润如初。   “我愿意。”   他快步下楼,拉开与老人的距离。   同时借着楼梯的掩护和手下耳语几句。   太监阿书愣了一下:“真要这样?”   导演,王爷这边不按剧本来啊!   “对。”白淳伸手一拍:“跑着去,快。”   “好——马上!”   老太太作为监督者跟着下楼,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王爷是现在就去领罚吗?”   “嗯,”白淳心情很好,一抚扇子道:“您指路吧。”   与此同时,闻曜风坐在酒肆里,拿从亲弟弟那里薅来的零花钱买了壶桂花酒。   等说书人鞠躬下台以后,宾客相继散去,只剩两三个醉汉和一个手捧二胡的瞎子。   那瞎子不紧不慢磕完手里的瓜子,摸索着扶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看台上面。   然后拍拍长褂扶正帽子,把拉二胡的架势摆好。   闻曜风聚精会神地喝桂花酒。   他还蛮喜欢这种传统音乐,也不知道这哥们拉的得有多好听。   伴随着一个漂亮的起势,瞎子脑袋猛地一沉,愣是搞出死亡金属的摇滚风格。   “嘎吱——嘎嘎嘎——吱呀——嘎!!!”   拉得那叫一个破釜沉舟不死不休!   何止是在演奏艺术,听起来简直像是把鸭子踩出濒死的惨叫。   闻曜风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旁边的太监阿福飞快捂紧耳朵。   “吱吱吱吱!!嘎嘎!!嗷——吱!!”   闻曜风也跟着想捂耳朵,结果被瞎子瞪了一眼。   等等!!你不是瞎了吗!!   他纠结两秒还是没敢当着面捂耳朵,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听。   也不全是尖利的刺音,还有连贯的嚎叫和乱嗷,难听得让人很痛苦。   别人拉二胡是万马奔腾气势如虹,陈瞎子拉得像肠胃炎发作急性腹泻。   吱吱嗷嗷了快四分钟,瞎子才猛然一收手,大有传世名家以琴为剑的派头。   “怎么样!”   闻曜风拼命鼓掌。   “好!特别好!”   他临时回忆粉丝们吹在自己身上的彩虹屁,想到什么说什么。   “好听简直能让我回旋转圈原地成仙,仙乐飘飘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好听到世界毁灭之前最后一个活着的人都要尖叫一声——好绝!的!二胡!!”   瞎子皱着眉道:“就夸这么点?”   闻曜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会儿感受到职粉的工作压力:“起势收势都特别好看,而且意境到位,弦声和心声都在共鸣,听的让人震撼!”   瞎子并不满意:“你这太糊弄人了,得夸到我开心才行。”   ……靠。   闻曜风这边正脑子里狂翻字典找词,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的阿福又凑过来,俯耳道:“太子爷,淳殿下他……他要当街卖艺了。”   闻曜风骤然一惊:“他不是去看字画了吗?”   “是在看啊,”阿福无奈道:“这不是看错了领罚嘛。”   “已经在唱了?”   “还没还没,得喝口水休息会,顺便等他们敲锣叫人,怎么也得十五分钟之后吧。”   闻曜风一拍大腿:“咱赶紧把这边的事儿搞完,哄到这大师开心为止。”   他这会儿脑子里大概想了个法子,虽然胡闹,但估计能管用。   说起来……白淳穿的一身仙气还去那唱歌跳舞,他一想心里就像有小羽毛在挠痒痒。   陈瞎子听见大师两个字,很受用的捋了下山羊胡子。   阿福哪看过主角剧本,有点迟疑:“要不您先办正事吧……”   “少放屁。”闻曜风正色道:“给我宝贝弟弟打CALL难道就不算正事?” 第22章 耀光   十五分钟倒计时正式开始。   闻曜风起身就走,嫌长袍耽误活动,双手抄起下摆跑得飞快。   乍一眼像什么猛男版迪士尼公主。   “阿福,叫人,把人都招呼到酒馆来。”   小太监似懂非懂地应了声,猛地又反应过来:“叫人?去哪叫?”   闻曜风眉毛一扬:“这满大街的人没看见?”   “就跟他们说,太子殿下要与民同乐,请所有人来听大师拉二胡。”   阿福五官都快挤成一团:“还能这样啊?”   “我是太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男人毫无顾虑:“把我府里那些姑娘也全都叫上,回头夸得好的都重重有赏。”   小喽啰也是快神经错乱了,偏偏一扭头副导演和总导演都在比大拇指。   ——你见机行事!   闻曜风到底是大爆特爆过的明星,又俊美到让人没法拒绝,不一会儿就召来附近的大片过客。   群演们本来在尽职尽责摸鱼逛街,这会有点措手不及。   是先去曜太子那听二胡呢,还是去听淳王爷唱歌呢?   阿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差点撞倒卖饴糖的小贩。   听香榭里空空荡荡,就剩几个姑娘候在那了。   “人呢?”太监一抹汗,急了:“太子找你们,怎么家里就这么几个了?”   歌姬一捂嘴,哭笑不得:“她们一听说淳王爷要当街唱歌,全跑去占位置啦。”   好在酒馆并不算大,花个五六分钟就能招揽着坐满。   王爷唱歌的地方到底要站着听,这儿还有太子请人喝酒吃点心呢。   闻曜风瞧见几个手下全来了,会意地又一挑下巴。   唯一两个出口被带刀侍卫堵死,他两三步就走到了陈瞎子旁边。   “诸位,今天孤请你们欣赏国乐,瓜子酒水自然都是听香榭掏钱。”   “也请你们给大师一个面子,听完之后多多夸奖,尽力捧个人场。”   众人应声叫好,期待得不行。   “来。”闻曜风一招袖子,示意陈瞎子开始拉。   然后顺着过道一路狂退。   陈瞎子难得遇见这么多听客,这会儿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他站起身跟挽剑花似得把琴弓绕来转去,还没开始拉堂中就有大汉高声叫好。   “不愧是大师!!”   “好看!!”   陈瞎子旋身回座,脖子一梗就沉腕猛拉。   “吱吱吱吱嘎嘎嘎库擦库擦嘣——”   一二十个人的脸全都绿了。   有人扭头就想跑,闻曜风靠着侍卫呲牙一笑:“坐下。”   陈瞎子抱着二胡假发套都快甩出去,抡着脑袋锯木头一样猛拉,二胡声忽高忽低疯狂打鸣。   “嘣嘣嘣嗝!嗝嘎——嘎咕!”   部分群众演员已经快哭出来了。   曜太子此刻沉迷于与民同乐,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好不好听?”   有人小幅度摇头。   太子笑眯眯道:“那是你听得不够专心,多听听就能感觉到精髓。”   等三分钟过去一曲结束,整个酒馆都一片死寂。   闻曜风拍拍袖子走到陈瞎子身边,俨然一副代理班主任抽查作业的表情。   “第一排第一个,你先开始夸。”   卖药郎有点颤抖地站起来,不知所云地夸了几句。   闻曜风扭头看瞎子:“他夸得怎么样?”   “不好。”大师捋着胡子摇头:“我没感觉到诚意。”   “那不行,”闻曜风遗憾道:“给你个机会,再来一次。”   众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坑成什么样,一个两个都想跑,居然有人急到站起来先夸。   “拉得好,实在是好!我们家老爷子学了两百多年二胡都没您半根手指头拉得好!”   “这一看拉得就是山风呼啸海浪惊涛,声画具备传神到堪比传世奇音!”   一个人轮流夸四五句,二十个人加起来就得一百多句。   陈瞎子刚开始还笑眯眯地听他们变着法子赞美自己,听到五十多句的时候笑容渐渐绷不住了。   闻曜风靠着他的肩头,特别大方道:“多听会儿,大家都是真心夸您呢。”   “那个……”陈瞎子有点心梗:“差,差不多够了吧?”   “不够!大师难得现一回神技,都给我往死里夸!”闻曜风看向夸夸队里还剩下的十几个人:“你们每个人夸满十句再走,听太子的话有糖吃!”   陈瞎子猛吸一口气。   居然还有群演要了纸笔,认认真真写了三四百个字,就等着现在大夸特夸挣个镜头。   还没等他念完两行,陈瞎子就讪笑着抬起一只手:“莫夸了莫夸了,今天够了哈……你们都回去逛街吧……”   闻曜风凑过去看那群演写的稿子,意犹未尽道:“大师这就满足了啊。”   “何止是满足,”陈瞎子嘶声道:“高血压都快漫上来了……”   他伸手探到二胡背面,拔下一枚金灿灿的印章。   “殿下,求您出去转转吧,小的这也就告退了。”   闻曜风接了印章,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会我带王爷来听你拉二胡啊。”   “别——您两位都别来了!!”   三绝之一到手,给淳王爷打CALL转成优先任务。   闻曜风甚至不用找他在那,出酒馆瞧一眼人群流动的方向就能了然。   人多到像什么握手见面会,以至于他作为主演之一都难挤进去。   阿福尽职尽责地抻开胳膊拦人:“都让一让让一让哈——太子驾到,平民避退!”   闻曜风一边往里头挤,扭头就瞧见好几个自己听香榭里的舞姬歌伎。   几个年轻姑娘捂嘴乱笑,挥了挥手就又踮脚去看白淳。   嗬,这得算公开爬墙啊。   他到底在陈瞎子那耽误了点时间,刚一头扎进人群,笛声已然清越漾开。   白淳背对着闻曜风一展檀香扇,在高台上翩然长歌。   他长发及腰,玉冠如月,回旋时衣袂长摆全都倏然张开,犹如在一刹那绽放的水仙。   竹笛声声轻快明朗,奏的竟是ECHO新专主打歌《觉察》。   “灯影失去分寸,呼吸燃着体温,我倏然转身,觉察谁动情了几分。”   “如何催促亲近的过程,想吻他的香水与戒痕——”   檀香扇犹如鸟翅般一张一合,迎着节点挽留风声。   白淳身着锦袍金靴,跳起男团舞时照样好看到能掌控所有人的目光。   男团舞讲究的便是力道强劲节奏感明快,四肢百骸都要生出弹簧般的收缩感,断点触点撞击感样样都靠长时间的勤学苦练。   一般人穿着拖沓宽大的长袍跳舞,早就要被袖子长摆扰的动弹困难。   可到了白淳这里,一切阻力反而成了锦上繁花。   他根本没有挽起长袖,翻身摇扇灵活自如,似被风神眷顾的巫祝般飘摇生辉。   “不如再靠近一寸……想看你为我失神。”   明明他们这两周都在忙综艺和采访,哪怕NPC临时发布任务让白淳现唱一段,他都是以满状态对待舞台。   全开麦,现场LIVE,跳到急处高音毫无压力,流畅明丽如墨鹤穿云。   长音辗转起伏,似浸过水仙花酒般馥郁清冷。   多听几秒耳朵都要酥掉。   现场群演们本意是想凑个热闹,听了没几句都有些表情空白,甚至还想偷偷掏手机把这一幕录下来。   这个声音也太美了……   他在唱哪首歌?什么歌这么好听,我居然没听过?!   完了完了我被撩的忽弯忽直了,这是什么神仙ALPHA!!!   闻曜风没想到他对待这种玩闹性质的小任务都会认真到这种地步,更没想到白淳天才到在大型古风剧本杀里给自家男团打歌——而且效果爆炸唱跳完美!   阿福已经在琢磨等会该怎么去后台求个签名了,一转头看自家太子,发现人没了。   “太子?!太子人呢??”   白淳执扇半遮面唱完半段,再一抬扇时看见闻曜风居然站在他的身前。   台下小姑娘激动到差点叫错名字:“是闻——太子!!太子也上去了!!”   底下有人飞手丢了一把珐琅扇,被稳稳接住。   男人扬腕一举,洒金扇面恰似云间月。   “想把心绪藏进掌纹,触碰你时就能倾诉一切星辰。”   “觉察你目光闪躲,觉察你早已沉沦——”   他们刚好肩背相抵,旋转时两袖迎风扬起,双扇一瞬叠作重云。   白淳呼吸一滞,在一众高呼叫好声里耳朵尖发烫。   此刻高台上只有他们两人,笛声疾飞穿梭来去,化作点缀旁侧的燕子。   闻曜风沉稳不迫,在顽劣太子和主舞偶像的身份间从容切换。   两人声线一低沉一温润,契合到距离无间。   原本一人唱歌就已足够动听,闻曜风又有意陪衬,哪怕自己的几句歌词唱完也轻哼着给他烘托出数道音轨。   白淳注视着他笑容开朗,毫无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主舞台全然奉送。   闻曜风身为太子,一身金玉琳琅,贵气傲意尽显锋芒。   他一跳舞,连空气都灼烫起来。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享受过舞台。   也很久没有这样沉浸在与对方共处的纯粹快乐里。   不用纠结过往,不用在意任何人的心思和眼神。   是生而发光的偶像,是可以靠眼神就掌控镜头的极致耀光。 第23章 超凶   闻曜风玩得意犹未尽,一曲跳完还有点舍不得走。   台下看客们跟着起哄:“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白淳扶着栏杆从容下台,回瞥一眼道:“真打算把全专都打一遍啊。”   “也不是不可以。”闻曜风恋恋不舍:“可惜原原老涉没来,咱四个聚一块不知道多有乐子。”   “问题在于,”白淳朝着萦月阁快速走去,还能分神和他拌嘴:“《绝杀之刻》硬性规定,每个队最多两个人。”   “宿姐早就说过,之后档期调匀,演唱会宣传期会叫他们一块过来玩。”   “那刚好,”闻曜风轻快道:“咱两一队,他们一队。”   白淳脚步一顿,停下来看他:“我发现你……最近变化很大。”   先前跟自己坐一辆车都满脸写着膈应,现在倒是亲热起来了。   估计也是易感期没个正形,粘人得很。   闻曜风笑了一声,不多解释。   按容子涉的话说,他这人有点二极管倾向。   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哪怕病病歪歪面黄肌瘦,他都能觉得那人怎么看都好,一喜欢就看啥都喜欢。   要是讨厌谁,哪怕那人凑自己跟前道歉示弱,照样讨不到半分好处。   喜欢/讨厌两个状态,在闻曜风这里就像个台灯开关,要么开要么关,没有半开半关这种狗屁概念。   他自己也清楚这么处事很幼稚,但也自我惯了,懒得矫正。   闻曜风确实打算带白淳去听陈瞎子拉琴,边聊边跟着他往另一边走,一抬头就瞧见了白鸾萦月阁的招牌。   “画还没到手?”   “快了。”   白淳背手而立,恰好太监阿书冲到他面前来。   “怎么样了?”   “叫了十五个人,拿桶拿盆的都有,”阿书报告道:“听王爷吩咐,不够我再去找。”   闻曜风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剧情:“……盆?”   一长队男女手提水桶水盆,多半都装的太满,导致不少清水污水溅出来,撒得满地都是。记   “你先逛一圈,我等会下来。”   “等等??”   “不能等了。”白淳已经瞧见监督他当街卖艺的老人快要走到萦月阁门口,骤然扬高声音,厉声下令:“都给我上去,每幅画都照准了泼!”   “——是!”   “——遵命!”   老阁主看见这些手拿水桶的侍从时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人流看见白淳时脸色纸白,两三下加快步伐冲到他面前,哆嗦道:“你——你要做什么?!”   “毁画。”白淳淡淡道:“十三卷全部毁掉,不论真假。”   “毁?!”老人没想到他会狠到这种地步,张开双手慌乱拦人:“别上去,你们,哎,那是古画,毁不得,毁不得!!”   喽啰们都只听白淳的命令,大步流星拎着水就往上冲,桶中洗过抹布的脏水摇晃来去,泼的台阶上都是。   阁楼上传来绣娘们的惊呼声,也有丫鬟在尖叫着拦人。   萦月阁老人急坏了,重重用拐杖一杵地面。   “你竟敢——你——”   “您教了我这么多家国大义,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白淳冷笑道:“《朱云折槛图》关乎金鸩羽下落,倘若我得不到,那最好谁都别碰它。”   “不毁掉这卷画,江山安危全都拴在一根毒羽上,朝堂岂不都成了笑话!”   他唱歌跳舞也好,引老人过去监督也好,不过都是在拖延时间。   青玉府离这里不过几分钟脚程,足够安排下人打水支援。   “你!!”老妪伸手一指,深呼吸道:“罢了,罢了!!不要泼水了,我把那幅图给你!!”   丫鬟惊诧道:“夫人……”   老人深深看了一眼白淳,任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她迈步上楼。   “随我过来。”   一路脏水流淌,她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止不住叹气。   “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原本白淳受罚之后,她就打算把辨画之技传授给他。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做到这地步,有与清秀面容绝不匹配的悍勇。   周旋回转上了第三层楼,老人定睛一看,发现每一幅画都完好如初。   脏水全都被泼在了地面,此刻还在缓缓往二楼渗透,吓得楼下绣娘们都抱着织锦逃窜离开。   白淳再行一礼,不多言语。   “好,好!”萦月阁主笑道:“不愧是淳王爷!”   竟然能把她逼到这份上!   老人几步来到一幅画前,伸手摸索着边角的什么痕迹,突然用力一撕。   长卷赝品登时如裂帛般嘶声裂开,露出里面的真画。   “得亏外面做成了油纸,真泼坏了岂不是焚琴煮鹤!”她笑骂道:“拿去!”   白淳笑着道了声谢,卷好画转身就走。   再下楼时,他才发觉闻曜风就站在楼梯转角,似乎看了全程。   白淳一扬手里的画,挑眉道:“怎样?”   闻曜风舔了下小虎牙,颔首称赞。   你凶起来……让人很心动。   金印章,血核桃,折槛图,三绝全部到手。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再度去东市里找陈瞎子。   集市里来客如云,此刻夕阳西下更显热闹。   摊位酒楼陆续点灯燃烛,映的他们余影摇晃。   闻曜风突然猛地一刹车,抓着白淳袖子就往回看。   他刚才好像看见了一只……   “嗨。”小白海豹笑眯眯地摇了摇鳍:“客官来抽一发吗?十连送一连哦!”   闻曜风:!!!   白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时往后退了几步,再三打量。   在糖画摊和泥人娃娃摊的中间,又是这只海豹在卖东西。   书生小姐穿行而过,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们导演父子两……都不是一般人啊。   在录制节目之前,总导演还特意跑过来找了他们一趟。   闻曜风刚被OMEGA抱完,易感期里有点警觉,怕人家过来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小闻啊,小白啊,有个事我一定要跟你们强调一下,”陆导演捋了把络腮胡子:“这个四棱狮子头,是真货——是真货!你们玩归玩,千万别弄丢了!!”   白淳愣了下,下意识道:“真是晋朝的?”   “那哪能啊,我拿零花钱偷着买的,花了三万多呢——别跟我爱人讲!”   闻曜风默默看了眼摄像头,又默默把头拧回来了。   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陆小海穿着小白海豹装,在拱桥蹦蹦跳跳:“这里有积分查询服务喔。”   “现在我们队有多少?”   “两百一十二分!”他举起双鳍道:“成就会在游戏结束以后统一报出~!”   罪恶的盲抽盒又一次被捧了出来。   “试试嘛?”   闻曜风再再次看向白淳。   白淳面无表情:“只许抽一次。”   闻曜风一脸纠结,先是看展示柜里上新的道具,又看更新以后的盲抽图鉴。   “新增了好多东西!”他伸手指给白淳看:“还可以抽到传国玉玺!!”   “……不行。”   “刚才姜大人过来抽过哦,而且是□□!”   “他抽到什么了?”   “保——密!”   闻曜风俨然在看订货单,念念有词道:“抽到这个就好了……这个也好。”   白淳无奈道:“两次,最多就抽两次。”   “好!”   他把手探进盲抽盒里,从最边缘抽了一张信封。   撕开边缘抽出卡片,几个字非常刺眼。   『冰糖大山楂买五送一券』   太子确实有被气到,一跺脚把盲盒对准王爷:“你来抽!”   白淳伸手在浅表摸了一张,当众拆开。   『冰糖小草莓买六送二券』   旁边小贩立刻举手吆喝:“冰糖葫芦哟——又圆又甜的冰糖葫芦哟——”   小白海豹昂头道:“还抽吗?”   太子和王爷沉默着去对侧兑换糖葫芦。   小贩笑的特别灿烂:“这券是买了才送,两位贵客先给钱吧?”   “……”   “不抽了。”闻曜风斩钉截铁道:“以后都不抽了。”   白淳一口咬碎透明糖风,嚼得超凶。 第24章 轻薄   白淳去找陈瞎子换金鸩羽,闻曜风则站在桥上看风景。   他先前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刻。   河岸边有点着蜡烛的莲花灯徐徐散开,银红水绿光影摇曳,夜风一吹就打起旋儿来。   卖花的姑娘此刻都去喝米酒休息了,有老翁撑着竹篙摆渡旅人,船头水鹰歪头啄啄羽毛,偶尔打个哈欠。   内心久违的平和又安宁。   他最初选择做偶像,只是十六岁时想要逃避生活。   偶像的日程很紧,红的时候有接不完的商演,糊了一样有不入流的通告排着队等。   时间一长,好像突然就忘了生活两个字原本该怎么写。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钟声,像是船桨击入沉谭里,搅出一池波澜。   白淳取了道具骑马过来,招呼道:“听见了吗?”   “六点整了?”   “什么六点整,”白淳俯身敲他脑袋:“泰和殿有人敲钟,全员强制参与议事!”   “走啊,”闻曜风伸出手要他牵着:“拉我上马。”   白淳被队友搞得头痛:“我们现在是秘密结盟,同骑进宫疯了吧?”   闻曜风抽回手闷闷道:“我也想骑马。”   “太子——这边!”阿福招呼道:“轿子来了!”   两人分头进宫,刚好一前一后。   此刻夜幕方至,群臣无一不是衣冠整齐,跪伏在泰和殿两旁。   殿中不仅摆了太师椅六张,正中央的八脚凳上还放了两个签筒。   闻曜风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人,恰好踩着钟声的余音。   他的队友坐在姜且的右手边,又变回清和温雅的淳王爷。   “姜太傅怎么突然敲钟?”   姜且眼神晦暗,一反先前笑脸迎人的状态。   “我要指证可贵妃与潘丞相私下勾结,不仅蓄意毒杀陛下,还想利用模样相仿的卖花女金蝉脱壳!”   “现在我人赃俱获,要为皇室威严讨个说法!”   “姜太傅,”潘笑冷冷道:“你上来就血口喷人,是觉得声音越大就越占理么?”   可贵妃一时间泪眼朦胧,以扇掩面道:“我一直在尽心尽力侍奉陛下,太医宫女后宫嫔妃都可以出来作证,你怎么可以这样攀咬我!”   闻曜风:“……?”   等等,这段剧本我也没看过。   他下午忙着拉人看陈瞎子拉二胡,刚才还是听阿福聊八卦才知道白淳泼画前后的故事。   可贵妃到底对皇帝做什么了??   潘丞相跟可贵妃其实是一个阵营??   那潘丞相和姜且又是个什么关系???   太医?哪儿有太医??   闻同学缺课太多,听得有点茫然。   他坐在那满头问号的喝茶,两个大臣两个姑娘互相吵得唾沫横飞。   “你把夹竹桃粉混在药汤里,陶太医已经验出药渣,现在居然还敢一口抵赖?!”   “天地可鉴!姜且你结党营私,欺男霸女,现在还想插手内廷,你眼里到底有没有王法!”   “诸君看看,潘丞相所言所为难道不是逆臣行径!!”   闻曜风目前像坐在辩论席里的观众,一会儿往左扭头,一会儿往右扭头。   半晌瘫回太师椅靠上,放弃思考。   想什么,不想了,下班以后看全视角回放得了。   太子放弃参与,王爷倒是两三句就跟上了此刻的战况,明面上像是温声细语劝着架,四两拨千斤地将是非挑拨了个彻底。   白淳一开口分析,两侧完全没看过剧本的几十个臣子都跟着点头,像是一群向日葵聚众开会。   潘笑被逼到绝处,大怒道:“你拿着伪证大行其道,在朝堂发言只一味煽动情绪,如何能够当真!”   姜且痛喝一声:“放肆!”   “此乃陛下御赐虎符,倘若丞相还要质疑,直接唤各部尚书过来一看便知!”   白淳侧头致意,太监阿书立刻过来给他们续茶。   白淳浅饮一口又道:“这儿火气杀气皆都太重,再摆几盆花来。”   “是。”   “潘相,贵妃与你私会在上林苑小鹤亭前,往轻了说是不尊仪度,重了说可就是淫乱宫闱,当斩首示众!”姜且喝完茶接着大骂,连贯到完全不用读条:“陛下尚且一病不起,贵妃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我看不必废话,直接掷签便是!”   闻曜风玩着茶杯突然就想明白了。   等等。   明面我跟潘丞相一党,润润跟姜且一党,双胞胎姐妹不好说。   但实际上,确认结盟的也就我跟润润啊。   要是他们全都死光了……我们不就赢了?!   潘笑这一局被铁哥们往死里怼,几度跟闻曜风使眼色都得不到支援,这会儿真是急了。   “太子,你才是陛下最为器重青睐的储君,这件事理应由你定夺才是!”   他在说到储君两字时重重咬字,提醒闻曜风看清楚谁才是能扶他上位的重臣。   白淳垂眸一笑,俯身轻嗅身侧水仙。   闻曜风回过神来,在一众注视下缓缓起身。   “可惜了,”他掏了掏耳朵:“我一下午都在听陈瞎子拉二胡,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   可贵妃脸色一变,满脸写着‘闻曜风你是猪吗你队友都快死了倒是救一句啊’。   潘笑也快疯了,是真没想到对面王爷简直像国家辩论队出来的,自己这边一个太子占着好身份尽说屁话。   “保皇为上,当正宫闱,”姜且眼底笑意更盛,起身对众臣拱手,当真威严似一朝名臣:“杀奸妃,救真龙,望各位听我一言!”   “姜且当斩!”潘笑怒骂道:“信了他的鬼话,将来必然江山倾塌民不聊生!”   十二钟又是轮流敲响,四十位臣子背对着他们六人依次投票。   可贵妃得票二十五,高居榜首。   大太监尖声道:“可贵妃恃宠放旷,结党营私,弄权后宫,当——斩!”   数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登即走上前来,架住可贵妃就往外拖去。   柯可从小到大没被这样拖过,吓到出了哭音:“救命——救命!!太子!!救我!!!”   闻曜风心里又是一跳。   等等,那个金鸩羽,我得先借来用用。   可贵妃死了,再把两个大臣干掉,这游戏不要太简单。   他有意跟白淳说这件事,又意识到其他几个人全在这里。   而且在场的人,知道金鸩羽实际下落的……现在就只有白淳一个。   其他人要么忙于上林苑那边的剧情,要么没有完成指定任务,潦草结束寻找。   他下午虽然和白淳当街跳舞,但两个人到底是老队友,唱的还是准备宣传的新歌,刚好能躲过那两个老狐狸的怀疑。   可再往后——   “淳王爷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姜且轻笑一声,把锋芒又一瞬收了回去,轻声细语道:“待内侍擦干血迹之后,容老臣随殿下再去探望一次陛下。”   白淳凝神听着叮嘱,不时点头。   潘笑长叹一声,揉揉额头看向闻曜风,语气复杂。   “太子顽劣,可也要注意正事。”   “可贵妃去上林苑是奉了陛下口谕,你怎么不听她辩解?”   他略一摇头,又叹一声。   “罢了,她先前早已预料到这一步,还托我转交一样东西。”   闻曜风意识到他要被潘丞相带去其他地方过剧情了,心里暗急。   等会两人单独相处,队友已经挂掉一个,再悄无声息干掉一个不要更方便。   白淳,你给个线索暗示,我等会得——   等会两人一分开,私下再见只会更难。   不行,现在就要问个清楚。   “王爷,走吧。”姜且起身笑道:“今晚花如仙月似钩,当是人间好时节。”   白淳扬眸微笑,随手折了水仙,簪在鬓角。   “如何?”   任谁做出这种举动,都会显得矫情做作。   可唯独淳王爷一身竹青墨袍,温雅如玉。   再一簪花,气骨高华好似谪仙。   “濯濯如春月柳。”姜且大笑道:“配,配极了!”   闻曜风意念一动,冥冥间似有感应。   “说来,淳王爷今天坐在对面,一直扰得我心神不宁。”   他起身走向白淳,展扇轻笑。   “莫非……你是故意戴给我看的?”   潘笑变了脸色,已瞧见败势更重。   姜且也没想到闻曜风敢当众调戏对手。   “太子,你不要入戏太深!”他喝道:“再怎么惯于寻花问柳,他也是你亲弟弟,轻薄不得!”   满朝文武此刻还未退下,无一不是惊惧骇然。   几十双眼睛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他,危险气氛如同太子走的是峡间钢索。   闻曜风站定在白淳面前,笑意更深。   白淳微退半步,目光在惶恐闪躲,同时却如引诱般扬起下巴。   时间绷在这一瞬。   男人略一俯首,径自衔走他鬓侧的那枝水仙,在耳垂旁呵气如兰。   “可我偏要轻薄。” 第25章 撒娇   -1-   白淳瞳眸一缩, 一袖子就扇在他脸上:“放肆!”   闻曜风默契偏头躲开,假动作配合无间,仿佛是在和他跳双人舞。   潘笑冷着脸道:“走了。”   “嗯。”闻曜风把水仙花揣进袖子里, 像不良少年被教导主任领走。   两个大臣一东一西相背离开,身后跟着的太子王爷倒是在悄悄挥手。   拜, 回头见。   也是不怕被摄像机拍到。   闻曜风再跟着潘笑回听香榭的时候,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等会先暂停一下,”他借口找的很随意:“我去趟洗手间。”   潘笑就在旁边,这时候查看线索太容易被白淳的性格他很清楚。   不喜欢打扮, 不喜欢招摇, 平时队里排舞台队形都很谦让。   刚才公投现场,白淳先是让手下摆几盆花过来, 又主动把其中一朵簪在鬓边, 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闻曜风溜进盥洗室的隔间,对着灯光细细看花。   正面是洁白花瓣, 花蕊明黄色,沾了些熟悉的香气。   他把花柄翻了过来, 随即笑出声。   也是够明目张胆。   水仙花并不大, 白淳用小楷在背面写了五个字, 空间刚刚好。   『书市苍华经』   刚才潘相姜太傅顾着互捅刀子,谁顾得上看桌边那几盆花。   白淳在没有告知的情况下把金鸩羽放在一个能方便他们两人存放取用的地方, 做事确实细致到位。   闻曜风暗赞一声,把花又小心地放回里兜掖好。   门外突然传来潘笑的问询声。   “小闻, 你在里面吗?”   “在的, ”闻曜风按下抽水马桶:“马上就好。”   “不不,我不是催你,”大叔点了根烟, 状态疲惫:“这节目组也够会玩,我上一期打躲避球都没这么惨……”   “对了,”他靠近闻曜风的隔板门,压低声音道:“你这个角色,主线思路该不会要搞砸每个任务吧?”   “我本来就不太擅长玩这个,咱还是配合一下,给个面子呗?”   闻曜风先是一愣,很快意识到潘笑想歪了。   其他类似的节目里确实有这种设定,某一方就负责装死&搞破坏,划水到最后成绩为0反而能赢。   “这还在录呢,”他笑着把话题偏开:“看出来您头疼得不行了,确实辛苦。”   “哎,我还以为我演得倍儿棒,姜且那个狗篮子——”潘笑按灭烟头,见闻曜风出来了,往洗手台旁边让了让:“没事,我也是有点好奇,刚才那两个丫头也演得不错,可以去电视剧里跑跑配角多练下。”   闻曜风笑着没搭话。   她们估计很愿意,但粉丝未必肯答应。   这年头,一线流量要抢一线番位,根本不会演戏也得拿出底气来,有一半是维护粉丝们的集体攀比心。   潘笑这会儿也是吵架吵的疲了,不急着回去,又八卦道:“那个小白——”   闻曜风竖起了耳朵。   “白淳,淳王爷,”潘笑问道:“他是单身吗?”   某人警戒灯瞬间亮起:“怎么了?”   “嗨,这不是第一期播完,好多OMEGA哭着喊着要嫁他,”潘笑感叹道:“我家侄女儿跟着魔一样,看完节目连着给我发了十二条语音,还求我把她带到节目现场来跟白淳握个手。”   “当然啊,喜欢你的也多,”他感觉闻曜风变得有点闷,以为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我也是感慨下青春,想当年,哎,我也是大众男神啊……”   闻曜风有点拧巴。   白淳被更多人喜欢是好事。   先前人气低迷了那么久,现在综艺成绩一路蹿红,讨论度高还有动图出圈,女友粉妈妈粉唯粉自然也会数量疯涨。   但他一想到那些OMEGA亲亲热热地喊白淳哥哥,喊他男朋友,老公,胸口就像被什么木塞给堵住,氧气梗在气管里不上不下。   烦,想想都烦。   潘笑烟没抽够,先是闻了闻指节,趁着助理补妆继续在某人雷区里快乐蹦迪。   “还有啊,我听说有不少ALPHA喜欢他,这事现在还挺流行的?”   两个ALPHA共同面对世俗偏见,逆反信息系的天然抵触执手同行,有那么点悲壮爱情的感觉了——   “不流行。”闻曜风平直道:“ECHO对外禁止恋爱,算是出道前就定死的规矩。”   “那多可惜,大好的青春啊。”潘笑看向他,往雷区更深处蹦:“诶,你不会也没谈过恋爱吧?”   闻曜风:“……!!”   “怎么能不谈呢!”潘笑大力拍肩:“年轻的时候不积累经验,以后碰见了更心动的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追!这样不行啊小伙子!!!”   再出去走剧情的时候,闻曜风还有点没缓过来。   潘笑抽烟打趣是一个状态,一转身又无缝切换作威严阴冷的潘丞相。   “这串璎珞,是可贵妃临终前交给我们的遗物。”   “她的妹妹小艾目前被姜太傅监视控制,手里还掌握了重要证物,见此物如见骨血,必然会全力效忠。”   潘笑在灯光下把玩着一串珠珞,询问道:“我们现在去青玉府找人?”   “我去就行,”闻曜风接过珠串,笑得贴心周到:“姜太傅和王爷此刻估计还在面圣,您这边还要处理上林苑里搜集到的线索,不如留在听香榭里等等消息。”   潘笑露出队友终于不划水的放心表情,点头道:“正有此意。”   闻曜风拎着珠串出门,扭头就往书市方向走。   ——先找金鸩羽送潘哥提前下班!   书市就在糕点铺的旁边,桂花糕咸蛋黄青团被蒸出甜甜香气,闻着都让人有点饿。   闻曜风拿金叶子换了好些个,示意小太监阿福自己拿一个吃,把其他的分给附近的群演。   他又捻了枚金叶子,在旁边的糖画摊前站定。   小贩满脸堆笑道:“这位爷,您想画个什么?”   “来个迪迦奥特曼。”   小贩笑容凝固:“听……听不懂。”   “海绵宝宝好画吗?”   “……不太好画。”   “这样啊,”太子叹了口气,退让道:“算了,来只长颈鹿吧。”   小贩默默画好递给他,钱都没收。   导演……我快演不下去了……   书市并不大,四个长架找一圈就能找到《苍华经》,泛着幽微暗光的金鸩羽被藏在这里,还沾了些灰尘。   闻曜风先是往书里垫了两三片糯米纸,然后才郑重其事把长颈鹿放了进去。   下班了送给润润吃。   白淳大概率不会在公开场合吃这种东西,但是会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闻曜风就喜欢看他这样。   他蹲着摸了摸羽毛,拉开领子把毒羽在胸口另一侧藏好。   还没等前襟扯严实,门口有人狼狈冲来,惊惶道:“太子——太子殿下,救我,救我!!”   闻曜风眼疾手快地把书放了回去,起身道:“站住!   别过来!我衣服还没穿好!”   柯爱愣在原地:“你在对着书架耍流氓?”   “……也不至于。”闻曜风两三下把胸口盖好,领着她往外走:“你自己逃出来了?”   “对,我逃出来了,”柯爱想起来她还在演戏,又摆出惊慌表情,努力赢得他的信任:“我钻狗洞逃出了青玉府,现在潘相发动了暗卫要刺杀我,太子,你有我姐姐的璎珞,你知道潘相姜大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闻曜风并不仔细分析她的立场,走出书市时脚步一顿。   “这是你的马?”   柯爱以为他赞成自己这边的说辞,松了口气道:“对,我的马,你快带我去上林苑,那边有——”   男人摊开掌心:“这个,懂吧?”   柯爱呆住:“啊?”   闻曜风晃了两下掌心:“懂了吗?”   柯爱气炸:“刺客马上就要杀过来了你还谈钱啊??”   “原则问题。”闻曜风翻身上马,利索道:“一共多少来着,给现金还是去当铺?”   柯爱黑着脸把两袋钱掏了出来。   闻曜风飞快接了,又一伸手:“利息呢?”   小偶像还没接受够社会的毒打,捂紧钱包嘶声道:“你是人吗???”   话音未落,远处人群传来惊呼声,竟有两个黑衣刺客快步冲过来,三角兜帽长纱覆面,拔剑厉声道:“大胆!!”   柯爱伸手就想拽着马鞍上去,手抓了个空。   “马呢,我马呢?!”   闻曜风驾着马围着他们三个人兜了一圈,怀里的钱袋叮当乱响。   “尸体处理干净点,天热了容易招蚊子。”   刺客:???   柯爱大脑内逻辑断裂:“你不帮潘笑,也不帮我,你到底——”   “不做选择就不会选择出错,下班多好。”闻曜风一扬缰绳,流氓得坦坦荡荡:“走了,嘚儿驾!”   远处传来几声刀鸣,城墙上的旗帜登时又落一面。   “柯爱——出局!”   闻曜风瞧了眼城墙上残存的四面旗帜,调转方向往回走。   按照柯爱的说法,潘相可能根本没有在听香榭等他,已经奔着上林苑去了。   老狐狸果然就是老狐狸,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不对,玩这种游戏最好谁都不信,除了润润。   闻曜风隐约感觉到自己对白淳有那么点依赖,停下马想了几秒。   我最近是怎么了。   又是对队友蹭来蹭去,又成天想粘着他。   易感期也不至于……这么反常。   他大概猜到了一点,但又有些抵触答案本身,索性把问题扔在那里,远远绕开。   多半是游戏里的吊桥效应。   再路过听香榭的时候,潘笑果然不在里面。   闻曜风还没去过上林苑,问了问路就准备过去夜奔一回,还没等他正式动身,远处突然传来了闷重沉钝的脚步声。   等等,那是什么?!   -2-   闻曜风寻声回首,竟真看见桥对侧有成片的玄甲军列队穿行,铁铠刀戟闪着寒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不对劲,一半虎符在他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能调动军队?   玄甲军人多势众,数百声沉重脚步踏过街市时,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就在这时,本应守在听香榭的太监阿福疯跑过来,急得衣服都被汗浸透。   “太子——太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姜太傅假意请淳王爷看望陛下,一转头拿兵符突然逼宫,要你带着传国玉玺去,否则亲手杀掉淳王爷!!”   “王八蛋,”闻曜风骂道:“就知道他要反!”   他一扯缰绳狂奔而去,跑速快到如同乘风。   一路上玄甲禁军越来越密,刀枪剑戟无一不全,杀意简直如同尖刺密布的渔网。   阿福追在后面急得直喊:“太子!您好歹叫点人再去!!您这是送人头啊!!”   闻曜风寒着脸色往青玉府奔驰而去,马还没停稳就翻身跃下。   门口已经被禁军占领,里外全都是姜且的人。   “站住,不得进入,”侍卫举刀拦他:“姜——”   闻曜风一抬手把刀挡开,冷厉道:“让开!”   人群分开一条小道,路径指向淳王爷的中隐斋。   闻曜风跑得快到不像在录综艺。   闻曜风知道角色都是假的,故事也是假的。   可阿福说一白淳被掳作人质,暴戾杀意一瞬间从胸膛燃到咽喉,刺得眼眶发红,像是真入了戏。   他是我的,谁敢动谁死。   青玉府雅致宽阔,庭院幽深竹林处处,跑到最后闻曜风已经呼吸不稳。   丫鬟小厮被困在路边两侧,一个个满身尘土,还有兵士在粗鲁呼喝。   夜色里假石水缸东倒西歪,花圃里的芍药都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闻曜风深呼吸一口气,现在提剑杀了姜且的心都有。   他骤然拔刀出鞘,飞身几步冲进中隐斋。   “白淳——你——”   男人硬生生定在了原地,满载焦灼的半句话卡在咽喉。   姜且倒在血泊里,七窍发黑,早已没了气息。   白淳将蛇血酒一饮而尽,指节抹开唇角深红痕迹,垂着长睫,尾音慵懒。   “嗯……在担心我?”   “……?”   “……???”   闻曜风理智终于被拉了回来。   还好,我看中的OMEGA没被别人抢走。   他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从雄性求偶期的暴躁状态里拔了出来。   姜且尽职尽责地趴了好几分钟充当尸体,趴麻了就悄悄挪下胳膊腿,继续瘫倒。   白淳没发觉闻曜风的失态,以为他只是跑累了,需要休息会儿。   闻曜风不太自然地咳了声,低头看姜且的尸体。   “……怎么回事?”   “金鸩羽,”白淳坐在主位抬腕喝酒,不紧不慢道:“第一轮公投时给姜大人倒了杯水。”   闻曜风记起来当时倒水的是阿书,后知后觉道:“你当时就给他下毒了?”   “准确来说,是给所有人都下毒了。”白淳笑道:“除了你。”   不过潘相只喝自己侍从倒的水,可贵妃没等毒发就被拉出去毙了,柯爱忙着吃瓜没怎么喝水,有点可惜。   他挽起袖子,推出虎符一整枚。   “先前姜太傅五连抽,中了半枚假兵符,索性就直接反了。”   闻曜风接过掰开一看,右边那半块里头写着‘假货’两个字。   “行吧。”他叹了口气,无意中把心里话说出口:“我刚才以为你真出事了,从东市跑过来一路都没停。”   白淳原本想取笑怎么玩个游戏还当真了,忽然有被触动到:“……谢谢。”   “这四年不一直这么过来的,”闻曜风无奈笑道:“也没帮上忙,臊得慌。”   姜且不声不响地翻了个面继续装死。   “大胆,你这奸臣竟敢——”潘丞相抄着板砖般的传国玉玺冲了进来,大吼道:“放下——”   坐在前头的两年轻人瞅了过来。   潘笑有点尴尬:“王爷没死啊?”   “没。”闻曜风晃了晃手里重新拼好的正版虎符:“潘丞相,认识这个么?”   潘笑终于反应了过来,往后退道:“等会,现在下班有点早——”   “你手里这个玉玺是假的,”白淳闲闲道:“真玉玺被可贵妃抽到,早就掉包藏起来了。”   潘笑懵道:“她要玉玺做什么??”   “垂帘听政啊。”白淳笑道:“请吧?”   潘丞相环顾四周,踉跄着走到姜且旁边,一板砖把自己拍晕。   姜且:“嘶——”   十二钟再度连环敲响,烟花连环绽出。   “恭喜‘猛A无敌队’完胜全场,成为本局MVP玩家!”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天长地久兄弟情】!”   “恭喜‘对不队’达成成就——【欧皇并没有什么卵用】!”   “恭喜‘我就想试试名字能有多长’达成成就——【吾好嘴炮杀人】!”   “恭喜‘猛A无敌队’达成成就——【撒娇哥哥最好命】!”   ……   一片欢呼庆贺声里,闻曜风和白淳一块出去看烟花,顺带遛弯到书市那里。   “我还有点舍不得走,”他瞅了眼远处已经开始拆除的布景,翻出那本《苍华经》,找了几页拿出糖画:“拿好,太子哥哥送你的。”   白淳瞧着被糯米纸包成木乃伊的糖画,礼貌道:“我不是很饿。”   闻曜风盯他:“你再想想你饿不饿?”   “……”   白淳接过糖画,把外面好几层糯米纸撕开,看见琥珀般晶莹的小长颈鹿。   “好看。”他笑着咬了口,在焰火绽放时把鹿脖子递给闻曜风:“你也吃一口。”   闻曜风怔了下,低头也咬了一口,像是犬类在小心翼翼地嗅闻猎物。   是差点被坏人抢走的好闻猎物。   “真好啊。”白淳没有多想,揉着脖子道:“走,回去敷面膜。”   一整天录制完,节目组都嗨到不行,走廊以及各个化妆间里都有人在聊天说笑。   白淳忙完以后很放松,卸发套的时候还在和原原子涉打视频电话。   闻曜风出奇的安静,有人搭话就礼貌应和下,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坐着。   像一只努力收起爪子和尖牙的大型狼狗。   他平时拿自己是猛A开玩笑,其实对ABO三种属性都态度温和,不会仗着身份和体型优势去欺负人。   可刚才得知白淳被控制囚禁的时候,那种血脉贲张的本能冲动……到底怎么回事。   闻曜风觉察到了那几缕嗜血性和破坏欲。   不仅仅是对疑似的竞争对手,在与白淳独处时就更强烈。   白淳衣冠整齐,他就想把他折腾到凌乱不堪。   白淳笑容温和,他就想看他失控地呜咽流泪。   我疯了吧。   闻曜风束紧外套,低着头想了半天。   实在不行找个医生问问吧,有病就吃药。   回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了,等一觉睡完,宿姐开着车载他们回去。   保姆车刚一打开,栗原坐在副驾驶笑眯眯招手:“想我没呀~~”   “原原?”白淳惊讶道:“你提前回来了?”   “对,涉涉下午就到,晚上咱们四个一起排舞啊。”栗原把用缎带包好的礼物递给他:“给你买了新领带和腕表,曜哥是深色款!”   宿绮打着方向盘,还记着正事:“这次素材太多,节目效果应该比之前更好。”   “周五播《绝杀之刻》第二期(上),周六中午新专辑和栗原代言首发,周日容子涉电影上映。”   一环套一环,理想效果是把以前僵掉的人气全都盘活。   不指望一下子让ECHO大爆特爆,能复苏大半就已经算赚到。   如果成绩理想,今年演唱会多开几场,小孩们也能开心点。   ECHO半死不活撑了两年,不能再拖。   三个人聊了一路,下午容子涉拖着行李回来,宿舍再度恢复闹哄哄的状态。   宿绮和四个成员轮流抱了下,叮嘱几句就先下楼开会,放他们联络感情。   “话说,”栗原啃着鸡翅道:“这才两周没见,曜哥你和淳哥关系改善好多诶。”   两人俱是一愣,习惯性撇清关系。   “看错了吧。”   “不会。”   “有,”容子涉喝了口汤,慢悠悠指了一下。   “曜风,你刚才在主动帮他捞排骨。”   -3-   闻曜风下意识看白淳的反应。   白淳没什么反应,继续安心喝汤吃饭。   闻曜风有点不被承认的失望,闷头扒了口饭。   不想承认就不说咯。   “曜风在录节目时很照顾我,”白淳低着头,想用碎发掩饰表情:“虽然喜欢开玩笑,其实帮了我很多忙,能够再亲近起来……也挺好的。”   闻曜风扒拉着饭佯装淡定,转头一顿猛笑。   “就夸这两句啊。”他似乎有点嫌弃:“好小气。”   “穿古装很帅,和潘叔他们对戏的时候人物感很好,而且在酒店里也有每天练声。”   白淳认认真真完成要求:“吃盒饭会主动帮我把玉米块挑走,尊老爱幼,敬业奉……”   “不是这个意思,”闻曜风捂头道:“算了算了。”   白淳:……?   大家都刚从繁忙行程里脱身,简单聊了几句就相继洗澡休息。   闻曜风原本困得不行,躺下了反而睡不着。   他一闭眼,就是白淳坐在青玉府竹林里抚琴的样子。   明远旷达,疏离清冷。   没录节目之前,他们还在冷战状态,一周可能都说不上几句话,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现在一停下来,又要强行降温,不说话,不独处,也不在一起玩。   闻曜风在床上翻滚几回,不死心地点开了手机。   他有意识地让手指绕开微信图标,故作镇定地看微博里各色超话。   @声声如白:卧槽哥哥穿这套好盐!我淳的牛奶白简直是吹弹可破,眼神里有万千星辰![图片][图片][图片]   @知爱淳:新综艺怎么还不播啊,我每天等得就差在办公室嗷呜乱哭了,咬唇今天发糖了吗?!快发新糖让我再嗑一口!!   @咬唇ISRIO:发了!!发了!!啊啊啊啊快看这一条动图=微博链接咬唇?   闻曜风随手点了进去。   画面停留在他们走出机场的某一刻。   当时宿姐走在前面,闻曜风签了一长串的名准备走开,白淳很自然地帮他抚平了背后衣褶。   两人肩并肩继续走,连鸭舌帽的朝向都一模一样。   GIF清晰流畅,评论区一堆猛嚎。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相处模式!!后背衣褶都要摸摸吗淳淳你为什么这么宠他!!!”   “淳淳以前从来不戴鸭舌帽,绝对是曜曜给他戴的好吗,不然帽檐角度都完全一样,太真了我疯狂吸氧我不行了——”   “闻曜风你这个狗男人!!你以前跟其他OMEGA同框都会保持三分米以上距离,现在倒是贴着你家小ALPHA一起走了!!”   “对啊!ALPHA不是同性相斥吗!我跟我ALPHA基友睡上下铺都想打架!”   闻曜风一个没拿稳,被手机砸了下鼻子。   嘶。好痛。   他边揉鼻子边点开看,俨然打开新世界大陆。   咬唇这个超话……说的居然是他和白淳?   意思是,很多人希望看到他和白淳谈恋爱?   某个至今没有恋爱经验的纯情处男头顶冒了个灯泡。   我和润润——绝对不可能!   一边失口抵赖一边用小号点了超话关注。   然后猛翻精华帖。   越看越有种网上看病的对号入座感,甚至还看得有点飘。   原来当初他在采访里还夸过我跳舞好看。   哦对,这张是练习生的合照,哎,十七岁就帅的发光,不愧是我。   那张是跨年演唱会的谢幕照,当时忘存了,右键保存。   又是在演唱会,润润在偷看我。   话说她们抓细节的能力好强,难道……白淳真的暗恋我好多年?   闻曜风对比着文字图片一起琢磨,刚才还丧得有点失眠,看着她们嗑过的糖突然就有了奇异的满足感。   这才对。   我和白淳几年前感情一直很好,只不过是因为那件事才……   他有点苦闷,把头埋进枕头里。   原来淳淳暗恋我啊,我居然一直没发现。   早知道先前就不冷战了,耽误好多事,可恶。   门被敲响几声。   “曜风,你睡了吗?”   “没有,”闻曜风飞速关掉微博,过去给他开门:“怎么了?”   白淳同样不习惯突然降温的抽离感,拿了个笔记本过来,想的借口简单到蹩脚。   “我先前写了几首DEMO,”他翻了几页:“想找你帮忙看看。”   “工作?”闻曜风闷闷道:“我不想聊工作,明天吧。”   说着就要关门。   白淳没处理过这种隐晦的撒娇,撑着门框小声道:“易感期?”   “不是易感期。”闻曜风别开头:“没什么。”   从前他们是AA关系的时候,闻曜风一直是铁血真男人状态。   ——真爷们心态爆炸就该去打拳击,真ALPHA只可流血不许流泪!   现在再跟白淳相处,他有时候心态莫名像小孩子。   就想多被宠宠,多聊几句话,全是废话也无所谓。   先前他们两单独住宿舍,两个队友都在外地,怎么插科打诨都不用注意。   现在原原子涉一回来,再单独见面,莫名就有点禁忌感。   “你先进来坐。”闻曜风把门打开许多,声音沙哑道:“我们可以……下会儿五子棋。”   卧室里只有电脑和CD,总不可能抱着白淳玩一晚上扫雷。   他一靠近他,就又躁动又平和,在极端里漂浮的很快乐。   白淳犹豫片刻:“算了,我回去睡觉。”   闻曜风把他手里本子一抽,直接把人拉进卧室里砰的一声关门。   然后顺手就关了灯,把信息素全都放出来。   黑暗里信息素犹如浓烈的酒,倾洒泼倒的四处都是。   他想标记他,想和他胡闹。   不要生疏,不要隔得那么远,再多碰触一点……   白淳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   “你开灯。”   “不要。”闻曜风倾身去亲他的脖颈,轻缓引诱他堕入这份快乐里:“再近一点……你好好闻。”   “我没有开玩笑,”白淳声音严厉起来:“闻曜风,开灯。”   闻曜风意识他的强烈抗拒,快速开灯,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说了,”白淳开门就走,一眼都不再看他:“我们确实需要保持距离。”   闻曜风站在门口看他走远,许久才把门关上。   哪怕是临时标记,也不用防备成这样。   为什么你和你的朋友都能随便标记,和我就不行?   ……我不配?   记忆深处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被褥凌乱,笑声放浪。   讽刺意味太重的全家福,抚摸他头发的不同男人和女人。   也许我根本不配吧。   闻曜风捂着后脑勺坐在床沿,心脏始终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吊得人喘不过气。   他闭着眼等待了很久,笑得酸涩。   我刚才不是想用信息素强迫你做那件事。   我只是想亲近你……多闻一闻你的气味。   我一直以为……你不讨厌我的味道。   再倒下去的时候,更睡不着了。   闻曜风没处理过感情问题,这会儿心态已经爆炸的不行,还是摁下性子给白淳发微信。   [曜]: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伤害你。   他点了发送,自我放逐般卷进被子里。   过了五六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润润]:……我刚才只是想陪你坐一会儿。   闻曜风半睡半醒地看着手机,放任自我把真话说完。   [曜]:是误会,我刚才逛了会儿咬唇超话,还以为你真的暗恋我好多年。   [曜]:不过这也不能算我自恋,她们还发了你当初主动牵我跳舞的图,还P了好多粉红泡泡……   对方接近十五分钟都没有回消息。   闻曜风等了又等,琢磨白淳现在在想什么。   [润润]:闻曜风。   [曜]:?   [润润]:……你确实是对号入座第一名。   [曜]:??   他一时间没分清楚这是贬低还是夸奖。   男人盯了许久手机屏幕,还是把心里一直在意的事情问出口。   [曜]:你讨厌我的信息素?   这次他等待的时间很短。   [润润]:不,实际上,我喜欢酒。   [润润]:而且只喜欢烈酒。 第26章 捂手   闻曜风把每个字看了三遍。   然后手机一扔, 起来就冲去了白淳卧室门口。   敲敲敲。   “白淳。”   敲敲敲。   “在不在?我们聊聊——这次保证不乱来。”   住对门的栗原端着牙刷杯探头:“什么乱来?”   “就是……”   白淳立刻开门把闻曜风拽进去:“没什么,他开玩笑。”   门再一关上,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再次僵住。   “你还生我气吗。”闻曜风放低声音,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害性:“真不是想欺负你, 是我太过分了。”   白淳皱着眉拉好窗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以后易感期有需要,可以提前和我说清楚,不要突然扑过来。”   闻曜风没想到白淳是这种态度。   就好像ALPHA和OMEGA之间的标记不存在任何暧昧, 也不会引发什么情与欲的悸动, 单纯的仿佛只是一个交易。   他感到说不出的失望,往后退了几步, 靠在门上, 把卧室的全部空间都让给白淳。   “你居然喜欢酒?”   消息跳出来的那一秒,闻曜风内心像是小台灯啪的一声被按开。   ——白淳喜欢酒。   ——白淳喜欢烈酒。   这四舍五入一下, 他岂不是喜欢我?!   他难道真的暗恋我好多年,现在是嘴硬或者不肯承认?!   不对, 到底应该从表面还是从潜台词解读问题……头疼。   白淳听到酒这个词, 放松了一些, 转身道:“你来这边。”   他领着闻曜风走到书架旁,临了还是犹豫几秒, 然后俯身搬书。   一大摞硬纸壳大部头被搬出来放到一旁,露出方块积木般的深蓝色小冰箱。   闻曜风愣住, 蹲在他身边往里看:“草, 没想到啊。”   “也没打算瞒着你。”白淳叹气笑道:“喝了两年多,刚开始还喜欢轻口的果酒,后来瘾就上去了。”   他取了两只玻璃杯, 拿出一瓶Glenn Mckenna,倒了浅浅一杯琥珀色酒液递给他。   闻曜风坐在他床边地毯上抿了口,赞道:“好醇。”   “地道的苏格兰威士忌,麦芽香气过渡感明显。”白淳笑道:“这瓶还是刚出道那会儿,我们英国拍完MV以后买的。”   “你那时候还不喝酒。”   “对,本来想送给姐姐,她是很出色的调酒师。”白淳把酒瓶放了回去,眼神温暖许多:“以前家里很穷,但和姐姐在一起长大还是很幸福,她会带我去火车站弹钢琴,每周末都去几次,后来渐渐就会了。”   闻曜风想起他们前两次录节目时的小插曲,把记忆串了起来:“你小时候听到的那些故事,都是她讲给你听的?”   “对,”白淳笑着点头:“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后来会翻译一些古书里的杂文,都很有意思。”   他意识到闻曜风在这一方面的遗憾,伸手摸了摸大狼狗的头。   “以后讲给你听啊。”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双方都怔了一下。   温暖掌心陷进乱发里的那一秒,安定到像是能把内心深处的不安都悉数抚平。   “哎,”闻曜风往后仰靠,倚着软枕道:“白淳,这算不算我们分享的第二个秘密?”   白淳抿了口威士忌,用玻璃杯轻轻一碰。   “感觉很不错。”   再回去睡觉的时候,闻曜风认认真真反省了一会儿。   那个咬唇超话有点邪性。   一帮姑娘嗑些有的没的太过上头,他也跟着越看越上头,结果在队友面前犯蠢成那样。   虽然最近,他和白淳情投意合的幻觉有点多,但自己跟人家其实也没有那么熟。   有好感是肯定的,奇奇怪怪的下流幻想多半也是易感期作怪。   但他们今天一起拥有第二个秘密了。   男人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笑得很满足。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手机急促响起来,兀自撕裂一片寂静。   闻曜风睡得正熟,摸索着找了几处,眼睛一时半会还睁不开。   这个号码只有五六个人知道。   “喂……”他看清了来电名称,叹气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电话另一端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声:“曜曜,曜曜啊。”   “妈妈活不下去了,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只有你啊……”   闻曜风垂着眼睫听她哀哭,在黑暗里摸索着坐了起来。   他靠在床头,掌心握住床头柜的一管薄荷糖,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见他无动于衷,长长抽噎一声道:“你爸爸把事情做绝到这种地步,我是真受不了,曜曜,我的心都被他按在油锅里煎熬啊。”   “那就离婚吧。”   她倏然一顿,仿佛没听见般继续道:“你知道他今天做什么了吗?今天你王叔叔、潘阿姨、孔奶奶合资开的新公司剪彩,他居然带了个新女人过去,还是个女大学生!”   闻曜风用掌心捂住哈欠,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那就离婚吧。”   他并非是冷血的人。   恰恰相反,他的血灼烫翻涌,从记事起就常常变作在胸膛翻搅的烈火,烧的心脏都生疼。   疼的太深,就都屏蔽掉吧。   全屏蔽掉也没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的重复经历让闻曜风处理这电话时,有种不合时宜的老练流畅。   他甚至不用与自己正在悲哭的母亲有一星半点的共情。   “曜曜,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你怎么了?”女人始终得不到想要的安慰,抽泣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会抱着妈妈,会给我唱歌,曜曜,妈妈难过啊……”   闻曜风睁开眼睛,首先思考的是,他需不需要启用‘妈’这个称呼。   然后否决。   “确实,”他谨慎地跳过了主语:“你以前也经常这样,我没有去FYI做艺人之前,总是会哄你开心,陪你直到你心情好起来。”   梁英华握着电话,深呼吸着把眼泪擦干净:“是妈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耽误你休息了。”   “我小时候常常生病,都是你一个人在照顾我,接电话也是应该的。”闻曜风平静道:“洗洗脸,早点睡吧。”   “曜曜,你劝劝你爸爸……”她的声音因为手机音质的缘故,听起来哽咽又卑微:“他不能这样对我啊。”   “妈。”闻曜风忽然开口打断她:“你在意的,一开始就不是他在外面有人。”   “你在意的是梁教授的这个身份,是闻夫人的面子。”他冷冷道:“两个人相互装傻过了一辈子,你们不累,我累。”   “我一直很累。”   梁英华半晌说不出话,讪讪道:“什么装傻,我听不明白。”   “曜曜,你不要多想,以后这些事……我和心理医生多谈一谈,不会再打扰你,你睡吧。”   电话挂断,闻曜风陷进床里,用被子捂了一会儿脸。   他不喜欢触碰那些记忆,以及与那个家有关的一切情绪。   如果我也有个姐姐就好了。   或者是润润那样的弟弟。   他叹了口气,闷头继续睡。   早知道在影视城里多拉着淳淳玩一会儿了。   《绝杀之刻》第二集 预告一放出来,转发点赞量就过了五千转,就这还是双胞胎以及ECHO数据组没下场的成绩。   “路人盘稳得吓人啊。”宿绮感叹道:“广告商这两天拉着我们和电视台那边吃饭,开好几回香槟了都。”   周六开始ECHO全员都要忙成猪头,周五晚上算最后的休假时间。   栗原提议一起看节目,其他人也纷纷答应。   客厅中央的大投影仪终于被启用,节目还在放前置广告,弹幕就已经在呼啦啦狂飘了。   背景故事被做成古色古香的卷轴动画,六个嘉宾的古装剪影透着股神秘感。   镜头再是一转,到了闻曜风掀帘下车的那一瞬。   白淳正好翻身下马,竹青长袍犹如绿云。   弹幕浓度瞬间飙升。   [哈斯哈斯哈斯太俊美了我不行了——]   [剪刀手在哪里!!产粮太太们请就位!!!]   [就这个回眸对视我就可以嗑!配合之前千叶墙的隔空抵额头刚好是前世今生!!]   客厅里两个当事人两个好基友同时凝固。   现在气氛很微妙。   “我听说……”栗原努力选择合适的字眼:“这个节目很烧脑啊?”   “再看看。”容子涉声线已经拉平了:“有些起哄的不用管。”   太子说是要去见皇帝,一侧身挡在王爷身前,勾唇看着他笑。   “淳王爷,叫声哥哥听?”   实时弹幕立刻一顿狂刷。   [他A上去了!!]   [闻曜风他A上去了!!!]   [曜狗子居然能打出这个操作!!]   容子涉很善意地替闻曜风咳出声。   “要不关了弹幕看吧。”   “不要啊,”栗原可怜兮兮道:“别关嘛,我也想起哄。”   老皇帝病到快要咳血,贵妃哭得楚楚可怜,弹幕终于有转移话题的趋势。   [柯可抹清凉油那里我真的要笑死hhhhhh]   [我姐好敬业啊!疯狂表白MUA!]   镜头突然一转,清清楚楚地拍到王爷太子的袖子叠在一起,王爷的指尖还探了过去。   全体弹幕一起爆炸。   [淳淳他居然!!反杀过去了!!]   [告诉我他们在牵手他们绝对一定百分之四百偷偷牵小手!]   [BIG胆!你可是太子的亲弟弟啊——]   栗原一脸梦幻的看向他们。   “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闻曜风正色道:“白淳手冷,我帮他捂捂。”   作者有话要说:白淳:信了你的邪:) 第27章 酒厂   好在后面就开始走主线剧情了。   丞相人前宽厚人后冷厉两张脸, 太傅是再危险不过的笑面虎。   毒蛇一吐信子,弹幕里的表情包都跟着刷屏。   [保护我方淳王爷!!]   [卧槽这是真毒蛇!节目组也太狠了吧!!]   [不许欺负我曜太子啊啊啊话说曜哥这副纨绔子弟的状态好撩我鼻血狂喷——]   [曜曜你坐直!锁骨都露出来了,你女朋友不允许!!!]   电视里曜太子把薄荷糖摸了出来, 当着小太监的面嘎嘣嘎嘣嚼。   两个队友露出遗憾表情:“原来是塞糖啊。”   白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两一眼。   不然呢??真给他捂手不成??   文臣武臣分头去上林苑和泰和殿里寻找道具线索,太子则左拥右抱, 搂着姑娘逛闹市。   看着玩世不恭,其实手放的很规矩,倒也不油腻。   节目组的打光团队是一线电影人出身,愣是把桥头卖花的柯爱拍出橙色薄雾般的朦胧感。   “怎么, 光着脚不冷啊?”   “阿福, 掏钱。”   弹幕惊呼:“闻曜风你怎么跟谁都像是有一腿!”   “曜曜是犬系男友吧——好有安全感喔——”   这边柯爱刚把金鸩羽的悬念抛出来,太子转头就走。   “走, 找我那可爱弟弟要零花钱去。”   客厅里一片寂静。   白淳默默起身:“我回房间看书了。”   栗原冲锋在吃瓜第一线:“你再看看!万一曜哥背着你还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不, 后面剧情更耻,绝对不要。   白淳干脆利落回了房间, 其他三个继续看。   然后小情侣般打情骂俏的奇怪场面层出不穷,空气不断凝滞。   “弟弟哟——哥哥来看你了!”   “要钱做什么?”“哄姑娘开心。”   “那我可舍不得。”“我要是毒死你, 不就成禽兽了?”   栗原的笑容渐渐僵硬, 容子涉直接一边喝茶一边观察闻曜风表情。   某个猛A无所畏惧, 大张着腿坐在沙发上,啃着梨道:“我穿这身是不是帅炸了?”   弹幕浓度高到全程挡脸。   [他在撩他他绝对在撩他!]   [二十个姑娘——你好歹说点我们会信的话啊!]   [我怎么已经闻到妻管严的味道?!难道是抖M老攻设定??]   [醉生梦死!送你一眠!这不就是说想跟你睡觉吗!!]   两个云盏怦然一声合在一处, 淳王爷放轻声音,靠在他的肩头耳语。   曜太子张袖一拢, 把他直接搂进了怀里。   “你一要, 我就给,那我岂不是太宠着你了?”   电视上的弹幕瞬间密的像春运火车站。   [宠!!给我宠他!!!他要什么你敢不给!!!]   [卧槽他又A上去了他暴击了曜狗子打了个连击带爆伤!!]   [我我我我不看了我先去捂鼻血……低音炮撩的我快进易感期了嘶……]   [也得亏白淳是ALPHA,哪个OMEGA扛得住这么撩??腿都能软掉好不好!]   栗原啪地按下暂停, 爪子搭在闻曜风肩膀上。   “哥。”   “嗯。”   “你是不是对我淳哥有企图。”   闻曜风又啃了一口梨,漫不经心道:“你淳哥清心寡欲铁管一根,我跟他闹着玩的。”   有企图也没用。   标记完关系还能客气成这样……邪门了。   卧室内,白淳在收拾明天出门用的行李箱。   门被敲了两下,传来容子涉的声音。   “聊聊?”   “嗯?进来。”白淳把领带卷好,放在方格里固定住:“拍戏顺利吗。”   “很顺利。”容子涉看了眼镜子,淡淡道:“我被工作人员怀疑了,开了两句玩笑过去,没出事。”   “那挺好的,”白淳笑道:“宿姐还担心过你的易感期,我说没事,他自我管理能力很到位。”   容子涉坐在旁侧椅子上,一时间看着他收拾行李,不多说话。   ECHO之中,闻曜风像好战悍勇的雪狼犬,容子涉则是善于隐匿气息的麋鹿。   书卷气重,同时又拥有明显的力量感,两者融洽兼得。   哪怕只是随意坐着,背肌和大臂的轮廓也清晰紧致,足以让许多OMEGA失神慌乱。   白淳并不会被他的椴木气息影响,收东西时还有些失神。   容子涉看了他许久。   “你的身份,闻曜风告诉我了。”   白淳动作一顿,把几根钢笔也收了进去。   “什么身份?”   “你是OMEGA。”容子涉凤眼微挑,平和道:“曜风说,之后我们四个录节目,拜托我多照应一下。”   “我是OMEGA?”白淳笑出声来:   “子涉,我跟你熟到这个地步,你没必要诈我。”   “那倒也是,”容子涉摘了框架眼镜,揉着鼻梁骨道:“搞不懂你,这么重要的事不和我说……反而先跟他讲。”   “分化的有点突然,之前抗抑郁药副作用太强,你知道的,”白淳合上箱子,突然想到一个很不错的主意:“要不,你来帮我打抑制剂?”   “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天,”容子涉啧了一声:“帮你标记一下?”   白淳忍俊不禁:“来啊,你下得了口?”   “还真不行。”容子涉绅士地让开位置:“你坐下吧,打抑制剂估计很疼。”   “不是很疼,是非常疼,疼到我第一回 昏睡了十二个小时都没缓过来,后来跟宿姐说是感冒发烧了,被训好久。”白淳轻叹一口气,有些羡慕他:“有时候还是觉得,做BETA也不错……”   “你确定?”容子涉扬起眉毛:“瞧见我这三年状态了吗。”   白淳耸耸肩,把抑制剂取了出来。   他很早就知道子涉是BETA了。   BETA这个身份,在娱乐圈,在任何行业,似乎都天生注定了工具人身份。   是A与O的陪衬,毫无意义,毫无特点。   ALPHA一贯张扬,掠夺,强大,值得依赖和深爱。   OMEGA脆弱,美好,如同蛊惑迷人到极致的昙花。   至于BETA?谁想粉一个平平无奇,没法让人有任何性幻想的BETA?   白淳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抑郁症耽误激素分化的A,尽心尽责帮容子涉瞒了三年,现在受他帮助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针头侧着推,”他拉着袖子道:“我上次差点扎到神经……自己给自己打还是麻烦。”   容子涉取出镊子,拿酒精棉给他消毒。   “闻曜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   话音未落,闻曜风突然推门进来。   “白——容子涉你怎么在他房里?”   他刚才和栗原磕了会儿瓜子,一扭头发现客厅只剩两个人了,心里莫名地就不舒服。   某个猜想一秒钟跳了出来,哪怕足够合理,也能让他隐隐烦躁。   容子涉不会去白淳房里了吧。   他们能聊什么?   结果一推门进去,刚好看见容子涉拿着注射器在给他推抑制剂。   闻曜风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已经冷了下来。   “你跟他说了?”   容子涉觉察到气氛不对,平和解释道:“是我发现的,顺手帮他打个针。”   “白淳自己不会打?需要你帮忙?”闻曜风原本就压着脾气,见容子涉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更有种自己被比下去的烦躁,气笑道:“你干脆帮他标记一下得了,省得有副作用。”   他每次情绪一涌上来,信息素就跟着往外扩散。   白淳刚忍完抑制剂融合进血液里的不适感,在闻到龙舌兰气息时脸色一白,手指下意识抓紧桌沿。   操,又失效了。   抑制剂原理就是模拟ALPHA的信息素,给予OMEGA自己被临时标记的错觉,和短效避孕药的功能很像。   偏偏闻曜风这个人的信息素——他妈的太烈了。   白淳一沾上这个气味,血管里那些假模假样的信息素自动被压下去,半点效果都没有。   闻曜风看见白淳皱起眉捂额头,更以为是自己不受他待见,先前还藏着喜欢,为白淳反复忐忑的心一路往下沉。   刚才进门的时候,这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好像有聊不完的话。   突然闯进去的人是他。   “嗯,我多余,”他抓着门把手笑了一声:“你们先聊,我不打扰。”   说完就摔门消失。   “砰!”   熟悉的情绪在与童年记忆一步步重合,化作刺痛言语,变相让自我厌恶不断加深。   ……我根本没有存在的理由。   如果当初没有生下我,他们早就离婚了,估计会解脱太多。   闻曜风气势凶猛地摔完门,还是在白淳门前站了很久,一边拧巴着嫌弃自己,又想听里面的动静。   突然像被放逐的孤单狗狗。   你不要太亲近他,好不好。   白淳……哪怕你不喜欢我,能不能对我偏心些?   哪怕就一点点。   闻曜风突然想到什么,后脊僵住。   他们难道已经在临时标记了?   白淳把临时标记看淡到像和谁一起吃顿饭,不会连容子涉都——   门突然被打开。   “进来。”白淳侧让一步:“刚才那针没打好,你过来帮我擦酒精球。”   闻曜风呆了几秒,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走?”   容子涉略有不适地揉了揉鼻子。   “哥们,你发脾气的时候,门口简直像酒厂炸了。” 第28章 翻红   闻曜风黑着脸过去帮他擦酒精棉球, 眼神看起来凶的一比,其实下手很轻。   白淳小声道:“信息素收一下。”   “你不收,抑制剂……会有血液排异反应。”   作为ALPHA, 闻曜风并不熟悉OMEGA这方面的困扰,顺应着把酒味收了起来。   容子涉又往注射器里推了一管抑制剂, 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还是再次帮白淳找静脉位置。   “怎么失效了?”   “有时候会这样,”白淳努力不去注意闻曜风的指腹触感:“没事,再补一针。”   闻曜风站在容子涉的对侧, 心思全在那一截胳膊上。   ……好软。   他把酒精球擦了两遍, 松手时别开头道:“走了。”   容子涉闻到了点似有若无的火药味,随意道:“曜风心情不好?”   “怎么?”   “平时我给栗原打针的时候, 也没见你冲成这样, ”他瞥了眼白淳和闻曜风,用指节掸走针管里的小气泡:“难道你不希望我碰白淳?”   闻曜风心想何止是不希望你碰他, 你最好别进他房间,有什么话不能在客厅聊。   面上反而扬了个笑, 也不多说话。   他打针技术简单粗暴, 这会儿只能坐在白淳旁边, 抱着椅背看他们两打针。   白淳却始终在盯着闻曜风,态度谨慎:“你先把信息素收好, 我体质比较敏感。”   “……知道。”   淡白色液体被缓缓推了进去,白淳疼到冷汗都下来了, 咬着唇没吭声。   闻曜风想凑过去摸摸他的脸, 半晌眸光一沉。   他心里的台灯又啪嗒一身开了。   哪怕自己只是坐着,看到白淳皱着眉忍受痛苦,小台灯一样说开就开, 根本不讲道理。   完了,我好像喜欢他。   闻曜风一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把刘海拂了上去,胸腔里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他飞快地看向白淳,在与对方四目相对时又想捂住心里的秘密,生怕这喜欢漏了出来,被白淳看见。   “我们回去陪原原看一会儿?”白淳注意力暂时不在这里:“他一个人在客厅呆太久,估计也会多想吧。”   “估计睡着了,”容子涉低缓道:“原原行程很密,这几天都没睡够。”   闻曜风站起身,简短道:“我回房间收行李,回见。”   “你行李不是一直给助理收的么?”   “她有事先走了。”   “……需要帮忙叫我。”   “我自理能力很强的好吗?”闻大少爷关门就走:“困死了,拜拜。”   再回到房里,闻曜风找出来行李箱,想了想把自己装了进去。   一米八九的高大男人蹲在方铁箱子里,有那么点后现代摩登感。   他抱着膝盖坐了好一会儿,在确认喜欢和不喜欢的边缘小心试探。   自己又不肯承认,又不停心动。   内心小人一戳台灯,关上没几秒就自动打开,跟里头装了个弹簧一样。   一般想到这个地步,哪怕喜欢还浅,多对号入座几次也就都踩实了。   偏偏闻曜风还拧着先前的事情,仔细想想脾气又上来了。   白淳凭什么纵着容子涉?   我哪点比不上那家伙?   直接找我标记不成吗,我又不咬人……   他无意识地用指腹蹭了下犬牙。   好想咬人。   第二天一早雷暴雨下的像世界末日,首都没一家航班敢飞外地。   闪电雷鸣爆裂到半分钟猛劈一回,轰隆声震得人耳膜都在晃。   上午行程不得不取消,宿姐倒是笑得合不拢嘴。   《绝杀之刻》爆了。   昨晚出圈,多个TAG引发路人自来水,而且已经有好些剪刀手在自发产粮嗑糖。   做节目不怕黑,不怕撕逼吵架,就怕糊的一声半响啥都没有,大笔资金丢进去连水花都砸不出来。   昨晚第二期上集还没播完,百度搜索指数高歌猛进一顿飙,微博抖音小红书衍生话题半夜都有人盖高楼。   双胞胎姐妹花综艺感强,还表现出一般小偶像做不到的敬业程度,为了演好综艺里的小角色肯一身脏泥在上林苑池边趴半个多小时。   两个戏骨玩到疯,自己给自己猛加设定不说,跟老朋友飙戏飚到恨不得在朝堂上公开撕架,还肯带着小年轻们一块玩。   这些就已经足够赚路人好奇了,偏偏两个担任主演的ECHO成员,颜值能力戏感样样俱全,而且不是一般的般——配!   ECHO怎么也大红特红过两年,日风韩风英伦风打歌服穿过不知道多少套,狂野撩人冷漠神秘什么款都尝试过。   但今天这回,没见过,真没见过。   白淳一变成王爷,温润清冷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看着懦弱无能,任由一朝权臣拿捏恐吓,背地里的洞若观火不要太性感。   而另一方面,闻曜风这次个人性格和角色简直是完美融合,节目还没播完就撩的一群OMEGA捂脸乱滚。   间接导致他的个人微博粉丝一晚上暴涨好几百万。   “金玉其质龙骨凤相,说的不就是我家曜太子吗!!今天起我就是ECHO的官方认证太子妃!!”   “一人血书咬唇CP合作古装剧!最好《绝杀》全员一起拍,我没有嗑够我还想看!!!”   “今天这集综艺真的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怎么感觉一眨眼就放完了??”   “我爸妈居然跟着我看了全程,我的天,他们两都五十多了,以前从来不看综艺的啊……”   男女团偶像的偌大粉丝盘,两个老戏骨的庞杂路人盘,加上诚意满满的节目制作,多线并行的完美宣发,让《绝杀之刻》收视率破了2.9%!   今华台从上到下的工作人员全都领了庆功红包,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像在过年。   宿绮十一点敲门进宿舍的时候,四个人在排排坐敷面膜。   “航班改到下午四点半了,”她拎着手机坐在旁边,笑眯眯道:“累的话可以再睡会,晚上有的忙。”   栗原小心翼翼道:“姐,我们早上把合作方鸽了,他们会不会生气啊。”   “生气?”宿绮伸手揉他头发:“这会儿人家都好说话得很,生怕你们被挖墙角知道吗。”   明星一夜爆红并不少见,爆红以后毁约抬价的也不少。   这方面宿绮心里有数,把事情都安排的稳稳当当。   “你们是不知道,”她昨天忙到半夜三点半,捂着哈欠道:“好几条线的营销号,原先是给钱才肯帮忙吹通稿——光是截止昨天晚上十二点半,快有四十几个号主动狂夸你们四个。”   白淳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诧异道:“居然有这么火?”   “必须的,”宿绮大笑起来:“人家在蹭你们热度啊。”   营销号这种东西,赚得就是流量的钱。   观众老爷们喜欢看什么,他们就一顿猛发什么。   当下《绝杀》一眼可见要成为全民大热综艺,ECHO官博和两个成员的微博都在飞速涨粉,营销号随便夸几句都能收获一大堆点赞。   《金鸩羽》这场的剧本杀里,曜太子和淳王爷担纲主角,镜头多人物妙,成功引发一众从来不追星的人去查更多细节。   公司程序抓取的热门词条,进一步确认观众们关注的问题。   #ECHO都有哪几个#   #闻曜风白淳关系怎么样#   #容子涉栗原会来参加绝杀之刻吗#   #闻曜风白淳唱过的歌#   ECHO团粉抓紧时间猛塞安利,快活的不得了。   @声家太子妃:可奶可盐栗原原[爱心]行走CD白淳淳[彩虹]蛇舞一流闻曜风[星星]双栖超强容子涉[独角马]入股ECHO绝对不亏,全员颜值才华天花板!!!   @咬唇一声:姐妹们!!康康周六中午首发的绝赞五专《感兽》!!!全员写歌编曲赞!到!爆!买它买它买它!!!   @淳家官方后援会:我来晚了你们好快啊TAT,废话不多说,直接放我家哥哥绝美壁纸[图片][图片][图片]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知道昨晚到现在实体专预售涨了多少吗,”宿绮伸手一比,镜面黑指甲亮闪闪:“这个数。”   “这么多?!!”栗原长嘶一声:“我们又要红了吗!!”   “一半是路人缘看好和CP粉加成,另一半是老粉回坑。”宿绮笑道:“数据这边公司操心就好,有好几个大资源都在接触了,有好消息随时告诉你们。”   “下午采访做完,我带你们去录首庆功歌和新MV,有这个预售数在,成绩好看得很。”   “等一下,”容子涉出声道:“CP粉……是什么?”   宿绮侧眸道:“你们昨晚都没上网啊?”   白淳坐在最左边专心削苹果,闻曜风坐在最右边扒拉行李箱的密码锁。   栗原发了会儿呆,有点想不起来:“昨天看了一会儿……然后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容子涉已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找到了此刻的重点。   “你是说,现在好多人在嗑闻曜风和白淳的CP?”   宿绮点开手机,给他们看到直到现在都没下热搜的TAG。   #风流太子俏王爷#   ECHO三人:“……”   闻曜风凑近看一眼,若无其事抿了口咖啡:“嗑CP?我跟白淳?”   “那不行,我跟他不合适。” 第29章 抱抱   最历史性的时刻往往都发生在再平常不过的几分钟里。   宿绮原本还想敲打下闻曜风, 叫他以后出镜时注意下和白淳的相处,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手机铃声急速响起。   “是闹钟!”她快速跳下沙发靠背, 示意其他人看微信群里助理发来的数据:“快快快,还有半分钟《感兽》全专开售了!”   四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快速开手机跟着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秒,平台音乐销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升,每次刷新时都是大跨步台阶式上升。   庆贺电话接二连三地打了过来,各路公司发来的微信没完没了——   线上销量破百万了!   ——居然破两百万了!   ——还在涨还在涨还在涨!!!   栗原捧着手机一秒都舍不得眨眼, 再抬头时都眼含泪花:“姐, 我们的歌终于卖出去了……太不容易了!!”   容子涉诧异到反复切微博和论坛看即时讨论,旁侧敲击道:“这个数据的真实性……”   “路人盘太漂亮了, ”宿绮赞叹道:“刚才平台发数据给我, 说好多用户都是第一次买数字专辑,而且排名第二的还是咬唇大粉。”   此刻窗外暴雨滂沱, 大雨夹杂着雷鸣声肆意敲击窗户,世界外好像末日将近。   可他们四个却好像即将要迎来一次重生, 在这样平常又简单的几分钟里看见未来的曙光。   闻曜风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手机, 发觉白淳不在。   他心里一沉, 仿佛即刻就能猜出来对方在想什么。   ECHO当年沉寂坠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下跪门。   是因为他们的主唱, 曾经人气双TOP之一,在笑容灿烂的为人跪着斟酒。   不是为了资源, 不是为了讨好金主, 那是为了什么?   闻曜风起身向厨房走去,再次去剥开这团矛盾背后的答案。   这件事从前一碰就像钝刀子捅心,他刻意规避了很久。   很耐人寻味的是, ECHO全员保护和包容白淳,宿绮出于多年情分和信任也做了更温和的选择。   可是FYI第一属性是盈利为目的的商业公司,为什么会选择保白淳?   闻曜风走到厨房门口时,已经快要想到一部分破解的线索。   《绝杀之刻》让他的逻辑思维能力被锐化很多。   公司是没有人格属性的,艺人违禁行规到这种程度,公司内部做出雪藏封杀的行为都算满足团粉需求。   可哪怕ECHO悄无声息地糊下来,利益损失数不胜数,继续保白淳不符合任何逻辑。   难道逼白淳下跪的是FYI高层?   不太可能,从任何角度都说不过去。   白淳低着头熬当归鸽子汤,一个人发呆许久,直到在抽油烟机的陶瓷层看到人影时愣了一下。   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神里的悲伤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闻曜风心里忽然像是被重重刺了一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本能地想要调节气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好香啊,又在炖什么汤?”   白淳先前因为录节目的关系,性格开朗了很多,今天又回到满怀歉意的状态里,低着头给闻曜风盛了一小碗汤。   “你尝一口,我怕淡了。”   男人搭着他的肩喝了一口,眯着眼道:“好喝,多盛点。”   闻曜风哄人的技巧很初级,核心思路就是把对方从悲伤的事情里扯远,少皱眉头少难过。   白淳温顺地盛汤盛肉,他就在旁边转来转去,像大少爷一样嘚瑟道:“我想吃草莓酸奶舒芙蕾。”   “好。”   “等会再搬个苦菊牛油果沙拉吧。”   “嗯。”   “你切芒果给我吃。”   “好。”   如果按照他们这两周的相处模式,白淳早笑骂一声踹他一脚了。   偏偏今天不行。   ECHO的队友们都在为翻红庆幸安慰,白淳更是清楚自己当初毁掉了什么。   此时此刻专辑小爆的热门程度,不及当年ECHO红遍亚洲的十分之一。   他哽着呼吸感觉自己像一只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竭力想再为所有人做些什么,越举动就越艰难。   再坚持一下。   不要垮,再多做点什么……   闻曜风察觉到白淳情绪不对,予取予夺到反常的地步,俯身又问了一句。   “什么都答应啊。”他刻意把声音放低,仿佛两人无比亲近:“那给我咬一口脖子,好不好?”   白淳侧身看他,笑容浅淡:“好,都可以。”   距离感在此刻被无限拉远。   某人在心里抱着台灯一顿狂摇。   不是这样的!!   你振作一点!!!   还我前几天的润润!!!那些破事又不是你自愿的!!!   给我再亮一会儿!!开灯啊!!你开灯啊!!!   闻曜风毛都快炸了,后退一步正色道:“白淳,厨房这里我来收拾,你去洗洗脸冷静一下。”   “你现在状态很不对,哪怕为了ECHO下午的采访,我也希望你可以放松一点,不要满脸写着‘我好烂我什么都不值得’。”他深呼吸一口气,拧掉汤锅的火,抓着白淳的手腕道:“说实话,我不懂心理治疗的那些,也不知道两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既然你现在什么都肯答应,我对你的唯一要求就是,”他把内心想法说出口时,脸颊和耳朵都在发烫:“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必须抱我一下。”   白淳怔了一会儿,声音更小了,还有点委屈:“……汤马上就炖好了。”   闻曜风立刻把火重新打开,扒拉回刚才的火势大小。   青年又道:“淡不淡?”   曜狗子认真摇头:“好喝,特别好喝。”   白淳把葱花洒进汤锅里,放下锅铲,半晌张开了双臂。   然后把脸埋进闻曜风的怀里。   他像是终于找到逃避痛苦的更佳方法,以至于后背都在微微发抖。   “对不起,”他抓着闻曜风的衣摆,咬着牙第无数次重复道:“……对不起。”   闻曜风任由他抱着,一只手试探性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好烫。   大胆想法突然冒了上来。   “我好闻吗?”   白淳把脸埋得更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闻曜风心情大好,俯身低缓道:“给我亲一下脸,好不好?”   白淳果断摇头:“不亲。”   “……”   午饭端上桌的时候,桌边三个人摩拳擦掌,白淳系着围裙端进端出,闻曜风坐在旁边磨牙。   宿绮完全不知道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捧着脸一脸幸福:“我淳真的好完美啊,今天中午我可以吃三碗饭——”   容子涉举手接筷子:“我可以吃两碗。”   “哥!!不行!!”   闻曜风还处在纯情男生初次试探被拒绝的恼羞情绪里。   就亲一下脸!!你还是嫌弃我!!!   明明抱都抱了!!   容子涉看着端庄持重,眨眼功夫一碗饭见底,抽空形式性关心队友关系:“还跟白淳吵架呢?”   “在吵,天天在吵,”闻曜风见白淳要坐过来吃饭,拿了个空盘装菜装饭扭头回房间:“我回去看谱子了,回见。”   他又别扭起来。   还隐约有那么点你快哄我的明显暗示。   白淳叫住他:“曜风。”   某人顿住脚步,看似敷衍的嗯了一声。   “你汤没拿。”   闻曜风黑着脸把汤和餐盘一块端了回去。   说要看乐谱也没看,手机一掏边刷微博边吃饭。   他想不明白。   我英俊帅气智慧过人,怎么也是当代娱乐圈十大迷人猛A之一,怎么谁都撩得动偏偏就是撩不动润润。   哪怕单纯从ALPHA对OMEGA的天然吸引来说……也完全找不到痕迹啊。   润润难道喜欢OMEGA,是个弯的?   咬唇超话短短两期节目里粉丝数量猛增,现在已经稳居话题榜前三,同人产出应有尽有。   自从《金鸩羽》播出以后,CP粉们就脑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单纯靠这一集节目就剪出了虐向CUT,一首《真相是假》配合淳王爷被姜太傅欺辱的场面,玻璃糖与刀子俱飞。   闻曜风捧着汤小口喝了半天,仗着是小号给喜欢的短篇文同人图一路点赞,顺手保存了好几张综艺里的同框图。   越品越觉得般配。   我眼光实在是万里挑一。   他捋着心里的小台灯,想得很满足。   今天抱了一会儿,四舍五入明天就可以亲脸了。   “砰砰砰。”   宿绮又来敲门。   “吃完没?曜曜,有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闻曜风应了一声,见她抱着文件夹走进来。   这次《感兽》成绩好得不可思议,而且因为制作精良,已经有不少人在自发安利。   公司准备乘胜追击做一首庆功歌,和《绝杀之刻》及广告商三向绑定,宣传效果进一步扩宽做大。   “这是新MV分镜脚本,你也提前看一下。”宿绮抄了一把凳子坐下,尽职尽责道:“导演倾向给淳淳演黑天使,让他浑身是血的被拷在十字架上。”   闻曜风脑内一秒出现画面,表面上不动声色,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我呢?”   宿绮笑得意味深长。   “你演白恶魔。” 第30章 瞳孔   抵达工作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他们四个匆匆分享完两个鸡胸肉三明治, 最后一颗草莓惯例喂给栗原吃。   容子涉还有点饿,默不作声地摸走了一包小饼干。   旁边工作人员立刻殷勤道:“容哥!我这儿有POKEY!”   某人后退一步,先是想拒绝还是接住:“……谢谢。”   一个团红与不红, 其实他们都有完整的体验过。   出道前夕去前辈演唱会里跑过场的时候,后台会有编导当着助理的面问他们是谁, 然后平起平坐地笑着打招呼。   再到爆红那两年时,全团随意去哪都会被一堆工作人员自发围住。   他们会拿出比平日更殷勤数十倍的态度,赞美之词不休不止,哪怕眨一眨眼都会有助理猛夸好帅。   绵绵不断的签名合影变成日常工作, 24小时被注视被观察也并不稀奇。   在那段日子里, ECHO就好像从路边四块鹅卵石转换成地心般的强磁体,太受欢迎本身一度还成为让人头疼的困扰。   起起落落, 大红大败, 如今空姐再红着脸请求他们签名的时候,四人下意识看向彼此, 笑容温热。   ——熟悉的生活又要回来了。   而且还可能会走到更高的巅峰。   《感兽》数字专辑两小时内销量突破三百万,数据组打投组还在陆续下场冲量, 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上很多。   公司有意把路人盘进一步扩大, 在控评方面做了大量的深入沟通。   现在‘后援会’‘粉丝团’公式化刷好评太像机器人, 而且‘彩虹屁+EMOJI+狂吹实绩’的句式被用烂到腻味的程度,很容易遭人反感。   倒不如减少刻板控制, 让人们感受到接近ECHO时的放松自由。   ECHO如今逆境回转,每一步都更要走出新意, 且尽力走稳。   [今天我去背单词了吗]:感觉这专主打歌很好听, 抒情歌有两首是不是风格有点相似?   [一声ECHO] 回复:谢谢支持哥哥新专TUT!确实有进步空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听歌呀~   [璐璐璐可]:咦?!这张专辑销量这么高前排居然全都是路人评??我瞎了???   [爸爸们给我蓝好吗]:有一说一,三四首歌不赖, 我最喜欢的那首歌居然是淳淳写的,好爱!什么时候才能看绝杀下一集啊呜呜呜我听歌等……   [这发十连我必不可能坠机]:没有控评??卧槽??我特意每首歌都切过去看了,居然没有控评[震惊.jpg]   专辑评论区突然有了鲜活温度,每个人的呼吸不再被集体化狂热淹没,哪怕大胆说一句超难听,也可能被团粉小姐姐抱抱,认真感谢他们支持正版。   ——这年头居然有不在热卖商品底下控评的男团了??   ——ECHO当年团粉撕起对家不要太狠,现在综艺大火反而谦卑成这样了???   真有观望中的黑子不信邪地跑去微博广场引战,很快就有懵懂小粉丝吞饵上钩,还没发几句脾气就被其他声声姐姐们拎回去,还不忘帮这个小妹子道个歉。   这事反常到根本不按着粉圈的旧有规矩走,直接被营销号们当成热点新闻搬到各处论坛里。   以前都是人气约高控评越狠,防黑子防对家再顺手安利新专都快成各家粉丝的必做功课了,ECHO现在趁着专辑大卖反而把防御保护措施都撤掉,这怎么可能?!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更多人出于好奇去围观专辑评论区的神奇现状,甚至为了试试留评论去特意买一张听听看。   “ECHO改头换面了啊?我怎么感觉比以前还可爱一些,新歌超NICE价格也很棒棒!!”   “以前从来不买歌听,今天试了一下……感觉意外的还不错?”   “我跟舍友说我们都快被控评团虐出斯德哥尔摩了,突然这么自由好不习惯啊哈哈哈哈哈——”   宿绮坐在化妆镜旁边守着他们四个,一刻不停地回着各路消息,电话全程没停过。   好不容易逮着空了,闻曜风仰着下巴任由化妆师调整银发造型,状似随意道:“真把防控都撤了啊?那些动不动走下三滥的黑子万一又来怎么办?”   白淳背脊一僵,微微侧头听他们的对话。   “你以为FYI都是傻子啊,”宿绮大笑道:“品牌舆论保护比以前只高不低好不好。”   “你们录第一期综艺的时候,这边就在请新团队做字符抓取监控程序,为了提高举报反馈效率,公司狠砸了一笔钱。”   明面上看着是走钢丝一样冒着高风险博路人口碑,其实一步一步都在他们的预测盘里,稳得很。   闻曜风停下刷微博,注视着镜子里另一人的背影道:“更安全?”   “更安全。”宿绮温和道:“你们只管做喜欢的事,后背交给公司吧。”   容子涉和栗原探头过来飞吻,她麻利接住:“姐也爱你们,MUA!”   再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白淳状态放松许多,双肩终于不再时时刻刻紧绷着。   闻曜风搂着他肩膀往前走,咬耳朵道:“快夸我这身帅。”   白淳瞥了一眼,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纯白恶魔角。   闻曜风脸有点红,也不拍开白淳的手,粗声粗气凶他:“干什么。”   “再摸一下,”白淳玩心起来了:“怎么,害羞啊。”   闻曜风拔腿就走。   庆功歌《Imitate》词作栗原,作曲编曲白淳,编舞由闻曜风一手操办。   做专辑时,这首歌刚交上去时就被公司打了回来,转而选择由容子涉作曲作词的另外两首,像是有意避开白淳。   但队里四个人都对这首歌感觉不错,在练习室里闲着无聊还把舞都串了一遍。   白淳哪怕私生活有‘争议’,业务能力从来就是满分以上的状态。   写歌风格多变适应性强,和队友沟通流畅还善于挖掘每个人的音色特点,ECHO的一专二专能博得超高销量,与他这个主创息息相关。   现在临时要发新歌,刚好翻红主力居然是他们两,这首歌确实再合适不过。   黑天使与白恶魔,像是堕落放纵的好,与温良无刺的坏。   拍摄现场合计搭出四种构图,极力把冰川、黑海、血森林、古老废墟等进行一隅还原。   闻曜风需要扮演温柔撕裂假象的白恶魔,白淳则是被浸血枷锁束缚的黑天使。   栗原和容子涉则如同星辰日月,是无害而残忍的旁观者。   第一个场景是苍风呼啸的冰川。   冷白色雪砾仿佛破碎的心脏,散落在白淳的脚踝四周。   他被绑缚在十字架前,睫毛低垂黑羽凌乱。   亚麻长布织成的长袍爬上了蛛网般的血迹,白淳双臂被枷锁栓挂在十字架的经文前,犹如被钉在典籍书脊的一只飞蛾。   “怒意——把怒意放出来!”导演控制着摄影滑轨,高声引导道:“先低眼再右转四十五度盯这边——要狠到有杀意!”   室内音响戛然高亢的同一秒,他倏然抬首,凌厉到眼神犹如刀锋。   “很——好!再来一条,想象闻曜风在向你走过来,目光从272这个点位由远及近往里收,对——慢慢收——”   闻曜风背着白色恶魔翅膀在镜头外坐小板凳津津有味看了半天,直到导演一拍他肩头:“走,你捡块冰过去。”   道具师立刻递了一块匕首般的剔透冰块。   白恶魔本人接了凶器,晃悠到黑天使面前打了个转。   “羽毛乱成这样了,”他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翅膀:“等会给你梳梳。”   白淳半悬在十字架上,不习惯当众和闻曜风距离这么近,别开脸佯装没听见。   导演大声催促:“来,再过一遍剧情!他已经奄奄一息内脏都快吐出来了,你过去给他最后一刀!”   白淳:……   闻曜风听着环绕感相当不错的《Imitate》,手中冰芒打了个转,锋口一晃抵住白淳的锁骨。   白淳即刻想要挣开枷锁,对他怒视相向。   他笑意更深,冰芒一寸寸自深红血痕向下,仿佛要就此剖开被束缚者的心脏。   他呼吸剧烈,他眼神深邃。   『十分一秒零三瞬,是我自钟塔坠落的熄灭时间。』   此刻的白淳深陷黑暗,是万里雪原里唯一的暗,是被束缚审判的恶。   脆弱绝望,眼神都仿佛是沾着血的诉说。   『狂欢之刻无人可以幸免,黑白颠倒时只恨伤口太浅。』   闻曜风站在看似良善的距离里,双角是恶的纯粹显露,除纯白外再无弱点。   很轻的笑了一声。   『再吻一回,想拒绝你的谎言。』   白淳猛然一挣,随即被反制咽喉,强压着叩在十字上喉结微凸。   他骤然靠近,叼着冰刃握起他的右手,距离一瞬拉近至极限。   『警告三遍,为他窒息太危险——』   黑色羽翼骤然扬起,与恶魔长角交错如光和暗的拼图。   呼吸紊乱,心跳过快。   十指相扣的同一秒钟,冰芒一错而过,沾满涌流的热血。   他们终于看见彼此瞳孔里黑与白悉数重叠。 第31章 羽毛   等四个场景拍完MV, 栗原拉着他们一起拍合照。   “这身好酷!咱们把全家福挂客厅吧!”   “……你确定要挂这么哥特风的全家福。”   闻曜风对自己这一身中世纪恶魔袍很满意,一左一右搂着容子涉和白淳,示意栗原也过来。   “看看, 猛AA,猛AB, ”他点到白淳时晃了下,自然道:“猛AC站近点,栗原要不坐在我们前面?”   白淳默不作声接下ALPHA的身份,跟容子涉一起面无表情地竖起剪刀手。   摄影师乐于帮这个小忙, 语气夸张道:“茄——子!”   一张拍完, 闻曜风凑过去看成图,发觉白淳翅膀太凌乱了点。   因为要营造出深度战损的气质, 先前两个道具师围着他一顿猛薅, 在凄凉旷远的长风里很像那么回事。   “梳子借我下,”他看向旁边化妆师:“谢了。”   宿绮喝了杯咖啡回来, 发觉小助理躲在门口偷偷拿手机拍视频。   她一拍她的肩,挑起眉毛:“干嘛呢?”   助理小许吓一大跳, 手忙脚乱手机掉到地上, 也顾不上捡起来:“宿姐别误会, 我绝对没干坏事!”   宿绮维持着按肩的动作,侧头看她刚才在拍什么。   十米之外, 俊朗青年在为另一个人梳着长翼的羽毛。   白淳先是拒绝几句,但一向抗不过他的嬉皮笑脸, 索性趴在化妆桌前休息一会儿, 任由闻曜风胡来。   闻曜风看着像是个粗糙直男,其实做事很细。   羽毛一旦打结,往下扯时会簌簌地往下掉。   何况白淳的翅膀都是仿天鹅的深黑长羽, 触感细腻,也舍不得使重力。   此刻夜风吹拂,一人趴在桌前浅寐,另一人挽着他的羽翼轻梳。   现代式灯镜与中世纪衣袍错乱了时空,让附近的人们都下意识地不去打扰他们。   便如同想要珍惜一幅油画。   此刻的闻曜风收起张扬獠牙,注视着白淳后颈时目光在绯色标记停留几秒,又用指腹细致地把羽毛一一抚平。   白淳始终睡在那里,闭着眼对他的温柔无所察觉。   宿绮看了好几秒,把小助理拎了出来。   “手机拿好。”   小许吓得不行:“我马上删!保证删!宿姐您千万别生气,我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拍了!”   宿绮笑不露齿:“拍多少了?”   小姑娘双手奉上手机:“十几秒……”   经纪人又问:“为什么想拍这个?”   小许吸了口气,把心里实话说了出来:“就,他们两真的太般配了,虽然都是ALPHA,可是怎么互动都好甜啊!!”   宿绮看完录像,还手机时拍拍她的肩:“开个小号把这段发出去,这个月起给你涨工资。”   “诶——诶!!!”   夜里11点34分,一个小号暗戳戳登陆。   @用户48957201:kswlkswl姐妹们你们看这段,前线人员冒死发来直拍!![微博视频]#咬唇# #咬唇SZD#   视频一看就是手机偷拍,隔着老远并不算清晰,但足够看清两人的轮廓。   纯黑天使伏桌入眠,白色恶魔立在他的背后,俯身轻梳着他的羽翼,落影温柔。   @咬唇今天发糖了吗:发了!!发了!!狂喜乱舞.jpg   @一生曜光:卧槽?!卧槽!!这是拍广告还是拍电影啊,身高差动作神态一看就是他们两!!   @曜淳GKD:官!逼!同!死!淳哥乍然一看像是彻底黑化了,其实比以前纯白天使看起来还要脆弱柔软,我不行了我又好了来个姐妹把我抬出去——   @我磕的CP永不BE:曜哥明显是趁着他睡着偷偷照顾他啊!今晚这口大糖磕的我在卧室乱滚土拨鼠叫就地上天变成一颗中子星!!!   @纯白制糖机:呜呜呜呜哥哥们工作辛苦了,好想给前线姐妹众筹一个拍照清楚的手机……   @吻白咬唇:太糊了!!姐妹我爱你可是这也太糊了TAT,好想看他们近距离的样子,曜曜那么骄傲的人弯着腰一直在给他梳羽毛,我恋爱了我好了他们太真了!!   刚注册的微博小号分分钟被轮了数千转,以至于许多《绝杀之刻》的路人都为之侧目。   咦,她们在嚎谁,闻曜风白淳?演太子王爷的那对?   点进去看看……嗯??他们怎么有点??   还有没有别的图??更清晰点更完整点的???   好些人等综艺下半集等到心焦,闲着也是闲着去搜相关资讯,刚巧就看见了这条小视频。   工作人员都在,旁边还有队友在玩手机,一个人睡得心安理得,另一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摸他羽毛。   羽毛是能随便摸的吗!   你们两站得也太近了吧!!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这是下下期综艺路透吗!不清楚视频里是不是那两个人,啊啊啊好刺激我先等着看了!   @绝杀之刻一天十集好不好:等等,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我脑子里就完全没法看前面两集的兄弟情了啊[抱头]   下头有咬唇党快乐留言。   “姐妹!!接受这个设定以后你再看看前面,全—都—是—糖!”   路人们隐约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机关。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只是周末闲暇看个剧,工作太忙也没时间追星,有些连ECHO的歌都没听过,以为闻曜风和白淳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一旦安装好迷之奇怪的滤镜,再看前面每一集……等等!   万叶墙那里额头相抵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个掉下那么浅的沙坑另一个也拼命要抓紧他?!   在迷宫里走散时露出这么真实的担心表情,你们是在谈恋爱吧??   还有兑换积分那里——闻曜风!!你是不是想给他戴猫耳朵!!   咬唇cp超话一夜之间粉丝上涨三十万,大有不断扩散的趋势。   老粉们挥舞着小手帕喜极而泣。   来嗑啊!!   来快活啊!!   与此同时,万鹭五星大酒店,2406套房。   “给你们两开了个标间,”宿绮推着行李箱把人送到门口:“怎么录了两期还吵架,你们住一块刚好多聊聊天,有什么不痛快的都说清楚。”   栗原笑眯眯招手:“明天一起吃早餐呀,可以九点起床喔。”   容子涉打了个哈欠,不营业时咸鱼的理直气壮:“困了,回见。”   白淳接过房卡时喉结微动。   “这样不太好,”他试图找个借口:“栗原怕黑,我晚上陪他睡吧。”   “容哥等会跟我开黑打排位!”   “……”   闻曜风也不逼他,靠着门框笑着不说话。   白淳发觉他的气定神闲,逆反心理反而上来了,一声不吭地刷卡进门。   睡就睡,反正也是两张床。   房间宽敞明净,两张单人床放得不近不远,波斯地毯织满一地天竺葵,枝蔓盘卷的暧昧。   闻曜风先瞧了一眼可以鸟瞰城市夜景的大飘窗,又光着脚踩了踩柔软地毯,有点遗憾:“可惜了。”   这么好的房间,本来可以做很多事情。   白淳径直拿好衣物去洗澡,压根不接话。   大狼狗目送他走远了,才倒回床上打了个滚。   戳铁板好累哦,一起洗不好嘛……   没过多久,似有若无的淋浴声消失,白淳衣着整齐地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像是在牛奶里泡过一样,肤色柔润眸子含光,让人特别想搂在怀里抱一抱。   闻曜风趴在床上看他,目不转睛看了好几秒。   白淳被炽热眼神看得心里乱糟糟,低着头拉开被子一卷就睡,防队友如同防狼。   其实也有些稳不住。   男人一动不动在床上趴了好久,半晌才起身去洗澡吹头,睡袍穿整齐了才出浴室,不让白淳觉得不舒服。   闻曜风先前动辄刻意放信息素,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还有点讨厌白淳。   伴随着再次熟悉,闻曜风舍不得再让白淳难受。   他已经受过很多伤了。   梦境没头没尾,像是记忆与幻想的荒诞糅杂。   大大别墅里房间纵横,如同魔方的立体格子。   一个女人在拉着他的父亲跳舞,一个男人在解开他母亲的裙带。   他回到十岁生日那天,在喧闹夜宴里快步逃离人群,寻找消失的双亲。   走廊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胸腔里的氧气不断稀疏。   小孩没办法接受他早已猜到的结果,难过到想要躲起来,却还是渴望牵着父母的手多劝他们一句。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是不是因为我不够乖?是不是我再听话一点,你们就会爱对方了?   卧室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闻梭皮带已经解开一半。   “滚出去——!”他怒目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找你妈去!”   闻曜风仓皇后退,耳畔传来陌生女人的娇笑声。   他骤然起身,在深夜里后背冰冷。   是梦。   都是梦,他醒了。   闻曜风一动不动坐了六七分钟,然后轻手轻脚翻身下床,取了罐冰啤酒去了客厅。   电视在播放寡淡枯燥的新闻节目,男人盯了屏幕许久,嘴唇差点被易拉罐的锋利边缘划破。   心跳坠至深渊的前一秒,闻曜风突然被身后的人无声抱紧。   水仙香气弥散鼻翼,如天使羽毛飘落予他。 第32章 深夜   闻曜风被抱得猝不及防, 先是很快地举起手,又怕他误会,小心地唤了一声:“白淳?”   从身后被抱住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变作干净明亮的一颗珍珠,被贝壳悉数接纳保护。   这种体验对ALPHA而言太过稀缺。   “我在。”白淳收紧手臂, 轻声道:“我感觉你……很难过。”   闻曜风怔怔地由他抱着,良久开口:“谢谢。”   他们一动不动地隔着沙发亲近对方。   闻曜风后仰了一些,任后颅靠紧他的胸膛,沙哑道:“我做了一个, 非常糟的噩梦。”   白淳轻应一声, 用手掌缓慢碰触男人的侧脸。   “你哄哄我。”   白淳听话地哄。   “不难受了好不好。”   “不好。”   白淳低头一笑,纵容他的每一句话。   今晚寒冷漫长, 他们终于有足够合理的理由亲近对方。   自绝杀之刻开录之后, 信息素和太多契合点都在不断加强他们之间的双向吸引。   白淳在逃,闻曜风也清楚他在逃。   只是他们都以为, 这样的暗流涌动必然会遇到一个触发契机,然后爆裂破碎。   结果也许是不管不顾的情热纠缠, 也可能会再度骤降到新的冰点。   命运却开了一个玩笑。   因为一个噩梦, 他们在酒店沙发边细水流长地, 谨慎又有几丝贪婪地,一点点学习该如何靠近对方。   “我也经常做噩梦。”白淳十指张开, 修长指尖按揉着他的脖颈:“今晚你突然坐起来,我吓了一跳。”   他看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好久, 原本想要装睡, 莫名一直挂念着。   电视机开了静音无声闪烁,白淳呼吸也好像被鱼钩捕获,长长丝线一路牵到客厅中央。   闻曜风不讨要更多承认, 垂着眼抬起右手,让指腹靠近他的指尖。   白淳动作停了下来。   男人微微抬眸,仰头去看他的眼神。   他温顺俯首,双手没有躲开。   带着薄茧的手指贴合在浅绯色指甲上,然后缓缓握紧。   白淳掌心焐着他的颈侧,他的手指拢住他的全部指尖。   一瞬触碰像露骨的情诗。   “白淳,”他又唤他的名字:“靠着我坐一会儿吧。”   白淳还在感受男人的指节轮廓,抽回神时轻嗯一声,昏暗里摸索着坐在他的肩侧。   他们靠着彼此肩头,一起看凌晨的新闻重播。   广告放过两遍,然后是深夜档家庭肥皂剧。   防备,猜测,试探,在疲惫又绵长的深夜里暂时都不需要。   存在于暗处的隔阂抗拒已经被溶解的所剩无几。   闻曜风发了许久的呆,靠着白淳道:“我和我爸爸关系很不好,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被他当着全队的面训过,你一直知道的。”   白淳在注视屏幕里案板上被切作碎片的鱼,很久以后应了一声。   闻曜风以为他也在发呆,往沙发深处陷了更多,自嘲道:“他是汽车集团的老板,身家上百亿,看不起我这个四流明星儿子也合情合理。”   “别说现在,哪怕是ECHO最火的那两年,我回家一样要被问,到底什么才能玩够。”   闻梭顾忌着梁家背景,情妇无数最终也就他一个儿子。   偏偏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产业无人继承,闻曜风成天在外面唱歌跳舞,让他在圈子里成了个尴尬笑话。   酒桌上几个富豪闲聊几句,无一不会暧昧恭维闻梭儿子有出息,红透半边天,小姑娘们喜欢的不得了。   “白淳,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我拼了命地带队打歌做综艺,拿完亚洲的奖还想往美国发展,以为荣誉光环再多一点,我想要的身份就可以被承认。”   “就在ECHO无限接近顶点,马上冲破瓶颈走向更高平台的时候,你出事了。”   闻曜风挨着他的肩头,闭上眼语气苦涩。   “我那时恨透了你。”   “我知道,”白淳仍看着电视,淡淡重复一遍:“你恨了我两年。”   鲤鱼被烹的透红,一瓢酱自高处淋下去,鱼尾被烫到高高扬起。   “我那时候想不明白,怎么ECHO出了那么大的事,子涉原原反而待你更好。”   闻曜风苦笑道:“后来进了低谷,工作接近停摆几个月,我才渐渐反应过来。”   他为了得到那个承认,竭力把所有时间都塞进工作里,无形中把所有人都绑在无尽运转的精密齿轮上。   不允许出错,不允许停下来。   ECHO的外,由他竭力打造的完美无缺,是永远闪耀的人气天团。   可ECHO的内,每一个人的疲惫与秘密,长久以来都一直靠白淳的无声守护。   闻曜风在过去几年里错过了太多故事。   白淳听到这里,并不评价更多,淡淡问道。   “后来呢。”   “后来,发现永远也等不到。”   闻家在ECHO过气以后和他深夜长谈,利害关系摆得明明白白。   “妈妈从来没有阻拦过你的工作,可是曜曜,现在ECHO灯尽油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放手吧。”   “爷爷已经给你找好位置了,曜曜……收心吧,家业要紧。”   “ECHO出事不能怪你,回来吧,咱没必要过得那么累。”   所有道理他都懂,却也全都不认。   FYI娱乐隶属珑升传媒集团,闻家身处制造业,手伸得再长也没法干涉平行行业,最后还是作罢。   夫妻两一如既往双双扮演着家庭角色,知道闻曜风性格又硬又倔,也就温言几句,之后不再重提。   ECHO四人原本初起便是巅峰,一路顺遂高升无忧无虑,最后还是生扛两年风雨,在非议嗤笑里一步步熬到现在。   也总算熬到了现在。   白淳似乎忘记要安慰他,久久没有吭声。   闻曜风闭眼平静了一会儿情绪,低语道:“对不起。”   “也不用,”白淳自嘲道:“勉强扯平了。”   第二天再醒过来,宿姐在外头猛按门铃。   “起来起来——化妆师还有二十分钟到。”   闻曜风一睁眼就想起来,肩背腰颈被沙发边缘硌得生疼。   他一动发觉怀里略沉,支起身时发现白淳就睡在自己怀里。   “润……白淳,”闻曜风硬生生收回脑内专用昵称,这会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青涩得像十七岁:“起来了,宿姐他们在等我。”   白淳昨晚大半夜听闻曜风唠唠叨叨半个多小时,此刻意识不算清楚,埋头又蹭了蹭胸膛。   闻曜风:“……!!”   好香好软好白净!!   近距离看睫毛好长!!!   他这会儿心脏狂跳,偏偏宿绮还在确认这两人醒了没有。   “赶紧换衣服了!我在四楼等你们!”   “听见了——”   白淳不肯起床,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模糊不清梦呓一声。   清润的水仙香气也笼在周围,毫不设防让人想犯罪。   闻曜风先是一动,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某处反应过于明显,翻身就往浴室跑。   某人还在酣睡就被扔在沙发上,一下失重落在枕头上,睁眼时又困又茫然。   “……?”   闻曜风快速解决完男人的日常麻烦,充满罪恶感地把淋浴喷头转到最大。   昨天晚上他们居然跟小情侣一样靠在一起看电视,还讲了好多以前的烦心事——   卧槽昨晚我居然没找润润亲一个??   月黑风高夜意乱情迷时啊!!   白淳叼着牙刷敲了敲门。   “都洗十五分钟了,撸呢?”   “在洗头发,”闻曜风嗤了一声:“我怎么也得两小时起步。”   “搞快点。”白淳打哈欠道:“昨天哼哼唧唧半天,我现在还有点头疼。”   “哦对,”闻曜风半裸着推开浴室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说我爸的事么。”   “这周末慈善之夜上流圈子都会到齐,咱们跟他估计还会碰到。”   “不过问题也不大,顶多打个照面就走。”   白淳停顿几秒,转过身背对着他刷牙:“一定要去?”   “宿姐约了几个资源,晚宴那会儿一块谈了了事。”闻曜风用浴巾擦干头发,懒散道:“你怕他啊?”   “怕啊,”白淳笑起来:“你都怕他,我能不怕么。”   《感兽》专辑线上销量破三百六十六万之际,全新庆功曲《Imitate》联带4K蓝光MV一块放松,毫无悬念地登上热搜第一。   MV一共做了两版,一版用于广告商和《绝杀之刻》的新一轮火热宣传,剪辑了超多未播出的综艺精彩画面,以及ECHO全员在录音室的少量镜头。   而另一版则有完整剧情,制作精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太阳神手执权杖在悬崖边沉思,星辰之子光着脚与海豚一起跳舞。   黑天使被放逐至冰川深处,白恶魔长尾如钩,眼神玩世不恭。   两版都快要肝秃一帮后期的发际线,时间紧任务重,愣是在发布前夕把所有特效施工渲染完毕。   两条微博先后放出,综艺粉和CP粉双双过节。   综艺粉们不光把《金鸩羽》全套人物关系道具线索盘了个底朝天,同人图古风权谋短篇产出应有尽有。   新一集马上就要播了!!好开心!!!   CP粉们表面全都稳如老狗,转发时文质彬彬用词温和,看起来比谁都镇定。   转头就冲进咬唇超话里和姐妹们抱头狼嚎。   咬唇绝对是真的!!   那个提前爆料里的纯黑翅膀跟MV里一模一样!!!   闻曜风你果然在后台悄悄撩他!!   白淳你就惯着他!出道这么久你年年都这样!   ——我们嗑到真的了!!! 第33章 陌刀   《感兽》宣发的时间点卡得极好。   周五综艺播出, 周六专辑开卖。   周日容子涉新电影上映,周一栗原蓝血代言官宣。   节奏点卡得密不透风,每一项单独拿出来都足够霸占一整天热搜头条。   容子涉出身科班, 毕业大戏时担任男主角还上过热搜,这次他虽然拿的是男配角色, 可片子阵容好情节彪,上映当天就超级叫座——   《嗅雨之犬》主打灵异悬疑,讲述了一个落魄赌徒在雨夜收留了一条灰鼻子牧羊犬,意外解开十年前的灭门案。   宿绮当初为了重新把容子涉捧起来, 通宵好几天强行看完几十个剧本, 亲力亲为跟导演编剧反复沟通调整角色,塑造出一个看似斯文可爱的高智商罪犯。   男团偶像早已在电影领域被污名化太久, 导演刚开始看到片酬只要这么点, 还以为他要被仙人跳一回。   容子涉表现得堪称完美。   他在ECHO担任主RAP,人设一向是利落明快, 几分书卷气半藏半露,是个雅痞男人。   宿绮从未放弃过ECHO, 在综艺还未谈妥时就两头牵线, 把新专辑里的另一首快节奏劲歌谈成《嗅雨》主题曲。   这意味着只要电影能大红出圈, ECHO新歌也会响彻所有院线。   而事实正如她所料。   #《嗅雨之犬》首日票房破亿#   #曜太子绝杀#   #栗原 GORIC亚太代言官宣#   #水仙花之秘#   一个热搜接一个热搜爆出的同时,综艺时尚电影多领域倏然再起, 宣告的极其强势。   ——ECHO回来了!   所有娱乐圈内外的看客对手在这三天里都意识到一个事实。   绝杀之刻的大爆只是一个开始,ECHO不光要借着综艺回暖掀个小水花, 而是要再起狂澜!   @糯米酒酿汤:卧槽, ECHO先前兢兢业业糊了两年,突然好几个资源一块爆炸,玩这么大的吗??   @咕咕咕不想写作业:嗅雨之犬真的超好看我带上老妈去二刷了!涉涉演了个什么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虽然他是变态可是我好喜欢( =w= )   @一纸吻白:《嗅雨》你们听了吗, 闻曜风写词白淳献唱!!大表哥问我为什么要跪着听片尾曲!!!   @巧克力小圆子:原原!!阿妈来了!!我崽的少年气搭配深黑西装不要太迷人,他穿哪件我都好喜欢求官博出写真集[捂脸狂哭.jpg]   《感兽》专辑销量一路高走,一系列讨论全面展开,没等热度退去刚好综艺再次衔接上,一整周刚好打了个全垒!   赤血忠心的贵妃被当街斩首,久别重逢的亲妹妹在一众叫好声里哭到撕心裂肺。   姜太傅一手神抽竟得到传国玉玺的复刻,潘丞相深入上林苑再寻早已被掉包的金鸩羽。   朝堂群臣目睹之下,太子竟衔走王爷鬓侧水仙花!   一切旧事与秘事在重重迷雾里如画卷般展开,惊艳到让所有看客都心潮起伏不断!   卖花女惨死路口,王爷笑饮蛇酒。   玄甲重兵穿街而过,当街逼宫到以一击三。   千钧一发之际,姜太傅竟毒发身亡,七窍流血!   如果说上集还是风花雪月里杀意暗伏,下集完全是激流直转险象环生,好看到根本没法快进!   两个老戏骨对着飙戏,白淳和闻曜风在众目睽睽中交换极密情报,金鸩羽与暗计连环杀人,那叫一个刺激!   《绝杀》当晚收视率直接破了3.2,第二天复播时都高达2.5!   讨论度再次大爆,以至于营销号们忙不迭想段子剪GIF狂蹭流量。   两年之后,ECHO久违地占领人气顶位,死而复生的团粉事业粉不要太多。   与此同时,他们四人还卡在闻曜风白淳再次进组前录打歌综艺。   专辑销量越是漂亮,越需要锦上添花把传唱度拉开。   现在各地已经有不少网吧超市在播放《Imitate》和《嗅雨》,多听几遍洗脑的不行。   大热打歌综艺《极音战》趁势邀请了他们与新生代女团‘樱桃时间’擂台打榜,预告刚放出来就分分钟过了八千转。   [我家妹妹们居然要和前辈们PK了,好紧张好激动啊啊啊我火速去做应援海报!!!]   [ECHO居然能翻红??这是要翻红了吧?卧槽我今天坐电梯的时候,居然有大叔开抖音放嗅雨??]   [楼上,ECHO不是翻红,是又爆了好吗?为我家哥哥们快乐打CALL!!]   [樱桃时间今年都红到外网了……ECHO确定一上来就要搞这么大吗,还是说他们已经内定了?]   距离上台还有五分钟。   闻曜风转身看向身后三人,用力一一抱过去。   “搞完去吃小龙虾!”   容子涉严肃拍背:“吃大份的!”   “欢迎来到由激爽牌超劲蓝莓薄荷糖冠名播出的极!音!战!”   “这里有全程透明公开的实时人气双线打榜,最热新歌全开麦LIVE应有尽有——”   “有请ECHO带来新歌——《嗅雨》!”   银白色光轮悬在三角形舞台上空,雷鸣闪电刮破黑暗观众席,霹雳声里世界一闪一灭。   骤雨敲窗而至,随咆哮长风席卷倾洒,自北向西不断扩散。   『别触碰光,』   『别去窥探真相与死亡。』   清冷男声自暗处扬起,好似击打礁石的雪浪。   身着深红纯白雨衣的四个男人迎光伫立,为首的闻曜风手执长伞,在鼓点响起的同一秒让它如蝠翼般骤然展开。   夜雨如碎玉般在他们头顶淋漓而下,强有力合声高中低乘风而起。   『苍枭在啄食知更鸟心脏,白昼褪尽,夜雨残响。』   『他眼中有枪声一晃,世界至此颠倒疯狂——』   管风琴声挟着小提琴转声又起,环绕着三角舞台数十个举着星空蓝应援棒的团粉骤然高喊出声:“E!C!H!O!”   他们在光影变幻的舞台上高歌起舞,三百六十度观众席里的所有人也跟随节奏击节摇摆,空气在狂热燃烧。   『倘若夙恨——』   “尽掩假象!!”   『不如就此——』   “一剖心光!!!”   闻曜风于最中央收伞旋转,高处光线转换,双红双白的雨衣一瞬换成深黑明蓝。   夜雨自高空划出狭长弧线,闪电再次一划而过。   三人执伞跪伏,白淳一身寒冽,放声而歌。   长音犹如在深夜里疾行翻飞的海鸟,淋湿羽翼仍无惧风浪。   高音递进既稳又亮,气息更是久经考验,转换时痕迹难辨。   提琴引弓再发,四人同时开伞旋转,醒目色块在旋律里变幻游移,被高处的光肆意操纵。   闻曜风跳舞时一向沉浸在自由快感里。   四肢百骸畅快到不可思议,血液细胞都在这一瞬有突破地心引力的幻觉。   回身一刹,他和白淳错肩相对。   他的声音是燃烧他的火焰。   他掀起的烈浪是助他飞翔的劲风。   隔阂一旦消除,舞台合作都要比过去更痛快百倍!   最后一声鸣鼓收尾,四人热汗淋漓笑容爽朗,台下打CALL团爆发出高亢欢呼声。   “ECHO!ECHO!ECHO!!!”   两个主持人再度上台,介绍新专和《嗅雨》的独特新意。   多个MV在大屏幕切换着画面,打榜票数还在不断上涨——   ECHO一骑绝尘,已经遥遥领先!   闻曜风拉着其他三只认真鞠躬:“谢谢!!”   台下尖叫声源源不断。   “曜哥好帅啊啊啊啊——”   “淳淳头发还在滴水你别着凉了呜呜呜……”   “ECHO!ECHO!ECHO!!”   樱桃女团跟着上台,由主持人引导着展示才艺,以及为应援团献上另一首新歌。   四人转入后台快速脱下雨衣打歌服,整理好衬衣领带准备再度登台。   栗原跳舞跳到脸都红扑扑的,喘了半天气还记着看宿姐。   “赢了真的可以去吃小龙虾啊?”   “可以啊,”经纪人笑眯眯道:“吃完休息一个小时游十圈。”   “……游就游!!涉哥帮我游四圈!!”   宿绮示意助理们把三层道具架推过来,摸着下巴看向他们:“微博实时广场对你们评价很高,等会才艺展示环节还可以再添一把火。”   《极音战》这档节目捧红了不少偶像,当年闻曜风刚出道时在这儿跳过蛇舞,明骚到当晚出圈一爆成名。   那时候节目还没做多久,大部分参与者还是选择常规小节目,顶多变个鸽子秀出新意。   后来竞争激烈起来,难度也跟着提升。   做自由体操的,大秀烹饪厨艺的,猛男钢管舞的,赛出风格赛出水平十八般武艺全都招呼出来。   ECHO四个人里,栗原会火花魔术,容子涉会拉小提琴,闻曜风和白淳则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了一路挖深,能力强劲。   宿绮的话刚一出来,闻曜风侧头接住:“我去?”   他天生好战,就喜欢对着骚。   白淳突然开口:“要不我来?”   容子涉诧异于他的主动,问道:“唱个海豚音?”   白淳摇头,从置物架起出一把寒花陌刀。   “我可以跳舞。”   他握着近两米长的斩马长刀,缓缓抬头,白皙指腹贴上淬光霜刃,一寸一寸抚过。   周身烈气随之绽开。 第34章 好眠   再上台时, 主持人笑着示意他们看过去几年里ECHO的打歌辑录,神情怀念。   “今天也是队长来跳一段舞吗?”   闻曜风看向白淳,笑着摇头。   “不, 他来。”   “诶?原来是主唱大人有什么好听的歌,要现场表演一段?”   白淳往前走了一步。   “我来跳舞。”   台下骚动起来。   “淳淳要SOLO跳舞了!!”   “角色互换!!看看曜曜那个骄傲脸我磕到了磕到了!!”   话音未落, 工作人员把道具抬了过来。   竟是两米长的仿唐斩马陌刀。   冰霜般的寒花铭刻于刃面,深铜色刀柄长近一米,饕餮纹张扬不羁。   威风八面,乃盖古之断马剑。   长刀被捧上台时, 周围就有许多人惊诧出声。   白淳接过刀柄, 单手提的不费力气。   ——这已经超出了许多人对偶像的想象。   实际上,ECHO四人保持高强度力量训练多年, 举铁负重一样不落, 哪怕是队内看起来最少年气的栗原,一样能轻松拿起这么彪悍的兵器。   只是……刀长成这样, 要怎么跳舞?   主持人也没想到他们会跳出台本表演刀舞,惊诧到溢于言表, 叮嘱几声注意安全, 便带着其他人腾出空地, 留白淳一人站在中央。   节目组随意挑选了一段古乐。   琵琶铮铮而起,似金戈铁马破阵而来, 弦弦直击人心。   青年目光一凛,扬刀划步反身向前, 真如在沙场上斩马杀人般劈出皎月般的弧线!   他单双手切换自如, 脚步踩着战鼓节点侧转进退,刀光银芒一转成了自由双翼,伴着白淳展扬腾飞!   琵琶与羌笛声缠斗正酣, 白淳脚步更疾,一反手刺破当空又猛然回撤,力度控制行云流水!   他骨架匀称挺拔瘦削,先前饰演王爷时角色再贴切不过,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可君子亦杀人,赤血染白袍!   激昂乐声倏然一起一落,白淳如飞鹤穿云般旋身而起,竟执刀翻身侧越,以不可思议的轻盈身形滞空半秒!   周围ECHO粉甚至是樱桃少女的应援团都看到懵掉,情不自禁地大声尖叫。   “太厉害了!!!”   “哥哥好帅啊啊啊啊——”   他眼神犀利又身形矫健,如游龙般持刀再舞。   看似笨重僵直的长刀尽在控制之中,闪电般如影随形收放自如。   旋身,侧转,腾跃,长劈——   琵琶压着笛声腾转而上,白淳也迎着乐声快步向前,再度腾空飞身跃起,狭长刀刃划破半月弧形,一刹那似将军披甲上阵,傲意尽出!   乐声骤然一停,他瞬间收势,落在极漂亮的定点里。   陌刀出云,君子无双。   周围尖叫声海啸般响起来,鼓掌声久久不停。   刚才表演完小猫舞的妹子脸色不算好看,倒是旁边其他几个女团成员一脸憧憬。   前辈果然是前辈啊!!!   太帅了好想要签名!!!!   白淳此刻头发都湿漉漉的,碎发垂在脸侧,微微喘着气。   主持人领着其他人重新上台,由衷道:“太厉害了,我下巴都看到要掉地上!”   白淳笑着点头,接过闻曜风递来的纸巾,略一擦拭额间细汗。   然后很自然道:“曜风,我刚才跳得好看吗?”   台下姑娘们:啊啊啊你真的要当众直接问吗!!!   这是在秀!!这绝对是在秀!!!   闻曜风你快夸他啊啊啊啊!!!!   闻曜风愣了下,也看着他笑:“帅爆了。”   撩的我心里小鹿乱炸,炸的跟烟花一样。   节目是现场直播,原本因为两大热团同台竞技就话题度极高,现在更是飙升热榜第一。   #白淳陌刀舞#   #白淳绝世ALHPA#   [学过舞蹈的必须要吼一句,拿这么长的刀跳舞特别考平衡性啊啊啊我淳是神仙!!]   [各位导演各位制片人你们看一看这个淳淳啊!!能唱会跳演戏倍儿棒给他一个机会!!!]   [咬唇姐妹今晚组队开香槟啊!!!康康这个淳淳!!!他居然当众跟老攻撒娇!!]   [哪里是撒娇,明明就是在故意撩人家,香槟我先开为敬吨吨吨喝到抱着酒瓶绕赤道飞翔三圈还要尖叫一句咬唇是真的!!]   新歌宣传大获全胜不说,各路好评也一路抬升,显然是对白淳有了新的认知。   路人对明星的印象很容易单面化。   他们不会像粉丝一样多多留神不同时刻里爱豆的多面魅力,单纯在刷微博时看到什么通稿就有什么印象。   先前白淳在下跪门之后一蹶不振,大家也以为他是懦弱又阴柔的人,在综艺之后才渐渐开始改观。   现在《极音战》节目一出,更多人跟着诧异起来。   @布丁海豚:说实话我两年前看过那个新闻,还以为白淳是什么奴相很重的人,今天那个跳舞的视频太火了我都跟着看了好几遍,完全不像我想的那样啊?以前那件事有隐情的吧?   @猫鱼不是鱼:楼上+10086,感觉淳淳性格有傲气也很烈,虽然今天还有好多黑粉蹦跶说他做作假清高,可是我又开始真情实感追星了呜呜呜他好棒他值得T-T   @涂簌簌:诸位!!我们补课不自由,加班不自由,被狗比老板训话都得好言好语道歉,当年阿淳遇到那种事肯定也不是真心的,谁会享受下跪啊!!我先说一句黑粉BISS!!!   节目收视率飚到3.0,直接引发诸多投资人和剧组的诧异。   他们比起那些有鼻子有眼的狗血八卦,更关注利润本身。   ECHO四个人居然这么能带收视?人气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吗??   有人还在观望,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抢着沟通接洽,争取在涨价之前谈下合作。   于是在回程路上,哪怕是在飞机头等舱里,宿绮都没有停下来过。   两个助理手忙脚乱地帮忙对接信息记录商务内容,她在车上打电话在飞机上回邮件,完全顾不上后头四只等着吃小龙虾的躁动生物。   “啊……”栗原昏昏欲睡道:“感觉又要二十四小时上班了……”   “忙一点不好吗。”容子涉还在算自己下一部校园片什么时候能完成制作上映:“我这几个月先不接电影,对了,新专辑要准备做了吧?”   然而负责写歌的白淳已经沉沉睡去,没有回音。   前排传来笔尖和键盘的交错响声,机舱里很安静。   闻曜风打了个哈欠,随意道:“明天再说,演唱会的事儿还没落定呢。”   ECHO现在人气这么炸,演唱会规模肯定得扩得再大点,节目流程场地设计都是麻烦事。   他们录完这一期绝杀刚好请个假,也方便其他飞行嘉宾去节目组里玩玩。   其他人忽然没声音了。   闻曜风眨眨眼,瞧见栗原在盯他身边的白淳。   “曜哥,”栗原压低声音道:“淳哥这样……很容易落枕的,你让他靠一下。”   闻曜风这才回头,发觉白淳靠着边缘沉睡,已经累得不行,顾不上其他了。   闻曜风什么时候没让队员靠过。   别说睡肩头,就是睡怀里睡大腿也再正常不过。   他们四个从十六七岁就一块玩一块练,早就跟亲兄弟一样熟,不会想太多有的没的。   问题在于闻曜风现在做贼心虚。   他本来一看到白淳,心里小台灯就跟接触不良一样开开灭灭,今天看完陌刀舞更是心口发涨,说不出忐忑还是酸涩。   如果要当着队友的面,让白淳靠着自己睡……   栗原咳了一声,以为闻曜风没听懂。   “你让他靠一下嘛。”   白淳睡得很沉,睫毛低垂,不设防到看起来有些脆弱。   闻曜风沉默几秒,伸手拢住他的肩头,小心地把他的额头扶了过来,让他一点点靠向自己的肩膀。   白淳平时很少在台上跳这么激烈的舞,这会儿累坏了意识涣散,还以为自己睡在容子涉旁边。   所以眼睛都没睁开,疲惫又自然道:“你把扶手拿开,我睡你腿上。”   闻曜风:!!!   润润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居然这么亲近我吗!!   大狼犬快速往旁边看了一眼。   容子涉在看小说,栗原在笑眯眯吃布丁,前排一帮人还在噼里啪啦敲键盘。   “好……你等一下。”   他用手掌托着他的脸颊,小心又飞快地把隔在两人之间的扶手抬起来,然后用手掌引导着白淳躺下来。   后者发出撒娇般的绵软鼻音,滑进暖和又宽敞的胸膛里,自觉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大腿继续睡。   闻曜风感觉自己沦陷了。   他碰触白淳脸颊,手指感受到对方轻微鼻息的时候,心跳都会变成气泡酒,还有冰块在胸膛里起起伏伏。   队友之间别无他意的肢体触碰,和让暗恋对象睡在怀里的亲近接触,实在是差别太大。   前者明着坦荡磊落,后者暗里百转千回。   男人垂着眼眸不敢乱动,呼吸声都下意识放轻许多。   被信任和需要的感觉,对他而言,实在像教堂里的告诫与救赎。   他试探着用指腹触碰他的脸颊,忍不住扬起笑容。 第35章 打架   作者有话要说:白淳和闻父从未有过任何身体接触,不要乱想。   白淳睡醒时, 依稀感觉自己被抱着。   臂弯犹如温暖的巢,纵容着睡意再三纠缠。   他半梦半醒地又躺了一会,疑惑那个毒舌的BETA队友什么时候变温柔了。   “……子涉, 几点了?”   周围气息瞬间变冷。   对方许久没有回答他。   白淳瞌睡一向醒得晚,直到闻见龙舌兰酒味时才回过神。   等等, 容子涉今天好像跟栗原一块坐。   那我身边这位是……?   他扶着男人的大腿坐起来,终于看清闻曜风冷冰冰一张脸。   “你好重。”对方惜字如金:“起开。”   白淳打了个哈欠,靠着椅背看窗外不断放大的夜景。   看着淡定自若,其实有点心虚。   白淳赖床又贪睡在队内不是什么秘密, 先前还是训练生那会儿就全靠队友们叫醒。   那时候他和闻曜风关系相当好, 一度被扒过被子在脸上画狗胡子。   ……我刚才睡爽到直接窝进闻曜风怀里了?   他也不拦着我??   白淳发觉自己隐约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快速扫一眼闻曜风此刻脸色。   黑成锅底。   他扒拉了一袋小面包, 推给闻曜风。   “饿不饿。”   “不饿。”   “尝一口?”   “不尝。”   闻曜风臭着脸心想这是空姐刚发的零食, 你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淳表面装得特别从容,偏过头自顾自撕开包装袋吃小面包。   吃到闻曜风又开始慌。   男人忍着情绪道:“就这么好吃?”   好吃个鬼, 一股香精味儿。   白淳撕了一半塞到他嘴里,别过头继续吃。   某人下意识嚼了一口, 注意力全在亲手喂零食这个举动上。   ……挺好吃!   容子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栗原眨眼道:“你被甩锅了。”   “我知道。”某人揉着鼻子道:“集齐七个锅可以召唤神龙。”   这次时间很赶, 晚上七点半刚落地机场, 几个人要在车上换衣服补妆去赶慈善晚宴,和各路广告商资源方接洽。   明早白淳闻曜风去录新一期《绝杀之刻》, 栗原容子涉去应付两场宣传活动,完事四人汇合, 正式准备演唱会排练。   宿姐啃着苹果, 坐在副驾驶把后视镜关掉,听着后头窸窸窣窣的衣物声道:“等会进去以后少说话,有几个电影我还在接触, 肯定会有人上门套磁。”   “曜哥我皮带呢?”   “靠,这个领结……”   白淳迅速收拾着三个队友的领带领结蝴蝶结,抽空应了一声宿绮:“知道了,跟以前一样,多笑不接话。”   闻曜风被领带束得喉咙发紧,扯开空隙随意道:“也没必要太顺着。”   “对了,闻总这回估计也在,”宿绮瞧见他才想起来还有一桩事没叮嘱:“你跟他们关系还好吧?见面了多聊几句,少摆脸色啊。”   她当经纪人多少年,清楚这些个老总不好得罪。   娱乐圈的家庭关系跟官商阶层差不太多,恩怨杂乱还容易迁怒旁人,经纪人这个角色夹在中间,不谨慎点里外都不是人。   好在司机老练,时间卡得很稳,距离进场还有四十多分钟。   四人从机场那套代言装转成西装革履,气质也跟着整齐更换,有那么点世家少爷气质。   白淳在下车以后就站在四人最末端,缄默到没有半点存在感。   “少爷在这啊,”远处有管家模样的老太太快步过来,对着他们鞠躬道:“外面风大,红毯还早,老爷请你们先去贵宾室里坐一会儿。”   这两个称呼听起来有些古早,宿绮心知推掉邀请更得罪人,示意他们一起进去。   晚宴在一家私立美术馆里举行,这里平日不对外开放,虽然占地面积广阔,地中海式内外装潢无一不精致出众,性质与顶流阶层的私人会所无疑。   此刻佣人们捧着珍馐好酒往来匆匆,见到提前入场的贵客时都训练有素地停顿行礼,厚实地毯踩上去半点声音都没有。   闻曜风走在最前面,心想这个地方有点眼熟,但他之前应该没来过这里。   女管家引他们到贵宾休息室门前,再鞠一躬就此离开。   闻梭在翻阅报纸,手边香槟酒冒着气泡。   宿绮恭敬行礼:“闻先生好,承蒙您照顾。”   她在娱乐圈里有再多资历,碰见这种势力深厚的资本方也得软着骨头。   闻家在汽车行业是传奇般的霸主存在,当年宿绮收了个看起来是逃学来玩的练习生时,根本没想到她会跟这边扯上关系。   闻梭收了报纸,起身缓步迎接,笑得温文尔雅。   “好久不见,宿小姐比先前更漂亮了。”   宿绮笑着为他介绍其他三位:“您先前都见过几次,今天也过来坐坐,算是蹭您的光。”   “是见过,”闻梭目光扫过白淳,淡淡道:“原本我还以为,没机会再亲眼见到你们四个。”   “您说得是,”白淳神色平静:“毕竟差点就散团了。”   “那件事……实在可惜。”闻梭笑道:“不谈伤心事了,都坐吧,一路辛苦。”   闻曜风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打心底就没打算和那个假模假样的爹站同一个阵营,把队友带过来也就是应付下走人。   不过亲爹今天倒是没难为谁,用词还带了点人味儿。   ECHO当年濒临解散……确实是伤心事。   慈善晚宴不外乎是那么几个流程,人们把酒言欢谈笑晏晏,再轮流捐点份子钱,算是认领完各自的任务。   直到流程结束,似有若无的熟悉感都没有被辨识出来。   奇了怪了,到底怎么回事。   闻曜风心头有点烦躁,说不清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本能地想要抓紧它。   再回到宿舍已是深夜,ECHO四人在保姆车内就已经卸妆洗脸完毕,回家再冲个澡吹干头发就可以睡觉。   闻曜风换好睡衣准备睡觉,手机震动了两下。   [宿姐]:刚刚拿到追加的一份游戏说明,你给白淳看下,重点我都用红笔蓝笔标记出来了。   闻曜风坐在床头琢磨了一会儿。   选项A:转发给白淳选项B:拿去给他看万一人家睡了呢。   闻曜风拿着手机站起来又坐下,最后还是去敲白淳的门。   对方倒是很快开了门,睡衣穿得松松垮垮,神色不算友善。   “什么事?”   闻曜风手上拿着正事,一侧头嗅了下。   他身上有别的男人的酒味。   警铃声骤然响起,闻曜风下意识又闻了两下。   搞什么,你又找哪个人要标记了?   “你有事吗?”白淳冷冰冰道:“没事我关门了。”   闻曜风皱眉看他:“你身上是谁的味道?”   “谁的味道?”白淳猛地把门打开,冷笑道:“队长来查房啊,要不要搜一下书柜床底?”   桌上放了瓶威士忌,杯里的刚刚见底,只剩一涡浅色。   闻曜风这才反应过来,白淳沾的真是酒味,不是谁的信息素。   “你还好吗,怎么又喝酒了?”他往前进了一步:“晚宴看你一直没吃东西,这样对胃不好。”   “对胃不好?”白淳后退一步,露出防备神情:“知道了,你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青年笑了声:“队长,我们很熟吗。”   “又是嘘寒问暖,又关心我没吃晚饭,你很在意我死活?”   闻曜风一时语塞,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攻击性变强,放低声音道:“我不是查房,是不放心你。”   “不需要。”白淳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就是在明着躲你,我需要和你保持距离。”   “就因为我是ALPHA?”闻曜风原本就耐心有限,一听他坐实这些事,火气直往上涌:“容子涉就不用躲?白淳,你一天天忽近忽远到底什么意思??”   不,因为你是闻家的人。   白淳一直绷着情绪没有爆发,压着气道:“明天还要早起,你先回去。”   闻曜风反手关门,逼迫感进一步释放。   白淳盯着他的眼睛,恐惧和怒意已经同时绷到极限。   “这是我的房间。”   “所以呢?”他痞笑一声:“我今天就赖在这里了。”   白淳神色一厉,抬手就揍过去。   闻曜风动作更快,半掌一挡抬腿就要把他往抱枕上踹。   白淳下手完全没留劲,翻腰出臂闪身快得不可思议,对准腰心一膝盖狠顶。   闻曜风只挡不还手,越打越上瘾。   他们两人都身形灵活,力道控制堪称艺术,打起来不要太爽。   闻曜风存心看看这家伙炸起来能凶到什么程度,打到后面甚至多了点惺惺相惜,忘了两个人还在莫名其妙的吵架。   白淳十七岁起陪闻曜风练散打两三年,基本功无比扎实,一招一式完美闪避书架相框不说还能对准脸揍。   转步时闻曜风忙着看脸忘了找角度,猛喝一声:“别打脸!明天上镜!”   白淳手刀一偏对准肩膀就往下砍。   “嘶!痛痛痛!!”   再六七招下来,闻曜风又出声喝止:“肾!哥们那是肾!!不能踹!!”   白淳一脚踹他屁股上,后者应声扑床,骨碌着抱着枕头打了两个滚。   “你自作聪明很有意思吗?”白淳冷厉道:“滚回去!睡觉!”   光是抑郁症和这个要命的OMEGA身份,说了能怎么解决?   这种程度烦心事都只能一个人硬扛着,更高级别的棘手事情当年连公司都没办法,两年前解释没意义,现在说更像个笑话。   闻曜风心想润润怎么凶起来模样更好看,揉两下肩膀把胳膊张开。   “来嘛。”他温声道:“知道你心情不好,打会儿架是不是好多了?”   白淳怔了下,两步上前凶巴巴地猛抱过去,半秒不到把闻曜风轰出门外。   “去!睡!觉!!!” 第36章 狐尾   大晚上不睡觉还打架, 后果便是第二天起来四肢酸痛,作业还一个字都没看。   偏偏宿绮在吃早餐时就提前过来,例行检查道:“昨天绝杀三的资料看完了吧, 感觉难不难?”   白淳脸色微变,闻曜风叼着吐司救场道:“不难, 有信心。”   两人坐进保姆车以后紧急补作业。   宿姐还在副驾驶拿小粉饼修妆,抿着嘴左右看肤色均匀程度:“给我剧透下?讲得啥啊。”   后排两位同时一僵,笑呵呵含糊两句了事。   PDF文档一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分角色, 没有世界背景剧情介绍, 也没有金鸩羽那样的派系设定。   十页纸空白一片,只有题头写了两个字。   『狐尾 』   《绝杀之刻》节目组花板子很多, 玩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策划组大概是文艺青年扎了堆, 每期都要找点特色风格出来。   第一期《月桂与犬》,意取希腊史诗神话。   第二期《金鸩羽》, 复原了唐宋风物、朝廷之争。   至于这一次……   正翻看着,姜且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闻啊, 那个PDF你看了吗?”   闻曜风心想今天查作业的怎么这么多, 一边凑过去看白淳的手机屏幕, 一样空白一片。   “看了,姜哥你要问情报啊?”   《金鸩羽》之后, 他再接触那两演员都有点出不了戏,微信群里都觉得是两奸臣在日常聊天。   “嗬, 别演了哈, ”姜且大笑道:“不都是空白文档,估计是编剧组发来逗闷子的。”   闻曜风松了口气,思考道:“难不成这次随机变数太大, 所以没法准备文本?”   “估计是,”姜且神神秘秘道:“我昨天跟老潘喝完酒,顺路去场地里看了一圈,也得亏导演不在……”   “看见什么了?”   “四个公共场景,入口都有人和监控摄像头守着,不让随便进,里头搭了好大的棚子,”姜且跟闻曜风他们玩熟了,也不多避讳:“这回好像有高空项目啊,也不知道是摆设还是我们都要上去……”   白淳终于侧眸瞥了眼闻曜风。   闻曜风强笑道:“这样啊,那咱们等会见。”   “你小子再玩游戏手下留个情!我们两老骨头折腾不住了!”   “那肯定!”   电话一挂,闻曜风闷头喝水。   某人扬长声音道:“真有高空项目啊……”   宿绮把口红收回小包里,随意道:“七八米高吧,我前几天还上去测试过,挺安全的,不用担心。”   “七八米高啊……”   闻曜风一手拉下隔音挡板,正色道:“白淳,我们得做个交易。”   白淳昨天刚跟他发作完,这会儿脸上还有点臊,自己不好意思偏偏还想逗他玩,别过头径直哼歌。   “白——淳。”   “说。”   “我半米高都怕踩空,这事确实是心理障碍,因为我输掉就太可惜了,”闻曜风荣誉感太强,哪里肯在游戏开始前就认怂:“真要吊威亚,你帮下忙?”   他在粉丝面前形象不要太好。   高大帅气,实力强劲,简直全无弱点。   人设一崩指不定掉多少粉。   白淳笑了一声,又看向他。   “你怎么谢我?”   闻曜风莫名脸红,这会儿也没多想:“先欠着。”   录完怎么谢都行。   “欠着啊……”   要不帮我标记一下好了。   动作轻点,信息素多给一些。   白淳为心里这个点晚餐般的念头诧异半秒,面上不动声色:“我再考虑一下。”   闻曜风盯他:“你昨天刚揍完我。”   “好疼的。”   白淳皱眉:“你肌肉太硬了,我今天也胳膊疼腿疼好吗。”   “这都能怪我??白淳你还是人吗???”   宿绮敲了敲隔离窗:“神神秘秘嘀咕啥呢。”   “没什么,讨论战术。”   他们再度抵达会展中心,依次换衣服体检,确认心率和身体状态以后走流程进场。   先前《月桂与犬》的场景没有拆除,听说之后会和场馆内其他场景一起做限时展览,估计门票会卖的相当俏。   闻曜风被工作人员带去了更衣间,迎面就是六个沉檀木和服架,宽大飘逸的华袍一看就是纯手工的上品。   “请闻先生随意选一件吧。”   他绕着木架逡巡两圈,暂时没看出区别。   深紫浅绿,茶褐灰白。   鱼游莲叶,鹤穿叠云。   各有各的好看,穿着也凉快轻便。   衣服大概率和阵营有关系,但配色和刺绣纹饰都变数颇多,不好推测。   “就这件。”闻曜风选了一件深红缎绣白枫的中羽织,在引导下穿戴完毕,踩着木屐稳步向前:“现在就开始吗?”   “不,您先站在这里不要动。”工作人员举起夹绒罩道:“我们要为您戴上眼罩和耳罩,布置好后再把您带入场地内。”   视野和听觉都在一瞬消失。   闻曜风只感觉自己右腕被系上了一截绳子,先是呆站了好几分钟,然后才被那绳子慢慢牵着往前走,中间还拐了几道弯,上下坡道相对平滑,没有摔跤的危险。   感官封闭的情况下,猜想便会如雨中涟漪般不断散开。   等会我会不会被绑起来?   ……然后让白淳救我?   今天好像是和风主题,还有狐狸?   他的视野忽然一秒变亮,耳罩摘下时燥热一扫而空,细微风响自八方涌来。   闻曜风抬手想要理顺发侧,力量却被牵制阻碍,还引动了一串清脆铃声。   “叮——叮叮叮——”   他抬眉望去,发觉自己手腕上系着细长红绳,另一端的终点竟是白淳的手腕!   白淳也刚刚解开眼罩,冷不丁手被拽过去,刚好与他目光相对。   闻曜风很冷静:“你过来,离我近点。”   “凭什么?”   “凭我英气逼人。”   白淳面无表情走近他:“闻先生,你每天准点开屏?”   闻曜风展眉一笑:“这叫男人的浪漫。”   直到两人距离贴近,闻曜风才发觉他穿了身深紫白樱的羽织,忽然失神须臾。   白淳太适合穿这样秾华尽显的长袍。   他眼睛有神,脸庞清冷,天生就沾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一般人物穿太艳丽的颜色,只会显得轻浮花哨。   深紫如暮色烟霞,八重樱次第绽放,映得白淳一气雍华,无形多了几分衿贵。   白淳不自然地偏开眼睛。   “衣服偏宽松了。”   闻曜风淡笑道:“你长得太好看,我顾不上瞧衣服。”   白淳抬眸看他,想说句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是很自觉地又往里走了些,两人并肩靠在一起。   他们处在川字型长廊的正中间。   落地玻璃窗横贯两侧,森绿长坪好似绵延的海,可以瞥见近处佛龛香炉隐在草野里,远处还有挂满签纸愿牌的枫树。   如翼长檐一纵展开,恰好把明朗晴光挡在室外,让屋外草野粲然生辉,长廊内却昏暗一片。   寂静里,有温婉女子轻声开口,念诵起古老俳句。   『我庭の小草萌えいでぬ限りなき天地今やよみがへるらし』   我庭小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   腕表随之一震,计时正式开始。   幽暗走廊里接连闪烁起水绿的光。   如同夜蝶流萤被召唤而来,漂浮在虚无的空中。   闻曜风再度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处绿光。   “叮——”   绿光颤动闪烁,余音绵长。   “是线,”他皱眉道:“颜色不太好辨认。”   腕表又是一震,时间上方的3跳转至2。   白淳意识到计数方式,用另一只手拨动附近的两根细线。   两声响过,2跳至0,很快重置为3。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白淳触摸过的线,仿佛受到灵气润泽一般,竟幽幽亮起了光,即刻映亮了他们的视野。   闻曜风心里称奇,也伸手摸其他绳索。   ……无事发生。   “我被针对了?”他半开玩笑地碰那两根发光的线:“给个面子。”   线一秒灭掉。   白淳颔首:“懂了,你是熄灯器。”   闻曜风:“……”   他们两人腕间的红线无法解开剪断,必然要同时行动跨过障碍,跟博物馆大盗似得穿过这条长廊。   节目组贴心准备了怡人风景放在玻璃墙两侧,仿佛暗示他们只要搞定这个就可以出去野。   白淳也觉得诧异,随手摸了几根线。   只要动作轻缓,铃铛就不会被触发,同时还可以照亮这一片的视野。   白淳一路开灯,闻曜风悄咪咪关了几根。   青年回头盯他,后者眯眼道:“太晃了,要保护视力。”   绳阵对于演员组可能难得不行,但闻曜风白淳都练舞多年,柔韧性灵活程度不要太好。   唯一的问题是……节目组可能是诚心搞事情。   最近一个交叉口,只够一个半身位过去,而且前后距离太近,不允许一个先过去,另一个再跨过来。   白淳坦坦荡荡张开双臂:“抱我过去。”   闻曜风还在看他和服上的八重樱,抬眸自然道:“公主抱?”   他俯身抱起他的腿弯,把人拢进怀里。   两股气息无声交缠,柔软修长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陷进男人臂弯。   白淳很轻,抱起来不费力气。   闻曜风清楚有镜头在,也不会刻意暧昧什么。   只是他起身时鼻尖蹭到绯红胎记,后者呼吸一瞬不稳。   “怎么,”他笑着耳语道:“心动了?”   白淳别开头不吭声。   心里却点了点头。 第37章 猜对   闻曜风发觉白淳的性格很摇摆。   语言抗拒的时候, 身体却并不反抗。   别开头什么都不认,陷在怀里时会悄悄往里缩。   他揣摩着他们彼此的距离,像无意间打开了什么攻略游戏。   有时候慢慢靠近, 就像狩猎一样。   要读懂对方喜欢的节奏,胜负欲和控制欲无形被转化为巧妙点心。   ……很可口。   公主抱比寻常互动更加有趣。   一个人要把全部自己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身体重心移动高度都任由操纵。   距离被无限拉近的同时,人却被抱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神经也一块悬着。   白淳反复调整呼吸, 控制自己去注意远处的绳索, 而不是男人手掌的温度。   闻曜风留着神怕勒到他,唇侧再度掠过那一抹半桃花标记。   “先从这边过去, 你碰亮那根线。”   温热气息一掠而过, 白淳耳朵尖都泛着绯色了,别开头扬长手去点亮一根线。   闻曜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俯身低语道:“错了,要右边那根。”   臂弯再度收紧又往前递, 仿佛在操纵知更鸟的羽翼。   白淳被托举着触亮另一根线, 语气略有些急促:“好了, 带我过去,然后放我下来。”   “胳膊圈在我脖子上。”   “……知道了。”   其实并不需要抱这么紧, 但闻曜风存心试探他的退让和驯服。   猎物在怀里下意识的放轻呼吸,仿佛担心被吞吃干净。   闻曜风再度观察几秒远处, 一个跨步弯腰穿过绳索间隙, 庭内依旧寂静无声。   “不要松手,抱紧。”他没有给白淳反应时间,沉着冷静道:“这次是左边靠上, 小心我头顶的那根绳子。”   他不打算放他下来了。   白淳下意识地勾着男人脖颈支起身触碰绳索,指尖小心地绕开幽绿铃铛。   这么做……会不会太亲昵了?   像是被抱着捉蝴蝶一样。   宽大蝶袖容易误触铃索,白淳自觉地把袖子全部挽起来,露出修长白净的手臂。   男人看了一眼他的手臂手腕,抱着怀中人侧跨过另一处,扶着大腿的手指游刃有余地熄灭好几处多余光线,声音依旧澄澈有力。   “头顶。”   “好,你压一下腿,我们侧旋过去。”   “再来,白淳,帮我点正前方第一根,还有右边两根,可以多点亮一点,我看得清。”   闻曜风腰力臂力都极好,是多年锻炼出来的游刃有余。   他像抱着一尾狐狸般与白淳共同绳阵铃铛间穿梭往来,有时看出绳阵破绽,还会大着胆子回退重来,挑更加快捷的路线一路向前。   白淳个子高挑,但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被轻巧抱着。   ……也许被闻曜风抱着跳舞都不会摔下来。   大跨步,下腰翻转,又或者是角度极险的踮脚跨绳再急转过洞。   白淳被照顾极好,像是落进作弊器的臂弯里,只用为他点亮微光便已足够。   刚被抱起来时,心脏还会忐忑起落,醇厚的雄性气息让白淳呼吸不稳。   可抱得时间一久,奇异的安全感像气雾般将他抱持,甚至让人私心不想结束。   “那边有路,”白淳已经完全适应被抱着前进的方式,指路速度不断变快:“先跨步过去,然后你放我下来,弓腰过洞就快到终点了。”   闻曜风即刻调转方向,跨步时明快道:“抱腿。”   白淳本能地听从命令,收紧膝盖把个人空间压缩到极限。   男人弓腰向前,以不可思议的流畅速度带着两人弯腰过洞。   他倾身的那一瞬间,他瞳眸微缩。   鼻尖在昏暗里轻点一下,仿佛触吻。   他们同时听见对方呼吸紊乱,在须臾里心跳同时漏跳一拍。   白淳在失重感来临时伸手抓紧闻曜风的衣领,又错觉这是索吻般的行为,仓促松开。   黝黑眸子凝视他几秒,笑意加深。   好在闻曜风抱着他直起身,三四步就跨过了最后的几重障碍。   还如同照顾宠物般温柔道:“要放你下来了哦。”   “……嗯。”他低低答应。   男人松开了手,很贴心地帮忙把白淳的羽织褶皱捋平拍顺,转身去拿放在终点的两个小锦囊。   白淳把袖子放下来,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没必要抱那么久。”   “我故意的。”闻曜风认得痛快:“很节省时间,不是吗。”   哪怕有镜头全程怼这盯着,他一样敢这么玩。   导演经纪人在又怎样,反正游戏进展顺利,理在他们这边。   闻曜风分出一个锦囊递给白淳,两人边开袋子边往前走。   里面装了一大袋子铜币,以及小小的说明纸条。   累积的一半积分被兑换成本局代币,供嘉宾全程在歌舞伎町等地区的游玩消费。   也就是说,他们的吃喝休憩都要在限定场景内进行,只有特殊情况才能出镜出戏。   这也可能意味着……之后的游戏会很激烈,以至于随时随地都有隐蔽处,以及充足的能量供给。   节目组又想玩什么?   白淳回眸看了眼窗外野原深处的佛寺,菩萨笑容慈悲温和,在长风里岿然不动。   闻曜风和他一起停下脚步,笑道:“在想什么?”   白淳也笑起来:“没事。”   推门再出,光线径直由明转暗,从晴光炽烈的盛午转向灯火璀璨的深夜。   当代人工造景简直可以肆意颠倒时间空间,在会展中心里打造出以假乱真的歌舞伎町。   深沉夜幕里星如海雾,温度也一瞬冷了下来,四处的风散着潮气。   他们站在两个空间的交界处,既立在酒肆门口,也站在佛寺尽头。   手环第二次振动作响。   『公达に狐化けたり宵の春』   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   远方传来一声三味线的弦响,有什么队伍自十字路口缓慢出现。   “那是什么?”   “……花魁巡游。”白淳凝神道:“可能是线索。”   武士打扮的男人手执定纹灯笼走在最前方,数位少女随行两侧,满街招牌灯笼挂如垂虹,映出行道中央嫣然而笑的女人。   她发上金冠步摇皆缀银华,三枚齿下驮作乌木颜色,振袖繁复厚重拖曳在地面上,仿佛金鱼之尾。   一步一顿,脚踝如蝴蝶般起落偏移,行得极慢。   队伍里有乐师手执尺八太鼓,此刻也神情庄重地跟随在后,乐曲凄艳孤绝,仿佛在应和这个良夜。   闻曜风看了快五分钟,侧头道:“好像还没走十米远?”   白淳:“……人家并不是出来参加竞走项目好吗。”   两人小心靠近巡街花魁的队伍,刚巧看见对面也出来两个熟悉面孔。   ——是柯可和柯爱。   “她们速度好快,”闻曜风皱眉道:“麻烦了。”   果然搞偶像的都会这门艺术,差距拉开的不算大。   “竞速战不一定是比项目完成时间,”白淳淡定道:“再观望一下。”   花魁扶着随行武士的肩一步一顿,走得婀娜多姿香风款款。   一众游民小孩聚成长列探首观看,伸长脖子猛瞧她的样子。   “是花魁——”   “她嘴唇好漂亮,眼睛也好好看!”   “狐媚东西!”   热闹之际,突然一支利箭穿云而过,直接从高处贯穿她的胸口!   “嘶——”花魁踉跄后退,被过于累赘的衣服绊倒在地,嘴唇失了血色。   闻曜风:“……!!”   花魁面色惨白地倒下,人群里慌乱尖叫声响成一片。   大家原本都以为今晚的欢乐刚刚开始,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血腥的事情?!   武士们扔下手里的杂物想要救助她,少女们左顾右盼寻找郎中。   “杀人了!!救命啊!!”   “是谁?那边楼上有刺客!!叫官府的人来!!!”   混乱里,楼阁上的少女踏前一步,朗声道:“她是妖狐,不信你们看她的尾巴!”   花魁胸口汩汩流血,此刻还在无力抽动着,繁复和服散落扬开。   竟真有三条狐尾掩在振袖之下,在刚才看起来完全没有半点痕迹!   人群再一次炸开。   “是狐妖!!”   “我就说,她能当上花魁绝对是施了魅术!”   “啊啊啊妖怪——”   有妇女带着小孩快速走远,还有不怕死地俯身去戳弄那若隐若现的狐尾轮廓,笑容讥讽。   哭声笑声混得整条街都更加嘈杂,终于有官府模样的人快步过来处理事务。   身着深红巫女服的少女一扶栏杆飞身落下,神情冷厉:“现在有妖狐潜伏于此,大家一定要小心防范。”   她的眼睛犹如鹰隼,一寸一寸掠过所有人。   “三大家族都已接下缉拿令,明日晌午前在慈草寺杀狐证道!”   这么说,三队人的任务都是猎狐?   闻曜风和白淳隐在人群外侧,看着那垂死狐妖被一众武士当街抬走,三条红尾垂在半空里一晃一晃,还在滴落着鲜血。   闻曜风眉头一皱,伸手探向白淳的后腰,用力一按。   “你——”他骤然压下声调,把青年拉进深巷。   这一秒闻曜风鸡儿梆硬,同时还后背发凉。   宽大羽织之下,他手掌碰到的竟也是蓬松狐尾,柔软到台灯乱亮。   白淳在暮色里缓慢抬眸。   “猜对了,”他轻轻道:“我也是狐狸。” 第38章 妖刀   闻曜风呼吸一滞, 伸手又捏了一把白淳的屁股。   白淳:“……?”   “我屁股手感很好?”   “不是,”闻曜风耳朵根都红了,调整了下站姿:“刚才抱你的时候, 完全没感觉啊。”   白淳颔首:“伸缩款,便携易隐藏。”   节目组玩得也够辣, 好端端的漂亮小姐姐当街被一箭干翻不说,居然还神不知鬼不觉给队友装尾巴。   等等,那个巫女说什么来着?   闻曜风录第三期上手很快,先是探头看歌舞伎町里繁华依旧的夜景, 然后又把白淳往巷子更深里拽。   白淳倒也听话, 任由他牵着手腕,像是牵到哪都行。   “你有麻烦了, ”闻曜风压低声音道:“那个巫女说, 三大家族都要猎狐,你今天这场完全是移动靶子……”   “情况可能还要更复杂, ”白淳倚着墙,慢条斯理地卷起长袖:“我们三组, 大概是相互狩猎的关系。”   每一组都藏着一只狐狸, 同时还伴生一位猎人。   胜利条件是至少猎杀掉一尾狐狸, 也就是说,要在保护队友的同时杀掉对手。   闻曜风相当喜欢这样的双面设定, 他好战也乐于守护白淳,玩游戏不要太愉快。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他耳语道:“你就蹲三个小时, 等我把对面四个全干掉再出来?”   白淳皱眉盯他。   “开玩笑的——”   剧情设计灵活, 游戏打法就更灵活。   追猎者可以伪装成猎物本身,猎物的行踪也一样可以精巧设计。   “一定有什么道具藏在夜市里,我们先出去转一圈。”   “好。”闻曜风自然地把爪子搭在他左肩上:“来吧。”   白淳顿步, 觉着靠这么近一起走路感觉很好,又顾虑镜头还在拍。   他清清嗓子。   “闻曜风。”   “哎。”   “你要矜持点。”   闻曜风把他圈进怀里,像狼犬守着狐狸一样搂着他往前走:“我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太矜持,别人都叫我闻矜持。”   “再说了,”男人公开在镜头前和他咬耳朵:“我用胸膛护着,冷箭要来也得先射穿我脊梁。”   声音被颈侧麦克风照单全收。   白淳展颜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抓了把铜币放进闻曜风手心里。   “走,买鲷鱼烧去。”   歌舞伎町一丁目像是由无数招牌构筑的几何风街道。   悬空的无数方块线条切割吞占着全部视觉空间,唐风建筑伫立两旁,美人恩客凭栏说笑,高处也有别家的花魁漠然远视,手执烟杆久久不语。   场景被节目组反复设计改动过,古典与现代元素被充分糅杂混合,如同夹了烤年糕的西洋可丽饼。   闻曜风搂着他逆着人群穿行而过,一眼看见长街斜对面的海豹在欢快招手。   两个非酋同时顿住。   “我们先去买吃的。”   “往反方向走吧。”   “闻哥——淳哥”小白海豹摇着尾巴,生怕他们看不见他:“今天十连抽打八折噢——”   白淳侧目:“要不……”   “赌就是输!”闻曜风正色道:“氪金伤身,不好!”   小白海豹瞧见他们两同手同脚横向拐弯,趴在柜台遗憾叹气:“记得回来看我哦。”   果不其然,《狐尾》和《金鸩羽》都采用了场景藏线索的套路。   嘉宾们徜徉在金鱼池边,又或者在某一家居酒屋里随意坐坐,可以听见附近小孩们兴高采烈的交谈,或者大叔们喝酒时的无奈吐槽。   许多线索徐徐浮出水面。   “那位阴阳师大人还住在风间汤屋里?”   “可不是,听说他为了讨花魁欢心,还画符把汤屋里的一口泉变成美酒了,流淌出来的全都是上好的玉冰烧!”   “唉,听说大人原本是很正直的人……”   “能把泉水都变成酒?!难怪风间汤屋门槛都快给人踏破,我听着都想去看看!”   “今天土屋家的花魁出事了?”   “被当街射杀,我妹妹在对街店里做事,亲眼看见巫女把她的尾巴割下带走,路边的血刚才还没擦完。”   “唉,她那么美……”   闻曜风买了个抹茶味的鲷鱼烧,还给白淳买了一个苹果糖。   琥珀色麦芽糖均匀包裹着苹果,咬一口又甜又脆。   两人吃吃逛逛,把各路小道消息逐一收集整合。   故事大概有两条线。   刚毅正勇的巫女世代守护着附近的神社,这一次是收到三大家族的委托,在一丁目附近夜巡警戒,以一人之力守护整片地带的平安。   放浪形骸的阴阳师几个月前被逐出阴阳寮,现在成日里花天酒地,与无数艺伎歌姬交杯换盏,是近日里被议论最多的人物。   “也就是说,要找到狩猎工具得接近这两个NPC。”   “听刚才那个扎小啾啾的小女孩说,巫女很讨厌阴阳师,还放话说迟早要把他赶出去?”闻曜风瞥见一个切入点:“我们把那货绑走送给她怎么样?”   白淳心想这么强盗式的玩法也很有乐子,正准备开口答应,旁侧传来老婆婆的笑声。   “两位客人,要不要来我家茶舍里喝一杯?”   穿着暗绿色和服的婆婆招一招手,门口水盆的蓝莲花盛开正灿。   “婆婆,”闻曜风皱眉道:“您家店……怎么不开灯。”   “孩子们在玩百物语,”老婆婆笑道:“最后一个讲故事的幸运儿会送礼物。”   礼物!还有故事!   闻曜风突然被戳到好逑区,扭头盯白淳。   白淳发觉他不知道百物语是什么意思,挑眉道:“想进去啊。”   “我是个矜持的人。”闻曜风慢条斯理道:“你宠宠我。”   “好啊。”白淳交了八枚铜币作入门费,和他一起步入暗室。   往里多走几步,光线逐渐晦暗到看不清手指,好在正厅里有幽幽烛光。   八个人坐成一圈,瞧见他们进来时还往旁侧让了让位置,方便他们两人坐在一起。   百物语是一种渊源深远的召鬼游戏,讲一个故事吹灭一盏行灯,直到第九十九个吹灭,鬼魅就会如期降临。   老婆婆弯腰为他们端上茶水点心,笑道:“那么,开始了。”   闻曜风安份吃点心:“好甜。”   第一个人放下茶杯,略舒一口气讲起故事。   讲到一半闻曜风才意识到哪儿不对劲,凑近白淳又咬耳朵:“是鬼故事?”   白淳面色如常地给游戏支线加设定:“店家说进来了就不准走。”   闻曜风:“……!!”   他后背僵硬地杵在那听,心里好奇又怕鬼。   小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正经童话都没听过几回,接触这种老掉牙的旧故事都觉得刺激。   听着听着就往白淳那边蹭。   白淳瞥他:“想出去么。”   闻曜风摇头。   “然后啊,那个女人突然拿下自己的头颅,说——”   闻曜风飞速捂耳朵。   捂了几秒悄悄松开听一会儿,觉得有高能了又再次捂紧。   白淳笑得不行,俯耳道:“这个故事我听过,知道哪里吓人。”   闻曜风听出暗示:“你帮我捂?”   白淳盯他:“你想戴狗耳朵逛街么。”   “不——不是一般的想。”   白淳抿唇轻笑,在黑暗里伸出双手。   掌心缓慢贴紧了闻曜风的耳朵,干燥柔软,暖意轻微。   奇诡阴丽的故事一瞬失去了声音。   大家围坐成一圈,面容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   幽微的光,冷凉的风,原本都属于让人后背发麻的刻意设置。   可在这一刻,闻曜风却只感受得到他。   他们的信息素浅淡交错,一人的呼吸在随着另一人的掌心起伏同步。   温暖,安宁,让人迷恋到想这样永远不要松开。   闻曜风耳根又有点发烫,想看白淳的表情,莫名又坐得更直,好像还在害怕刚才的女鬼传说。   好温柔。   他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喜欢我?   白淳原本想捂过高能时间就松手,这会儿像是半抱着他,渐渐手腕酸了,索性把胳膊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像两小无猜的竹马,又像是深信对方的挚友。   黑暗令他们渐渐放松,能感受到彼此的细微悸动。   白淳心不在焉地听着故事,偶尔侧头看一眼闻曜风。   好像在害羞。   白淳本来没想太多,一看见闻曜风的青涩反应,自己脸颊忽然也有点红,低头感受掌心触感。   第九个人是白淳。   他松手,讲了个平淡简单的小故事,然后吹灭蜡烛。   闻曜风提着一口气听了半天,到故事结束都没被吓到。   诶!   “第十个,”白淳瞥他:“你讲最后一个。”   “咳,没有字数限制吧。”   “没有。”   闻曜风又清了下嗓子,慢慢道。   “明天星期一,要上班了。”   众人:“……!!”   白淳哭笑不得:“换一个。”   “论文查重率百分之六十。”   “……还有别的吗。”   “晋级赛队友吵起来了。”   众人:“……!!!”   闻曜风看了一圈大家的反应,愉快点头:“效果还不错,我吹蜡烛了。”   第十个蜡烛倏然吹灭,整个正厅彻底陷入黑暗。   一柄红漆金纹的斩妖太刀自高处落下,在蜡烛正中间随惯性出鞘。   柄尾双铃清越作响,长刃弯如白月,寒光尽显! 第39章 毁灯   梁上太刀落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三四个听故事的男女吓到向后直躲,在镜头前差点尖叫出声。   白淳稳坐不动,闻曜风眼疾手快抄入怀中, 大赞一声:“好刀!”   银丝满头的老婆婆推门进来,笑着为他们又斟了一杯茶。   “这便是礼物, 多谢贵客赏光。”   他们返回町中,夜市正值繁华喧闹时,玩赏的青年男女比方才多了不少。   闻曜风出门没几步就在灯下站定,手腕一沉将太刀整段拔出。   月弧般的寒刀二度出鞘, 鞘上金红梅花华贵非凡, 剑穗随风高扬。   闻曜风反身一比,又随手挽了个剑花, 俊朗英气好似此代名士。   他和健身教练学了不少花架子, 西洋击剑和八卦剑都会上一点,耍帅功能大过实战。   摄影师也相当懂行, 半趴在绣球花丛里给这俊美猛男拍了好几轮特写,回头P几个时尚大刊风格的框框标题, 那不是一般的讨粉丝喜欢。   闻曜风兴致盎然地玩了好几式, 侧头瞥见白淳靠墙站着看他, 眯眼一笑:“我像不像幼稚鬼?”   白淳笑着摇头:“力道很有韧劲,腰形后背也好看。”   闻曜风一怔, 归刀回鞘,同他一起往街市深处走。   “你别这么夸我。”他侧耳道:“我害羞。”   白淳侧眸看他, 走了几步又停下, 询问道:“演唱会的时候,要不你再SOLO一段这个?”   两个跟拍摄影走在后头,不自觉放轻脚步, 还咽了口口水。   他们没想到这两位能这么自然的在镜头前互动。   说暧昧亲昵吧,像是什么简单无猜的队友情。   说是队友情吧,随意几句对话又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SOLO一段刀舞?”闻曜风笑道:“那得一顿练,也行。”   白淳点头,有微妙的被宠到。   ECHO没出事之前,闻曜风在他眼里一直是强劲又亲切的朋友。   后来亲切两个字消失很久,哪怕白淳终于分化作OMEGA之后,他也在刻意控制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平心而论,闻曜风在ALPHA界,以及在娱乐圈ALPHA界,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完美类型。   脾气臭做事莽全都被一众OMEGA视为可爱萌点,论坛里鬼哭狼嚎要给他生孩子的不计其数。   白淳平时不会上那些奇奇怪怪的ABO论坛研究三性问题,但也会被本能吸引。   前段日子还不肯承认抵触接受,现在心防被一点点打开,磁铁感应越来越强。   闻曜风哼着歌往前走,左顾右盼地寻找新线索。   白淳垂着眼睫跟在旁边,被迫感受五感不断放大的世界。   龙舌兰酒像是如影随形的气息,视野焦点也在不断强制转移,让他注意男人身上存在许久的迷人之处。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致修长的手臂肌肉,哼歌时尾音里的慵懒意味。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闻曜风顿住脚步,指了指旁边的拉面屋:“我记得你喜欢吃蘸酱面。”   白淳立刻回过神,想了想道:“点一小碗就行,我和你分。”   他们是艺人,平时饭量本来就小,等会儿可能还会有追逐战,要保留身体的灵活性。   老板瞧见有客人来,笑容满面地鞠躬欢迎,举着菜单热情推荐今日特色。   一碗拉面分进两个小茶碗里,温泉蛋归闻曜风,软骨肉舀给白淳。   大碗面放在旁边,瞧一眼还有不少富余。   老板没想到他们两吃的这么少,在旁边好奇攀谈:“平时吃一小碗不会饿?”   “饿习惯了,”闻曜风喝了口梅子茶,随意道:“演唱会快来了嘛,这段时间得多节制点。”   “我听说你们这一行,靠抽烟喝酒减肥的也有不少?”老板继续八卦道:“这么搞容易胃不好啊。”   白淳头都不抬:“他有老胃病,吃药还得靠人盯着。”   闻曜风动作一顿,握着茶杯道:“有大半年没吃胃药了。”   白淳低头喝汤:“你胃病好了?”   “没好,”闻曜风还在看他:“你不盯,我想不起来。”   老板发觉插不进话,就笑呵呵地给他们切水果。   白淳听到这话反而有点躁,语气变凶了些:“你不吃药,隔三差五一样要闹胃痛。”   闻曜风就喜欢招惹他凶自己,没心没肺的煽风点火:“可疼了,你还记得出道第一年那会儿,我在后台疼到抱着枕头嗷嗷叫吧,今年这样疼好几回了。”   你心不心疼我?   你心疼我是不是喜欢我?   白淳勺子一放,想重重敲他脑袋几下,又觉得这举动在镜头前太孩子气。   只好收回手,继续教训几句。   “吃药不是吃给我看的。”白淳压着声音道:“你是队长,得优先照顾好自己。”   闻曜风其实有那么点小事放大化,这几个月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偶尔隐隐作痛几回算不上大事。   他也不嬉皮笑脸,捧着面碗道:“我也是需要关心的嘛,你先前太偏心子涉原原了。”   白淳心想我哪里是不关心你,几个月前你天天臭着脸就差把别惹老子写脸上好吗。   这么一聊没法往后讲,白淳不习惯在镜头前说太多温情的话,更不可能像闻曜风那样随时随地撒娇,只侧头看向拉面屋老板。   “麻烦再给他下一小碗清汤面。”   “好嘞,马上。”   闻曜风见好就收,默契地把蘸酱面放到一边,跟高中生午休似得小口小口喝面汤。   他一直很喜欢ECHO里的家庭感,更喜欢从前四个人相互照顾的每一秒。   闻曜风小时候的家庭记忆沾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长大以后就格外想要找补些本应拥有的温情。   子涉是他最信任的铁哥们,原原是日常蹦跶的元气弟弟,只有白淳,好像在最初就难以定位。   白淳像是装着星海云流的玻璃樽。   漂亮冰冷,脆弱又细腻。   一遇见就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看久了又不得不移开眼睛,仿佛会因此丛生贪恋。   闻曜风喝着汤注视白淳许久,后者慢条斯理地吃饭,不询问他在想什么。   “白淳。”   “什么?”   “你真好看。”   白淳把苹果切推到他面前。   “多吃饭少说话。”   闻曜风正伸手要接,纸拉门突然被用力推开,巫女提着灯笼迈步进来。   “夜间通查,所有人站起来!”   远处近处的食客都见怪不怪,配合地张开双臂站起来,似乎在等待被那灯笼照一遍周身。   闻曜风侧身挡在白淳身前,面馆老板忙不迭解释道:“别怕别怕,这灯只照妖怪,过一遍影子就行。”   蓝纹金纸灯笼上太阳如轮,凿空碎光随步伐摇晃,如同被剪碎的散落金箔。   巫女一眼看见了闻曜风腰侧的斩妖太刀,神色微霁的鞠躬致意,提着灯笼自左往右一行行查过去。   闻曜风有心带着白淳离开这里,门口却有侍从挡住左右,表示所有人都得走一遍程序。   气氛突然从悠闲放松变得紧张起来。   白淳一直坐在旁侧喝青竹酒,眼见巫女提灯过来,突然开口道:“角落里那个人有问题。”   巫女另一手紧握佩剑。   “你看见什么了?”   “那个穿朱紫衣服的老人,他一直在吃生肉,不碰任何面食。”白淳笑道:“狐狸难道不喜欢稻谷?”   巫女大步调转方向,白淳手肘似是一滑,把闻曜风的那碗面汤撞了过去。   “小心!”闻曜风伸手一接,看着是去帮忙救灯,偏偏手背跟着撞向面碗圆底,让侧歪的面碗完全倾翻到灯笼上,紧接着肩膀衔接着往前一顶,把巫女撞到旁边地上:“小心烫到!你没事吧?!老板快拿抹布过来!!”   巫女猝不及防地被推了老远,失重时箭筒里的羽矢都滑散一地,狼狈到裙摆木屐都沾了拉面汤。   老板慌慌张张地一边道歉一边拿抹布帮忙擦拭,白淳也快步过去搀扶她起来,俯身时袖子一扫,似不经意般让灯笼倾翻更多。   湿哒哒的灯笼原本就火光微弱,又被长袖压着摇晃来去,娇贵纸面烂的不像样子。   巫女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被扶起来时也在紧张道歉,以为是自己不够小心,碰翻了闻曜风的碗。   后者一脸厚道善良:“人没烫到就好,这儿地方比较小,是我没放好碗。”   等侍从们围过去救场递手帕,两个青年无声无息溜出门外,袖子上半点油汤都没沾着。   “得亏你——”闻曜风松了口气,转身时生生把话收住。   “得亏我什么?”小白海豹抱着抽奖箱眨巴眼睛:“送货上门还八折哦,哥哥要不要来个十连玩玩?”   白淳还在留意拉面馆里头的情况,拎着小朋友的后领往旁边走:“先帮你闻哥哥买个狗耳朵,他想戴那个很久了。”   闻曜风:“!!!”   “店在那边!走反了!”   小白海豹一听说有生意来,开开心心地撅进柜台里翻狗耳朵。   白淳闲着也是闲着,伸手随手抽了一发。   “别挣扎了,”闻曜风嘲道:“咱两算资深非——”   “淳哥?!”小朋友乍一扭头,看见白淳手里的铂金色卡片当场懵掉:“你——你居然——!!!”   白淳把信封里的卡片完整抽出来:“四妖之令?这是什么?”   小白海豹鼓风箱式剧烈抽气:“你这也太!!欧!!了!!!”   “我在做梦吗!!淳哥你快捏捏我!!!” 第40章 追逐   白淳看了眼卡片正反两面, 询问道:“这张卡很稀有?”   “怎么说呢,”小海同学用双鳍接住铂金色卡片,往读卡机横向一刷又按了两个钮, 一本正经道:“掉率是两百零二分之一。”   一共三张至臻卡,二十张绝品卡, 其余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兑换券。   读卡机哔了一声,所有人耳麦同时震动三下。   『通报!通报!四妖之令已被启用,第二轮游戏规则从此刻起生效:』   『第一,所有妖族听见秘密口令时必须无条件服从执令者要求。』   『第二, 如果有队伍擒获持令者, 不仅可以直接获得游戏胜利,本场加分翻三倍计算。』   『下面开始通报秘密口令内容, 人族耳麦将关闭声道, 3,2, 1……』   闻曜风听不见口令内容,只瞥见白淳失神一瞬。   后者忽然扬起笑容, 也不解释听见了什么, 接过小海手里的狗耳朵给闻曜风戴好。   “很配。”   闻曜风瞧着白淳把狗耳朵戴出几分加冕的感觉, 伸手捏住头顶两个毛绒尖尖。   这是刚才听鬼故事强行跳高能片段的交换条件。   “别弄歪了。”白淳伸手扶住两侧,调正以后先捏了捏三角狗耳朵, 又顺手捏捏他的发侧耳朵。   闻曜风心跳漏了两拍。   他的耳朵很敏感,被冰凉指尖一碰突然就有点发烫。   “行了, ”大男人佯装自己没有被撩到, 潇洒转身不再看白淳:“这个狗耳朵——好像是什么指路器吧?”   小海乖巧点头:“哥哥你没装电池。”   闻曜风摊开掌心:“交出来。”   “我怎么可能有!”小白海豹举起双鳍以示清白:“NPC不允许私藏东西的好伐,要电池你自己抽啊!”   闻曜风扭头看白淳:“我想抽十连。”   白淳颔首:“积分够,只许抽一次。”   闻狗子摩拳擦掌, 把手伸进抽奖箱里东南西北捡了十张,中间挑挑拣拣放进去又拿出来,还试图靠晃信封感觉其中不同。   撕开第一张。   “喔,电池卡。”   第二张。   “喔,电池卡。”   第三张。   “喔,电池卡。”   统共十张,五张电池,三张关东煮满五十减三元优惠券,然后撸猫券喂狗券各一张。   小白海豹趴在旁边把十张道具卡点了一遍,充满同情地从柜台里掏出六块电池。   “送你一个,不用谢。”   闻曜风:“!!!”   白淳后退:“你盯我干什么。”   “为什么他单抽都能拿至臻卡??”   “因为淳哥好看啊,”小白海豹捧着脸招呼路人道:“绿衣服小姐姐,你说他好不好看?”   被叫住的路人立刻脸红:“好看……特别好看。”   白淳抿唇淡笑。   小海弯腰又一屁股撅进柜台里,翻翻找找摸出一个祖母绿戒指。   “这就是四妖之令,天知地知,你两知我知,戒指一旦遗失或者被抢权限就会转移哦。”   白淳把戒指戴入左手中指,袖子一遮倒也不明显。   闻曜风在他们交谈时一直在张望远处,半晌道:“好像从刚才起,姜哥他们就没出现过?”   小海豹心虚抬头:“有吗,他们好像刚去松鲤斋啊?”   白淳盯住小朋友:“你刚才一直在和我们说话,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情?”   小朋友碎步往后挪:“恰好……巧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大哥哥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左一右把小海架住。   “坦白从宽哟。”   小海豹扑棱着尾巴猛看摄像头后面的导演亲爹。   救——我!!   快——救——我!!!   导演笑眯眯摇着扇子,转头喝助理递的冰可乐去了。   白淳笑得意味深长:“姜叔叔在你这抽了个什么?”   小海快速摇头:“没抽!”   闻曜风接话道:“潘叔在你这来了发十连?”   “才没,他就抽了一回好叭——等等!”   小朋友突然呆住,瘪瘪嘴全招了。   潘笑姜且从铃绳阵出来以后,直接跑到他那一人抽了一发,刚好出的都是看似平平无奇的好东西——   『旧衣包袱』   马夫小贩的外套,官府衙门里淘汰下来的老衣服,全都被收罗到一起跟抹布似得卷了一大堆。   姜且解开包袱时两眼放光,扯着基友就去找地方换装了。   “小隐隐于市,”闻曜风嘶了一声:“这下不好抓了啊。”   白淳又问:“你给他们胡子和假痣假发没有?”   小白海豹扭动尾巴:“我什么都不知道——”   闻曜风拉着白淳就走:“不管了,我们先去找那个阴阳师,得赶在他们前头把事儿了了。”   此刻长街人流涌动,碰见有表演歌舞、杂耍掷杯的地方,单是挤过人堆都要好一会儿。   闻大少爷在豪门里呆了十几年,歌剧院话剧院去过许多次,来这种地方反而新鲜,还探头看远处:“这儿有马戏团吗?”   白淳任由他牵着手腕走:“马戏团会欺负动物,早被取缔了。”   “噢……”闻少爷闷闷不乐:“我连海豚表演都没看过,还是电视上看过狗熊钻火圈。”   白淳心想狗熊钻火圈是个什么玩法,正欲开口,忽然脚步急停。   “嘘,”他压下声音道:“是柯可。”   双胞胎姐妹正和巫女从对面走过来,柯可手里多了把银质蛇鳞鞭,谁猎谁妖一目了然。   闻曜风藏在人群里任由附近的大叔推挤来去,谨慎道:“三个人,不好打。”   白淳不假思索:“我去引。”   丢掷飞杯的手艺人将五个琉璃杯掷到高空,伴随烈火如飞瀑般骤然喷射,人堆里传来一片叫好声。   “漂亮!!”   “再来一个!”   闻曜风快速看了白淳一眼,突然从怀里掏了一大把纸屑塞到他手心里:“情况不对把这个当烟雾弹使,风间汤屋附近见。”   白淳双手拢住,发觉他把之前抽的电池券全撕碎了,临时能当个天女散花的道具。   狗耳朵像感应到了什么,耳朵尖一转指向柯可。   伴随着又一场吞刀表演结束,旁边收零钱的小厮鞠躬道谢,人群意犹未尽地纷纷散开。   “走啊,去喝酒。”   “哎,真没想到他连劈砖头都玩的这么好。”   屏障般的数十人轰然分散的同一秒,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箭步向前。   “柯爱你肩膀上有东西。”   “有飞刀,躲开!”   他们步速极快又爆发力极强,简直像一阵狂风般挂开三人阵型!   白淳眼疾手快直接夺走柯可手里银鞭,什么都不解释拔腿就跑,一转眼人影不见。   另一边闻曜风反手卡紧柯爱肩骨强制剪手逼她面向巫女,剑鞘抵着咽喉略一用力。   “巫女大人,居酒屋里有人给了情报,说她是狐狸。”   双胞胎姐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差点被扑翻另一个被摁住。   柯可大吼:“鞭子!!我的鞭子!!!”   说完拔腿就冲,一往无前转眼不见。   柯爱急了:“靠!!你妹不要了吗!!!”   巫女呆了几秒,犹豫道:“她怎么会是……”   闻曜风一本正经:“你不能被她的美色诱惑,大人你还有别的验妖办法么。”   巫女飞快点头,拿出一枚小纸人道:“这个可以。”   小纸人被细白手指完整展开,自柯爱头顶笔直往下扫过去,随即颜色发生变化,变成明亮蓝色。   柯爱挣扎道:“我不是,你放开!”   闻曜风心想这巫女难道是化学老师兼职的,剑鞘放松了点怕勒疼她:“怎么说?”   “她是人类,”巫女摇头:“你看错了,向柯姑娘道歉吧。”   闻曜风脸色一变。   等等,她们难道是故意的?   柯可其实才是狐狸,但故意拿着银鞭装成猎人。   其实全都是障眼法?!   现在一个狐狸追另一个狐狸去了,万一老姜他们在附近蹲点……   不好,白淳有危险!   柯爱趁着他分神的一瞬间双臂突然发力抱走太刀,失重落地时顺势一滚流畅起身,穿着木屐跑的犹如平地。   闻曜风立刻追过去:“操!!”   导演在监控旁边认真叮嘱:“脏话记得做消音。”   “他们做偶像的一个个这么能跑吗?!”副导演一脸同情地看着跟着狂奔的几个摄影师:“也是不容易。”   白淳手持鞭子一路抄小道兜圈子甩开柯可,没想到风间汤屋附近有见习巫女在带着队伍持灯巡逻,临时调转方向躲进狭窄暗巷里。   一转身却迎面撞向精准认路的女ALPHA。   浓烈的琥珀香扑鼻散开。   “抓到你了。”少女眼神明亮锋利:“前辈,鞭子还我。”   白淳意识到ALPHA的信息素会随着剧烈运动快速扩散,快速闭气看向唯一退路。   ——巡逻队正提灯路过,还要好几分钟才离开这里。   “我是猎人。”他冷笑起来:“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柯可不断压缩距离,仿佛一切都在剧本之中:“当然,我也不是。”   琥珀气息愈发浓郁,让本就紊乱的血液状态更加躁动。   “再过半分钟,你猜谁会带着笼子过来?”   白淳眸色一沉:“你们和潘笑结盟了?”   他临时转移话题考虑对策,危机感越来越重。   原本沉睡的发情期状态在被不断唤起,以至于神经和手臂都开始出现细密的电流感。   不,再过半分钟,单是信息素压迫都会出事。   他绝不能让柯可发现。   “前辈别紧张啊。”柯可笑道:“先把鞭子还我。”   白淳肩膀放松下来,把鞭子递给她:“我认输。”   她伸手欲接的那一刻,白淳双手握鞭反手把她手腕束紧打结,一掌推开转身就跑。   然后在冲出另一侧巷口的一瞬间撞进男人怀中。   龙舌兰酒香夹杂着荷尔蒙味道将他笼罩。   “怎么,”闻曜风笑着拢好他的碎发:“急着见我呢?” 第41章 紊乱   白淳罕见地没有反驳他。   此时此刻, 闻曜风在观望巷道周围的环境,巫女提着长弓快步赶来,柯可被堵在巷子里脸色变白, 柯爱不知所踪。   白淳却在拼命地寻找他身上的信息素,像酗酒者仓皇四顾, 急求片刻安宁的沉迷。   他渴求他,他需要再靠近更多。   就像时钟指针终究会指向午夜十二点,周而复始无可否认。   “你刚才和她打架了?”   “没啊。”闻曜风侧眸道:“我被剑柄刮伤了?”   白淳清楚自己血液里的紊乱感还在不断加重,清醒思绪都被搅乱如不成形状的咖啡奶霜。   堆叠铺散, 是温和无害的混沌泡沫。   原本他的发情期在四天后。   多重药物的影响, 精神压抑和旧有创伤的交叠干扰……   白淳深呼吸一口气,微微踮脚去触碰闻曜风的脖颈衣领。   声音轻如呢喃。   “这怎么是红的。”   他用呼吸去触碰他的鼻息, 把暧昧和欲求都转化作队友之间的简单缓冲。   “别动, 你脖子这里有个擦痕,我帮你拿衣领遮一下。”   龙舌兰酒涌入喉咙鼻腔, 在充分镇定他的每一寸躁动神经。   如果将来他必须被谁完全标记,他只希望那个人是闻曜风。   也只可以是闻曜风。   哪怕那里面掺杂了太多不该存在的感情。   赎罪, 恐惧, 矛盾, 以及……喜欢。   被自己反复否认和逃离的喜欢。   闻曜风听话俯身,任由白淳贴近碰触。   他感觉脖子附近没什么痛感, 但能够被喜欢的人亲近照顾,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开心。   台灯也在跟着摇头晃脑, 像只在唱歌的长颈鹿。   白淳吸了半天信息素, 没看闻曜风眼睛。   他心里通透明白,表面依旧装的稳如老狗,强行把暧昧气氛都抹成平淡一笔。   “摄影师喝点水吗, 我们这边搞定了,继续拍?”   闻曜风瞧了眼镜头,又瞧了一眼白淳。   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猜想。   白淳这么多年的高冷淡漠,会不会是装的?   每次表情禁欲语言矜持,然而行动都非常诚实。   说保持距离吧,公主抱随便揣着,还乖乖搂脖子。   没事警告归警告,时不时过来蹭他撩他。   好……好可爱,简直想……   白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转移话题道:“你那把唐刀呢。”   闻曜风:“!!!”   “我刀被她抢了!”   白淳意识到情况不妙:“我这边鞭子用来绑柯可了,等于说——”   两个都在她们手里?!   从仪仗队里挤出来的柯爱两三下给亲姐解绑,拎着刀就往他们这边冲。   柯可举着鞭子追在后头:“干掉他们!!!”   闻曜风打个冷颤拽着白淳就跑,嫌和服长摆碍事另一只手还跟拎裙子一样提着。   两个青年掉头就跑,跟小学生一样左手牵左手,跑了七八步才发现动作不对慌乱换手,穿过烟花坊跑过霜花桥一路狂奔。   后面两个姑娘锲而不舍一顿猛追:“站住!!人可以走尾巴留下!!!”   导演看着监控屏里腿快跑断的摄影师傅,点了根烟道:“老郑这高血压高血脂有的治了。”   副导演小心翼翼道:“得加点钱吧。”   “加!加大份的!”   巫女本来有大段剧情要走,这会儿四个嘉宾跑的都没影了,也只能扛着箭袋拎着长弓跟着一路追。   好不容易跑到四个人都在喘了,柯爱跟劈山一样高举太刀大吼道:“妖狐哪里跑!”   白淳一瞬闪到巫女身后,高深莫测道:“大人,您看清她的障眼法了吗。”   巫女:“这个……”   柯爱大力拔刀:“不要狡辩了!”   白淳:“巫女大人,您不是在居酒屋验过我的身份了吗?你信你那盏照魂灯,还是信她的话?”   巫女:“那个……”   闻曜风配合地挡在巫女前面张开双臂,硬生生把大制作玩成老鹰抓小鸡。   “你要杀就先杀我!”   白淳冷不丁道:“大人,你不能被她的美色诱惑,正事还没办呢。”   巫女脸红气急:“我没有!!”   闻曜风往前一扑反手夺刀,白淳秒松手迈腿就跑,两个人配合流畅到不需要任何战术沟通。   ALPHA姐妹一看也急眼了,一左一右包抄去追。   白淳撑手一跳绕过栏杆飞身上了十字霜花桥,柯可出现在十字另一端猛地拉开鞭子,蛇胆草气息骤然散发。   不好!   白淳下意识屏住呼吸,硬生生别开脚步往另一侧跑去,琥珀香气再度出现。   他并不抵触这两股味道也完全不欢迎,心率下一秒错乱到让呼吸都像是钝刀子刮肺管。   操,偏偏在这个时候被逼出来——   “白淳小心!!”   “白哥脚下——”   他一脚踩偏撞上护栏,木制栏杆刚好锁结偏斜没有拦住惯性力量,眼看着就要重力失衡坠进河里!   白淳凭本能反应猛踹一脚斜右侧障碍物,靠反作用力把自己推向桥边另一面,双手用全力按触木面加大摩擦,背摔被减震八成可疼痛感依旧清晰。   工作人员和其他几个人快步围了过来。   “淳哥对不起对不起——”   “碘酒棉签拿过来一下!!”   “我们暂停下录制,医生!”   “不是大问题,”白淳还在控制呼吸,压着声音道:“是我踩空了,没什么。”   闻曜风在瞧见他身形摇晃时就翻栏杆冲了过去,在察觉到被刻意压制的水仙气息时突然站住。   然后高高举手。   “导演,我队友有点低血糖的问题,我陪他回帐篷里休息二十分钟。”   随行医生忙不迭拿来葡萄糖块和现泡的能量饮料,双胞胎姐妹以为是自己节目里玩得太过火,忙不迭鞠躬道歉。   “真没事,”白淳拍拍灰站起来,接过糖水象征性喝了一口:“继续吧。”   闻曜风看着他没说话,把信息素全都放了出来。   白淳一瞬瞳孔微缩,扶着廊柱道:“确实需要去一下帐篷。”   这混账能不能改改随时爆信息素的臭毛病。   其他几个ALPHA也感觉到了信息素的存在,同性相斥难免会有点回避,但也都理解。   闻队长一向照顾队友,虽然河水都是临时做的虚景,担心着急也是应该的。   闻曜风架着白淳的肩膀就往回走,还把助理的消毒棉签给顺走了。   “等会见。”   白淳被龙舌兰气息压制到呼吸不稳,这时候只能强撑着一起往回走。   脸颊和脖颈都已显出淡淡薄红,是发情期的前兆。   “你不能,”他组织语言都变得困难起来:“突然放出,这么多。”   闻曜风没说话,只加快脚步带他去帐篷那边。   白淳双颊泛红,说话都沾了醉意。   他口味挑剔,唯独被他强制吸引。   任何人,任何味道,在闻曜风面前都寡淡无味。   这个人强横却善退,霸道却温驯,连性格都像两极相悖的磁铁。   “不舒服……”   “我知道。”   闻曜风最后几乎是拎着白淳进帐篷,也清楚自己手段稍微激烈了那么一点。   如果刚才没有放信息素出来,白淳估计只是有轻微的前兆反应,不至于脸红成这样。   他不喜欢他强撑着把什么都扛起来。   叛逆心不合时宜,好在帐篷是再隐私安全不过的休憩地点。   经纪人有事不在,导演们都在六百米外的监控区。   这里虽然支的是帐篷,说是三室两厅也不为过,有供两人分别小睡的房间,有临时洗浴换衣的盥洗室,东西一应俱全。   闻曜风在带着白淳脱离人群以后就撤了信息素,后者如释重负地长吸一口气,手指却仍然紧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白。   “你故意的,”微挑的凤眼沾了雾气:“这是作弊……”   闻曜风把他打横抱起来扔到床上,先捉了右手看条形码一样的擦痕,拿碘酒给他擦没处理完的地方。   “疼,”白淳皱眉想躲开:“我自己来。”   男人低着头拉过他的手腕继续擦药,力道放轻很多。   白淳一时间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谨慎地保持沉默。   闻曜风低头擦了好一会,突然问道:“她们的气息也会让你……那样吗。”   白淳摇头。   “会引发紊乱状态,但是会加速发情期的到来。”   五感会因此变得更加敏锐,比方说现在指尖和掌心的每一寸碰触……   闻曜风闷头擦药,换了一只手用棉签把他指甲上的灰尘都悉数擦掉,低声道:“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她们发情。”   “并没有。”白淳坐在床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其实我对气息的敏感,基本都是对你。”   闻曜风动作停顿,托着他的指尖半跪在地上,像是在重新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   白淳很少解释过自己的身体,说这些话时眼神依旧清冷,像是在教堂前裸裎祈祷的主教。   “OMEGA性腺紊乱症,会导致标记时间、用量、排异程度混乱。”   “但是……我不喜欢她们的味道。”   “只有你……一直在吸引我。”   闻曜风笑了起来,仿佛并没有听懂。   “擦完了,休息一会出去吧。”   他起身的那一刻,白淳终于抬起眼眸。   “闻曜风。”   “嗯。”   “你想标记我吗。”   “想。”   他们目光相对,如同小提琴曲最后一声摇转而止。   白淳喉结微动,单手解开了颈侧纽扣。   “轻一点,时间够。” 第42章 标记   强行压制住猎物是一回事, 目睹猎物自投罗网是另一回事。   闻曜风不动声色地注视白淳解扣子的指节,用全部理智控制现在的自己。   是临时标记,是临时标记, 不要扑过去。   导演摄像还在六百米外等,中场休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要做别的得等……   白淳一解开领子,玉白色修长脖颈就露了出来,一如水仙花展开长瓣,馥郁冷香似有若无。   闻曜风强制自己往后坐了一寸, 把眼神行为里的渴望放低到最无害的状态。   他要等, 他要等白淳这样一点一点的打开自己。   现在只是临时标记,以后还要暴露更多。   剥开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神魂, 动情时的失控样子, 以及他对他隐瞒过的一切。   闻曜风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他先前做梦时看见白淳好几次,可现实却比幻想来的更加不可思议。   时间被放慢到须臾成句, 他坐在他的另一侧,呼吸都如同共奏的和弦。   “你刚才说,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淳微微点头, 垂着眸子不看他。   “Omega被临时标记这种事, 其实还是要看OA的信息素匹配程度。”   闻曜风缓身接近他,语气平淡无害:“比方说?”   “匹配程度低的OA, 比方说我和我先前那位朋友,哪怕临时标记了, 效果还比不过打半瓶抑制剂。”   咖啡配油条, 吃当然能吃,可也没那么好咽下。   闻曜风一听见他提那件事就有点醋意,用指腹捻开白淳的另一侧领子, 低语道:“我呢?”   白淳回眸看了他一眼。   你的存在是能洗刷一尽我身上任何印记的药。   白淳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一面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天生契合微妙躁动,又还是因为旧记忆恐惧。   “你……”他叹息道:“闻曜风,你一直很好。”   闻曜风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平淡简单。   你很好。   你一直很好。   闻曜风听见这句话时,好像眼前有什么突然被照亮。   “我可不是人了,”他侧目看向床侧消毒酒精,又笑一声:“你忘了几个月前我们什么样?”   好像因为这档节目,有什么突然就能被拥抱释放,这个结论太不合常理。   白淳淡淡道:“你就是想让我多夸你几句。”   闻曜风看他:“不行吗。”   “我语拙。”   “我教你,”闻曜风凑近更多,臭不要脸道:“夸我又帅又性感,夸我双商超凡,夸我灵魂气质万里挑一。”   白淳默然几秒,转身把后颈露给他。   闻曜风恋情进展似有似无,这会儿突然瞧见喜欢的人白白净净的脖颈,第一反应有点脸红。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次一点点靠近他的后背,用指尖拂起白淳颈后碎发。   白淳以为闻曜风又在故意撩他,声音都哑了些许:“你真当我会不生气是吗。”   闻曜风俯首一口咬了下去。   尖利犬齿刺破轻薄肌肤,将龙舌兰注入他的脖颈里。   白淳一瞬间手指紧抓被褥不放,脊骨都弓了起来。   好烈——好烈!!!   他条件反射想要躲开,却被钳制着给予更多。   全都是他想要的,全都是他想要逃离的。   嚣张到像要占有他的所有神经元,明快酒液融于血液融于呼吸,是完全不像临时标记的酒雾牢笼。   第一层笼子是荷尔蒙,第二层是男人的臂膀胸膛,第三层是灵魂深处的共振吸引。   白淳急促呼吸,被强横地钉在原处,发出苦闷又绵长的轻哼声。   闻曜风单手圈紧他的肩骨,犬齿再度下陷。   信息素犹如被炸碎的酒瓶般狂欢而出,水仙与龙舌兰香缭绕交融,空气里的雄性荷尔蒙浓度不断上升。   白淳如溺水般深深呼吸,抓紧对方指骨去接纳自后颈流淌到四肢百骸的雄性气息,红着眼眶把呜咽声强行压回去。   距离上次临时标记已经很久了。   那次他们在电视台消防通道仓促了事,只能算点到即止。   可这一次因为时间充足,每一个环节步骤都清晰刻骨到令人发指。   “够了……已经够了……”白淳努力让自己声音听着清醒一些,却还是在微微喘息:“你松开我……快点结束……你结束啊。”   闻曜风收回犬齿,薄唇半是无意的蹭过他后颈的半桃胎记。   战栗感登时像电流一窜而过。   “闻曜风!”   后者变本加厉地亲了一口绯色标记,无赖的明明白白。   “怎样?”   再出来的时候,节目组工作人员围过来纷纷关心。   “先前演唱会训练任务有点重,小睡会就没事了,”闻曜风招了招手:“我们刚才录到哪儿了?”   “桥边,那儿的景得重新补录一下。”副导演应道:“我去叫柯家姐妹过来,她们补妆也快好了。”   两人再往回走,气氛无形扭转。   白淳恢复面无表情,闻曜风一脸清爽放松。   衣领都被妥帖立好,露不出半点端倪。   白淳原本以为闻曜风会借着这件事提更多要求,没想到后者段位一路上升,现在说话做事也留三分露三分。   距离被保持的恰到好处,像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惯宠。   再走出帐篷时,几分钟前的意乱神迷都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没有人瞧出哪里不对,还笑着说白淳确实脸色好很多。   “继续录,”闻曜风把资料夹交还助理:“看明白了。”   综艺节目一般都会拟一个大致的流程表和台本,更多是为了预估不同情况方便制作方及时反应,不会强制嘉宾们一板一眼的照着演。   刚才剧情走到霜花桥追逐战的地方,他们补录了两个镜头,把走向导为柯家姐妹双双消失,但掉落了一份红叶形状的漆金请帖。   阴阳师大人正在风间汤屋尽情宴客,欢迎所有名门子弟前来赏花观月。   核心剧情之一,阴阳之宴就此开启。   风间汤屋是歌舞伎町里最大规模的六层庄屋,不仅有温泉汤池羽鹤乐姬,受了阴阳师一张符的恩情,其中一口汤泉竟变成饮之不尽的玉冰烧,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传说中许多妖鬼需要汲取人类精气,同样也会在混乱中扮作歌女恩主模样四顾闲游,借着笙鼓歌吟的嘈杂暗中伤人。   今日正是阴阳师的生辰,汤屋主人索性把六层全部包下为他庆生,只要带礼物就可以进去庆贺。   闻曜风在路边摊买了两张彩纸,两三分钟包出一份小包裹。   白淳皱眉道:“什么礼物这么小?”   闻曜风笑的忒坏:“电池,算新世纪人类的大礼。”   主线大剧情默认六位嘉宾都要来参加,此刻天幕附近都传来焰火绽放的声音,预示着大宴的即将到来。   但四方来客实在太多,往里近都要排队等候指路,左右怎么也瞧不到熟悉面孔。   穿着厚重十二单的女人在誊写礼物清单,旁边有长胡子小厮高声唱名。   “两位贵客,”女使温和笑道:“请问您为我家大人带了什么贺礼?”   闻曜风把小包裹放在她面前。   “电池,五个。”   女使笑容出现裂缝:“电……池是吗。”   “好……好的……”   白淳侧目道:“要不你把狗耳朵戴上?”   闻曜风把道具翻出来,发觉耳朵尖指着远处的一抹身影。   “那个人不是巫女吗?”他细看了几秒:“好像是守在什么大人身边,跟保镖一个性质?”   白淳没多想,把狗耳朵给他戴上。   女使笑容愈发僵硬:“我们宴会……只……只可以放人类进去……”   “哦?”白淳笑道:“你看他也挺不是人的?”   女使慌乱摆手:“没有没有——”   两人当即晃了进去。   人潮混乱,附近有几处坐着休息吃点心的地方。   闻曜风自觉戴着狗耳朵也无比帅气,颇为招摇的四处逛了几圈,回来时瞧见白淳坐在那喝清茶,也跟着坐了过去。   白淳听了会儿附近工匠手艺人的闲聊,忽然道:“你说那个阴阳师会不会是妖怪?”   闻曜风怔住:“什么?”   “常规故事都会这么设计一个反转。”白淳随意道:“看起来放荡不羁的阴阳师,其实借由这家汤屋监视所有官吏闲人,为妖怪们通风报信……”   “或者借着大宴的名头把重要人物全都叫过来,其实是为了合笼狩妖,一个都别想跑。”   闻曜风心想镜头外的编剧导演估计冷汗没少流,思索道:“阴阳师是借的皮,本尊其实早就被吃掉了?”   白淳颔首:“可能是这样。”   话音未落,两个脸色铅白的艺伎引他们进雅厢小坐,共同观赏即将开始的盛大欢庆。   数十种乐器齐声作响,环形中厢里回响起鼓声,一众艺伎手执折扇婀娜起舞。   所有警戒安防都被调遣到汤屋之外,在附近几条街道提灯逡巡。   闻曜风听了会咿咿呀呀的唱词,眼睛顺着人群涌流寻找熟悉的身影。   他们刚才失误丢刀,现在还处在劣势里。   最好接着宴会确认其他几个对手的情况。   这个宴会既然是节目的重要环节,肯定也会淘汰谁或者有奖惩环节,等会一定要把线索都听清楚。   坐在最中央的年轻阴阳师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今天还来了位贵客。”   六个嘉宾同时抬头,以为等下会有什么互动的要求。   没想到阴阳师径直站起来,他穿过一众贵妇官员,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扇子挑起巫女的下巴。   声音低沉含笑。   “小狐狸,你怎么来了?” 第43章 曜光   巫女先是本能往后一退, 极快露出被冒犯的愤怒神情,用力打开阴阳师手中折扇。   “你在胡说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阴阳师笑道:“听说你提灯巡街, 一路照过那么多人与妖,唯独不照一照自己?”   满座无不惊骇哗然, 议论声纷纷响起。   “她居然是狐妖,这怎么可能……”   “得了吧,这阴阳师是被贬到咱们这的,成天跟一帮歌姬玩乐, 搞不好连怎么画符都忘了。”   “巫女今天刚刚杀了个花魁, 当街连她狐狸尾巴都割走了,我才不信!”   阴阳师自然也听见四周的议论声, 眼中笃定不减, 沉声道:“九十年前,我放你归山, 是因为你不杀无辜,不必被其他同族殃及灾祸。”   “我告诉过你, 不要回来。”   “永远都不要回来。”   原本归巫女守护的几个名门贵妇都露出惊慌神情, 踉踉跄跄地往旁边两侧跑, 生怕被卷进这场风波里。   巫女笑了一声。   “大人,玉冰烧再好, 也没必要喝成这样。”   她收弓转身,似乎不想再与他多言一句, 踏步就往华庭外径走:“告辞。”   阴阳师迈步上前就要拽住她右手袖子, 反而正中后者下怀,左手袖箭一闪而出,直刺他咽喉要害!   “小心!!”   “大人快躲开——”   阴阳师猛一撤步挥扇打开袖箭, 如飞鹞苍隼般在空中旋身跳开。   巫女抽出长弓搭腕瞬射,一挽弦就是双矢同发破空而出。   登时有十几个胆小的宾客仓皇逃命,瓷盏碗碟混乱中坠落破碎,犹如无序鼓点在应和又一场猎杀。   六根白羽飞矢迅疾而出,三根正中阴阳师狩衣双袖,三根被险险避开。   阴阳师原本如游鱼般左右闪避持扇而舞,双袖一钉便好像被剪去羽翼,木屐一错差点摔倒。   “你做什么?!”   “杀你!”   “你杀狐狸还要杀我?!”   巫女沉着脸色再度搭腕射箭,手腕还未发力却被握住。   “姑娘,”闻曜风慢条斯理道:“人家还在过生日呢。”   巫女:“?”   满庭艺伎小厮宾客:“?”   暗处还在看剧情的四个嘉宾:“?”   等等,这个剧情我们也可以跟进去掺和吗??   白淳单手捂眼:“我就知道……”   巫女怒气更甚:“你松手!!这是我和他的事儿!!!”   闻曜风并不答应,另一手把她背后箭筒卸走,一甩就丢到酒液翻淌的檀桌上。   说时迟那时快,阴阳师硬生生撕破衣袖疾步向前,把折扇使作短匕刺向巫女胸口。   巫女抬弓欲挡,男人抬腕抢弓半步逼近她面前,厉声道:“不知悔改!”   总导演眼疾手快:“CUT——”   打板声清脆一响,群众演员默契靠边站,化妆师道具师光速赶过来,还有两个助理捧了个极其夸张的纯白九尾。   闻曜风退回旁边喝了杯清酒,白淳不紧不慢给他续了一杯:“好玩不。”   “重点不是好玩,”某人正色道:“录综艺要的就是——出·戏!”   新专辑一定要大卖特卖,还有演唱会也要乘胜追击多宣传一波。   下期他和白淳都不在,ECHO有好几个通告和舞台要准备,今天这一期不出彩不行。   白淳瞧见闻曜风混世魔王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面上虽然平静清冷,语气还是流露出几分戏谑。   “也不怕人家几个演员接不住?”   “实话实说,”闻曜风仔细瞧着道具师给巫女安装九尾的过程,声音放轻了点:“我看上她那把弓了。”   六个嘉宾到现在还没淘汰一个,银鞭太刀都在双胞胎那,要赢也只能多冒险。   导演团队显然已经排练预演过好几次,十五分钟巫女就换装完毕,矮桌侧翻糕果倾倒的环境都被特意调的更乱,副导演招手示意闻曜风回去接戏。   “等会你还是想怎么演就怎么演,稍微帮忙挡一下她尾巴根,那边固定的不太紧。”   闻曜风比了个手势,所有灯光演员全部就位。   说时迟那时快,阴阳师硬生生撕破衣袖疾步向前,把折扇使作短匕刺向巫女胸口。   巫女抬弓欲挡,男人抬腕抢弓半步逼近她面前,厉声道:“不知悔改!”   她骤然抬头一声狐啸,深青色咒纹如藤蔓般在眼际眉心浮现,白狐九尾随之一瞬绽开!   试图看戏的人群终于爆发出惊慌惨叫声,脚赶脚人撞人地往外挤。   白狐阴阳师缠斗在一处,原本巫女那一双白皙纤细的双手都已经变作狰狞兽爪,蓬松九尾在风中飘摇,美的太过妖异。   另一侧的柯可突然就把鞭子丢了过去:“用这个!”   九尾狐伸手接住,阴阳师骂了一声差点被捆,临时下腰翻身横跃过檀木矮桌,抓着白淳闻曜风就往外跑。   “还等什么,走!!”   闻曜风掺和到一半发现剧本不对:“你不跟她打了?”   阴阳师拎着狩衣拔腿狂奔:“这还打个鬼,她等会变原形了我们都得死!”   “你跟她什么关系啊?”闻曜风跑速惊人还有空八卦:“那狐狸奶奶是你前女友?”   “是个屁,”阴阳师挥扇一指:“右边!跑错了你回来,跟我跑!!!”   他们三个从风间堂屋一路跑到松本天守阁前,数列武士见到阴阳师时应声散开,放他们三人踏入浮世绘般的画卷里。   此刻天守阁内正在举行祈神仪式,数十人戴着白色面具迎着三味线尺八的乐声安然起舞,浑然不知长街外的骚乱。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心里怀念着人,窥见泽上萤火,也疑是自己梦游的魂。   阴阳师把两套罩袍面具丢给他们,径自暴力强拆那把做工复杂的长弓。   “你们跟着跳,跳完就不会被她的妖气伤到。”   闻曜风先帮白淳套袍子,再背过身让他帮自己系绳结,问道:“她真的连同类都杀?长街上的那个花魁真的死了?”   “嗯,我早就去确认过了。”阴阳师卸掉宝石装饰和外侧部件,接过旁边家丁递过来的锤子敲长弓一端:“你们快跟着跳,听我讲。”   祈神舞徐缓柔然,闻曜风跟了一遍就把步伐手势记了个大半,还有闲心跟白淳提个醒。   旁边阴阳师跟拆积木似得拆那把长弓,五分钟左右就已经卸掉大半,不断接近最核心的部件。   “那狐狸,她原本有爱侣孩子,但都死于阴阳师的围猎。”   数十年前,狐族原本守在山中避世不出,只有极少数在附近村庄兴风作浪。   但阴阳寮并不会满足于这样保守的状态,有意将它们全部剿杀以绝后患,顺便献呈上好毛皮博取高位者欢心。   “她痛失一切之后,就恨极了中立和对立的另一方。”   “就好像觉得,如果当年它们选择的不是保守,而是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水火不容,也不必会走到今天的那一步。”   白淳两三步就跟上节奏,挥袖转身时也有空参与对话。   三味线与尺八如顿挫飞行的蜻蜓,屋宅外的逃亡呼救声接连不断。   “她恨那些混入城市里的狐狸?”   “嗯,她觉得它们靠一些小伎俩博取人类欢心,借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实在下贱又愚蠢。”   白淳沉默片刻,只继续与一众巫神继续祈福跳舞。   宽大长袍回旋飘飞,几行几列交错变幻,好似冥冥中有谁执子落下,与天命对弈不休。   阴阳师连踹带咬把弓箭最后一重榫卯强行搞开,解出最内里的一个水滴状铜器,拧开盖子看向闻曜风。   “你过来。”   闻曜风掀开面具:“我?”   “嗯,你刚才救了我,这个宝贝就归你了。”阴阳师扬袖一挥,把内里几滴苍青色液体洒在他的身上:“你现在也是狐狸了。”   闻曜风:“???”   “不是,”他嫌面具太热,拿开搁到一边,以直男坐姿蹲在阴阳师旁边:“哥们,你把我变成狐狸搞什么??”   阴阳师一脸无辜:“那巫女可凶了,她这会儿一暴走谁都别想跑,当狐狸存活率还可能高点。”   “你碰见她多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不杀你了。”   “等等——!!!”闻曜风感觉剧本已经南辕北辙一路狂奔:“她先前射杀花魁时还说让我们带狐尾见她,三大家族人人有责,现在她自己发飙了前面那些就全都不算数了??”   “也成啊,”阴阳师捧着脸看他:“她追杀你们六个,你趁乱保命还能干掉其他狐狸算做附加题。”   话音未落,天守阁正门口传来爆破般的轰鸣声。   “她过来了!”   “所有人过去保护阁主!!”   “大人,您几位去阁楼上躲躲!!”   “我留在这里先拖一段时间,你们往上走,再上面就是白鸟台了,”阴阳师把铜瓶一扔,抄起折扇自地上爬起来:“他手里有一卷高僧血经,用来度化还是杀妖都看你们自己选择。”   闻曜风与白淳对视一眼,快步往楼上跑去。   楼下庭院里金戈乱响,城内城外混乱不休。   他们脚步匆匆拾阶而上,去寻找唯一可以破局的钥匙。   “你觉得那个巫女,是怎样的人?”   闻曜风速度放得和白淳接近,在找路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了句。   “她很骄傲。”   闻曜风听完想了一会,没继续问。   白淳借助扶手加快速度,抬头望上方的结构。   “你也很骄傲。”   她骄傲在试图靠一妖之力颠覆一切,你骄傲在习惯靠你一人掌握所有。   你强势,自我,骄傲。   习惯了做最顶端的人,习惯驾驭改写规则,脊梁骨硬得像钢刀。   就好像天生是曜光。   闻曜风脚步停顿,转身看他的神情。   白淳并不退避,平静开口。   “有时候看你太久,会灼烧眼睛。”   闻曜风皱眉低头,沉默着没说话。   他从前确实做事太过火。   “可我还是会继续看着你,忍不住一直注视你,”   白淳看着他慢慢道。   “哪怕连视网膜都被灼伤。”   闻曜风,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光。 第44章 红线   闻曜风在那一秒种里连婚礼该选哪个教堂都想好了。   他和白淳的关系永远像两个极端。   台灯一关, 白淳是没法翻开的一本书,藏得故事太多,难猜得让人头疼。   台灯一开, 这么炽烈的话也能风淡云轻说出口,当着镜头哪怕播出去也毫无所谓。   他又恨又爱白淳这矛盾性格, 以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受虐狂。   白淳并不觉得刚才的话是什么暧昧表白,夸得由衷坦诚,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往上走。   闻曜风落在后面脸上烧得慌,也顾不上楼下还水深火热妖狐乱世, 看向摄影师道:“这段要剪吗?”   摄影师目睹全程, 讷讷道:“你想剪掉吗?”   闻曜风憋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白淳想剪掉吗?”   摄影师五官都快拧到一块:“你们……开心就成。”   白淳关注点放在综艺里, 发觉闻曜风落到后面时神经绷了起来。   他不确定节目组会不会安排什么恐怖或者突袭环节。   参与录制前六个人都做了详细体检, 主要针对的还是心肺功能和体力范围。   难道说……   他提着一口气,在靠近最顶层时脚步放慢, 防备从哪猛地蹦出来一个忍者或者女鬼。   闻曜风还在小学生谈恋爱的羞涩阶段,发觉白淳脚步放慢时以为他在等他, 心里突突突又被一顿撩。   镜头还在拍哎!   到底谁才是ALPHA!!   白淳闭呼吸走到楼梯最后一节, 一抬头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道具师抱着狐狸尾巴跟他们两招手:“爬楼累不累?淳哥先喝点水坐会儿吧, 我们给曜哥补个尾巴。”   白淳:“……”   闻曜风一撩外袍让他们帮忙把伸缩尾巴系在腰间,观察白鸟台高处环境。   编导也等在高处, 预先解释这一段剧情的拍摄要点。   “前面你们两和阁主对戏,怎么发挥都可以, 拿到和没拿到高僧血经会引发两种走向。”   道具师和助理在他们脚脖子系上了伸缩性极强的蹦极绳, 再三检查安全措施。   “潘笑已经杀了柯可,等会他们几个也会全部上楼,触发最后的剧情, ”编导和耳麦那边确认了几句,引他们去看高台外的景象:“请注意,这里是可以跳下去的。”   闻曜风不动声色地往下看了一眼。   大概三层楼的高度,会坠落在大平台的巨型充气垫而不是地面上,附近也有充分减震措施。   “你的意思是,也可以不跳?”   “当然可以,”编导笑道:“我们节目剧情很灵活的,这个都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那就不跳。   有安全绳有气垫也不跳。   闻曜风小时候在运动会摔了一次,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不欲勉强,但还是多看一眼白淳的意思。   白淳摇摇头:“我也不想跳。”   他们还有演唱会要准备,最好不要冒这种风险。   楼上楼下几个嘉宾都在暂停补妆,几个编导确认过进度后再度示意灯光摄像就位,白淳闻曜风退回楼梯口。   幽幽佛手柑香被燃起,灯光陷入昏暗状态,只有远处留着几盏蜡烛。   他们疾步冲向最顶层阁楼,坐在角落里的白发老人喑哑开口。   “来了?”   闻曜风凝神一看,匆匆行了个礼。   “阁主大人。”   “回吧。”老阁主挥了下袖子,不欲多言。   他手边放着一座高山木雕,奶白色气雾如河水般往下流淌,冉冉生香。   闻曜风没想到见面就吃闭门羹,反而径直坐在老人桌前。   白淳坐在另一边,发觉木雕压着的便是高僧血经。   “两只狐狸来找我要东西,态度还这么横,”老人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也是开了眼了。”   闻曜风并不抢那一卷经,强制开启对话以后反而耐心许多。   “您对这卷经感情很深。”   “嗯。”老人淡淡道:“天守阁里有数不尽的字画古玩,翡翠金石,你们全都可以随意挑走。”   “唯独这一卷,没有半点谈的余地。”   闻曜风皱眉不言,白淳问道:“您愿意讲讲这一段故事吗。”   老人不置可否:“俗不可耐的旧事罢了。”   两人坐姿端正许多,凝神听他讲这一段。   老人作为这座城的城主,年轻时意气风发,不仅大肆扩张兵马城池,还逆着家族意见纳妾数十人,从未把正妻放在眼里。   那妻子不过是两家联姻时强塞给他的人,原本就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后来家族遇事败落,反而还靠着他家势力才勉强救回来。   大概是天罚的缘故,他一生无子无女,虽说是敲锣打鼓迎了不少漂亮少女进门,最后都好像是逢场作戏,和风月场无异。   “谈不上爱,也不过就是耽于皮相。”   直到他老的时候,有天突然就难以起卧,像废人一般困在床榻里,呼吸困难。   近侍忙不迭请郎中名医来看,发觉是难以治愈的恶疾,很有可能半年内就要撒手人寰。   消息被再三压着,可还是禁不起有心人挑唆,最后传的满城风雨。   那二三十个娇姬美妾,有的终日涕泪也不知道在哭谁,有的直接联合姐妹卷了不少细软深夜逃出去,大有一副事到终了各自分飞的景象。   “可有一天,我突然就能动了。”老人低声道:“先前都是靠汤药吊着一口气,不知怎么地,所有病疾一扫而去,精神都好了许多。”   城主当即收拾利落重整家业,把居心不良的手下惩治干净,又去收拾那些女人。   后院哪还剩几个姑娘,他有意把正妻叫出来问话,喝问她是怎么管的家里,却发觉她早已重病在床,连话都难以说清几句。   老管家守在旁边见城主一无所知,忍不住说了实情。   “老爷,夫人在您病重的时候,日日夜夜自取心头血,请高僧抄了这卷九千九百九十九字的血经。”   “她原本就身体孱弱,哪里经得起这些折磨,最后都是硬撑着放血。”   “最后一个字抄完的时候,您大病得愈,夫人却再也没法起身,痛到脸色纸白。”   讲到这里,老人抿了一口冷茶,眼珠浑浊沉黯。   “你们觉得,她爱我么。”   “爱。”   “不爱。”   闻曜风没想到他和白淳是截然相反的答案,快速看了他一眼。   老人笑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她爱我吗?”   闻曜风与白淳再度对视,又答了一次。   “爱。”   “不爱。”   老人并不觉得冒犯,放下杯盏时慢慢道:“也是固执。”   “夫人见到我时,眼中并没有露出欣喜神色,只支撑着坐了起来,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我在她面前哭着忏悔,一件一件错事全都承认,渴望她能够因此好受一点。”   “可是她满脸漠然,最后都没有被触动半分。”   “我问她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救我,她才终于抬眼看我,把最后两句话艰难说完。”   “所有旧债,就此还完。”   “你我下辈子,永不再见。”   闻曜风像是被迎面甩了个巴掌,脸疼到没法理解这些事。   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豁出命去还债,哪怕另一个人辜负他许多,也要这样不顾一切的撇清所有,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永远离开他?   他二十多岁没碰过情爱,更没法读懂这样的选择。   却还是觉得不甘心,不肯信下去。   不,如果那个人连心头血都肯给他……怎么可能为得就是爱恨一笔勾销?   白淳并不觉得意外,接了老人递的热茶,抿了一口道:“您又是怎么想的?”   老人苍凉一笑。   最后一行俳句终于浮现。   『きみがため おしからざりし命さへ長くもがなと思ひけるかな』   与君相遇,乃思长生。   “我想哀求她多给我一些时间。”   老人把手指放在血经上,指腹一寸一寸地抚摸徜徉。   仿佛在隔着时空去触碰旧爱的亡魂。   “哪怕她再多活几年,能够让我把这一切报答偿还……”   “您也并不爱她,”白淳笑起来:“不过就是想还债罢了。”   “年轻人,”老人平静看他:“你真觉得,什么都能单拎出来,像算账一样?”   白淳瞳眸微缩。   “我和她,亲密冷淡,辜负成全,这辈子什么都碰过。”   “唯独不可能相忘。”   她给他的那一卷经,会让他刻骨铭心记到命终,至死不忘。   嗔念贪痴,早就混作一处,哪里能够分的清楚。   “请回吧,这卷经是我命中最后之物,再多金银也不可能换走。”   闻曜风突然开了口:“如果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来和你交换呢。”   老人冷眼瞧他:“你有什么?”   闻曜风沉默几秒,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荷包。   他把荷包展开,往手里轻轻倒下。   蜿蜒红线流淌而出,坠在掌心两端。   “我原先想藏着它,不让任何人看见。”   闻曜风低头一笑,拢着红线道:“老先生,我性子剽悍莽撞,连你的故事都没有听懂。”   “这缕红线,是我一生里罕有几次的心动。”   老人脸色微变,完全没想到闻曜风会拿出这种东西。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   老阁主站了起来,竟不是给他们桌前的一卷经,而是自身后打开书柜,取出唯一的真品。   他不问他的过往与真心,只哑然捧卷向前。   “交换吧。”   闻曜风扬腕向前,再近一些就要接住那卷血经。   还未靠近,手腕忽然被用力按住。   白淳看向闻曜风,一瞬间眸中仿佛有风雪腾卷。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红线悉数夺走,半寸不留。 第45章 坠落   白淳完全是一时情绪冲上去, 此刻连借口都没有想好。   老城主扬起眉毛,把卷经重新抱回怀里。   “既然没想好,何必又来作弄老朽。”   白淳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 旁边闻曜风反而接得极快。   “红线确实不合适。”   “所以?”   闻曜风解下外袍,侧步取了把墙边陈列的太刀, 笑道:“我若是把狐尾斩下送你,是否心更诚一些?”   这才导演编剧们预估的正常剧情选择。   他们原以为闻白两人到了这一段,手头也没别的东西,自然会从狐狸尾巴下手。   闻曜风掏出红线的时候, 副导演一头雾水。   红线??哪儿来的??   老演员也明显知道这小年轻没跟着预定流程走, 心里原本窃喜好几秒,以为可以多飙戏一会儿, 瞧见他说要斩狐尾时面露遗憾, 踱了几步还是答应了。   “狐尾……”老人叹道:“你行善灵修,为得不就是这一天。”   “自人化妖, 从此逍遥一世,大可以快活数百年。”   白淳掌心里还握着那截红线, 下意识帮他接过外袍刀柄, 瞧见男人身后摇摆狐尾时有些动摇。   闻曜风瞥了他一眼:“舍不得?”   “很帅。”白淳淡定道:“砍吧, 我帮你拎着。”   白淳伸手把尾巴尖拎着,本意是方便他砍个齐截儿。   闻曜风被这么一拎, 真跟大型野兽被捉住尾巴尖一样,脸上烧得慌。   你这人怎么这样……   白淳没感觉这动作有多骚, 侧头询问道:“要不砍我的?”   闻曜风一脸复杂地盯了他一眼, 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把自个儿尾巴砍了。   老人如约交递高僧血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如梦如幻,皆作泡影。”   话音未落, 楼梯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他们在楼上!”   “小心!!”   “妖狐,妖狐她过来了——”   导演再次喊卡,绿幕罩了半幕西墙方便导入九尾狐破窗而入的动画,其他三个嘉宾也全部上来补妆开会。   刚才闻曜风和白淳在楼上过剧情,外场混乱中演员组几乎得手,杀了双胞胎姐妹措手不及。   潘笑姜且伪装作喷火掷杯的手艺人,从入场起就一直混迹在他们四人附近,强行另写剧本准备收渔翁之利。   与此同时,柯可柯爱一转败势仓皇逃窜,被两面夹击终于错失一员,尾巴被当即割断。   潘笑割尾时间太晚,如果卡在巫女自爆前就可以直接获得胜利,现在也只能被动地跟着剧情变化走。   数十人在天守阁楼上楼下补妆开会,编导临时过来补拍了一段花絮,方便之后正片放出来的时候能给观众们一个解释。   “采访一下,淳哥为什么会抢走那段红线?”   闻曜风在闭着眼养神,听见问题时侧眸看了他一眼。   白淳喝完水把瓶子交还助理,神色如常:“我以为红线之后还要用到。”   编导心想您这借口也真是找的天才,白淳又道:“狐狸尾巴有两条,他那条给出去,大不了我的借他。”   “红线只有一条,交出去就没了。”   编导处在社畜状态和嗑糖模式的边缘线,转化地非常艰难:“好……好的……”   等编导撤了,闻曜风才凑过来。   白淳瞧见他,扬手把那缕线亮了出来。   “这是哪儿来的?”   闻曜风懵了几秒:“你不记得了?”   白淳皱眉:“你录着综艺突然掏出这么个东西,万一闹出绯闻什么的很麻烦。”   “你真不记得了??”闻曜风把那截线展开,在他手腕旁边比划了一下:“这是系我和你的啊。”   白淳怔了两秒,后知后觉道:“这是今天早上刚开始录节目的时候……”   闻曜风眯眼盯他。   “录铃阵那段……”白淳刚才还话语冷冽,这会儿终于回过神,冷不丁敲了下自己脑袋:“早知道我就不抢了。”   第一关过铃阵的时候,规则限制他们要手腕相连,不能分头行动。   过关以后编导就说可以解绳子了,两男人强行绑一块呆一整天也不合适,自然配合着都解开了。   其他几组把红绳扔的扔放的放,只有闻曜风贴身收着,舍不得丢。   “合着你抢的时候还没认出来?”闻曜风又好气又好笑,作势把红绳收回兜里:“那还我,它跟你没关系了。”   白淳耳朵尖都是红的,一时间没法开口再要,闷闷道:“幼稚鬼。”   再就位时,总导演也抵达了现场,严谨明确地和所有嘉宾讲等会的拍摄方式。   “现在潘柯是人,姜白是狐,闻曜风和巫女都算半妖,人狐任意一族全灭游戏结束。”   “佛经的作用有两种,第一是把佛经拍向巫女胸口,度化她的灵魂再入轮回,第二是扔进火里,让在场所有妖鬼都魂飞魄散,也包括巫女和所有妖族嘉宾。”   “选择看你,根据直觉行事就可以。”   “四个镜头准备就位,三,二,一——”   九尾狐自高楼破窗而入,咆哮一声再化人形,变回手提太刀的九尾巫女。   她手中长刀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落下血印。   “都是些废物。”她冷笑道:“妖如何,人又如何。”   “不过都是凭着欲念肆意妄为,置同族如笑话。”   “今天血祭一场,黄泉路也好结伴。”   巫女瞳色一厉,拔刀就劈向闻曜风,后者反手格挡,双刃撞出金石之声。   阴阳师领着其他三人冲上顶楼,伸手掷符而去:“急急如律令——”   巫女笑容凄厉狰狞,转身就要袭向另外三人,阴阳师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烧经啊!”   闻曜风手捧经书快步向前,示意其他人帮忙架住这个失控的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巫女竟然口衔刀柄猛一侧头,将潘笑胸口玉佩割断!   导演冷酷报名:“潘笑你死了。”   潘笑脸色一绿,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听话地继续扮演尸体。   阴阳师突然自身后扳住巫女双肩,闻曜风即刻把佛经印在她的胸口。   巫女露出痛苦神情嘶吼一声,挣扎时骂道:“你们——不——为什么——”   她踉跄着跪下来,阴阳师也随之双膝跪地,红着眼眶低声道:“快醒悟吧。”   “松开——我还要——好痛——”   闻曜风意识到净化没有完全结束,双手按着佛经不敢松开。   巫女心知大势已去,混乱中掏出一枚浑圆蓝玉,丢给了不知所措的柯爱。   “你生作狐狸,还不如那个护着我的人类,”巫女恨恨看了一眼白淳,央求柯可道:“快走,离开这里,替我们活下去——”   阴阳师脸色一变,按着她道:“快去抢,那是她的内丹!!”   闻曜风头皮都是麻的:“这佛经还用按着吗?!”   “不用,你快去抢!!!”   闻曜风起身就冲去找柯爱,冷不丁踩到某个尸体的手,然后条件反射地道歉:“抱歉抱歉哥们,没看见。”   某潘姓尸体憋得脸都绿了,想应一声也强行憋着。   柯爱完全没想到最后一个人类居然是她自己,抓着蓝玉一咬牙就从白鸟台跳了下去。   闻曜风:“!!!!!”   两只狐狸面面相觑。   姜且双手捂头:“我有高血压不能跳楼!”   白淳指楼梯道:“走这个?”   阴阳师快速摇头:“走楼梯来不及,楼底下有马车候着呢,要追上只能靠跳白鸟台。”   半妖曜狗子:“靠——”   柯可一个看着清瘦纤细的ALPHA都说跳就跳了,现下两个老戏骨四个镜头还有心上人都在这看着。   闻曜风心想小时候丢过一回脸了,这回说什么也要破了心魔,竟然也没有过多犹豫拖延,迈步就上了白鸟台。   白淳没想到他为了这节目真打算跳,快步上前想要替他。   闻曜风站在白鸟台边缘,一眼就看见柯可刚从巨型充气垫上爬开,三层楼的高度直接把他呼吸都攥了起来。   小时候的恐惧好像要又一次重现。   小学举办运动会那一天,他爸妈维持许久的和谐幻象被打了个粉碎。   隔壁班的一个家长居然也是父亲的情妇,还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他妈妈崩溃到眼线淌了满脸,闻曜风站在高桥上,发令枪即将鸣响。   所有小孩都有父母牵着,只有闻曜风站在那里,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应存在。   那次坠落实在屈辱又无助,他原本执意要证明自己,最后却什么都不是。   摔得半身淤青伤痕,最后也没能够挽回什么。   他闭上眼睛,任由高处长风扬起发梢。   然后在晦暗记忆扩散的前一秒跳了下去。   失重感一瞬间被打开阀门,四肢不受控制地反向上扬,时间突然就好像被放慢了数百倍。   他在坠落,像被剪断双翼的鸟,像被光芒放逐的启明星。   须臾间,另一只手强有力的抓住了他,先是用力往上一带,又同样不受控制地被重力和惯性一起推着往上扬。   握手力道之深,像是有红线紧紧绑缚,至始至终都从未松开过。   闻曜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瞳孔里只看得见再度随他一起从高台坠落的白淳。   他们在逆浪狂风中得以深望对方。 第46章 疯人   闻曜风几乎忘了自己还在坠落, 不受控制地用全部心神去握紧白淳的手。   他是ALPHA,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恐惧和退却,更不可能将这些暴露在任何人眼中。   他应该强大, 坚毅,如钢铁之墙般没有任何缝隙和弱点。   自我催眠过成百上千次, 闻曜风在坠落的那一瞬间仍旧想抓住什么。   风声过耳心跳加速,他抓紧他的手,被压抑十几年的心声终于得以被窥见。   在众人惊呼声里,他们一左一右砸上缓冲垫, 半晌才松开紧握的手。   充气垫仿佛深海般能将人悉数包裹接纳, 闻曜风第一下没爬起来,好几秒才找准着力点坐起身, 又去扶白淳坐起来。   “为什么要跳下来?”闻曜风问的有些急, 又感觉这么提问不好,把句子修饰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 其实我一个人能抗,跳下来也就一闭眼的事情。”   白淳低头把撞开的扣子系好, 慢慢道:“害怕的时候, 有人陪着会好很多。”   闻曜风逞强惯了, 听到这句话反而没法接,别开头帮他拍衣角的灰。   工作人员们快速赶来确认安全, 心有余悸地表示下次别一块跳了,这样太容易出安全问题, 万事还是安全为上。   另一端总导演瞧见他们两都没事了才去看镜头, 问几个机位都拍清楚没有。   “拍到了拍到了!特写都有!”   “刚才他们两空中牵手我还以为是杂技替身,现在的偶像不得了啊这都能行??”   “太强了吧我都看傻了——”   最后一幕比先前好拍很多,闻曜风抓到柯爱宣告狐族胜利, 所有嘉宾在镜前鞠躬致谢,再分开补录几段采访就能收工告退。   他们没来得及串好口供就被编导分头带走,趁着记忆还新鲜回答有关刚才的所有问题。   “知道白淳是狐狸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担心。”   “我担心他被其他五个人猎杀,但他的表现比我预期要好太多。”   “你们是约定好了要一起跳下去吗?”   “不是,”闻曜风不确定白淳那边会说什么,斟酌着语气道:“我以前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白淳愿意一起陪我,我当时很惊讶也很开心。”   “会很开心?”   闻曜风笑着点头。   录制结束以后,六个嘉宾约着一起去搓顿火锅。   闻曜风和白淳重新碰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聊刚才的事情。   时间不对,旁边的人太多,没法聊。   大家从黑白颠倒的封闭布景里走出来,都实打实松了口气,笑着互相挤兑闲聊。   “潘哥你两也够阴的啊,居然藏在那突然搞事情!”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嘿嘿……”   “来来来这杯咱得干了,刚才你嗷的一嗓子我高血压差点犯了!”   包厢里白雾缭绕,番茄汤与麻辣汤煮的直冒泡泡。   闻曜风体力消耗很多,肠胃先前已经饿得警告过好几次了,现在吃的心不在焉,慢慢喝汤听他们聊天。   白淳就坐在他旁侧,在慢条斯理地吃面。   他们好像距离很近,又好像很远。   席间八卦琐碎聊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谁讲了个无伤大雅的段子。   “从前有家宠物店门口养了只鹦鹉,一有客人进门就会喊欢迎光临。”   “一哥们觉得好玩,就来来回回进出好几次,鹦鹉也跟着反复喊。”   “到了第七次,这鹦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老板!有人在玩你的鸟!!”   大伙儿轰然大笑,闻曜风眉毛一跳,发现白淳没听懂。   后者捧着面碗侧头看其他人,眨了下眼神情茫然。   等话题继续之后,白淳才小声问他:“曜风,他们刚才在笑什么?”   闻曜风往白淳碗里舀了一大勺番茄:“多吃点。”   等聚会结束,一伙儿人喝得头昏脑涨了才散伙儿,走之前还叫着要有空一起唱K去。   “淳哥酒量不错啊!”   “下周见不到你们了还怪可惜的,记得想我们啊——”   “再聚再聚,今天没玩够!”   宿绮笑着跟其他人挥手作别,把他们两塞回保姆车里。   “子涉他们我已经接回来了,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开始排演唱会。”   闻曜风原先坐进第二排左边,瞧见白淳进车,往旁边让了让。   但不像从前那样贴着右窗坐,给两人留的相隔空间并不多。   白淳进车时目光一顿,低着头坐了进去,靠着他一起坐下。   肩膀挨着肩膀,大腿靠着大腿。   闻曜风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车里昏暗安静,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手掌就放在膝盖旁边,再偏一点就可以握到。   司机和宿绮相继上车,并没注意后排的异样。   “我说,”宿绮拧开一瓶矿泉水,怕沾了口红仰头倒着喝:“你们今天又上热搜了,不知道吧。”   闻曜风注意力还在他们相靠的温度上,过了几秒才问:“什么事?”   “好事,大好事。”宿绮把安全带扣好,笑着道:“咬唇CP知道吗,现在好多人在嗑你们两谈恋爱的这种可能,刚好之后都是团里行程,咱们该营业还是营业下。”   白淳抬头看她,哑声道:“营业什么?”   “我知道,你们两都是ALPHA,凑一块肯定不自在,”宿绮摆手道:“先看微信,我把头条视频发你们了,看完再说。”   他们两先前又是录节目又是陪朋友们吃饭,也没顾得上看微博热搜。   宿绮在中午十二点四十就发了条视频,不是单人消息,是直接发到ECHO的团里。   这么做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考虑到人气招揽和团内发展,团里四个人最好对目前情况都明确点。   @圈内一线报:ECHO人气偶像闻曜风&白淳过去的视频被粉丝整理合集,剪出你不知道的咬唇CP一万秒!   视频被CP大粉精心剪辑过,配的BGM还是刚出道那年白淳写给闻曜风的《疯人谣》。   他们少年时的每一秒都被再度复现。   从演唱会花絮里,从国内登顶的领奖时刻,从团综时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卸除盔甲,从昏暗练习室里镜子里自由搏击的倒影里。   “若我是疯人,不必笑人心寒冷,只用吻那一笔真。”   “斑马踏碎长路轮廓,汽水洒进黄昏梦境,此刻此刻,不允许大口呼吸。”   “药物错乱,天海颠倒,他们为什么全都在逆行,从星轨跑向对街老伯的小花园。”   “若世人是疯人,字典里尽是谎言,你为何还站在我的左右。”   第一张专辑里存了这么离经叛道的一首歌,竟然没有人表示过异议。   白淳写歌有许多风格,像是天生才华用之不竭,唯独只给闻曜风写过这样一首朋克电音。   狂乱鼓点激烈高音放进他们对视转身起舞背对的每一秒里,所有音符都变了味道。   汽车里只剩同步播放的一首《疯人谣》,以及似有若无的引擎声。   他们肩并着肩坐在一起,用手机同时看着他们似乎在相爱的所有证据。   ECHO做了两年镜头的宠儿,在过气之后也常常有狗仔媒体骚扰,但剪刀手选时最长的素材,却是白淳陪闻曜风打自由搏击的那段琐碎花絮。   画质不算清晰,索性滤掉颜色只留黑白。   闻曜风出道前后压力爆棚,但被公司收拾过脾气,在媒体前再怎样被冒犯都会笑脸相迎。   他心情压抑的时候会去练散打搏击,把所有力量情绪都尽数宣泄。   教练累散架了好几个,后来白淳也去练力量器械,上台陪闻曜风一起打。   一个出手凌厉毫不留情,另一个身段灵活闪避迅速,刚开始还能单向碾压一阵子,后来算是棋逢对手,全程用不着任何交谈。   闻曜风进攻性强看着凶的不行,照样被白淳怼着弱点一顿揍,谁都占不着谁的便宜。   只是从前都是第一视角,现在切到镜头里再看他们两年前的样子,又好像在做梦一样。   两年前的他们,原来那样亲近过。   是挚友,是战友,是对手。   白淳不会在他面前有任何虚伪的示弱,所有锋芒利刺尽数张开,本真犹如寒冰淬作的长刃。   闻曜风怔神数秒,忽然开始想,自己如果当年开窍的早,会不会被那样的他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的白淳……还带着病气。   不是四肢五脏哪里久病不愈,是一把长刀被硬生生折断,脊骨气质强行磨尽棱角,仿佛囚笼里的一只鸟。   闻曜风渴望此刻的他,爱慕过去的他,已经在贪婪又充满天真的想要拥抱他的未来。   白淳,白淳。   你不该是现在的你。   “看完没?”宿绮问道:“说下想法呗。”   白淳静默看完,看了一眼闻曜风。   后者闷闷道:“没什么想法。”   “别不好意思啊。现在是流量时代,顺势才能做男团知道么。”宿绮一拍巴掌,有那么点数学老师教题的意思:“营业CP这种事不是让你们硬发糖,在镜头前面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硬发的糖那从来都不香的知道吗??”   “你们两要找感觉,什么感觉,是暗恋对方,暗恋懂吧?”   “想让对方知道,又不能让对方知道,但还是忍不住亲近另一个人,对他好看他笑,简单不简单?”   后排两人一片沉默。   闻曜风抿了口水,摇了摇头。   “我不擅长做这个。” 第47章 吃药   白淳听了这话, 转头细看窗外公交站牌,半晌道:“我听公司安排。”   宿绮先前瞅着他们两冷战一年多,也怕撺掇太过反而出事, 笑了声道:“也就是说一声,你们可以试试镜头前亲近下, 回头收集完数据反馈再做新方案。”   于此同时,CP粉们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综艺更得慢又怎样!   物料没放又怎样!   过去的所有相处全都是高糖礼包,怎么吃都好吃!   《绝杀之刻》的节目粉把新一期预告看了三遍都不过瘾,跟着找不同艺人的其他有趣片段。   潘笑姜且都是传统演员, 这次是第一次上综艺。   姐妹花今年已经爆过, 选秀节目里一级级筛选时收获唯粉CP粉事业粉一大堆,人气和曝光其实早已接近饱和。   相比之下, 刚刚崭露新光的闻白两人实力强劲颜值爆表,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今天上班居然听见隔壁科的同事在嗑咬唇!她们居然还打算这周末去接机!我也好想跟过去一起看看曜曜!]   [我姐妹万年不追星都入坑了,现在天天刷论文飞快, 就等着搞完去产粮嘿嘿嘿嘿]   [你们看见隔壁圈大神爬墙来嗑咬唇了吗!双A禁忌之恋果然绝美,谁嗑不上头!!!]   这些动向综艺粉知道, 团里其他两只更知道。   晚上七点半闻曜风推开宿舍大门的时候, 客厅两人同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宿绮眼力极佳, 笑眯眯WINK一下就帮着推门:“好好聚聚,明天早上七点半的飞机, 四点半助理会来叫起床。”   大门砰的再一关上,栗原扑过来猛蹭白淳:“淳哥!!我好想你!!”   容子涉跟着举手:“我给你们煮了锅汤圆——现在还剩半碗, 你们分一下?”   四个人虽然许久未见, 再碰头时气氛都轻快地像夏日气泡,围坐餐桌旁闲聊几句喝点热牛奶,像一个家庭的小团圆。   闻曜风正听他们聊片场的琐事, 手机长长震动,显示为父亲那边的视频通话。   他皱眉看了一眼,关掉不接。   视频通话窗口仅仅消失了两秒,很快再次弹出来。   然后第三次。   第四次。   闻曜风起身解释了一句,带着手机去了卧室。   他清楚父亲想聊些什么。   如果家里出了急事,多半早就用文字把事情两三句解释清楚,犯不着用这么效率低下的方式。   他并不亲近闻梭,也无意插手家里混乱至极的旧事,十几岁时就察觉到家人控制欲过重,早早逃离了既定的命运路线,伪装好简历躲在封闭式训练的公司里一晃就是三年。   直到ECHO一炮而红直升顶流时,闻梭才意识到儿子藏在哪里,但大势已定,他干预不了太多。   视频里中年人在翻阅公文,头也不抬:“怎么要这么久。”   “不想接。”闻曜风平静看他:“我不是你的下属。”   “下属?”闻梭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别高抬你自己。”   “知道你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吗。”   “知道你把闻家和梁家放在什么位置吗?”   闻曜风清楚他没法把自己怎么样,也不硬刚。   “是么。”青年挽起袖子,把手臂内侧搁在镜头前,漫不经心道:“没事我挂电话了。”   “闻曜风,”闻梭怒道:“你到底要在外头玩到什么时候!”   “家里从小变着法子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出来当个笑话的吗?!”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说你??说你跟一个ALPHA不清不楚,说你不演戏不干正经事成天在什么三流节目里丢人现眼,畜生!”   “畜生?”闻曜风脾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我是畜生,您算什么?”   他没给闻梭还嘴的机会,抬手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然后倒在床上捂住眼睛,半晌叹了口气。   得亏家里产业和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没法伸手到公司里。   外头三个大概察觉到情况不对,没有贸然来敲门,但客厅安静很多,大概已经各自散了。   一股闷火还压在心里,闻曜风重新开了手机,把亲爹微信拉黑,亲妈那边也警告一句不要过度干涉他的选择。   他幼年缺爱,成年后哪怕意识到处处都不对劲,也难以割断家庭,像是被攥住线的风筝。   梁英华反应平平,还安慰了一句,明里暗里指责闻梭这些年的不是。   闻曜风删掉聊天记录,维持着单手按头的姿势点开微博小号,习惯性浏览有关白淳的一切。   @咬一口_白淳资源站:机场新图九宫格,冰山系清爽ALPHA是什么人间礼物![图片][图片][图片]   @巧克力好吃吗:姐妹们快来看这条视频!!!已经上C站娱乐区榜一了!!![链接:远山白雾·玉髓如淳-白淳的不心动挑战]   @纯白家的邱邱:时速五千飚完了咬唇校园PARO最后三章!!校痞X风纪委员了解一下他们真的太好了太真了[原地豹哭.jpg]   @闻卿白笙:节目组敢不敢多放一点花絮,最近行程这么满还是觉得看的东西太少了呜呜呜,哥哥们新宣的H记炸鸡让我泪水都从嘴里流了出来……   闻曜风短暂地翻翻看看,随手存了好几张图,仔细调了尺寸滤镜以后设成壁纸,又检查了一遍防窥屏的妥帖状态。   心情终于舒缓很多,杀气也渐渐收了起来。   等咬唇站里最火热的宫廷文小说看到一半,闻曜风突然关掉手机。   ——白淳就在宿舍里,他犯得着给纸片人花时间?   另一边白淳蹲在冰箱前翻酒,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敲敲。   “润——唇膏你还有吗?”   敲敲敲。   “有的话分我一根。”   白淳不再用书掩着冰箱,起身过去开门,顺手翻了一支没开封的丢过去。   闻曜风利索接了,赖在门口不走。   “我心情不好,过来陪陪你。”   白淳抬头瞧他表情,慢条斯理道:“晚了,我这八点以后就不见客——你胳膊怎么回事?”   他们站得近,皮肤细节也一目了然。   闻曜风左手臂内侧有纵深奇诡的一道疤,看着褪色很久,有个锐角三角形的肉印。   “这个?”闻曜风看了一眼,不以为意:“一年半前我自己捅的。”   白淳神色一惊,快速回忆片刻,意识到那段时间他还在住院,脸色都苍白起来。   “为什么要捅你自己?”   “真要解释啊。”闻曜风也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就是感觉提起来会显得自己幼稚:“先前ECHO情况……你知道的。”   “我家人有天直接来了公司,把支票拍在董事会面前,数字差不多……是我们四个的违约金总额翻三倍。”   “闻家老几代都希望我回去继承家业,用那几个叔伯的话讲,‘别在外头抛头露面,做人家的消遣’。”他很轻的笑了一声,继续道:“当时ECHO快垮干净,董事会都动心,想赶紧摆脱赔本买卖,就安排我和家里人见面,把去留谈清楚。”   白淳原先还靠着他坐,此刻久久地望了一眼书架,像是在看谁的脸,又起身去给闻曜风拿了一瓶冰酒。   再开口时,声音苦涩沉晦:“你也为我们付出太多。”   闻曜风没细想那个也字,接过玻璃杯淡淡道:“也不单是为了ECHO。”   “白淳,他们没当我是ECHO的队长和主舞,也没当我是闻曜风。”   “他们架着我去那个位置,从小到大也不过就把我当个工具。”   理应随意支使,随意摆弄,而非活生生的有感情和自我的人。   白淳背对着他,还在望书架的上方,好几秒之后才抿了口冷酒。   “我当时如果在,伤疤不会这样。”   “你当时……在哪里?”闻曜风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敲了敲脑袋道:“那时候好像是宿姐说,她带你去找公关团队了?”   白淳回头看他。   不,那件事完全没有多少公关的余地。   她送我去休养住院,然后一个人拼了命地找所有人脉救ECHO。   他开口想解释过去的事,闻曜风却更快一步,率先把话题转移开,仿佛不想让白淳为难。   “你那天陪我一起跳下去,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深。”   白淳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又觉得自己这样反应好像太冷淡,垂眸道:“以后我来跳就好,你不用勉强。”   闻曜风笑着把酒喝完,坐近了一些,认认真真道:“白淳,我那天坠落的时候,心里在想。”   “我在你面前居然可以不坚强。”   我在你面前,居然可以把钢盔铁甲里最脆弱的一面悉数暴露。   而且深信你会拥抱它们,一如既往的温柔诚恳。   白淳眸色微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房间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蜂鸣声。   “是药盒自动提示。”他快速起身关掉声音,当着闻曜风的面把药盒打开:“稍等下,我吃个药。”   闻曜风看清有几种不同胶囊,皱眉道:“你每天吃三种药,多久了??”   “黄胶囊白药片是抗抑郁药,蓝绿色是信息素紊乱调节剂,”白淳动作停顿,又拿出两个小药瓶:“还有抗焦虑药和睡眠调节药……”   “能不能不吃这些了?”闻曜风按住他的手腕:“一天五种药,队医知道吗?其他医院怎么说?”   “你不用紧张。”   “我就是紧张你。”   “副作用不算大。”   “那就是有副作用。”   “不吃药会影响工作。”   “尝试过别的办法吗,至少减掉几种?!”   白淳话语一顿,望着闻曜风又倒了一杯底的伏特加。   然后仰头缓缓喝掉。   “有啊,信息素疗法。”   琥珀色酒液滴落在他的喉结上。 第48章 走心   这句话像摆在闻曜风面前的台灯开关。   他只用答应一句, 就可以点亮选择,接近白淳更多。   闻曜风接过白淳手里的药盒,低头端详每种药背后锡纸印的剂量说明。   白淳倒了杯清水, 把手里药片胶囊悉数一饮而尽。   闻曜风给他又倒了一杯清水,转身看书架上的各色杂物。   有好几盆多肉, 被养的盈润发红,光泽漂亮。   先前他们去不同国家拍摄MV时,团里几个人都互相赠送过小东西,白淳一样样按着顺序放好, 擦的不沾一丝灰。   三个相框都是手工制品, 粗纸板外粘着大小不一的贝壳圆石,当中有少年模样的旧合影, 也有近几年的合照。   一边是面容更青涩的白淳, 一边是一个剃掉鬓边小三角的爽朗女性。   “以后我陪你练舞,多运动至少能让药物代谢地快一些。”   白淳端着玻璃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呼吸早就提了起来。   他以为闻曜风会很有兴趣。   他竟然……希望闻曜风继续招惹自己。   闻曜风并不想靠信息素强锁关系, 他与白淳重新熟悉以后, 节奏渐渐张弛有度, 凭直觉径自把话题再度岔开。   再等等。   “书架不错,相片里的这位是?”   “是我姐姐。”白淳定了定神, 解释道:“这张是我出道前和她在广播塔下面的合影,那张是我们回以前读书的初中一起照的。”   闻曜风仔细看过去, 感慨道:“长得和你很像, 气质也很特别。”   “嗯,”白淳笑起来:“她十四岁就打耳洞剃发线了,打工供我上学好几年。”   “先前没有看过, 这次开演唱会请她来玩啊。”   “当然,她听说过你们很多次了。”   闻狗子一秒警觉:“你姐姐对我印象怎么样。”   白淳仔细想了想:“脾气有点小暴躁,但很照顾我们,做事靠谱。”   某人登即笑得藏不住。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闻曜风见好就收,找了个托词回自己房间。   白淳很自觉地站起来送他。   短短一段路,从一个人门口送到另一个人门口,莫名就显得亲近放松。   一直走到闻曜风卧室门前,他们才停下来。   “信息素疗法那件事,”闻曜风压低声音道:“我随时乐意奉陪。”   他的声音原本就磁性又荷尔蒙十足,稍一压低都透着欲色。   偏偏选择用这样的嗓子说最纯情的话。   “但是,白淳……”   “我想先走进你心里。”   “现在每天醒来想到能够看到你,我都觉得好开心。”   直白张扬,像迎面而来的大束繁花,灿烂的让人想要往后退。   白淳手抵着门框,脸颊烫得不行。   闻曜风作妖乱撩的时候,他都能冷着脸回击或者避开。   可闻曜风一这样,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法抵抗。   “我……”他干涩道:“其实也这样觉得……”   水仙香气浅浅散开,像又一个试探性的抱抱。   闻曜风察觉到周围气息的变化,低头望着白淳时把自己的信息素放了出来。   烈酒与水仙周旋摇转,克制到极致地彼此碰触了一瞬。   白淳收回信息素,轻声道:“晚安。”   “……晚安。”   闻曜风关门时颇有些舍不得,又没办法留他亲近更多,关上门先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滚进被子里快活乱卷。   卷成闻麻花了再伸长胳膊捞起手机开微博,简直想用小号一通欢庆。   他清楚不能乱来,心跳欢快能演奏一首小步舞曲。   与此同时,还有一大批白淳唯粉在实时广场热烈讨论。   “今天在会展中心见到哥哥了!!他的新造型好苏啊啊啊我要给今川台打钱!!!”   “我也见到了,他跟我挥手了淳哥太好了呜呜呜真人比照片还要白还要瘦仪态也特别好!!!”   “为什么我去不了!我好想见他!!羡慕死了!!!”   闻曜风翻着微博憋到内伤。   挥手有什么,他刚才还跟我说晚安。   他还分伏特加给我。   某人家世显赫才华横溢,从业以来从来不对谁炫耀。   偏偏这一次嘚瑟到不行,还没法跟任何人说。   只能冲去给容子涉发消息。   [曜]:我有喜欢的人了[子涉]:……   [曜]:你别乱猜啊[子涉]:……不乱猜[曜]:那位今天跟我说晚安了!!!   [曜]:你别多想,咳咳[子涉]:……   [子涉]:……晚安闻曜风并没有感觉到捧哏的力度,心理仍然不满足。   他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好几回,又去找栗原。   [曜]:原原,哥给你说个秘密。   [栗子原原]:哈?   [曜]:哥有喜欢的人了。   栗原沉默了三分钟。   [栗子原原]:哥,你不会是……   闻曜风立刻否认。   [曜]:别乱想,圈外人。   [栗子原原]:噢,圈外人,你确定?   [栗子原原]:但是宿姐让你和淳哥一起营业诶,你要是喜欢Omega的话,跟淳哥这种ALPHA靠太近会不会不舒服?   [曜]:不会,我跟他都有数。   [栗子原原]:那你找我是想说啥啊[仓鼠吃瓜.jpg]   闻曜风一按手机,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上头。   他简直想跟队友讲自己在追白淳。   不行,讲了怕润润跑了。   [曜]:没什么,联络下队友感情,睡了晚安。   [栗子原原]:等一下,你先别睡。   [栗子原原]:营业的那个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曜]:?   [曜]:爱岗敬业真诚奉献呗。   [栗子原原]:好……祝你们三个都幸福……   两轮微信聊完,闻曜风心满意足准备睡觉,屏幕又亮了起来。   [宿绮]:在吧,跟你说个事。   [曜]:?   [宿绮]:咬唇营业,白淳那边我不会施压,但是你们要把握好演唱会和综艺节目的机会。   [宿绮]:演唱会你们两得跳个舞吧?白淳跳舞没你好,你教他一个大腿舞什么的?   [宿绮]:以后再录通告你主动点行不行??有双人活动积极一点,没谈恋爱就当恋爱已经开始谈了这么处,懂吧?   [宿绮]:往后你们每个月穿三到五次同款,化妆师服装师那边我都安排了,有意见吗?   [曜]:……   白淳洗漱完准备睡觉,手机亮了起来。   [曜]:演唱会跳个领带舞吧,我教你。   [淳]:? 第49章 直播   第二天练舞室再见时, 四个人都有些沉默。   去年ECHO人气低迷,哪怕他们有尽力筹排过,演唱会到场也不过七八成, 一度被媒体讥讽笑话。   如今全流程还没有完全排版,演唱会预售票早早就被炒到天价, 人气随综艺播出水涨船高。   十几个节目,除了新专旧专里的歌,还要出几个新节目以示诚意。   于是就到了群众们喜闻乐见的读信环节。   FYI虽然年年被骂到像要随时关门大吉,平日福利活动安排的很满, 这两年变着法子培养新的公关团队, 风评渐渐好转。   ECHO与其他男团女团最不一样的点在于,不管团糊团红, 节目般的固有传统从来没有断过。   第一就是年度互赠礼物。   声家团粉唯粉清一色送礼狂魔, 变着法子打听门路给自家本命塞礼物不算新鲜事。   官方一合计,干脆在每年的新年前夕推出活动, 限定抽签九十九人给任意团员送礼物,同时选抽九十九人收下爱豆们精心挑选的新年礼物。   前年有幸运儿中了双黄蛋, 不仅给本命容子涉送了一个手链, 还得到全团赠予的限定香水, 锦鲤到当晚就上了热搜,后来逢各家爱豆出重要抽奖时都有粉丝过去转博蹭欧气。   栗原一般会挑仓鼠兔子之类的毛绒公仔, 容子涉会送国内外电影主题的经典周边。   白淳会送自己亲手做的饰品领结,闻曜风一向不会哄人也不会挑东西, 基本是选一批名字花里胡哨的奢侈品当作回礼。   第二是季度直播读信, 无论好坏一律公开轮流读,四个人还会互相吐槽几句,日常回答各种奇怪问题。   白淳出事以后, 信件被工作人员反复筛选过,直播间黑粉浓度持续增加,他们一直硬扛着没断过。   第三就是演唱会前夕的许愿时间。   写信,录小视频,发微博,甚至可能和姐妹聊天时随口提到一句,都有可能美梦成真。   “咳咳,开始读愿望了啊。”闻曜风摆正摄像头,坐回沙发中间:“让我们看看这届愿望怎么样——”   直播间弹幕猛刷。   [哈斯哈斯哈斯我淳今天的锁骨太好看了!!这是什么清爽又冷感的白衬衫男神!!]   [曜哥你敢不敢离淳淳坐得近一点!]   [前排求问新一集绝杀还有咬唇吗,好想看我等得快死了……]   [选我选我选我!!姐妹们快给我点赞把我的愿望推上去!!!]   “要严肃,”栗原坐得板板正正,字正腔圆道:“第一位‘柚子回声’,许愿ECHO全员一起在演唱会上跳四小天鹅。”   容子涉被冰水呛了一口:“下一个。”   “也不是不行,”闻曜风瞥向他:“你不是会跳吗。”   容子涉见坑不跳:“队长你是教过我好几次,可惜学不会啊。”   [四小天鹅没有毛病!!混进去一只曜狗子也完全没有毛病!!!]   [闻曜风你这个主舞平时都在教队员学什么!]   [这是哪个天才姐妹写的哈哈哈哈~~]   “第二位‘涉涉谢了’,许愿看全员军官制服激情狂舞!”   “第三位‘闻狗子今天开窍了吗’,许愿看白淳穿空少服喂其他三个人吃东西。”   这一条念完,团里三只沉默一秒。   “空少服?”   “吃什么?”   “三个人?”   白淳从善如流接过旁边一张卡片,对着镜头继续往下读:“第四位‘纯色’,许愿曜哥独唱一首威风堂堂。”   ……   弹幕浓度骤然拔升。   [空少服也太色了吧!]   [你们三个重点完全不一样啊摔!原原长点心眼吧阿妈真的看不下去了!!]   [白淳你居然装作没听见!!曜曜刚才看你的眼神超有占有欲好吗!!!!]   大伙儿其实还算克制,有不少是替舍友基友许愿,等视频卡片一一跳着看过,队长环顾全场:“还是老规矩,咱们一人选一个。”   白淳没多想:“那个想看我们在演唱会上放羊的,是放真羊还是?”   “我选激光枪战,听起来就超级酷!”   “确实,跳完舞还可以请粉丝上来一起互动,”闻曜风低头记了两笔,思索道:“我选抽现场粉丝在手背画ECHO回声纹,今年是第五年,抽五个好了。”   容子涉正在吃桃子切块,没想到这回他们做决定这么快:“轮到我了?”   某人放下小银叉,坐正道:“不是有好几封信想看你们两跳双人舞,来呗?”   栗原:!!!   涉哥你居然直说了!!   这段需要掐掉吗!!!宿姐让不让播出去啊啊啊!!   直播间上百万人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子涉难道是我们咬唇党的资深大粉!!有内鬼赶紧交易!!!]   [kswlkswl队友都差明示了你们小情侣是不是在宿舍里嗯嗯嗯被撞见了???]   [栗原你眼睛不用睁那么大!!我们都知道你眼睛大!!!]   [子涉赛高!涉哥拱火不嫌事情大我太爱你了呜呜TUT]   白淳一瞬间盯向容子涉。   我平时待你够厚道吧。   容子涉悠悠挑眉。   一点小心意,不用谢。   白淳眯眼睛继续盯他。   不用你多此——   “双人舞?”闻曜风接过容子涉手中卡片,随意道:“什么类型的比较好?”   “还用定类型么。”白淳条件反射道:“昨天提的那个?”   “哪个?”闻曜风笑道:“哦,领带舞?那个是团舞,当然不能算在愿望里。”   白淳表面看着平静,心里已经快炸了。   栗原小心翼翼道:“淳哥,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换别的愿望也可以的。”   “没事啊。”某人笑得温文尔雅,杀气已经快散出屏幕:“原来队长这么喜欢我啊。”   闻曜风笑着没接话,任由弹幕里姑娘们疯狂尖叫。   [曜曜不要怕媳妇!见好就收赶紧表白啊!!]   [我是民政局我已经八十公里加速跑过来了今天结婚手续全免终身不许离!]   [我听见了什么?ECHO四只要跳领带舞??GKDGKD!!!]   [演唱会门票现在抢还来得及吗啊啊啊在我们省会也有一场我好想去!!!]   [他气了他炸毛了他生气的样子都好涩啊我要吸氧!!]   白淳深呼吸一口气,在刚才短短几秒里脑子里把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   本来练舞就运动量大,一运动封闭空间里信息素浓度都会抬升。   单纯靠抑制剂只能应付平时活动,他们两个单独练舞他绝对扛不住……   但是……   闻曜风笑意加深,当着镜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白淳还在出神思索,没有来得及躲,碎发被指尖撩起来时才后知后觉抬头。   “在想什么啊。”   白淳甚至忘了要打开他的手,怔了一下别开头。   “跳就是了。”   再下播的时候,超话论坛里一片嗑糖狂欢。   闻曜风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带着他们和舞指去了会议厅。   演唱会一共要开两个半小时,还要算安可节目和中间四个人轮换下场休息,十五首歌配两轮粉丝互动,时间差不多刚好。   团舞在录MV之前就早已排练过数十次,现在只用等新一轮编舞做完以后去场地重新适应地形。   重要的还是个人秀。   舞指Acon是个金发绿眼的意大利女人,说话利落写字漂亮,用白板和他们沟通场地搭设和大致走位设计。   闻曜风靠在一边听他们交谈,分神往下细想。   个人秀一方面可以让其他队友中途去后台喝水休息,一方面也有助于提升人气增加记忆点。   他选了太刀舞,子涉会请热剧主演朋友过来一起客串小节目,原原挑走了花样滑冰,大概率又要秀的飞起。   但是……白淳……   白淳先前提的是钢琴弹唱。   白淳唱歌很好听,嗓音质地明显音域非凡,先前还没做练习生时就被好几家公司邀约去出唱片。   闻曜风也很喜欢听白淳唱歌,但那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暗恋白淳,有时候占有欲作祟,甚至不想从别人口中听见对方的名字。   可又发自内心地盼着白淳被全世界记住,摆脱过去那些不该再提的旧事。   舞指和演唱会导演相继在白板前后书写方案,闻曜风侧身离开,去附近转了一圈再回来。   服装师给白淳量身高尺寸的时候,男人拿着什么再度回来。   “白淳,看我。”   白淳下意识回头,迎面看见夏日汽水般轻盈散开的泡泡。   像无数只白鸟般扬翅飞起,光和影被水彩揉碎,是比珍珠宝石还要璀璨天然的存在。   闻曜风站在门口,笑着又吹了一长串。   白淳站在深绿色长墙前,哪怕只是乍一回眸,也能衬的周围一切都变作陪衬。   他乌发如墨,眉眼清朗,立在纷乱颜色间像极了月下公子,更增几分漂亮至极的冷意。   “白淳,你坐在雪花球里唱歌好不好?”   让驯鹿槲寄生围绕着你,让六芒雪花在你的头顶旋转发光,让所有人都倾听你的澄净温柔,好不好?   我爱你,我也渴望全世界都爱你。 第50章 秘密   “好多泡泡!”   “哈哈哈曜哥你在搞什么啊~~”   白淳回过神, 脸颊有点红。   倒是旁边总导演听得眼睛发亮:“你说什么?”   “雪花球,就是小孩经常送的生日礼物。”闻曜风拿过油笔在白板上画画,涂给他们看:“这个圈是外头的玻璃罩子, 下面是底座。”   两三笔画了个火柴小人,还在他手上画了个朵小花花。   “这是淳淳, 坐在驯鹿上唱歌,然后周围都在下雪……”   白淳忍无可忍:“不要给我画猫胡子!”   导演听得聚精会神:“还有呢还有呢?”   闻曜风画得逐渐狂草抽象画:“旁边这里还可以做几个布景,比方说……”   旁边两只队友跟稻草人似得任由服装师蹂躏来去,暗中靠眼神交流电波。   刚才曜哥叫了一声淳淳对吗。   对的。   曜哥他怎么了!!我们需要送他去医院吗!!!   ……   ???   容子涉转了个身方便服装师比对演出服, 揉揉脸又看了一眼栗原。   你还没看明白?   栗原一脸警觉。   ……难道说!!曜哥要脚踏两只船了!!!   容子涉盯了栗原一会儿, 感觉他好像看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白淳别的事看起来冷着脸不好聊, 其实都很好说话。   演出方面更是从成团起就向着闻曜风, 真去跳四小天鹅也不会反抗。   脸硬心软第一名,服从性堪称乖巧。   宿绮进来的时候, 一圈舞台造型化妆造型编舞老师都围在小黑板前,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   她松了口气, 把话题主人公白淳拉到旁边。   “出来下。”   白淳跟栗原打了个招呼, 跟着经纪人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宿绮做事谨慎, 先是把外门反锁,又领着他进了里间。   白淳意识到她要谈什么, 笑意收敛了许多,安静坐下。   “别紧张, 和你聊聊裕医生的事。”宿绮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温声道:“每周还有继续治疗吗。”   “有的。”白淳低声道:“前几周都是面谈,这周来不及,是视频咨询。”   宿绮倾身摸了摸他的肩头, 一如照顾他许久的另一位姐姐。   “药物副作用呢。”   “还是会嗜睡,但已经很久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宿绮笑着点头,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   “淳淳,这十几天都在公司训练演唱会,你的行程会更安全也更自由。”   “宿姐跟裕医生商量了一下,想留你每天下午去她那里两个小时,好吗。”   白淳抬眼看她。   “去年的演唱会我没有出过一次错。”   宿绮伸手扶额:“不是在纠结工作,我是怕ECHO上升期那些黑子又刺激你啊。”   她作为女性,心思情感都更细腻一些,宁可多做也怕错过什么。   “你想一想,ECHO人气涨起来,流量和讨论度都在不断往上飙,对家会第一个盯谁?”   “他们针对你,想法子挑事搅混水,如果单纯骂几句你本人估计你也没多少感觉,可万一涉及你家人……”   白淳眼神立刻变得凌厉。   宿绮看他这副应激的样子只觉得心疼,叹了口气道:“是吧,咱们心里有数就好。”   宿绮从一开始就清楚下跪门不是白淳自愿所为。   但凡是娱乐圈里的事端,冤有头债有主,营销团队之间都会有内应通风报信。   资深狗仔拍到这种照片也不是一回两回,多半都会漫天要价,谈不妥再公开翻脸。   五年前有个ALPHA在别墅里大搞泳池全裸派对,现在照样衣冠楚楚的在人前招摇,粉丝们猛夸他是谦谦君子,看不到半点过往阴影。   她是业内老手,在看见下跪门时第一眼就认出来其他看客绝对不会注意到的事情。   这个镜头,这个景深,还有这个拍摄方式,全都指向一件事。   ——下跪门的照片是摆拍。   就好像把鸟双脚用铁丝绑在树枝上,用黏胶粘住松鼠的四爪。   镜头清晰到刻意,把白淳五官四肢都全部拍进镜头里,还能精心捕捉到再卑微不过的笑容。   她细心照顾数年的好孩子,即将被无数人捧上王座的主唱,一夜之间沦作下贱的代名词。   娱乐圈有自成体系的关系网和保护网,出什么事了都会一触百感,多方出面。   再怎么刻意打压,也不可能把一个巅峰期的顶流逼到这种程度。   宿绮当时连着几夜都没有睡,心急如焚地找人脉问高层,所有证据都指向唯一答案。   动手的是圈外人。   她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可哪怕她猜对了,她也无法动摇对方半分。   闻曜风来问过,子涉栗原都来问过。   她罕有的没有说实话,唯有尽全力保他。   白淳并不知道绮姐在回忆什么,慢慢把热茶喝完,放下杯子道:“我和曜风重新熟络以后……状态好了很多。”   宿绮走神许久,半晌喔了一声。   “姐,”他看向她道:“闻曜风和他爸爸……关系怎么样?”   宿绮苦笑一声:“很勉强。”   “闻曜风胳膊那道疤,你知道吗?”   “嗯,知道。”   “他当时和他们一家去会议室谈话,进来时还好好的,再一开门满地都是血。”   宿绮揉着眉头道:“狠起来能到这种程度……”   白淳以为她会半开玩笑地评价些什么。   “……恐怕很缺爱吧。”   白淳呼吸一停,心里某个角落有些疼。   “如果总被家人当作宝贝疼爱着,他会很爱自己,有什么事都寻求别的法子,也不会像抢夺控制权一样对自己身体发狠。”   白淳突然想到先前闻曜风说过的那几句话。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当成随意摆弄使用的工具,还会在意血肉和疼痛吗。   宿绮瞧见他神色变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笑着缓场道:“你们互相理解,多照顾一下对方,我也能多休息会儿补补觉了。”   “会的。”白淳低声道:“绮姐辛苦了。”   另一头,闻曜风会开到一半招呼白淳过来看方案,发现人没了。   某人站在众人中心左右探头,突然有点急。   人呢。   不会又去找哪个混蛋临时标记去了吧。   导演从他和栗原那听到好几个点子,拿小本本写的很欢快:“还有吗还有吗。”   “子涉,你这边帮我看下,我去趟洗手间。”   “走啊。”容子涉搭过他肩膀往外走:“一起。”   闻曜风扒拉开他爪子:“你是不是ALPHA,哪个正经男人搂搂抱抱一起上厕所的!”   栗原抱了过来:“哥!一起上厕所啊!!”   旁边小姑娘投来感动眼光。   感情真好啊……   三个人正互相扒拉着,白淳和宿绮一块走了过来,刚好撞了个照面。   白淳一眼看见容子涉挽着闻曜风胳膊,旁边还有个树袋熊一样的栗原:“你们三个……去哪?”   栗原欢快道:“组队上厕所!”   闻曜风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嘶——”   白淳的目光从某BETA的胳膊看到某ALPHA的肩膀:“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淳你先回去,”宿绮冲着闻曜风招招手:“过来。”   章鱼双人组顺利捕捞白淳三人四角卷去了厕所,闻曜风瞧着他们的背影恋恋不舍。   “看谁呢,”宿绮压低声音道:“之后几天训练,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白淳去七楼做治疗,你帮忙照应下。”   闻曜风很快应下,快速道:“我陪他去?”   宿绮莫名其妙:“你陪他去干嘛?”   转头到了练舞的日子,所有流程有条不紊,老团队互相都很熟悉,配合默契的很稳。   早上五点起床晨练跑步第一次,上午趁着天还没热去体育馆熟悉场地和群舞,中午有氧训练第二次,下午密集练歌练舞,晚上游泳第三次再做声乐练习和新专辑录制。   说是做艺人,其实和艺校高三生也差不多,天没亮就醒,天全黑了也没睡。   闻曜风留神着时间,下午隔一会儿看眼钟,发觉自己又开始上头。   四点一到,白淳挥挥手跟他们告别,拎着包就下楼了。   其他两人没多想,示意领队继续。   闻曜风控制着自己不要看他的背影,点开伴奏继续过动作。   队伍里缺了一角,他侧目看过去,又假装自己没有看。   明明也就两个小时。   ……怎么要两个小时,在聊什么。   没过多久到了摸鱼时间,容子涉和栗原瘫在地板累得四仰八叉。   栗原对着自己脖子猛喷除味剂,又抹了一把擦在人中。   “ALPHA味道好冲啊……一屋子酒味呸呸呸。”   闻曜风蹲在容子涉旁边,很谨慎的和栗原保持距离。   “听说刚打抑制剂的时候,旁边有别的ALPHA散发信息素会导致失效,”他感叹道:“当OMEGA好不容易啊……难怪法令会限制的这么严。”   “哈?”栗原翻滚着去够远处冰水:“曜哥你听谁说的,哪有这种事啊。”   “真要有这种设定,哪个OMEGA敢找朋友帮忙打抑制剂,”栗原啧了一声:“小道消息就不要乱传了。”   闻曜风看向容子涉:“你解释一下。”   容子涉莫名其妙:“我又不是OMEGA我怎么知道??”   “不是,”闻曜风捂头道:“怎么回事……上次他明明打了两针啊……”   “谁呀?”   “我那个朋友。”   栗原思索道:“不应该啊,他买到假货了?”   “你们OMEGA都是桃宝买的抑制剂?”   “你们ALPHA到底对我们有什么误会??谁会去桃宝买那种东西啊!!”   某BETA默默退出聊天。   咨询室内。   “……你现在能够做到这一步,我真的很为你高兴。”裕医生温柔道:“耻辱其实很像一种慢性死亡,很少人能全身而退。”   白淳躺在咨询椅里,久久才睁开眼,声音干涩。   “谢谢,您也辛苦了。”   他坐了起来,大致调整了下衣物。   “还请坚持服药,不要贸然调整时间和用量。”   “好。”白淳答应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医生,你也是OMEGA。”   “你有没有遇到过,在某个特定信息素面前,其他抑制剂和信息素全部失效的情况?”   裕医生收起病历本,神情略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提这个?”   “之前……有个朋友碰到这种事,很奇怪。”   “这是『Augenstern症候群』。”裕医生解释道:“先前还在网上流行过一段时间,我大学闺蜜的微信名就是这个。”   “在德语里,Augenstern指喜欢的人眼中的星星。”   “如果两个人的信息素能够匹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在完整标记以后……”   白淳耳垂有些发烫。   “会怎么样?”   “会有心电感应。”裕医生笑起来:“是两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第51章 解密   两千万分之一?   白淳确认过一遍, 把情绪收了回去,起身告别。   “好,我回去训练了。”   “明天见。”   他离开咨询室, 慢慢往回走。   像是走在蜘蛛网织成的悬崖上,每一步都在触碰纠缠不清的曲线。   两千万分之一, Augenstern症候群。   Omega与Alpha有100.0%的罕见匹配率,不仅意味着O在A前无法接受任何其他信息素,连化学药剂合成的特殊替代品也会失效。   同样的,A在标记过O以后再去接触其他O的信息素, 也只会觉得寡淡无趣。   像是命定的双向唯一绑定。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闻曜风出现在他面前。   白淳往后退了一步。   “巧了,”闻曜风笑道:“刚要去找你, 感觉还好吗。”   白淳望他上挑的眼睛, 微微点头。   也不知道是医生那些话导致的心理作用,还是这男人确实养眼。   眉骨俊逸, 唇薄眸深。   任意一个角度都英气外露,每一帧都可以拿去做杂志封面。   他安静地看了几秒, 低着头往前走。   闻曜风反应敏锐, 第一秒就知道白淳在仔细看自己, 气定神闲地任他看,再一起往回走时眼里都满是笑意。   晚餐后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栗原拉着容子涉在客厅打电动,闻曜风在卧室里修订计划表。   完事随手给宿绮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没通, 第二个没通。   两分钟后宿绮拨了回来:“小祖宗, 你姐忙得快秃了,有事快说。”   闻曜风也不委婉:“白淳一天吃五种药你知道么。”   宿绮哑然:“他跟你说了?”   “至于这么多种?”闻曜风皱眉道:“你从来都没跟我讲过。”   宿绮扶着额头道:“祖宗,他这事快两年多了, 抑郁也是跟家里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想管也没法插手。”   “在出事之前就——”   “嗯,下跪门之前就有,当时ECHO在冲榜期,每个人的工作安排都快逼到极限了,他焦虑到连着三四天没法睡觉,不吃药根本没法正常出席活动。”   宿绮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说:“我在给你们挑剧本,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回头再拿给你们择,有事先发微信成不成?”   闻曜风意识到他打断了她的工作,匆匆道了个歉。   “哟呵,你这性子是怎么转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宿绮笑起来:“多和淳淳呆几天也好,眼看着你一天天刺儿磨软乎了,我挺开心。”   电话挂断后,手机在男人掌心转了一圈,被搁置到一边。   闻曜风闭着眼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再去碰那件事。   他要找到一个答案。   下跪门的旧因不梳理干净,他和白淳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厚厚隔膜。   猜忌和愧意糅杂不清,想再亲近点都没法交心。   网页跳到微博,白淳的名字被输入搜索框。   他的神经绷了起来。   闻曜风清楚自己是直觉动物,喜恶从心莽撞拧巴。   他认白淳是好的,再碰这些黑料就浑身都不舒服,仿佛是从孔洞里看见脓包满身的丑陋蜥蜴。   #白淳绝杀之刻#   #白淳 《疯人谣》#   #白淳超强作曲人#   #白淳王爷快娶我#   #白淳 OUL代言#   TAG被洗刷的干净纯粹,如同公司粉丝齐心协力织就的守护羽翼。   闻曜风叹了口气,重新输入他最不想面对的五个字。   白淳,下跪门。   黑图立刻铺天盖地的出现在页面上,每一张都刺眼到极致。   营销号们当时欢天喜地地拱火挑事,如吸血蛭般拼命招揽流量。   不同粉丝深陷骂战,甚至在评论区对刷黑图。   @兔娱秒看:惊爆!顶流男团主唱@白淳竟然被爆出跪着为人倒酒的照片,背后金主或将曝光!!#白淳下跪门#   @圈内人爆料:#白淳下跪门#揭秘娱乐圈的肮脏内幕:陪酒陪睡早已是常态,‘多人运动屡见不鲜’,关注微信公众号阅读更多[链接]   @用户54198719:加薇看#白淳下跪门#被删劲爆视频@ECHO全团司马升天:#ECHO超话##白淳##白淳下跪门#你家真主卖屁股出圈[鲜花]孽力回馈娱乐圈第一人[鲜花]不亏是顶瘤[微笑][微笑][微笑]   闻曜风压着怒意点开没被恶意P过的大图,重新再看当时的那张照片。   心脏像被抽掉弦索般抽痛起来。   他强迫自己瞳孔聚焦,看清白淳当时的样子。   笑容温柔,姿态卑微诚恳,斟酒的样子漂亮又廉价到极致。   心火像荆棘一样窜过他的神经,烧得他呼吸压抑。   从ECHO四人初遇,到登顶巅峰之际,再到一蹶不振的低谷期,他们三人都不会逼着白淳做到这一步。   为人斟酒,还要跪在别人的鞋边斟酒。   闻曜风一寸一寸地看过去,突然寒意猛地窜了上来。   ——这个背景!!   他们先前去过这里?!!   怎么会熟悉到这种地步??   照片被无数人分析过,但因为只拍到了桌子和地毯,最后都不了了之,更多算添油加醋编故事。   可他见过那个地毯,他的记忆里有这个场景。   闻曜风放大照片,极力找到一张更清晰的图来确定这里的位置。   越看越骨隙发凉,整个人都像浸在了冰水里。   这是他们前段时间去慈善晚宴时短暂停留的那个贵宾室。   晚宴位于私立美术馆内部,算一众名流商贾聚会沙龙,平时从不对外开放。   而拥有贵宾室的人有哪些……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闻曜风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下去,当即给助理打电话。   嘟嘟几声的时候,他快被这些线索折磨地要神经紊乱。   不,怎么会,如果……   “曜哥?”   “你有美术馆里面的照片吗,慈善晚宴的,贵宾室附近的。”   “没,没有……那儿不让拍照啊。”   “记不记得细节?”   “哦哦,我记得,那个贵宾室的地毯和外头的不一样,是特别厚实的波斯羊毛地毯,还画了狮鹫。”   “操!”闻曜风怒骂一句挂了电话,连砸了电脑去杀人的心都有。   美术馆,贵宾室,FYI都没法反抗的势力,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闻家。   他直觉情况还不止这么简单,但哪怕只是看到这一层,都已经没法再坐稳椅子。   闻家为了逼他回去,居然把事情做绝到这一步?!   不对,还是不对。   闻家为什么会急躁到这种地步,手段做绝不留余地??   他是闻家独子没错,但二十多岁另开事业的二代三代多了去了,也没至于赶尽杀绝到逼着队友下跪爆丑闻整垮崩盘。   还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白淳都做事冷静清醒,不容易被情绪操控。   他什么时候独自一个人去了美术馆,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被闻家摆布???   闻曜风没法把这件事往后面细想,索性直接推门去找他。   门被敲了两下,很快打开。   白淳刚刚洗完澡,身上还散着清浅的水仙花香。   “什么事?”   闻曜风一看到他,所有的问题又没法说出口。   胸腔里只有翻搅不休的心疼。   “我……”他干涩地说了一句,数秒都没有下文。   白淳等了一会,耐心提示:“你要?”   “我陪你吃药。”   白淳发梢还在滴水,随意用毛巾又揉了两下,淡淡道:“又不是打针,有什么好陪的。”   他感觉这话听着像暗示,又补了一句:“打针也没什么。”   闻曜风心里苦涩,面上却扬起小孩一样的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歪头看他。   “沐浴露好好闻。”   白淳叹了口气:“服了你了。”   他坐下来打开药盒,竟然也跟小孩过家家一样慢慢讲给他听。   “这种是早上吃的,吃完八小时不能喝酒。”   “这种很难咽,吃完还会犯困。”   “这两片是晚上吃。”   闻曜风听他闲聊这些有的没的,眼眶红了一小会儿,扭头又给憋了回去。   别的事都能意气行事,唯独这件事不行。   要周全,要稳妥,不能再撕裂开白淳伤疤半分,把过去的事都查个清楚。   他不想惊动他,所以什么都不想问。   他现在再看这些药片,就好像在看所有他误伤白淳时留下的深重伤疤。   白淳仰头吞了药,停顿了好久等冷水下落,过了一会儿道:“这周末,我得回去看看我姐。”   “闻曜风,你想陪我去看看她么。”   闻曜风回过神,笑着点头。   他对白淳姐姐很有好感,早就想见一见。   白淳家庭的温暖包容,是他很久以前就在渴望的事物。   “好啊,刚好周末放一下午的假。”   他掏出手机,想要跟助理预约下出行的安排。   “地址在哪,我跟小周他们说一声,多放几个烟雾弹。”   艺人进出时要严防狗仔私生跟车,一旦暴露家人地址会引发一系列的勒索威胁。   卧室里很安静,一直没有回答。   闻曜风抬头看向白淳,以为他在回忆位置。   也可能是不想告诉他。   “你要是想开车也没事,我都行。”   白淳垂眸许久,终于低声开口。   “位置在长宁墓园。” 第52章 别问   闻曜风一秒接近情绪爆发边缘。   他后退一步再次控制自己, 声音喑哑许多。   “发生了什么?”   “绝症,没治好。”   白淳提到这些事时声音很轻,抽离的没什么感情。   是不是和闻家有关系?   他们杀了你姐姐吗?   闻曜风这一刻像是被自己的姓氏和血缘钉在墙边, 肢体目光都有些不受控制。   白淳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看了眼姐姐的相册, 失笑道:“抱歉,有吓到你么。”   闻曜风怔了好几秒,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嗓子,呛了一声道:“应该由我道歉才对, 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半前。”   “你是因为她的去世……”   “嗯。”   “可是那段时间, ECHO还在全国各地赶行程啊。”   他站直许多,脑子里开始走马灯一般回顾所有的行程。   出道第二年, 何止是国内, 跨国飞机都坐了数十趟,常常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天上地下。   白淳摇摇头:“我没有骗你。”   白淳还抱着过去的愧疚, 并不打算让闻曜风背负他家里的事情,反而还主动帮忙撇清关系。   “我去看了姐姐三四次, 有时候是在你们睡着以后由宿姐陪着去, 护士姐姐也经常让她和我视频。”   他露出怆然笑容, 依旧温柔平静:“有些病,竭尽全力去治, 也不一定能如愿,我早该想明白。”   几句言语间, 闻曜风心里的一腔火被熄了个干净。   这几个月里, 闻曜风每次接触白淳,先是怒意与质问,然后是怀疑和吸引, 复杂情感往复如潮汐,一点点转化做爱慕。   唯独没有过半分躲避的念头。   他现在却只想离白淳远一些。   他从未想过他自己才是漩涡的中心。   ECHO被浪潮轰击到支离破碎,白淳经历家破人亡,一切居然都与他的存在有关。   闻曜风都不记得自己又和白淳说了句什么,再回到自己卧室时,房间昏暗空气混浊,他一瞬被厌世感席卷。   生活的勇气突然降到很低。   也许他首先该对白淳感到愧疚。   可实际上,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只有发觉自己又被宿命操控的恍然。   青年靠着门站立着,没发觉自己在剧烈呼吸。   逃离闻家,就是为了逃离他存在是祸患这件事。   可是逃不掉,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自我厌弃快速上升,像蚕茧般一寸寸收紧,掐断他的所有氧气。   我不该存在。   是我让其他人活得这么痛苦。   门突然响了一声。   咫尺距离之外,传来清晰又犹豫的一声询问。   “曜风,你还好吗。”   闻曜风一瞬间睁开眼睛,声音因抗拒甚至显得有些冰冷。   “什么事。”   白淳在闻曜风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莫名就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焦虑情绪。   他有意岔开话题观察闻曜风反应,焦虑挣扎的情绪也随之抬升。   不对劲,这难道是那个医生说的……   『Augenstern症候群』这个概念被提出来之前,白淳就有过断断续续的几次模糊体验。   他只当自己经历过太多,能轻易与其他人也包括闻曜风共情,才会在深夜陪伴客厅里独坐的另一个人。   一旦这个关联被说清,许多不属于他的微妙感情就变得越发清晰。   明明在吃生硬无味的紫甘蓝,心里却会涌起欢悦快乐的感觉。   抬头一看,对面那个家伙在啃排骨。   深夜里睡得正熟,突然心跳剧烈的让人从睡梦里醒过来。   推门侧耳听一会儿,果然客厅里有个熟悉的影子在练卧推。   白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么复杂的链接,索性按住一段时间不去管它。   他已经守住了足够多的秘密,不差再来一桩。   还没按两天,今天聊几句就感觉到来自闻曜风的剧烈痛苦,距离越近感觉越清晰。   他们隔着一扇门,一人却在被迫共享着另一个人的情绪。   闻曜风分神一秒,门对侧的白淳长松一口气,像是终于能结束半刻难过感觉。   “白淳?”   “你先开门。”   闻曜风一反常态,不肯开门。   “我一个人静一会儿。”他闷闷道:“你回去睡吧,有什么明天说。”   白淳刚喘几秒,熟悉的压抑感又飚了回来。   他踹门的心思都有,强行靠着素养哄闻三岁:“先开门,给你个东西。”   闻曜风没想清楚大晚上的要给什么,依言听话地拧开了把手。   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就被紧紧拥抱住,两颗心脏隔着胸骨贴到最近。   闻曜风瞳孔一秒收缩,后脑勺也被用力捂紧。   “抱一会儿,别问。”   闻曜风下意识想要把他推开,白淳却闭着眼把他抱得更紧。   “别问。”   闻曜风许久没有这样被抱过。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认知拥抱他的这个人。   他是他的队友,是他的旧友,是标记对象,也极可能是导致家破人亡声名狼藉的元凶。   信息素,逻辑理性,沉默真相,太多羁绊像荆棘花一样绞在一起,尖刺早已嵌进心脏深处。   白淳闭着眼呼吸的时候,能感觉双份的矛盾,以及双份的自我否定。   白淳活在自我厌恶里不止两年,ECHO出事以后全靠唯一信念撑着,没有被侮辱到选择自我了结。   他无论如何,也要把ECHO扶持到最初的巅峰高度,把所有债务还清以后再走。   我还值得被拥抱吗。   我还值得被你注视吗。   他们一动不动地抱了许久,久到听见远处栗原刷牙的声音,才匆匆松开。   白淳闪身进了他的卧室,反手关门上锁,在黑暗里看闻曜风的眼睛。   闻曜风叹了口气:“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   “白淳,我躁动期快到了。”   此刻水仙香气萦绕四散,不自知地点燃气氛。   白淳立刻意识到更麻烦的事。   如果他们将来共感关系不断加强,那么一方进入标记期或者躁动期的时候,另一方岂不是——   瞒不住几天了,要尽快想清楚该怎么摊牌。   一个人在躁动,另一个人也会被触发影响。   而且所有替代物都会失效,存在双向高度吸引。   两人在黑暗里站了许久,闻曜风叹了口气,按开灯去给他倒水。   “刚才……谢了。”   白淳接过杯子,低声问出口:“你心情很差,发生了什么。”   闻曜风回身看他,笑了一声:“小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白淳留神体会着他此刻的情绪。   信息素无声涌流交换,气息成为另一种传递心声的讯号。   语言从未这样多余过。   他看着闻曜风,浅浅一笑。   “我不多问了,你平复下心情再睡觉,平时开心点。”   说完就转身准备走:“晚安,走了。”   门开到一半,白淳手腕忽然被拽住。   “等一下。”   闻曜风看向他的双眼,在这一秒里无数情绪再次走马灯般上涌。   “你……”   他硬生生开口,半晌道:“你想下飞行棋吗。”   白淳盯了他好几秒。   闻曜风一脸无辜:“不然呢,你陪我睡觉吗。”   白淳心想这混账等会再纠结起来自己一样没法睡觉,憋着气点了个头。   “行,飞行棋。”   他们从客厅角落里翻出来满是灰尘的棋盘,回闻曜风房间里开了盏小夜灯,两个人坐在地毯角落摇骰子下棋。   第一轮摇到1或者6才能往前走,闻曜风愣是摇出连号2345。   闻曜风:“……”   白淳连摇三个六,顺手出动三只小飞机:“先走了啊。”   闻曜风满脸纠结的摇骰子,一会儿想他刚才为什么过来敲门抱我,一边想他为什么陪我下飞行棋。   然后再在心里猛摇小台灯。   大半夜的!!玩什么飞行棋!!!   人家都过来哄你了你玩什么飞行棋!!!出息!!!   白淳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捕捉神出鬼没的情绪。   怎么又在纠结。   开始蹦跶了,嗯……等他心情再好点就回去睡觉。   又有点不高兴。   一天天不高兴什么……给你改个名叫闻高兴得了……   另一侧,栗原凑过去敲容子涉的门。   容子涉睡眼惺忪:“咋。”   “哥!”栗原踮起脚晃他领子:“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容子涉摇摇晃晃:“嗯嗯嗯??”   “淳哥主动进曜哥房间了!!”   “……哦?”   “他们在门口抱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起进去了!!”   “……哦。”   “哥!!你给点反应!!”   容子涉打了个长长哈欠,揉着眼睛道:“人家终于肯交流一下兄弟情,好事。”   “他们都十分钟没出来了,刚才还去客厅翻翻捡捡找东西!”   容子涉睡意全褪,迟疑道:“可能在找乐谱,晚上加班写新歌呢。”   栗原一脸你是不是在逗我:“哥,曜哥他房里没·开·灯。”   容子涉抄起栗原领子就走了过去:“嘘我们再看一眼。”   果然。   白淳卧室开着门,空无一人。   闻曜风房间关着灯,隔音太好听不见动静。   栗原紧急拿出手机开小号上了咬唇超话,被容子涉又给拎了回去。   “哥——让我再听一会儿动静啊!” 第53章 睡觉   他们真玩了一整局的飞行棋。   白淳手气好归好, 越玩越困,情绪接收器偏偏还关不掉。   他没法猜闻曜风在想什么,此刻像在玩猜影子游戏。   闻曜风先是低头看棋, 玩了会儿就悄悄看白淳。   角落里灯光昏黄,他们像黑暗沙漠里片刻小憩的旅人, 一起靠进半隅光亮里。   暖光一照,白淳的侧脸线条渐渐柔和,平日的疏离气质被无声溶解。   他穿着深灰色的宽松睡衣,锁骨轮廓和腰线没有被刻意掩饰, 沐浴后的清浅香气很衬这个夜晚。   闻曜风想触碰他, 又想询问他最近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最后还是抱着膝盖,像小孩儿一样玩了许久骰子。   摇过来, 摇过去, 就是得不到想要的那个点。   他不敢靠近白淳了。   事情一反转,哪怕还有许多沉在冰山下, 哪怕本质不是他在伤害白淳,但过去两年他施加给白淳的压力质问都开始加倍反噬。   自我厌恶把他困进黑色迷宫里, 怎么走都像徒劳。   白淳快要靠着墙角睡着的时候, 突然听见棋子落进盒子的脆响。   “回去睡觉吧, 不早了。”闻曜风调亮了夜灯,起身送他出去:“我好多了。”   白淳微微点头, 起身时心里有什么突然开始往下坠。   他走向门口,坠落的悬吊感越发清晰。   白淳停下脚步, 再度看向闻曜风的双眼。   青年瞳眸干净, 仿佛烈阳化作印章,有弥久不散的温暖感。   这样张扬的人,怎么还会难过成这样。   白淳抬起手, 用掌心抚上闻曜风的脸。   他不是能被轻易捆绑的人。   刚发现自己是OMEGA的时候,白淳第一选择是直接摘除腺体,不要再被任何束缚。   如果不是这方面风险过大,他还亏欠ECHO太多,也许早就没有现在的故事了。   现在白淳能轻易感受到闻曜风的情绪,反而下意识地去倾听更多。   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伪装蛰伏,曜风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不痛快了随时发泄出来,夜里比谁都睡得安心。   “你别这样。”闻曜风轻声开口:“我要关门了。”   白淳定定看了他几秒,突然道:“我陪你睡吧。”   话音未落,坠落到谷底的风筝猛地提上来,雀跃地连着打好几个旋。   干干净净,半点情欲都没有。   只有炽烈又明亮的喜欢。   白淳安静地感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心想这种链接估计他很快就能发现,还不如提早睡个好觉。   他们这几晚都被心事折磨,靠近对方时反而能喘一会儿气。   互为祸患,又互为庇护,矛盾得好笑。   但总归要找个理由。   白淳原本想说我怕做噩梦,转念一想是自己过来陪他,凭什么。   “怕你做噩梦。”   “开什么玩笑,”闻曜风笑骂一句:“我真要是做噩梦能让你知道?”   却往后退了一步,开衣柜给他拿了床新被子枕头。   “你变粘人了啊白淳淳。”   “你睡不睡。”   他们相继躺下,原本会有什么旖旎气氛,滑进被子里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飞行棋还没收完,呼吸此消彼长,竟就这样靠着对方睡着了。   闻曜风先前一直睡得不踏实,今天总算是卸了防备沉进深度睡眠里,睡了会儿梦见十几岁家宴里四散的碎裂玻璃杯,情绪又开始剧烈起伏。   白淳睡着时依稀又感觉到,在意识飘散状态里从被子里伸出手,用指节敲了下他脑袋。   后者被敲得一晃,又心安气顺地继续睡。   过一会儿,他又梦见白淳躲在墓碑后面哭,揪心的不得了。   脑袋又被敲了一下。   闻三岁蹭了蹭被子,终于安生下来一觉睡到醒。   像是所有思绪都终于能从空中落下来,踏踏实实休息一会儿。   第二天再起床时,闻曜风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怕等会说话有味道,跳下床就去刷牙。   容子涉也起的早,看见闻曜风来了还往旁边让了让。   容子涉慢慢悠悠刷着后槽牙,嘴里没多少沫。   “听原原说,白淳昨晚去你房里了?”   闻曜风挤牙膏时都在哼歌,瞥了眼自己卧室,坦坦荡荡:“嗯,还睡着呢。”   这难道就是ALPHA之间的微妙谈话。   容子涉目光更加微妙,试探道:“你们昨晚……在?”   “下飞行棋。”   “下了一晚上飞行棋?”   “嗯。”   “下完还留在你那睡了?”   “嗯。”   “你觉得我会信?”   闻曜风咕噜两下把水吐了,抹嘴笑道:“我都不信。”   “走了,叫栗原起床,我们等会训练室见。”   白淳还在补觉,栗原一样在补觉。   一样的原因是OMEGA体力恢复速度确实较慢,不一样的是栗原昨晚玩手机快玩到凌晨四点。   众所周知,咬唇超话有三大发糖主力军。   以@YC家时光事务所为首的一波,擅长从过去四年的无数综艺通告线上线下花絮里找到亮点,不间断地找到被时间酿过的糖。   虽然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但有些陈旧往事居然能和现在的相互呼应,简直像酒越品越香。   以@咬唇bot为首的另一波,集合诸多剪刀手产图产粮大手子,其中有不少是ECHO团粉,今天画全员小妖怪,明天剪前世今生民国谍战,车也跟着开到飞起。   第三派则集合站姐氪金大粉业内人员等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提供崭新情报。   其中最为传奇的就是@ECHO贴贴贴贴这个号。   ID诡异,发言极少,上号不规律,但是只要出手绝对配合霹雳旋风无敌锤,简直像是FYI里的超一线工作人员。   而且是嗑这家CP的元老级人物。   咬唇因为是禁忌向双A恋,虽然出现的早但一直在北极圈安心躺好。   唯独这个ID信誓旦旦。   ——咬唇是真的!   ——咬唇绝对是真的!!   《绝杀之刻》第一期刚播大火的时候,@ECHO贴贴贴贴率先发了段偷拍小视频。   视频里闻曜风在吃糖葫芦等场务,白淳背对着他在翻杂志。   “你吃一个。”   “不吃。”   “甜的。”   “不要。”   闻曜风把竹签递了过去。   后者没吭声,伸出指尖捻了一颗沾着冰糖的山楂下来,像啃苹果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边看书边吃。   然后被酸到皱眉。   当时这个视频直接被转到热门,一圈人齁得不行。   [有糖葫芦吃了不起啊!我明天就拖着我好姐妹去买糖葫芦QAQ]   [这是什么xql现场,不喜欢还一小口一小口全吃干净了,闻曜风你快亲他奖励一下啊啊啊——]   [垂着睫毛吃糖葫芦的样子太乖了太乖了我死了我的心脏狂跳简直像自己在谈恋爱!!!]   [闻曜风翘二郎腿好帅!!他们两我能脑补十万字不良少年X乖乖好学生的校园PARO(捂胸口]   [这是试妆什么的偷拍啊,燕尾服太好看了AWSL拜托再来一点!!]   后来这个账号接连发了四五个小视频,偶尔也PO两三张照片,比如ECHO四个人的盒饭,闻曜风和白淳蹲在大厅里一起抱粉丝礼物的背影。   [哥哥们的脊背曲线是什么米开朗基罗手笔!肩线又直又薄完全是男模级别的,生活照也帅爆了!!!!]   [我看到了什么!淳淳和曜曜盒饭里都放了紫米饭小熊猫,刚好是一对好可爱,是故意在秀吧ww]   [话说ECHO明明在出行程啊,竟然全员都还有爱心便当吃??好羡慕!!]   伴随着咬唇超话的节节高升,这个小号粉丝快速过万,被其他对家常驻的黑子注意到。   @ECHO全鸭宴好吃吗:糊翻红就靠公司下场卖腐了是不是?每天精心表演发糖累不累?   @点我置顶看白淳下跪照:收钱发帖的职粉这年头都懒得装了?发个小视频赚多少啊,这么卖力真是让人笑死。   还没等一众人愤怒地回击过去,这个号倒是转了黑粉微博,伴随一张崭新的对家挖鼻屎图。   @ECHO贴贴贴贴:还要吗。   @ECHO贴贴贴贴:我有你本命的全新抠黑头视频,想看?   此战一出,满座震惊。   这是什么手握天雷指哪打哪的锤神!   那几个黑子先前因为本命撕资源没成功,疯魔到天天换号在咬唇超话发鬼图,今天居然被治了!   清晰丑图的脱粉威力远胜过那些含混不清的小绯闻,这一看就是行家啊!   栗原白天训练晚上冲浪,昨晚一不小心有近距离震撼,在网上激情嗑糖到深夜。   这会儿睡到八点半都起不来,容子涉闻曜风过来叫了两轮都跟年糕一样糊在被子里,铲都铲不起来。   最后轮白淳过来捞他。   “醒醒,走了啊。”   “淳哥——”栗原抱着他胳膊就嗷了一声,眼泪汪汪道:“我梦见你跟曜哥吵架了。”   “是吵了。”白淳面无表情:“他昨天晚上打鼾还踹被子。”   栗原呆住:“他真跟你睡了?”   白淳仿佛听出来什么,忽然温柔一笑。   “谁睡谁还不一定。”   话毕起身,径直走人。   留栗原当场石化。   我难道——站反了?!   我站反了??!!! 第54章 小人   -1-   栗原完全没睡醒, 再练舞时都表情呆滞,一板一眼像在跳广播体操。   队里唯一一个BETA在思考人生,唯一一个ALPHA开会去了。   练舞老师拿报纸敲栏杆:“专心!!还有几天就要开演唱会了!!”   栗原瞌睡秒醒:“动作没错啊。”   “……算了你们继续吧。”   闻曜风上午要开三个小时的会, 白淳下午要咨询两个小时,两个人刚好时间错过。   ECHO今年突然翻盘大红, 各路资源全都卯了劲地示好,橄榄枝快摇成风车。   各大卫视精心设计的综艺有十几档,生活观察类、模拟经营类、通关挑战类一应俱全,项目书摞了四叠。   然而他们没赶上和《绝杀》一样的好时候。   ECHO强就强在四个人能力各有所长, 还出了个科班出身能扛收视率的容子涉。   先前刚出道时ECHO忙着演出录歌, 宿绮做生意求精不求滥,当时也没带他们凑数乱接戏。   现在一切洗牌重来, 正是在多领域站稳脚跟的好时候。   电视剧和电影的本子公司收了好几百部, 专职部门一筛剔除残次品,宿绮和其他高层二筛, 今天开宣讲会找队长和更高层三筛。   先由闻曜风拍板,再拿去给其他三个人看。   一是因为他带队好几年, 二也是因为这活儿实在太细。   商业片跟文艺片不一样。   观众口味瞬息万变, 什么本子能爆不能爆连资深导演都没法说准, 有时候真是靠眼缘。   也正因如此,剧本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混了进去。   “第三十四本, 《偷心怪盗》,讲述了情场浪子段无情被卷进一场抢钱案里……”   “下一个, ”宿绮揉着眉头道:“我也是看糊涂了, 居然连这种都放了进来。”   “第三十五本,《月亮知道他的错》,讲述乡间单身汉牛壮实……”   “下一个!”   闻曜风专注听了一个半小时, 心想这还不如回去排练。   有的光是简纲都又臭又长,啰啰嗦嗦讲了半天让人想睡觉。   还有的剧本完全是缝合怪,好莱坞的国内国外的故事东拼西凑,搞出个四不像出来。   他渐渐失去耐心,一边听一边用钢笔在会议记录边角上画小人。   刚开始画的不纯熟,火柴人四肢都没个形状。   等老掉牙的绝症爱情故事听完,他摸索着画了个白淳的侧脸。   抽象但是生动,越看越喜欢。   闻曜风瞅了眼在喝第四杯咖啡的宿绮,换了个姿势继续边听边画。   有点想润润。   也不知道润润想不想我。   他感觉自己还是在单相思,有那么点情窦初开的苦恼,又为此感到愉快。   另一端,白淳独自吃饭休息,看一会儿书准备去咨询室。   他在想他。   昨晚距离太近,烦忧痛苦都好像是他自己在感同身受。   今天突然又相隔好几层,所有感知被屏蔽的干干净净,反而让白淳有种不习惯的戒断反应。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了闻曜风大概回来的时间,独自吃完中午份的药物,坐在落地窗边看书。   许久没有翻动一页。   想念是个很抽象的感觉,有时候不会有任何画面和思绪,像是整个人都放空分散。   然后安静等待另一个人回来。   然而下午也变得漫长起来。   心理治疗有二十分钟的缓冲休息时间,前后一共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白淳推开门再出去的时候,发觉练功房里只有栗原。   他没有作声,又去其他房间找闻曜风。   录音室没有,健身室没有,餐厅里也没有。   白淳像只是路过这些地方,半晌皱着眉回去练琴。   从指法开始。   琶音,轮指。   演唱会曲目,新专辑,没写完的歌。   他随意翻了本空白乐谱,弹几段记几个音。   没有等旋律谱完,视野里突然滑下来一个会议记录册。   然后是曜光一样亮闪闪的笑容。   白淳眨了下眼,别开头继续写谱子:“在弹琴,有事等会说。”   闻曜风也不开口显摆,就笑眯眯地在他面前把小册子的一角捻动翻开。   像是什么古早的定格动画,随着页面翻动下落,角落里有个画着音符帽子的小人突然出现,然后断断续续地旋转跳舞。   “你看,这里还画了朵小桃花,”青年俯首指给他看,把页脚的粗糙动画又手动翻了一遍:“画的像不像你。”   白淳掀开几页仔细看过去,突然心跳就变得很快。   闻曜风压根没学过画画,线条张牙舞爪太后现代艺术。   画的很丑,但白淳就是看得很心动。   “第一版画的是火柴人,我觉得不好看,午休又重新涂了遍。”   白淳沉默,他没法像他那样表达什么肉麻情感,思忖半晌最后道:“饿不饿?”   “有点。”闻曜风收起本子,想了想道:“想吃蓝莓酸奶舒芙蕾。”   白淳把几个音符描画清楚,关好钢琴道:“咖啡?”   “黑咖就行。”   两人走了半路,闻曜风突然又道:“我画的好看吗。”   “好看。”   那晚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平和。   虽然少了先前的暧昧撩拨,但有些说不清的隔阂反而在不断消解。   闻曜风配合着公司这边的行程安排,再回房间时有了锁门的习惯。   他挑了个新针管给自己打抑制剂,一边给管家电话。   蓝牙耳机里传来电子音的同时,细长针头缓缓刺破皮肤探入深处。   “少爷?”   “问你个事,”闻曜风单手把药剂尽数注入,平静道:“我爸这几天在哪有活动,我去见他一面。”   “哦哦,那太好了,”管家长松一口气,忙不迭汇报道:“他前天刚从英国回来,现在在红发金融中心,晚上去希尔美术厅见你四伯。”   “要不这样,少爷,你明天早上回家一趟,家里也想……”   “希尔美术厅?”闻曜风单手按着眉骨,声音淡漠:“紫花路那一家?”   “对,您上次好像和朋友们过去参加慈善晚会来着?”   “巧了,我今晚有空。”   “那我去说一……”   “不用说,那地方我知道,”闻曜风目光冷了下来,漫不经心道:“你跟他说了,惊喜不就没了吗。”   “哦哦是的,还是少爷会疼人,实在太好了……”   闻曜风没有听老人的絮絮叨叨,挂断电话想了一会,又给宿绮发了个请短假的消息。   他借了辆车开到美术厅附近,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   希尔美术厅的正门是摆设,连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都被刻意掩盖过。   一楼二楼确实放了不少真货,多半是各家送过来炫耀财力富有,以及供名媛们显摆拍照的地方。   上流圈子总会想法子在不同地方填补虚荣,设计建造这样的地下会所,明面高雅风流,暗里刀锋往来,有时候也算是自己演给自己看。   不止闻家,其他几个本地的巨贾也在这里有专属的房间厅位,作用功能不得而知。   夏天蚊子多,在车里坐一会就胳膊起包。   闻曜风看着那座象牙白的希腊风格美术馆,深呼吸着把身份认同塞回闻家少爷的壳子里。   再下车时又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无事发生过。   他走进入口时,门卫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他是谁,警惕地要求展示手卡。   闻曜风似笑非笑:“叫你们经理来。”   电子监控三分钟后接通,经理在看清面孔时忙不迭连声道歉,一路快跑着过来引他进来。   保安生怕自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一头雾水也跟着一直鞠躬道歉。   闻曜风插着兜往里走,冷着脸没作声。   他不开口,逼得经理下意识想法子调节气氛。   “闻总在塔纳托斯厅,我带您过去?”   闻曜风顺着引路走了几步,径自推开旁侧的门看内里装潢。   有的房间还在打扫中,烟蒂餐酒散落凌乱。   有的房间陷在黑暗里,里面狭小安静。   也有几扇门被锁着,完全推不动。   经理心想也只有闻家少爷敢这么胡来,换别人家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他赔了个笑,还是因着职责制止闻曜风的动作:“马上就到了,我先叫个人进去说一声?您晚上想吃点什么?”   “不用,我在别的厅等。”闻曜风脚步停顿,目光落在其他两间的布设上。   “哦哦这边,这边也早被您家订了,您看,门牌还镂了个闻字不是?”经理肩膀都放松许多,客气道:“那您先来这边休息,等会我跟闻总说一声?”   闻曜风颔首,等几人上完茶水瓜果后便示意他们退了,独自环顾四周。   他那天看了那张照片无数次,地毯,摆设,酒杯,桌腿,所有细节都刻在脑海深处,难以磨灭。   一模一样。   重叠地让他脊背发烫,像是肌血都要燃烧起来。   居然是这里。   真的是闻家在动手。   闻曜风单膝跪在地毯上,用掌心一寸一寸抚摸过波斯长毯,一如阅读自己错过的罪证。   他被罪恶感压得透不过气,呼吸许久才再次坐回位置上。   下一秒把手拧动,闻梭挑眉进来。   “你小子还知道过来?”   闻曜风抬头看向闻梭,已经反胃到假笑都挤不出来。   -2-   “来都来了,摆脸色给谁看,”闻梭自顾自点了根烟,烟盒向他一摆:“自己拿。”   “我不抽。”   “行吧,”闻梭任由侍应生代为点火,随意吸了一口:“找我干什么。”   闻曜风注视着房间里飘散舒卷的烟雾,简短道:“我今年工作忙,估计不回家了。”   闻梭冷笑一声:“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他动作粗暴地把烟头在缸里捻烂,笑容市侩又讥讽。   “你不会真觉得,你那些唱歌跳舞的玩意儿,也能叫正经工作吧?”   闻梭一手拉近椅子,就差把喉管里的烟尽数喷到他的脸上。   “闻曜风,你二十多岁了,贪玩我也理解,你妈拦着我说孩子大了不能强硬着来,我也给你时间了。”   “你告诉我,你要玩到什么时候才收心?知道收心是什么意思吗?”   闻曜风笑起来:“COZO集团对你这么重要?”   “重要,很他妈的重要!”闻梭被他的笑容一秒激怒,抄着他的领子骂道:“你老子在外头豁出命了做家业,没日没夜谈单子酒都要喝吐,少给老子露出这种表情!”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很洒脱??你以为你置身事外是吗??”   闻曜风笑容不变,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衣领,慢慢道:“你十几年前就这样。”   “动怒了把我妈上下祖宗全都骂个干净,心情不好还抽佣人耳光也是常事。”   “再站到我和外人面前的时候,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装得又和蔼又斯文。”   “你不累吗。”   闻梭没想到他翻出这些旧账,怒意被进一步引发,就差把巴掌扇在他脸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我了?!”   “闻曜风我告诉你,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闻梭胳膊肘一顶把闻曜风撞回椅子,没有细想儿子今天的反常,居高临下道:“你是活是死,都留着我的血,都是我闻家的人。”   “闻曜风,我限你半年之内把你那些破事都结算清楚,回来给老子接班管理公司!”   “原来我还会这个?”闻曜风慢条斯理地理好领子,语气并不受他影响:“我都不知道,还多谢您高看了。”   “半年之内,”闻梭怒道:“老子没有跟你商量,赶紧滚回来!”   “不然呢?”   “不然?”闻梭冷笑一声:“你最好别知道。”   他没有给闻曜风留任何机会,发泄完怒气摔门就走。   闻曜风把纽扣方向转回原位,安静思索。   闻家一共传了五代,第一代是行走闹市的轿夫,硬生生靠着经营辛苦传到现在。   爷爷是独子,娶了两房姨太太,一共生了六个孩子。   父亲排行第五,大伯二伯已经病故,族里还剩三系亲戚。   老爷子走之前家产分得清楚,还特意嘱咐给曜风留百分之十的股份,算是最后的一份交托。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份礼物会引火烧身到这一步。   闻梭如今是COZO领头,坐拥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图得绝不是他手里的那一小份。   他急着把他叫回来,多半是快要被独吞,或者急着去独吞剩下的那一份。   闻曜风对商贾之争毫无兴趣,想到这些只觉得厌恶。   梁英华很快听到动静,电话紧赶着就追了过来。   “儿子,你怎么突然去见你爸了?!”她急匆匆地为他辩解:“你爸爸啊最近生意上的事不顺心,难得回国一趟,你就别过去添乱了啊。”   “你爸爸说的话虽然不中听,态度也不好,他那人就那样,可是他出发点也是好的……”   “妈,我不想听了。”   梁英华木讷地应了一声,全然不像书香门第出来的人。   “下周二晚上六点……家里有个聚会,你还是回来吧。”她生怕闻曜风又当众甩亲爹面子,急匆匆补充道:“你也尽尽孝心,听话一点,行不行?”   闻曜风握着手机,想的全是她深夜里痛哭控诉的那些话。   他发觉他们都并不爱他。   他发觉过许多次,却又不肯相信,一直想找出哪怕半点蛛丝马迹。   “妈,我们一个月没有打过电话了。”   他轻声道:“你要不要问一句,我最近过得还好吗?”   梁英华先是一停,又尴尬地笑了两声。   “大明星过得好不好,妈妈当然知道啊,我好多学生都喜欢你呢……”   闻曜风把手机放到一边,等她渐渐诉说完了,才潦草两句告别挂断。   他要回一趟闻家,把一个东西取出来。   星期二。   演唱会即将在这周六举行,公司照例要安排四人做临时体检和体能测试。   演唱会是高强度长时间工作,极大程度考验主演的心肺功能,连唱带跳三小时的情况下,救护车候在外场也是风险预案的常规操作。   白淳今年才迟迟分化,血统刚好又是个OMEGA,闻曜风留了个心眼,找自己哥们儿老凯带团队过来主持体检。   宿绮虽然不赞同换掉老团队,但也怕人员用久了被安插眼线,审核完资质和主管以后把人都放了进来。   早上空腹测试身体机能,下午再测试体能,再出个对应的营养保健报告,算是大功告成。   老凯当医生十几年,头一回亲眼碰见这种情况。   “他延迟分化快三四年?因为药物和心理作用?”   “嗯,你报告还是写ALPHA,不要暴露其他事情。”   “这个没问题,”老凯哭笑不得:“这种事不是没有,但是OMEGA都是二十岁彻底分化,现在还有好多小孩儿早早发育,十几岁时候出现苗头也很常见了。”   “心理因素肯定会影响激素分泌,但是导致延迟这么久……这得是多大的压力和打击?还持续这么多年?”   闻曜风先是一怔,苦笑道:“我也有责任。”   “说实话,瞧着不像是过苦日子长大的人。”老凯瞧了眼在候场的白淳,压低声音道:“他长得真好看,三庭五眼搞不好是按着整形科教科书长得,难怪我小侄儿这么迷他,家里都全是海报——他谈恋爱没啊?”   闻曜风眯眼道:“你再问一句看看?”   “不问,保证不问。”   为了保险起见,血液检测和报告撰写都是由老凯亲力亲为,但时间比预想的要久。   期间容子涉还随手自己取了管血,把小护士吓一大跳。   来的时候说下午四点半就能完事,最后拖到了五点五十还没写完。   闻曜风打完球回来发现他还没落停,凑过去幸灾乐祸:“看来医生这活儿不好做啊?”   老凯表情变了又变,反过来仔细看闻曜风表情,隐约感觉他还被蒙在鼓里。   “那什么,”他拖长声音,若有所指道:“你们队里……信息素契合度挺高啊?”   “确实,感情也都挺不错。”   老凯满肚子的槽没地方吐,这会儿笑容复杂,又询问道:“你最近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不太明白的烦恼??”   闻曜风莫名其妙:“怎么着,你想当心理医生?知心大哥??”   这两科不是一个门类吧??   “有没有偶尔感觉到什么,就是,好像不属于你的情绪?突然毫无理由很开心,或者,一下子很难过?”   闻曜风回想了一会儿:“没。”   老凯看几眼数据,看几眼闻曜风,意识到有些话不方便在这聊,打了个哈哈没再往下提。   得找个时间拉这小子去喝酒,里里外外盘个清楚。   另一侧,白淳把容子涉拉到旁边,神情关切。   “子涉,你那边怎么样?”   “没暴露,”容子涉翻了两页自己那份报告,随意道:“血是我哥们的,这机构老板也是闻曜风朋友,发现了估计也问题不大。”   他放下自己的那一份,侧头看向白淳:“话说回来,你和闻曜风……怎么想的?”   白淳挑眉:“需要想什么?”   容子涉笑起来:“你跟我这儿还装糊涂呢。”   白淳哑然,趴在栏杆上看楼外远景,半晌道:“我有点喜欢他。”   容子涉长长哦了一声。   “闻曜风那边,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写脸上了。”   白淳瞥向容子涉:“他最近在躲我。”   “你们前几天还一起睡觉。”   “他真的在躲我。”   “他开会的时候埋头画小人被宿姐敲头了。”   “……”   白淳把头偏向另一侧,想逃避问题又忍不住细想。   容子涉助攻到一半瞧见基友没心思了,善意地拍拍肩。   “人家不天天撩你,你不习惯了?”   “走开。”   “战术哪能这么被动。”容子涉善心大发晓之以理:“敌不动你更要动,万一人家有什么误会了呢,你对他好点啊。”   白淳想了一会儿,没吭声。   “你烤个面包给他写首歌什么的,搞不好早就上三垒了是不是……宿舍隔音相当的好,你要相信我跟原原……”   白淳慢悠悠打断他。   “容子涉,我记得你好像单身了二十多年吧?”   某人被戳到痛楚,抄起报告掉头就走。   白淳你不是人。 第55章 盲盒   看姐姐的时间选在了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是人们睡得最深的时间, 再老练的狗仔都会忍不住打盹。   墓地在城市边缘,四点出发,他们五点抵达时天刚擦亮。   小雨淅淅沥沥, 空气潮热笨重,像隐形水母般撞着过路人的胳膊。   保镖确认过附近情况以后, 他们两才相继下车,一起迈步走向墓园高处。   白淳选得地方偏僻冷清,围墙自八十年代以后就没有再修缮过,铁钎东倒西歪, 长满不知名的藤蔓。   难怪要这么远。   闻曜风四处打量, 感觉这里维护状态堪忧。   “怎么不去好一点的墓园?”   “姐姐选的。她说这附近有条河,死了以后可以变成水鸟。”   白淳用抹布清理完墓碑上的名字时间, 献花以后低头鞠几个躬, 作势准备回去。   “这就要走吗,”闻曜风道:“……不和姐姐说句什么?”   “不用, ”白淳已经背对着他走远:“我放下了。”   闻曜风站在墓碑前,手背发梢都被细雨沾湿。   他突然觉得他还是不够懂他。   爱好像是很复杂的一个愿望。   不管是要给出爱, 还是想得到爱, 好像都有一系列的先决条件, 否则诚意不足,始终抱憾。   对于闻曜风而言, 他一直觉得距离感来自于两年前的旧事。   把秘密解开,把所有亏欠都理清偿还, 他好像才能坦坦荡荡地和白淳提一句我很喜欢你。   在当下的这一秒, 山风夹杂着野樱桃的甜味,细雨如湿雾般笼罩住他的身周。   他好像被一张网扣住,心绪情感进退维谷。   白淳都快要走到山腰处, 察觉闻曜风还没有跟过来,终于转身去看高处的他。   天光亮了大半,三四缕细微的晨曦自阴云间漏下,光索般锋利又凌乱地分割开雾气缭绕的视野。   白淳看了闻曜风好几秒。   他们相隔五十多米,其实并不能完全读清对方的表情和眼神。   可他觉得闻曜风在为他难过。   内心也收到一样的讯息。   是小心翼翼地,左右为难地,愧疚又难过。   墓地空无一人,高声说句什么也不会惊扰到旁人。   白淳轻叹口气,走回闻曜风的身边,伸出右手。   他弹琴许多年,手指修长明润,线条匀称。   “走吧。”   闻曜风试探着把左手放在他的手指上空,又一次看向白淳。   “谢谢你陪我一起来看姐姐。”   白淳注视着他,温和道:“今天下雨路滑,你扶我一下?”   闻曜风低头把手揣回兜里。   “走吧。”他哑声道:“没几步路。”   再回宿舍时,两人一路无言。   容子涉早早定了闹钟出来煮小馄饨,听见大门响动时还以为是宿绮突击检查,差点没端稳锅。   “接——怎么是你们两个?!这才六点二十吧??”他快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发觉白淳和闻曜风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敏锐道:“一起吃早饭吧,我已经煮好了。”   白淳摇摇头:“我回去再睡会儿。”   “别啊,”容子涉给闻曜风使眼神:“你过去端碗,淳你叫下原原起床。”   等两人分头走了,容子涉回厨房里分馄饨。   统共煮了五十个,他本来想偷着提前吃一小份,算额外加餐。   算了算了,那两位瞧着像刚吵完架,都多吃点消消气。   容子涉先给他们两都分了十二个,想了想又往自己碗里匀了两。   不行,原原最近也胃口大……得重算。   再端出来的时候,白淳和闻曜风一个坐在最北,一个坐在最南,距离远到夸张的地步。   栗原趴在中间眼泪汪汪:“你们这么嫌弃我吗。”   “过去一点,给我个位置。”容子涉把三碗小馄饨依次放下,自己坐在旁边啃馒头:“吃吧,冰箱就这么点存货了。”   “你给曜哥添了好大一碗啊!”   “他是队长,平时训练也最多。”   “淳哥盘子里还有水煮蛋!”   “演唱会编曲都是他帮忙盯得进度。”   栗原瞧了眼自己碗里所剩不多的小馄饨,又瞧向容子涉手上还在冒热气的馒头。   容子涉挑眉:“换?”   闻曜风突然开口:“出去吃H记吧,我请客。”   众人一震,栗原抱着小馄饨都惊了:“他们家早餐全是汉堡炸鸡哎?!真的假的?!”   “真的,”闻曜风点头:“叫外卖百分百会被宿姐看到,我们穿严实点直接去门店买,现在这么早,外面还下雨,一般也没几个人。”   “队长!!!你是什么大宝贝!!!”   “我想吃虾蓉蛋黄粥和贝壳奶油饼。”   “走吧,我刚好有车钥匙。”闻曜风起身穿外套,状似不经意地看向白淳:“走吗?”   白淳只觉得头痛。   怎么能别扭成这样。   H记一向人气爆棚,请的代言也都是当季最热明星,算半个娱乐圈的流量风向标。   《绝杀之刻》刚播第一集 时H记市场部就敏锐地闻到商业契机,趁着ECHO刚开始涨价签了一整年的代言,这个月趁热打铁推出全套Q版人偶,买指定套餐就可以参与盲抽,果然业绩数据涨得相当漂亮。   四人抵达偏远门店的时候,店员刚刚把正在营业的标牌换好,见到这么客人时还吓一跳。   这么偏的店,周末能坐满一半就不错了,今天居然有人卡点来??   “你们——你们好?!不不不,早上好,请问想点些什么??”   闻曜风翻出钱包,示意队里几只先说。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栗原快速指了好几样,又战战兢兢看闻曜风:“曜哥,我们吃这些多不多?”   “不多,”闻曜风随意道:“下午训练量大,多吃点也没事。”   栗原长松一口气,负罪感有所收敛。   旁边的容子涉立刻道:“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   店员忙不迭帮忙点单,又看向戴着口罩的白淳:“先生,您想来点什么?”   白淳指了一下画着四个Q版小人的套餐:“这个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们现在最受欢——”店员说了一半硬生生刹车,猛看一眼菜单又猛看向他们四个,慌慌张张看向后厨的同事,想找人过来又怕说错话:“你们……你们难道是?!”   “嘘。”白淳眉眼温和道:“我们过来吃个早餐。”   “好好好好好的!”店员眼眶都红了,震惊到有点发抖,还敬职敬业道:“买这个套餐可以抽一个你们,呃,我是说,你们的模型。”   栗原有点懊恼:“早知道我也买这个套餐了……”   避光密封的盲抽盒被捧出柜台,白淳随意摸了一个,当众拆开。   “是我!”栗原开心道:“淳哥爱你!!”   言语之间,他们三个的套餐已经陆续打包完毕,还有闻曜风的没有下单。   “我也要和白淳一样的。”   “好的好的!”   盲抽盒再一次被捧出来,闻曜风伸手去摸。   一瞬间远处有白光晃了下。   “有狗仔!”容子涉立刻警觉:“他们在对街的车上。”   “不管他们,”闻曜风淡漠道:“没见过活人吃早饭吗。”   他撕开盲盒包装,又一个银发栗原滚了出来。   栗原当场泪流满面:“曜哥你果然也好爱我!!”   闻曜风:……   “麻烦再来三套,”他看向店员道:“我想凑个一家人。”   闻讯赶来的大堂经理忙不迭道:“不用买的,我们直接送你们吧!”   “不用不用,一块打包就行。”闻曜风示意他不用太紧张,利落付款又去抽盲盒。   脸颊微红的白小淳和鼓着脸生气的闻小风相继被抽出来,两人外套一红一白,款式也对称。   白淳抱着五人份ECHO套餐侧头看他,闻曜风被看得脸上一烫,埋头把四个小人装进白淳腰侧的包里。   栗原帮忙拎着经理送的布景盒,舔了口柜员姐姐白送的甜筒,说话有点含糊:“多的几袋我们真带回公司啊?”   闻曜风分出三袋,顺手交给容子涉。   “走,请对面那几个老哥吃烤鸡堡去。”   这会儿狗仔们躲在车里一顿猛拍,心想真是赶早又赶巧,正打算出门吃个早饭就开工就碰见正主了。   “哟呵?他们在点餐?”   “还在点呢,吃啥这么好吃。”   “……是要吃几份?”   “哎哎,那高个看镜头了。”   “……怎么还在柜台??”   “他们在柜台吃早饭呢?”   “过来了过来了!!快收起来!!!!大哥咱们跑吗!!!!”   “靠,不会要揍咱几个吧?!”   容子涉敲敲车窗,把早餐袋塞了进去,还很贴心地多放了几根吸管勺子。   “曜哥说请您几位吃早饭。”   为首的狗仔五官都已经当场僵硬了,动作迟缓地接住了香味四溢的快餐袋。   “谢……谢谢啊。”   “还送你们一个手办,”栗原笑眯眯把多的那个塞过去:“不许丢哟,丢了祝你胖十斤。”   “!!!!”   宿绮睡得昏天黑地,突然电话被十几个同事疯狂振动连环CALL。   “醒醒!!快醒醒!!你家几个崽偷溜出去吃H记上热搜了!!!”   宿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56章 奇怪   宿绮第一反应是对家出来接活了。   电话再一挂又觉得不对劲, 哪儿有黑子喷人偷着吃早饭。   金牌经纪人顶着一头乱发爬起来刷微博,首页明晃晃几张大图。   连他们买的什么套餐都拍得清清楚楚。   #H记真的这么好吃吗#   #狗仔亲诉被栗原送手办完整经历#   #ECHO团建时刻#   刚合作完没多久的H记商务部总监打电话过来,快乐地说话都在飘:“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真没想到宿姐你们这么照顾我们!”   宿绮强绷着表情应付完一众大小合作方,脚步匆匆地去了ECHO宿舍。   一开门玄关上摆了四个Q版小人, 栗原和闻曜风还在旁边装背景板。   “姐你来啦!吃脆鸡堡吗!”   宿绮双手捂太阳穴:“你们怎么搞得……别人还以为H记塞了多大一笔钱。”   “这不是要开演唱会了,”闻曜风认认真真把小花插到白小淳旁边,想了想又补了个小屏风:“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   “公关那边舆论数据还算积极, 但最好不要有下次, 出去玩起码报备一声。”   “嗯,知道。”   容子涉端了杯咖啡过来:“姐, 喝一杯?”   宿绮鼻子嗅了两下:“你吃芝士堡了是不是?”   容子涉讪笑:“ALPHA体能都消耗比较大, 高热量食物没法戒啊……”   公关部决定以不变应万变,H记官博卖个萌这事就算绕过去了。   倒是超话和论坛里都众说纷纭, 没几个人觉得他们真是为了搞软广才集体出动。   [前排吼一句ECHO全员私服帅爆了!!老闻穿风衣好帅哈斯哈斯哈斯!!]   [怎么有种一家四口出门觅食的和谐感,话说狗仔还拍到他们抽盲盒了, 四只凑在一块看结果好可爱hhhhh]   [你们看到WYF给BC包里塞东西的样子了吗!!BC乖乖抱着一摞吃的, 还特意侧了一下身子!]   [那这么说, 先前说ECHO貌合神离的洗脑包完全是假的吧,他们几个感情太好了>w<]   偷拍的那家快餐店当天就人满为患, 同款盲盒套餐卖到脱销,还有人攒齐一套反手三倍价卖出去。   刚好这个节点上, 《绝杀之刻·狐尾篇》上下两集播出。   前面有希腊风的《月桂与犬》, 后有古色古香的唐风《金鸩羽》,《绝杀之刻》早已赚得满堂喝彩,招揽的观众老中青三代都有, 边吃饭边看综艺成了常事。   《狐尾》上集播出当晚,今川台收视率直接破4.5,堪称网络时代的线下奇迹!   布景一共四处,钱一分一厘全都花在了刀刃上,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   江户时代的风物景致说来浩渺,完全一比一还原就会变成经费黑洞。导演组别出心裁,用大量暗景和虚景拉开距离景深,反而把神秘感做足。   先是代表不同身份的六架和服华丽亮相,再一上来又是来自红线的双向绑定,暗室里铃铛回响丝线颤动,效果直接拉满。   节目播出的时候,ECHO六人已经在场地里做实景彩排,连唱带跳从下午一点泡到晚上十点半,收工时感觉有点不对劲。   栗原年纪小又刚好是OMEGA,敏感度较其他几个人都要高,回后台休息再回台上时有点表情怪异。   “他们好像……表情都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下午还好好的,”栗原挠头道:“就后台几个小姐姐,还有旁边的编导舞指,她们看咱们的眼神变得……很……快乐??”   容子涉不以为然:“谁看见美男子都会很快乐。”   闻曜风跳得大汗淋漓,耍完帅拿花露水猛喷蚊子:“别想太多,走了。”   等彩排结束,四人回到保姆车上,宿绮又在双手猛按太阳穴。   “闻曜风——”   队长莫名其妙:“我没闯祸啊??”   “你再想想??”宿绮一脸纠结的看向白淳:“你也反省一下??”   白淳:……?   保姆车载着他们往回开,后排两只已经进了看戏模式,中间两个一头雾水。   宿绮发现他们真没想明白,这会儿简直想拿报纸筒敲脑袋。   “炒CP是这么炒的吗?!互动悄么声发点小糖是个意思就行了,谁让你们上来就搞公主抱??稍微过点脑子啊小朋友!!!”   栗原&容子涉:“噢——”   “你们两噢什么!!”宿绮头痛得不行:“赶紧反省,以后别整这种事情!”   闻曜风压根没把那个公主抱当回事,不以为然地翻出手机:“那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吗,当时要玩游戏过关,我们没……”   “统共三组,其中有一对还是亲姐妹,”宿绮凉嗖嗖道:“只有你们两是抱着过去的。”   白淳突然猛呛一声。   栗原&容子涉:“噢——?”   “不会吧?”闻曜风终于反应过来:“手腕都绑着了,不是让人抱着过去吗?”   宿绮唰唰唰把截图翻出来,给他看其他两组的过关方式。   双胞胎组信任值点满,上来直接互相交代身份,一起摸索着发现狐妖可以点亮熄灭丝线,手牵着手下腰翻身,十几分钟就过了障碍。   演员基友组虽然身段柔韧性差一点,翻两道绳子就四肢关节咔咔响,然而他们两天才地发现绳子系的是活扣,花了二十多分钟边解边绕强行出来了。   只有咬唇组,完全超乎导演组预料的,也完全超乎所有观众预期的,上来直接公主抱式过关,两个人近到一抬头就可以亲到。   @逆流回声:喂你们也太熟练了吧!!一个张手另一个就给抱,私下到底抱过多少次!!!   @咬唇天荒地老:果然那个料是真的,他们两是不是早就偷偷订婚了,录完节目就蜜月的话求出VLOG!!!   @闻狗子天下第一:宝贝你是什么小天才!!还有淳淳的腰真细真软我好了我没了——   宿绮那天忙着翻本子都没注意他们在胡闹什么,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家艺人可能玩得有点大。   “来,你们两一个一个说清楚,那天还干什么了,”她深呼吸着调节情绪:“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不可以有遗漏,所有亲密行为都说清楚,我联系公关部做好反馈。”   闻曜风摸着下巴道:“好像也没啥亲密行为。”   “白淳录节目时戴了个狐狸尾巴,我当时反应过来的时候摸了把屁股。”   宿绮的表情开始崩坏。   “噢,他给我戴狗耳朵来着?我戴着狗耳朵逛了一路吧。”   “鬼故事的时候我挺怕的,白淳帮我捂耳朵全程算吗?”   “还有出去吃东西……”   宿绮忍无可忍:“你们两是真开始谈恋爱了还是怎么回事???”   白淳神情微妙:“他躲我还来不及。”   闻曜风认认真真辩解:“我哪舍得躲你,我那是不好意思。”   栗原&容子涉:“喔……”   宿绮瘫在座位上放弃反抗:“罢了……我去和公关部说……”   《狐尾》上半集放到执灯照妖的末尾,几个故事串联出妖鬼的诡秘气氛,人物服化道无一不栩栩如生。   自打闻白两人和服现身起,弹幕数量稳定飙升,在白淳暴露狐尾时飚到一个小高峰,百物语捂耳朵时飙到最高峰,再往后都不再下滑,热烈地毫无间断。   剧情好互动强还有这么多小细节,节目评分活该突破八点五!   [“我也是狐狸”那里合理怀疑淳淳在勾引他!!摄影师居然拍了我淳的那个眼神太勾人了AWSL用最冷淡的声音说最撩人的话!!!]   [曜曜拿太刀的样子帅!爆!了!本颜狗在爹妈面前尖叫爆鸣被摁着继续看!!!]   [我姑悄悄关注咬唇CP超话被我发现了hhhhh今晚狐尾篇不要太让人心动,咬唇就是我的恋爱狙击!]   [绝杀强就强在每次都能在原有高度发更强的糖……生死悬念刺激环生里还这么暗流涌动我好爱啊啊啊啊所以下集什么时候更新!!]   无独有偶,《狐尾》下集的播出时间,与ECHO年度巡演第一站演唱会时间重合。   周六夜晚体育馆里人山人海,所有座位全部人满,几乎每个歌迷团粉的脸上额头上都贴着专属ECHO的声纹LOGO。   大屏幕循环播放着ECHO风雨四年的光影片段,所有灯光焰火泡沫都已准备就绪,即将迎来盛大浪漫的又一场狂欢。   骤然间全场寂灭,人群陷入短暂安静,紧接着爆发出更加快乐的呐喊声。   “ECHO!ECHO!ECHO!”   “闻曜风我爱你——”   “啊啊啊啊开始了要开始了——!!!”   钟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四架英式古董钟在中央舞台的四方高空缓缓下落,低沉声线流淌而出。   人海灯光当即如海啸般翻涌张扬,无尽欢呼一瞬爆发。   闻曜风坐在修长的时针上,天鹅绒兜帽黑袍华丽闷骚,衬得笑容愈发不羁英朗。   他最享受这样的时刻,一如命定为舞台而生。 第57章 电光   白淳唱歌的同一秒, 闻曜风轻巧落地旋身起舞,深黑罩袍犹如夜鸦张开双翼。   古老钟摆摇晃来去,他们自中央步向远处, 缀着中点的正三角形似巫术里的神秘符号。   直播平台弹幕跟着狂刷。   [是出道歌《时间祭》!!!团魂又燃起来了啊啊啊好怀念他们刚开始的样子!!!]   [白淳淳你坐在钟摆上唱歌太犯规了这是什么天选之嗓我好到下楼狂奔十八圈!]   [栗原今天画桃花妆了他开始浪了他又开始浪了!!]   [ECHO!!!!ECHO!!!!!]   新专辑十二首歌,加上旧专辑单行EP三十多首, 连唱带跳下来能休息的时间并不算多。   趁着容子涉SOLO独唱的间隙,闻曜风和白淳返回后台换另一套衣服。   西服一黑一白,领带是对应的反色,裁剪精细修身妥帖。   料子是上好的意大利亚麻, 同款铂金袖扣在暗夜里也能粲然生光。   两人在落地镜前站毕, 像是要一同去商务谈判的生意人。   冷感疏离,没有半分刻意谄媚。   闻曜风握着领结束紧, 眼里笑意明朗:“般配么。”   白淳瞥他一眼, 把两人耳麦扶好。   “走了。”   台上容子涉唱完一首,鞠躬时全场女友粉疯狂尖叫, 灯光一闪一灭,再闪再灭, 视野登时变作难以捉摸的轮廓幻觉。   低沉萨克斯摇摆响起, 断续不接的光线终于稳定, 独角戏般的虹光自高处打下,闻曜风搭着白淳的肩, 笑意未减。   弹幕登时全疯了。   [操操操操是双人舞!!!四舍五入这是咬唇婚礼现场!!!]   [完全是官方逼死同人,为什么我不在演唱会我要给他们洒喜糖(╯‵□′)╯︵┻━┻]   [太近了!!你们两站得这也太近了!!妈妈不允许!!!]   闻曜风凝视着他的眼睛, 抬手时指腹一寸寸掠过领带, 然后骤然拉开距离。   白淳抬手一个闪身,两人便同时如黑白雨燕般在电光间乘风起舞。   “不用说他是否轻浮玲珑,”   “冷漠热情笑或垂眸, ”   “是我心甘情愿自缚入阵。”   他们在练习室跳过这首舞无数次,每一次都像是卡在边缘里双向引诱,在一众人面前点到即止的撩拨。   可在此刻,他们是在数万人注视的舞台中央注视彼此。   脚步交错,掌心合分。   然后背对离去,又同时回眸。   纷乱琴声似风浪般起伏,电光明灭间轮廓被慢放写出,一切都像是盛大至极的幻觉。   “双膝作鱼尾,嗓音化泡沫,”   “只因着迷他经过我时掠过的风。”   他抓紧他的领带,逼着他迈步靠近他。   又骤然松手,两人就这样坠落错过。   呼吸步伐全都变成双向呼应的密码,空气中都弥漫着烈酒般快意又放纵的气息。   白淳闭眼半跪,闻曜风径直解下他颈间领带,在抽出的一瞬间被攥住,一提一拉似幕后戏上演。   “是袖手旁观者不懂,”   “不懂脱逃无用。”   闻曜风伸手一扬,深黑领带在夜风中飘扬如旗帜,电石火花间他们碰到对方的指尖,像是突然被烫了一下。   他突然感受到绝对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复杂苦涩又痴迷,像是酗酒者的自甘堕落。   难道是幻觉。   闻曜风瞳眸微缩,诧异时把后几句平稳唱完。   “荆棘伤痕亦是印在咽喉的吻,”   “以心绪玩弄操纵每一个人。”   他的领带被解下扯开,领口都微微张开。   一黑一白相互绞杀纠缠,乐声里鼓点更急,舞步仍然沉稳不乱,同步率高到惊人。   “可倘若,”   “我亦是缚他的绳。”   演唱会是全场直播,前后时间差不超过五分钟,服务器连带着四个分播线路全部宕机。   乐迷团粉第一波先嗨。   [新歌!!果然会出庆功新歌!!!]   [这时候歌糅了探戈和蓝调爵士吧,副歌赞爆了前排求一个链接我要当手机铃声!]   [卧槽他们两唱歌原原子涉还帮忙录了和声,四个人声线都太搭了呜呜好好听我好了我又好了!]   团综粉第二波跟着嗨。   [这不是小王爷和太子爷,真的是全开麦唱跳吗!]   [上回金鸩羽那期他们两就在街上跳舞,我当时就没看够!!]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人间行走荷尔蒙跪求哥哥们多巡演几场,我一边流泪嗑综艺一边看!!]   [今晚双开窗口边看综艺边听歌的扣1111111]   CP粉已经没了。   CP粉目睹完全程,嗑糖神经都已经被烧出焦糖味儿了。   演唱会公开跳双人舞就算了。   跳领带舞把对方往怀里带,抱了又举腰举腰完了还解人家领子也算了。   居然还借着这个唱新歌!!!新歌还是白淳写的!!听听歌词都在说什么!!   你们敢不敢再明显一点!!!   [我正式宣布《自缚》是2020年度出柜歌TOP1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完事儿了(献花]   [白淳!!你给你老攻写这种歌词是不是在故意撩他!!你就是故意的!!!]   [闻狗子一沉稳下来就好性感啊,超喜欢他这种闷骚掌控型的ALPHA!!我看他们两跳舞看得狼血沸腾(擦鼻血]   [我今晚就变成窜天猴冲出地球表面遨游银河系大吼一声咬唇是真的!!!咬唇一万年!!!!]   当晚热搜就差被ECHO包场,其他明星预定了位置都蹭不到多少热度。   #绝杀之刻坠楼#   #闻曜风太刀舞#   #闻曜风白淳双人领带舞#   #《自缚》#   今晚不仅是ECHO演唱会第一场,同样也是《狐尾》下半集的播出时间。   《绝杀之刻》因为台里调动刚好调整了播出时间,让ECHO能顺水推舟双喜临门。   戏里妖狐之战落幕,白淳紧追着闻曜风自高空坠落,戏外演唱会刚好收尾,进入轮流上场的安可环节。   双开追综艺的小姐妹抹着眼泪还没感动完,一切页面看见栗原在台上唱歌,台侧两人靠在钢琴边一起笑着喝水。   他们在一个时空里同生共死,又在另一个时空并肩眺望。   咬唇党表示今晚素材实在太多,虽然大家成天嚎着来多少都不够,也没想到会有被糖仓砸懵的这一天。   [先前业内说他们两完全是商业CP炒完就散,今天我要摁着这些人的脖子问一句他们两真不真,真不真?!!你家商业营销会为对方做到不要命的程度?!!]   [今晚是什么日子难道是小情侣秘密结婚一周年吗,我现在给大家表演一个泪洒太平洋TAT]   [你有本事谈恋爱你有本事公开啊!!求婚求婚GKD!!闻大少爷玫瑰花海安排起来!!]   [绝杀播到他们两双双跳楼的时候我一口汽水都喷出来了,我淳冷漠低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为谁做到这份上过!!]   最后一个安可节目,他们共同特意准备的弹唱。   今夜是炎热潮湿的盛夏,每个人都感受着无尽的汗水笑容。   也就在告别的这一刻,有什么在气雾中逐渐清晰。   水晶般剔透的雪花球里,六芒雪花和暗金星辰在微小气流里飘转腾空。   白淳坐在飞雪流星之际,弹奏着黑白琴键再度唱歌。   他的声音依旧清澈澄净,在被误解羞辱数年也未曾改变。   许多人站起身,高高挥舞着应援棒大声合唱,为他的歌声感动流泪,和他一起享受琴声缭绕的这一瞬间。   闻曜风站在不远处,安静看着站在夏日盛雪里的白淳。   他喜欢的人,一直这样清冷平静,不会被任何庞杂琐碎惊扰。   他们当年不该在意任何人的声音,本该自顾自地,义无反顾地昂着头走下去。   白淳感应到他的视线,唱歌时也看向闻曜风,含着笑意眨了下眼睛。   闻曜风在被注视时只感觉电流窜过背脊,在这一秒被什么触动联结,像是心脏突然被接通讯号。   不是幻觉,真的不是幻觉。   刚才贴近白淳跳双人舞的时候,他就有过这种感觉。   就好像可以隔空感知到对方的感情,又或者神经能够碰触到什么一样。   他愣了一下,佯装不怎么在意的别过头,继续冲台下的人招手。   演唱会先是在首都开了两晚上,之后会去六个城市巡演。   离开帝都的前一天,老凯说什么也拉着他去喝了顿酒。   “平时没见你这么热情啊。”闻曜风关上包厢门,随口道:“怎么,你今川的那个小侄女又买不到演唱会门票了?”   “当然不是,”老凯从包里翻出来一摞文件,神情严肃许多:“哥们今天找你是为了说正事。”   闻曜风想到上次的体检,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你查出什么来了?”他身体前倾,皱眉道:“白淳生病了,检查结果不对劲?”   老凯意味深长道:“你很关心他啊。”   闻曜风冠冕堂皇道:“我是队长,我不关心他是失职。”   “是么。”老凯把文件推到他面前,慢条斯理道:“你自己看吧。”   闻曜风接过文件,低头读出声。   “……Augenstern症候群?” 第58章 针对   Augenstern在德语里, 代指喜欢的人眼中的星星。   概率是两千万分之一,不仅配对者会出现信息素双向锁定,相处熟悉以后还会伴生心绪感应。   闻曜风安安静静把十页说明和相关诊断看完, 表情没什么变化。   老凯心想这小子以前没这么稳重啊,试探着道:“虽然可能有感应吧, 但也要看这两人实际距离,要是隔着一个北半球还能有,那岂不成传电报了,你说是不是?”   闻曜风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第十页看完又翻回第一页重新看。   “当然这也不是要你们两当场结婚……”   婚字还没说完, 闻曜风径直打断道:“水呢?”   “啊?”老凯把茶壶递过去:“你先喝一杯。”   闻曜风接过茶壶倒了一满杯吨吨吨喝完。   然后续满第二杯跟着秒喝完。   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老凯在他倒第六杯的时候伸手拦住:“兄弟,这杯子是挺小但咱也没必要喝这么凶吧。”   闻曜风一仰头像喝断头酒一样把大麦茶干掉, 坚定道:“我想好了。”   “……?”   “我得追他, 我得跟淳淳结婚。”   “……?!”   闻曜风六杯大麦茶下肚,说话都有底气很多。   “他都被锁定了, 我得对人家负责到底。”   老凯神经都快断裂掉:“不是你这思维速度有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儿,”闻曜风站起来转身就走:“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放心。”   “喂, 菜还没上啊!”   “喝饱了。”   “操!”   闻曜风回宿舍的路上还在看那几页报告, 又担心解释的不够详尽,临时翻手机查资料。   朋友那边担心他一时冲动, 发消息过来敲打。   [老凯]:你对人家好点,也别仗着有天然优势就乱来, 说不定人家单纯把你当兄弟看呢。   闻曜风强迫自己看了几分钟窗外流逝的霓虹灯景, 等情绪平复一些才回消息。   [曜]:不会。   [曜]:我只是突然发现,他对我……很好很好。   哪怕仅仅是在这几个月,闻曜风都情绪波动过好几次。   他自傲又自卑, 用常规法子根本没法哄。   还好每一次白淳都在,每一次他都能察觉到他的渴求。   抚触拥抱千金难换,有时甚至比情丨欲吸引更宝贵。   闻曜风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大伙儿还在收拾巡演的行李。   这次又要一个多月在外地泡着,总得带些能改善生活质量的小物件。   “驱蚊贴在这里,降温贴我用完了!子涉你那边有没有!”   “没有,你问白淳。”   “淳哥——”   栗原跑了一半,听见开门声半路暂停,挥了挥手里的驱蚊贴:“曜哥,你这次出门要不要带蓝牙音箱啊。”   “带,我那边还有降温贴,不够让助理多买点。”   白淳刚好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两盒蒸汽眼罩。   闻曜风与他对视两秒,脸不争气地红起来。   栗原容子涉同时扭头:“……?!”   白淳没看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自然道:“这次也签一些专辑路上带着吧,送工作人员很方便。”   “好,油笔在哪?”   四只坐成一圈随机签名,闻曜风刚好坐在白淳旁边,呼吸又有点紊乱。   他低着头一刻不停地签名,水仙气息似有若无,勾得心里发痒。   他在知道这个秘密以后,突然明白白淳为什么会抗拒和回避很多事情。   Augenstern症候群的配对者,一方能完全清洗和锁定另一方需求的信息素,A对O有天然的绝对控制。   润润他在经历一系列痛苦以后,恐怕很难再信任其他人,何况他还是闻梭的儿子。   可即便是这样,白淳对他留着一份在意和认真。   两次从高处坠落,舞台设计完美配合,还有他每一次放肆胡来的纵容……   哪怕一切归功于白淳努力想要让ECHO好起来,也是温柔的真切滚烫。   闻曜风写专辑写得头顶冒烟,明显到队友都看出来不对劲。   “想什么呢?”容子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感觉你感动的快哭了。”   “没有,”闻曜风立刻扭头:“我一向铁血心肠冷漠无情。”   白淳放下马克笔,把手掌按在他的额头上。   “是不是生病了。”   他们的气息再次贴紧重合。   水仙浸在龙舌兰酒里,清冷醇厚犹如天成。   闻曜风被摸得猝不及防,还嘴硬道:“一点都不烫,你松开。”   白淳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比对了下自己的温度,继续专心签专辑。   另一边的某人内心台灯亮到快要炸开。   润润就是对我超级好!   ECHO巡演间工作安排地很满,周一到周五品牌活动杂志拍摄见缝插针,周六日白天走一遍场地过一遍晚上直接演唱会。   现在娱乐圈自媒体大V多如牛毛,宿绮审了又审还是放了几家过来采访。   时间统一定在和乐队老师排练完的傍晚。   时代变化的快,现在人手一台斯坦尼康不算稀奇事,有些提问的专业与犀利程度比传统纸媒更甚。   “《感兽》这张专辑脱胎于ECHO的低迷时期,当时ECHO排名最低在榜单百名开外,请问你们是以怎样的心态创作的这张专辑?”   “演唱会特意设计出多个双人舞台,有传闻说这是你们四人在为领带舞做掩护,请问队长想怎样回应?”   “外界争议你们是以综艺重新博得人气,请问这种揣测对你们算冒犯吗。”   宿绮守在旁边随时准备叫停,闻曜风坐在主位,言谈举止从容不迫。   “ECHO最低迷的时候,其实连代言都没有,我们还跟宿姐开玩笑说要去酒吧卖唱付住宿费。”   “但正是在人生转折的时刻,写歌时拥有的灵感和力量也会更加强大充沛,我们一直正视和感激被误解的那一段时间,感激我们可以有机会暂停沉淀,创作出更好的舞台献给所有人。”   “演唱会其实有三个双人舞台,以及四个SOLO节目,巡演时每场安可环节可能会有临时新加的小节目,初衷还是希望粉丝们能看到我们每个人单独和搭配出来的化学反应。”   “看演唱会是很快乐的事,有空也来啊,我这有票哈哈哈。”   “坦诚来说,现在并不是纯做音乐的时代,作品两个字被添加了更多内容,包括明星本人的形象特色,以及一系列的综艺效果。”   “能够以《绝杀之刻》再次得到更多人的喜欢,并且有机会借节目宣传新歌新舞台,我们ECHO四人都对今川台特别感激,大家记得收看新一期的《青铜耳》,听说姜哥他们去野外捉鸽子了~!”   宿绮愣了一下,心想这些问题她没提前写过参考说辞,闻曜风是成熟了不少。   闻曜风自认为是要扫除一切障碍名利双收迎娶润润的男人,说话做事比先前更沉稳三分,碰到哪家报纸公号的采访者都左右逢源。   他原本就长得英朗俊逸,说话时刻意压着语速低音炮满分,撩得好些小姑娘不好意思到捂脸。   有个男记者排队太久,又瞧见好几个同行被这家伙迷得七荤八素,莫名就无名火往上涌。   “您好,我是娱乐八百分的记者苟载,想要采访您对卖腐炒CP这件事的看法。”   苟载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连珠炮弹似得一口气把尖刻问题全都问了出去。   “自《绝杀》第一期开始,闻先生和白先生就屡次有亲密行为,包括且不限于肢体搂抱,语言调戏,今年开演唱会的时候甚至还一起公开跳贴面双人舞。”   “现在‘咬唇’CP超话已经抢占榜单前三,同人图文和拥簇者数不胜数,作为两个ALPHA,你们是否存在刻意卖腐讨好观众的心态?又想要怎么解释这种过于频繁的亲密行为?!”   话音未落,几拨人同时变了脸色。   宿绮黑着脸杀人的心都有:“保安——保安现在过来!”   容子涉面无表情地挡了过去:“先生,捏造不实信息,我们是可以起诉的。”   一部分记者已经高举相机唰唰拍照,凭职业嗅觉感觉这事儿能蹿上头条。   还有一部分心知苟载犯了规矩,搞不好要连累一大批人以后采访不到FYI家的艺人,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闻曜风拿起话筒,笑得漫不经心。   “如您所言,我和白先生在综艺和舞台里有许多亲密行为。”   “一半是因为台本需要,比如说金鸩羽里我们是双内奸身份,需要传递情报。”   “但是,才华横溢颜值满分的人相互吸引,这不是很正常吗?”   台下震惊一片。   等——等等?!   “如果你对ECHO有基本了解,一定知道ECHO四张专辑里有七成歌是白淳负责词曲,也因此我们斩获数次金曲奖。”   “对器乐和不同流行风格的通透了解,对职业的热爱和投入,都是白淳作为音乐人极其闪光的一面。”   “我赞赏敬慕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台下一拨记者都听懵了。   也刚好在这个时候,白淳淡定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拿一次性纸杯给闻曜风接了杯水。   “来,喝口水继续夸。” 第59章 相亲   闻曜风接过水时反应过来, 原本气势凶猛能滔滔不绝再夸三千字,当着闪光灯的面突然就熄火了。   “不是,”他笑道:“这都是实话, 真是实话。”   “嗯,听着呢, ”白淳在他身旁坐下:“还有么?”   记者们很配合地高高举起单反,把同框的两个人一顿猛拍。   白淳一副清风明月不染凡尘的清冷样子,就差把坦荡两个字写在脸上,哪怕一丝不挂站在镜头前都没人能胡思乱想。   闻曜风瞧见他这副神态, 又十分心动。   有个男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那白先生想怎样回应这个质问呢。”   白淳接过闻曜风手中水杯, 随意抿了一口:“从练习生到成团,ECHO四个怎么也有六年了, 没接触才算生疏。”   闻曜风瞳孔一缩。   等等那是我刚喝过的位置——!!   “ECHO最苦的时候, 我们还四个人分过一杯奶茶,”白淳转头看向容子涉:“那时候也没跟吸管什么的较过劲吧?”   容子涉心想你这个连炸鸡都不吃的神仙胃什么时候碰过奶茶, 接谎还是接的毫无痕迹:“嗯,一直是这样。”   栗原刚才还试图拦截那狗比记者的提问, 听到这也跟着头顶冒烟。   行……吧?   好像……也挺好的??   一部分关系不算熟的记者开完采访会就走, 另一部分则特意去后台找宿绮问稿子怎么写。   宿绮感觉自己刚才高血压都走了一遍, 捋两下胸口缓气道:“就实话实说吧。”   十五分钟后这段采访视频就上了热搜第一。   #来,喝杯水接着夸#[爆]   画面正中央的男人帅到像人形自走发光体, 旁边另一个更是气质斐然眸含玉色。   话题又带了ECHO又带了绝杀,流量爆发的像尼亚加拉大瀑布。   @绝杀今天更新了吗:话说这记者怎么这么刻薄啊, 尽把人往沟里带不说, 态度也跟深柜一样,恐同即深柜吧??呸!!   @咬唇的焦糖粉:我疯了!!我在宿舍里晃到下铺以为地震!!哥哥你们当着经纪人疯狂暴言真的可以吗!!!   @闻笙白笛:磕到了磕到了!没想到润润一介猛A狂野到当面喝他喝过的水杯,这已经算公开宣告所有权了吧他们也太真了TAT   @太子爷与小王爷:记者一看就是不会提问题, 直接问小情侣相处心得不就完了ww   与此同时,宿绮拿报纸筒猛抽他们手心。   “暴言!暴言!在这么多镜头前面还敢暴言!!”   白淳摊开掌心没有躲,闻曜风满屋子乱窜:“我说得都是实话!”   “你看看白淳再看看你!走钢丝可劲骚也不怕闪着腰!”宿绮一看见白淳这么温顺又舍不得抽他,哪怕报纸筒也就听个响:“咱们现在好不容易事业起来,碰到这种针对一定要处处小心,千万别让人家一激就怒,知道吗?”   闻曜风又溜回白淳身边,俨然一副成绩好的坏痞子形象:“你躲一下啊,宿姐她反应那么慢。”   “闻曜风!!你还飘!!”   白淳垂着眼睫轻声道:“我说谎了,是该打。”   闻曜风怔了下,这时候才发现他脸颊上泛了一层薄红。   其实刚才的事情,但凡没有处理好,就又是一场影响恶劣的舆论事故,不光是宿绮心有余悸,他们四个其实刚才也都紧着一根弦。   可也就在刚才,他们是不是间接接吻了……?   闻曜风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在经纪人面前站好,掌心摊开。   “他还有几下没打完,都归我这边了。”   “真以为你们两读高中呢,”宿绮报纸筒一扔,揉揉肩膀道:“走了走了,吃个饭录歌去。”   飞机在各个城市穿梭往来,再回帝都电视台录节目之后闻曜风请了个短假,参加闻家晚宴。   原先时间定在周二,但因为闻曜风行程密赶不回来,还特意挪到了星期五。   闻家司机提前四十分钟就候在停车场里,像是生怕他不来。   无非又是些利益嵌套的应酬。   闻曜风坐在后排,任由窗外暴雨击打不休,在昏暗的空间里翻看手机。   首先点开相册。   是他们这几个月里相处的时候,他明着暗着一起拍的合照。   然后是停留在昨晚十点的聊天框。   最后一句是白淳发的,简短扼要。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闻曜风看了那一行字许久,靠着窗眯眼笑。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像是胸口至此安置了一个小火炉。   只要对方传递只言片语,又或者留着一张照片,小火炉都会运转不休,烧得特别开心。   他一个人任由情绪滋生发酵,听着雨声打开微博,翻看热搜广场的相关讨论。   @今天闻曜风清醒了没有:真是要呕吐脱粉了,求求你冷静点不要跟那个贱货沾上关系行不行,ECHO三个人里你亲近谁我都觉得好,可是白淳当年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把ECHO当作最重要的事业吗,他毁了你第一次,还想让他毁你第二次???   @白淳死远点谢谢:下跪门下跪门下跪门下跪门,我要骂出声死贱人离我家崽远一点不要再倒贴了行不行!!!   @曜曜是光啊:今天这热搜姓白的买的吧?笑死了,人不要脸能到什么地步,今天见识了个透,祝某人孽力回馈早日暴毙吧谢谢,ECHO三拖一真的累了。   闻曜风把十几条翻完,没什么反应,手机扔到一边打盹休息。   他一旦下定决心,未来相关的一切都会豁然开朗,不会受旁人半点左右。   澄清方案也好,和闻家的每一步也好,他早已心里有定数。   闻家今天灯火辉煌,露台花园都宾客涌动,大半圈子的好友老客户都过来给个人情。   这年头得到机遇突然一夜暴富的商贾多,像闻氏这种建国前就经营生意的老家族就更显得衿贵有余。   现在制造行业不算景气,产能过剩的情况下人人都可以有好几台车,行业内部竞争关系愈发激烈。   闻曜风原以为他今天是随闻梭一起应酬往来,得跟着见一圈五六十岁的权贵,到地方了才发现情况不对。   今天场内的OMEGA很多。   而且都是与他年龄相近的OMEGA。   这其中有男有女,不少人以前见过,不外乎是这个伯伯那个姨的远近亲戚,官和商总归沾一面。   还有些新面孔也是有备而来,衣饰华丽笑容羞涩,来意彰然若揭。   梁英华瞧见儿子终于来了,步履盈盈地过去挽他进场,笑容骄傲灿烂。   “曜曜果然好看啊,”有贵妇赞叹道:“难怪火得迷倒全国多少人,气质一看就随你!”   “哪里哪里,”梁英华笑道:“曜曜,去跟弟弟妹妹打个招呼吧?”   闻曜风瞥了一圈,转身看她:“你们叫我来,是为了相亲?”   “也不能硬拉人吧,”梁英华揽着他往前走,享受着其他人的羡慕目光:“你先和他们认识一下,交朋友看看?”   “曜曜,你也大了,有个知心爱人陪着,生活会轻松很多。”   闻曜风凝视她几秒,突然也笑了起来。   他就不该对她期待太高。   梁英华没有看懂他的笑容,自顾自地尽心介绍道:“那个长头发带手环的,去年刚刚分化,一直喜欢你好久了,我还替她要过签名。”   “她爸爸是精密电子器件制造业的冯总,你爸爸还是靠你才跟他们搭上线。”   “还有前面长桌右边坐着的那个,你看是不是很斯……”   “我去和他们碰个面。”闻曜风淡淡道:“妈,晚宴结束以后,我想单独和你聊几句。”   梁英华一愣,很快答应下来。   她总觉得今天儿子身上有种从未有过的决绝。   ……等会是要谈什么?   闻曜风总觉得自己端杯酒过去,无异于爆米花筒自投鸽子群,不被分食的干干净净才怪。   一众俊男靓女看见他,都笑容灿烂地主动过来打招呼。   “曜哥!”   “好久没看到你了。”   “曜哥好帅啊……啊我又要脸红了呜呜。”   三四人大着胆子过来套近乎了,还有几个相当漂亮的同龄人凑过来,第一句话全都一样。   “淳哥没有来么?”   “诶!曜风你居然不带白淳过来!”   “淳哥在哪里啊……我还想找他签名来着。”   自恋满分的某人表情松动两秒。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有几个发小已经凑过来边喝酒边哔哔叨叨了。   “淳淳那么好,你再不追我就上了啊。”   “哎对,你们公司是不是不让队内谈恋爱啊,那我开一车香槟玫瑰过去表白行不行?”   闻曜风忍无可忍:“今天就我一个人来。”   大伙儿一脸失望地噢了声。   “那下次呢?”   “下次淳淳来嘛?他来我一定来!”   闻曜风心平气和地想完成任务,开始形式性自我推销:“各位,我妈办这个宴会,百分之两百是为了给我相亲,咱是不是重点放错,嗯?”   一帮同样被赶鸭子上架的官二代富二代露出默契笑容。   “口渴不,我们也给你倒杯水?”   作者有话要说:闻曜风(捋袖子):不就是跟相亲对象演个戏,谁不会啊闻曜风:操,他们全都在嗑我跟我媳妇儿的CP 第60章 选择   相亲宴跟闻曜风脑补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故事都没体面到哪里去, 先前两代虽然拥有岁月滤镜,年轻时候争起来也体面不到哪里去。   可当下一代却要鲜活的多,就好像不再能被任何教条捆绑住。   他们大多也是被家里长辈强架着过来, 拿着香槟笑着聊聊留学科研或者做生意的难处,不时吐槽两句自己遇到的难缠教授, 市侩气淡到看不清楚。   很多人也在追绝杀之刻,索性坐了一圈围着闻曜风听拍摄花絮,或者盛情邀请他唱两首新歌,完事偷偷掏出一叠CD拜托他给自己姐妹签名。   好笑的是还有ALPHA亲友把他拉到一边, 神情紧张地询问喜欢同性该怎么办, 出柜难不难。   闻曜风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外圈的一帮贵妇叔伯也甚是满意。   没想到小闻这么受欢迎, 谈吐气质跟那些二三流小明星不一样, 果然他妈妈说的天王巨星是不一样啊。   “你看我家闺女,自打小闻进来以后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丢死人了,”富太太掩唇笑道:“有空咱们私下再一起喝个茶啊。”   “哎哎, 给我家儿子留个机会啊, 曜曜不是一直在跟他说笑嘛。”   梁英华心情大悦, 被众星捧月的十分满足,心头的隐隐担忧都淡化许多。   闻梭原先对儿子的身份讳莫如深, 此刻观察着他的潜在社交价值,紧皱眉头终于松动。   罢了, 也不全是废物。   晚宴后半段都顺利流畅, 不外乎是舞会轮转下来,宾主尽欢之后或留或走。   闻曜风从前行事自我,也懒得忍耐伪装, 今天性子沉的犹如深海磐石,等到凌晨一点都没有半分动摇。   梁英华和一众姐妹朋友打完两圈牌,再三推辞以后回房间准备敷面膜睡觉,发觉儿子就等在门口。   “曜曜?”她先是一愣,又很快露出笑容:“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早你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闻曜风看着她,不再解释更多。   梁英华温和道:“有什么非要现在急着说,等你有空了不行?乖,今天真给妈妈长脸了,早点休息吧。”   闻曜风声音很轻:“我们得谈谈。”   梁英华很少遇到过闻曜风的这种态度。   她心里觉得有些陌生和无措,却还是顺从地打开房门,关好门以后给他倒茶。   “说吧,想聊什么?”   闻曜风等到她也正式坐好以后,才很慢很慢的开口。   每一句话都在心中回转上千遍,被咀嚼重组到做梦都能一字不差。   “妈,我在小的时候,曾经劝你离婚过两次。”   梁英华一听见这个字眼,登时打断道:“说什么离不离的,现在咱们一家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吗?你爸爸现在也知道体贴人了,曜曜你平时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闻曜风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缓缓道:“第一次我十岁,年纪小,什么都扛不住,还得靠你带我离开这个家,也算是累赘一个。”   “第二次我二十二岁,ECHO如日中天,我一年的收入也足够承担你所有的花销享受。”   “我离家出走,躲到不知道我身份的娱乐公司里做练习生,一步一步打拼到接近巅峰的位置,就是想要带你离开。”   “从我记事起,妈,你总是哭,我离开以后也常常深夜打电话过来,痛苦起来就好像呼吸都如刀割。”   “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特意和你一起吃了顿晚饭,问你要不要和我离开。”   “你又拒绝了。”   “今天,我最后问你一次。”   “妈,你在这段婚姻里被扭曲的不成样子。”   “我用我所有能力和资源带你离开闻家,你走不走?”   梁英华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在听陌生人说话。   她擦了下眼睛,讪笑起来。   “曜曜,你今晚是听谁挑拨了,怎么说这些话?”   闻曜风淡笑不语。   梁英华得不到线索,一时间焦躁又混乱,却还是竭力维持着她在儿子面前的姿态。   “有些事是你想得太复杂,妈妈以前不该给你施加这么多压力,不过两口子过日子……总归是会有争吵不顺心,谁家都这样。”   “上次你洪伯伯家里还吵得打起来,最后不也没离婚吗。”   闻曜风安静地等她解释完。   他已经不关心她说话的任何内容了。   闻曜风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母亲被殴打到在客厅披头散发满地爬的样子。   佣人们全都躲在远处,不敢触怒这个家的主人。   闻父清楚他和她都各玩各的,但有时候看她放肆的狠了,又执意要找回家主的威风。   梁英华话匣子一打开,就不自觉地絮絮叨叨说上很多,主题也越飘越远。   闻曜风用双手捂着冰冷瓷杯,垂眸看她眼角的纹路。   妈,我小时候一直恨我自己。   我讨厌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没有,不能保护你,不能带你离开这里。   我听他们说,你是因为家里的压力,不得不和闻梭结婚,不得不生下我这个所谓的继承人。   很长时间里我都在想,要是我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是不是你会幸福很多。   你沉迷上流圈子的交际,在学术圈子里也左右逢源,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你逃避痛苦的方式。   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   “曜曜?”梁英华发觉儿子出神许久,起身送别道:“太晚了,你回去睡吧。”   闻曜风站起身,又看了她一眼。   他只看见一个哭泣的既得利益者。   “答案是拒绝吗。”闻曜风笑起来:“打扰您休息了,晚安。”   梁英华目送他转身离开,独自在昏暗走廊里站了很久。   闻曜风径直离开别墅,司机好整以待地候了许久,为他开门时询问道:“回公司?”   “不,去老房子。”   司机露出吃惊神情:“这么晚了,那边也没人伺候您……”   “不用,带我过去,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家里那边如果问,就说我去酒吧了。”   “好……好的。”   老房子位置偏僻,附近的路灯年久失修,夜里都看不清楚。   闻曜风下车时司机不敢怠慢,反复确认才驱车离开。   他转身看了眼隐在黑夜里的偌大老宅,摁开手电筒走进去。   进门便是一股腐朽潮湿的霉味。   闻梭一向不喜欢老宅,家里其他几个叔伯成年时也一样争先恐后地离开这里,迫不及待地入住新家,留老爷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呆了十二年。   闻曜风对这里的每一处房间都很熟,开灯只是为了规避蛇鼠。   他爬上四层的小阁楼,摸索着找到灰尘堆积的小火车铁轨,用指腹一寸寸地触摸过去。   铁皮小火车早已被卡住车轮,推两下纹丝不动。   闻曜风俯身摸到一处卡扣,拧开以后把这列玩具推开,又去摸铁轨之间的衔接口。   他一节一节地撬开铁轨,许多个暗柜也应声暴露,里面放着闻梭找了无数次的东西。   不为人知的十几张房契,大小不一年代古早的票证,祖父特意公证过的第二份遗书。   以及深埋在最底层的一份文件袋。   文件袋很新,五年前才放进去,里头的内容更新迭代过十几次,现在图文并茂,内容完整。   闻曜风打开文件袋检查过完好情况,然后拿走顶楼的所有东西,全部装进了折叠袋里。   他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儿童房,锁门,关窗,检查附近是否有摄像头,然后抱着文件袋蜷缩在一米二的小床上,就此闭眼睡去。   ECHO宿舍。   晚上十一点四十,白淳结束游泳训练,洗澡回卧室休息。   睡前罕见地拿出手机,先微信私聊,ECHO群消息,再看微博。   毫无反应。   从前四个人分头出商务做活动的时候,临睡前最闹腾的不是闻曜风就是栗原。   前者乐此不疲地发各种动物撞墙撞树掉水沟的沙雕视频,后者跟着发一堆天南海北美食VLOG。   今天闻曜风难得不声不响,没有半点存在感,以至于群里栗原发完炭烤牛排GIF以后都有点寂寞。   倒是参加闻家晚宴的一些名流,以及他们带去的小网红PO了照片,引发许多粉丝羡慕赞叹。   “闻少爷皮肤ON!私服好帅好A哈斯哈斯哈斯我没了——”   “曜曜你这是什么交际花人设!我不许你对着小哥哥小姐姐开屏,太过分鸟!!!”   白淳看了一圈微博,半晌关掉手机,把头闷进枕头里。   然后闭眼躺了二十分钟。   手机始终没有响,什么都等不到。   他翻了个身,睁开眼静静看了会儿天花板,开始思考相亲的传闻是真是假。   然后再度拿起手机,给闻曜风发消息。   『早点回来,明天还要去机场。』   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删掉。   『听他们说闻少爷相亲去了?』   询问意味太明显,删掉。   闻曜风一走,强制存在的情绪链接完全消失,他现在心底清净地像刚下过一场雪,空白宽敞的不习惯。   白淳思索几秒,把修改好的消息发出去。   『少喝点酒,晚安。』   他注视着屏幕,一直到屏幕暗掉对方都没有回复消息。   有点难过。 第61章 起底   -1-   闻曜风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灰尘里。   准确的说, 是睡在一滩灰尘里,手指头发都沾着柳絮般的脏东西。   他摸索着坐起来,颈椎和背脊都酸痛明显。   男人坐在晨光和灰尘之间, 许久没有回过神。   他像是被世界短暂遗忘坐标,坐在寂静无声的老房子里。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宿绮]:你人呢, 赶紧回来。   [曜]:刚看到。   [宿绮]:我在公司等传真,他们三个已经出发去机场了,你过来搭我的车?   [曜]:行。   微信窗口一划,他才看到白淳凌晨发来的消息, 想了想没回复, 只发消息叫司机过来。   时间还很早。   中午下午分别有两场粉丝见面会,然后是和品牌老总以及他闺女吃饭, 应酬完晚上再飞去另一个省录通告。   闻曜风赶到公司的时候, 宿绮的SUV已经停在公司大楼门口,一挥手示意他赶紧换车。   上车了宿绮侧身一闻, 伸手拍闻曜风肩头的灰。   “昨晚去哪混了,一股子怪味, 衣服也没换。”   “您安心开车, ”闻曜风无奈道:“我脖子现在都又僵又疼, 别抽了。”   宿绮笑骂道:“活该,叫你到处浪。”   闻曜风的公子哥身份前几年就被扒出来, 还上过娱乐圈头条。   不过这年头明星成分杂,出身国外名校世家贵族的一抓一大把, 早就竞争白热化, 光靠脸未必能赢。   闻曜风坐在后排眯眼休息了会儿,还是觉得哪儿哪儿硌得慌,翻了个身又喊她:“姐。”   “抱枕在后头, 润唇膏擦一下,”宿绮忙着看路,头也不回道:“还不舒服车门旁边有充气枕头,自己弄。”   “不是说这个,”闻曜风伸手给腰和脖子各塞了个抱枕,人是垫舒服了,姿势也像猛男醉酒:“白淳的事儿,他跟我说了。”   宿绮从后视镜看他一眼,目光移回前方。   “怎么突然提这个。”   “昨天梦到他姐姐了。”   闻曜风作出姿态放松的状态,其实上车前就在思索该怎么套话。   他得知道更多。   宿绮又看他一眼,皱眉道:“你没事梦他姐姐干什么。”   “先前白淳带我去了趟公墓,我还给她献过花。”闻曜风把语调放到拉家常的状态,随意道:“说起来,她得的是什么病?”   “名字很长,什么阻塞性肺病,”宿绮低低叹了口气:“听说需要肺移植才能好,那段时间ECHO刚起来不久,我跟几个助理也帮白淳跑过很多家医院。”   白淳在舞台前后玩命工作,她也不可能放着这种事不管,能帮到一点是一点。   “这种慢性病前期拖着没什么事,一旦恶化就能要人命,实在可惜了。”   闻曜风眸光一变,又问道:“到最后也没移植?”   “他算是很幸运的孩子了。”宿绮打着方向盘变道往机场高速开,慢慢道:“你也知道,咱们这行要是买个名牌腕表包包都不算事,真要动用影响力向公共资源伸手,就等于是直接触到最高红线。”   明星两个字绝不能和特权沾边,越是事业上升期越要夹着尾巴做人。   即便是宿绮私下带人找关系问出路,也是千万般的小心,可惜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本来我们都放弃了,只能放他姐姐在ICU里靠药物吊着命,后来白淳突然联系上了好心人,总算是把这事了了。”   闻曜风后背一凉,所有瞌睡全都醒了。   “……好心人?”   “嗯,”宿绮回忆道:“问他来源他也不说,可能是私下认识的朋友。”   “遗憾的是,听说移植后出现了明显的排异反应……最后也没有救过来。”   “下跪门和这件事相差多久?”   “什么?”   “下跪门是两年前八月爆出来,你说的这件事是在几月?”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宿绮莫名其妙:“他姐姐大年初三去世,前后也隔了半年啊。”   闻曜风猛地起身:“姐,放我下车。”   “那两个饭局帮我推了,我有事要回闻家。”   前方绿灯转红,SUV被卡进车流里动弹不得。   “你发什么疯?”宿绮皱着眉回头看他:“知不知道ECHO现在好不容易才起来,你以为大小事务想推就能推?”   闻曜风笑了起来。   “姐,ECHO本来早该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ECHO现在已经站在顶点了。”   宿绮意识到什么,脸色逐渐发白。   “你在说什么?”   “白淳身上的这些事,可能都是闻家做的恶。”他再开口时声音苦涩,喉头干的发疼:“现在ECHO再起来,对家哪一个没有拿当年的事情阴阳怪气?”   “姐,我想做你们身边的光,而不是你们背后的刺。”   直到最后宿绮都没敢让他下车。   一是怕他冲动之下捋袖子揍人上新闻,二是怕闻家发觉情况不对直接把他扣在那。   闻曜风苦口婆心到差点当场给她写八百字保证书,眼瞅着马上要到机场高速,最后一个红绿灯那里直接开门跑路。   留下经纪人拉开窗户大喊。   “臭小子——你注意安全啊——!!”   约好的司机就停在拐弯路口,跑个十几步就能轻松上车。   闻曜风换第三台车时已经熟门熟路,还有功夫掸两下发梢的灰。   “走,去金台会所。”   他单独找了个地方,约一个人见面。   大概四十分钟以后,章秘书姗姗来迟,面色蜡黄。   “闻……闻少爷。”   “坐。”   “别介,您有事直接说,闻总那边还等——”   “坐。”   章秘书刚深呼吸一口气,后头两个人直接把门关上锁死。   闻曜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来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吧,”章秘书讪笑道:“闻总要是知道您突然这样……”   闻曜风听着他话里有话的推托,慢条斯理从兜里提溜出来一个被塑料袋密封的旧手表。   “见过这个吗。”   章秘书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哆嗦着想要走近些看个清楚,却像吞饵的鱼一样被吊得往上看。   “你当年陪我爸做的那些事,不是没有痕迹的。”闻曜风不紧不慢道:“哪怕只是设个美人局抓对手把柄,自己的屁股也没记着收拾干净。”   “你……你那时候才十一岁!”   “十一岁又怎么样?”闻曜风倾身向前,盯着他的眼睛道:“知道我手里还有多少东西么?”   “哪怕只是这个表交给烽火集团的陈总,你觉得闻梭会动心思保你,还是直接弃子图个清静?”   章秘书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回身就想往外跑又再次看见守门的两个人,只能仓皇地转身看他。   “你,你既然都知道,那你应该明白很多事都是你爸——”   “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闻曜风面无表情地打断道:“白淳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别这样,我真不能——”   “是,还是不是?”   章秘书哆哆嗦嗦地点头:“……是,可是闻总他说……”   “白淳姐姐生病的时候,是你们找到肺源拿去威胁他?”   章秘书脸色都苍白起来,嘴唇翕动着点了点头。   每确认一分,闻曜风就心沉一分。   “为什么二月份他姐姐去世了,八月份你们还要逼他下跪?!”   “不是这么回事,”章秘书惊慌道:“闻总一月份就已经录下视频了!”   早在三年前ECHO声名鹊起的时候,白淳的姐姐白墨病情恶化住进ICU,经纪人四处找关系走漏了风声被闻梭手下听见,刚好闻曜风又自残式勒令家庭不得干涉自己的职业选择,直接导致闻梭动了这个心思。   他们想方设法找到肺源,联系白淳见面,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肺移植前听从闻家一切见面安排。   第二,让闻曜风离开ECHO。   第三,永远不许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可谁想得到,他姐姐得了肺花了几十万的药钱,最后扛不住排异反应还是死了啊!!”   闻曜风听得血往上涌,火气直接爆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玩阴的算什么?!谁让你们动白淳的?!!他妈的逼人逼到这份上你们是畜生吗???”   “一切见面安排是什么意思??逼他下跪又是几个意思???”   “是——是服从性测试。”章秘书索性把一切都说开,自暴自弃道:“闻总一直觉得白淳在拖延时间,就明里暗里逼他做这种事情测试服从,暗里录了视频算是拆你们的后手!”   “后来他姐死了他也跟着崩溃了,你爸发现借刀拆人没用就直接把视频放了出去!!”   “疯子!!!”闻曜风怒吼回去:“你们一个个全他妈的都是疯子!!!”   章秘书神色惨然,瘫坐在地上道:“你爸最后联系不上白淳,让手下人把视频发出去的时候,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他不守道义在先。’”   “道义?!道义就是为了把公司股份拿全逼着儿子自残?!道义就是从儿子出生起跟一堆女人乱搞还把她们都带到家里来??道义就是拿别人救命的肺算计利益还反手再捅一刀??!!”   闻曜风一耳光扇过去把人打翻在地,眼睛血红的抄起文件袋就往外走。   “老子今天就要让那畜生知道什么他妈的叫道义。” 第62章 狼狗   -1-   “闻先生?!”   “您这是要去哪里?!等等!!闻总他还在办公室开会, 您进去之前我得先打声招呼——!!”   闻曜风直接刷指纹上了私人电梯,秘书一脸惊慌地跟在后头根本没法拦人,只能急匆匆给楼上闻总打电话。   出什么事儿了至于脸色臭成这个样子?!!   没过十几秒电梯叮了一声, 闻曜风大步流星走出去,在秘书跟过来之前回身盯了他一眼。   “滚回去。”   秘书原本想硬着头皮过去帮闻总解围, 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整个人像是冻在电梯里一样双腿直打哆嗦。   出事了,真要出事了。   闻梭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慢条斯理喝咖啡,直到闻曜风一脚轰开办公室大门都不以为意, 反而露出嘲讽笑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懒散道:“果然是和什么人厮混久了, 就变成什么德行。”   闻曜风也笑了一声,大大方方活动了下手腕关节指关节, 然后关门反锁一手卸了摄像头, 两步走到闻梭面前。   一拳直接揍上去,打得闷响一声骨头都好像要当即错位!   “你!!!”闻梭没想到这年头居然有儿子敢打老子, 仓皇起身想要逃却被再度拖起来,迎着脸和腰肾就是又三下狠揍!!   剧烈痛感让中年男人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还没等他发出更多声音世界又再度颠倒, 疼得他好像四肢关节全都给卸了个干净。   “闻曜风!!!你他妈的活腻了是不是??!!”   闻曜风拖着他的领子狠踹一脚, 冷笑一声道:“我什么德行?我什么德行不是托您遗传的好?!”   “畜生!!”   “得了吧。”闻曜风坐在椅子上俯身看他:“您先从地上爬起来,咱们谈谈?”   闻梭虽然火冒三丈想要杀人, 偏偏身体早就被酒色财气侵蚀的烂透,光是坐起来都废了不少力气。   他啐了口沾血的唾沫, 神情阴冷道:“你觉得你翅膀硬了?”   “今天敢上来二话不说对我动手, 怎么着,为了你那个ALPHA队友?”   闻曜风有条不紊地把袖子重新挽好,挑眉道:“我两年前就在查这件事, 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还是我自己家里人下的手。”   闻梭看着衣服凌乱狼狈不堪,面色阴鸷地却仿佛是此刻掌控大局的主导者。   “闻曜风,你也是飘了。”   “录了几个节目,在你们那个圈子有点起色,就有胆子做这种事情?”   他站起身,声音浑浊而暴戾:“还真以为你那点三四线小明星的事儿真算得上事了?!今天来找你老子造反怎么着??!!”   “我告诉你,你在闻家所有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别说你老子看不起你,家里搞学术搞商业的随便一个表亲都可以拿鼻孔对着你!”   “老子以前纵着你胡作非为,无非是你妈豁出去了要我多放你在外头玩几年。”   “信不信现在外头就能来人把你押回闻家,什么演唱会电视台这辈子都别想再碰一回?!”   闻曜风伸了个懒腰,撑着下巴看他:“说完了没?”   闻梭看见他坐在自己的主位,又加上胸腔腰侧被踹得生疼,火气早飚到极点。   “还觉得不够?”闻梭厉色更甚,口吻不留任何感情:“你听清楚,闻曜风,你生是闻家的人,死是闻家的傀儡。”   “别说白淳的事情怎样,我要用更绝的手段断你后路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闻曜风随手抄过办公桌上的小叶紫檀雕像,仿佛前面的那些威胁都不值一提。   “白淳?”   “别装了,你不就是为了那么个玩意儿来找我的?”闻父笑得讥讽:“还以为你能有多大出息。”   “老子今天明明白白的跟你说清楚。”   “白淳当年跪着给我斟酒,就为了给他姐姐求个肺再续几年命,一脸奴才相的照片视频我这可都还留着。”   “别说他那个短命的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哪怕你拿了录音笔把今天这些话都录下来发到网上,我动点关系毁了你那个什么团,也简单的很。”   做生意,圈子混的越高,见过的脏事就越多。   随便寻几个致命的短处给那几个小年轻安上罪名,大不了再收买几个为了钱肯豁出命的,什么脏水泼不上去?   闻曜风仍安稳坐在真皮软椅上,等他耀武扬威似得把话说尽了,才慢慢抬起眼皮。   “说完了?”   闻梭忽然心里一凛,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闻曜风今天自进门起打人一气呵成,打完以后听到什么真话反而都没情绪变化,像是根本不在乎了一样。   要么是留了万全的后路,要么是打算今天要跟自己在这同归于尽。   他后退一步,防卫性地抄起半人高的金属音响杆。   “你过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闻曜风搓了下手,勾勾手指道:“我有点渴,你给我倒杯水。”   闻梭做生意这么多年天王老子都没给倒过水,现在反而被未知的旋钮控制得心神不宁。   他思索飞快极力找出自己忽略了哪里,脚步迟迟不动。   “赶紧的。”   闻梭怒瞪他一眼,却还是当着闻曜风的面去净水器旁边倒了一杯递给他。   闻曜风浅抿一口,从兜里摸了张缩印好的小纸条,清清嗓子念给他听。   “2002年收购集成公司案,涉及金额四千七百六十二万,主事者张大伟买通手下皮勇,哄骗对方主管深夜谈事,伪造不慎坠楼假象。”   “2004年并购佳思集团时因为压价不成,以十余名非法从业女性贿赂对方主管,同时窃取机密文件及电子钥匙。”   “2007年情妇之一怀孕,受梁家施压逼其打掉,导致其大出血死亡。”   “2010年……”   “2011年……”   闻梭阴晴不定地听他念了七八条,打断道:“所以?”   “哦,这些都只是案例。”闻曜风随手摸了一张照片:“相关证物都在这里。”   “当然了,我也没有想要报警,有些事报警了反而难以追究清楚。”   他轻声道:“有的苦主人微言轻,被毁了一辈子也没法求助。”   “可您暗中设计的不少企业家,现在其实也混得风生水起呢。”   闻梭听到这话时太阳穴直接青筋暴起:“你要胡来些什么?!!!”   “胡来什么?”闻曜风把紫檀摆件扔到一边,翘着二郎腿笑着看他:“您刚才说谁要拿鼻孔怼我来着?”   闻梭连着后退三步,抱着金属杆脸色变作猪肝色,怒不可遏道:“有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这些一起解决,你没有必要做绝到这一步!”   “闻曜风,你要去唱歌跳舞,跳一辈子我也不拦着你,闻家生意是祖祖代代传下来的老家业,你别乱动些主意!”   他知道自己儿子混账起来没个谱,可怎么也没想到能疯魔到这种程度!!   闻曜风一动不动,只用怜悯的表情看着他。   闻梭又是一惊,不得不用更客气的口吻和他沟通,又像是在哄孩子又像是昔日里设法套话知道对手的底牌。   “曜曜,很多事其实和爸爸没有关系,其实这些年咱们父子之间有很多误会,你也没必要把咱们家里人想的这么坏。”   “你那个ALPHA朋友的事情,爸爸其实也是一直有帮忙照看的,他姐姐是排异反应才没熬过去,视频是手下放的,跟我没关系啊。”   “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和你解释清楚,没必要把矛盾激化成这样,对不对?”   闻曜风翻了两页复印件,发觉闻梭也在盯着自己手里纸页,伸手扬了一下。   “就这?”   “你觉得,我今天找你为了做什么?”   闻梭冷汗直接下来了。   他上过谈判桌很多次,没想到真和自己从没正眼瞧过的混账儿子面对面的时候,胜算反而半点都看不见。   闻曜风破釜沉舟狠起来的时候,半点过去的情面都不留,比他老子还要狠。   别说底牌看得清几张,他现在连牌桌什么形状都看不清楚。   闻曜风施施然起身,抻了下筋骨往门外走去。   “看来是根本没听清楚。”   “慢慢想吧,时间不多了。”   “站住!”闻梭喝道:“你想要什么?我给白淳赔钱道歉?我以后不干涉你在娱乐圈的事情?你要什么直接说!”   闻曜风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快六十岁的人了,脑子里就这点东西?”   话音未落,电梯叮的一声再次打开。   闻曜风消失在铁门之外,只留顶层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闻梭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了电梯门许久,再反应过来时发觉哪里都不对劲。   闻曜风十几岁就离家出走做练习生去了,这些资料和证据自己都未必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为什么二零零几年的事情他都知道?!那时候年代久远连网络都没发展起来,又是谁把证据递到他手上???   长风吹拂而过,大门轰的一声再次关上。   闻梭踉跄着坐倒在一地杂物里,满脸尽是被算计的错愕。   -2-   闻曜风比其他人晚抵达机场八个小时。   期间翘掉了一场见面会一场饭局,似乎爱岗敬业的标签有所松动。   然而他走出机场的时候,所有人不是在酒店里敷着面膜,而是就等在出舱口的VVIP通道外。   容子涉和栗原根本没法控制好表情,宿绮更是头顶冒烟眼神都有点飘忽。   “曜哥!!!你可算下飞机了!!!!”   “闻曜风,出大事了!”   闻曜风先是看向表情复杂的白淳,接过宿绮递来的水抿了口,和他们一起往外走。   “什么事?”   “听说你狂拉肚子才没赶上飞机?!吃什么了还好吗??”栗原一个猛抱差点把矿泉水弄洒,转手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看:“那个王八蛋他自首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操操操当年就说为什么淳哥不出来澄清!!!太好了曜哥我们能清清白白的在一起了呜呜呜呜不对我们本来就是清白的呜呜呜呜——”   闻曜风高高举手任由栗原在胸口狂哭,长颈鹿似得举起手机看微博热搜头条。   #伪造白淳下跪视频者已被警方抓获# [大爆]   #原来白淳从未下跪过#[爆]   #那些年我爱过的男团啊#   #咬唇CP到底什么时候回归绝杀之刻#   容子涉平时没什么表情,今天也终于如释重负,笑意都温暖许多。   他把栗原从闻曜风胸口拎开,示意队长好好看新闻具体内容。   @新闻第一线:就在今天下午三点十二分,警方根据线人提供线索,终于抓获潜逃两年有余的犯罪嫌疑人赵某……   @声声今天爆了吗:我的天,我今天走在路上哭成傻逼,原来淳淳遇到的事这么恐怖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那件事,但是当时被骂的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白淳一生黑:卧槽?这是假的?这种视频都能反转??我真情实感黑了两年现在懵了??!!   在闻曜风上飞机后没多久,新闻就直接爆到全网都是,沸腾度远胜过下跪门爆出时的景况。   各种阴谋论被大众讨论帖快速洗刷了个干净,在警方提供的强有力事实面前,没半点证据的风言风语不堪一击。   [天啊那个赵某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请特效化妆师调整面部骨骼化仿妆就算了,AI换脸和真人下场录伪视频这么损的事也干得出来??]   [有审讯视频放出来了,他亲口说是逐帧修的图……绝了。]   [这种鬼事情落到白淳身上怎么可能证明啊,‘我不是我’这种事情太鬼了太恐怖了是我我可能当年就被逼到自杀TAT]   [不是ECHO团粉,但是下跪门当年闹得真的挺吓人,搞得很多追星的都不敢真情实感喜欢爱豆……没想到……]   比起路人们的震惊恐惧,ECHO团粉和白淳唯粉今晚注定无眠,几乎坑内脱坑的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   [抓到了!!抓到了!!!果然不是他!!!根本不是他!!!]   [淳淳你这两年好苦,我哭的停不下来了,纯白姐妹这两年完全是扛着骂名继续爱你,你一直什么都知道,太好了我们终于都解脱了……]   [真的有人能歹毒到这种程度吗,下地狱碎尸万段都轻了吧?]   [我就知道,我当年一直和所有人说白淳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资源去跟金主卖笑!!!]   消息传遍国内国外,还有人直接在郊外放鞭炮礼花大庆特庆,所有谣言脏污都不攻自破。   两年来的所有隐忍屈辱被清扫一空,各台新闻将相关消息大报特报,人们见面全都在聊这件特大新闻。   与此同时,ECHO全团走出机场通道,等着给闻曜风接机的妹子们看到四人都在时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欢呼声。   他们放声高喊:“曜曜——欢迎来今川!!”   “淳淳——你是最好的!!!”   “ECHO永远都在一起!!!!”   “在!!一!!起!!”   直到坐上保姆车时,几个人都没有缓过来,像是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副驾驶的宿绮只是表面平静,机械性应答回复了一长串电话消息之后,后知后觉喝几口水润润已经哑掉的嗓子。   闻曜风和白淳坐在一排,在商务车平稳运行以后许久都没有对话。   白淳手机自新闻爆出以后就电话不断,哪怕一直没有接,现在也已经被闹腾得电量过低直接关机。   “这样吧,”宿绮挂断电话,说话到缺氧伸手敲了两下脑袋:“今天晚上我们先休息,大家都缓缓,公司那边会做好明天新闻发布会的方案,不用担心。”   她早已习惯戴着枷锁照顾这些孩子,现在罪责清算恶名解除,反而是说不出的恍然。   四人相继回到酒店房间,栗原抱着白淳呜呜呜哭了会儿睡昏过去,容子涉叫了盒披萨吃得心满意足。   闻曜风白淳在他们房间呆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大门一关,所有声音被长绒厚毯悉数吸尽,耳朵空旷的和此刻的内心一样。   白淳站在闻曜风身边,许久才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你是怎么做到的?”   闻曜风耸了耸肩:“魔法。”   白淳很难不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是每天都能这么骚吗。”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闻曜风伸长胳膊瘫进厚实大床里,拍了拍胸膛道:“喜欢我就抱抱我。”   白淳深呼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俯身抱了过去。   他的呼吸都沾着水仙清香,皮肤冰凉柔软,连拥抱都轻的像一团云雾。   闻曜风先是一怔,然后又脸颊发烫。   怎么我每次随便骚两下,都能被治成这样……   出息啊。   闻曜风小心翼翼地搂了下白淳的腰,又怕他觉得自己贼心太多,把手张开大字型放到床边。   “我真是要累死了。”白淳喃喃道:“之前两年……每天都过得像噩梦。”   “不过,”他睡在他的胸膛里,低声问道:“你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闻曜风听到几分熟悉的自我回避。   “都不是你的错。”他伸手抚着白淳的碎发,小声道:“白淳……我有很多……很多的对不起想要跟你说。”   不该在出事以后逼着你解释。   不该在出事以后脾气发作怼你到那种地步。   我做错了好多事……其实都不敢再见你一眼。   可你居然还会来抱抱我。   熟悉的气息无声对接,白淳闭上眼,肩头背脊放松许多。   “我一个人去美术馆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还会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也没有想到会被一步步逼到那种程度。”   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像蒙了一层雾。   “姐姐去世那天是大年初三。”   “我一个人戴着口罩从医院走到公司,走了六公里。”   “感觉快要熬不过去了。”   全世界都在放烟花欢度新年,街道处处张灯结彩。   他像是不该徘徊在任何地方。   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直到八月出事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录像了。”   “如果出这些事,如果我牺牲掉一切,姐姐她能回来,那也算挽回了一些什么。”   “可是,做了这么多,连肺移植手术都做完了,”白淳埋紧脸,声音沙哑哽咽:“她却死于器官排异……还因为我被好多人翻出照片一块唾骂。”   “我在之前两年里,觉得我是全世界最荒诞的笑话。”   闻曜风伸手抱住白淳的肩,低头亲了下他的发际。   “我没有办法解释,我如果说,是你父亲做的,他们会问证据呢?有什么证据吗?”   “也没有办法和媒体解释,如果我和媒体说这些,他们会说,哦,是为了救人啊,那你姐姐呢?”   白淳哽咽着笑了一声:“死了啊。”   “埋在公墓里,死的时候疼到全身都在痉挛啊。”   闻曜风抱紧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他的脖颈旁。   “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是早点能为你做这些……”   白淳揉了下眼睛,不肯表露更脆弱的一面,摸索着从他怀里撑起身体。   “所以你中午在解决这个?”   闻曜风如实道:“我把闻梭暴打了一顿。”   白淳伸手捂住额头。   -3-   “当然暴打是附加品,主要是过去摊了下牌。”闻曜风支起身坐在他对面,认真道:“其实,我七八岁的时候就在想法子收集扳倒他的证据。”   “你可能觉得这么说听起来很可笑,但我真是这样做的。”   白淳皱眉看他:“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在很小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是救妈妈出去,带她走,越远越好。”   “那几年,班里其他同学都想着怎么去游乐园,怎么出国旅游,我天天想着怎么攒飞机票带妈妈走。”   “刚开始什么都不懂,觉得攒够零用钱,够住酒店飞机票就够了。”   “后来意识到一些事情,想的是找一些证据去警察局,拜托他们把我爹抓走。”   闻曜风再说这些话时都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对过去的无可奈何。   “我十四五岁临离家出走的时候,其实真是想带着我妈一起走。”   “可是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或者说,是假装一直没有看懂。”   “然后我去了FYI,做练习生,认识你们,一起出道,期间和家里亲戚也一直保持着联络,总想着得到更多资本了就回去接她,和我爸彻底撕破脸。”   “然后又被她骗了。”   “我准备了好几个文件袋,把真假物件分开放了好几个地方,二十几年一直想着要保护它。”   “没想到……最后反而害了你和ECHO。”   白淳很少这么近的看着闻曜风。   闻曜风的脸庞一直有一种少年的锋芒,但神色凝重时又俨然是成熟男人,有种相悖的俊气。   他屏住呼吸看了他许久,突然凑过去亲了下他的额头。   闻曜风只感觉额头一暖,无奈道:“你别这样,我扛不住。”   白淳笑起来:“感觉你很难过,想打断下。”   “我感觉……你也很难过。”闻曜风看向他,眼眸里有光在涌动:“你说咱们两,是不是有点像?”   “我逃离闻家,逃离我自己,有时候……也想逃离你。”   “看到你和看到我自己,都好像会被提醒,我的存在是一个错误。”   “我会让太多人痛苦。”   “可有时候我看着你,会突然想,你也是和我一样的存在。”   ……我们都在怪诞的恐惧着自我。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咕了一声。   然后像是生怕他们没听到一样,更加响亮地咕了更长一声。   白淳还没有准备好交心更深,此刻揉揉眉头,顺水推舟转移话题:“你的肚子也很有你的风格。”   闻曜风委委屈屈:“打架很耗体力啊,我中午一口没吃饭。”   “叫客房送餐?”白淳拿起客房电话:“说吧,点什么。”   “要不我们下去吃?”   “你确定?”白淳回头看他:“你猜猜楼底下有多少记者粉丝蹲着呢?”   艺人被卖私人信息不是一回两回了,航班信息酒店住宿跟全透明似得,稍微人气高点公司都得想办法包层。   闻曜风不以为意:“这条街往外走三百米就有很有名的小吃街,走。”   白淳把手机扔给他:“你自己和宿姐说。”   闻曜风当着面拨通电话。   “歪,宿姐在吗,是这样,白淳他饿了,说想跟我去逛逛小吃街散心——”   宿绮一接这祖宗的电话就有点高血压:“是你想去逛夜市吧?!!”   “怎么会,白淳他这不是心情不好,我陪他逛逛,狗仔要拍就拍呗,还能把我两拐卖去跳脱衣舞不成。”   宿绮听得脑壳疼:“我叫助理给你们买行不行?”   闻曜风拿着手机扭动:“淳淳——你跟她说——”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去,口罩戴好别搭理记者粉丝,多带几个保镖,算了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口罩也没法戴啊,谁能隔着口罩吃东西……”   “必须戴!!!!”   电话一挂,闻曜风笑眯眯看他:“成了。”   白淳:“……”   宿绮本来已经穿着睡袍敷面膜了,挂完电话两三下换衣服过去找人,生怕跑慢一步闻小王八蛋把乖学生拐跑了。   下跪门这件事本来就角度刁钻,公司看到新闻时一样也满头雾水处处掣肘,后来也是辗转着打听才意识到跟闻曜风有关,是吃了闻家一哑巴亏,但又因为前期投资太大,一直在想法子救场找出路。   不管怎么说,FYI和她这个经纪人都该担一份责任,没有保护好艺人隐私,引发了一串连环祸患。   这边闻曜风和白淳换了身黑白连帽卫衣,戴个口罩棒球帽就准备常服出门。   宿绮踩着小高跟赶过来时看见他们两一副过来度假休闲的样子,五官拧到一块去。   “姐你累不累,”闻曜风给她拎了双人字拖:“穿高跟鞋逛夜市……你确定?”   经纪人再三思索以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高跟鞋是她最后的尊严。   四个保镖陪他们三个坐电梯下楼,酒店大堂内外的狗仔粉丝一瞬沸腾,像是热油入水一般眨眼轰动起来。   “是白淳!!”   “白先生请问您对那位恶意拍摄不雅视频的赵先生说什么?!”   “闻先生请问您一直以来都知道真相吗!!!”   “请问你们怎么看待警方破案的速度,对整个下跪门有什么想说的吗!!”   私生粉也跟着在旁边火上浇油呜啦啦狂叫。   “白淳啊啊啊啊——”   “看到他了看到他了!!!”   “宝贝看妈妈妈妈在这里!!!”   四个保镖强行隔开方块空间方便他们三个穿过人群,助理也忙不迭让人群保持距离。   “不好意思,这些事情请明天发布会沟通。”   “明天发布会都会解释清楚。”   “您好请保持话筒距离,有什么问题可以留到发布会提问。”   挤到前排的狗仔精神一振。   这么说现在是要私人出行!   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们要去哪里?跟上跟上!!   几个人走得脚步飞快,后面几十号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然而出酒店以后他们并没有上车,反而是顺着街道继续走。   有些路人看到大晚上对面行人通道搞得跟百人马拉松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夜跑都这么大规模了??卧槽他们还带这么多闪光灯??   一大帮狗仔跟着走了两百米感觉情况不对,记者们也快嚷不动问题了。   他们程序性嚷嚷习惯了,都是对着人家进出机场通道或者上车前那一小段路狂问的,哪能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等等——前面不是——花江路夜市???   夜市???   闻曜风嗅到臭豆腐炸油饼的香味,心情不由得大好,伸手揽着白淳肩头道:“想吃啥,我请客。”   宿绮捏着鼻子道:“这也太臭了吧……”   今天是工作日,原本夜市生意平平,突然涌进来大几十人小贩们全都精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高声吆喝。   “藕饼哎脆炸藕饼不好吃不要钱!!”   “羊汤河粉一级好吃嘞网红打卡必备!!”   “糖葫芦糖葫芦猕猴桃糖葫芦猪蹄糖葫芦要啥有啥——”   “来吃我家的烤蚕蛹!鸡肉味还会爆浆!!!”   白淳综艺里陪闻曜风瞎折腾惯了,现实里这么胡来反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他面上没有表情,然而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伸手指桂花酒酿小圆子。   闻曜风心领神会:“我过去买!”   宿绮生怕这少爷掏出一叠信用卡出来,摸出散钞抢着给钱:“阿姨您好,这边这边。”   闻曜风接了酒酿圆子就凑回白淳身边,笑眯眯道:“热乎乎的好香啊。”   白淳捧住碗,先把碗沿递到他那边:“尝尝。”   闻曜风以身试毒,两口直接干掉半碗:“爽!”   狗仔们已经傻了。   不光人傻了,还要被暴躁店家催促。   “买不买买不买啊!!”   “拍拍拍答应你们拍了吗!不买我家春卷不许拍!”   “不是……”   “买的……买的……多少钱一碗啊?”   消息传到网上,下午还在声泪俱下的一拨人也懵了。   等等——   新闻发布会在明天没错了,你们大晚上的居然在——逛夜市??   小情侣明目张胆还带着经纪人一起逛夜市?!?!   还有没有王法了!!!   @咬唇生一堆:草草草草这是什么剧情同人圈的太太写出来都会被大家骂的好吧?!   @曜狗子颜值第一名:闻曜风!!你居然吃甜豆腐脑!!!我要公开脱粉了(掀桌@什么咬唇还没结婚吗:已经十一点四十了!!我还在减肥!!你们发狗粮还发这么多吃的搞什么!!!   有大脑烧掉的狗仔终于接电回来,意识到这波人真的敢公开出门逛夜市,索性直接开了个直播。   “来老铁们跟我一起看啊,前头,对他们保镖拦着呢太近不让拍,哦——又买糖葫芦去了,这两人怎么这么喜欢吃糖葫芦啊——”   “喜欢的双击6666!!感谢白纯巧克力子大姐打赏的飞机游艇——什么要我拍他们吃过的地方吗,刚才闻曜风就是在这家店买的炭烤兔子腿!来我给大家尝尝烤的香不香!!”   “啥,他们是不是在同吃一块奶油饼?这我哪看得清啊……”   去不了现场的人紧急点外卖捂着肚子看直播,同城迷妹直接火速打车赶往现场想要康康爱豆。   愣是把淡季工作日的夜市搞出五一黄金周的火爆状态,以至于好些提前回家睡觉的店家都忙不迭回来做生意。   街内街外堵得水泄不通,一些小贩索性在长队附近兜售绿豆汤和炸鸡啤酒。   当事人双方目前还在专注觅食。   白淳基本没怎么吃,大部分都喂给闻曜风吃了。   他是玻璃胃容易被折腾,闻曜风皮糙肉厚,吃的开心还不会生病。   “看这儿,居然有吹糖人,”闻曜风蹲在老爷爷面前,仔细看过去葫芦状的猴儿小鸟天鹅:“淳淳你想要哪个。”   白淳也蹲在他旁边:“吹个大狼犬吧。”   “啊?”   “要笑起来没心没肺的那种,挺甜。” 第63章 同袍   闻曜风吃吃逛逛, 被大小手机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怼脸拍也从容有度,愣是把地摊吃出时尚直拍的调调。   白淳权当陪他下楼漫步散心,一小碗豆花喝完便已饱足。   两人逛完一整个来回不到二十分钟, 期间栗原睡前习惯性刷刷微博,一眼看见好友公然逛夜市, 直接跳下床拍醒对面的容子涉。   “他们逛夜店去了!!!”   容子涉抱着枕头昏昏沉沉道:“谁?”   “不是夜店,是楼下三百米的花江路夜市!!”栗原连着翻了好几页微博,反手把电话打了过去:“买东西吃居然不带我们!!”   “你还记不记得咱两今晚偷偷吃的一大盒披萨……”   闻曜风接了电话:“原原,想吃啥哥给你带回来。”   “你们不是人!!”栗原一脸悲情:“知道现在几点钟吗!你吃轰炸大鱿鱼的照片就挂在热搜第一!!!”   闻曜风无奈叹气:“我吃个鱿鱼招谁惹谁了。”   “你们等等——我也要下来玩——”   “都快走到出口了, 算啦, 下次吧。”   “可恶!!”   白淳指指远处的小太阳棉花糖:“想吃这个。”   小贩竖着耳朵半天就等他这句话,把带着小笑脸的棉花糖递过来, 咧嘴笑道:“不用给钱, 可以合照吗?”   白淳看向闻曜风,闻曜风大大方方搂住他的肩膀:“我们两先拍一张, 然后咱们仨一起拍一张,怎么样?”   宿绮早已放弃挣扎, 举起手机示意他们两再站近一点。   镜头里颀长俊朗的两个青年站在一起, 背后是夜色里灿烂生辉的霓虹招牌大小灯笼, 还握着笑眯眯的小太阳棉花糖。   “茄——子!”   闪光灯亮起的一刹那,白淳也笑容绽开, 周身寒冷亦融解消散。   等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公关部早已把论坛微博一众都打点好。   既不能让对家黑子带节奏牵着走, 也不要渲染招摇太过。   白淳在夜市里泡太久, 招了一身烧烤味。   他脱下外套皱眉闻了闻领子,略仰着喉咙解开扣子:“我先去泡澡。”   闻曜风喉结一动,蹲在行李箱旁边收拾东西, 短短应了声。   “不骚了?”白淳似笑非笑:“还以为你无时无刻都能开玩笑。”   “对你不行。”闻曜风背对着他,把领带卷好放进箱子角落:“我是正经人。”   话音未落,被当头砸了个枕头。   “痛!”   第二个枕头飞身而至。   “嗷!”   白淳抄起沙发抱枕又扔过来:“正经个大头鬼!!”   两人打闹一会儿,白淳径自去浴室洗漱,闻曜风凝视他的方向许久,拿着手机去了露台。   然后反手锁门。   闻梭发过三条消息。   下午四点二十。“满意了?”   傍晚六点十三。“把你今天放得那些屁收起来,别为了个ALPHA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   凌晨十二点零四分。“回电话。”   闻曜风早已把他的电话设了拒接,黑名单里摞着十几次未接来电。   男人靠着冷绿色栏杆吹了会儿夜风,把电话拨了出去。   “陈律师,可以动手了。”   “嗯,就照原计划来。”   2020年8月29日,COZO集团被爆出惊天新闻,现任CEO闻梭涉嫌非法并购、买凶杀人、钱色贿赂等一系列罪名,已被警方控制拘留。   其独子闻曜风第一时间配合警察调查,但就其十六岁离家出走、长期以来独立银行账户等一系列证据,虽然仍处于被监控观察行列,但相关性微弱。   这件事在下跪门澄清后不久被媒体刊载,算汽车行业乃至金融业的重大新闻。   ——COZO老板这么脏得吗?!   ——卧槽,闻曜风是COZO的太子爷??离家出走独自谋生是什么情况,早就知道他老爹不是东西了???   论坛里一部分深谙COZO相关运作的圈内人士出来解说新闻,但大部分人对操纵股价吞并公司的事看不太懂,倒是从过去的很多古早照片里扒出有关闻曜风的许多。   在出道之前,连公司都不知道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少爷。   选拔练习生的资料里,他高中肄业,在网吧打工被星探意外看中,去参加考核时穿得还是人字拖。   “我们上课的时候,发现曜风会拉小提琴弹钢琴,还懂一部分歌剧和华尔兹,当时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因为他看起来家境不太好的样子。”音乐老师在ECHO成名后接受采访,笑得无可奈何:“我当时还想帮他刷饭卡,被他拒绝了。”   “没看出来啊,他也没跟人说过,”FYI考核官摊手道:“他连家庭地址都填得是网吧,我们做背景调查其实也啥地方好下手。”   直到ECHO出道之夜一炮而红,眼尖的富二代认出来这是自己潜逃多年的朋友。   “——那不是骑马贼快的闻曜风吗!!”   “他居然用的是本名??哦也对,就他那张欠揍的脸也没法不被认出来……”   相关流言不胫而走,有好事者去COZO官博询问情况,得到一个嘘的表情。   没有官方否认,还发这样的暗示,四舍五入是直接默认了。   ECHO爆红第二年开始亚洲巡演,专辑销量漂亮到刷新男团记录,离冲顶也只有一步之遥。   COZO集团屡屡抛出橄榄枝,老总还专程去FYI公司看望全员,但闻曜风始终对自己出身讳莫如深,公司方面也显然被他本人强调过,迄今为止都没有发过任何炒作背景的通告新闻,甚至还帮忙压热搜词条。   于是坊间传什么的都有,私生子论也甚嚣尘上。   ——直到隔壁钻戒大佬的富二代忍无可忍,甩出一张小学家长会合影,流言不攻自破。   卧槽,闻曜风不光是行业大佬家里的太子爷,还离家出走去网吧打工?!   他拿的到底是什么剧本???   如今COZO集团深陷风波,闻曜风倒是态度不卑不亢。   就父亲给社会带来的恶劣影响,他第一时间公开鞠躬道歉,姿态放得很低。   但在媒体的恶意追问揣测前,神情也没有松动过片刻。   他短短一周内尽数蜕变。   周身没有尖利寒冰,棱角锋芒也不再突兀。   像是气场眼神都沉了下来,从喧嚣尘杂里终于解脱。   眉眸里的坚韧朝气比从前还要更加锐利,如同不会被任何事物扰乱动摇。   闻父一被带走,家里当即乱成一锅粥,所有利益相关的亲戚也慌了起来。   他们本来明里暗里给闻曜风提供信息,是奔着让他齿冷心生叛逆,好方便他们从中回旋谋取更多好处。   可谁也没想到,闻曜风得到一成情报,就能连根带泥拔出隐藏更深的八成甚至九成。   一众叔伯阿姨原先把十几岁的小孩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自己是套话设陷阱的那一个,满腹心思都扑在争遗产争股权上。   闻曜风只身离开家里,他们还长长松了一口气。   现在COZO乱成这样,闻家几代想法子挣得产业也地动山摇,这可怎么办是好!!   “曜曜,你爸爸这是被算计了,你别去录什么歌了快回来想法子捞你爸爸出去啊!!!”   “小风啊,你爸房产那边的事情……不会是你说出去的吧??二伯先前跟你提这些不是那个意思!”   “快点回家听见了没,你妈已经哭成泪人了,现在警方居然还要查她的资产,这怎么得了——”   所有语音电话闻曜风一概不接,冷静地像个局外人。   冤有头债有主,犯法的时候他们就该清楚迟早有反噬这一天。   闻曜风从十二岁起收集证据,最早只是为了救母亲出去。   他脑子清楚,做事敢把自己都押出去,魄力早已远超年龄。   留一手至始至终只是为了等待母亲能醒过来。   她固执地做着闻太太的梦,他也就选择放手。   攒齐的筹码全部用于给白淳赎清旧事,至此入局,一切便都是掀翻旧场的起点。   汽车业金融业惊天动地的同时,第二十七届金曲奖颁奖礼正式开始。   ECHO今年红的大爆特爆,主办方早早就留了个排位上佳的好位置,方便媒体记者拍个过瘾。   不凑巧的是眼下正要入秋,下午刚布置完会场,露天红毯就有一阵没一阵的下起小雨。   有的嘉宾走得脚步飞快,高跟鞋打滑还差点摔着。   也有几位艺人选择求稳,特意唤助理拿伞过来才提着裙摆入场。   ECHO排在压轴时间点前后,入场时雨势骤然变大,透明雨丝不住落下,淋淋漓漓大半场红毯。   媒体们早早就穿好雨衣还举着伞保护镜头,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拍。   “看这里看这里!!”   “曜哥涉哥今天好帅!!!”   “啊啊啊啊淳淳看我——”   闻曜风看了眼天,伸出手掌碰了下雨丝,把外套脱了下来。   “助理马上拿伞过来了,”容子涉扒着车窗道:“咱们等等?”   “怕什么,”闻曜风回身用外套罩住白淳,笑了一声道:“直接进去吧。”   白淳突然被黑西装罩住,抬手撑起一角侧头看他。   “他们正在拍我们。”   “所以你该靠我更近。”闻曜风淡淡道:“毕竟般配。”   白淳挑眉一笑,大步随他走进雨声与闪光之中。 第64章 偏心   小助理抱了四把伞急匆匆赶过来, 一眼看见四个人全都迎着雨在往前走。   “伞到了——哎?!”   闻曜风拎着外套给白淳挡雨,容子涉则是接了一把粉丝递来的伞,说笑着和栗原一起往前走。   前面两人背脊挺直脚步有力, 被沾湿的碎发垂落在耳际,更显出漫画般的质感。   媒体们在听到报幕时已如同打鸡血般快要突破隔离线, 没想到焦点正中央的两人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夺目。   纯黑西装在夜风里飘扬张开,细雨吹拂不断,让两人脸颊鬓侧犹如墨画。   闻曜风拎着外套穿过红毯,随意一瞥脚步站定。   “来, 拍个定点。”   白淳从善如流, 就着被挡雨的姿势浅笑站好,两人高度同步地卡准机位拍照。   然后两步转位, 刚好容子涉和栗原也拍完一轮, 四人回归阵型。   闻曜风抬手将外套披在身后,容子涉即刻收伞横持, ECHO全员两侧两正含笑定点。   闪光灯照耀的此刻仿佛有星雨坠落。   淋雨,披衣。   定点, 转身, 直视连环闪烁的观礼席。   然后继续快步往前走。   四人全程不用任何语言交流, 默契更深。   这一幕被直播摄像头完整拍了下来,弹幕里团粉和CP粉一起快乐烧焦。   [焦了焦了焦了——我正式宣布这是新人走红毯的结婚现场!!亲朋好友记者媒体全都到了曜曜你戒指带好了没有!!!]   [我看到闻曜风下车脱外套的时候心脏就开始骤停没想到他们两可以野到这种地步(吸氧.jpg)淳淳你也被带坏了!]   [这就是在公开秀恩爱!!你们两坦荡的像结婚十周年一样稍微注意一点喂!!]   [ECHO四个人感情都好好啊我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就想爆哭呜呜呜]   [曜曜还给他们递手帕擦头发!大哥好宠啊对每个人都好好!]   [我永远喜欢ECHO, ECHO值得最好的爱你们一万年!(抹眼泪]   直到进场以后,宿绮才慢悠悠递上备用的外套给闻曜风穿上。   旁边小助理知道是自己东西没准备全, 抱着干毛巾有点紧张。   “没事, 我们擦下头发就去补妆。”   “时间还早,”宿绮扶额道:“我也是被你们几个锻炼出来了,现在心脏像是铁打的。”   闻曜风难得不开玩笑:“我是怕淳淳淋着。”   “偏心了啊偏心了啊!!”   “偏心不好么, ”闻曜风外套一披像个军阀,斜靠着墙擦头发道:“偏心才说明我有心。”   白淳看他几秒,没有马上接话。   颁奖典礼一如过往流程,但奖项设置的更加多种多样,充分把新人老辈全都兼顾到。   ECHO这次专辑卖的实在太好,一部分归功于专辑实力上佳,演唱会LIVE效果赞爆,另一部分当然也得益于《绝杀之刻》的强力推广。   在收视率飚出新小高峰的《金鸩羽》里,太子爷小王爷装扮的闻白两人古装打歌被剪成小视频,被营销号转发点赞上百万条,还引发了一众人穿古装跳街舞的嘻哈潮流。   节目组深谙双赢之道,基本每一期剪成片的时候BGM都会悄悄塞一两段ECHO当年或者现在大火的主打歌,效果应景又爆炸。   后来猛A组缺席《绝杀》两期,搜索量不减反增,一群人对轮换的新嘉宾并不感冒,因为看不见他们两甚至特意去粉丝超话里问以前的团综。   人气爆棚到这种程度,得奖也毫无悬念。   “获得年度最佳专辑奖的是——ECHO的《感兽》!!”   闻曜风领着三人利落鞠躬领奖,在镜头前谦逊坦诚。   “太子爷穿了现代装也好帅啊,”主持人笑道:“很期待你们推出更加精彩的作品。”   “一定会,”闻曜风把奖杯递给他们三人,不紧不慢道:“《感兽》是去年低谷期的作品,虽然当时MV拍到欠费,好在整体视听水平没有下滑,感谢公司、评委老师和所有人的喜欢支持。”   “趁着这个机会,你们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吗?”   闻曜风扬起眉毛:“什么都可以?”   “当然,和专辑无关也可以。”主持人特意让开两步,看向观众席时笑眯眯道:“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们?”   弹幕立刻狂刷。   [这是暗示吧!!队友还没有感谢曜曜你懂得!!抓紧机会!]   [姐妹们我怀疑颁奖团队里也有嗑咬唇上头的友军!]   [我声团又叒拿了金曲奖啊啊啊啊当事业粉好爽——]   “还真有。”   闻曜风侧让一步,眉目变得更加认真。   “ECHO能够在风雨中走过四年,离不开每一个成员的付出陪伴。”   “今天的奖项只是一个起点。”   “我们将在四个月后发行今年全团原创的第二张专辑,敬请期待。”   话音未落,台下也一片喧哗。   一年连出两张专辑?!不是吧?!!   第一张专辑成绩已经这么好了,你们居然还有存货?!   白淳的笑容终于带了点杀气。   ECHO队内分工明确,闻曜风编舞白淳作词作曲,栗原帮忙做编曲REMIX效果,容子涉拍戏之余也经常帮忙修词改词。   《感兽》销量猛涨的时候,闻曜风就动了这个心思,被队内全员抡着枕头揍了一遍。   一年出两张专辑你知道有多赶吗!!   今年演唱会还开不开综艺还录不录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   闻曜风被揍到在地上乱滚,捂着脸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白淳——好不好嘛——”   “白淳淳——”   白淳心想你是个什么品种的撒娇精怪物甲方,揍累了坐到旁边沙发喝水。   “写新歌很麻烦,不要求急。”   “听见没!人家需要的是灵感!”栗原暴喝一声:“曜哥你不能像买白菜一样压榨我们主唱!!他再瘦下去抱起来都没肉了!!”   闻曜风捂着脸继续眨巴眼睛。   白淳把头偏到一边。   “只能说试试。”   现在一张专辑刚落定下来,第二张的消息紧跟着爆出去,在业内都好多年没有出现过——   世纪初还是唱片业的黄金年代,写歌唱歌都赚钱也都好出圈,可现在时代变了,听众口味杂的不得了,有时候精雕细琢三年一首歌还不如土味慢摇来得有知名度,实在是费力不讨好。   看清风向的许多明星直接转型去综艺里捞快钱,每年象征性发发单曲算是怀念下音乐人的初心。   ECHO当年能靠过硬作品出圈成名,一半是靠主唱主舞的强力配合双打,一半也是踩准了唱片时代末的风口。   现在再赌一把,真的能翻盘吗。   主持人没想到真有新作品,而且这么快就要推出来,差点没接上话。   “ECHO一直以来都是主唱大人写歌吧,看来要辛苦白淳啦?”   闻曜风诧异看她:“我也会写歌啊。”   主持人:!!!   我本以为我把你们绕了进来,结果你们把我绕过去,结果绕来绕去还是到了刚才绕的地方!!!这到底是第几层!!   ——你们果然就是来秀的吧?!!   白淳杀气放了一半,听见这句话时怔住。   刚好闻曜风扭头看他,还在镜头前WINK一下。   “有一首是单独写给你的噢。”   栗原在旁边双手捂嘴。   我!又!磕到了!!!   这特么也太刺激了!!!   又是一块披着外套躲雨,还公开说写了歌给他,今晚颁奖礼全程高能是吗!!!!   容子涉眼疾手快把他手拉下来。   表情收一下!!人家是你队友你那是什么亲妈眼神!!   此刻弹幕像大雁过江一般壮观。   [Yoooooooooo——]   [Kswlkswlkswl官方日常逼死同人咬唇比钻石还真!!!]   [曜曜出息了好感动呜呜呜我怎么没有男朋友给我写情歌!!]   当年ECHO出道时白淳送了闻曜风一首《疯人谣》,直接导致双A邪教连夜成立。   每年演唱会唱一次大伙儿都跟过年一样,嗑团魂嗑兄弟情嗑逆世真爱怎么都好磕。   这!居!然!还!有!后!续!   等颁奖礼结束,‘ECHO什么时候出五专’的账号已经上线打卡,论坛讨论度居高不下。   宿绮揉着太阳穴冲出化妆间和公关部开第三轮会,白淳已经开了PAD边任人卸妆边确认自己这边的新歌存货。   闻曜风翘着二郎腿,心情好到开始哼歌。   “发行审核推广要一个月,MV制作要一个半月,等于最晚我们要在十月末把所有歌交完。”   “来得及。”   “曜哥,”栗原糊了一脸面膜看向他:“你知道咱四个这周都要去台里录绝杀吧。”   “录完就要收拾进剧组拍电影了,”容子涉抿了口咖啡继续看剧本:“好像还要拍打戏?每天练功至少四小时起步,晚上我给你们辅导台词。”   闻曜风帅气利落地抽出又一台PAD。   “我这边早就写完六首了,加上白淳那边快完成的,刚好凑全。”   他双眼明亮,笑起来骄傲如少年。   “你曜哥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某狼犬快乐嗷呜:媳妇儿—— 第65章 索取   宿姐拎着报纸筒就杀过来。   “装逼!装逼!你嫌你姐姐秃的不够快就直说, 我今天晚上回酒店就去剃光头!”   现场工作人员多,她连闻曜风脑袋都没敲,啪啪啪几下全揍得是闻曜风肩旁的沙发套。   闻曜风给她递棒棒糖:“姐——”   “不吃!!”   “我写了一半, 淳淳写了一半,咱拍戏的时候交给公司去做就行了。”   宿绮五官挤在一块:“你的文采……”   闻曜风捂胸口:“ECHO这四年我也不是没写过歌吧!!”   “不行, 得让其他三个帮你审,”宿绮摇头:“他们审完公司再审,质量不好不能强行发,不然粉丝要炸锅骂圈钱。”   “好嘞!”   晚上四个人拿着电脑开会加班, 十二首歌demo词曲全过一遍。   酒店套间很大, 吉他混音器搁在沙发两边,栗原闻曜风索性盘腿坐沙发上。   “先看看质量, 不行我们赶工多写几首给公司审。”   “这边四个人分唱和声都标记好了, ”白淳把歌词本递给他们,想了想又道:“先看看曲风重复率?如果同类型太多, 我这边有时间删几首重写。”   “我写之前就统计过了,现在一共八首快歌四首慢歌, 我写的时候特意绕过你那几首的风格, 没有曲种雷同。”闻曜风把耳机递给他, 放松地靠着沙发道:“乖,先听听看。”   耳机覆盖的那一刻, 世界安静下来,只有沙哑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唱歌。   “世界沉没之前, 我还想再见你一面。”   “像荒芜沙漠里飘荡的风, 记忆摇晃着想念。”   “天光暗下来,黑暗里我仍然能看见,你瞳孔里的水仙……”   白淳掌心握着耳机, 定定听完大半首,屏住呼吸看向闻曜风。   后者撑着下巴也在看他,眼神认真。   容子涉自觉地离狗粮圈坐远了点。   栗原注意力都在曲子DEMO上,暂时没注意房间里疑似到处乱飞的粉红泡泡。   “我全都听了一遍,有几首歌要改编曲和串花,”他叼着笔翻动两页,把本子捧到他们面前:“再来看歌词哈,淳哥功底好基本不用动,曜哥好几个地方用词重复或者不押韵,今晚改完好了。”   闻曜风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要在这改词,岂不是——   栗原清清嗓子,把情书一样的歌词字正腔圆地念出来。   “时间像沾在你发侧的光,让我想亲吻你的耳朵尖。”   “这个逻辑有点问题,还有看下几句,橙子冰块汽水这种意象不要用太多……”   白淳发觉什么,侧头观察某人现在的反应。   栗原像是莫得感情地改词机器,看一行分析一行,旁边的闻曜风笑容逐渐僵硬,头顶开始冒烟。   栗原读了几行感觉客厅安静地不对劲,扭头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容子涉刚想救场,白淳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分析的很好,接着改。”   “嗷,那我继续了。”   闻曜风听人念情书听得快要焦掉,反应青涩又忐忑,完全不像平时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容子涉清咳一声,试图提醒栗原开窍。   然后是第二声。   第三声。   栗原莫名其妙抬头:“哥,你咽炎又犯了?”   容子涉就差在脸上写‘你醒醒’三个大字。   栗原打了个激灵,后知后觉注意到客厅里的微妙气氛。   “我有点饿——”小朋友站起来就跑:“明天再聊!!”   容子涉松了口气,起身时还记得把栗原的笔记本一块捞走,以及给白淳一记‘今晚悠着点’的微妙眼神。   “睡觉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大门砰得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白淳拿红笔改掉几处,随意用笔帽碰了碰身边的雕像。   “还没弄完,继续改吧。”   闻曜风脸都红了,别过头闷闷开口。   “我自己调整就好,你别看了。”   白淳抬眸瞥他一眼,不为所动。   “改完还要四个人一起录歌,你躲不掉的。”   闻曜风努力找到一点猛A的威严:“工作是工作!”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在谈工作?”   白淳没想到闻曜风会矛盾的这么可爱。   公开场合撩得随心所欲,私下相处反而纯情的不行。   他被他这副样子有些迷到,悄悄看了一会儿这家伙的别扭样子,换了根蓝笔调其他几段的词句。   闻曜风灵感一来写歌完全可以量产,加之今年跌宕起伏心境变了又变,写歌确实比先前细腻生动许多。   白淳喜欢看他跳舞,好感滤镜把歌词评分也自动提高好几档,只不过是心里夸了几句面上不显出来,看着还是清冷平静,没什么触动。   闻曜风倒了两杯热茶,想了想又找了些饼干零食过来,坐在茶几旁看他改词。   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   “你觉得……我写的怎么样?”   白淳动作不停,目光停留在纸面。   “很细致,进步也明显。”   闻曜风眼睛一亮,笑着哼歌改编曲去了。   两人同处一室,一个改词一个改稿子,室内安静地只有笔尖沙沙声和键盘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淳才再度开口。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只有在照顾体贴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很真实。”   闻曜风抿了口水,佯装没有听懂:“是吗,我都没感觉到。”   “你很少为自己索取什么。”   白淳停下工作,轻轻叹了口气。   “看着又凶又不讲道理,四年来做什么都是为了ECHO和我们三个,就没为自己要过什么。”   白淳进公司时最早注意的就是闻曜风,也恐怕是ECHO三人里与他相处时间最长。   ECHO相处数年下来,有吵架磕绊再所难免,其实低头最快,一心维系四人感情的,一直是闻曜风。   就好像在百般小心地守护仅有的家。   栗原会贪睡,容子涉经常犯馋,白淳喜欢养花养盆栽还偷偷喝酒,只有闻曜风一个人像是全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在ECHO低谷期也一日不断地高强度训练整天。   “曜风,其实你也可以试着放开一些。”   白淳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激怒一只被囚禁太久的狼犬。   “你可以犯错,可以为你自己索取更多,而不是一切只都是为了组合或者我们三个。”   “有时候……我都感觉不到你在活着。”   他自己背负过太多事情,看到闻曜风时就会像看到同类一样,感知到对方哪怕从未提及的,被背负太久的沉沉重量。   闻曜风往后坐了许多,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喝得很慢。   他面对过很多问题。   家里犹如乱麻的财产关系,媒体们刻薄刁钻的陷阱,每一个他都能处理干净漂亮,回答的滴水不漏。   可是白淳提的这个问题,他脑子里完全没有答案。   哪怕仔细想一想,也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这很重要吗。”   “重要。”   “白淳,我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太幼稚,”闻曜风笑了一声,低着头轻轻道:“我没有爱过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好像狗狗不会飞一样。”   “我愿意为了一场演出十几天连盐都不碰,也可以大夏天里在几十台聚光灯下烤一整晚。”   “但如果你说,我可以活得更自在一些……”   就好像给了我一张连题目都没有的卷子。   他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抱住。   肩膀被双臂圈紧,连微冷的脖颈也被暖烘烘的呼吸触碰。   “其实很简单。”   白淳抱着他,任由情绪同步在近距离里发酵滋长。   “拒绝,索取,还有表达。”   “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姐姐跟我说了这三个词。”   “后来虽然遇到了很多事,还好我扛下来了,也因着这三个词记得我是谁。”   白淳微不可见地蹭了一下闻曜风的脖颈,声音更低。   “曜风,谢谢你把我从漩涡里拉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抓紧你。”   他们之间一直有种复杂又纯粹的羁绊。   年少时凭着意气力争高下,风波误会制造出恨意痛苦,又被荷尔蒙信息素混杂牵绊。   哪怕现在一切真相揭开,也好像化学反应才刚刚开始。   闻曜风许久没有说话,只轻嗅着白淳发侧的浅淡香气。   他看着他白净柔软的脖颈侧面,绯色胎记犹如一半桃花。   每一次,每一次这么靠近,都在考验他几乎全部的自制力。   他们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情绪变化,以及轻微的欲望唤起。   “淳淳,”闻曜风轻声道:“我想标记你。”   我想咬开你的腺体,把我的味道注入你的血液。   看你皱眉眼眶泛红的样子,甚至恶意的把时间拖延更长。   不是因为什么躁动期发情期,也不是因为马上要录制节目,预防信息素问题。   今天标记一次,以后还有许多次,直到把生殖腔都顶开,然后成结注入,完全占有。   没有借口,是欲望作祟,是喜欢太深。   “……提这样的要求,也可以吗?”   他看着他,犹如狩猎前的最后询问。   白淳松开手,垂眸想了一会儿。   然后浅浅笑起来。   “好啊。” 第66章 吻   白淳快忘记他到底答应他到哪一步。   他们此刻靠得太近, 像两只雏鸟依偎在晚风吹拂的夜里。   绒羽柔软,碰一下彼此心跳都会骤停。   “怎么,”闻曜风低笑起来, 贴近他的耳畔道:“又不是第一次标记你了,怎么在发抖。”   白淳看向他琥珀般的眼睛, 单手旋开贝母纽扣,释放出线条漂亮的锁骨。   然后在男人的怀里微微侧身,毫不设防地把纤白后颈露出来。   闻曜风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半桃花胎记。   白淳轻嘶一声,小声道:“别亲那里。”   “可是我喜欢, ”男人垂眸轻咬一口, 又故意去看他此刻的窘迫表情:“绯红色……很好看。”   白淳把脸闷进他的胸膛里,就好像看不见便不存在问题, 声音更加微小:“我紧张, 你先放一点信息素给我。”   “亲我一下就给。”   白淳愣了几秒,动作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颊。   柔软触感让两个人都微微惊讶。   闻曜风很少这样长久的把白淳抱在怀里, 如同根本不用担心他会跑掉一样。   也许衣服外套都蹭了许多水仙香气。   他抱着他像在抱着一束花,心里雀跃又忐忑, 还故作老练地笑着逗他。   “是亲脸吗。”   白淳露出青涩的犹豫表情。   好像犹豫的不是该不该吻他, 而是这样做是否会触发更多渴望。   “淳淳, ”闻曜风低头吻他的眉心,又去亲他轻轻颤抖的睫毛。   “亲我一下。”   他们的信息素此刻犹如水中花蔓般交缠, 一个又一个种子萌芽抽条,然后绽放出温柔的花。   白淳仰头看向闻曜风, 一瞬间记忆里的许多轮廓就此重合。   桀骜不羁的小网管, 骄傲恣意的练习生。   坚忍强劲的领导者,性感到发光的ALPHA。   他突然又开始走神。   刚才说的是轻轻咬一下的临时标记,还是……?   男人低头吻上他的唇。   他们轻快地碰了一下, 又好像尝到彼此信息素的另一种味道,被取悦到想要索取更多。   于是双唇相吻,默契地侧头以加深这个吻。   烈酒卷着花坠落入漩涡里,打着旋自此失重。   闻曜风搂紧他的腰,听着彼此意乱情迷的低哼声索取更多。   他们似乎天生适合与对方接吻,以至于内心深处的感知都在同步。   快乐在唇齿交缠时细腻如新打发的奶油,亲近对方时心跳也会一起加速,所有神经为之放出长串火花。   “等会儿……还可以亲……”白淳不得不安抚他,仿佛猜测到对方不肯停下的原因,他被亲到喘不过气,说话声音都听起来湿漉漉的:“先标记我……曜风……标记我。”   男人又亲了一口他的鼻尖,吻流连着勾勒后颈的线条。   “淳淳。”   “嗯?”   白淳凝神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后颈却突然一凉,犬牙至此注入。   “闻曜风——”白淳指节都握到发白,咬着牙道:“你过分——”   男人变本加厉地注入更多信息素,龙舌兰的烈香一瞬炸的满屋都是,如燎原火般同时点燃他们两人。   “你不是在等这个么?嗯?”他舔舐着他的后颈伤口,鼻息都泛着色情的味道:“白淳……我好喜欢你……”   白淳被信息素标记到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双眸失神呼吸急促,仓促地攥住仅有理智,想要回应他一些什么。   下一秒却被标记更深,加倍的龙舌兰再次注入。   “曜风——曜风!!!”   他痛嘶一声,却又纵欲般抓紧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任由痛意与快感放肆滋长。   他们的气息毫无节制的尽数释放,满室乱香也翻搅混散。   闻曜风又舔了一口白淳后颈渗出的血珠,就着血的气息吻住他的唇。   他们闭眼四肢交缠拥抱锁紧,呼吸深刻到像要抢时间去亲吻更多,裸露的手臂也紧抓对方不放,摸索着解开更多扣子。   给我更多……还要更多……   敲门声突兀响起来。   “淳淳在吧,开个门?”   白淳眼睛都是湿润的,一脸任取任夺的表情还在被压在沙发里,有些迷蒙地眨了眨眼。   闻曜风太阳穴一跳,忍着异样感又亲了口媳妇儿。   “淳淳?”宿绮叹了口气,伸手按门铃:“电话也不接,不知道大晚上的能忙什么。”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外头站着的两只快急到冒烟。   宿姐你就不怕曜哥他当场坏掉吗!!!   栗原本来在自己房间里翘着脚吃烤鸡翅,宿绮过来敲门时光速把东西藏起来,跟隔壁床吃冰淇淋的容子涉过去交代工作。   宿绮叹口气把栗原胸前的面包渣拍干净,问了几句唱片的事大致放了心,拎着文件袋就要去敲闻曜风他们的房间门。   容子涉登时雷达大作,面上波澜不惊道:“宿姐,有什么事可以明天说,他们这会儿估计……”   “估计什么?”宿绮看了眼时间:“还早啊,这才十点半,闻曜风他哪回不是凌晨了还在浪。”   “不是——”栗原像是被面包渣呛到,猛咳几声拖延时间道:“他们估计洗澡去了!”   “他们?一起洗?”   容子涉真实感觉到压力,往前拦了一步道:“姐,上次咱们那个剧本还没有聊完,要不……”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要跟他们两说,聊完也去睡了。”   宿绮敲门完又去按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回应。   “姐,有事吗?”   “你们在忙?”经纪人狐疑道:“不方便开门么。”   “方便,”白淳失笑道:“我刚才洗澡去了,闻曜风估计没听见。”   房间门一拧开,雪茄味儿跟着蹿过来,闻着都呛人。   栗原突然嗅到了什么,扭头就跑。   宿绮作为BETA没太多感觉,只皱着眉赶了两下烟味。   “闻曜风又抽烟了?你也不拦着他。”   “他凶我,”白淳低声道:“都凶好多次了。”   闻曜风正处理着雪茄残骸,听见这句话时眉头一跳,隔空和白淳长久对视。   ——我凶你??   ——你觉得呢?   ——?我感觉你在勾引我宿绮目光都放在茶几周围的曲谱歌词上,拿起本子翻看几页,松了口气道:“容子涉跟我说你们这边进度还不错,我本来还担心事情是不是太赶了,能做出成绩来当然再好不过。”   她被浓烈雪茄味呛了两下,嫌弃道:“虽然BETA嗅觉差你们也不能这么搞,以后要抽去露台行不行,最好别抽。”   “我也不知道您要过来啊……”闻曜风端正坐好,看向白淳时尾巴跟着乱摇:“编曲修改用不了几天,栗原跟淳淳都能做。”   “我是来找你们说《绝杀》的事情,”宿绮把文件夹取出来,瞥见白淳还在远处倒水:“不用倒了,先过来坐着。”   “哎,你们两坐近点啊,都录几期了还这么生疏。”   两个人默默坐近,大腿都靠着大腿,脸倒是往左右两边看。   “这一次是《绝杀》最后两期的拍摄,因为姜且他们那边要提前进组,时间改在明天拍摄。”   “子涉原原那边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他们第一次进来录节目,很多事也不熟,还是得靠你们两带着点……”   白淳听着经纪人讲新一集变化,指背不经意间碰了下闻曜风的掌心。   他目光一定,又有些低落。   刚才那样应该不算正式表白。   ……该算什么呢。   他都没来得及回应他。   “最后两期被定名为《黄昏之蜂》,听清楚游戏规则。”   “按照蜜蜂的习性,从低到高一共有三种身份。”   “最低一级的是工蜂,负责绝大多数劳作、觅食、养育幼虫等等。”   “中间一级则是雄蜂,雄蜂的唯一工作便是前往指定地点与其他雄蜂决斗,最终胜出者可前往伺候女王。”   “女王蜂作为最高职,每个时辰都会被工蜂饲喂蜂王浆,虽然移动缓慢但拥有最高待遇。”   “游戏里只要有一名玩家作为女王连续喝下三次蜂王浆,就会作为真正的蜂王赢得全场游戏。”   宿绮用圆珠笔在翅膀轮廓的阴影上重重画了两个圈:“翅膀的纹样节目组没有公布,但它是整场游戏的重点。”   “等等,我有个问题。”   闻曜风接过规则纸,看着女王蜂三个字斟酌语气道:“我没记错的话,柯家姐妹这期请假开演唱会去了,场里六个嘉宾全都是大老爷们对吧。”   宿绮撑着下巴看他:“所以呢?”   “所以——女王蜂三个字是不是应该改一下?”   “所以为什么要变?”   闻曜风憋了半天,强行道:“姜且他都留络腮胡子了,他万一当上女王,这不合适吧?”   节目组服化道一向不差,这回搞不好还要搞美艳款造型,那得算什么事儿……   “怎么不合适,猛男就不可以做女王了吗。”宿绮打了个哈欠道:“没问题我撤了,你们记得多关照下他们两个。”   “曜风,你不会是不敢赢了吧。”白淳抬眸看他,笑得温文尔雅:“在害羞呢?”   闻曜风嚯嚯磨牙。   “……你等着。” 第67章 太阳   金曲奖揭晓的同时, 汽车业金融界都动荡起伏,多方势力被动陷进层层混乱里。   COZO集团产业冗杂涉及一系列基础制造和精工行业,投资方面也与多家公司有深层利益交换, 一切筹划偏偏撞上连环检举,丑闻和暗疮同时破水而出。   新势力想要插足抢利, 旧势力分裂数股考虑保人还是倒戈,而风波中心的闻梭被拘留释放以后还要面对一系列的起诉传唤,公司也早已元气大伤。   梁英华急的头发都白了,给闻曜风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 全都被设了拒接。   她心急如焚, 先是找自家人脉网多方打点,和律师团队一起把人给接出来, 然后再联合着闻家保住名下资产, 两口子像极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的鹬与蚌。   梁教授人前风光儒雅了一辈子,到头来被自己儿子当头棒喝, 还根本没法搞懂他想要什么。   就为了那个ALPHA?   为了以前的事情要报复他爸爸?   他爸爸先前都低头了怎么还做绝到这地步?!   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对于闻梭而言,刚开始这件事只不过是因为他要跟家里几个抢主导股份, 想方设法要圈儿子回公司, 等把他的生存根本全部转移回自己手掌心以后方便左右宰割, 误打误撞搞得这混账逆反更甚。   赔个礼道个歉就差不多了,天底下哪里有儿子跟老子过不去的事情。   他处理完白淳的事以后烟酒照收女人照睡, 就等着闻曜风自己上门过来道谢。   道谢没有等到,检察院的全找过来了。   再后来不光是贿赂案买凶案被刨了个干净, 有竞争关系的几家也像早就通气过一样, 要把情况闹得更加难以收拾。   闻梭做惯一手交钱一手办事的生意,接二连三被设计到像尖刀子捅肾,差点没背过气。   不是——为了个眉清目秀的ALPHA怎么会疯成这样??他姐姐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网络舆论也随之膨胀发酵, 骂闻家骂COZO的大有人在,但只要涉及闻曜风都会被控的明明白白。   @曜白糖:营销号用不着恶意带节奏吧[微笑],闻曜风十六岁离家出走以后就全靠自己独立打拼,这么多年和父亲一张合影都没有,唯一被拍到还是在晚宴和妈妈聊天,他要真的和那些脏事有关系还需要当网管混工资?   @我今天背单词了吗:金融汽车房产的事情跟声家有鬼的关系,这么多号恶意揣测是收了多少钱急着给您全家买棺材呢?我哥清清白白干净得很,综艺照上不误昨天还公开领奖,官方态度已经很明白了[再见][再见]   @是曜光啊:犯不着,闻曜风出道以后连家世都没公开谈论过,未必和爹妈关系好到哪里去,娱乐圈帮亲爹亲妈还赌债还高利贷的还少了?   这时候ECHO能公开领奖着实是定了大部分人心,也变相证明闻曜风跟闻梭利益牵扯极少,不会被连坐到丧失姓名。   FYI和ECHO官方工作室也紧跟着接连发出声明,一方面表示自家艺人立场清白,第二也侧面证实了闻曜风一直在配合警方调查,站得端坐得稳。   几番风波之下,理智路人和粉丝占了上风。   [几年前听ECHO的歌入坑的,虽然没有追过星但也要说一句,有些事确实不能开地图炮把人全都打死,有些神经病也别微博开庭了,人均死刑有点搞笑。]   [希望ECHO全员去绝杀别再有什么幺蛾子了啊啊啊——]   [曜曜加油!!千万不要被影响,你一定要吃嘛嘛香睡个好觉呜呜呜,我们都爱你!!!]   闻梭躲在家里应付接不完的电话和要债,梁英华更是直接上门找FYI老总,被早有预备的工作人员拦下来。   “不好意思,闻先生不在公司总部。”   “我是他妈妈!!他在哪里你们总该告诉我吧?!!”   “抱歉女士,闻先生现在不在公司,他的行程和合作方签署了保密合同,去了哪里也不方便透露。”   “他手机号呢?他经纪人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我们也不清楚这些,您请回吧。”   他们既不清楚闻曜风掌握了哪些证据,一步一步还有多少东西没有放给警方和法院,此刻连谈判桌在哪都看不见,末日感烧得心脏焦痛。   第三轮证据毫无时间差的再度放出,又有三家公司连生产线都被叫停。   闻梭直接在家把瓷盏碗筷摔了个烂碎。   闻曜风坐在化妆镜前,无视工作人员路过时的诧异目光。   他清楚他们在看他。   又一桩新闻爆出的时候,ECHO刚好进组录制《绝杀之刻》,四个人都能感觉到周遭气氛和目光的微妙变化。   新闻头条的当事人儿子居然还在录节目,这件事本身就像个噱头。   宿绮整理完文件,拍了拍他的肩道:“等会就要进棚了,台长那边处理的很稳,那些事……别放心上,你不用为别人的错买单。”   闻曜风笑了下,抬起下巴方便化妆师打粉。   “CICI你先出去吧,”白淳推门走进来:“我陪他聊会儿天。”   化妆师有些不安地收起毛刷,紧张道:“眉毛还没画好。”   “我来。”白淳随手拿过眉笔试了下色号,示意她走的时候关好门。   宿绮略担忧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他们独处。   她没有经历过与家庭这样割裂的人生,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劝他。   容子涉和栗原守在化妆间外,见宿绮出来时有些意外。   “我让白淳陪他谈谈。”宿绮揉着眉头道:“录节目之前爆这种新闻……想不让他知道都难。”   “没事的宿姐,”栗原突然开口:“曜哥绝对不会被影响的!”   宿绮扭头看他:“你倒是很有底气啊。”   栗原双手点赞:“我淳哥就是底气!”   宿绮隐约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等等……为什么白淳是闻曜风的底气……   好像有什么不对,又好像哪里都没问题??   白淳单手撑在椅靠上,俯身给闻曜风勾勒眉形。   闻曜风眉眼深邃,稍微刻画两笔都显得目光如炬,很有英气。   他退远了一些,再三看画的是否对称。   “……我没有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   “不仅仅是因为你,”闻曜风抬眸注视着他的手腕和掌心,声音很轻:“有些事等了好多年,现在能刨除顾虑放手去做,也算一种解脱。”   “接你下飞机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澄清下跪门就是全部了,”白淳用指腹轻擦一下,低头打量他的眼睛:“你简直要把闻家连根带叶全翻开。”   决绝的很有个人风格。   后者闻言失笑。   “他们可能以为我疯了。”   “我的确想把自己与家里那些丑闻和黑暗都割裂开。”他顿了一下,又慢慢道:“可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是孩子气的举动。”   “哪怕警方拿到的资料是我提供的,有些竞争对手也得到了暗中助力,推波助澜把我父亲的事情一寸寸掘开。”   “但是……我始终姓闻,我永远都长着这张脸。”   “我有时候觉得,好像我的存在和他们错误早就永久绑定,根本不可能分开。”   他伸手按着喉咙,只感觉自己像是与闻家同气连枝的又一棵树。   他看到白淳,还是会想到屈辱的下跪门,想到他姐姐的命殒。   只要这种原罪一般的念头浮起来,气管也好像会被一寸寸勒紧。   白淳突然笑起来。   “是因为你还不够耀眼啊。”   闻曜风抬眸看他:“什么?”   “你见过太阳吗。”   “我当然见过太阳。”男人不假思索道:“这年头谁没有见过?”   白淳拿过眉笔,把一旁的清单表翻到背面,两三笔画出外芒如冠的太阳。   “如果靠近太阳,你会看见内外遍布的黑斑与冕洞,像成千上万的创口与伤疤。”   “他的边缘是失控狂烈的高原风暴,粒子流以每秒数百千米的速度掀起波澜海啸,炽热温度足以吞噬万物。”   “但是,人们不会记得太阳有多破碎,人们只会记得太阳的光。”   “闻曜风,你至少可以做我的太阳。”   他靠近他,与他鼻尖相抵。   “我们都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用数不清的作品洗掉无意间沾上的灰尘。”   “再多误解,也不过是一小撮灰尘。”   闻曜风怔怔看着白淳,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烫的快要融化。   他能感觉到他全部的温柔坚定,仿佛五月自绿野里吹拂而来的风。   “你别这样,”闻曜风再开口时,声音生涩:“我又想吻你了。”   “可以啊,”白淳眼睛里都是笑意:“我允许你亲一小下。”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有多喜欢你,”闻曜风哑着嗓子,尾音似是叹息:“淳淳……”   白淳俯身贴近他的耳侧,声音清冷低缓。   “昨天都没有来得及说。”   “……我也喜欢你。”   “好喜欢你。”   男人倾身上前,很轻地碰了下彼此的唇。   心上亦开出微小又灿烂的白水仙。 第68章 选美   《绝杀》最终一期的主题是《黄昏之蜂》。   奇怪的是, 所有人的起始服装都是中世纪风格白袍,淡金色装饰坠挂胸口,形如复古风格的三翅蜜蜂。   出发前六人在休息室里互相认识了下, 气氛情绪都很愉快。   这次合作其实也是今川台做东,组织即将进剧组的六个人一起破冰共建。   早在《绝杀》里ECHO即将合体消息放出来之前, 宿绮就和闻曜风一起敲定了电影《寒宫》的片约。   闻曜风和老戏骨洪应分别为男女主,其他几人也各有戏份。   《寒宫》是潘笑第一部 参与制片出品的电影,老友姜且不仅拥有戏份出彩的角色,同样也是这部戏的副导演。   剧组和电视台双向合作宣传, 一是方便为未来的综艺造势联动, 二来也可以共享热度与流量,完美双赢。   “我有点紧张!”栗原原地踱了跺脚, 这时候连桌上的柠檬茶都不敢喝:“等会我们会结盟或者互撕吗?好怕第一个出局啊。”   “出局应该不会, ”潘笑安抚道:“规则连喝三次蜂王浆算赢,没有点明死亡或者出局, 大概只会有惩罚项目。”   容子涉悄么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另外两个好友:“等会下手轻点。”   白淳一脸温柔:“你看我是下手重的人吗。”   你是,你太是了!!   “请所有嘉宾带上计时手环, 并注意游戏过程中的震动提示, 游戏即将开始。”   待最后一个人带好手环, 六边形休息间的墙壁中心白板突然向外倒下,露出如蜂洞一般的通道。   “《黄昏之蜂》正式开始, 恭祝各位早日登基。”   “六个入口方向都不一样……这次不能组队一起玩了吗?”   “我选这边!”   “别又是迷宫吧?”   容子涉率先挑了个洞钻进去,另一端紧跟着完全封闭道路, 显然一个入口只供一人使用。   闻曜风和白淳对视一眼, 各自挑了个方向离开。   等会见?   嗯。   《绝杀》第一期和最后一期算是前后呼应,都选择用迷宫来打开整个设定。   入口小径不算宽敞,需要并着双腿弓着腰爬行, 视野变得有些狭窄。   没过十几米,前方光亮骤然明亮,空调凉风也吹拂过来。   闻曜风动作利索地从蜂洞里跳下去,发现自己又落在一个六边形水蓝色房间里。   六个方向有四面墙两扇门,像极了爱丽丝漫游仙境的童话场景。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线索。   他不多犹豫,选择右边的门。   然后进入了另一个六边形房间,又是四面墙两扇门。   闻曜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退回刚才的房间里,打开左边的门。   所有房间都犹如无限循环迷宫,装饰布置一模一样。   他皱眉看了两眼,转向右边继续往前走,所有选择全部转右。   没过多久,新房间的中央多了一张小白桌,上面陈列着一对红宝石色泽的半透明翅膀。   手环紧跟着一震。   『是否戴上翅膀?』   『是否』   闻曜风摸了一把薄膜般的蜂翅,按了否。   然后在右门打开的同时抱着翅膀就往外走。   场外导演:!!!等等你说的是不戴啊!!   道具组老大投来求助目光:“咱把他拦下来?好像来不及了!”   “不……不用拦了,旧房间再补一对。”   闻曜风哼着歌走一路拿一路,绕了六七个房间又瞧见两对颜色迥异的蜂翅,跟过来进货一样照拿不误,抱着一捆翅膀就往里走。   刚一拉开门迎面差点碰到人。   “润——淳淳?!”   白淳目光一顿:“你刚才叫谁?”   “没什么,”闻曜风眯眼:“巧了,一起走?”   “也不算巧,”白淳翻看着战利品般的一摞翅膀,笑道:“你肯定一路往右走,我循着方向过来,碰到的概率会很高。”   闻曜风露出小孩儿似的表情:“怎么,你特意找我玩呀。”   “当然,”白淳承认的坦坦荡荡,随便挑了一对翅膀道:“咱们戴一样的?”   他和闻曜风玩游戏都认真,在同一个阵营游戏体验会好很多。   “这个红的有点打眼,金色又有点土豪味儿,再挑挑看?”   白淳隐约能感觉到导演组的心情。   一桌放一个,规则默认的就是戴了再换,哪有他这样强盗式玩法的。   “对了,我来的路上看到第三种颜色,是琉璃玻璃一样的华彩,”他领着他往回走:“我猜那个是女王蜂的翅膀,你想戴吗?”   闻曜风听着心动,表面不动声色:“先去看看。”   六边形房间完全模糊掉横纵坐标轴,方向感稍微差一点都会迷失在里面。   两人返回白淳说的那个房间时并没有看到桌子,索性闲聊着信步闲逛,没半点急着出去的意思。   还真就误打误撞地又拿到两对琉璃蜂翅。   00:39:25,猛A无敌队集齐全套翅膀。   红翅质感坚硬难折,金翅用薄纱轻缎做成,琉璃翅膀看起来一碰就碎,但流光溢彩着实好看。   闻曜风难得遇到这样能合法花枝招展的猛男场合,捧着翅膀一脸心动地摇尾巴。   白淳站在他的身后帮忙挂好,想了想也背过身:“帮我下。”   每件白袍背后都有嵌入式卡扣,其实挂的不够牢固,稍微用力扯一下就容易掉下来。   闻曜风系扣子时感觉哪里不对。   等等……如果这个是女王蜂的翅膀,为什么会有一样的颜色?   按道理女王只会有一个,难道——   “系统公告:全场唯二雄蜂身份已经锁定,请其他玩家尽快确认自己的身份。”   “恭喜玩家闻曜风、白淳已触发成就:『天然唯一双向选择』!”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成就!!   等等!!雄蜂??专门负责伺候女王蜂的那个雄蜂?!   全场播报还未结束,两边的门倏然打开,黑袍NPC戴着面具快速进场。   “两位侍君请跟我来这边。”   一路隐藏通道随即洞开,笔直指向远处的方块空地。   “这里是特供您两位的决斗所,请听脱下翅膀并佩戴心跳监护器,前往两侧更衣室自选换衣。”   “心跳监护器?”白淳左右一看,发觉房间不仅宽敞到如同教室,而且四面都布置着落地镜墙,一时怔住。   一般来说,只有练舞房才会……   “按照规矩,雄蜂需要以蜂族特色的舞蹈一试高下,胜出者才可以成为女王蜂的伴侣。”NPC一脸正经:“舞蹈分为摆尾舞和圆舞,可以根据名字自由挑选服装、编排动作。”   闻曜风伸手一拉帘子,在看清里头的衣服时脸色有微妙变化。   白淳深呼吸着调整情绪:“我们要看对方跳舞,而且还要被监控心跳。”   “那当然,心跳先飚过140的一方直接出局。”NPC脸不红心不跳:“如果连同性都不能打动,又怎么可能迷倒尊贵的女王大人?”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内心出现久违的危机感。   闻曜风跳舞从来不虚。   他骨架匀称且爆发感强,小时候有古典舞基础,十六岁学现代街舞也上手极快,领着ECHO在外国巡演的时候都没有怯过场。   问题在于,这次是跳·给·润·润·看。   几个远近镜头怼着拍不说,节目组居然把心跳监护器都贴着……搞不好他换好衣服一出来就心跳过速直接出局。   闻曜风憋了口气转身进换衣室,挑挑拣拣发现里头衣服是一件比一件浪。   执事装空乘装宫廷长袍贵族礼装,就差把换装诱惑四个字写在上头。   他快速翻了两件,拿出一件还算正经的宽松T恤。   思维却开始飙车。   润润在另一边……搞不好会选更刺激的。   这里面他穿哪件好看?   这件高中生校服的设计简直是……嘶,等等,还在录节目,表情控制一下。   闻曜风手指一松,从给媳妇挑衣服的模式强行切换到录节目模式。   他的目光再次从第一排到第三排掠过,最终选定宽松飘逸的魏晋制深色外袍。   束带不用系太紧,锁骨露出一点,胸肌轮廓也要出来。   闻曜风揽镜自照十分满意,有被自己的帅气撩到。   他贴好检测心跳的极片,款款迈步出去选美。   刚好和对面掀开帘子的白淳再次碰面。   大屏幕上的心跳立刻飙高到120。   白军官神色淡淡:“衣服没穿好就出来了?”   闻曜风强咳一声拉好领口。   军服裁剪贴身,收腰贴喉禁欲气息浓厚,严实的一分不露。   白淳换了身衣服气质又冷了许多,理着袖口坐在一边。   “跳吧。”   闻曜风察觉出什么,眼里笑意加深:“看我。”   白淳只是很快地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刚才还很平稳的心跳也蹿到119。   NPC尽职尽责道:“这位侍君需要配乐吗,我们这边歌单版权都买齐了。”   闻曜风笑眯眯道:“我要听这位白先生唱的歌。”   白先生耳朵尖都红了,嘴硬声冷道:“不许放。”   闻曜风笑意更深,挑好歌施施然站在舞房正中央,脑内两三下编好动作准备开始跳。   音乐响起的下一秒,白淳突然抬头看向他,白净指尖落在咽喉的扣子上,似是要解开,却又迟迟没有动。   闻曜风心跳一快,呼吸跟着一乱。   白淳望着他回以笑容,明目张胆地解开第一颗扣子。   作者有话要说:纯情曜曜:你使坏!!! 第69章 露灯   闻曜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太露骨会播不出去。   他下意识认为白淳会解开第二颗第三颗扣子, 又很快打消掉这个猜测,自己的舞步却因此差点错了拍子。   白淳解开一颗便停下来,撑着下巴安心看他。   眼神平和绵长, 像是能从闻曜风这细细看出许多趣味。   闻曜风喉结一动,已经忘了自己上场前编排好的动作。   NPC适时提醒道:“侍君, 记得扭屁股。”   闻曜风憋着表情强行往下跳,在中央门柱旁把蜜蜂摆尾舞跳出夜店钢管风格。   白淳起身走向他,靠得越来越近。   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索性靠在柱子旁边, 两个人近得只有一尺之遥。   闻曜风心跳一错, 远处紧跟着哔的一声,心跳飙到132。   他的好胜心骤然升起, 突然像承受不住羞耻心一样双手捂脸。   白淳先是一懵, 心跳直接飚过150。   好——好可爱!   平时那么强硬这时候居然公开在镜头前做这种动作!!   ALPHA害羞的样子太犯规了!!!   “曜侍君胜——”   闻曜风奸计得逞笑得很欠揍:“这样就不行了?”   白淳这才反应过来:“你装的?”   某人嗯哼一声,嘚瑟的不行。   时间刚结算完, 系统公告跟着广播。   “所有身份已全部固定,请女王蜂雄蜂移步黄昏巢殿, 工蜂移步巨型花海, 各自完成指定工作, 篡位时间将在全体累计完成十个任务后开启。”   “侍君请脱掉上衣穿好缕金轻纱,我将领您前往黄昏巢殿。”   闻曜风不假思索当着镜头脱下古风外袍, 劲瘦腰背在镜头前一览无余。   白淳猝不及防看了全部,呼吸跟心跳一块乱掉。   “到一百五十二了?”闻曜风笑着看他:“下次带你游泳。”   白淳扭头就走。   男宠要有男宠的样子, 闻曜风离开房间时被六七个蜜蜂装扮的NPC围着套花冠抹眼影, 腿毛都除了个干干净净。   某人现在心情很好随便节目组折腾,完事不望揽镜自照臭美一会。   “好看,导演记得加鸡腿。”   他披着金纱花冠大步流星的走进女王宫殿, 发觉这宫殿的地形有点微妙。   怎么房间……这么长。   两溜小孩捧着长袍后摆前前后后站了十几个,帷幕重重都看不到尽头。   “您是从后门进来的,仪态也请尽量低调一点。”NPC温声道;“第一个任务是,请为女王穿上加冕用礼服。”   闻曜风快速点头,掀开帘子是一眼看见翘着二郎腿的络腮胡女王。   姜且等人等得无聊到拔胡子玩,瞧见闻曜风来了扬一扬手:“辛苦了,为朕更衣吧。”   闻曜风笑容僵在脸上:“你真是女王?”   “我瞧着那个翅膀挺好看……”姜且反手戳戳背上翅膀,伸个懒腰站起来:“来吧。”   女王要站在指定位置,接受侍君的更衣服务。   闻曜风看了眼旁边捧着好几排礼服高跟鞋还喜笑颜开的二十个侍从,硬生生又点了下头。   不就是穿衣服——穿!   “请先把衣服捧过来。”NPC好心提示道。   闻曜风接过他手中的檀木盒想往姜且方向走,胳膊猛地一沉差点没举起来。   ——好重!!怎么跟举铁一样!!   闻曜风抬头看三十米长究极豪华礼服后摆,拿稳力气往前拖,长河一般泛着光的长缎才此起彼伏地流动向前。   姜且一手捋着胡子一手舀绵绵冰吃:“兄弟,重不重?”   闻曜风这时候还记得表情管理,笑得像是随手拿起一块毛巾:“没问题。”   高跟鞋,蝴蝶结发带,三十米后摆的浮夸风礼服。   等一堆东西七手八脚搞完,NPC又展开一张清单:“女王可以要求雄蜂为自己做三件事,请两位一起浏览挑选。”   [冠礼清单]   I插花II喂食III奏乐IV赞美V唱戏VI杂技……   闻曜风笑容快撑不住了。   于此同时,白淳与其他三只工蜂分头行动。   新场景被设计为三米高巨型花海,单是花茎叶片都犹如旗帜棉被,走进去只有仰望的份。   白淳仰望着奇异森林般的布景,踮脚触碰枝叶高处的露珠灯。   他们的存在突然被稀释成微小昆虫,单是看一朵雏菊都得一直仰着头。   “请分成两组,每组分别领取任务卡。”   卡片如塔罗卡牌,分别画着星星月亮和十字架。   潘笑在这只和白淳算熟,站在他身旁拿走星星卡。   “任务内容……摘走指定光色的十二只露灯,且交还到出口处。”   白淳凑近瞧了一眼,发现任务卡里还有不同类型露灯的示意图。   有点麻烦。   巨型花海被刻意放大了尺寸,光是穿越草叶花枝抵达终点都要废不少力气,露灯还是琉璃做的手工艺品,一不小心就可能碰碎。   露灯像被拆分的葡萄一样挂在高低不同的花瓣边缘,潘笑年轻时喜欢攀岩,单是双腿挂数豁出去了也花了十几分钟。   十二只露灯,真要这样得爬树爬一下午。   白淳摸完不同巨型花茎草叶的表面,发觉它们设定复杂。   有光滑的也有粗糙的,单是靠攀爬太费体力。   但如果想法子做一个类似晾衣杆之类的,又容易失手打碎灯。   “你刚才有看到小孩子吗。”他突然说。   “小孩子?”潘笑爬了一半回头看白淳,屁股努力卡住附近的障碍:“NPC还是?”   “积分兑换的那个,小白海豹。”   “哦,小海啊——他不是在迷宫出口那摆摊嘛。”   白淳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开,五分钟后牵回来一个崽。   导演儿子一脸懵逼地被拎过来,怯生生道:“我还要看摊呢。”   “就借你用一会儿,”白淳瞥了眼镜头算是跟导演打招呼,轻而易举把小孩举到高处:“乖,帮我拿一下,回头请你吃哈根达斯。”   “我爸不让我吃冰淇淋……”   “所以我请。”   潘笑刚爬到滑梯一样的花瓣高处,一低头呆住了:“你——”   白淳已经把小海举起来:“我要那个苹果灯。”   “喏。”   “下一个,摘那个青蓝色的。”   “……好。”   “还有多少啊。”   “八个。”   小朋友欲哭无泪:“我给你拿梯子去成吗?” 第70章 弑君   没人想到导演儿子会被临时征用为工作人。   白淳举小不点实在轻松, 玩到后面露灯摘了十二盏。   小海告退时怀里还抱了个:“这只归我了!记得请我吃冰淇淋!”   白淳挥了挥手,远处忽然传来悠长号角声。   所有人手环同时一振,两行信息即刻浮现。   『狩猎季限时开始』   『倒计时14:59:59』   十五分钟内, 只要拆毁他人翅膀即可升级。   上位者如累计被拆三次将进入惩罚室。   号角声循环第二遍的时候,闻曜风正端着蜂王浆走进休息室。   女王蜂打扮的姜且举着手环眯眼看规则说明, 扭头道:“你来了,这行写的是什么意思,帮我看看?”   闻曜风靠着长桌抿了口蜂王浆道:“不看也行,意义不大。”   “哪有你这样录节目的, ”姜且先是大笑, 然后又猛地反应过来:“你手里——”   “等我喝完,”闻曜风晃了晃小玻璃瓶把底儿里的最后一丁点舔了, 活动两下手腕大步走向他:“别挣扎, 我怕折腾太狠你骨折。”   姜且一口气没上来一手提裙子一手捂翅膀拔腿就往外跑,身后三十米华丽大裙摆舞龙一般丝滑扭动。   “慢点跑, ”闻曜风单手插兜耐心道:“别把烛台碰坏了,这东西挺贵。”   “卫兵——”姜且也顾不上老演员的尊严, 吼道:“给我拦下他!!”   左右两侧十个胡蜂卫兵举着剑就挡过来。   闻曜风举起双手, 举成喇叭喊话:“叔——我让你先跑五十米——”   姜且此刻好比十二点已到的灰大叔, 跑了一半在另一个方向瞧见人影,忙不迭往另一个方向跑。   闻曜风瞧着他比大尾巴狼还招摇的背影笑了半天, 虚做了个起跑的动作,再眨眼竟侧踏墙壁绕开卫兵如飞箭般一跃而出!   姜且也没想到自己跑个五分钟就喘的不行, 听见动静时还没来得及回头, 背后紧跟着撕拉一声。   “好啦。”闻曜风拍拍肩膀:“下片场休息会儿,朕要登基了。”   姜且怒目而视:“我其实还能跑!”   闷重钟声轰然鸣响,所有人手环再次一震。   『闻曜风弑君成功』   拎着剑追过来的卫兵齐刷刷倒戈相向, 把姜且逼到一边:“大胆!竟敢伪扮陛下!”   “草!”姜且骂完才想起来摄像机还在拍,摆手道:“这句掐掉。”   他两三下扒拉掉礼服蹬掉高跟鞋,伸懒腰往镜头外走:“拜拜了您嘞。”   “别走啊,”闻曜风假模假样招呼道:“请您吃登基宴,鱼翅龙虾棒子面粥!”   “去你的吧!”   十几个侍女动作麻利的过来恢复布景收拾道具,引导闻曜风回刚才的地方等待登基。   门刚一打开,侍君模样的白淳站在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忍不住笑。   白淳斯斯文文行了个礼:“陛下穿高跟鞋需要帮忙吗。”   闻曜风盯了他一会儿:“你怎么上来的?”   “拿灯笼柄捅了潘哥的翅膀,跳舞选美的时候去更衣室里把子涉干掉了。”白淳拍拍手道:“转个身吧,我来帮你穿、裙、子。”   闻曜风单手护着翅膀看表,还有十秒钟狩猎季才结束。   子涉估计也是没想到,亲队友能赶出闯更衣室这种事,值得默哀几秒钟。   白淳眨了下眼,扬起眉毛看他:“你这样防着我?”   “哪是这个道理。”闻曜风笑着讨饶:“朕有江山才能聘美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注视着对方,在镜头前同一秒气息收紧。   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掠过神经时让人简直想要战栗。   闻曜风突然回过神来。   他刚刚标记过他,而且就在前不久。   两个人都状态平静时这种链接感还不算明显,刚才狩猎时间一开体温都跑起来了,信息素的存在也跟着再明显不过——   他的几缕气息淌进他的血液里,在随着脉搏心跳游走飘移。   白淳也脸色微变,尽可能地在镜头前想要表现得自然一些。   可当他俯身拿起缎带手镯的时候,后颈和腰侧的异样感也随之烧灼。   闻曜风强咳一声,转过身道:“这衣服我熟,要不我自己来吧。”   白淳不作声地在旁边递配饰系袖子,缄默又温顺地隐忍着这种奇异的感觉。   他们甚至能在安静状态下感觉到对方的躁动情绪。   闻曜风眼瞅着火烧起来了,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又去逗他。   “不呛我了?身体不舒服啊。”   白淳背对着镜头看他,抿着唇没说话,眼睛却变得湿漉漉的,如同沾着晨露一般。   闻曜风喉结微动,收回目光专心穿裙子。   不能看,再看要出事。   正巧小工蜂栗原端着果盘路过这里,噫了一声扒在窗户上。   “曜哥!你们都在这里啊——子涉呢!”   “在复活室。”   “啊——我要给他报仇!”栗原张口咬了瓣橙子,嚼几口又问道:“不是说曜哥要登基了吗,他怎么自己穿裙子,好卑微哦。”   闻曜风努力适应高跟鞋,摇摇晃晃地不算平衡。   嘶,刚才老姜是怎么做到穿着这玩意跑路的,脚腕都拧的疼。   白淳伸手揉了揉脖子,倚着窗口拿了块他盘子里的苹果。   “队长性格你了解的,他比较……独立。”   闻曜风一脚踩空扑到沙发上了。   “要紧吗,”栗原紧张道:“你别摔着脸啊,过两天咱还要去拍广告呢。”   闻曜风强撑了个笑:“猛A穿这个,稍微有点不适应。”   没等栗原搭话,门口侍女面无表情地敲了敲门:“陛下,您还要去视察民情,请尽快动身。”   白淳应了一声,弯腰把手递给他:“借你搭一会儿。”   闻曜风沉默几秒,抱着裙子翻进沙发里。   “好难走,朕不去了,爱妃你替我去。”   侍女也是完全没想到他们能开发出这种剧情,僵了几秒道:“陛下……这样不好。”   栗原扒在窗口全程看戏,快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任务:“淳哥,你要去当奸妃了吗——”   白淳坐在沙发旁琢磨了几秒,突然把手探进领口里挠某人痒痒。   “嗷嗷嗷嗷!!爱妃!!爱妃使不得!!!” 第71章 羞赧   闻曜风完全没什么当女王的样子。   他歪在沙发上还记得提裙子, 一边琢磨着号角大概还有多久吹,一边摇摆着小蕾丝裙摆和他们闲聊天。   办成侍女的NPC有点着急:“陛下,您真的不去体察民情吗?”   “等等, 蜂王浆还没到呢不是。”闻曜风慢悠悠道:“再催你替我去。”   闲聊的工夫栗原和白淳已经分完了半个果盘,还顺了壶新泡的红茶两个人一边泡一边喝。   栗原本来还接了去喂猫头鹰的任务, 瞧见他们两玩的热闹也就顺势凑过来蹭吃蹭喝,对室内各色华丽装饰都很感兴趣。   “女王和雄蜂有什么任务吗?”   “雄蜂需要完成女王指定的三个要求,”闻曜风想到什么,转身把先前那张纸条找了出来:“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一茬。”   [冠礼清单]   I插花II喂食III奏乐IV赞美……   白淳先前没玩过这个环节, 还以为闻曜风在讹他:“你现写的吧?”   “怎么会, ”闻曜风把纸条晃了两下,展开举在他的面前:“我指定第一项, 赞美。”   白淳眼睛一眨, 熟门熟路拿栗原当挡箭牌:“原原还在这,我不好意思。”   某个电灯泡疑似开始摇尾巴:“开始吧淳哥!时间不等人呐!”   “镜头也在这, ”闻曜风笑眯眯地掺杂私货:“不夸满十句不算完成。”   摄像机及时地对准白淳。   栗原扒在窗边左看右看,决定再助攻一把。   “曜哥其实一直很在乎你对他的看法, 我跟子涉早就知道了。”   “淳哥每次看起来不喜欢搭理人, 体贴人的事永远悄悄做, 其实也很喜欢队长吧?”   白淳听到第一句时喉结微动,露出为难又认真的表情。   他每次一露出这种表情, 就莫名会戳得闻曜风心里一荡,恨不得当场搂着他咬耳朵多问几句爱不爱我。   ECHO四个人里, 快言快语的一向是闻曜风。   容子涉擅长四两拨千斤, 栗原碰到尖酸提问也能熟练靠卖萌糊弄过去。   白淳悄么声藏在他们三个人后面,习惯性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定要夸吗。”   “也不是,”栗原嘿嘿笑道:“我们哪里舍得强迫你,   只不过我觉得……曜哥如果听到的话,肯定会特别开心。”   闻曜风心想原原怎么上道,在白淳看不见的角度眼神大力好评。   栗原快速竖大拇指。   曜哥!你的幸福就包在我身上!   白淳低着头没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安静地想了一会儿。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曜风其实睫毛很长。”   “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上扬,看起来很俊。”   闻曜风扬眸看他,又想笑又想捂脸捂眼睛。   “他平时虽然对自己毛毛糙糙的,但是照顾队员的时候一直很细心,有次子涉指甲跳舞的时候劈了,助理都没看到,是他第一个去找队医和创口贴。”   栗原这个时候简直想掏手机第一线录下来,头顶电灯泡亮到快要爆掉。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   可恶好甜!!!   “还有啊,曜风写歌的时候一直配合度特别好。”   白淳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做事有时候会要求太高,一张谱子反复改不说,还拉着他深夜一直录demo。”   “哪怕是录到凌晨四点,甚至是我们关系最不好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抱怨过。”   “我有时候会想,能够把个人喜恶放低到这种程度,他真的很爱音乐。”   闻曜风不出声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温柔又温暖。   他其实很少被身边的人夸奖过。   父母自然不必说,也就人前如同炫耀商品一般讲上几句,等宴会散场之后少不了挖苦嘲讽。   以及自以为是的规劝。   粉丝当然会大声夸奖,刚开始他看到每一条的时候都可以开心到截图收藏,可后来渐渐地,这些话都变成机械式的复制粘贴刷屏。   然后格式趋同到路人都能随意模仿几句,像是逢场作戏的假花。   被身边的人这样一句一句说出来自己的好,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骄傲至极,又自卑到连自己都不想面对。   可是白淳原来一直都记着他的好。   闻曜风很想这个时候走过去拥抱那个人。   他听得羞赧到坐立不安,却还是忍不住去听更多。   像是去拥抱一种被放置太多年的渴望。   “还有就是,”白淳双手握着小瓷杯,不知不觉地笑起来:“他每次会把我做的饭都吃完。”   “盛多少就吃干净多少,喝汤也会喝的干干净净,想一想好可爱。”   “哪怕是在吵架的时候,稍微哄一下,还是会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我不想和你吵架,”闻曜风抬起头,又意识到自己语速太快,呼吸一秒才再次开口:“以前很多事……甚至不能算误会。”   他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刻毫不关心镜头是否在盯着自己。   “白淳,我从来都不想和你生疏,以前队里出事的时候,我经常避开你,不是因为讨厌,是不想和你有任何冲突。”   他想起如今处在风口浪尖的闻家,想起此刻被非议缠身的自己,又硬生生把话咽下去大半。   声音也变得有些晦涩。   “至少在我眼里,你本该每天都无忧无虑,多笑一笑。”   白淳怔在原处,低声道:“你不用道歉。”   “不是道歉,”闻曜风苦恼着该怎么亲近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就好像本该把阳光洒向山林里一样。”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漫山遍野的灿烂水仙。”   “我本来应该成为最明亮的太阳,照亮你……让所有人都看到你。”   栗原听到想要紧急捂柜门。   等等!!   这么直接会不会节目都没法播!!!   虽然这几年ECHO的事情全国都沸腾过几回,但是你这么说完全不像忏悔而像是表白啊曜哥!!!   我得说点什么把这两人的火花稍微捂一下!   不然下了节目宿姐绝对会暗杀我的!!!   栗原憋了半天,探头道:“要不——你们两抱一下吧?”   话一说完,栗原本人懵住,然后在脑子里猛锤自己。   嗑CP!嗑CP!现在是什么场合还敢嗑CP!!   下节目以后找宿姐跪搓衣板去!!!   白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等他想好拒绝的借口,就被整个人用力的搂住。   用力到脸庞都嵌进龙舌兰气息的胸膛里,用力到肩膀都像是扣住彼此的锁。   “白淳……”闻曜风把脸闷进他的肩膀里,如同大只狼犬抱住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白淳,谢谢你看见了我。”   谢谢你在我以为早就陷进荒芜黑暗的时候,一直都在注视着我。 第72章 夜雨   《绝杀之刻》最后一集收官战播出前, 各大论坛热度直抵沸点。   先是白淳终于被澄清丑闻,紧接着COZO集团和闻曜风都陷入更大的飓风里,这个节骨眼上两个当事人竟然还能照常录节目?!   “他们这心理素质也是绝了……我要是知道我爹犯了命案已经被关局子里, 估计会天天连着做噩梦。”   “楼上别乱讲,闻曜风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自己打工, 但凡跟他爸爸关系好一点也不至于穿着拖鞋去面试练习生。”   “只有我一个人在想闻曜风和白淳再面对对方会不会更别扭?”   “万一是敬业精神呢?我感觉他们两其实对节目对专辑一直都很认真啊。”   《黄昏之蜂》作为最终话,从巴洛克式华丽场景设计到游戏赛制都颇为有趣,节目里几个嘉宾也全都豁了出去。   潘笑突然反杀抢走最后一瓶蜂王浆,容子涉正换着衣服就被闯进来的队友背刺, 栗原翘班太久被导演惩罚去玩真心话大冒险, 节目在时长超过一个半小时的情况下仍旧收视率逐步升高,当天晚上连上热搜。   #绝杀之刻收官战#   #ECHO全阵容帅爆#   #绝杀之刻姜且喷饭#   #白淳一直在看闻曜风#   节目组和FYI经纪公司完全没有预料到最后这一条。   他们预料到几个环节里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想好了六人即将合作电影的联动宣传, 甚至还猜到了最后赢家竟然是栗原。   可是白淳——?!   一切归功于某位堪比福尔摩斯再世的网友。   @奶油鲨鱼:从00:44:23到00:45:32这里,容子涉和闻曜风在黄昏蜂巢里做任务, 可以看到白淳一直在栏杆那里看着闻曜风,因为容子涉提议两人分头且自己去了靠镜头画面左边的分叉路(P3有角度计算分析)。   @奶油鲨鱼:又截到更清楚的了, 你们看P1动图里白淳的影子, 其他四个影子的头方向我用红箭头标出来了, 但蓝箭头这里很明显,翅膀和衣服剪影也明显是白淳。   @奶油鲨鱼:他虽然很谨慎, 可以说在镜头前都没有暴露什么,但是从侧向、不同镜头的拼接, 还有给大家递饮料时的眼睛朝向都可以判断出来——他一直在看闻曜风。   连着三条微博配十几张截图出来, 原本围观路人还觉得是不是脑补太过,再回头一看节目就瞧出来不对劲。   等等——好像是这样!!   白淳哪怕在给栗原递栗子糖,同时间也在和闻曜风说笑。   [草, 看那条微博之前我还觉得没啥,刚才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回头看发现第二期里也有类似的情况!白淳他借着给别人倒水的机会在看闻曜风——卧槽我磕到真的了?!]   [之前咱们吃瓜剧本不是闻狗子单追不舍吗??原来剧本一直拿反了??]   [等等!!你们观察下他的表情!!]   四面八方的截图像是细碎线索,被一众人如拼图般逐一寻找细节。   白淳每一次看闻曜风的眼神都不一样。   不像爱慕者,并不是同人文里的那种迷恋痴缠。   他看他的眼神一直在变。   却一直都在看着他。   最开始有避让抵触,甚至还饱含着一丝抵触。   渐渐地,会在瞬息里暴露更多的情感。   他曾在盛唐街市的角落里含着悲伤注视他。   他曾在蜂巢高处因他而抿唇沉默。   咬唇超话的无数故事,各种嗑糖视频里,拥有同样名字的那两个角色也许海誓山盟热烈相爱过。   但任何幻想都比不过现实里的这几幕遥望和沉默。   每一幕都隐藏在转瞬即逝的视频画面、节目花絮里。   可是白淳看向闻曜风的眼神,像是能透过画面让所有人感觉到这四年来他们之间的故事。   近而意识到他们之间也许真的蕴含着常人不曾领会过的情感。   没有等公司做出回应,话题讨论度径直翻倍扩大,甚至超过了节目组预先买的第一条。   @请叫我去背单词:这是在卖腐??感觉根本不像是演的啊——   @孔雀摇尾巴:闻曜风你回头看看他!!你快点回头看看他!!!他一直在看着你啊!!!   @虽然但是:纯节目粉表示会不会白淳早就知道闻家的事情,所以看到队友时心情很复杂……?   @咬唇今天官宣了吗:我怎么闻到了BE的味道,闻狗子做什么了白淳这样看着他,不要啊别这样呜呜呜呜FYI公司也是懵的。   他们确实需要尽快回应下这个问题。   但是与此同时,ECHO全员在封闭式表演学习,为即将进组的电影拍摄做预先准备。   当事人之一白淳怎么表态其实都很好说,这位素来配合公司调度,沟通起来也特别省心。   另一位当事人……电话持续无法拨通。   闻父刚保释出来两天不到,闻家上下如同冰川将倾,每个利益相关者都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被闻曜风又重又狠地连捅数刀。   最开始几个持股的长辈,包括闻父在内都以为他是为了个OMEGA不惜跟家里彻底翻脸。   ——二十多岁冲动到这种程度,意思意思打发下得了。   没想到白淳相关事件的顶罪人公开露面忏悔以后,闻曜风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   下跪门反转了,白淳沉冤得雪了,大众舆论普遍表示惊讶同情,按闻梭的意思事情也就算扯平,他还准备再教训几回这疯魔儿子。   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引子。   闻曜风根本不是为了保护白淳安全而出手。   他是确认白淳安全后正式翻脸。   不仅是警方获得大量受贿行贿非法盈利的证据,COZO集团前后的把柄都被接连捅出,以既定轨迹成批发向各个利益势力。   闻曜风看起来从不涉足家里生意,却洞察家里十几年来的利害关键,回回做事都没有留半点活路。   他作为ECHO队长,节目照上通告照录,在粉丝的追逐和呐喊声里日常营业滴水不漏。   闻家人急得直接要闯酒店找他本人,被安保人员挡住不说还差点被粉丝当私生打。   蝴蝶效应持续发酵中。   首先是资金链接连断裂,几个分产业被撤了订单,数十个银行账户被冻结。   多份起诉书调查令同时公开,线上线下的质询层出不穷。   闻曜风存在于所有人的视野里,却彻底在闻家的触手范围内人间蒸发。   闻梭刚假释出来时脸色铁青,在手下汇报时直接有了中风迹象。   对闻曜风本人施压不成,他们转而对FYI公司软磨硬泡。   宿绮作为老牌经纪人本来想带着ECHO其他几个离这事越远越好,但上头领导被各方关系轮着请吃饭,实在挨不过去,只能亲身前往封闭学习的酒店再次敲闻曜风的门。   闻曜风没说什么,接过她的手机把电话拨了回去。   对面只响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接通。   “是我。”他平静道:“把电话给闻梭。”   对面传来慌乱的议论声,秘书匆匆说了句稍等,把线路转给闻梭本人。   父子两人再度接通电话,气氛寂静到像是沾了雨夜的凉意。   “我以前觉得,你只是蠢。”   闻梭声音干哑,听着苍老又阴冷。   “祖辈父辈已经铺好了路,自己不听管教宁可出去当网管,十几岁别人出国留学的年纪,一点出息都没有。”   “为了个OMEGA疯魔到这种地步……天生反骨。”   闻曜风眼神示意宿绮先离开,关好门往窗外走,并不回应他的咒骂。   “你妈妈已经心脏病都逼出来了,成天以泪洗面。”   “家里十几处产业封的封卖的卖,怎么,你觉得你跟闻家一刀两断,就能活得像个人了?”   闻梭像是看破了什么,笑得癫狂又绝望:“我们欠你什么了?闻家欠过你什么?你还不如一把火烧死我们!”   闻曜风忽然很想点一根烟。   他左右看了眼,房间里空空荡荡,飘窗外雨雪交加,冬风吹着很冷。   “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对吗。”   闻曜风淡淡开口,像是并不打算被对方接受,只是走个过场。   “我没有什么好愧疚。”   “毕竟你也说过,”他笑了一声:“规则公平不过是愚弄人的把戏。”   “你到底想要什么?”闻梭一口血直往上涌,硬生生卡着气吼过去:“你这个疯子!逆子!畜生!!”   “现在COZO四分五裂像雪崩,家里没有一个人能躲过去,你的表亲叔父兄弟们躲不了,你自己也躲不了!”   “你以为你能把头上这个姓摘掉?去掉它你还剩什么??”   闻曜风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没有听完对方的咆哮,径直把电话挂断。   还剩很多。   六张音乐,十几个奖杯,远胜亲人的挚友,以及与ECHO共同存在的整个世界。   以及一个应该现在就去要个抱抱的爱人。 第73章 【完结章】   再打开门时, 坐在远处的宿绮快速起身,眼神里透着忧虑。   “不用担心别的,姐。”闻曜风把手机交还给她, 没有什么情绪:“COZO那边的事我料理的很好,不会波及到公司。”   宿绮还在看着他, 神态犹如长姐般:“我很担心你。”   “你小时候经历这么多……现在还要重复面对他们……”   “我不是队里最皮糙肉厚的么,”闻曜风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往外走:“都是小事。”   队内会议开得很简短。   有关闻曜风这边的统一说辞已经被公司拟好,相关采访也会一致拒掉。   宿绮把四份文件发完, 确认他们都了解清楚应对措施以后, 把PAD切换到了另一面。   “既然曜风这边能自己料理好……我们再来谈谈淳淳的事情。”   #白淳一直在看闻曜风#   热搜截图一切出来,其他几个人快速交换眼神, 处在事件中心的白淳垂眸道:“捕风捉影而已, 我们如果回应的话,反而还会被他们当成是在炒作。”   宿绮观察着他, 把目光移向其他三人。   容子涉吸着果冻不为所动:“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栗原坐姿有些摇晃:“那个……那个……还是要看曜哥打算怎么办叭!”   宿绮缓缓扭头看回闻曜风。   闻曜风摸了摸下巴, 把PAD接过去看具体的内容。   先是点进链接里看其他截图, 又去看GIF里的每一帧。   并不像捕风捉影。   他很少会凝视其他人的落影, 也从未想过任何人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像是喝了杯温酒。   入口时柔和平顺, 穿过喉管再在周身散开,突然就荡出热烫烈意。   他定定地看了很久, 起身道:“我们谈谈。”   用的是陈述句, 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白淳看了眼宿绮,和他一起走向了旁侧的书房。   步履趋向同一的时刻,他们的情绪也如同弦乐般此起彼伏地共鸣着。   是波澜腾卷的爱意, 是百转肠回的思索纠结。   闻曜风关好门,低声问道:“是真的吗。”   白淳靠着墙角,没有碰触对方的眼神。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确认是否要将内心的隐秘爱意和盘托出。   ——被谨慎保护的,不肯明示的,所有迷恋与倾慕。   闻曜风单手抚顺他的碎发,似引诱似审问地侧耳又重复一遍。   “你一直……在悄悄看着我,淳淳。”   “也许该叫一声润润,”他低笑起来:“你的秘密暴露了,我也大可以告诉你一个。”   白淳被他呼出的热气激得站不稳,皱眉想推开他:“谁是润润——”   闻曜风把白淳压进墙角更深处,抵着对方的脸颊道:“很久很久以前。”   “在误会还没有解除的时候,我还很讨厌你。”   “但是那个时候,我不小心点进你的个站里。”   “操,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穿风衣好看,披外套好看。”   “笑起来漂亮,不笑更漂亮。”   白淳轻嗤:“合着我现实不入你眼。”   “现实看得少,”闻曜风单手探进他的柔软细发里,像是要与他接吻般缩短距离,轻声呢喃:“一开始把你当兄弟,后面又当成谜语,怎么会注意到这个。”   “我当时看着照片想,真该起个名字叫润润。”   “你光洁干净,像这世界上最好的玉。”   男人俯身亲吻他的唇,像蜻蜓点水又像在引燃电火花一般,亲他时都眼含笑意。   “嗯……又软又润。”   白淳被抵在墙角,眯着眼睛看他。   “只亲一下?”   闻曜风默契颔首,任由对方勾紧自己的脖颈。   他们的情绪心神如无线电信号般共同震荡共鸣,唇齿交缠吻得更深共鸣便也更热烈。   像潮水涌过呼吸漫上心海,每一秒都可以让他们闭着眼与对方坠入更深。   “既然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其实可以玩大点。”   ECHO这些年遇到的冲击只多不少,也不缺这一点彩头。   白淳眸光一荡,抬头道:“你想好了?”   “用比较有余地的方式,”闻曜风笑道:“敢吗。”   白淳注视着他的眼睛,半晌扬起笑。   “真好啊。”   “你从来没有变过。”   热搜词条正被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忽然有一条新微博直接跟火箭一样直冲升天。   @不想背书了呜呜呜:卧槽!!!你们快看闻曜风微博!!!   @我的头发呢: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疯了我真的疯了啊啊啊啊@白色曜光:闻——曜——风!!!!你!!!牛!!逼!!啊!!!   @厕所不冲天打雷轰:白淳发消息了没有??白淳人呢???   @ECHO_闻曜风:事情很简单。我在追他。   五分钟后,白淳转发了他的微博。   @ECHO_白淳:?   这一招出来,业内几家顶级公关公司都看到懵掉。   现在又是什么新套路!   [他们这样看起来承认了又像都在开玩笑,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玩梗吧,正主对同人保持这种距离挺好的,刻意营业卖腐反而赶人。]   [同意,本来还传的有鼻子有眼,这么摊开了一聊我真觉得他们是纯兄弟情了。]   [靠,这就是官宣啊,楼上几个你们还没看见吗,曜狗子都明说他在追他了!!!]   [咬唇官宣了呜呜呜有生之年居然能等到这一天!]   [TUT两个人都出来承认了,我狂哭,千万不要是开玩笑啊我等着你们去领证呜呜呜呜]   [不管怎么说这证明他们两关系真的很好啊!那些匿名爆料什么冷战疏远全都是假的!假的哦耶!咬唇一万年!!]   一时间论坛新开两百贴,真真假假完全分不清楚,路人缘反而蹿上来不少。   宿绮一边翻手机一边看他们两,深呼吸一口气。   “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搞个更大的问题出来是吗。”   “没啊,”闻曜风笑得不怀好意:“这不就是官宣了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再问就显得傻了。”   宿绮沉默几秒钟,突然道:“你们谈多久了?”   白淳看了眼表:“三分零十五秒。”   “我刚答应他。”   整个客厅陷入死寂,然后同时爆发。   “呜呜曜哥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们出去吃火锅庆祝一下!!”   “闻曜风!!!你胆子大了敢惦记队员了啊??!!”   容子涉在旁边啪啪啪啪鼓掌,棒读道:“恭喜啊恭喜。”   “鼓什么掌!!”宿绮头大道:“都给我收着点!特别是在外面不许靠太近,小心媒体借题发挥!”   “那我们完全可以借题他们的借题发挥来发挥。”闻曜风面不改色:“交给我了。”   “闻曜风!!你少给我搞事情!!!”   消息一放出去,业内各种反应起起伏伏,圈外的不少朋友也跟着凑热闹。   在闻家出事以后,老一辈之间关系或冷或淡,但自幼和闻曜风玩挺好的那帮富二代富三代却没什么反应。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年少时就像他一样重头开始自己打拼,也有许多人一直在听ECHO的歌,比起‘闻家不肖孙’这个身份,更亲近他更真实的另一面。   晚上微博热搜跟跨年礼花似得放个没完没了,有铁哥们直接发微信过来问。   “你跟人家真在一起了?”   闻曜风眉毛一挑:“你挺关心啊。”   “嘿你小子,我说当初怎么不让我给白淳送玫瑰花车呢,咱应该公平竞争懂不懂!”   “吃屁去!”   “曜狗子你终于脱单了!!不容易啊什么时候领证!!AA恋也能生娃的我跟你们联系国外的公司啊!!”   “你冷静。”   “婚礼想好去哪个教堂了吗?花用香槟玫瑰还是百合??不对,白淳之前代言的那个牌子是不是水仙,我帮你联系看看——”   “你冷静。”   “将来生崽了要认我干爹的啊,咱们怎么也是争着想当对方爹的关系——”   “草,我挂电话了啊。”   闻曜风在露台料理完亲朋好友的一众电话轰炸,关机时长声吁气。   再一转头,容子涉窝在旁边藤椅里吃冰棍。   “大冷天的,”闻曜风哈了口气道:“不进去啊?”   “不去,”容子涉摇头:“里头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闻曜风笑得有几分得意:“回头等你有喜欢的OMEGA,兄弟给你当僚机。”   容子涉从容地再次摇头:“我不喜欢OMEGA。”   闻曜风眨眨眼:“你……你喜欢ALPHA?”   他靠着藤椅,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队里只剩咱两ALPHA,你小心被谁骗感情啊。”   “以前我还以为淳淳是ALPHA,什么难事都优先三个人摊着。”   “后来只剩咱们两了,一直是你和我顶在前头。”说到这里,闻曜风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这几年你也辛苦了。”   “其实,”容子涉叼着冰棍思索两秒:“我是BETA。”   闻曜风缓缓看向他:“别闹。”   “我真是BETA。”容子涉平直道:“你要看我体检报告吗?”   阳台传来一声长嗥。   宿绮皱眉道:“他们两又折腾啥呢?”   “不知道,”白淳削着苹果道:“随他们去吧。”   “淳淳,其实绮姐也不是反对你们两,”宿绮低声道:“但是闻曜风性子急,做事也莽,我怕你吃不消。”   栗原被苹果猛地呛到:“咳咳咳咳!!!他能有什么吃不消的!!”   白淳侧目道:“我又不是要嫁出去,您想什么呢。”   “那倒也是……”   大小风波闹了一阵子便也都成了笑谈,《绝杀》第二季筹备的同时,ECHO集体进组稳定开工。   闻梭在狱中脑溢血去世,配偶梁英华在半年前已经迁居去了国外,并没有出席他的葬礼。   那一天早上街道弥漫着奶白色的浓雾,空气泛着湿冷的潮意。   白淳敲门时闻曜风还穿着睡衣,头发刚刚洗过,看起来凌乱又明朗。   “来就来,还带瓶酒。”闻曜风擦着头发接过琥珀色长颈瓶,低头读上面的西班牙语。   “今天加了两幕戏要拍,得提前过去。”白淳帮他挑了身合适的穿搭:“临时回宿舍给你拿酒,不用谢。”   闻曜风晃了晃瓶子,扬眉看他:“算庆祝还是算劝我节哀?”   “都不算。”白淳放下手中领带,轻声道:“这种酒叫Pulque,原料是龙舌兰的心脏。”   “我收藏了很久……今天突然想把它给你。”   闻曜风把酒瓶安稳放好,垂眸道:“偷偷发现,悄悄藏着?”   “嗯,现在交给你,”白淳张开手抱住他,慢慢收紧臂弯:“曜风,希望你每日宽心,无忧无虑。”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安静拥抱。   那天西风吹拂,小雪在天空中飘扬旋转,落在脸上会散开一阵凉意。   他们系着同一条围巾,一人骑着自行车一人坐在后座,一路从酒店直到片场。   不管有没有长镜头在拍,也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在看。   雪夹杂着风拂过,余下浅淡味道。   如水仙花浸在龙舌兰酒里,清冷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   非常感谢大家的长久以来的追更和等待,在此鞠躬。   2020年对我来说实在很艰难,以前每年可以写作两百万字,今年因为药物和治疗期的状态反复屡屡断更,旧有构思也变得支离破碎。   即使是这样,也有温暖又明亮的你们一直陪伴着我,真的特别开心感动。   C位这本是我第一次正式写ABO,有很多细节处理的不够好,也感谢大家的包容喜欢。   在龙王也填坑完毕以后,我会调整一下然后开新文,到时候见啦。   48H内本章留言会随机掉落红包,么么哒!   -----------------   新文预告《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   姜忘车祸坠湖,意外发现自己回到二十年前。   2006年房价便宜,电商初兴,A市有大把的商机。   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七岁的自己从醉鬼家里救出来。   小朋友红着眼睛哭哭啼啼:“你……你是不是,要把我卖掉,嗝。”   绷着阎王脸的某人给他扔了包纸巾,一个人去阳台闷头抽烟。   操,我小时候怎么是这么个德行。   *甜甜爽爽治愈向*男主和小时候性格反差巨大*主攻文,cp是小朋友的英语老师*痞子攻 x 温润受 双初恋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