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道代言人》 作者：量子星星 文案 林景登上人生巅峰很多年后，微博上出现了一个奇葩的投票。 “你认为国际巨星林景人生中的三大谎言是？” 华国娱乐圈和玄学圈的众人看到了这个问题，呼朋引伴、热泪盈眶地前去投票。 隔日，投票结果公示。 no.3：“随缘啦，我很佛哒。” no.2：“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 no.1：“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啊。” 排雷： 此文出现攻受丁丁互换（误）情节，极其沙雕，毫无逻辑 此文严重扯犊子、理想化、脱离现实 影帝重生成花瓶小明星，在娱乐圈和玄学圈日天日地的故事。娱乐圈为主 内容标签：娱乐圈 主角：林景 ┃ 配角：韩铎 ┃ 其它：娱乐圈，平行世界，正能量 ================== 第1章 致命礼物 　　装潢优雅的宴会厅里，一场热闹的生日晚宴正在举行。 　　这个平日里明亮安静的地方，此刻充斥着牛鬼蛇神的靡靡之音，站在门口的侍者一边听着里面的摇滚乐和尖叫声，一边撇嘴。他们见识过在蓝岸会所举办的无数宴会：舞台上有俊美的钢琴家在弹奏，舞台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每一句窃窃私语中都饱含人精戏精的碰撞……那种场合本应奢侈优雅，令人心驰神往…… 　　哪里见过跑到这里来蹦迪的家伙！ 　　侍者透过门缝往里瞅了几眼，大厅中光线昏暗，花哨的彩球灯高高垂下来，迎着摇滚乐一起一伏的声音，彩灯也随之变化，一时妖光四射、动感十足，一时暗光浮动、影影绰绰…… 　　这时，大厅的门突然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 　　侍者连忙端正了身子，余光瞥见出来的这几人，发现竟全是叫得出名字的明星。 　　要说这地方有明星出入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一群明星从一个疑似蹦迪的宴会中途退场，不免叫人生出几分好奇。 　　那群明星中，有人开口说道：“就这么结束了？我们只是去表演个节目？” 　　旁边的朋友低声提醒：“这可是贾元勋的私人生日趴，能去混个脸熟就算不错了。” 　　“这种party在这个地方开，也真是够奇葩的。” 　　“少说两句吧。” 　　一行人末尾，也有两人在低声说话。 　　“林景还没出来呢，咱们不等他了？” 　　“贾少不喜欢不识趣的人打扰他，林景这会儿还不出来，不是被整惨了就是让人看上了，咱们别管，走咱们的。” 　　“让人看上了？”说话的人慢吞吞地回头瞥了一眼，眼中带着不甘。 　　“小尤，看什么呢，快走。” 　　宴会厅中，一曲摇滚电音刚好结束。 　　这当口，一个大嗓门的声音突兀显现了出来：“妈的，什么狗逼玩意儿，下血本准备的礼物，他姓贾的看都不看一眼，再这样下去连句话都搭不上，老子干嘛来了！” 　　空气突然安静。 　　说话的大嗓门此时才意识到音乐已停，自己的话都被贾元勋听去了，“贾、贾少……” 　　一群打扮新潮的男男女女中，站着一个瘦高个青年，这青年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银色镭射宽风衣，也不知打哪兜了一把风甩在身后，看上去威风凛凛又中二，使他在人群中极其闪闪发光、鹤立鸡群。 　　此人正是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华国顶级富二代贾元勋。 　　他望过来，“嗤”了一声，勾着一边的嘴角问道：“这傻逼谁？” 　　大嗓门青年连忙点头哈腰地道：“鄙人王旭，无名小卒，自己创业办了个小公司，刚才多有得罪，言语失当之处还望贾公子海涵，哈哈……” 　　“哈你姥爷哈，”贾元勋一杯酒泼过去，洒在王旭身前的地上，“好生的人话不会说，跟我这儿装逼呢。” 　　王旭：“这……” 　　贾元勋看着他脑门上的大汗，冷笑道：“想搭话是吧，下血本送礼是吧？来个人，给我把他的礼物找出来，咱们这就拆开验证验证，要是发现你没下血本，老子现在就让你下血本。哈麻批个损色，骂老子狗逼……” 　　“我给您赔罪给您赔罪……”王旭擦着汗。 　　那个礼盒很快被放在众人面前，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贾元勋眼前一亮。 　　此人送的，竟然是一把精致不凡的仿真枪。 　　贾元勋喜欢玩枪，每月都要去几次靶场，他尤其爱外观讲究的仿古左轮手枪，但这是个鲜为人知的癖好。 　　他拿起那把双管左轮，赞了一声：“倒是漂亮。” 　　王旭急忙道：“贾少，这是专门定制的仿真枪械，不光外观好看，射击的感觉也完美模拟真枪手感，您瞧这子弹的做工，是不是跟真的一模一样？” 　　“得了，算你过关了，”贾元勋斜他一眼，“威力如何？” 　　“这……”王旭讪讪道，“打个气、气球还是可以的。” 　　“切。”贾元勋嗤笑一声，从弹管里剥出六颗子弹，一一装进弹夹，“你去拿几个气球来。” 　　他抬枪眯眼，对着厅中比划了几下。 　　林景这时恰好从更衣室走出来，很不幸的，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谁？”贾元勋放下枪，面色不虞，“那不是个小明星吗？我不是让那些戏子趁早滚蛋？” 　　气氛再度安静，众人的视线纷纷对准了林景，偏生当事人没有感觉一般，自顾自朝门的方向走去。 　　“喂，你聋了吗？没听见贾少叫你？”有人对他喊道。 　　林景浑然不觉。 　　殊不知，他此刻还陷在混乱的思绪和记忆中，尚未完全清醒。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穿越重生这种事，竟然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宴会厅中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具身体中的灵魂，已经和一刻钟前不一样了。 　　一刻钟前，22岁的花瓶明星林景死在了那个狭小的更衣室中，取而代之的，是平行世界穿越而来的另一个他——与原主有着截然不同人生经历的另一个林景。 　　直到有人狠狠拍上他的肩膀，他才清醒过来，迅速地摆脱恍惚，理智归位。 　　“不识趣的臭小子。”有个大嗓门对他嘲笑道。 　　林景转过身，看到了厅中一言难尽的场面：一堆着装各异的年轻男女都看着他，或面露嘲讽，或摇头同情。这群人簇拥着中间那个瘦高个青年，青年穿着闪闪发光的银色风衣，镭射面料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诡异而扭曲的花色，远远看去，活像个弄坏了的荧光棒。 　　荧光棒开口说话了，语带蔑视：“不是让你们这些戏子表演完就滚蛋吗？怎么，无视我的规矩？” 　　由于父亲被女明星小三勾引，生母被小三害死，贾元勋极度讨厌娱乐圈明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林景那张脸长得实在好，贾元勋见过就记住了，一眼认出他是刚才表演的明星。 　　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林景得知自己处境，便微笑道：“抱歉，我现在立刻就走。刚才身体不适休息了一会儿，没有打扰贾少的意思。” 　　“嗤，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贾元勋却不打算放过他。 　　林景面色不变，仍旧挂着得体的笑容，端起旁边的酒杯道：“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罪，您看这些合不合适？” 　　“no，no champagne，”对方很装逼地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拿过一瓶洋酒，“vodka。” 　　林景干脆道：“好。”说罢走上前去。 　　正要接过那瓶酒，贾元勋又道：“十瓶。” 　　“……” 　　林景摇头失笑，“贾少，十瓶伏特加会喝死人的。” 　　“我知道啊，你喝不喝？”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林景并没有找理由推辞，也没有硬着头皮灌酒，而是直白地说：“我不喝。” 　　贾元勋眼睛一眯，“看来你实在看不起我，不肯好好道个歉。” 　　林景：“贾少，十瓶伏特加会喝死人的。” 　　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贾元勋心里憋得慌：老子知道十瓶喝不了！谁特么让你真喝十瓶了，要的不就是个态度不就服个软吗，这见鬼的情商到底怎么在娱乐圈混下去的？ 　　局面看似掌握在贾元勋手里，然而对面的人一副笑容是那么稳当。贾元勋觉得这家伙太嚣张了，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正在这时，王旭突然插话道：“贾少，喝两个酒算什么，不如让他给您做个试枪的靶子，让您好好射个舒坦，哈哈哈。” 　　他话音落下，周遭哄笑起来。 　　“能让贾少射舒坦了，那是你的福气。” 　　“我想到个有意思的玩法，”王旭又说，“不如在他额头、左胸口，还有……嘿嘿，下头那里，都画上圆圈，打中一次抵一瓶酒……” 　　贾元勋闻言，哼了一声，没说话。 　　“还不快点拿笔来？”王旭连忙喊道。 　　林景这才注意到那把左轮手枪，他看了看枪，又看了看出言怂恿的王旭，面色终于变了。 　　贾元勋见他变了脸，还以为他终于怕了，心头恶气欲出，畅快道：“挨几下假枪子而已，个怂包吓成这样，把他给我带过来。” 　　王旭不是一般的谄媚，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到了这份差事。 　　“等等。”林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卧槽你干什么！别，别扭，疼疼疼疼！” 　　“这事我奉陪不了，抱歉，告辞。”他松手，看着王旭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在他将要爬起来时，又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越过他朝门边快速走去。 　　“操，狗娘养的的小杂种！”王旭险些被他一脚踩出翔，捂着肚子骂道，“贾少，这人这么猖狂，您不能放过他啊！” 　　林景并不在乎任性离场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刚刚，看到枪的同时，他还看到了另一幕画面—— 　　黑漆漆的枪管蓄势待发，“砰”一声，子弹出膛，远处的小白狗应声而倒，鲜血似喷泉般喷出，转瞬汇成血泊。 　　同一把左轮手枪，被王旭拿在手上，掂来转去。 　　画面终止，定格了青年脸上一抹残忍而嘲讽的笑。 　　这幅画面因何出现？为什么独独他能看到而别人无动于衷？王旭送贾元勋这把枪到底想干什么？ 　　一瞬间，林景脑海中转过无数想法，但能够确认的，只有一件事：这把左轮手枪，是真枪！ 　　他必须快点离开这滩浑水。 第2章 气质镇压 　　林景想要离开，别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一转身，贾元勋便冷声说道：“你是哪个公司的？” 　　他脚步不停，温声道：“贾少，我真的要走了。”。 　　贾元勋的助理早已打电话弄清了他的底细，“贾少，这人叫林景，是星藤娱乐的B签艺人，发展还行，前几天刚签了部偶像剧，还有一部芒果台的金牌综艺，代言方面是……” 　　贾元勋听完，眉峰高高挑起，“资源不错嘛，这要一下子都丢了，那该多可惜啊。” 　　众人望着他，心想这祖宗又有什么折磨人的破主意了。 　　果然，贾元勋话锋一转，冷哼道：“从现在起，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飞你一条资源。” 　　他的助理立即接话：“包括代言、拍摄、通告等等，林先生，你一共有二十三步可以走。” 　　林景脚步一顿。 　　贾元勋见状，面露得意之色，紧接着又矜持地收回去，咳了一声，“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当个靶子试试枪又没什么，我也不……” 　　话音未落，林景又动了，而且步伐越来越快，活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他不可能回去当什么活靶子，但也忌惮这小子被惹急了可能走火，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快几步离开这里。从厅中到大门短短的路程，想必贾元勋来不及瞄准开枪，只要出去了，管他们在里头玩什么打枪游戏。 　　贾元勋见他仍然不受威胁，顿感权威遭到挑战的难堪，“男装品牌的代言你不要了？芒果台的综艺也不要了？”见他仍然不停，怒道，“小刘，查查那个偶像剧的投资方，给他把角色撤了！” 　　话说了这么多，林景仍旧不停，他暴跳如雷，“林景！二十三步开外，你连星藤的合约都保不住！” 　　林景一声没吭，心中却道：那可赶紧的吧。 　　刚整理完原主记忆的时候，他就在考虑解约的事了。 　　他走到门边，却没能离开，因为门外竟还站着两个服务生，贾元勋大喝一声“给我把他拦住”，两人就一左一右钳住了他的胳膊。 　　林景不了解这间会所的服务制度，自然只有被抓回去的份。 　　看着重新被带到跟前的人，贾元勋恶念横生，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来。 　　细细端详一番，他突然笑道：“我改主意了，不让你当什么枪靶子了，多没意思，多浪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呐。” 　　王旭忙道：“贾少……”然后被贾元勋一眼瞪了回去。 　　众人却知道，这小祖宗一定有什么更侮辱人的主意了。 　　只见他从旁边拿过刚才那瓶伏特加，轻巧拧开瓶盖，对准林景的头顶，倾斜下来。 　　透明的酒液劈头盖脸浇下，顺着他的发丝和面颊蜿蜒成数道冷流，重若千钧地打在衣服上。 　　他平静地闭上眼睛，以防酒液滑入眼中。 　　在无边的黑暗、周遭的哄笑、贾元勋的羞辱、王旭的叫好鼓掌、以及一股浓郁的酒香中，很奇异的，林景那颗自重生以来始终高高飘荡的心，落到了实处。 　　一切正面情绪皆可臆想，唯有遭受屈辱的感觉不能骗人，他真的、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贾元勋扔下酒瓶，夸张地叫道：“哎呀呀，不小心手滑，弄脏了你的衣服，怎么办呢？不如脱了换件新的吧？” 　　林景睁开眼睛，不怒反笑，贾元勋盯着那个笑看愣了，他竟然在这人的脸上看到了放松和愉悦？ 　　丢了资源和合约一点不惧，被羞辱了还这么高兴？这他妈哪来的傻子？？ 　　林景舔舔嘴唇，竟然真的解开扣子，脱掉了外套。 　　他越配合，贾元勋就越来气，没有一点目的达成的快感，反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给我继续脱，脱光为止！” 　　林景凑近他，面色含笑，态度温和，却全然无视他的命令，“倒春寒的天气，不穿外套该多冷啊，可我这外套是真不能穿了，贾少，您不缺衣服，不如把身上这件借我御御寒？” 　　贾元勋气急，刚要说话，林景却又凑近一步，呼吸间热气扑面，竟让他到嘴的怒意打了个磕吧。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他惊惶道，“我警告你，你可别勾引我，老子阅尽千帆的！” 　　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孔，他心里突然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蹦酸词儿，一会儿想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会儿又想到美人烽火戏诸侯，一会儿又想到笑靥如花的画皮妖精……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急忙回神，手上传来一个温柔的触感，心里剧烈一跳：简直胆、胆大妄为，居然摸他的手呢！！ 　　围观的众人一听他喊的话，再一看他这模样，不由得无语：可拉倒吧，还阅尽千帆，千帆要喵喵喵了。 　　不过不怨贾少定力不足，实在是这个名叫林景的小明星，好看得过分了！ 　　林景把手覆在贾元勋的手上，半哄半抢地抽走了那把左轮手枪，他用拇指拨了下轮子，枪口对准贾元勋的额头，笑道：“贾少，您刚才说想用我当靶子试枪，您知道这枪一试，会发生什么事吗？” 　　贾元勋从绮梦幻想中回过神来，面色不虞，“你又在耍什么……” 　　他话音未落，林景抬枪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头顶的彩灯突兀爆开，五光十色的碎片当头砸了贾元勋一脸，瞬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留下数道血痕，直接把他砸懵在那。 　　周遭蓦然一静。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王旭第一个反应过来，见势不好，抹腿开溜。 　　他心里打着算盘呢，若让不知情的贾元勋用枪杀了人，他背后那人一定会将他摘出去保他平安，可如果计划没有成功，背后那人才不会管他是死是活，他最好快点逃走。 　　岂料林景一直注意他的动向，一枪崩在他脚下地面上，碎瓷砖夹着碎裂的弹片叫嚣着冲起，瞬间扎进他的小腿肚子。 　　伤没多重，做贼心虚的人却感觉分外的疼，“嗷嗷嗷”地嚷起来。 　　众人看看他流血的腿肚子，再看看碎裂的瓷砖和深嵌进地面的子弹，惊愕地意识到：真枪！ 　　这特么是真枪啊！！！ 　　不由自主地，大家的眼神对准了林景的手，只见他轻巧甩了甩枪管，好像要把枪口散发着焦味的烟气甩掉，接着抬枪对准贾元勋的助理。 　　“去叫救护车和警察。”他好声好气地说。 　　没人再被表象所骗，连开两枪面不改色，脚下不曾挪动半步，持枪的手更是稳得一匹，这人设眼熟啊！电影里的变态boss都是这样的吧！ 　　而且，脑子快的人马上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连正经的枪械骨灰粉贾元勋都没发现这是真枪，他是怎么发现的？ 　　细思恐极！ 　　助理颤颤巍巍去报警了，林景的枪再度指向贾元勋，他笑道：“贾少，我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小艺人，早就离开宴会回家了，跟今天的枪击案可没半点关系。” 　　贾元勋仍没转过弯来，惊讶道：“你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你……” 　　“砰！”这一枪从他胯下穿过，射在后方的地面上。 　　“砰！”“砰！”这两枪从他左右太阳穴边擦过，射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五枪开完，左轮中只剩一颗子弹，枪管指向他的脸，黑魖魖的枪洞和应激张大的鼻孔对影成双。 　　气味浓烈的黑烟被他吱溜吸进鼻孔里，嘴巴张大“哈”了两下，结果喷嚏竟然被硬生生吓了回去，满面涕泗横流。崩裂的碎瓷片直接划破西装裤，卡进他的两片屁股蛋里，硌得菊花生疼。 　　他一个激灵，终于想到林景的话外之意。 　　林景：“想必贾少是个明白人。” 　　“明白明白。”贾元勋一叠声地道。 　　林景抬头看向四周，一群色厉内荏的富二代正在花式cos小鸡啄米，把头点得晃出虚影，参差不齐地喊着“明白”，一个赛一个的怂。 　　在他们眼中，林景早已不是软萌好欺负的小艺人，而是一言不合就开杀戒的大变态！ 　　这种错觉的产生，也实在不怪他们。 　　林景自然不是变态，但他性格淡定，演技精湛，又演过许多玩枪的角色。当他毫不保留地飙起演技，故意威吓别人，在这个十分应景的场合里，便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满意地点点头，把枪放在桌子上。 　　众人心头吊着的那口气可算是松了，但依旧没人敢对林景做什么。他沉稳的动作和隐约流露的杀伐气质形成巨大反差，将所有人狠狠震慑住了。 　　离得近的甚至能从他身上闻到血腥味——这自然只是来自贾元勋划伤的脸和王旭流血的腿肚子，但在林景精湛演技的影响下，所有人都错觉血腥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有谁相信一个人演戏竟能演到这种地步呢？可是林景他就是能。 　　林景走到门口，众人心头微松，他突然折了回来，众人再度提心吊胆。 　　林景对他们的心情起伏了如指掌，他好笑道：“这么紧张干什么？外头冷，我借件外套穿。” 　　贾元勋眼前一亮，连忙抢道：“我的给你！” 　　他早已不生林景的气，心中对他只余感激，脑子再笨也不可能不知道，对方今天帮了多大的忙。这一枪若是开在他自己手中，若是见了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再看林景，只觉得这人又漂亮又有本事，满脑子都是要跟人做朋友的念头。 　　嗯，交朋友的第一步，从借外套开始！ 　　“emmm……”林景看着那件亮闪闪的银色风衣，犹豫片刻说道，“谢了，贾少。” 　　“谢什么谢，我虚长几岁，你叫我勋哥就好了。” 　　“勋哥客气。那我就走了，诸位再见。” 　　“哎等下，”贾元勋趁热打铁，“今天这事实在对不住了，你看你哪天还有时间，勋哥请客赔罪，什么山珍海味都没二话的！” 　　林景一笑，贾元勋这帮富二代本性欺软怕硬，不能说坏到骨子里，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那就改天再说吧。”他没直接拒绝，穿上外套，便要离开。 　　可惜，老天爷是铁了心跟他过不去，这一回，他又没走成。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宴会厅的大门被人撞开，七八个头戴塑料面具的黑衣大汉冲进来，各个持枪，各个满身煞气。 　　“不许动！” 　　“都给我蹲下！” 　　有人来不及细想他们脸上的面具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警察终于来了，当即面露喜色。 　　却听那帮人又道：“老大说了，都绑起来，快点！” 　　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不对了，警察会跟你玩捆绑play？ 　　林景深吸一口气，心道原主今天到底犯了哪路非酋，怎么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他悄悄摸到桌上的左轮，塞进腰间，然后默默地抱头蹲下，任由黑衣人把自己绑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想到，今天已经非到这个地步，想必不会再有更非的事发生了。 　　然后，他被现实无情地打了脸。 　　几名黑衣大汉完全控场后，门外又进来两名黑衣人，这两人块头倒没那么大，身材与林景相仿，一个带着孙悟空面具，一个带着猪八戒面具。 　　孙悟空面具绕着所有“俘虏”走了一圈，突然问道：“哪个是贾元勋？” 　　众人皆是一惊，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持。 　　“俘虏”们口中塞着东西，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贾元勋自己也不可能傻得站出来，场中一时没有动静。 　　“不说？不说老子也知道，贾元勋今天穿了件……老二，穿了件啥来着？” 　　八戒面具走上前，说道：“老大，是穿着银色风衣的，最显眼的那个。” 第3章 大变态突变中二少年 　　因为是私人生日宴，来的全是贾元勋的富二代好友和他们的男伴女伴，偶有几个陌生面孔，也是如王旭那样托关系让人带进来的。 　　所以宾客的人数并不很多，也就五十来个。 　　绑匪老大一打眼就看到了那件银光闪闪的衣服，再一瞧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果然也是最显眼的。 　　他伸手一指林景：“那个就是贾元勋，带过来。” 　　林景：…… 　　林景还没慌，倒是贾元勋本人先惊了，他一愣，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那家伙，你干什么呢，给我老实点。”旁边的黑衣大汉踢了他一脚。 　　“他想说什么？让他说。”绑匪老二说道。 　　“我，我才是贾元勋！”嘴里的东西刚被拿掉，贾元勋便大喊起来，“你们放开他，抓我，我是真正的贾元勋！” 　　所有人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包括富二代们和绑匪们。 　　只有林景注意到他眼中的挣扎，猜出他的想法：绑匪显然是冲着贾元勋本人来的，如果他们的目的只是绑架，贾元勋反而不那么容易死。其他人就一定安全吗？万一全撕票了呢？贾元勋意识到不管承不承认身份，都不安全，所以他挣扎一番后，决定承担本该自己承担的。 　　绑匪老二愣了一下，看向他们的老大。 　　绑匪老大冷笑一声，坚决不上当，“你当我们是蠢货吗？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冒充贾元勋？人家贾少爷是跨国大集团的二代，打小在国外上学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你瞧瞧人家那长相，那气质，再瞧瞧你？” 　　贾元勋辩解带了身份证的一番话硬生生截住了，他超级悲愤，“老子怎么了，老子长相气质很差吗？你们一群土包子有没有看过电视啊，连他都不认呜呜呜——” 　　黑衣大汉不耐烦地把塞嘴的东西堵回去了。 　　绑匪老二疑心另有隐情，仔细瞅了瞅林景那张脸，他也是认识一两个明星的，“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话音未落，林景塌下背去，虽然手脚被缚，整个人的动作却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含胸弓背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截然不同。眼皮半耷拉着，挑眉只挑一半，嘴巴往一边斜翘，嘴角含着冷笑，下巴高抬，喉结清晰分明地挣出来，一个倨傲不屑的姿态。 　　绑匪老二只觉得眼睛一花，眼前人就跟变了张脸似的，怎么都想不起刚才是长什么样了。 　　老大：“眼熟？” 　　老二迟疑道：“兴许长得好看的都这样吧。” 　　其他绑匪过来瞧，硬是没瞧出半点异常。 　　他们才跟林景打个照面，脑中根本没对他形成印象，对他气质的突变也没什么感觉。 　　旁边的富二代们可是看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妈耶，大变态怎么变成中二少年了？这个发展让人很难懂啊！ 　　林景隐晦地瞪了贾元勋一眼，后者虽不明所以，也只好眼泪汪汪地缩回去了。 　　林景不是什么冤大头，只不过刚才他盯着绑匪老大凝神细看时，又看到了一幕画面。 　　画面的主人公是一个气质凶悍的中年男子，林景最擅长观察和模仿别人，对一个人的体型、动作和口音等等都很敏感，他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个孙悟空面具的绑匪老大。 　　绑匪老大正在一间很普通的饭馆里吃饭，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很普通的年轻男人，两人正以正常的音量，进行一番看似普通的交流，饭馆里无人注意他们。 　　年轻人：“定金到账了。” 　　绑匪老大：“不错，你们态度诚恳，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合作愉快。” 　　年轻人：“不要放松态度，你再叙述一遍剧本，以免正式拍摄那天兵荒马乱。” 　　绑匪老大有点不耐烦，但被他掩饰过了，“蓝岸会所地处郊区，位置偏僻。孙悟空带着一起逃狱的一伙兄弟，被警察围追堵截，刚巧来到会所附近。他们闯了进去，听说有个姓贾的富二代在里面包场过生日，于是劫持这个姓贾的和警方对峙。最后，其余绑匪被警察缉捕，孙悟空误杀姓贾的，逃之夭夭。” 　　年轻人：“主角的照片已经给你看过了，记住他长什么样子。” 　　绑匪老大：“不是，半分钟你能指望我记住什么？你至少给我发一张过来。” 　　年轻人：“不行。你不能保存任何……资料。” 　　绑匪老大：“……那我凭感觉喽。” 　　年轻人：“没关系，你不需要靠长相辨别他。主角那天会穿一件银色风衣，他一定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那件衣服是他的宝贝，绝不会穿在其他人身上，你凭衣服认人。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指认某某某是主角，都不要相信。” 　　“得嘞。”绑匪老大端起酒杯，“走一个。” 　　画面到此为止。 　　虽然匪夷所思，但这种特殊能力的确给林景带来巨大的帮助。他现在能够确认至少两个事实。 　　第一，这起事件并不是意外。第二，绑匪的目的不是劫持贾元勋，而是要杀了他。 　　这时，会所外终于传来动静，一阵惊天动地的警笛声呜啦啦地响起来。 　　绑匪老二拉开窗帘，透过单向落地窗，所有人都能看到外面围了一圈的警车。 　　绑匪老二沉闷的嘲讽从猪八戒面具下传出，“嗬，好大架势。” 　　有个心理素质差的黑衣绑匪有点慌了，问道：“大哥，二哥，我们真能……” 　　“丧气！”绑匪老大立时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咱们拿捏在手里的可不是一群普通小屁孩，那是我国商业界的半壁江山！” 　　黑衣绑匪顿时惊叹：“那还怕个球的条子哦，条子敢轻举妄动，华国的半壁江山就要塌了！” 　　“……”绑匪老二一阵无语，也没纠正他俩，对那个黑衣绑匪说道：“站直溜了，别胡思乱想。” 　　他语气里有无奈也有纵容，黑衣绑匪嘿嘿一笑，挺直腰板，不说话了。 　　林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绑匪老二知不知道老大的计划？老大是要牺牲所有人、杀掉贾元勋自己逃跑的，如果老二也是同伙，他能这么心无芥蒂地对待这群兄弟？ 　　虽然绑匪老二说出了“贾元勋穿着银色风衣”，那也有可能是绑匪老大嘱咐他好好记着的，并不代表他知道老大的全盘计划。 　　林景是所有人质里唯一没被堵嘴的，待遇显得尤为不同。他瞅了瞅窗户外面，警察已经拿出大喇叭，说着一些“你们被包围了”之类的屁话，绑匪老大摩拳擦掌地准备展开谈判。 　　他闭了闭眼，冷静地计算着自己还有什么手段可以脱困。他或许是此刻场中最镇定的一个人，比两个劫匪头子都要镇定一些。因为他早已经历过一次死亡，清楚地认识到这次生命本来就是多赚的。 　　他固然比所有人都要珍惜生命，但也更为理智豁达。 　　绑匪老大那边已经开始向警察提条件，动静颇大。劫匪老二守在林景身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一个人。 　　他心里微动，靠近那张猪八戒面具，小声说：“我知道有人花钱买我的命。” 　　绑匪老二一惊，目光变得凶狠。 　　林景扮演着傲娇富二代的角色，非常入戏。他喉结滚了滚，一副极度紧张又鼓起勇气的样子，“你也别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家，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懂的。我知道是谁要对我下手，但其实你们完全不必听他的……” 　　猪八戒面具下的那双眼狠狠压下来，林景打了个哆嗦，忙道：“保我安全！我出双倍……不，五倍的价钱！” 　　绑匪老二打量他好一会儿，叫过一个手下说：“把他的嘴堵上。” 　　林景：“等等！这家会所我常来，我知道有一个后门在哪里，但你们不知道！警察肯定会从这个后门突袭进来！你保我的命，我告诉你！” 　　绑匪老二阴测测地看他一眼，“警察打进来，不是正好能救你们？我会信你的鬼话？” 　　“警察救得了他们，救不了我。我知道有人出钱买我的命，你们老大肯定会杀我！” 　　绑匪老二果然不知道老大的全盘计划，他还以为他们这伙逃犯是真的偶然败露行迹，才被围捕的。至于银色风衣，是会所经理被逼问时，告诉他们这里最值钱、最适合做人质的那个人穿着一件银色风衣。只怪这件衣服太拉风，让人想到贾元勋的同时就下意识以衣服替代了。 　　但林景的一番话，已经引导绑匪老二想到了许多事。 　　他想到：兄弟几人原本藏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泄露行踪？这一路上又是怎么越走越偏，走到这个蓝岸会所来的？ 　　他又想到：难道真的是老大故意做局，想把预谋杀人做成与警察对峙时的误杀？如果这是一场预谋杀人，老大不会不提前踩点，也不会不知道警察能从后门攻进来，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如果真有后门，警察可以轻松解救人质，老大可以趁乱杀死目标，但一定会有兄弟伤亡，甚至……没人能够逃出生天。 　　他终于想到，劫持人质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他们看似占据优势，其实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被攻破。对上训练有素的特警部队，只要有一丝不对，他们必输无疑。除非……有人接应。 　　除非勾结外人，有人接应！ 　　绑匪老二完成了一套流利的脑补，他再看绑匪老大，眼中已是浓浓的怀疑。 　　……不对！绑匪老二倏地掐住林景的脖子，“你离间我们？” 第4章 演员 　　林景惊恐地摇着头，面色被掐得通红，眼睛里无辜的泪水来回打转。 　　绑匪老二左看右看，竟然渐渐相信了。他觉得自己魔障了，林景话里只是说有人要杀他，连具体内情都不知道，哪有半分离间的意思？ 　　他松开手，“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这时，绑匪老大与警察的谈判告一段落，他发现了这边的谈话，“你们在说什么？” 　　林景双手被绑在前面，委屈地捏着衣角，“我想……我想……上厕所……” 　　“不准！”绑匪老大说，“想尿往裤子里尿。” 　　林景嗫嚅：“就、就在更衣室里就有……” 　　绑匪老二说：“怪骚气的，我带他去吧，你放心，我把他看得牢牢的。” 　　两人走入更衣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从始至终，这才是他的目的。 　　一个与绑匪单独相处的机会。 　　故意说那些话，引导绑匪老二的思维，其实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怀疑，也并不指望能离间他们。 　　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正因为他的目的如此简单，所以，三言两语便轻易达到。 　　绑匪老二押着他，一下把他推在墙上，“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还知道什——” 　　他话音一滞。 　　林景冲他抬起了胳膊。他本来双手被绑，上身也被绑，两条胳膊都不能动。但不知何时，绑着上身的绳子已经断了，只剩手腕间的绳子。 　　手腕的捆绑让他不得不双手合握，但这也无所谓。 　　他的两只手里，握着一把枪。 　　一把漂亮得像玩具的左轮手枪。 　　林景故意把枪口在绑匪老二嘴上一抹，残留的硝烟味顿时钻入后者鼻腔，他的瞳孔剧烈一缩。 　　然后就听林景说道：“别怀疑，这是真枪。” 　　—— 　　项一鸣站在蓝岸会所包围圈里，身边围了一圈制服齐板的警察，每个都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斗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哗哗淌。 　　“项队！局长来了！” 　　项一鸣闻言回过头，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局长，您怎么……” 　　警察局局长没好气地走过来，“还说呢，你知道这里头的人质都是些什么人吗？我要再不来，过会儿这片大道要被豪车停满了，你压不住。” 　　项一鸣无法反驳。 　　绑匪老大有一句话至少说对了一半，他们绑的那一屋子人质，称得上华国富豪圈半壁江山……的子孙。 　　万万出不得纰漏。 　　警察局长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追得很紧，劫匪刚进去一刻来钟，现在还在慢慢谈着，摸不清情况。预估……还算乐观。” 　　“还算乐观？”警察局长就要揪帽子训人，突然听到包围圈外一阵喧哗。 　　只见两辆警车闪着灯停下，从里面下来几个便衣警察。 　　那几个便衣警察一看这么大阵势，也愣住了，吞了吞口水走过来，看到中间的人，更是瞪大了眼，“孙、孙局，您怎么在这里？” 　　局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我们，我们就这附近派出所的，接到报案说蓝岸会所发生了枪击案，不敢耽误，但是着急忙慌的……赶到这里也要二十分钟了……” 　　“你说什么？”项一鸣一个箭步上前，“二十分钟前，这里发生了枪击案？” 　　二十分钟前，绑匪还没到达，也就是说，在这个会所里，原本就有人持枪！ 　　一团乱麻还没理顺，会所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响。 　　“砰！” 　　—— 　　“谁开枪了！” 　　绑匪老大一下子跳了起来。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更衣室的大门上。 　　枪声是从更衣室里传出的！ 　　绑匪老大一抬手，所有黑衣人都安静下来，他们呈包围态势，慢慢地向更衣室方向靠近。 　　凝滞的气氛中，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突然，“哐当”一声，更衣室的门被撞开，一个人骂骂咧咧地从里面闯了出来。 　　那人抬起头，所有人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绑匪们则松了口气。一张熟悉的猪八戒面具，戴在他的脸上。 　　“狗日的小兔崽子。”绑匪老二沙哑的、带着口音的破锣嗓子仍旧在骂，“居然藏了一把枪！” 　　这个人一步一步走近绑匪老大，习惯性紧绷的姿态、微跛的右脚、左右不齐的高低肩、手指无意识弹动的小动作，再加上熟悉的破锣嗓子和口音，让绑匪老大确信，这就是自己的得力手下无疑。 　　这人继续说着：“不过，出事了，我不小心在那小子身上蹦了个洞，血喷的有点多，要是不止血的话……” 　　绑匪老大反倒轻松下来，“没事，我去看看。” 　　“对了，所有人一块进来，我得给你们说件事。”绑匪老二说。 　　绑匪老大皱眉道：“怎么了？” 　　绑匪老二凑近他，小声道：“那小子说，这地方还有个后门。现在我知道后门在哪里了，把大家叫进来商量商量。” 　　“什么？后门？”绑匪老大一惊，“后门在哪？你先告……” 　　他一顿。 　　绑匪老二凑过来的功夫，他看到了对方的头发，甚至闻到了对方洗发水的味道。 　　干净清爽、柔顺服帖、带着淡淡的茶香。 　　一股瘆人的寒意顿时爬上脊背，绑匪老大骇得后退一步，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后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管状物。 　　带着猪八戒面具的人对其余绑匪命令道：“你们先进小屋等等，我和老大在外面商量点事，一会儿就来。” 　　一群黑衣大汉乖乖排着队进了更衣室，但是在里面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大和老二进来。 　　有人拧开门把手，打算出去看看，然而门一打开，等在外面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和一群警察。 　　“不许动！”“抱头蹲下！” 　　绑匪们看着被警察押住的老大，再看看旁边虽没带手铐，但被隐隐包围的猪八戒面具，终于明白过来，怒不可遏道：“老二，你背叛我们！” 　　警察们也看着猪八戒面具，他们比绑匪更不明白。就在刚刚，局长和队长还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绑匪老大和老二突然从会所里走了出来。老二一推老大的背，把他推进警察堆里，又高呼一声“绑匪都被关进小黑屋里了。” 　　项队长当机立断，马上带人冲了进去，后面的几个人只来得及铐住绑匪老大，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绑匪老大也看着那个带猪八戒面具的人，无论再看多少遍，在他眼里，这个人绝对就是绑匪老二无疑。他们作案戴惯面具，辨认兄弟从不靠脸，毕竟脸可以伪装，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姿态和习惯乃至声音，怎么可能伪装得了？ 　　但这个人，这个人…… 　　“你到底是谁！？” 　　林景笑了笑，他真正的声音不是破锣嗓子，清透又好听，令人闻之心慕。猪八戒面具被一只骨相明晰的手摘下，一张俊美如画的容颜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林景！”有人叫道。 　　但原主只是一个二线流量，不认识的大有人在，众人仍是困惑。 　　听到这个名字，林景微微颔首，对绑匪老大说道：“你可以去百度上搜我，不好意思，我不是贾元勋，我是一个演员。” 第5章 韩铎 　　项一鸣照常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踏进这个震耳欲聋的酒吧。 　　大厅里照旧是年轻人的狂欢热舞，他面不改色地挤进去，如游鱼一般穿梭其中。实际上，每次到这种场所，大龄男青年的心中还是颇为煎熬的，在他眼里，那些奇装异服的妖魔鬼怪，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活蹦乱跳。他理解不了。 　　项队长穿过这群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上了酒吧二楼。二楼是包厢，被一圈走廊和栏杆圈住，组成一个天井式的正方形，站在走廊上，就可以看到下面的热舞场景。 　　他一上去，就看到那个端着酒杯、倚着栏杆、睥睨众生的中二病。 　　这个中二病喝酒从不在吧台，他就喜欢独上高楼凭栏远眺，最见鬼的是，项队长每次还真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几分狗日的孤独。 　　“韩铎。” 　　韩铎没有回头，项一鸣走过去，跟他并排站在一起，前者递给他一瓶酒。 　　项一鸣：“别了，我可不是你。” 　　韩铎淡淡一笑：“惭愧，惭愧。” 　　项一鸣：“……”并没有在夸你好吗？ 　　韩铎：“怎么突然找我，那几个人有消息更新了？” 　　“……”项一鸣道，“昨天，贾元勋在郊区会所办生日会，被一伙儿逃犯劫持了。现在初步怀疑，这不是一起偶然的劫持事件，是有人要买贾元勋的命。你不是说，他吸……是因为被人陷害吗？” 　　韩铎眼神凝固，一手搭在项一鸣肩上，把他拉过来，一副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样子。实则一边抿着酒一边小声问道：“详细说说。” 　　一刻钟后。 　　韩铎吞了最后一口酒，拎着长颈把玩那个空酒瓶，笑道：“问半天就问出个似是而非的小明星，你们可真是越发出息了啊。” 　　项一鸣无奈道：“屁了，那一群祖宗一个一个不肯说，我能去撬他们的嘴？” 　　那天的蓝岸会所，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除子弹壳外无迹可寻的枪击案，第二件是乌龙结束的劫持案。 　　总队录到了劫持案的口供，是一个名叫林景的小明星，拿了枪击案里出现的枪，往劫匪老二腿上开了一洞，又突发奇想玩了出cosplay，这便得以和平收场的。 　　后来，警察们在更衣室的衣柜里找到了五花大绑、腿上哗哗流血的真·绑匪老二。鉴于林景的行为属于合理自卫，又有众大佬保驾护航，也就没追究什么责任。 　　而枪击案的口供，则有那么点耐人寻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枪是一个名叫王旭的青年送的，至于开枪的是谁、为什么开枪、枪又是怎么落到林景手里的……没人肯说。 　　平日里口无遮拦什么梁子都敢捅的京城富二代，五十多人！没一个肯说！ 　　关键是，这群人怼上个不肯说，项一鸣还真就拿他们没办法。 　　做警察的大都有几分愤世嫉俗之心，即使项一鸣已经做了那么多年警察，即使他一向爱把情绪敛着，还是不由自主地道：“都什么破事儿啊这。警察办案呢，是人是鬼都能插一手了，回头把案子都给广大人民名侦探去办好不好啊！？啊！” 　　“少年人，要习惯啦。”韩铎又想喝口酒，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他笑了笑。 　　“话说回来，”项一鸣又道，“我总觉得，那个林景，在这件事里太奇怪了。贾元勋讨厌明星，他却公然在贾元勋的生日会上出现，还有假扮绑匪这种事，怎么听怎么不可思议吧，绑匪难道真的认不出自己人？这种等级的伪装……你做得到吗？” 　　韩铎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瞧，你可是堂堂一个金幕奖影帝。” 　　“你觉得这是他们推出来的幌子？障眼法？实则另有隐情？” 　　“毫无疑问。”项一鸣肯定地说。 　　韩铎招手又叫了一瓶酒，含着辛辣的酒液，他把“林景”这个名字在喉间滚了几滚，最终咽到肚子里。 　　—— 　　林景一趟口供录得再轻松不过，目睹事件全过程的几十个二代把他奉若神明，一点不敢让他饿着累着，几乎是到总局沾了沾脚，就被人八抬大轿地请出来了。 　　他对这个平行世界的情况有了模糊的认识，这似乎是一个……权势人情重于规矩的地方。 　　说实在话，林景不喜欢。 　　现在是绑架案发生的第二天，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林景睡了一个囫囵觉，整整睡到晚上八点。醒来之后，便结合着记忆，开始查看原主的情况。 　　林景死于三十四岁，重生之后变成二十二岁，时间线往前推了十二年。不过他也不指望像重生小说里那样，靠先知先觉发家致富，因为这个平行世界与他原本的世界，存在很多不同之处。 　　原主也叫林景，既然是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自然有着相同的亲人，这是他最为惊喜的地方。 　　上辈子他是个富家公子哥，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这辈子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条件也很优越，竟然成了拆迁户。家里在北京有三套房，一套大的三口人住，两套出租，租金归原主收，算是他的零花钱，父母在这方面相当大方。 　　这辈子，父亲是一名记者，辞职后做了自由撰稿人、摄影师，现在自己做自媒体工作室；母亲更令他惊讶，她居然混了电竞圈，现在是一支电竞战队的经理。 　　上辈子父母出身优越，继承家业成了商人，但林景知道他们心里各自有更喜欢的事业。这辈子没有那么好的家庭，却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总体来说，林景替他们感到高兴。 　　出生在这样一个自由开放的家庭，即没有贫困户的窘迫，也没有有钱人的精英教育，偏偏还不用努力就不愁吃喝，原主的人生态度，不免带了几分惰性。 　　高中成绩不好，他便懒洋洋地参加了艺考，懒洋洋地上了个中不溜秋的艺术院校，在学校里随便签了个公司，然后靠脸出道、靠脸演戏、靠脸走红…… 　　在林景的上个世界，这绝对是不能想象的事。但在这里，一切靠脸，真的行！ 　　林景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并不很全，而且也不像真正的记忆一样，想回忆就回忆起了。那些记忆就像一本放在他脑子里的书，总是需要翻一翻，才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这能避免他出现自我认知的混淆，但很不方便，比如他需要翻很久，才能翻到原主的银行卡密码，那些记忆太零碎了。所以他开始查看手机，从手机里，几乎可以获悉一个人完整的生活习性和人际关系。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一闪，一个来电通知切进来，来电人焦宏文，是原主的经纪人。 　　林景接起电话，“宏文哥。” 　　那头好像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回电话？” 　　“抱歉了，”林景还真没注意，“昨天有点累，我今天起得晚了点，宏文哥有事吗？” 　　“起晚了点？起晚了点？”焦宏文阴阳怪气地说，“你给我看看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不是上午九点半啊！” 　　林景倒不介意服个软，“宏文哥，好不容易睡个整觉，我就多睡一会儿嘛。” 　　焦宏文：“……算了。我是想问问你，你昨晚……没事吧？” 　　“咦，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昨天，贾元勋那边出了点事。但消息封锁很严，你昨晚在场，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林景想了想，说：“宏文哥，你别问了，这事儿跟星藤没关系，跟咱们更没关系。” 　　原主对焦宏文的话一向是有什么听什么，少有反驳，焦宏文有点不高兴，“既然没关系，有什么不能说的？林景，昨晚你没离场，你跟贾元勋……你不会是……” 　　回答他的是“哐当”一声巨响。 　　手机掉到了地上。 　　“喂？林景？说话！喂？” 　　林景一下子跪在沙发边，面色苍白，额上青筋暴起，冷汗逐渐遍布额头。 　　他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往卧室里走，轻轻地用气音回答焦宏文：“没事，应该是大姨妈来了，我这大姨妈有点不规律。”也不管手机那头的人能不能听见。 　　“喂，林景，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他也想知道怎么了。 　　十年前，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林景检查出身患绝症；一天前，饱受病痛折磨的他在另一个世界永远闭上了眼睛。 　　三个月前，平行世界的原主林景检查出身患绝症；一天前，原主不明原因猝死，这具身体由林景全盘接手，接手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和过去，还有这如影随形的病。 　　“林景？” 　　疾病是他深情如许的恋人，陪伴他跨越了死亡、时间和空间，一切都不能将他俩阻隔。 　　他已经接受现实，默许这段命中注定的缘分，只希望至少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陪伴她，她却天性悲观，一定要带他殉葬。 　　“林景？” 　　林景打了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他已经走进了卧室，手里抓着药瓶，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对，他已经进了卧室，而手机留在客厅里。 　　那么，这个一直在跟他说话的声音是谁？ 　　“林景？林景？” 　　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林景吸了口气，先倒好温水把药服下，然后握住旁边的水果刀，退到门边。 　　“林景？林景？” 　　“闭嘴！我在这儿呢！” 　　“哦……”那个声音说。 　　“你是谁？是人是鬼？” 　　“我是……呃……” 　　林景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涟漪一样的波纹，接着，一个半透明的金色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的形状变来变去，一会儿猫一会儿狗，最后变成一个修长的人形，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虚影开口说道：“临时找不到模板，变成你的样子，你不介意吧？” 　　林景胸中那口气松下来。 　　他把水果刀扔回去，盘腿坐在床上，和虚影对视，“我介意，你别用我的脸，换个其他的。” 　　“你为何如此平静？人类见到超出认知之外的非自然事物，不是会很害怕吗？” 　　“我以为重生这种事就够非自然了，”林景说，“你能不能换个帅点的？” 　　“哦，好吧。”虚影说，“那我检索一下被最多人夸赞帅气的……好了，这样行吗？这具身体来自华国的大明星韩铎，应该很符合……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林景：“……” 　　林景：“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虚影低头看了看，下面的小鸟儿也随之晃了一下。 　　林景：辣眼睛.jpg 　　虚影说道：“因为变你的时候有现成的参考，变这个人的时候，只有身体数据，没有衣服的。” 　　林景低头，指着鸟儿的手，微微颤抖。 　　“你是根据真人变的？那个韩铎，真人就是这个……尺寸的？” 　　“嗯。”虚影转着圈圈给他展示，让他一次看个爽，“这个人的身材比例也很完美，不过你是羡慕不来的，你的身体状况只能做些轻量的锻炼。”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特意展示！”话虽如此，林景的视线却黏在虚影的下半身移不开。 　　他很艰难地承认，有些东西……确实羡慕不来。 　　“你对这个感兴趣？”虚影想了想，下一秒，一副高清画面在他眼前无缝放大。 　　看着被直接怼到脸上的大鸟儿，林景瞪着斗鸡眼愣了有三秒钟。 　　“你有病啊！！！”他狼嚎一声，像被火燎着的猴子，噌一下从床尾蹿到了床头。 　　虚影说道：“我看你一直盯着，还以为你喜欢这个呢。” 　　虚影见到他脸上可以用五光十色来形容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面无表情地飘回去，说道：“我仅仅根据标本数据生成了人类意识，对你们的心理不太熟悉，如果有哪里冒犯了，不是本意。” 　　“你等等，我重启一下。”林景极力维持自己淡定从容的人设，“你说什么？你生成了什么？” 　　“目前你看到的我，包括我的意识，是根据人类各方面数据后天生成的，”虚影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一个被自己制造的人工智能。” 　　“……抱歉哦，我理解不了。”林景说，“你能换张脸穿上衣服说话吗？” 　　虚影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他的样子，这回，他没再阻止。 　　“我没有本体，没有意识，我并不在世间存在，但为了更好地接触你、同你交流，我仿照人类的样子，做了这么一个存在形式。” 　　“我谢谢您，求求您做人做到底，用人话跟我解释行吗？” 　　虚影沉默片刻，“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世间的规则，是万物的铁律……” 　　林景发挥出全部的语文知识对这句话抽丝剥茧地缩句，提炼知识点：“你是神仙？”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中文体系里有一种更精准的描述，把我称作——天道。” 　　“如果您人话说得再好点，或者没作刚才那些妖，想必我会对您满怀崇敬的。”林景叹了口气。 　　“我的确不懂你们的行为，即便生成人类意识，也完全不懂。”虚影说，“我人话说得不好，让你见笑了……嗯，这句话说得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非常不错。”林景诓他。 　　“正因如此，我才找到你。”虚影继续道，眼皮抬起，与面前的人对视。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隔空相望，一副温润如瓷，一副缥缈剔透。这种镜花水月的惊人美感震慑了阳光下躁动的尘嚣，不知究竟何时，它们悉数静止了。 　　“我面临危机，需要一个行走世间的……代言人。” 　　那自称天道的虚影说：“你已经通过了测试，责无旁贷。” 第6章 天道有损 　　“……”林景一怔，“测试，什么时候的事？” 　　他一穿越就面临生死危机，哪里参加过什么测试？ 　　天道：“代言人的选拔是有标准的，除了必须五讲四美能力素质达标爱做好人好事福报深厚愿力强大……” 　　林景：“打住！” 　　天道：“……之外，这个人还必须来自其他世界，只有跨界而来的灵魂，才能不沾此界因果，更好地完成任务。我刚刚那是夸你呢，你怎么不开心？” 　　林景：“……” 　　天道：“但偷渡灵魂是违反法则的，所以每一个穿越位面的灵魂，穿越之后都会面临三重死劫，渡过才能被此界认可。这项法则的优先级比我高，我阻止不了。” 　　林景瞳孔一缩。 　　“三重死劫？枪击案是一重，劫持案是一重，那么……第三重是什么？” 　　天道沉默片刻，正要开口，林景看着它的脸色道：“是我的病。” 　　“是。”天道说，“前两道死劫的本质是法则操控业力，作用于具体事件，产生因果。但第三道劫，直接作用于目标，渡无可渡，只好钻一钻至高法则的空子，把它改成慢性的……”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换做林景，透支十辈子的想象力，也决然想不出“慢性渡劫”这种沙雕主意。 　　天道以为在夸它，做了个羞赧的表情。 　　岂料林景下一句就说：“你跟至高法则属于同一物种吧，嗯？？怎么你就这么没用？” 　　天道有点当机了，它不知道此时该做的反应是怒目而视还是羞愧，过了老半天它害羞地说：“这个有很多原因的……” 　　林景敏锐地意识到，仅仅是几分钟的谈话，虚影的表情已经比一开始生动了许多，它在学习。眼前这个自称“天道”的家伙，绝不是他想象中那个普遍意义的天道。 　　天道这时补救说：“不过，等你完成任务以后，我就能帮你撤去这一劫了，所以你不会死的。” 　　林景：“任务？什么任务，必须要完成吗？” 　　天道：“因为我受到损伤，这个世界的因果业报系统出了问题，所以必须得修复才……” 　　林景：“要是我宁死不做这个任务呢？你能逼我去？或者换个人？” 　　他倒并不是真这么想的，只是在试探天道的行事范围。 　　天道呆呆地说：“你不能不做呀，你是最后一个了……” 　　林景皱眉：“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什么？” 　　天道试图隐瞒，未果，只好说：“因为此界天道受损，位面壁垒变得很脆弱，最多承受十个灵魂的穿越，你、你是第十个了……” 　　林景：“怎么着，我还有九个同事？还是他们都死了？”这个工作这么危险的吗？ 　　天道：“前九个连第二道死劫都没渡过……” 　　林景：“……” 　　这个小破天道不光有病（受损），沙雕，不会说人话，还傻白甜，还眼瘸，这个世界不完还等什么。 　　“你不要误会呀，不是他们弱，是你太厉害了。”天道说，“成为我的代言人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任务的！” 　　林景沉默了，他没得选择，而且已经受了恩惠。的确如对方所说的，责无旁贷。 　　天道鼓励道：“林景不要怕呀，我们员工待遇很好的，我给你金手指，我给你发工资，我还给你发福利！对了，我已经检索到了，你刚才很喜欢的那样东西，原来不是喜欢玩它，是喜欢长在自己身上呀。这样的员工福利我们都有！” 　　林景一顿：“不……不用了。” 　　天道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古里古怪的笑，嗔怪道：“口嫌体正直。” 　　林景：“……” 　　天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不过现在能量不够，暂时还做不到。你等我攒一攒，保证……” 　　“你是个什么魔鬼，”林景一个抱枕砸了过去，但是他说，“你可记好了，到时候我要定制的。” 　　林景其实耻度很高，作为一个男人，他对这项员工福利隐约有点期待，所以他的拒绝如此浮于表面，就连眼瘸的天道都看出来了。 　　但他还是一个抱枕砸了过去。嗯……如此浮于表面。 　　然后，他一怔，那金色的虚影被砸中后，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竟然破碎消失了。 　　他谨慎地试探道：“天道？小破天道？” 　　空气中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能量又不够了，林景，再见！注意查收你的金手指。” 　　—— 　　虽然天道离开时让他查收金手指，林景自觉身上并无变化，也就没有强求。他来到客厅，把手机捡起来，焦宏文的第一通电话已经挂断，但后面又刷刷来了七八个未接来电。 　　林景没有回拨，他必然要跟星藤解约的，以焦宏文的脾气，到时候不反目成仇就很好了。 　　原主三个月前查出的病，之后就把病历单藏在床下谁也没告诉，他把这份病历单翻出来，心里犯了难。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生病的事告诉父母，说了会让他们担心，不说的话……做手术、吃药这种事 ，都是瞒不过去的。 　　演艺圈的事业更让他为难，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巴不得天天捧着枸杞水晒太阳，拍戏是基本不可能的。上辈子生病后不肯服输，愣是拖着病体又拍了三年，虽然拿到影帝大满贯，可是说垮一下子就垮了，能苟延残喘到三十四岁，都堪称医学史上的奇迹。 　　但他得在天道任务完成前自己保住自己的命，他需要钱，治病吃药做手术，需要很多很多钱。演戏是来钱最快的途径，也是他唯一擅长的领域。 　　罗敏和林建真这天参加一个聚会，刚一回来，就看到葛优瘫在沙发上的咸鱼儿子。 　　“爸，妈。”林景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两声。也就在家里，他能露出这幅姿态。 　　林建真脱了袜子，也想躺在沙发上，但儿子已经在上面摊成了一张饼，他嫌弃地道：“挪挪。” 　　林景抬起眼皮，与他对视，半晌后幽幽挪开。 　　林建真两脚搁在他脸边，舒爽地叹了口气。 　　林景他爸的那双脚具备毒气攻击，还附带僵直效果，林景倔强地继续瘫了一分钟，看看无动于衷的他爸，再看看无动于衷的他妈，起身离开了。 　　离开前，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地收了桌上的病历单。 　　他决定不告诉他们。 　　“林景？”罗敏在后头叫了一声，“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 　　“我没事，就是困了，我回屋睡觉了。” 　　“哟呵，奇了。”罗敏说，“你今天没工作吧，明天不是也没工作吗？” 　　林景沉默了一会儿，说：“早睡早起身体好。” 　　罗敏：“今天小飞有空，我让他带我和你爸上分，三缺一不来？” 　　林景：“……” 　　林景委婉地打了个呵欠。 　　“那你快去睡吧，”罗敏打开电脑，“他爸，快来。” 　　穿越到目前为止，林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适应良好，除了……他父母放飞的性格。 　　然而，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父母，比从前那个世界的父母，好像要开心许多…… 　　就不要做……让他们不开心的事了吧。 　　第二天，焦宏文依旧在反复试图联系他，他还是一个电话也没接。 　　晚上，不知从哪弄到他联系方式的贾元勋打了电话过来，约他出去吃饭玩耍。 　　林景没有拒绝，他原本不想跟这个人过多接触，但如果想要顺利和星藤解约，不得不借贾元勋的势。 第7章 流氓app 　　贾元勋此人虽然一身纨绔陋习，还欺软怕硬色厉内荏，对朋友倒是真的体贴讲义气。 　　他先是询问了林景的口味癖好、有无忌口，订了位置后，亲自开车来接，又在路上确认饭后的行程如何如何。 　　林景知道，一般人跟他出去吃饭都是很受罪的，因为他不沾大油大盐、荤腥麻辣，口味极其清淡，偏偏还有各种各样的讲究，忌口的食物一双手数不过来。贾元勋不问倒罢，既然问了，他一点没客气，事无巨细地把自己那些臭毛病列了张单子。 　　贾元勋听完，一点意见都没有，转头真的订到了符合他要求的餐厅。那是一家主打养生的私房菜馆，鉴于林景臭毛病太多，贾元勋直接包场，让厨师当晚只为他一桌服务。 　　虽是贾元勋做东，饭桌上却不只他一人，想请林景吃饭感谢他的，大有人在。 　　贾元勋还在接林景的路上，其余人已经到场。 　　听说林景吃饭有那么多讲究，众人笑道：“原以为我们这些人对吃东西就够讲究了，没想到还是没见过世面。” 　　一个富二代摸着下巴纳闷道：“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挑食，倒像真的有什么忌讳呢？” 　　这话说完，众人眼神一凝，招手叫来私房菜老板，如此这般询问了一番。 　　老板说道：“几位说的没错。我们家主打养生，做的是一个药膳、食疗，对这方面再了解不过。您几位口中的贵客，忌口单子是很熟悉的，不出所料应是这几种……”他一连说了几个病名，最后道，“都是……不好治的。” 　　众人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贾元勋带着林景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正主来了。林景啊，你坐这儿。”贾元勋招呼着，一看老板也在包厢里，当即道，“得嘞，我们人齐了，上菜吧。” 　　老板含笑点了点头，正要出门，扫了一眼林景面色，突然顿住了。 　　林景自然察觉，“还有事吗？” 　　老板踌躇道：“这位先生……如果信得过的话，不妨伸出手来，让我给您摸一下脉？” 　　贾元勋当即皱了眉，旁边作陪的富二代却道：“柳老板姓柳，对中医药膳颇有研究，不知是否认识素和堂的柳老先生？” 　　柳老板道：“惭愧，正是家父。” 　　那富二代的眼光顿时奇了，“想不到柳老先生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儿子，失敬失敬！” 　　贾元勋受不了这么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但也听出来这个柳老板有点名堂，转头问林景道：“小景啊，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林景想了想，伸出手来，“麻烦你了。” 　　他露出的那一寸手腕，皮肤莹白、骨节分明、肌理修长，竟叫人看得蠢蠢欲动。柳老板毫不客气地摸了上去，且不似普通中医般长久地探一条脉，而是在那寸手腕上反复流连，上上下下地摸。 　　一分钟过去了，贾元勋：“……” 　　三分钟过去了，其余富二代：“…………” 　　五分钟过去了，柳老板已经不仅满足于摸腕，他还摸了林景的手，还伸出一只魔爪，打算去摸林景的胸。 　　林景：“……咳。” 　　柳老板如梦初醒，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柳家乃中医世家，柳老先生是当代最厉害的中医专家之一，素和堂是京中最出名的中医诊所，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家祖上其实属于玄门一脉，承袭的家学不是普通医术，而是玄门中的相术。 　　这门相术名为太素脉法，是通过人的脉象观运、断命、预测凶吉祸福的玄门术法。柳家属于隐世的玄门世家，只以医术显露于人，对外绝对不跟“封建迷信”沾边，但太素脉法的传承，从未断绝过。 　　摸脉查事，是柳老板从小训练的本事。 　　从小到大，他不知摸过多少人的脉，也遇到过天机蒙蔽、查事不清的情况，但从未见过如此奇诡莫测的脉象。林景的脉并不难断，相反他是太好断了，柳老板一看他的面相，便知这是个将死之人，摸上手之后，果然如此。 　　可再摸再断，结果一再的令他震撼。除了将死之外，林景还身居已死、未死、长命百岁三种相，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还未死去的、即将死去的、长命百岁的人。 　　这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竟恐怖如斯！ 　　林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柳老板究竟看出什么，问道：“怎么样？” 　　柳老板心知家族属于玄门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却又好奇得抓耳挠腮，只好递给他一张名片，“先生身患不治之症，需要好好调理才行。我能力有限，但在药膳之道上还算有研究，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叫柳沉舟。” 　　他没有冒然说让人去找他爸看病的话，一方面他爸的诊金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另一方面是中医和西医的手段可能会有冲突，能做手术的话还是做手术为好。 　　林景接过名片，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好。” 　　这一眼如同一盆冰水浇下，竟把柳沉舟看得打了个激灵。他急忙退身而出，找人上菜去了。 　　林景从容落座，面色如常，但贾元勋已经呆了，他抓着人问道：“他说什么？他说你有不治之症？” 　　林景一笑，“我身体的确不好，不过也没有那么严重，生个小病罢了。” 　　贾元勋已经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疑虑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一定得跟我说啊。” 　　其他人也说：“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一定不推辞，你尽管提。” 　　“那是当然。”林景说。之后就把这篇揭过，挑起其他的话题，同几人谈天说地起来。 　　上辈子卧病在床的那几年，林景无聊得只能做两件事，一是观察医院里形形色色的人，暗自模仿他们，琢磨演技，二就是看书。他的学识阅历都相当渊博，没有接不下去的话题，一时让众人对他的钦佩又高了几分。 　　简而言之，他在这些富二代中的声望值，已经快要刷爆了。 　　吃完饭后，换了另一人做东，到会所里唱歌喝酒。这次的会所不像蓝岸是个安静优雅的地方，里面灯光暗沉，喧闹得很，二楼往上是包厢，一楼则是个巨大的舞池。 　　他们进了二楼正中心的包间，这里设计得颇为巧妙，正对舞池的那面墙是两层的，拉开外层，可以看到舞池中的表演，合上后就是个密闭安静的大包间。 　　林景盯着舞池中那个正在唱歌的人看了好久，久到贾元勋忍不住问：“怎么，小景看上那驻唱歌手了？要不要把他叫上来陪着玩玩？” 　　林景说：“那也行，叫他上来吧。你们几个别拘谨啊，该怎么玩怎么玩。” 　　“哈哈，老弟懂事。”他们常来这种地方，哪次不是呼朋引伴再叫上一堆陪酒女郎，这次为了照顾林景，硬生生搞成小清新，他们自己都颇为别扭。 　　这样一来，包厢里倒是完全放开了，陪酒女郎们笑意盈盈地贴着客人坐下，林景身边则坐了刚才那个驻唱歌手，引得贾元勋连连调笑：“原来你好这口！” 　　驻唱歌手表现得颇为沉稳，不谄媚甚至不讨好，低头给林景倒酒，林景推拒道：“我喝果汁。” 　　驻唱歌手环视一眼，一圈富二代没有一个人对林景喝果汁的行为有异议，心里诧异此人的地位，但也没表现出来。 　　林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上，不经意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歌手说：“姓卫，卫书琰。” 　　林景微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卫书琰，华语音乐圈最不可忽视的一颗明星，比他的嗓音和唱腔更让人折服的，是那一身惊才绝艳的创作能力。 　　另一个世界，这时候的卫书琰已经签公司出道，甚至小有名气了。但平行世界的他，还在小小的会所里受人搓磨。 　　林景突然有了一个猜想，他拿出手机，搜索自己脑海中的人名，一个又一个……他颇为复杂地看着搜索结果，震惊，又有那么一点不出所料的感觉。 　　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混乱不堪，没想到混乱到，让这些身负才华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出头之日。 　　难道换了一个世界，他们的才华就泯然众人了？ 　　想到这里，林景看着身边的卫书琰问道：“你是唱歌的，没想过签公司正儿八经走音乐这条路？” 　　卫书琰一顿，说：“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呢？” 　　林景把话筒塞给他，“去唱首歌我听听。” 　　卫书琰起身点歌，却听他又说：“好好唱，可别敷衍我。” 　　年轻的歌手微微一僵，之后的歌声果然跟在舞池里的不一样。林景越听眼光越亮，他的嗓音和唱腔实在太有辨识度、太惊人了，哪怕不靠创作能力，也能凭唱走红，这个世界的星探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又拿起手机搜名字，看到那些本应大放光芒、才华出众的明星一个个如此暗淡，却让一群不知所谓的家伙占领如今的演艺圈，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惋惜感。 　　正在思考时，手机里的搜索页面莫名闪了几下，变成了一个小黄网的广告页面，页面里一堆竖着中指的卡通手势弹来弹去，上面写着“人生巅峰，从此开始”，下面写着“是否打开app商城，下载金手指app？” 　　林景抽了抽嘴角，关掉页面，打开百度搜索，没想到过了不到一秒，百度也变成了小黄网页面。 　　如此反复几次，不管他打开什么网页，这个垃圾广告总会第一时间蹦出来，而且一次比一次蹦得快，隐隐有几分愠怒的意思。 　　最后一次，林景还没来得及关掉它的时候，只见下面的“确定”按钮突然颜色变深，垃圾广告气得自己按了自己，浏览器终于跳转到app商城。 　　林景：“……” 　　林景终于意识到这个可能是小破天道送来的。 　　因为这个沙雕app的名字叫“林景的金手指”，它的logo是一个竖着中指的金色拳头。 　　此时卫书琰一首歌结束，整个包厢都在呱唧呱唧地鼓掌。 　　贾元勋对林景竖大拇指：“还是我们景哥厉害，随随便便就能发掘一把好嗓子。” 　　明明唱得好的是卫书琰，却没一个人把他当回事儿，所有人都开始夸林景。卫书琰自己气闷了一会儿，暗嘲自己早该认清现状，乖乖坐回林景身边继续陪酒。 　　最让他感叹人比人气死人的是，林景面对一众二代的恭维，竟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玩手机。 　　卫书琰是认识林景的，原主好歹也是个二线明星，而卫书琰本身对那个圈子就有关注。他不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怎么就能这么牛逼。林景整个人在他眼里都神秘莫测起来。 　　此时的林景无瑕顾及其他，他的视线停留在丑陋的app界面上。 　　金手指app的设计的确可以用丑陋来形容，十年前的村委会领导都不敢苟同这个审美。花花绿绿的界面分为四大板块，分别是“任务中心”“教学中心”“玄学百科”“个人信息”，他先点开个人信息那一页—— 　　【姓名】：林景 　　【身份】：天道代言人 　　【代言人能力】：天眼·见虚（已解锁）：观因果、卜凶吉、测命查事，使用消耗善业值。 　　天眼·破妄（未解锁） 　　控业（未解锁） 　　【其他技能】：无 　　【修炼进度】：肉体凡胎 　　【资源】：善业值（总之很多啦）；愿力值（正在计算中……）；气运值（正在研究算法中……） 　　【天道寄语】：林景冲鸭！你是最棒的！ 　　林景看得颇为无奈，心想这个“天眼·见虚”应该就是之前看到那些画面的原因了，随即又点开“任务中心”。 　　天道任务总目标：由于天道受损，业报系统不能正常运行，导致这个世界出现“善无善报、恶无恶报”的混乱景象，长此以往，受损加剧，天道运转将出现更大的问题。勇敢的少年啊，踏上你的旅途吧，协助天道查清真相，解决问题，还世界一片美好的蓝天！ 　　主线任务：【新手引导·一】刚刚获得金手指的林景看起来很惊喜（林景：流氓app强制安装真的很惊喜啊），为了熟悉新能力，他决定帮助塑料兄弟贾元勋解决个人问题。 　　任务目标：帮贾元勋戒毒（0/1） 　　天道提示：贾元勋身上善业值很高，笼统来说是个好人，毒瘾是被人谋害染上的，而且刚染上没多久，请代言人不要有心理负担。（小小声：实在不行换任务也可以，新手任务要求不高啦） 　　林景：………… 　　他倒没有心理负担，可是帮人戒毒这种事要怎么做到啊！难不成天道附赠灵丹妙药，一颗下肚五脏皆清？ 　　他在“玄学百科”里搜了搜，竟还真的搜到一种名为“清心丹”的药，具体作用是让人透心凉心飞扬，保持心情愉悦、神思清明。 　　这种药原本是让人在神经狂乱或剧烈疼痛时，止癫镇痛的。 　　他把辣眼睛的app关掉，心里有了底。天道既然把这件事作为熟悉能力的新手任务，想必不是那么困难。 　　鉴于林景早睡早起的习惯，大家玩到十点就散了，走之前，所有人一一嘱咐了要林景好好养病、注意身体……林景还特意跟卫书琰打招呼告别，又让贾元勋调笑了一番。 　　照例是贾元勋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霓虹灯线一簇簇从车窗外闪过，林景拉下车窗一条缝，听着猎猎作响的风声，突然对贾元勋说道：“听说你原本很讨厌娱乐圈的明星？” 　　贾元勋哈哈大笑：“现在也很讨厌嘛，但是景哥你例外。” 　　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对林景的称呼从“小景”上升到了“景哥”。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和那些蠢货都不一样。你还别笑，你信不信，我们这种人，从小到大练的就是这份眼力。”他说。 　　林景：“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娱乐圈明星呢？” 　　贾元勋：“嗨呀，问这个干嘛？” 　　林景：“十二岁那年，你母亲病重，你亲眼看到你父亲拔掉ICU的呼吸机，转头娶了那个女明星小三。” 　　猎猎作响的风倏然静止。 　　“吱——” 　　豪华跑车急刹在路边。 　　贾元勋目视前方，双眼圆睁，胸膛剧烈起伏着。 　　半晌，他阴晴不定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年那件事也绝对没有别的目击者！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绝不可能外泄！ 　　林景说：“你相信玄学术法的存在吗？” 　　他自然是通过天眼·见虚看见的，在教学中心里，他基本了解了这项能力的用法，只要凝神盯着目标，心中念着想查的因果就可以。他盯着贾元勋时，心中在想如何说服他相信自己，便看到了那一幕画面。 　　贾元勋愣住了，他听说过有厉害的玄学大师，可以观人知事，父亲那个圈子经常与其打交道。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活的、如此年轻、如此灵异的大师。 　　回想林景的种种神异之处，他竟然逐渐有几分相信了。 　　林景说：“那天的枪击和劫持事件，显然是两个幕后黑手所为，有人在谋害你，而且不下两拨人——鉴于我目前也不知道，你的毒瘾是不是第三拨人害的。” 　　贾元勋刷的抬起头来，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你能帮我，”他呼吸粗重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林景说：“我没有钱，但我想参股你的嘉映传媒。” 第8章 炼丹 　　清晨，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拍打在冷凌凌的玻璃幕墙上。 　　经过一层玻璃折射后，再射入室内的阳光，似乎也多了几分冰冷和不近人情，一如星藤娱乐王牌经纪人焦宏文此刻的脸色。 　　焦宏文一下一下把皮鞋踩出踢踏舞鞋的巨响，走出电梯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早上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林景失去联系了，整整三天，那个该死的家伙挂掉了他所有电话，幸好这三天内都没什么通告，属于难得的休假时光。 　　但今天不一样，有几个活动等待出席，如果林景依然翘班，那就是光明正大地违反合约了。 　　不过……要是能以这件事作为辖制林景的筹码，倒是因祸得福。焦宏文抬头看了看星藤娱乐的标志，在他的努力下，星藤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艺人工作室，发展成可以占据两层写字楼的公司，而林景毫无疑问是一颗潜力无限的未来之星（哪怕只凭他那张脸），是他的下一颗摇钱树——虽然这颗摇钱树最近有点不太听话了。 　　焦宏文摇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扔出脑子，信心十足地迈进办公室。在他的设想中，星藤绝不满足于两层写字楼的成就，它应该是能独占一栋大厦的庞然大物。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他的门，焦宏文以为是秘书，没想到进来的是许由——新出道不久的小鲜肉，星藤的另一颗冉冉之星。 　　许由小心翼翼地问他：“宏文哥，林景他……还是没消息吗？” 　　焦宏文皱了皱眉，“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由说：“我昨天问了问小方，他说他家里的事处理完了，联系一下林哥就能回来上班，可是他也……联系不上林景，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小方是林景的助理。 　　“能出什么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焦宏文冷笑道，“我看，他就是巴上金主，心大了。”在他看来，林景仿佛一夜之间腰板硬起来，显然在那晚勾搭上了某个富二代无疑。 　　许由一下子打了磕巴，“金、金……”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焦宏文说，“今天这么早来公司，是来练习的吧。练习就好好练习，多想想新专辑的事，别瞎想些有的没的。” 　　焦宏文从许由的眼中看出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他知道这绝不是位安分的主儿。但不安分又有什么关系？林景的心也野了，不还是得乖乖听他的话？ 　　是的，焦宏文完全不担心林景勾搭上金主之后，会顺势爬到高处。因为能跟贾元勋玩到一块的人，大抵都对娱乐圈有几分不耐，在他们眼中，林景最多是个玩物、一夜情对象，而非值得投资的情人。 　　不过，他又想到，林景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敢挂他这么多电话。他拿出手机，打算拨给林景的助理小方，让他直接去林景家里找人。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秘书一脸焦急地走进来，“焦总，嘉映传媒的纪帆来找您，现在在会客室里。” 　　“什么？”焦宏文诧异道，“那女人来干嘛，我不记得之前有预约过。” 　　秘书吞吞吐吐地道：“她说事发突然……” 　　“什么事发突然，”焦宏文敏锐地说，“她是因为什么事来的？” 　　“她说……她说要和您谈谈，林景解约的事……” 　　—— 　　林景这两天哪也没去，窝在家里专注地研究他的金手指app。 　　准确地说，是泡在app的教学中心里钻研那些稀奇古怪的术法。 　　在有限的三十来年人生里，他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世上竟真的存在玄学神鬼这种东西。不过经历过穿越这种震撼之后，世界观的崩塌已经不足以令他产生太大反应了。 　　总的来说，林景是一个相当从容的人。或许是由于经年病痛的折磨，要论适应现状的能力，鲜少有人能够超过他。 　　一番钻研之后，林景也终于明白，app中所教的术法，与这个世界真正的玄学术法，其实存在很大差异。 　　这个世界的玄学手段，不论是法术也好、占卜也好、炼药练器也好，要想施展出来，必须依托施术者本身的修为，要消耗灵气。一些邪道手段，还有可能消耗盗取的修为、祭献者的鲜血等等。总之，非常看重个人的悟性和实力。因此，修炼者甚众，有大能者少。 　　app中所教的手段，不论是符篆、丹药还是法术等等，消耗的是三种虚无缥缈的资源，天道将它们称作人的三大本源——业力、愿力、气运。其中，又以业力者居多。 　　比如林景即将给贾元勋炼制的清心丹，是一种消耗善业的丹药，而且消耗的是服用者的业。如果贾元勋本身不带善业，这种药对他是不起作用的。 　　玄学是人类用来揣摩天意、甚至违逆天意的一门学术，按理说不该有这种直触规则的手段，所以，金手指app所教的这些，已经不属于玄学范畴了。 　　利用业力、操控世事，本就是天道的能力！ 　　这个世界的业报系统濒临崩溃，虽然每个人所造的业依旧记在他们身上，却不会产生作用，不会有相应的报偿。因此，不论善业还是恶业，只能在人的身上越积越多…… 　　天道代言人的能力，便是催动这些业力，让它们产生相应的报偿。 　　林景还没有觉醒控业的能力，只能运用符篆、丹药等手段，达成简单的控制业力。 　　目前来说，已经足够了。 　　敲门声“笃笃笃”地响起，急促的频率似乎昭示着主人急不可耐地心情，林景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贾元勋。 　　贾元勋是一个人来的，背着个大口袋，双眼发亮，摩拳擦掌，“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不怪他太过激动，毕竟今天算得上是决定他命运的日子。 　　要是林景的方法不能帮他成功戒毒……他可能真的只有戒毒所一条路可以走了——他完全不怀疑，将来某天一定会有人站出来义正词严地举报这件事。 　　林景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今天真的是发作的日子？” 　　“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贾元勋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先让我进去呗。” 　　林景眼中的狐疑仍未散去，“你那个破布袋里背着什么？我早提醒过你，绝对不能把那玩意儿带到我家来。” 　　“当然当然。”贾元勋先保证，再跳脚，“哇，什么破布袋啊，这是最新款的限量版。”他说了一个让林景撇嘴的牌子。 　　贾元勋拎着布袋钻进了林景家里，一边溜达一遍评头论足，“可以啊，你家这布置，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是性冷淡风，没想到挺酷的哈。” 　　“这是我爸妈的风格。”林景随口说。贾元勋猜得没错，他确实偏爱性冷淡风，至于家里的中二病风……显然源于他的父母。 　　贾元勋坐在沙发上，把大布袋头重脚轻往下一倒，就见一堆垃圾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 　　林景随意一瞥：“……” 　　林景：“你为什么要带手铐和皮鞭？？？” 　　贾元勋：“方便嘛。等会儿我估摸着快发作了，你就赶紧用手铐把我靠住，要是我难受得不行了，你就用皮鞭抽我。放心，被皮鞭抽的滋味比那种发作的滋味好受多了。” 　　林景：“……你放心，真有那时候，我绝对袖手旁观。” 　　贾元勋：“不是，这个事你得慎重起来啊，万一你失败了……” 　　“你也说了是万一，万中无一。”林景对金手指app很有信心，哪怕它再丑、再沙雕。 　　说话间，厨房里的高压锅传来一阵嗡鸣声。林景走近，把压力阀打开，顿时有大量的白汽从中冒出，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 　　等压力全释放完毕，林景才拧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锅黑乎乎的东西。 　　贾元勋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 　　林景简短而有力地答道：“炼丹。” 　　“……”贾元勋一时失语。 　　他看着林景娴熟地用纱布捞出里面的膏状物（显然是将中药煮成了药膏），滤掉水分，然后简单粗暴地搓成一个个圆球形状。 　　贾元勋：“这尼玛是炼丹！？” 　　他突然找到一个很好笑的梗，话锋一转，故作深沉道：“不，这不是炼丹，这是药丸！” 　　林景瞥他一眼，完全搞不懂他的点在哪，“还没结束呢，你先到一边等着，过会儿吃药。” 　　贾元勋偏不，他一定要看看林景这丹是怎么练出来的。 　　结果，在他咄咄逼人的盯视下，林景掏出了一只——铁锅。 　　小火烫了烫锅底，往里面加了各种令人费解的成分，他淡定地拿起长木筷，夹起刚才搓出来的药膏圆球，一颗一颗扔进去。 　　片刻后，木头铲子下锅一炒，还使劲颠了几下勺。 　　贾元勋：“……” 　　贾元勋觉得林景正在挑战他的世界观，哪怕林景自称玄学大师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贾元勋：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听信陌生人的谗言让我赶紧离开这里吧就现在立刻马上！ 　　林景把握了一下火候，觉得差不多了，终于作出令贾元勋稍松一口气的动作。他放开了铁锅和勺柄，两手开始花样翻飞地做手势，并在半空中虚虚画符，口中还不断念着不明觉厉的咒决。 　　这就是他炼丹和别人炼丹最大的不同之处了，为了给丹药赋予辨别业力的能力，他必须一遍遍往上加持咒决，直到足够深刻为止。 　　在此之前，林景已经将炼丹的步骤试验过无数次了，这次的正式炼丹，果然圆融如意、水到渠成。 　　贾元勋瞪大眼睛，林景收回手指后，大锅中一颗颗圆溜溜的丹药居然立时散发出了清香。那香凝而不散、重而不腻，竟好似直往他鼻孔里钻似的。 　　林景数了数，“六颗……也可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贾元勋满脸好奇，想要伸手摸摸丹药，但刚出锅的药丸比较烫，林景一下子拍掉了他的爪子。 　　“对了。”他突然问道，“你以前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吗？” 　　“啥？”贾元勋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还是老实道，“做慈善算吗，我还挺常捐钱的……”他说到这里，怔了怔，随即自嘲道，“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没忍住，你是知道我那点自制力的。但是过后，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后来就往慈善机构捐了一千万，总算稍微好受一点。” 　　他看了看林景的面色，多解释了一句，“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捐钱这种事……其实有点上瘾的。” 　　林景微微挑眉。 　　贾元勋仿佛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些事，懊恼地揉乱了头发，“好吧，总之……捐钱让人心情变好，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钱多到烧手的富二代，贾元勋自然而然点亮败家技能，但他败家的方式格外别具一格清新脱俗不做作，他只要一不开心……就去捐钱。 　　这么多年下来，捐出去的数字究竟有多少，连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但这一切，老天爷看在眼里，原原本本地帮他记着。 　　所以才会有他那天的命不该绝，才会有今天林景的相助。如果不是他自己积累了雄厚的善业值，林景再有十个金手指app都救不了他。 　　林景明白缘由后，便让他坐在一边等。贾元勋刚点完头，突然脸色巨变，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急忙冲出厨房，飞快地给自己铐上了手铐。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一般，刚一做完，他就瘫软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 　　林景意识到什么，趁他还瘫在那的时候，连忙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了起来。几乎是在他打好绳结的下一秒，贾元勋如一头陷入绝境的雄狮，猛地怒吼起来。 　　林景听说过那种瘾头发作起来有多痛苦，见还是第一次见。贾元勋此刻的破坏力堪称恐怖，尽管手脚被缚，却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挣扎，不消片刻手腕脚腕都被擦破了皮。林景毫不怀疑，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绳子都撑不了多久。 　　他使出自己最大的劲儿，才堪堪把他按住一瞬间，这也足够了，药丸入口即化。 　　之后，林景敏锐地察觉到，贾元勋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似乎是某种笼罩在他周身的气，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截。 　　贾元勋本人的变化也立竿见影，他几乎是立即就停止了那种死鱼挣扎般的抽搐。 　　又过了几秒，连清醒的神志也恢复了，只是五官扭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林景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贾元勋：“疼，痒，难受，痛苦，快疯了。” 　　林景：“这……” 　　下一刻贾元勋又说：“但在忍受范围之内。” 　　他长出了一口气，表情狰狞的脸上，猛地展开一个笑容。 　　林景面露不忍：“你别笑，太难看了。” 　　下一秒，贾元勋放声大笑。 　　林景给他做戒断的方式太简单粗暴了，竟然说这世上有药物能抵御发作时的痛苦。以至于他从一开始就抱有深切的不信任，之所以肯乖乖听话，不过是念着林景曾救过他一命。 　　今日上门赴约，他的心态异常慷慨悲壮，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自觉不惧，腿肚子打着颤就过来了。 　　没想到，林景真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贾元勋一边笑一边哭，一边嚎一边满地打滚，搞得林景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药是不是有某种副作用。而等他终于恢复正常的时候，这一次的瘾已经发过去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在那个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份文件。 　　林景打开一看：嘉映传媒有限公司股权让渡书。 　　林景：“……太早了吧。” 　　贾元勋果断道：“早什么，不早！” 　　“也好，反正我们的合作还是继续。”林景看完，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在下方签了字。贾元勋手里有嘉映51%的股份，他直接让了41%给林景。 　　并非不愿意全给，而是他需要留在董事局里，给林景撑腰当靠山。两人的股份加起来，仍掌握着绝对话语权。 　　林景把这份协议放好，心中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感。 　　至此，他也算掌握了自己在娱乐圈发展的命脉，如果一切能够按计划进行，赚钱自然不在话下，继续拍戏也不再是句空谈。 　　毕竟他现在脆弱得像个纸片人，吃饭要讲究，生活习惯要讲究，作息要讲究，绝不熬夜贪早……谁家的剧组能接受一个连熬夜都熬不了的演员？ 　　没办法，他现在就是这么个拽得要上天的演员。 　　坑不了别家的，也只好坑自家的了。 　　林景叹口气，他已经预见自己将来在剧组作威作福、耍大牌压榨员工的场景了…… 　　那边，贾元勋接了个电话，放下之后一脸兴味地凑过来说：“今天早上我派纪帆去星藤谈你解约的事，现在已经成了，听说你原来那个经纪人已经快炸了。” 　　“我连挂了他三天电话。”林景耸肩，“本来是不想徒生尴尬，后来就是……真的不想接他的电话了。” 　　“好吧，我相信你什么都能处理好。纪帆说她一会儿过来，我本来告诉她你是她新的艺人，结果现在，手下艺人突然变身老板，肯定很刺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章 过分叛逆了！ 　　纪帆走出星藤娱乐所在的大厦，打开手机，从微信上接收了贾元勋发来的地址，便直接开车离开，打算去见一见那位毫无预兆就被塞到自己手下的艺人。 　　回想起刚才焦宏文气到冒烟还勉力维持风度的样子，她摇头失笑。作为与她齐名的娱乐圈金牌经纪人，焦宏文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唯利是图的性格和略显狭隘的心胸也总是为人诟病。焦宏文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关心自己对公司和艺人的掌控，一直被他寄予厚望的林景突然“背叛”，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纪帆并不在意这点小麻烦，她只关心那个走后门的艺人素质怎样……但愿是有救的那种。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上挂了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纪帆用蓝牙接起电话，“喂，你好。” 　　那边传来一个清泉朗月般的声音，“纪姐，你好，我是林景。” 　　“……你好，有事吗？”纪帆纳闷，两人连面都没正式见过，林景为什么突然打电话？ 　　清朗的声音笑了笑，她打赌这声音如果发到微博上，下面会有一水儿的中年少女“啊啊啊啊啊”失去语言能力。 　　林景开门见山，毫不见外，“纪姐这会儿是从星藤往我家来吧，您知道行舟私膳堂吗？对，在那条路上，您经过那儿的……” 　　纪帆越听脸色越奇异，终于林景说道：“是这样的，中午我在行舟订了外卖，但他家人手不太够配送，得亲自去取……” 　　纪帆：（￣+ー￣）？？？ 　　纪帆想说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你的经纪人哎，面都没见过哎，我们还不认识的吧！ 　　林景：“能不能麻烦纪姐路过的时候顺便带一下，拜托了……” 　　纪帆：“……” 　　不行不去我拒绝。 　　林景：“纪姐～” 　　纪帆：“……好吧，到时候直接报你名字？” 　　林景：“嗯嗯，可以的。他家药膳很有名气，平常比较难订，纪姐要是有喜欢的菜当堂点，别跟我客气！” 　　纪帆：“……行。”她心说客气？你认识客气这两个字哦！ 　　她当然知道这家的菜有多难订，平日里都是一桌难求，别说外卖了……等等！外卖？ 　　纪帆看着挂掉的电话，挠心挠肺地想，那家什么时候有外卖服务了？？？ 　　另一边，贾元勋摔在沙发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纪帆现在一定特怀疑人生，这特么什么鬼艺人，没大没小，赶紧的叉出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温柔和气啊，林景这家伙胆比天大，头铁的一比。 　　还没认识纪帆就敢去跟人家拉关系，让人家帮他拿饭，不怕得罪人么？还有最初宴会上，单枪匹马撕他们一群，不怕后果承担不了吗？生死大劫敢用脸挡，不怕小命不保吗？ 　　可是这货真的不怕。 　　贾元勋笑完，瞄一眼林景那张过分漂亮的人皮，又猛地打了个颤。 　　他不是没阅历的人，他突然想到：一个聪明人只有心里有数的时候，才敢大着胆子去做常人不能及之事。林景头这么铁，其下潜藏的那份“有数”，该多么深不可测？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不过，你真不怕得罪纪帆吗？这行里拔尖儿的人才，得罪了对你没好处。” 　　林景说：“你看啊，逻辑是这么来的。人跟人之间的交情，那能强求吗？可是顺路拿一份外卖，随便求一求就行啦。哎呀，得罪什么的，随缘随缘。” 　　贾元勋困惑地看了他一阵，说：“好吧，还有个事我好奇，你怎么能订到行舟私膳堂的外卖？连我都没这个牌面。” 　　林景笑了笑，“柳老板是研究食疗的，我有问题找他请教，正好那天留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不就成了朋友，这很难吗？” 　　至于柳老板对他很感兴趣，明显另有所图，这就另当别论了。 　　贾元勋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口气，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得，我们普通老百姓不能跟挂比看齐。” 　　纪帆很快拎着午饭找上了门。 　　林景超级自来熟地迎上去，“纪姐，欢迎欢迎！东西给我吧，你先到那边坐。” 　　纪帆看看客厅里坐没坐相一派自如的贾元勋，再看看林景温柔和气的笑容，表情有些奇异。 　　林景这厢把菜布好：“好了，来吃饭吧。” 　　纪帆说：“不用，我来就是跟你见一面，谈完就……” 　　“纪姐，”林景真诚地打断他，“咱们还是吃完再说吧，我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怕你听了之后，就吃不下午饭了。” 　　纪帆：“……” 　　纪帆很想掀桌啊，她怀疑自己现在就吃不下午饭了，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艺人！您不觉得您过于叛逆了吗？！ 　　林景食不言寝不语，贾元勋一向不管嘉映的事，跟纪帆也不熟，这顿饭吃得有够沉闷，一个大快朵颐，一个细嚼慢咽，一个味同嚼蜡。别怀疑，味同嚼蜡的那个是金牌经纪人纪姐。 　　但一顿饭的功夫，足够让她对林景做出评估。外表仪态上，不用说是无可挑剔的，实力方面……看他跟贾元勋勾勾搭搭的样子，她在心里给出最坏预期。最终，她对林景的定位跟焦宏文别无二致——花瓶。除了流量小生之外，别的路走不通。 　　吃完饭，三人回到客厅，就是一派要谈事的架势了。 　　林景跪坐在地毯上，低头泡茶。白汽氤氲上来，蒸淡了那张昳丽面容。纪帆看着看着，心里冒出一个句子：美人在骨不在皮。 　　林景的相貌，是很罕见的那种美而不娘。他的面部轮廓绝对是深刻英挺的，眉眼间又带几分东方式的顾盼流转，鼻子生得极其标志，格外深的人中沟里天然盛有一抹多情，两瓣仰月唇显得略长，却极为生动，最画龙点睛的是，他的唇色天生极浓、又暗，是一种褐调的砖红色。 　　纪帆太知道这张脸对一个演员而言有多大的优势了，底妆上细是小鲜肉，留出胡渣是沧桑大叔，稍加点缀是雌雄莫辨，加深质感是粗犷硬汉…… 　　这张脸大气中带着精致，好看得极其浓烈。然而，他的气质是淡的，是一种行云流水的温和优雅。这样浓烈的长相与这样从容的气质糅合在一起，组成的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物，而是令纪帆都为之惊叹的美。 　　她定了定神，展开谈话，“关于你跟星藤的解约，今天上午已经全部谈妥，只差你亲自去签个字了。我们这边肯定尽最大努力，去帮你争取利益，但有些资源跟经纪公司挂钩，那边要留下我们也没有办法，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纪姐。”林景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不是很在乎这个。” 　　“不在乎？”纪帆摇了摇头，她就没见过不在乎资源的艺人，哪怕林景再奇葩，还能脱开艺人的范畴？ 　　“你看一下我帮你转过来的资源吧，好在最重要的几项没丢。一个是芒果网综《名侦探俱乐部》的第二季，一个是那部畅销小说改编的《蔚蓝之夏》，我看了一下，还有个小制作电影《倒计时》，之前没被星藤那边重视，但好好演的话，能刷一波逼格。” 　　林景翻了翻《蔚蓝之夏》和《倒计时》的备案资料，说道：“我能违约吗？” 　　纪帆一愣，“什么？” 　　“这两个戏我演不了。” 　　“为什么？”纪帆皱了皱眉，“你如果担心演技问题，偶像剧是不太需要演技的，电影的话，离开机还有段日子，找个老师突击一阵，撑起一部小制作问题不大。” 　　瞧这话说的，林景心想，这位金牌经纪人对原主的演技之烂显然没有充分领略。 　　“不是因为这个，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拍不了这样的戏。”林景说。 　　纪帆扔下资料，“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拍不了？” 　　林景：“我身娇体弱风一吹就倒，要避免受凉，避免剧烈活动，避免摔摔打打。” 　　纪帆：“……” 　　林景：“我一天三餐吃多少、吃什么，都是要做规划的，不可能往剧组里一扎就跟着大家吃盒饭。” 　　纪帆：“…………” 　　林景：“我一般十点睡七点起，最晚最晚十一点睡，除非地震海啸泥石流，谁拦我睡觉我跟谁有仇。” 　　纪帆：“………………” 　　纪帆深深地震惊了，这也太不要脸了！ 　　她就想把合同往林景头上一砸，你这么叛逆混什么社会，快洗洗干净回家啃老吧。还身娇体弱，还不吃盒饭，过分了啊！这也就算了，还敢要求睡眠时间，这都不是过分，这是天理难容！ 　　你以前在焦宏文手底下怎么不这样？？？ 　　纪帆看向贾元勋，委婉地说：“我觉得林景先生不太适合做这一行，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贾元勋没说话，递给她一份文件，正是那份新鲜出炉的股权让渡书。 　　纪帆接过来一看，顿时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差点没跳起来揪着贾元勋的领子问他脑子什么时候被狗啃的。 　　是不是失了智！是不是！啊！？ 　　感人！多感人呐！是眼前这对狗男男的情谊感人？不，是贾元勋的智商！ 　　嘉映药丸！ 　　贾元勋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安慰道：“……你别灰心，一次股权变动说明不了什么的，而且嘉映的另一个大股东是嘉上集团，有我在，他们也不会有异议的。” 　　纪帆：劳资是担心这个吗？……妈的，还真就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你正在说的这件事啊魂淡！ 　　嘉映虽然是嘉上的子公司，实则隐约独立。当年嘉映的前身捧出了贾元勋那个小三继母，贾元勋为了打压她，硬是一口一口把前身公司蚕食掉、改名嘉映。后来继母离开娱乐圈，贾元勋不再管这边的事，嘉上另有娱乐产业，其余小股东也只是吃分红，因此股权结构里根本没有掌握话语权的人。 　　林景一来，这里就是他的一言堂，别说纪帆区区经济部总监，就是总裁也只能不服憋着。 　　纪帆绝望之余还感到一丝委屈，毕竟她只是来看一眼新艺人的，谁想到艺人如此叛逆，还当头给她炸了一吨TNT！ 　　纪帆委屈啊，纪帆要喵喵喵了，纪帆要嘤嘤嘤了……等等，谁在摸她的头？ 　　她抬起头，正看见林景含笑把手收回去，顿时整个人僵住了。mmp哟，劳资一个三十岁的御姐，被二十岁的小青年摸了头，不能忍！ 　　林景笑中有泪，那一点点水包滚在眼睛里迟迟不往下落，看起来很像普通的生理眼泪。实际上，他想起了前世的纪帆。 　　也是这个样子的，顶着一副御姐的外表，女魔头的行事作风，实则有颗软妹子的心，会嘤嘤嘤地恳求他不要死掉。 　　林景哪怕躺在病床上，也死不了一颗拍戏的心。纪帆心疼归心疼，竟并不彻底地阻止他，只是给他条条框框定好规矩。 　　这个世界的纪帆不知道，那三条规矩，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亲自制定的。 　　林景很幸运，来到截然不同的世界，签进截然不同的公司，还能邂逅熟悉的人。 　　林景给了她一点适应的时间，方说道：“还是先谈我的问题。我有我的原则，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所以在拍戏方面，局限性大了点。很有可能，我是说可能，以后我只能拍咱们自家的戏。” 　　纪帆抹把脸，回忆起少数看过的几个原主演戏片段，心里已经在想怎样跳槽。 　　“代言方面也可以精简一下，我不缺这块收入，嘉映也不缺。”林景继续说，“综艺的话，已经签了的我会参加，后续如果能谈妥作息问题，也不排斥其他的。这方面随缘吧。” 　　“然后就是跟你说说，关于我的定位问题，这方面不需要公司拿策划，也不要沿用原本的人设。我们干脆不做这个，让它顺其自然。另外，纪姐，你得做好一个被黑的准备，因为我去拍戏的话，可能难免被传耍大牌、关系户之类的黑料，这些是没办法的，我个人呢也不在乎，不对公司造成伤害就行。” 　　纪帆听了半天，竟没听懂他的核心意思，“不策划，不包装？你不想红？可是不想红进这个圈子做什么？” 　　林景说：“倒也不是不想，只是没必要红，随缘吧。你看，别人红是为了赚钱，为了争资源，我呢不靠这个赚钱，资源又有一个公司的资源任我挑，是吧？所以红什么的，不用刻意追求，随缘就好。” 　　纪帆：“……竟然很有道理。”可你为什么要进圈子啊，为了缘分？ 　　策划没有，包装不做，代言要精简，拍戏挑着拍，综艺不强求……连红都不强求。 　　纪帆劝退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发现根本不需要劝什么，林景对演艺道路的要求太佛了。佛到完全搞不懂这圈进的有什么意义，什么都不想要，偏偏霸占资源，这难道不是占着茅坑不…… 　　纪帆仿佛被林景的佛所感染，她也不强求了，林景臭毛病多是多，可是他也没打算红不是？ 　　话题转了回来，“那两部戏你确定要违约？这笔违约金不是小数目。” 　　“我想一下，”林景说，“焦宏文现在气成河豚，说不定会想办法狙我的资源。咱们不主动违约，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听起来挺美，但这件事可操作性不是很高啊。”纪帆很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总得有人出这笔违约金，他焦宏文就心甘情愿？” 　　“不是他，另有其人。”焦宏文毕竟是原主的老东家，林景不会主动去坑他，而且不打招呼就跳槽有那么点不地道，他寻思用这件事补偿星藤一二。 　　“至于那个综艺，有通知什么时候录吗？” 　　纪帆说：“通知我不晓得，不过节目推迟了。那边少了一位嘉宾，现在应该在想办法邀请新的。”这是她自己的消息。 　　“其实节目组反而可能因祸得福，我听说，韩铎最近空出档期了，他不是一直挺喜欢这个节目吗？”她又说。 第10章 有猫腻 　　“韩铎？” 　　林景一听这个名字，首先想起的是天道向他展示的那具肉体…… 　　随后才从原主的记忆里发现，这个人在圈子里存在感很高，属于一时风头无两的人物。 　　韩铎的事业发展有点邪性。他入行晚，二十五岁出道，至今也才三年。第一部 作品就是央视黄金档男主角，结果居然凭借这部央视出品的历史正剧，硬生生一夜蹿红。 　　然后，他就走上了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一边演偶像剧刷脸吸粉，一边演大导电影刷逼格；资源强到爆炸，去年刚拿下金幕影帝，出道三年赛过别人三十年。 　　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有个不太好的现象，就是明星和演员泾渭分明。一般认真琢磨演技的都红不起来，红起来的压根没工夫琢磨演技。韩铎是第一个打破这道樊篱的人。 　　谁也说不清他属于什么定位。一方面，人家号称央视之子，逼格刷的比天高，所有大导都青睐。另一方面，人气摆在那里，网络热度榜从没掉下前五，最忙的时候都不忘插空去偶像剧刷一把脸，团队各种买热搜，说他没有当流量的心鬼都不信。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好一件事就注定疏于另一件事。为什么偶像派和实力派这么多年水火不容？因为维持流量和专心演戏要花两人份的精力，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韩铎得兼了，可以想象他平时会有多忙。突然有档期空出，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名侦探是一档很强的节目，如果导演认真邀请，我估计他不会拒绝的。”纪帆预测道。 　　林景摇摇头，“跟我们没关系。” 　　纪帆叹口气，“好吧，我去安排你后面的工作……你确定两部戏都要推掉，不再考虑一下？” 　　“《倒计时》我看看剧本再决定，至于偶像剧，我会找人去操作的，不用担心。”林景犹豫了一下，说：“安排工作的事不急，等天气暖一些，我可能要做一台手术，前后半年不能活动的样子。” 　　纪帆在林景这儿长足了见识，波澜不惊，空窗半年做手术算什么？ 　　她乖乖地接受现实：“那好，等你时间确定了再安排。不过，你做什么手术，能告诉我吗？” 　　“小手术，不会死人的那种。”林景云淡风轻地说。 　　贾元勋扭头看了他一眼。 　　谈完事，纪帆就走了。她来时一片轻松，走时认命而沉重，除了处理林景的事，她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样不造成伤害地把换了老板的消息传达给总裁…… 　　贾元勋迫不及待地看着林景，对方的事处理完了，该轮到他的事了吧？ 　　林景告诉他：“你想什么呢，先把毒彻底戒了才是正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人家能抓住这一点把你抡死。” 　　贾元勋一想也是，他必须先把自己这边的隐患清理干净，不能给敌人留下把柄。 　　要想彻底戒毒，就得一次次地熬过戒断反应，好在有了灵丹妙药，这个过程只是漫长，并不痛苦。 　　“这段时间你就多雇几个保镖，少吃莫名其妙的食物。等会儿我给你画个平安符，可以护你一阵子。”林景说，“另外……我查事的方法主要是看人，而且光看你一个没什么用。有没有机会，让我见见你家其他成员？” 　　贾元勋想了想，一拍大腿，“过阵子我爸举行宴会，给我庆祝二十五岁生日，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去，够你看的吗？” 　　林景惊奇地说：“你不是刚办了生日宴吗？” 　　贾元勋说：“嗨呀，那能一样吗。一年两个生日，一个和朋友过，一个应酬着过呗。” 　　总之，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林景空了几天时间，一直在研究金手指app里的平安符。这是当前能制作的最基础符篆，可以抵消致命的人身伤害，也是消耗善业值而起作用的。 　　林景的平安符比起普通符，有一项最大的优势，就是它不是一次性的。只要善业仍在，就可以一次次抵挡伤害，保住贾元勋的小命是绝对没有问题。 　　—— 　　纪帆对林景说起韩铎的时候，韩铎本人正塌着一副懒骨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 　　青春校园偶像剧，开头烂俗中间狗血结尾强行洗白所有反派的那种。 　　要说这剧有什么特殊之处——它的主演名叫林景。 　　经纪人齐堃从后方滑过，幽幽说道：“你知道吗，你竟然抱着这剧看了三天。我第一集 没看到一半就想砸电脑。” 　　韩铎听完，一笑，“你不懂欣赏，这剧拍得多么辛辣多么富有嘲讽意味啊。演员的表现也登峰造极，让人完全摒弃剧情、表演，纯粹地沉迷于盛世美颜中。” 　　“你可拉倒吧。”齐堃嫌弃地说，“还有，你不觉得你的仪态越来越不合格了吗？就现在成天北京瘫，万一哪天被拍到了，掉的粉一百部装逼剧都补不回来。” 　　“那不能够，”韩铎傲然道，“什么北京瘫，这是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姿！你知道瘫和坐区别在哪吗？” 　　“我不知道你憋说了。”齐堃知道，所以他很气。 　　“没错就是脸啊。”韩铎非常自然地继续说，“我们帅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瘫。你现在拍张照发到微博上，看看下面的人是喊脱粉还是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萌哭了。” 　　“……妈的。就你有嘴一天叭叭的。”齐堃说，“给你接活儿了，《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赶紧起来挣钱。” 　　韩铎：“……啥？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 　　“是你自己说能接都接的。而且，你不是一直想上人家节目吗。” 　　韩铎恹恹地说：“啊……我的假期！” 　　齐堃看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突然说想休息，这几天精神头也不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韩铎苦哈哈地望着他，他心里咯噔一声，脸色越来越凝重。 　　就听韩铎阴阴道：“我的老腰啊～” 　　“……”齐堃一个抱枕拍过去，“腰疼腰疼，你来大姨妈啊，天天腰疼也没碍着你浪。赶紧的起来看资料。” 　　韩铎赖在沙发上，怎么也不肯起，过了一会儿，朝齐堃伸出一只手来。 　　齐堃一脸狐疑，正要伸手去拉，结果他突然把胳膊收回去，换了另一根。 　　韩铎：“错了错了，伸错手了。” 　　齐堃：“……” 　　齐堃：“不用了，您躺着吧。我去给您拿资料，我去给您倒茶切点心。” 　　韩铎无奈地把手摁在眉心上。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直到确保经纪人已经离开客厅，他才把手机接起来，“喂，一鸣欧巴啊。” 　　项一鸣在那头止不住的激动，“贾元勋刚才联络毒品贩子了！” 　　“哟呵，他第一批已经霍霍完了？这么快就打算买第二批货？”韩铎笑了一下。 　　项一鸣道：“屁了！他跟那人说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再也不要货了！” 　　“什么？”韩铎一惊，“你哪来的消息，线人靠谱吗？” 　　“这他妈就更得说道说道了。”项一鸣说，“我发现，一直给我们暗中递消息的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害贾元勋染上毒瘾的人。咱们想抓毒贩子的现行，那人是想抓贾元勋一个现行。” 　　项一鸣继续说：“你猜我还查到什么？贾元勋过段时间又要办一次生日宴会，他爸打算把自己的遗嘱当生日礼物送给他，遗嘱的内容大致是财产全留给他之类的。” 　　韩铎：“……”把遗嘱送给儿子当生日礼物，这操作也是骚的没眼看，连韩铎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 　　项一鸣：“可贾元勋本来就是独生子，这样的遗嘱立不立有什么区别？他那个继母就算分不了遗产，也能分一笔夫妻共同财产，不至于谋财害命吧？” 　　韩铎揉了揉额头，“你说的递消息的人就是幕后黑手的事，能确定吗？” 　　“百分之八十错不了。估计他现在也一头雾水，所以把消息丢给我们，想让我们去查。不过贾元勋的行为的确令人费解啊，他不跟这个贩子接触，难道搭上别的线了？总不能是戒毒了吧？” 　　韩铎正想说话，齐堃拿着节目组的资料走了回来。 　　齐堃说：“你是真不想上这个节目？要是觉得还没休息够的话，现在推掉倒也来得及。” 　　韩铎正想张口说推掉。 　　齐堃突然看见他电脑屏幕上的偶像剧，剧里林景一脸面瘫地对女主表白。他鬼使神差地说：“对了，《名侦探》这一季的嘉宾里，有这个叫林景的。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排到同一期录……你倒是可以跟他讨教讨教拍装逼剧的心得。” 　　韩铎动作一顿。 　　“要是能有这个机会……这部综艺也不是接不了。”他说。 　　齐堃：“……你认真的？” 　　韩铎说：“你问问导演，林景录哪几期，把我也塞进去。” 　　齐堃：“人家都是按档期排的！” 　　韩铎：“档期怎么了，我们没档期吗？你铎哥轧戏小王子怕过谁了？” 　　另一厢，项一鸣在话筒里喊：“什么，你要和林景一起录节目了？你怎么就盯上他了？” 　　韩铎捂住听筒，转过身说：“你怕是没看过林景以前演的戏吧？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种演技，用后脑勺都不可能演成这狗样。这个人有猫腻。” 　　—— 　　林景把平安符交给贾元勋之后，就减少了跟他的联系。两人约定，在贾元勋彻底戒毒之前，不轻举妄动。 　　于是这几天，他一边看《倒计时》的剧本，一边了解娱乐圈动向，一边在心里规划嘉映传媒未来的发展方向。 　　既然费了心思拿下公司，自然是想做点什么事的。 　　只是还没等开始行动，《名侦探俱乐部》发来通知，节目要开始拍摄了。 第11章 下垂眼 　　节目拍摄这天，林景的新团队还没组好，他自己一个人低调赶往影棚，连妆发都是自己做的。 　　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却怎么也找不到电梯在哪，他只好顺着原路走出去。 　　刚走到出口的坡上，他就被外面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淹没了。从圆形的弯道镜里定睛一看，一群拉横幅举灯牌的少年少女正冲停车场方向嘶吼着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哥哥进停车场了”“哥哥在那里”，活脱脱一出人民群众的暴动示威。 　　林景正打算跑，旁边一阵风扫过，他直直撞到了一个滚烫硬朗的胸膛上。 　　两个人同时退开，结果四条腿别在一起，互相把彼此给绊倒在地。林景只觉得一股大力冲来，自己就摔在了下面，尾椎骨一阵生疼。 　　这时，粉丝已经跑过弯道镜，马上就能看到他们。他急忙对身上的人说：“你快起来。” 　　那人倒下时，为了避免压到林景，两只手直接往地上撑了一下，此时有点脱力的样子。他勉强抬起半边身子，结果中途不支，竟然又砸下来了。这回是结结实实地砸到林景身上，胸贴着胸肚子贴着肚子……腿贴着腿。 　　差点被砸扁的林景：“……” 　　粉丝大军近在咫尺，那人突然抱着林景就地一滚，滚到了旁边阴暗的角落里。 　　粉丝大军呼啦啦地冲了过去，犹如一条彩色的河流，瞬间激荡开来，在地下室展开此起彼伏的搜寻。 　　“铎哥呢？刚才看见他进来了的。” 　　“嘤嘤不要啊，人家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哥哥一次！” 　　“铎哥，你在吗？” 　　林景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地瞪着眼，他似乎猜到身上这家伙是谁了，娱乐圈里名字叫“夺”的，只有那么一个。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屏不住了，那个人温热的气息拍进林景肩窝里，他小声说：“我胳膊使不上劲儿。” 　　林景：“……你别说话。” 　　“……”韩铎感觉不得劲儿，动了动身子。 　　林景：“你别动！” 　　韩铎：“……你好凶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的语气和“你好骚啊”如出一辙。 　　林景微笑：“你信不信我一点不介意蹭着你的热度一波爆红？” 　　韩铎闭嘴了。 　　粉丝多番搜寻未果，终于失望地退去。 　　林景又等了一会儿，才确认安全，一把将韩铎从身上掀开。站起来低头看看，衣服脏得不成样，妆发估计也毁得差不多了。 　　他这才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的韩铎，恨铁不成钢：“胳膊没力气就站不起来了，你白长一双腿的？” 　　韩铎也很无奈，“不行，我腰也没力气。” 　　林景面无表情。原谅他实在对韩铎的尺寸印象深刻，此时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腰不好，竟有一点点诡异的爽快感…… 　　韩铎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半晌，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林景：“碰瓷？” 　　韩铎：“拉一把啊大哥。” 　　林景怜悯地说：“唉，算了……” 　　两人终于走出停车场，如出一辙脏兮兮的衣服、东一块黑西一块灰的脸、张牙舞爪的头发。 　　但是一进入公共场合，韩铎的姿态立马变了，林景眼睁睁看着他从一滩水变成了一块冰，身姿挺拔，仪态优雅，气度翩翩。下巴矜持地微扬着，唇角含笑，眼尾如同墨色晕开，点染出致命的吸引力，仔细一看却是不小心蹭上的灰尘。 　　韩铎这张脸，骨相端庄，轮廓雅致，皮肤白皙，他微笑时，从浑身的优雅中透出危险与不安分，本是一副斯文败类的长相。 　　可是他却生了一双很明显的下垂眼。不是简单的眼睑垂，是整个外眼角都显得低沉颓靡，下眼睑从泪阜便有弧度，而眼尾轮廓极深。普通亚洲人的双眼皮起始于内眼角，越来越宽，而他的双眼皮并不与内眼角交汇，由内而外，越来越窄，是一道下压的线。 　　特别有味道，特别……性感。 　　现在，他正用这双下垂眼看向林景，这一眼初看意味不明，再看只剩幽深与平和，竟把林景看得心中一跳。 　　韩铎笑，主动打招呼：“原来是你啊，我看过你的《恶魔王子爱上我》。还差三集就大结局了，结果没时间看下去，想想还有点小遗憾呢。” 　　林景：“……那部戏你看到了结局？” 　　“还差三集。”韩铎纠正他。 　　林景当即表示钦佩：“不愧是影帝，您对艺术的执着追求真令人叹服。” 　　“应该的。”商业互吹嘛，韩铎很熟练，“我很欣赏你那种偶像剧的演法，抓住角色颜值高的特性来着重表现，以减少表情的方式淡化剧情带来的冲击感，非常吸引眼球，值得学习！”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想“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另一个想“这人真特么难搞啊”，随即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友谊，完成无声交流。 　　一番折腾之后，他们终于在棚里见到了节目导演。 　　韩铎的经纪人齐堃也在这里，一见自家艺人，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了你这是，不是去见粉丝吗，怎么搞成这样子？” 　　棚里的工作人员顿时分成两派，一派是韩铎粉丝，围上去句句关心，另一派是挤不进去的韩铎粉丝，只好一边工作一边交头接耳。就连导演也对韩铎嘘寒问暖。 　　而林景整个被晾在了一边。 　　韩铎一边回应工作人员，一边用眼角余光瞥林景，想看他的态度。结果林景根本没什么态度，毫不在意地等在那里玩手机。 　　韩铎对导演说：“我和林景刚才出了点意外，衣服都脏了。您看先让我们去收拾一下，换上拍摄的戏服？” 　　导演说：“哦……哦哦！没事没事。”他打量着韩铎，一拍大腿，“换什么换，这样正好嘛，就是我们需要的。” 　　韩铎指指林景，“那他呢？” 　　导演这才发现另一个嘉宾已经在旁边等半天了，顿时暴汗。不是他故意捧高踩低，实在是林景来得太低调，不声不响一个人，连助理也没带。 　　导演急忙上前握手，介绍林景和其他人认识，又是一番来往。林景温柔谦逊，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挺好。 　　“我们这次的拍摄分两天完成，分别是拍宣传片和第二季第一期的正片。今天呢主要是宣传片的拍摄，顺便抽取明天的正片角色卡，熟悉一下台本……” 　　宣传片里有个片段是大家都很狼狈，于是韩铎和林景干脆带着一身灰尘去拍了，拍完后，才重新做了造型。转而录第一期节目的片头，也就是六位嘉宾见面认识、抽取角色卡的片段。 　　除了林景、韩铎外，另外四位嘉宾各有各的咖位，林景是在场辈分最小的一个，于是最后留给他的角色只剩一个。他拿起信封，只见上面写着：“因为太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振长精神病院唯一的正常人，医生。” 　　这时，坐在旁边的韩铎突然大声念道：“正常虐我千百遍，我待正常如初恋，暗恋医生的小狼狗病人？？？” 　　韩铎放下信封，凌乱道：“导演组别抵赖，我都看到了，拿医生角色的是林景啊。” 　　“是啊是啊。”导演笑呵呵地说。 　　韩铎：“你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导演慈爱地看着他，“哪有什么不对的，你想多了。” 　　林景一听这个人设，本来也想抗议，但又觉得导演组不可能公然卖腐，剧情里肯定另有隐情，于是没有说话。 　　“不对，不对啊，”韩铎就是转不过弯来，“我暗恋他，怎么可能吗？你们这个设定不大对啊？按照常理，应该是——” 　　导演断然出言安抚：“怎么不可能了，你要想开点，虽然你们都是——” 　　韩铎：“——他暗恋我才对。” 　　导演：“男的——” 　　导演：“……” 　　导演呆滞道：“你说什么？” 　　韩铎理所当然地说：“这样才符合人设不是吗？你们现在写的这个叫歪曲事实。” 　　其他嘉宾已经开始拍桌子大笑，“哈哈哈哈哈铎哥你可真是个天才，这么说人家暗恋你就是事实了？” 　　韩铎说：“这个不是没有成为事实的可能啊。” 　　嘉宾：…… 　　导演：……卧槽！ 　　导演：灯光师给我往死里照！镜头给我往林景脸上怼！话筒塞韩铎嘴里！让他说！ 　　导演是真的没想到，韩铎一来，从开头就一下子高能了。这是什么？是在撩妹……啊不，撩汉吧？前面几句还能算是开玩笑，这句是妥妥的开撩了吧！ 　　导演摩拳擦掌，他本来也只是打打擦边球而已，真没打算靠卖腐吸引眼球，奈何嘉宾太给力，啧啧啧…… 　　韩铎那双下垂眼又瞄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景的反应，令他没有料到的是，林景一点反应都没有，行云流水、泰然自若。 　　林景越这样，他就越想招他。于是他问林景：“你觉得呢？” 　　林景微笑着说：“不巧，我更擅长歪曲事实。” 　　两人目光对视，似乎被击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导演组看得一阵激动。 　　林景终于把信封打开，写有真实身份的卡片反扣在中间，他掀开一看：凶手。 第12章 妈耶，告白！ 　　《名侦探俱乐部》每一期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角色扮演游戏，六名玩家一边破案一边解锁角色的背后故事，这些故事或猎奇或感人，非常抓观众的心。 　　值得一提的是，编导只负责编写每个角色的故事线，顺便告诉玩家到哪一步可以披露哪段故事，而故事的具体发展，是由六名玩家在游戏过程中共同完成的。六名嘉宾性格能力不一，会碰撞出非常有意思的结局。 　　这种形式很考验嘉宾素质，因此，导演组在挑选嘉宾时异常认真，更看重双商而不是咖位。《名侦探》第一季一经上线就成为爆款，豆瓣评分持续飙高，和这种选人策略有很大关系。 　　原主能拿下这么高级的资源，并不单纯是走了狗屎运。一方面，别看原主只是个二线艺人，其实二线艺人在圈子里已经非常牛逼了，综艺节目最欢迎的就是这批人。另一方面，原主演技差情商低，一向风评不好，所以焦宏文给他刷了个高智商低情商的人设，导演组误以为他真的很聪明，就想让他录一期看看效果。 　　如果这一期林景表现不好，后边也基本没戏了。 　　纪帆觉得如果任由林景自由发挥，他能划水划出一片天，所以在微信里各种耳提面命。这倒是她多虑了，有韩铎在呢。 　　韩铎就仿佛是个开着自瞄八倍镜的外挂选手，时时刻刻狙击林景的动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他有兴趣。林景就算划水也自带焦点。 　　这一点，在第一天的选角色环节，林景就隐约察觉了。 　　第一天录制完成，大家带着各自的台本回去熟悉角色，第二天，开始录制正片内容。 　　—— 　　振长精神病院看起来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座非常正常的私立医院，然而这一天，医院里却发生了不太正常的事。 　　林景扮演的是一名医生，他正在巡视病房，非常云淡风轻、气定神闲，自带一股“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独特气场。 　　突然，一个身穿病号服的患者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景正正正……常医医医生，那个那个那个，那个谁，那个……” 　　林景和颜悦色地说：“这个时间不睡觉，你跑出来干什么？别急，慢慢讲，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扮演这个患者的嘉宾名叫周泓乐，是个当红歌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但看得出来，他是替人来传话的。 　　林景说：“多大仇啊，到底是谁派你来传话的，他是想急死你还是急死我。” 　　周泓乐一拍大腿，突然甩出一个六的手势唱了起来：“hey，yoyo，今晚月光正好有人约你你快跟我来，如果不来后悔终生你可别见怪，skrskr。” 　　林景：“……” 　　于是林景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场地另一头，这里有三名嘉宾正站成一排，吃力地拽着一根绳子。 　　绳子另一端套着一条钢索，显然钢索原本是贴墙绷直的，但现在它被拽出了一个突起，和墙面形成三角形的形状。林景顺着钢索抬头看，它的另一端连着天花板上悬挂的……一口大铁锅。 　　三名嘉宾依次喊出口号，轮流为彼此加油鼓劲：“嘿咻！”“嘿咻！”“喵喵！”“嘿咻！”…… 　　——等等，为什么还有个喵喵叫的？你们混进了什么奇怪的鬼东西？？ 　　嘉宾们看到周泓乐，就说：“周高冷，你在发什么呆，快过来帮忙。今天这绳子拉起来怎么这么吃力呀！” 　　周高冷是周泓乐扮演的角色名字，这种奇葩取名风格是《名侦探》的一大特色。林景的角色名叫景正常，这个名字显而易见地昭示着，他是这座精神病院少有的正常人。 　　于是林景也想去帮忙，但是这时他一偏头，突然看到另一边的空地上，竟然摆了一圈心形的蜡烛。 　　头顶用来播公告的喇叭里，响起了浪漫的钢琴曲，配合钢琴曲一起出现的，是走廊尽头那个修长的人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出场自带BGM。 　　韩铎一身西装，手捧玫瑰，深情款款地走了过来。他太过入戏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专注地看着林景，一腔情意炽烈又纯粹。在这种大家故意用恶搞方式演戏的节目里，他突然展现影帝级的演技，倒因为那份别具一格，而显得更加……有病。 　　林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非常夸张做作地抬起手来：“韩，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韩铎走进蜡烛圈的中心，单膝跪地，“正正，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你……不，我爱你！请给我一个机会，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此时，旁边拉绳子的四个人同时松手，只见变形的钢索瞬间回弹，头顶的铁锅失去拉力控制，一下子翻了过来，里面竟然盛满花瓣。花瓣雨不断飘落在林景周身，整个场景看起来格外廉价……不对，是唯美。 　　韩铎眼里闪着星星：“亲爱的，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浪漫惊喜吗？” 　　场外，导演看着监视器，心满意足地说：“没想到韩铎这么配合，还怕他不愿意演男男cp呢。得嘞，这期妥了。” 　　此时的导演，根本不知道这期节目将会有多么高能…… 　　韩铎扮演的是一名精神病人，他总是把景正常认成自己的初恋情人，由此对他展开各种各样的骚扰。这次，骚扰行为直接上升到了当众告白。 　　景正常当然不可能答应，于是六个人推来扯去，磨蹭半天，迟迟无法进入“发现尸体”的剧情。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推了林景一下，林景猝不及防往前一跌，竟然直直跌向韩铎的怀里。 　　这一刻，韩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伸手搂住了林景的腰，把他摁在自己怀里。然后才大梦方醒，开玩笑似的说：“既然你不答应，那我只好明着抢了。” 　　说罢，他另一只手抄进林景腿弯，直接把他公主抱了起来。 　　播报通知的大喇叭里，极其灵性地响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bgm。 　　林景奋力挣扎下来，威胁道：“你们别闹，我现在就去找甄院长出来收拾你们！” 　　鉴于这是个探案节目，不出所料，他找到的是一具甄院长尸体。 　　故事由此开始，玩家们需要找到隐藏在六人中的真凶，通过投票的方式将他绳之以法。 　　除了真凶外，六人中还有一名侦探。侦探是由完全没有作案嫌疑的人担任的，拥有多一票的投票权。 　　这一局游戏的侦探，是六人中唯一的女玩家，一个名叫苏喻言的美艳御姐。她是芒果娱乐的台柱级主持人，《名侦探》第一季的灵魂人物之一，已经对节目套路得心应手了。 　　苏侦探没有作案嫌疑的原因很简单——“我今天早上起床时不小心碰到头，所有记忆都丢失了。我不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人，也根本不知道甄院长是谁，没有作案动机。” 　　其他人听完：“……”撞到头失忆都能当没有嫌疑的理由了，这个节目安排侦探是不是越来越草率了？ 　　在侦探的带领下，大家排排坐好，开始一一自我介绍。 　　林景打头，说道：“大家好，我是景正常，是一个看起来像名字一样正常的人，也是在座各位的主治医生。” 　　然后轮到周泓乐，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吉他，现编了一段旋律边谈边唱，大家听完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周泓乐抽到的人设太神经病了。 　　这个角色名字叫周高冷，这并非是性格高冷，而是他天生存在认知障碍，沟通上有缺陷，具体表现为口吃和不会表达，所以不得不装出很高冷的样子。但他同时是音乐领域的天才，所以，他能够通过唱歌的方式，完成表达。 　　周高冷：说话是不可能说话的，这辈子不可能说话的，手语又不会打，只有唱歌才表达得了意思这样子。 　　周泓乐一首调子唱完，又想说话，结果生生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大家快笑疯了，谁不知道周泓乐是著名的歌坛BB机，不让他说话比不让他吃饭还难。 　　韩铎给他支招：“既然如此，你唱rap嘛，hey，heyyoooo，skrskr~” 　　周泓乐用喊麦的方式声嘶力竭：“rap实在太——难唱，我——没有feel不会freesstyle——” 　　但毕竟是综艺节目，不让人说话不可能的，只是开头需要演一段体现人设。等周泓乐演得差不多，苏喻言开始cue流程：“没关系，这样，你就说话嘛，至于rap的部分，我们后期小哥会帮你完成的。是不是？后期小哥，来~”她对摄像机做了个手势，为后期剪辑留出余地。 　　后期小哥极其灵性，把这段剪成了鬼畜小视频。当然，这是后话了。 　　周泓乐疯够了，才说道：“大家好，我叫周高冷，是这家医院的病人。我的病是emmm……叫内个什么障碍，总之就是不太会说话。但我是个音乐天才，在国际乐坛上特有地位。请大家记住我我就是不高冷的周高冷！谢谢！” 　　于是大家鼓掌，呱唧呱唧，轮到下一位。 　　下一位嘉宾名叫水森，是个跟林景差不多红的小鲜肉。但他走的是小奶狗路线，演技也在线，对外口碑比林景好多了。 　　水森的病号服上贴满猫咪贴画，他的头上带着一对猫耳朵，屁股后头竖着猫尾巴，甚至戴了猫咪美瞳，画了清纯的猫咪妆。 　　水森乖巧地说：“大家好，我是森喵喵，我是一只猫。” 　　大家等了一会儿，没下文，“这就完了？我们节目组与时俱进到连猫都能来当侦探了吗！” 　　水森：“喵？” 　　看来水森铁了心要代入乖巧猫咪人设，于是扮演医生的林景替他做了介绍。森喵喵也是精神病院的一名病人，他的病说来很简单，就是他坚决认为自己是一只猫。 　　林景介绍的过程中，苏侦探玩心大起，悄悄把手伸到森喵喵头上捏他的耳朵，森喵喵无辜地挣脱，但恶魔苏捏完耳朵捏尾巴，他根本逃脱不了她的魔爪。 　　苏喻言：“我的天，真的好软！好Q弹！我果然最喜欢猫了！” 　　水森：“……你不是失忆了吗侦探！” 　　苏喻言：“喜欢猫跟失忆有什么关系，我失忆也知道自己最喜欢猫呀。” 　　这段对话有点刻意，其实是导演组安排的伏笔。显然，除了林景和韩铎外，恶魔御姐苏X软萌奶喵森是这期节目的第二对cp。 　　下一个自我介绍的嘉宾名叫帕斯卡，是一名混血脱口秀演员。他和苏喻言是节目的两大台柱，苏喻言把控节目流程，帕斯卡造梗抖包袱开脑洞，两人一张一弛，配合默契，把整个节目打造得滴水不漏。 　　帕斯卡颜值逆天，内在逗比，他说：“大家好，我是帕——怕怕，是这家精神病院的病人。” 　　水森懵懂地说：“你叫帕帕？为什么你的名字这么好听？” 　　苏喻言乐了：“森喵喵，你问他到底叫什么，啪什么？什么啪？” 　　于是大家笑喷了，因为帕斯卡的名字不叫帕帕，而是帕怕怕。因为他号称自己能看见鬼，总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五个人介绍完了，苏喻言拍着手总结：“那么，我是苏侦探，我们的嫌疑人分别是景正常、周高冷、森喵喵、啪啪啪，好了现在轮到最后一个——” 　　韩铎微微一笑：“大家好，我叫韩俊贤。” 　　苏喻言：“好的，欢迎我们的韩俊——” 　　苏喻言：“……” 　　苏喻言：“你为什么叫韩俊贤？？？” 　　在我们一群啪啪啪喵喵喵的名字里你怎么好意思叫韩俊贤，你是不是找导演氪金了？ 　　帕斯卡表示不能接受：“导演，导演我要抗议，为什么这个人他可以不好好起名字啊！那我也不要叫啪啪啪了，我要叫帕·罗西蒂米尔·莱昂纳多·奥古斯丁·龙傲天！” 　　韩铎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要宣布一下我的人设了，你们最好遮一遮眼睛，因为，我身上的帅气光环已经达到不能自控的地步，它会化作实质，闪瞎你们的geǒu眼。”最后那个“狗”字发音格外天赋异禀，令人叹为观止。 　　“没错，我，韩俊贤，就是这个游戏里最特殊的存在。我，是一个例外。我，是一个bug。而我优雅的名字，充分展现了我独一无二的帅，打破规则的帅！” 　　众人：……导演真是越来越会玩了。可是，你在一群啪啪啪喵喵喵里单独叫韩俊贤，看起来更沙雕了吧！ 　　作为振长精神病院里最帅的人，韩俊贤也有他的小烦恼。他的魅力能够迷倒医院上下所有人，唯独对景正常不起作用。他很难过，因为，他坚决认为景正常就是他的初恋女友！ 第13章 你就吃我的香蕉嘛 　　当下，五名嫌疑人已经介绍完毕了，分别是一名医生四名病人。四名病人的病一个比一个奇葩——口吃的音乐天才周高冷，认为自己是猫的森喵喵，怕鬼的帕怕怕，强行把医生当女友的韩俊贤。景正常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所以受到颇多关注，处境比较危险。 　　自我介绍过后，大家分别说了自己一天的时间线，每个人都有比较模糊的时间段，这一段需要解锁剧情才能填充起来。 　　接下来就是搜证环节，六个人分成两组进入现场寻找证据。这个环节的设计是绝对不会拆cp的，于是，林景韩铎帕斯卡一组，水森苏喻言周泓乐一组。 　　帕斯卡去了林景房间，林景决定去看案发现场，韩铎跟在他屁股后面。 　　案发现场是甄院长的办公室，林景要推门进去，韩铎上前一步帮他把门打开。 　　林景想拿一个柜子顶的盒子，韩铎抢先跳起来帮他拿下。 　　林景看了看桌上的水果，韩铎立即剥好一根香蕉递到他嘴边。 　　林景：“……谢谢，我不吃。” 　　韩铎直接把香蕉怼上去：“你吃嘛，正正，你就吃我的香蕉嘛。” 　　林景：“……”这是什么糟糕的对话。 　　但是香蕉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他不吃别人也不会吃了，于是他只好就着韩铎的手咬了一口。 　　韩铎低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 　　一开始，他故意接近林景，是想判断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牵扯进他正在调查的事。 　　可是，与真实的林景接触后，他困惑了。 　　因为林景实在是一个很特殊的人，这种特殊的具体表现是，他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欲望。 　　生活在这个欲念横流的社会，物欲、爱欲、目标、梦想……人们被各种各样的念头缠绕着，难以脱身。没有欲望，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你活在世上，总有一件想要去做的事，否则还活着干什么？ 　　韩铎心想，是自己看错了吗？但他当初为了做好一个演员，甚至专门找相术大师学过相人之术——并非那种算命测运的相术，而是能看清一个人的品性。 　　他辨认过那么多张形形色色的脸，太清楚什么叫相由心生了。 　　在韩铎眼里，林景整个人都是淡的，他或许也有在乎的梦想、想做的事，但那些并未成为困扰他的执念，只是享受生命过程中的调味品。他的脸上跳动着那样强烈的生机勃勃，像一株钻土而出的幼苗，韩铎甚至错以为闻到了阳光的味道。这是他从未见过、从未想象过的。 　　林景打算把香蕉从韩铎手上拿过来，韩铎却不给他，说：“我喂你吃就好了，你专心搜证。” 　　林景说：“你不搜证？你是凶手派来的卧底吧？” 　　韩铎动作一顿，笑道：“为什么我是凶手派来的卧底，不是凶手？” 　　林景沉默，抬起头来看他，两个人视线对上，像磁石找到彼此的对极般挪不开了。 　　韩铎那双深沉的下垂眼里，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兴味和斗志，林景亦有些当仁不让的意思。 　　这一眼，不仅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战火，也让场外导演看得热血沸腾。在导演的摄像机里，他们仿佛根本不是来玩破案游戏的，而是野兽部落里两只即将决斗的雄兽。 　　不过时间不长，林景就偏过头去，几乎同时，韩铎也笑出了声，“就算我是凶手派来的卧底，也要坚持喂你吃香蕉。” 　　林景：“……什么仇什么怨？” 　　韩铎说：“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初恋，我一定会做到人设牢记于心，谨遵导演吩咐，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录完这期节目。” 　　林景真的无奈了：“导演到底给了你什么吩咐？” 　　韩铎就笑，“我问导演，韩俊贤这个角色该怎么玩，导演说，只需要按照人设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那就是——”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低头说：“撩你。” 　　林景的心脏突然炸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后退，靠到墙上。 　　韩铎简简单单地站在他面前，只是低头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可他总有一种自己被壁咚的错觉。 　　韩铎抬起香蕉，放到他嘴边，“吃。” 　　林景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了一口。 　　到第二口，他正要咬下，韩铎突然把香蕉抽回去，自己吃了一口。他故意把动作做得很慢，让林景看得一清二楚。然后，才重新把香蕉送到林景嘴边。 　　林景垂眸，没有说话，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吃香蕉。 　　两个人心照不宣，任由一股莫名的氛围在四周蔓延，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一根香蕉。 　　场外，导演惆怅地说：“还是我naive了，我一开始竟然质疑打耽美擦边球的方案，总发愁韩铎不会配合，出不了节目效果。” 　　旁边的直男小哥摸着后脑勺说：“现在是……出效果了？不用发愁了吗？” 　　“愁啊！”导演长叹一声，“我愁过不了审啊！” 　　直男小哥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他们只是吃个香蕉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脑壳，“等等，导演？同样是直男，你的知识点是不是有点过分丰富了，还有这领悟力，怎么不太像一个普通直男的水平？？” 　　导演：“……溜了溜了。” 　　帕斯卡翻遍了林景的房间，果然找到许多证据，他心满意足地进入案发现场，打算看看两位队友进度如何。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两人站在墙边大眼瞪小眼。 　　帕斯卡随意地打着招呼：“嗨，你们站着干啥呢，这么长时间了，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 　　韩铎：“……” 　　林景：“……” 　　不等韩铎开口，林景迅速说：“怕怕，你先去找别的房间吧，我们时间有限，尽可能多搜一点。” 　　“哦。”帕斯卡一头雾水地走了。 　　林景看着韩铎，义正词严：“你给我走，出去搜证！” 　　韩铎委屈地说：“可是我不想出去搜。” 　　林景犹豫了一下，“你想在这儿搜？行，让给你。” 　　韩铎说：“我想到你的心里搜。我想去搜……你爱我的证据。” 　　林景：“……” 　　在韩铎的注视下，林景走到旁边沙发上，抄起了一个抱枕。 　　又在韩铎的注视下，他默默地走回来，说：“你看，这是一个抱枕。” 　　然后他奋力向韩铎扔了出去，“专门用来砸你这种花言巧语的渣男啊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走！” 　　韩铎接了一个满怀，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正正对我的爱，是软绵绵的呢。” 　　结果他话音刚落，“当啷”一声，从抱枕里掉出一支录音笔，摔在了地上。显然，这是一项被藏起来的证据。 　　林景眼疾手快地捞起录音笔，对韩铎说：“这里的证据是我的，你去别的地方搜。” 　　韩铎还想赖，林景突然说：“你乖乖的，搜完之后奖励一个牵手。” 　　韩铎的脸色顿时有些奇异，他没想到林景会回应，在继续撩和老实听话两个选择里徘徊许久，终于作死地说：“为什么是牵手，能不能奖励一个亲亲呢？” 　　林景看出韩铎的纠结，一道灵光降临，他终于找到对付这个神经病的方法了。 　　他抹把脸，真诚地说：“你信不信，我真的敢亲。” 　　“……”韩铎打着飘走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林景的面色在一瞬间平静下来。 　　他摇摇头，笑了一下，随即拿出那支录音笔，把里面的声音发到手机里。 　　场外，原本聚焦于两人基情戏的导演，看到那支录音笔后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的妈呀，这不是……卧槽，他故意的？神特么……6号机位快给林景大特写，重点拍他那个蜜汁微笑……” 　　导演觉得这一期录得真鸡儿刺激，往常录制都是从节目里找段子，今天简直是从段子里找节目。而且，往常嘉宾都规规矩矩地搜证分析，烧脑点集中在分析环节，凶手没有太多秀智商的余地。 　　可是今天这个凶手——摆明了要搞事啊！ 第14章 我，生而犯规 　　第一轮搜证完毕，大家来到长桌前排排坐，分享搜集到的证据。 　　第一个展示证据的是周高冷，他主要在甄院长的房间搜证，拍到的证据并不太多，但他分析了一遍案发现场。 　　甄院长脖子上有道血口，手指甲呈现黑色，所以有两种可能的死因，割喉或中毒。他的手机散落在地上，上面显示有个闹钟未响应，而手机不是静音状态。也就是说，闹钟响起的时候，甄院长已经失去行动能力，无法按停手机。 　　闹钟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也是十点左右，但这个时间，正好是韩俊贤当众表白的时候，所有嫌疑人都在外面，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 　　如此一来，似乎可以轻易确定死因就是中毒。然而——死者脖子上那道伤口又是怎么来的？ 　　手机里有两个人的短信记录，景正常和啪啪啪。与景正常的短信内容很正常，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但甄院长的口吻盛气凌人、颐指气使。与啪啪啪的短信就有点诡异了，甄院长在威胁他，“如果不按吩咐做，后果自负”。 　　此外，甄院长的房间里藏有大量现金和金条，这些东西藏得很隐秘并且到处都是——桌子的暗格、衣柜夹层、床底、墙上的暗洞……搞得周泓乐搜证时都觉得自己不像搜证，像在寻宝。 　　这些现金的出现，似乎在提示众人，这是否有可能是一桩谋财害命？ 　　此外，一个人有钱为什么不存到银行，而是选择在家里藏匿现金？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这钱来路不正，需要过一遍明路洗进银行；二是甄院长随时需要或能收入大量现金，换句话说，他不断地在和别人进行现金交易。 　　“好了这就是我全部要说的。侦探，让下一个小伙伴上吧。”周泓乐说完，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掌，然后手臂横飞，摆了个rapper最爱的经典Dab手势，“最后，例行skr。” 　　苏喻言大笑：“你知道我刚刚还想夸你帅吗，果然是持久帅哥周泓乐。” 　　周泓乐除了话痨之外，还有个人设是帅不过三秒。比如刚才，他侃侃而谈时帅破天际，转眼就能把Dab摆得像鸡翅膀，把skr说得像死嗝儿。但他自己不喜欢持久帅哥周泓乐这个外号，因为这好像在骂他啊。 　　之后，森喵喵、啪啪啪和韩俊贤和分别上场，这三个人都是搜证小能手，一人抓了一把的照片，所搜房间从侦探涵盖到真凶，几乎把在场人员点了个遍。 　　让人吃惊的是韩铎，他明明在林景那儿插科打诨墨迹了老半天，搜出来的证据居然比帕斯卡还多。最骚的是，他有好几张照片拍摄的内容也是照片，问他的时候他就说：“哦，因为每个人能拍的照片数有限，可是证据又那么多，我想了想，把两张照片拍进一张，好像也不犯规。” 　　场外，导演对他的助理直男小哥说：“你记一下，回头这里加串字幕：‘导演说，以后就犯规了。’” 　　这时，韩铎又说：“就算犯规也没关系，毕竟，韩俊贤，一个帅到打破规则的男人。我，生而犯规，born to break。” 　　众人：“……” 　　韩铎又说：“说不定，导演还会为了我改变规则呢。” 　　导演：“……妈的。” 　　在大量证据的轮番轰炸中，几个角色的背景故事被逐步揭开。 　　啪啪啪是目前为止故事最完善的一个人，大家在他的房间里搜出了刑事判决书、两份结果不同的精神疾病鉴定书、贿赂其他精神科医生的汇款单、被甄院长威胁的短信、帮甄院长洗钱的证据…… 　　啪啪啪是一名家境优越的富二代，一次醉驾撞死了人，为逃避刑罚，他谎称自己能看见鬼，贿赂其他医生得到了一份精神分裂症鉴定，然后就被送到振长医院来“治疗”。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精神病人。 　　他买通了自己的主治医师，不必吃药打针，这个情况很快就被甄院长发现了。甄院长把他的主治医师换成自己人——也就是景正常，然后重新给啪啪啪做了一份疾病鉴定，用来威胁他。啪啪啪没办法，只好帮甄院长做事，这些事大部分是利用自己家的产业帮他洗钱，有时候也替他进行交易。 　　苏侦探听完，先问林景：“所以，你知道怕怕替院长洗钱的事？你和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景承认道：“我和怕怕都算是甄院长的手下，他主要是替甄院长洗钱，我没事替他打个下手什么的。” 　　苏喻言追问：“打什么下手？你为什么这么听甄院长的话？他也威胁你了？” 　　林景笑而不语，于是苏喻言知道，下一截故事要等下一波证据才能披露了。 　　她又问帕斯卡：“你知道甄院长的黑钱是从哪来的吗？你替他去交易的时候，到底交易的什么？” 　　帕斯卡说：“我只知道甄院长有时候会用院里的病人做手术，研究一些东西，然后利用这些研究成果赚钱。做交易的时候，我主要是去收钱、护送货物的，把货物送到精神病院来，就不管别的事了。” 　　“货物，什么货物？” 　　帕斯卡犹豫了一下，说：“人。” 　　大家顿时夸张地打了个冷战：“哇，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瘆人。” 　　帕斯卡伸冤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不是台本上要求这么说的吗。这个节目对嘉宾真是越来越不友好了。” 　　然后他继续解释：“所谓的交易其实就是把病人送进来，让甄院长替他们治疗。至于具体治什么，我有猜测，等会儿证据全了再说。” 　　苏喻言说：“不会是器官买卖之类的吧？” 　　“不是这个，我偷偷检查过他们，没缺胳膊没少腿，五脏六腑完整的，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病。” 　　苏喻言一顿，犹豫道：“会不会是……精神病？”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之后继续陈述证据，其他人身上的疑点一一披露出来，这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是森喵喵。 　　帕斯卡找到了他的身份证，然后掐指一算，妈呀，这个老骗子已经三十岁了！ 　　其他人听完都惊了，“什么？你说这个喵喵叫的其实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森喵喵一歪头：“喵。” 　　苏侦探捂住脸，“不行我受不了，你说他十三岁我都认，他怎么可能三十岁呢？” 　　水森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喻言，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样子：“苏苏……十三岁的话，法定年龄都没到，你真的宁愿我十三岁吗？” 　　苏喻言：“……” 　　不是，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嗯？？？ 　　帕斯卡笑得猛拍桌子：“我的妈呀，小奶猫我真的看错你了，长了张青铜的脸没想到秀出王者的操作，你比韩犯规还会撩啊哈哈哈哈哈哈。” 　　韩铎顿时说：“抱歉，本人名叫韩俊贤。以及，对于你的结论，本人不服。” 　　帕斯卡果然抓住机会搞事，怂恿道：“那你也露一手，跟小奶猫比比。” 　　韩铎想了想，对林景说：“我才不给他露一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景微笑着说：“因为，你要展露的是那颗被我填满的心。” 　　韩铎：“……” 　　过分了，你竟然抢答，你怎么比born to break的我还犯规？ 　　林景：“太尬了。这都不是土味情话，这叫‘自称自己说了情话’。” 　　韩铎：“……” 　　林景：“你怎么跟人家比？你是赢不了的。” 　　韩铎：“……” 　　林景笑道：“因为，真正会撩的人早就已经付出了全部用心，根本没有余力去和别人比，只有被撩的那个才会有切身体会。他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你有多甜？” 　　韩铎：“……！！！” 　　韩铎扑街。 　　其余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做出“呕”的反应。 　　林景淡然微笑，稳如老狗。 　　场外，导演双眼无神地对助理直男小哥说：“你帮我准备准备，想一下等会儿怎么跟制片人要钱。” 　　直男小哥好不容易从呕吐中缓过来，诧异道：“为什么要跟制片人要钱？” 　　导演沉痛地说：“因为，这期节目，我一刀都不想剪。但是，我们又要过审。” 　　直男小哥点点头，心情沉重。他发现他和一向配合默契的导演大哥，第一次产生了分歧。一个一刀都不想剪，一个想一刀全剪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发现让他稍微有点难过。 　　场中，大家装模作样地呕吐了一阵，好不容易回归正题。 　　森喵喵的疑点不仅在于年龄，或者说年龄根本就不是疑点，因为他其实没隐瞒过。 　　除了年龄大之外，他还很穷，几乎家徒四壁，他的手机里有二手网站的交易记录，连被子都挂上去卖了。此外，他的房间里藏着许多和猫有关的书，他在研究猫的习性、形态、性格，甚至有本书的名字叫《猫系少年是怎样炼成的》。他的密码箱里藏着一本日记，上面以人类角度（划重点：人类角度）记叙了一些内容，大致上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思念、担忧……等等等等。另外，他的房间里还藏着一本结婚证，男方是他，女方的脸被撕掉了。 　　综上所述，这个瞪着眼睛装清纯的猫系少年，实际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穷到卖被子的、已经结婚了的、假装精神病混进医院的骗子老男人。说实话，让水森小鲜肉扮演这样一个角色，也是难为他了。 　　没错，小奶猫也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 　　森喵喵的嫌疑一下子升高了许多，主要是他的故事匪夷所思，并且依旧很不清晰。 　　证据讲到这里，苏喻言突然站了起来，从自己的照片中拿出一张说：“你们没有从他房间找到这个吗？” 　　那是一个网站的截图，上面画着一个人类的大脑，写着一行诡异的文字： 　　喜悦、愤怒、伤心、爱情、自我、平静…… 　　自己的，或别人的…… 　　十年手术经验，百余临床案例。 　　生理摘除，绝无后患。 第15章 微电影 　　即便是早就知道内情的人，也能感受到这幅图带来的强烈的冲击感，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苏喻言把照片甩在水森眼前，“这是从你房间的电脑里发现的，所以这个网站到底是什么，跟这个医院有关系吗？你是不是知道甄院长那些交易的内情？” 　　水森还没说话，林景似笑非笑地接道：“或者……你就是甄院长的客户之一？” 　　水森叹口气，说：“我的确知道甄院长所谓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多年来，甄院长一直在精神病院的掩护下，和别人做着不法交易。交易客户一部分通过黑市往来沟通，另一部分通过这个网站传递消息。 　　“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水森指指图片，“他真的能把一个人的情绪摘掉。不管客户送来的是什么人，给钱就做。用他自己的话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等一下，我好像想到一个东西。”苏喻言突然一拍手，“你们看过禁闭岛吗？是一部讲精神病人的电影。” 　　帕斯卡说：“你是不是想说脑前额叶摘除术？” 　　提到做手术去除情绪，苏喻言和帕斯卡最先想到的，都是这个东西。上世纪三十年代，这个手术在西方很流行，摘除了脑前额叶的精神病人，会变得平静而温顺，再也没有愤怒、暴虐之类的情绪。 　　事实上，不光是愤怒，摘除脑前额叶的人可以说失去了一切情绪，甚至是思维能力和性格。这项手术摘除的何止一片额叶，是病人的整个人格，它的结果就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难道甄院长一直在做的就是这个？ 　　水森却摇了摇头，“不，不是脑前额叶切除。那个手术出现迄今近一百年，早就已经很落后了。但甄院长的手术称得上走在当今医学前列，他十多年一直用院里的病人做人体实验，对脑科学的研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刚才说了，那网页上写的都是真的。” 　　于是，大家又去看那张图片，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字：喜悦、愤怒、伤心、爱情、自我、平静…… 　　帕斯卡突然打了个激灵，“难道，他说的摘除，真的是能摘除这些情绪？难道说，他想让一个人不快乐，那个人就真的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水森看着他，静静地说：“是的。客户送来病人，他就按照要求，拿走那病人的一样东西。或快乐，或伤心，或天赋，或爱一个人的能力，或对世界的认知……” 　　“这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他的客户很多。” 　　“那你呢？”苏喻言敏锐地问，“你也是他的客户之一吧，你跟他做的交易是什么？” 　　水森摇摇头，不说话了。 　　林景看了苏喻言一眼，说：“也许，跟他的妻子有关系？” 　　苏喻言若有所思。 　　帕斯卡尚未从震撼中走出，仍旧在说：“可是这个手术也太匪夷所思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有超能力？特异功能？” 　　苏喻言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前面，说：“我想我知道了。” 　　“他利用手术，把那些健康的人，变成了精神病患者。” 　　“……”帕斯卡瞪大眼睛，愣了一秒，反驳道，“精神病就是精神病，还能用手术变出来？” 　　苏喻言反问道：“那你觉得精神病是怎么来的？” 　　“额，家暴？父母离异？受刺激……之类的，总之得心理有问题吧。”帕斯卡说，看看了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然而，其余四人正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我去，”帕斯卡突然反应过来，“你们不会早就知道吧？” 　　林景默默地说：“我是甄院长的助手，当然知道他的手术是怎么回事。” 　　水森说：“我也知道。” 　　周泓乐说：“我也……” 　　韩铎说：“知道。” 　　不怪他们四个太平静，实在是人设如此，他们早就通过台本知道这家医院的秘密了，如果像帕斯卡一样大惊小怪，那就戏过了。 　　帕斯卡还是不能接受，“这么说甄院长真的能通过手术，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精神病？你要说是通过心理诱导，我还能相信一点。” 　　林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他不由说道：“难道精神病就不是病了吗？” 　　“可……” 　　“精神病也是一种疾病，而且是被误解最多的疾病。它只是症状有点特殊而已。”林景想了想，说，“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大部分人觉得他是想不开死的，但我觉得，他是死于疾病。” 　　“对抑郁症患者而言，自杀，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病症。它是这种疾病的临床表现之一，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这种前所未有的对抑郁症自杀的定义。不只帕斯卡，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恍惚震惊的表情。 　　林景见过太多病人，他能做到对不论什么病都一视同仁，甚至感同身受。他太清楚疾病的力量能如何摧毁一个人了。 　　苏喻言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往常都不起眼的花瓶小明星，他的话亦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怕怕，你如果还不信的话，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是苏喻言第二次打断证据分享过程，“这个算是我搜集到的证据，是在韩的房间找到的。当时我就想说，这个应该拿出来，放给大家一起看一下。” 　　她把手机屏幕转投到电视上，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不长，大约有三分钟左右。 　　大家做好了心理准备，怀着沉重的心情去看视频，结果电视亮起来，里面出现了一个……女装的林景。 　　众人：“……” 　　女装林景正在准备自杀，她面前摆着一瓶安眠药，还有一份病历。通过病历，大家了解到，她其实是个抑郁症患者。 　　她正打算服下安眠药，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她的闺蜜冲了进来，兴奋地向她介绍今晚有联谊舞会。 　　女主被闺蜜拽去了舞会，画面黑屏，片头字幕浮现：《灰姑娘》。 　　灰姑娘的含义并不是女主家境贫寒，而是她患有抑郁症，失去活力，生活就像灰色的。 　　好朋友们希望让她开心起来，经常带她去户外参加活动。这天，在学校里的联谊舞会上，她邂逅了一个英俊帅气的学长。学长有气质、有教养，谈吐不凡，学业优秀。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喜欢女主，对她体贴关怀。 　　经过漫长的追求，女主终于被学长打动，两人坠入爱河，一起做了许多浪漫的事。灰姑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开朗。 　　最后，他们感情水到渠成，学长拿着戒指，准备去她家里求婚。此时画面黑屏，字幕浮现：【最后，他和她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明显是个抑郁症被治愈的故事，虐狗小甜饼，而且时刻在抖包袱，引得众人不时大笑，早已忘记刚开始的沉重心情。 　　然而，那行字幕从左到右划过，并没有结束，后面的省略号实在太长了。那串省略号占领了屏幕，终于划出结尾，它的后面跟着一个问号：【…………？】 　　字幕紧接着替换：【你以为，这是一个灰姑娘找到幸福的童话故事吗？】 　　背景音乐蓦地一变，画面亮起，学长带着戒指来到女主家里，却只见到一具吞药自杀的尸体。 　　女主最终还是自杀了。 　　【欢声笑语不能够拯救她。】 　　【坚强勇敢、开朗乐观、非凡的意志力也不能。】 　　【友情不能，爱情也不能。】 　　【生理性抑郁症的病因，是大脑分泌物失常。】 　　【与病人的性格、环境、人生经历无关。】 　　【他们从未悲观、敏感、懦弱。】 　　【只是没有被命运放过。】 　　【关注精神疾病的生理因素，而非对他们报以偏见。】 　　【首先了解，才能帮助。】 　　视频结束，众人沉默。 　　这时，画面上开始滚动片尾字幕，大家发现，编剧那一栏写的名字是“景正常”，而导演栏里则是“甄导演”和“景正常”。 　　甄导演在《名侦探》第一季里出现过，指的就是节目总导演。 　　周泓乐诧异地问：“这个真的是你本人编剧吗？也太厉害了吧。” 　　“没那么玄乎。是昨天拍宣传片时顺带拍的，没想到效果还行。”林景笑道，“看到台本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本来是当故事说给导演听的，结果导演说能拍。其实，你们不要把女主当成景正常，就假装她和我长得不一样好了。” 　　苏喻言立即问道：“那她是谁？是韩俊贤的初恋，对吗？” 　　韩铎说：“真奇怪你们，我的初恋不就是景吗？” 　　苏喻言：“……你别皮了。” 　　韩铎：“好吧，这是我上大学时，和女朋友一起拍的微电影。她的名字叫甄初恋。”简单粗暴。 　　“你们为什么会拍这样一个微电影？甄初恋是不是也患有精神病？” 　　韩铎沉默了片刻，说：“她是双相障碍。躁郁症。” 　　“我陪她治疗的时候，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精神病的生理诊断、生理疗法，是目前医学上比较缺少的内容，因为脑科学是很难做研究的。而且，也有很多精神病是由心理病诱发，进而引起生理病变，治疗方面都以心理治疗和药物稳定为主。” 　　“平时不接触的人，不会觉得这里面存在一个偏见。其实，那些经常接触精神病人的人，很多都对他们存在误解，甚至歧视，认为他们太偏执或脆弱，永远治不好之类的。他们不知道，还有一部分的精神病，是生理病变造成，进而导致心理变化。比如甄初恋的躁郁症。所以我们拍了这条片子，想呼吁大家关注一下。” 　　“所以，甄院长的手术就属于这个范畴？精神疾病的生理疗法？” 　　“这个我来说吧，”林景接话道，“甄院长一辈子都在研究精神病的生理成因、生理诊断、生理治疗。他为了研究这个，甚至用病人做活体手术，取得了很多成果。如果这些成果公开，世界精神医学都会进步一大截。但他没有选择公开，而是把这些东西卖钱，用这些钱继续做研究。” 　　“不说生理治疗，哪怕只有生理诊断的方法公开，至少不会发生怕怕那样的事。通过贿赂医生逃避刑罚之类的。” 　　韩铎看向他，笑道：“所以，你是来偷他的研究成果的？” 　　林景回以微笑，“你在说什么？” 　　韩铎把自己和帕斯卡搜到的证据甩出去，“你不是景正常，你是Q，一个国际雇佣兵。” 　　“那么你呢？”林景也把自己的证据甩出去，“你也不是韩俊贤，是K对吧。国际刑警K先生，一直追在我屁股后头的烦人精，嗯？” 　　气氛突变，之间还在互撩的两个人，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我去，这么刺激的。原来你也是个装病的二五仔！合着最后只有我是真病人？？？”周泓乐目瞪口呆，“所以K和Q到底是谁？” 　　韩铎笑，“一个警一个匪，当然是死对头。” 　　林景也笑，“你是为了接近调查我，才假装把我当成初恋的吧。撩死对头撩了一年，滋味如何？” 　　韩铎：“那么你呢，被死对头撩了一年，还得配合着演，滋味不好受吧。” 　　林景从容应对：“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些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你有多甜？” 　　韩铎：“……” 　　韩铎：“你注意一点！我们现在是死对头，不能再互撩了！” 　　林景从善如流：“哦，抱歉，惯性。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回过头，对摄像机说道：“屏幕前的小迷妹们，我教你们一招对付韩犯规的方法。当你觉得韩犯规实在皮到让你受不了时，就撩他。他这个人不经撩的，不信你看，欸？耳朵红了。” 　　韩铎：“……”妈的，到底谁皮。 　　众人：……刺激，真tm刺激。情人瞬间变敌人，你们真的很会玩儿啊。 　　林景心想，情人变敌人算什么，后头还有更刺激的。这期节目为编好他和韩铎这条cp线（既要有暧昧又不能真bl），估计秃了不少编导。 第16章 心里痒 　　很快，每个角色的背景故事都被揭开。 　　啪啪啪假装精神病逃避刑罚，被甄院长要挟，一直在帮后者洗钱。 　　森喵喵是个穷光蛋老男人，疑似甄院长的客户。有个深爱但分开的妻子，假装精神病进入医院的原因，很可能和妻子有关。 　　周高冷的妹妹曾遭到别人谋害，送到甄院长这里来做了手术，患上了情感障碍。他进入医院调查甄院长的犯罪证据，替家人报仇。 　　景正常的真名是Q，他是一名国际雇佣兵，为了窃取甄院长的研究成果来到这里。窃没窃到不清楚，反正成功混成了甄院长的心腹。他有一个冤家对头，国际刑警K。 　　韩俊贤就是K，他追踪Q来到精神病院。由于怀疑景就是Q却没有证据，他假装有病，借机接近他。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甄院长的秘密。 　　林景是倒数第二个发言的，倒数第一个是侦探，但侦探在其他人发言的过程中，已经把自己的证据讲得差不多了。 　　所以，林景说完有关其他人的证据后，就可以做出总结：“现在杀人动机有了，我和森是为了研究成果来的，我可能会为了灭口杀甄，森可能是为了钱杀甄；怕怕是为了摆脱威胁；周是仇杀。但是，韩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很模糊，他根本没和甄院长扯上关系，就好像游离在整件事情之外。” 　　韩铎闻言，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林景。 　　林景权当没看见，“我现在倾向于怀疑森和韩，因为他们两人的故事很诡异。所以第二次搜证的时候，还是要继续找动机。” 　　“除了动机之外，作案过程也很重要。现在我们连最要紧的一个迷都没解开，那就是甄院长到底怎么死的。他是死于割喉还是下毒？如果是割喉，案发时凶手人在告白现场，他怎么完成整个布置？如果是下毒，他又是何时进去把毒下了的？” 　　韩铎眯了眯眼，说：“根据第一轮大家描述的时间线，在告白事件前，只有你进入过甄的房间。” 　　“没错，我是进去汇报工作的。不过，真的只有我进过甄的房间吗？” 　　“大家办‘私事’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在哪里？我提醒大家，只有凶手能说谎哦。”林景说完，先看了苏侦探一眼，然后仔细扫视所有人的表情。 　　苏喻言立即领会了他的暗示，也趁机观察其余人的表情。 　　韩铎看懂了他们这一眼的意思，心里一动。 　　不知不觉间，苏喻言已经和林景站在了同一立场。 　　“这是案发现场找到的录音笔，应该是甄在用的。”林景继续说，“它记录了案发前一段时间，甄院长房间里的声音。很明显，这个证据说明了究竟有谁出入过那里。我觉得听完之后，大家可以重新说一遍自己的时间线。” 　　结果录音放完，大家一听，嚯，一个都没跑。 　　模糊不清的时间线里，所谓的“办私事”，全都是去见甄院长了。 　　挨个交代完毕后，韩铎问林景：“这段声音是你用手机转录的？” 　　林景说：“转录会漏掉一些细节，这是用录音笔自带的蓝牙功能发到手机上的。我发给大家，你们可以拿着反复听。” 　　韩铎点点头，暂时消解了心中的疑问。 　　证据分享环节结束，侦探投出第一票，众人便进入了第二轮搜证。 　　第二轮搜证和分析是同时进行的，搜完之后也就可以投票了。是人是鬼，大家都在这个环节见真章。 　　苏喻言扛着一根不知从哪摸来的棒球棍，笑吟吟地站着门口，“站住，打劫！哦不……搜身！” 　　林景乖乖站好，被搜出一副耳机，上面贴个小标签写着无线电，他辩解道：“这是我和黑市组织联络的工具，表明我身份是雇佣兵。你看上头还有我们组织的标志。” 　　大家觉得没什么问题，放他过去了。 　　轮到水森，他被搜出了口袋里的照片。 　　周泓乐一见到照片就张大了嘴，一副很震撼的样子。苏喻言探头去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铎问林景：“他们搜出了什么，你不好奇吗？” 　　林景笑笑，说：“是侦探的照片吧。” 　　苏喻言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林景说：“你们不觉得，这局游戏里侦探来的很奇怪吗？以前的节目，侦探就算出现的再莫名其妙，也会有个理由，可是这一局，除了失忆之外我们对侦探一无所知。这说明，侦探身上还有故事等我们发掘。” 　　“我早就在想一个问题，她失忆出现在医院附近，不可能是偶然，如果她早就是医院里的人，为什么我们没一个认识她？” 　　他看了看水森，“现在我知道了，并不是没有认识她的人，而是那个人什么都没说。” 　　这时，早就进场的帕斯卡抱着一个盒子兴奋地跑出来，“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小奶猫和御姐苏有一腿，她是他老婆！” 　　盒子里放着一大叠照片、便签纸，还有一份病历。 　　苏喻言拿出便签纸，一张张地念道：“早上7:00服药、日记在床头柜里、重要证件在密码箱里、晚上睡前别忘了记录这一天……这都什么鬼。” 　　帕斯卡拿出那份病历，只见上面写着苏的名字，“女，28岁，经诊断，确认患有苏萨克氏症候群。” 　　林景一怔，“原来如此，你得了这个病。” 　　“这又是个什么病？”大家看向林·小百科·景。 　　“失忆症。”林景简单地说，“患病的人，最多拥有24小时的记忆，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忘记前一天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看了看林景，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水森。 　　即便水森知道一切都是剧本，仍然忍不住动容，他苦笑着对苏喻言说：“你忘记了，我带你找甄院长，是来治病的。” 　　“我是甄的客户，病人是你。但不是让他摘走你的情绪，我想让他把你的记忆找回来。我们耗光了财产，家徒四壁，可是你的病没有一点起色。日复一日，我必须从早上起床开始，一遍遍地告诉你你是谁、我又是谁……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甄院长的网站，让我看到了希望。” 　　“希望？”林景反问，“那又是怎么演变成你要杀他的？” 　　水森避而不答，“谁说我要杀他？” 　　“你每天早上都要对苏说她是谁，可是今天没有。”韩铎接过话，“你收起了你们亲密的证据、贴给她的便签，这说明你要去做一件事，在做成之前，你要隐瞒和她的关系，以免牵连到她。” 　　水森沉默片刻，痛快地说：“对，我的确有计划杀他。甄院长的精神病生理疗法里，对记忆的研究是片空白，因为很少有相关病例。我以为他会给苏治疗，没想到他把苏秘密关在实验室里，当成了活体研究对象。” 　　“昨天晚上，我偶然得到机会，把苏救出来了。所以今天我必须杀死甄院长，以免苏再次陷入危险。” 　　“要进精神病院，可以装的病有一万种，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装一只猫吗？”他看向苏喻言，“因为你最喜欢猫。很多时候，你本能地不信任人类，却愿意跟一只猫亲近。” 　　苏喻言仿佛被击中了，她喃喃道：“我的台本里，写着一句话。” 　　“什么话？” 　　“苏侦探最喜欢的动物是猫，因为有一个人和猫很像。她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只好把对他的爱转移到猫身上。” 　　大家：……行吧，很感人，走程序还是直接哭？ 　　结果苏喻言下一句说：“对不起了，我第一票投的是你。” 　　水森：“……”我真的哭给你看哦！ 　　韩铎提醒道：“侦探，你想投谁就投谁，我们的目的是破案。” 　　“哦哦，对哦。”苏喻言很快恢复状态，“那别墨迹了，快搜证吧。” 　　—— 　　林景在案发现场看来看去，对韩铎说：“你帮我搬一搬这张床，我想看看床底下。” 　　韩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反应。 　　林景反应了有一秒，才恍然大悟，“啧，腰不好的男人，靠不住。” 　　韩铎：“……” 　　林景找其他人一起挪床，结果用力太过，一下子把整张床竖起来了。床板靠在窗户上，枕头被子塌了一地。 　　床下什么都没有，众人搜完，也不打算把床复原，按林景的话说，“这是我们努力搜证的劳动成果。” 　　韩铎看了看被床挡住的窗子，若有所思。 　　六个人暂时分成两拨，一拨人去尚且动机不明的韩铎房间搜，另一拨人在案发现场推理作案过程。 　　苏喻言觉得林景思维缜密、知识储备量大，是个推理小能手，便一直问他：“你觉得甄院长的死因是什么？” 　　林景不动声色地说：“我说实话，我倾向于喉咙这一刀。” 　　“但从逻辑上来讲，根本不可能。最后一个进入甄房间的是韩，他离开之后，录音里还有甄的声音，活得好好的。然后告白事件就开始了，大家都在场。甄院长死在告白过程中，总不可能是失血过多死的，这一刀根本没时间下。”苏喻言不认同林景的看法。 　　她继续说：“只能是告白之后，大家闹起来的那段时间，凶手趁机潜入甄的房间，快速抹一刀再出来。甄房间就在告白的那条走廊上，趁乱进出，完全可以不引起注意。” 　　“根据推理，甄院长在告白结束前就已经死了，但凶手唯一的下刀时间，是告白结束后。所以，死因不可能是割喉。”苏喻言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 　　林景反问道：“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是为了制造假象，迷惑我们啊。你看你不就上当了？”苏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怪哉，我觉得你推理挺厉害的，为什么突然水平下降？” 　　林景只是说：“找到凶器才是关键，死因究竟是什么，证据会说明的。” 　　只是，大家找了又找，根本找不到割喉的刀在哪里，反而每个人的房间里都发现了毒药。 　　林景不信邪，迟疑道：“……万一有什么机关，什么延时装置之类的？我再找找。” 　　苏侦探正打算召集大家，找韩铎证据的那拨人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侦探，我们抓到韩犯规这个二五仔的证据了，他果然也是来报仇的！原来甄初恋是甄院长的女儿！她是被她亲爹害死的！” 　　韩铎异常轻松，甚至略带嫌弃，“你们太慢了，再找不出来，我都要忍不住自己说了。” 　　甄初恋是甄院长的独女，也是他的第一个实验品。她本来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被亲生父亲丧心病狂地诱导成了躁郁症，后来更是因为病症自杀了。韩俊贤追踪Q来到医院，却无意间发现了真相，想给甄初恋报仇。 　　韩俊贤的作案动机浮出水面。 　　苏侦探带领大家继续讨论死因。坚持否认毒杀的只有林景一个，但不论怎么找，他都找不到机关或者凶器。逐渐地，大家对他的怀疑越来越重。 　　甚至有人怀疑道：“不会是你下的毒吧？” 　　场外，导演沧桑地抹了把脸，“……妈的，这个兔崽子到底在玩什么，就不能学学人家怂着当凶手吗。韩犯规那个人设怎么没安排给林景？” 　　直男小哥迟疑道：“根据游戏规则，凶手能做的最多就是说谎，不能伪造证据、藏匿证据之类的。林景把凶器藏起来了，他的确犯规了，不能纵容他啊。” 　　“藏凶器，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藏凶器了？”导演反问，“人家只是想搜搜床底下，所以不得不把床抬起来，又一不小心挡住了凶器而已。” 　　“……”直男小哥说，“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连作案手法都解不开，播出去是不是黑全体嘉宾的智商？”导演认命道，“造份尸检报告送过去吧。妈的，逼导演给侦探开挂，他也是这节目头一份儿了。” 　　于是，大家刚刚拍板认定毒杀，编导就给出了尸检报告：甄院长所中的毒剂量太小，并不致死，致命伤为颈上的伤口。 　　而且凶器不是刀，是细线一类的东西。 　　众人：……emmmm，有点尴尬。 　　大家面面相觑，得了，找吧，于是散开找线。 　　林景没动，站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韩铎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真的很自然。” 　　林景抬头看他，却见他笑着补上后四个字：“……你的演技。” 　　“你怀疑我是凶手？” 　　韩铎不回答，“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把《恶魔王子爱上我》演成那个样子的，难道这世上还有故意在演技上藏拙的演员？” 　　“……”林景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只是个游戏，可以由着性子玩，想投谁就投谁？” 　　“当然没有，”韩铎叫了他的全名，“案子的事情，我不开玩笑。” 　　“可你一直在针对我，从头到尾没怀疑过别人。这不是任性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是自信？” 　　“那我不得不说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一猜一个准，嗯？” 　　韩铎笑了笑，“可能，是老天爷吧。” 　　“景，”帕斯卡这时走了过来，“那边什么都没找到，你们怎么样了。” 　　林景收回目光，换了话题，“我在想，一根线要藏在哪里才算隐蔽，才让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你觉得是哪里？” 　　“是在……很多很多的线里。” 　　林景说完，上前去搬那张刚才被他们立起来的床，“来，搭把手。” 　　床被挪开后，露出后面的窗户和窗帘。 　　他把窗帘下摆捞上来，一排细细的白色流苏摆在窗台上。 　　帕斯卡都惊了，“你觉得藏在流苏里？不可能吧，导演会有这么丧心病狂吗？” 　　“如果真有，那就不难找。流苏是白色的，凶器是红色的。”说完，林景从白流苏里拽出了一根暗红的细线。 　　这是一根鱼线，被凝固的血迹染色了。 　　帕斯卡吸了口气，“你行，真有你的。” 　　林景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探头就能看到外侧的墙壁。 　　后窗正对着韩俊贤之前表白的地方，墙壁上还固定着那条撒花瓣的钢索。 　　“我好像知道案子是怎么做的了。”林景干脆从窗户跳出去，让帕斯卡拽住鱼线一头，另一头绕过钢索，来回打个死结，鱼线就被系成了一个圈。 　　其他人聚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操作。 　　林景站在外面，拉了拉钢索，钢索由上下两个卡扣固定在墙上，中间可以被拉出来，与墙面形成一个三角形。底下人拉动时，就给了钢索一个拉力，上方的大铁锅随之倾斜、洒下花瓣。 　　甄院长的橡胶尸体躺在躺椅上，他让人把鱼线套上尸体的脖子，在外拉动钢索。躺椅下盘很重，纹丝不动，鱼线却随着钢索的拉动而后撤，逐渐箍筋了橡胶尸体的脖子。 　　“妥了，就是这样。”林景说。 　　“人给了钢索拉力，钢索给了鱼线拉力，鱼线的力撕破甄院长的喉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尤其是亲自拉过钢索的周泓乐他们几个，“这么说，在撒花瓣的时候，甄院长被我们给勒……勒死……” 　　这个作案手法简直太细思极恐了。真凶只需要把鱼线套上甄院长的脖子，真正杀人的任务，是别人替他完成的。 　　大家欢呼围观告白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杀死了一个人。 　　林景推理完作案手法，声望正隆，他趁机说道：“看来，凶手预谋已久，是故意利用告白事件作案的。他一定对整个场地的布置都很熟悉，才能完成这个机关。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韩俊贤。” 　　他把矛头对准了韩铎，“你为什么这么认真、仔细、大费周折地策划这场告白？难道是为了装精神病装的更像一点？” 　　其余人“嚯”了一声，这么一想可不是嘛，韩俊贤为什么要玩这出告白？他并不是真的精神病人啊。 　　韩铎也不辩解，“我承认，我想利用告白事件转移注意力，趁机杀甄。但还没来得及做，甄已经死了。” 　　“实际上，提前知道告白事件的每一个人，都能完成这个布置。大家都有嫌疑。” 　　只有林景自称自己不知道告白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完全想象不到K会给我准备这么大一个惊吓。”林景自然地说，“所以，我不存在策划这件事的能力。” 　　“就算你现在嫌疑最小。也不排除凶手说谎的可能。”帕斯卡皱眉道。这种某个人完全撇清嫌疑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他没法判断林景是不是在说谎。 　　林景想了想，说：“其实不算嫌疑最小，你们之前不是怀疑我下的毒吗？没错……的确是我。” 　　“……”帕斯卡说，“你说什么？” 　　“我就是给甄下毒的人，但因为一些意外，那个毒剂量用小了。所以我之前坚持认为死因是割喉，是为了撇清嫌疑。” 　　大家想了想林景之前的表现，恍然大悟，正因为毒是他下的，所以他才想找割喉的证据，否则，局面会对他非常不利。 　　如果没有尸检报告，毒杀和割喉两种死因并存，林景会成为嫌疑最大的人。有了尸检报告，他的嫌疑才被洗清。 　　于是，“并不知道告白事件”、“承认下毒反而因此洗脱嫌疑”的林景，成了在场最清白的一个人。 　　—— 　　导演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对林景由怀疑到叹服，由叹服到信赖。 　　他这才反应过来，林景藏凶器不是为了误导大家，而是为了骗他的尸检报告。 　　他先藏起凶器，让大家以为死因是毒杀，然后引导众人怀疑下毒的是他。他笃定节目组不会让嘉宾连死因都搞错，于是果然等来了一份尸检报告。他借机承认下毒，于是他的嫌疑犹如找到一个宣泄口，尽数释放了。 　　同时，他其实早知道韩在策划告白，但是作为被告白的，完全可以不承认。告白事件是作案手法里的重要一环，如果不知道，就没有作案嫌疑。 　　当然有人怀疑他说谎，但这些怀疑都从“承认下毒”事件中抵消了：景正常想杀甄，他也付出行动了，但他没杀成啊！ 　　而真相是：毒是景正常下的，鱼线也是他套的。下毒是为了让甄昏迷，乖乖吃这招鱼线套头。 　　把一切都想清楚的导演：…… 　　导演像一条咸鱼，躺平在折叠椅上。 　　同样感到无语的还有韩铎。 　　他早就猜出林景是凶手，但没当回事。 　　毕竟只是个游戏，他觉得林景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多么认真。事实证明，是他想错了。 　　谜题差不多都解开后，侦探开始找人做一对一审问，林景自告奋勇，第一个进入小黑屋。 　　韩铎瞅了他一眼，突然也起了一股劲儿，一头扎进他的房间，继续寻找证据。 　　时间还来得及，只要找到林景的直接证据，还是有希望把他绳之以法的。 　　《名侦探》的每一个案子里，都会出现一份直指凶手的关键证据，只要找到它，基本就能锁定凶手了。 　　一对一审问的小黑屋里，林景落座，一双手往桌子下面扶了扶。 　　“直接说吧，你怀疑谁。”苏侦探相当爽快。 　　林景说：“我刚才反复在听那个录音，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只录下了凶案开始之前的声音，却不录案发过程的声音。” 　　“要用鱼线的方法作案，必须把人弄晕套上鱼线。录音里最后一个进房间的是韩，但他出去后，甄还醒着，是有声音的。凶手是在这之后作案的，可是录音笔没录到。所以，是谁按停了录音笔，还把它留在现场当证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想？”苏喻言问。 　　“录音里最后的声音是谁的，就是谁按停了录音笔。” 　　“那不是甄院长吗？” 　　“不，是甄院长或韩俊贤，但甄院长没有理由这么做，所以是韩俊贤。” 　　苏喻言有点不懂。 　　林景解释道：“你想想，录音笔一直在甄房间里，想要关掉它，必须先进入这个房间，那么就会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但录音里没有，韩走后，甄嘀咕了几句，录音就关闭了。” 　　苏喻言惊了，“所以，关录音的人是本来就在房间里的人。韩根本就没走，他拿着录音笔在门口晃了几圈，录了离开的声音，又录了甄院长的嘀咕表示他还活着，就把录音笔关掉了。这简直了……你什么脑子啊林景，你也太厉害了！这是韩铎的关键证据吧！” 　　不过，她又犹豫了一下，“万一录音笔可以遥控呢？” 　　林景把录音笔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这就是个最便宜的水货，没有遥控功能。如果剧情需要，会用标签在上面标注的。你说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只是很小。” 　　—— 　　场外，导演又一口老血吐出来，搂着直男小哥的脖子殷勤嘱咐，“道具该扣鸡腿了，怎么这么不严谨！怎么不用贵的录音笔！” 　　直男小哥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心想继导演、编导、制作人之后，节目组又要秃一批人了，人家道具也不容易啊。 　　这个叫林景的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林景又忽悠了几句，离开时，苏喻言已经被忽悠傻了，坚信这支录音笔就是指向韩铎的关键证据。 　　“所以韩就是最后一个进入甄房间的人，故意留下这份证据，表明他走时甄还清醒着。实际上应该是关掉录音就把甄打晕了。” 　　林景赞许地点点头，剩下的工作（忽悠），敬业的苏侦探会替他完成的。 　　如果有完不成的，他也能通过别的方法知道，然后去查缺补漏。 　　韩铎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还在找林景的关键证据，已经把现场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就是找不到。 　　倒是找到其他有趣的东西，周泓乐几人已经大呼小叫起来了，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周泓乐一见林景出来，立即冲到他面前，“侦探，你快出来，看我们找到了什么！景正常他其实不正常啊！” 　　“他竟然是个双重人格！！” 　　“林景，你快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景似无奈、似宠溺地笑了一下，“怎么才找到这个。” 　　周泓乐：“……？？？你还很遗憾吗？” 　　“反正也不怕告诉你们。”林景说，“甄发现了我偷资料的事，他想控制我，给我做手术，但他的手段无非是下药打晕之类的，我毕竟是个国际雇佣兵了，这点手段威胁不到我。” 　　“可是他成功了？你的双重人格是被他弄出来的？？？” 　　“没错。我接触多了生理精神病，都快忘了心理诱导也能产生精神病，所以他给我做心理暗示的时候，我一点察觉都没有。” 　　林景说，“这么一说也挺可笑的，甄院长研究生理精神病一辈子，最后靠心理诱导达成了目的。” 　　说到这里，他看向韩铎，“K先生，你在这件事里功不可没。知道甄给我做的心理暗示是什么吗？知道我分裂出的那个新人格是谁吗？” 　　韩铎猜到一个可能，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对，就是甄初恋。”林景简单地说。 　　其余人的表情顿时呆滞了，“我的妈呀……” 　　“甄初恋是甄院长的女儿，他为了自己的研究，在她身上做实验。女儿躁郁症自杀后，甄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很怀念她，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和甄初恋长得很像的我。” 　　大家点头，长得很像这个设定一点没毛病，毕竟甄初恋的微电影都是林景演的。 　　“他对我事无巨细地说甄初恋的事，再加上有个韩俊贤在旁边，整天叽叽喳喳地说我就是甄初恋，”林景微笑着看向韩铎，“甄院长的心理暗示、你的诱导，让我放松警惕，被逮上了手术台，后来还被迫服药。这个新人格，就彻底分裂出来了。她和甄初恋没有一点区别，连脸都是甄初恋的脸。” 　　“后来，我偷听到甄院长打算给我做变性，所以我必须杀了他，这才是我真正的杀人动机。” 　　“结果，下毒的时候另一个人格跑出来了，本来算好的剂量没全加进去，所以没毒死人。”最后这句话是林景现编的，不过，大家都信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细细一琢磨，这剧情也太特么高能了，“老天鹅啊，你们这条cp线，是打算用脸过审？？？” 　　一开始以为是单向暗恋，结果还带替身梗，后来替身竟然反撩，再后来俩人秒变死对头，原来前面一切都是假的，大家都是二五仔！ 　　哪怕故事停在这里，也是个相爱相杀小甜饼，没毛病的。 　　结果画风一变，替身被渣攻和白月光她爹联手弄分裂了！骚破天的设定来了，分裂出的是特么另一个白月光！！！ 　　替身好不容易要报仇雪恨了，最后白月光突然出现，搞砸一切！ 　　如果甄院长没死，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替身被完全改造成白月光，甄院长和韩俊贤联手泯灭了他的人格。 　　这特么是“替身”两个字的登峰造极啊。苏喻言简直想对节目组拱手喊声“失敬”。 　　所有人的故事，至此全部解锁，两条cp线，一条温暖救赎风，一条暗黑惊悚风，这一期要是能播，点击量登顶没跑了。苏喻言这么想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期节目的高能不止于此。 　　一对一审问继续进行，韩铎找不到林景的关键证据，坐在那里皱眉思索。 　　林景晃到他身边，端坐着，微笑着，慈祥地看着他。 　　“……”韩铎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林景真的笑了起来。出于尊重原则，他很少去逗弄别人，但偶尔逗一逗韩铎，似乎格外有意思。 　　他坐了一会儿，戴上耳机，说：“我发现这个节目道具组真的良心，这些证据都能用，说听歌就听歌，一点不含糊。” 　　他戴着耳机，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杯子、一点红枸杞，用桌子上的胶囊咖啡机烧了热水，端着一杯枸杞水溜达走了。 　　韩铎看着他的耳机，突然跳了起来，他意识到什么，又有些抓不住。 　　没过多久，一对一审问结束，大家最后讨论一波，就该投票了。 　　一对一的时候，苏喻言问了韩铎有关录音笔的事，韩铎当时满脑子在想关键证据到底在哪，就随便辩解了两句。 　　直到最终讨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很危险的境地。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 　　他看向林景，心里痒得不行。 　　要论推理和搞事能力，他绝对不比林景差，但节目一开始他就猜到林景是凶手，后面没怎么用心，被操作爆发的林景钻了空子。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敌人已经抄到窝里了，他连人家的边都没摸到。 　　心里痒啊。想知道关键证据到底在哪，想知道林景还做了什么，想知道林景是怎么坑他的，想知道林景为什么对节目这么认真，想知道林景……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痒得不行。 第17章 三个操作 　　录制快结束时，大家都觉得自己玩得不错，对这期节目的效果特别期待。 　　一方面是，破案过程跌宕起伏，层出不清的包袱、cp组的互撩，都很有看点。在一对一审问环节，苏喻言把林景的怀疑说给每个人听了，这理论乍一听根本没毛病，于是大家都觉得录音笔就是指向韩铎的关键证据。 　　另一方面，这一期的故事太高能了，森苏cp，一个走投无路的男人和一个永远记不住过去的女人，在艰难中相望相守的爱情故事。景韩cp，诡异猎奇的脑洞故事，剧情跌宕起伏，结局主角差点被改造成另一个人。这是综艺吗？这简直是一部希区柯克。 　　最后，这期节目的立意很讨巧，不高高在上卖弄感情，只是呼吁大家了解精神疾病，而且打出“首先了解，才能帮助”的口号，显出一种带有智慧的人文主义关怀。林景自编自导自演的那部微电影，于三分钟内浓缩思想，堪称神来之笔、画龙点睛。 　　到了投票环节，玩家排队单独进场，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搜最后一波，选定心目中的真凶。 　　大家一派轻松，毫无压力，笑嘻嘻地进入各自休息室候场。 　　韩铎看着他们，他真的很期待真相揭开时这群人的表情，他扭头对经纪人齐堃说：“你可以去帮我买一袋爆米花吗？好像门口的便利店就有。” 　　齐堃诧异，“大哥，你不是说你可能会被关进铁笼子吗，这么丢人还吃爆米花。”、 　　“我不管，在铁笼子里我也要吃着爆米花欣赏他们的表情。” 　　齐堃认命地去买爆米花，韩铎继续思考人生，没多久，编导提醒该他投票了。 　　韩铎走进实景搭建的影棚，在精神病院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的时间里，他依旧不放弃寻找关键证据，他在思考究竟该去哪里搜证。 　　十万个问题在他脑子里大浪淘沙，最后，海潮褪去，一粒莹亮的珍珠留在那里。韩铎被一个问题击中了：林景仅凭一支录音笔，就把整件事嫁祸给他，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能无中生有吗？ 　　除非，那支录音笔本来就有蹊跷。 　　—— 　　三分钟后，韩铎站在投票箱前，对面前的摄像机说：“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我知道我可能是唯一一个投他的，但是有什么办法，这一票还是得投。”他说完，把手铐铐进了林景的箱子里。 　　摄像小哥想多拍些爆点，鼓励道：“你明白了什么，说说呗。” 　　韩铎想了想，说：“那就从万恶之源录音笔开始说吧。这场游戏里，林景围绕这支录音笔，一共完成了三个鬼才操作，一个比一个骚气。我慢慢跟你们讲，你们先在膝盖下垫好垫子。” 　　“第一个堪称天才的操作，是他在游戏一开始的时候，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关键证据。这局游戏里凶手的处境非常不利，一方面他有最强的动机，最离奇的故事，非常引人注目。另一方面关键证据藏得太浅了，只要找到，就能板上钉钉地推出真凶。所以，林景不得不自己想办法，把关键证据藏起来。” 　　“但根据游戏规则，他不能对证据本身动手脚，凶手赢游戏的唯一办法是说谎。于是，他靠讲话的艺术，引导所有人相信，录音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每个人都到过案发现场’。他甚至把无损音质版的录音一人发了一份，大家拿到录音，还有谁会关注录音笔？于是录音笔由明转暗，就这样被他藏起来了。” 　　“但是，录音的存在，真的是为了证明每个人都到过案发现场吗？不，它真正证明的其实是：凶手作案，是在韩俊贤离开甄房间之后。” 　　“我离开之后，录音戛然而止，从这一刻到告白，中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这时进去给甄套鱼线。” 　　“而这局游戏的关键证据，就设置在这里，它直接把凶手范围锁定了。这个真正的关键证据，就是录音笔上的时间。” 　　“录音笔记录了它开始录制的时间，如果加上录音时长，算一算就会发现，我离开甄房间的时间，正是大家集合准备告白的时间，这两件事无缝衔接。这个连我本人都忽略了，我只知道自己‘离开办公室后就去准备告白’，导演故意模糊了里面的时间概念，想让我自己推理出来。” 　　“也就是说，我离开办公室时，大家已经在告白地点集合完毕。从这一刻开始，到装好花瓣拉起钢索，中间是凶手系鱼线的时间。但所有人都在帮我准备告白，谁有作案机会？” 　　韩铎看着镜头，长出了一口气，“被告白的景。” 　　“这是林景的第一个操作。他把录音抛出来，引导大家忽视最重要的录音笔，从而隐藏了关键证据。” 　　“他的第二个操作，是仅通过一份录音，就让我成了替罪羊。当然录音本身是有猫腻的，否则他再怎么舌灿莲花，也做不到无中生有。所以，他栽赃我的那些说辞，至少有一半站得住脚。” 　　“那他到底说了什么？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 　　“第一，凶手是最后一个进入甄房间的人；第二，录音的关闭很蹊跷；第三，通过录音关闭，推理出最后一人是我。前两条成立，第三条扯淡。” 　　“通过蛛丝马迹，的确能得出是我关闭录音的结论，但这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录音不能遥控关闭。” 　　“可录音到底能不能遥控关闭，不是林景几句话就能决定的，你得亲自去看一眼才行。最后单独搜证的三分钟，我一直在找这支录音笔。因为这件证据已经‘被找到’了，所以林景拿着它到处跑也不算犯规。我找遍了场地，没找到它，这时我突然想起林景说过一句话，他说《名侦探》的道具组真良心，证据都能拿来直接用。于是，我产生了一个很细思极恐的猜测，而真相比我猜的更离奇。” 　　他摊开手，对摄像机展示那支录音笔，“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它的吗？你们就是想破天也想不出来，林景用这支录音笔做了什么。” 　　他划开录音笔的后盖，只见里面竟然贴着一个证据标签，上面写着四个字：窃、听、元、件。 　　“这根本不是他妈一支录音笔，这是个伪装成录音笔的窃听器！导演组你们真的天才，但你们想不到林景更天才，他是这个节目有史以来最有想象力的玩家，这一期他为凶手玩法开启一座里程碑，他用行动向我们充分证明了，在这个游戏里，一个有说谎权的凶手可以多么为所欲为。” 　　“这支录音笔是在审讯小黑屋里找到的，林景用案件里的道具，窃听了侦探一对一审讯。” 　　韩铎说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你们节目组花那么多钱请他真的很亏，他林景是来玩游戏的吗？不，他是来玩我们的。” 　　“如果观众用心看节目，就会发现在侦探一对一那里，林景全程带着耳机。谁怀疑谁、谁打算投谁、谁被忽悠了谁没有……他全都门儿清！在最后的总结陈述里，他重点和几个人谈话，把他们的立场硬生生掰过来了。” 　　“人家本来没打算投我，被他一谈话……得，你们看最后我能收获几票吧。我怀疑除了侦探第一票，其他人全是投的我。” 　　“我跟你们说，等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非得拉我当替罪羊。不问出来我死不瞑目，真的。” 　　“这就是他对录音笔做的三个操作。第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转移关注点，藏匿真正的证据。第二虚实结合，口灿莲花，张嘴一说就把他自己的关键证据说成了我的关键证据。第三顺手牵羊，因地制宜，用案子里的道具窃听侦探审讯，找到没被忽悠的人继续忽悠，从双杀三杀到主宰比赛。” 　　“至于录音笔本身存在的蹊跷，那是因为它根本不是个录音笔！凶手用它来窃听案发现场！这是关键证据里的另一环。如果大家想多一点，关键证据其实还有可能涉及另一个人，那就是中途去找林景的周高冷，他也有一段独处时间。窃听器的存在，把周的嫌疑抹去，直接指向景，是对关键证据的一个补充，也是对剧情的一个补充。” 　　“这件案子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作案因素，就是时机。凶手必须准确把握作案时机，确保自己在正确的时间潜入作案。那么如何确保呢？他在监听甄的房间。” 　　“整个案子是这样完成的。景得知了我打算告白的事，但他早就知道我在装病，所以猜到我要利用告白来搞事。他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策划作案。当天下午，他一直在监听甄的动静，当发现我离开且告白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他关闭了窃听器，进去把甄毒晕，把鱼线套到他脖子上。然后他出来，若无其事地巡查病房，碰上周泓乐，被拉到告白现场，安静地等待。” 　　“钢索松开的那一刻，花瓣洒下，他知道，这时候的甄，已经死透了。” 第18章 一群乘客失去了梦想 　　终于到了揭晓真相的时刻，大家来到场地，摩拳擦掌地等待着。 　　摄像们互看一眼，默默打开机器，不说话。 　　导演虚弱地躺在他的折叠椅上。 　　直男小哥看了他一眼，突然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节目组群里。 　　贾植-副导演：【图片】 　　贾植-副导演：一位乘客失去了梦想.jpg 　　过了几秒，消息提示音疯狂地响起来。 　　编导打算请假植发：【自拍】一群乘客失去了梦想 　　道具组强烈抗议扣鸡腿：【自拍】一群乘客失去了梦想+1 　　关爱制作人人人有责：不仅失去梦想，还失去了金钱。 　　道具组强烈抗议扣鸡腿：？？？ 　　关爱制作人人人有责：编导怎么写的cp线，你们打算用脸过审？ 　　编导打算请假植发：【委屈】有爆点才能赚小钱钱。 　　关爱制作人人人有责：为了让你的爆点播出，我们要把制作经费挪用成公关经费了。下期别这么浪，平庸一点，平庸一点！ 　　编导打算请假植发：老大，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得去问林景…… 　　啊啊啊我把铎哥请来了-艺人统筹：韩铎想吃着爆米花录最后一段，可以吧？@贾植-副导演 　　贾植-副导演：让他吃。休息室的瓜子也给他抓上一把。韩铎机位到时候注意录特写。 　　贾植-副导演：六台主机位给我往嘉宾脸上怼，务必全方位无死角地录下他们的表情。 　　啊啊啊我把铎哥请来了-艺人统筹：……你是个什么魔鬼。 　　贾植-副导演：魔鬼？我？（微笑） 　　贾植-副导演：【图片】看看导演的状态，你摸着良心说话，谁是魔鬼？ 　　剪辑小哥哥才不鬼畜呢：话说，节目爆点这么足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导演像是要死了？ 　　编导打算请假植发：你不懂，这叫被玩弄得欲仙欲死。 　　贾植-副导演：闭嘴。工作。 　　剪辑小哥哥才不鬼畜呢：yoyoyo~~ 　　贾植-副导演：导演刚才说，这期节目要做两个版本，加个真凶视角的版本，把林景干的那些骚事儿一一捋出来。 　　剪辑小哥哥才不鬼畜呢：…… 　　剪辑小哥哥才不鬼畜呢：一群乘客失去了梦想+10086 　　—— 　　韩铎抱着一桶爆米花一袋瓜子，就上台了。 　　上台之后，默默站在代表监狱的铁笼子旁边 　　周泓乐见状笑道：“很自觉啊你，知道要蹲大牢，还自带口粮。” 　　韩铎瞥他一眼，颇有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自我安慰感。 　　“吃吗？”他把瓜子爆米花捧给大家。 　　林景笑吟吟地走过来，“什么味儿的啊？”说罢伸手去拿。 　　“……”韩铎眼疾手快地盖上盖子。 　　韩铎：“不是很想给你吃。” 　　林景也不恼，“那你给我吃什么呀？唔，甜甜的你？” 　　“……节目都录完了！不撩了！” 　　“哦哦哦，惯性惯性。”林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韩铎的反应特有意思。 　　“渣男！这个借口你已经用过一遍了！” 　　“哦哦，是吗。那可能惯性有点大。”林景张口就来，“毕竟，决定惯性的是质量，你在我心里的质量已经超乎想象了。” 　　韩铎：“……” 　　苏喻言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说你跟他皮什么。” 　　林景拿了两个纸杯，自然地兜走半袋瓜子，和苏喻言他们勾肩搭背地嗑瓜子。 　　这时其实已经正式开录，但大家状态都很放松，水森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揭晓真相了，我们不应该紧张一点吗？” 　　结果帕斯卡说：“你紧张得起来吗？你看连韩犯规都这么咸鱼。” 　　大家开着玩笑互相挤兑了一番，旁白的声音在大喇叭里响起：【角色扮演推理游戏《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第一案，《飞越疯人院》，真相公开。】 　　【六名玩家中，得到零票的玩家有三名。】 　　很显然，得票的三个人，一个是韩铎，一个是韩铎所投的人，还有一个是得到侦探第一票的水森。 　　“哇，”帕斯卡说，“我觉得我们创造历史了，这个结果以前从来没出现过。” 　　“对，这期大家玩得都不错，我们应该给自己鼓掌！”苏喻言说完，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周泓乐对着镜头搓手手：“我已经要等不及了，快把我们的勋章端上来！”每一个案子结束，玩家都可以得到一或者多枚金勋章。 　　旁白继续说：【其余玩家中，有两名玩家获得一票，另一名玩家获得了史无前例的五票。】 　　【获得五票的玩家是——】 　　听到这里，大家已经拉开铁笼大门，装模作样地对韩铎做出“请”的手势了。 　　韩铎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对拿着爆米花的林景说：“呈上朕的爆米花。” 　　然后他美滋滋地在里面“嘎嘣嘎嘣”了起来。 　　【——韩俊贤！】 　　“嘎嘣。” 　　【《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第一案《飞越疯人院》，韩俊贤真的是杀人凶手吗？下面宣布，各位玩家检举——】 　　帕斯卡和周泓乐此起彼伏：“成功！”“成功！” 　　韩铎：“嘎嘣……” 　　【检举失败！】 　　“嘎嘣！” 　　韩铎抓了一把爆米花。 　　众人：…… 　　众人：！！！ 　　众人：？？？？？？ 　　韩铎：“嘎嘣嘎嘣。” 　　水森试探地说：“是不是念错了？” 　　旁白无情地说：【请不要质疑旁白的专业性。】 　　“可是我们已经找到关键证据了。”大家不敢相信，“那么充足的证据！证据！！” 　　“所以不是韩铎！？那到底是谁？？？” 　　【那么，本案中，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你倒是快说！”大家都快抓狂了。 　　【下面揭晓答案，真凶就是——具有双重人格、被当成甄初恋替身的精神病院医生，景正常！】 　　众人：……卧敲？ 　　所有人都惊了，能不能不打脸，我们一致把他的嫌疑排除了啊，景是最不可能作案的人吧！ 　　“那怎么解释指向韩铎的关键证据？还有，我们漏了的真正关键证据是什么？” 　　【……】旁白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才用他一贯的、抑扬顿挫的播音腔说，【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由于需要一定的逻辑思维才能解释清楚，本旁白在此不做陈述。】 　　众人：…… 　　众人：劳资的四十米大刀呢，劳资的意大利炮呢？ 　　旁白：【但是，优秀的小玩家韩俊贤先生，推理出了本案的凶手逻辑。让我们一起来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 　　一束灯光射出，后方的投影幕布里，放出了韩铎投票时的推理。 　　—— 　　五分钟后。 　　水森：…… 　　苏喻言：…… 　　帕斯卡：……… 　　周泓乐：………… 　　韩铎：“嘎嘣嘎嘣嘎嘣。” 　　旁白：【此外，本案中……】 　　苏喻言虚弱地抬起手：“你打住。” 　　旁白：【……】 　　苏喻言：“我们先缓缓。” 　　直男小哥对导演说：“怎么办？” 　　导演说：“让他们缓吧，正好给摄像机留时间拍特写。” 　　导演：“对了，后期可以做个合集，就叫‘明星玩家得知林景骚操作时的反应’，画面切两半，上面是分析真相的画面，下面是四个人全程的脸部特写。配音就配韩铎吃爆米花的声音。” 　　直男小哥：“……” 　　直男小哥心服口服：“真的太毒了，能当导演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时，林景掏出刚才留的瓜子，于是画面里加入了另一种声音：“咔嚓咔嚓。” 　　旁白根据几个人的表情，估摸着差不多了，开口说道：【此外，本案中凶手还布置了其他陷阱，祸及人群不只玩家。下到编导的头发、道具的鸡腿、剪辑的美容觉、副导演的性向……错了，是正导演的形象，上到节目组的经费和梦想，均受到不同程度损害。在此，节目组对凶手提出严厉批评，希望他能够警醒，不要再做危害社会之事。】 　　【为了照顾大部分玩家的心理健康，在此只对这些陷阱做简单描述，它们分别是……】 　　【《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第一案，《飞越疯人院》结束，真凶逃脱。他将获得全部的六枚金勋章。其余人的金勋章数目为零，林景暂时名列勋章榜榜首。】 　　【请各位玩家再接再厉。】 　　苏喻言&帕斯卡&周泓乐&水森：…………………… 　　四条咸鱼，安详地躺平在录制现场。 　　导演拍拍手说道：“好了，谢谢大家……” 　　“等一下！”笼子里的韩铎突然放下爆米花，“我还有问题。” 　　“哦，是吗。呵呵。”导演说，“摄像机先别停啊，继续拍。韩铎啊，你要问什么，问吧。” 　　韩铎看着林景，终于问出了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栽赃给我？其实，到节目后期，你已经稳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林景听完，先问导演：“这期我表现得优秀吗？” 　　导演：…… 　　导演：“优秀，可优秀了，你最优秀，你真棒！” 　　林景说：“陈导，你还记不记得昨天答应过我什么？” 　　“……啥？我答应过你什么了？”导演生怕被坑，急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林景：“你不认了，你想抵赖！” 　　导演：“我啥也没说我抵赖个屁！” 　　林景：“当时我问你，节目要录一天，中午几点休息，结果你说顺利的话一条录到两点，我就想说能不能给个吃饭时间。” 　　林景：“你说：那好吧，只要你这期能当mvp，还要演得符合人设，我就答应你。” 　　林景：“虽然韩俊贤不是有意害景正常人格分裂的，但景正常也恨他。他故意利用告白事件作案，就是为了栽赃嫁祸韩。我觉得符合人设不光是演得像，还得完成这个人物的梦想，让他圆满起来。我做的不对吗？” 　　林景：“反正符合人设我是做到了，mvp我也努力了。等会儿投票，希望大家可以选我，我是真的很想吃个中午饭。” 第19章 天残地缺 　　《名侦探俱乐部》节目组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们决定改变以后拍摄时的作息时间，中午十一点半准时休息，下午两点半继续拍摄。 　　制作人告诉导演这个决定的时候，导演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因为林景是《名侦探》有史以来第一个敢用道具窃听侦探一对一审问的人，他本来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林景在这个节目里的巅峰成就。 　　结果他还是太甜了，林景直接把节目组的作息改了。 　　他说十一点半要吃午饭，ok，那就十一点半吃午饭。 　　导演宣布决定的过程，被摄像机完整记录下来，摄像师保存文件的时候，忍不住删掉了剧组惯用的命名，用微微颤抖的双手输入：辣个征服节目组的蓝人.avi。 　　他们都不知道，事情本来不至于这样。 　　林景昨天录制宣传片时，才发现这个节目组竟然可以忙起来不吃午饭。 　　这在他的世界观里不存在的，所以他打算第一期随便划个水混过去，导演注意不到他，也就不会再请他了。 　　没想到不知打哪来了个韩铎，盯上他了。他知道就算划水，也会成为被关注的焦点，而根据合约，如果导演再邀请他，是不能拒绝的。 　　正好导演这时开玩笑让他当第一期mvp，他决定把这个玩笑变成真的，替整个节目组改正不良作息习惯。 　　至于录第一期时午饭怎么吃……也许这就是《名侦探》第一季不给吃午饭却没有嘉宾抗议的原因。 　　这个节目里，可以吃道具。 　　韩铎肯定觉得自己巨冤，但万恶之源真的就是他……林景坚决不承认自己臭讲究。 　　他觉得他对吃饭已经很宽容了，甚至不像睡眠一样必须要求准点，只要在正常时间内能吃到就行了。 　　不容易啊，像个小肚鸡肠的赖皮泼妇，一天天的精打细算，跟老天爷碰瓷儿。 　　十年如一日，输液瓶的滴水声，心电仪的嗡鸣声，隔壁病房的哭泣声，清创室的惨叫声，每天喋喋不休地提醒着他： 　　你又吃了一顿啦。 　　又少了一顿啦。 　　—— 　　摄像机关闭后，剧组就开始收拾东西。林景打算回休息室卸妆。 　　结果他一回头，五个脑袋在后面幽幽地盯着他。 　　……本来没有韩铎，但他听了林景栽赃他的理由之后，也加入这个行列了。 　　韩铎捧着心口说：“我很受伤，真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价值不如一碗饭，啊！” 　　林景试图安慰他。 　　“不是一碗饭，是今后节目录制时的每一碗饭。拔高一点就是大家的健康，四舍五入就是大家的生命啊！” 　　韩铎根本没有被安慰到，“说白了还不是为吃饭！” 　　林景一想，“你这么说，竟然很对，说白了真是为吃饭。” 　　“……”韩铎扭头看着苏喻言他们，“我不说了，你们来。” 　　帕斯卡看着林景，面色涨得通红，“你也太、太……” 　　“你特娘的也太帅了叭！！！你脑子怎么长的啊！咱俩加个微信吧！还有推特，微博什么的，哦对了，你手机号多少，给我留一个！” 　　苏喻言抹把脸，“我也要。” 　　周泓乐&水森：“快加我快加我。” 　　韩铎：“……还有我。” 　　转眼间，六个人彼此互关，成立微信群，结成了革命友谊小团体。 　　嘴上笑着闹着，他们对林景的佩服不是假的。 　　但凡林景对证据做一丁点手脚，他们都不会这么佩服他。整局游戏里，林景最牛逼的地方就在于，他真的没动证据，他真的只靠说话，就彻底掌控局面，把事情扭曲成这个样子。 　　最最出格的，也不过是掀起床板挡了一下窗帘角落。 　　你听着他似乎是把录音笔藏起来了，可他真的有对那玩意儿做什么吗？没有啊！他只是公布了录音而已。 　　哪怕后期把笔带到小黑屋，也并不算藏，因为这个时候笔已经被找到了，任何人如果想看，只要对他说“笔在哪里”，他就不会拒绝。 　　在只靠说话的前提下，把局面掌控到这个程度，是很难的，是超级超级难的。因为所有前情都安排好了，他不能改变，只能被动地接受。而节目主动权，其实掌握在侦探手里。 　　所以说，在这个节目里，凶手没有太多秀的余地，看点主要在于破案。 　　第一季的所有凶手，都默认将撒谎权用在被质疑时。他们的玩法逻辑是全程装侦探、洗白靠撒谎。这是在被动局面中寻求苟活，怂着玩。 　　林景的玩法逻辑就很骚了，他是开局一张嘴、空手套白狼，在被动的局面中创造主动，怎么浪怎么玩。 　　这里面最重要的不是他有这个想法，而是他竟然敢。第一季的凶手们就没点想法吗？他们不敢瞎浪，怕翻车啊。 　　胆子大的人有很多，有些人敢是因为莽撞冲动，有些人敢是因为无畏无惧，有些人敢是因为心里有数。 　　第一种正常，第二种值得尊敬，第三种就有点恐怖了。 　　这一期的五个嘉宾都不是蠢货，加林景微信的时候，他们心里都在想：林景是这第三种人吗？ 　　而在他们对林景的佩服越来越高的时候，林景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通知。 　　【金手指app正在准备更新，更新会造成代言人昏迷，请立即移至安全的无人处，更新过程大概需要五分钟。】 　　—— 　　之后，大家进各自的休息室拍摄单独采访，然后卸妆。 　　韩铎卸完妆，把所有人支出去，拨通了项一鸣的电话。 　　“我，铎。” 　　“……我知道是你。”项一鸣说，“有事吗？你不是去刺探林景的情报了？” 　　“凯旋归来。” 　　“卧槽，你真特么……结果怎样？” 　　韩铎想了想，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项一鸣：“人呢，哑巴了？” 　　韩铎最终说：“具体……不好细说。总之，林景是有能力完成那件事的——cos绑匪把他们一锅端。这个人很厉害，眼力老道，思维缜密，辩证能力不是一点半点的强，比局里那些谈判专家都牛逼。” 　　“我去，评价这么高，你真的是韩铎吗？” 　　韩铎还没夸完呢，“最重要的是，他太稳了，你远远看着他在刀尖跳舞，其实每一步都如履平地。这样一个人，能想出cos绑匪这种办法一点不稀奇。我们之前怀疑的所有坑都填平了，他真的是个路人，无意中被卷进去的。” 　　项一鸣：“……” 　　项一鸣：“真特么的爽。” 　　韩铎：“我夸林景，你爽个屁。” 　　项一鸣：“没想到我也有打你脸的一天，爽，爽爆！” 　　韩铎：“……” 　　项一鸣：“贾元勋名下有个公司叫嘉映传媒，前几天，他把这家公司大部分股份转让给林景了。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但公司高层都知道这件事，正在诚惶诚恐地等林景召见他们。” 　　项一鸣：“林景是个路人？嗯？” 　　韩铎：“……” 　　项一鸣：“来，伸脸，啪！” 　　韩铎：“吃屎吧你。今晚我要请林景吃饭，跟他摊牌。” 　　项一鸣：“……？？？” 　　项一鸣：“老哥我错了老哥你别冲动？？？” 　　项一鸣：“都是一起查案子的，你不能枉顾我的意愿啊！” 　　韩铎：“少攀人情，谁特么跟你一起查案子。你是警察，我是满足好奇心。” 　　项一鸣不能忍了，“卧槽，你特么还想不想归队了，你不全指着我帮你搞关系吗，态度还这么凶像不像话？” 　　韩铎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没法归队了。” 　　“……？”项一鸣察觉不对，“你怎么了，大哥，你又骚断腿了？” 　　韩铎说：“旧伤复发。” 　　“不是，到底……” 　　“拍戏摔着了，快半残了，我偷偷去的医院，连齐堃都没敢告诉。”韩铎重重叹气，“左手腕提不了重物。腰……事关男人尊严，不好细说。”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哪还有尊严了。”项一鸣吐槽。 　　“？？？”韩铎说，“这反应不对啊，你不应该心疼心疼我？” 　　“心疼个屁，我喜大普奔。” 　　“……你完了，你失去我的宠爱了。今晚我要去找小三寻欢作乐，你自己死在家里吧！” 　　“不是，你真打算告诉他？你才跟林景接触两天，怎么就这么信任他？别不是狐狸精转世吧。” 　　“你得了，真不明白我意思？”韩铎说，“我是说，用不着观望了，直接找贾元勋正大光明地查。至于林景，我会直接问他，到底是不是跟贾元勋一伙儿的。” 　　项一鸣：“能行？？？” 　　“我们是警又不是匪，遮遮掩掩的能多拿份工资？”韩铎说完，改口，“哦错了，不是我们，是你。” 　　“……”项一鸣说，“得，我他妈不跟你bb了，挂了，晚上等消息。” 　　“你瞧好儿吧。” 　　“我不跟你计较，至少今天听到个好消息，你半残了。”项一鸣磨磨唧唧还没挂。 　　“……”韩铎被戳到痛处，不想说话。 　　他挂电话前，项一鸣趁机说：“好好拍戏，好好过日子吧，铎哥。” 　　说完立马挂断，心想还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这么肉麻的话会被那个货嘲笑死了。 　　韩铎躺在沙发上，听着那句话，一愣，然后手里没拿稳，被手机砸了脸。 第20章 玄学简史 　　林景几乎是一关上休息室的门，就晕在地上了。 　　好在他没带团队，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 　　等他醒来后，正看到天道的金色虚影飘在前面，一脸歉意地说：“抱歉哦，这次我考虑不周，下次会在更新通知上加确认按钮的，你放心吧。” 　　天道这次用了韩铎的形象，因为韩铎真人就在隔壁，有了服装参考，这次他是穿着衣服的。 　　林景见他用那张脸摆出小可怜的表情，就觉得一阵蛋疼，“你别用韩铎的脸了，有点惨不忍睹。” 　　“为什么啊，明明很帅的。”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乖乖恢复成林景的样子。 　　林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似乎轻盈了不少，“你对我做了什么？还有，app怎么会突然升级？” 　　天道凑过来，“你自己看一眼属性面板呗。” 　　于是林景打开app，发现根本就没有变化，只是个人信息这一栏多了点内容。 　　姓名：林景 　　身份：天道代言人 　　代言人能力：天眼·见虚（已解锁）：观因果、卜凶吉、测命查事。使用消耗善业。 　　天眼·破妄（已解锁）：观生灵本相，精、气、神；观业力、气运、愿集。使用消耗善业。 　　控业（已解锁）：控制业力，制造业报，影响气运。使用消耗善业，强度取决于代言人的愿集。 　　其他技能：丹药（初级），符篆（初级） 　　修炼进度：肉体凡胎 　　资源：善业（100000000）；愿集（20）；气运（代言人气运不可测算） 　　天道寄语：QAQ林景就算没有金手指也是坠棒的。 　　最大的改变有两个，一个是解锁了能力，至于另一个……林景发现，app里原本的“愿力”两个字，被改成了“愿集”。 　　他问天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学会了人话，突然发现称呼不对啦。愿力和愿集是两个概念。愿力是你发的愿，愿集是你收集到的愿力，是别人作用在你身上的愿。” 　　“愿力是看不见的，哪怕开了天眼也看不见，因为这个东西存乎心间，连我都掌握不了。”天道说，“愿集可以看见，不过，一般人没这个东西。” 　　“这个概念很重要吗？”林景敏锐地问。 　　“超重要呀，你猜这次为什么突然更新？因为你录完一趟节目，收集到了全剧组的愿力。” 　　“……”林景不能想象，“他们有啥愿望，不会是希望我再也别参加了吧？” 　　“不不不，愿力不一定指愿望，只要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也好信念也好，都叫做愿力。”天道说，“你收获了他们的……呃，仰慕？反正你现在是全剧组迷弟妹的男神啦！” 　　林景觉得更不对了：“我大小也是个明星，粉丝不只这么一点吧，还是说原主的粉丝不算我的？” 　　“那不一样呀，那些粉丝都是颜粉。” 　　“……”林景抗议了，“颜粉怎么了，颜粉不要面子的？颜粉也有尊严！” 　　天道委屈地对手手，“这个我也没办法，他们并不是发自内心敬仰你这个人，产生不了愿力。” 　　想了想，他又补充：“其实当明星不是获取愿力的好途径，粉丝对明星的喜欢太复杂了，而且还有黑粉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收集愿力的最好途径是当科学家。敬佩这种感情能产生很强大的愿力，比单纯的喜欢强大很多。” 　　科学家林景自然当不了的，事实上明星他也不打算当，他只是喜欢演戏而已。 　　“看来，愿力这个概念真的很重要。”他明白了。 　　天道说：“当然。有时候愿力甚至可以穿透位面壁垒，作用给另一个世界。你知道你怎么穿越的吗？除了大量善业做底，还因为你死后有太多人为你祈祷，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所以我才能依托这股愿力，把你带过来。有时候只要人发自内心地做一件事，真的连老天爷都会帮他。” 　　林景诚恳地说：“上辈子我发自内心想活下去，老天爷怎么不帮我？” 　　“……”这题超纲，天道不想回答，“人类内心的力量，是非常非常神奇的。相信即存在，热爱即存在，渴望即存在。它能影响现实，是很多东西的基础。” 　　林景反问：“也是你的基础吗？” 　　天道：“……” 　　天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一针见血？你就不能笨一点吗？” 　　林景知道答案了，“怪不得你这么弱，你是因为人类的愿望而存在的，人类相信你，你就存在，人类不信，你就不存在。” 　　他说着，忽然恍然大悟，“这不会就是你受损的原因吧？建国后破除封建迷信了，连动物都不能成精了，你就越来越弱了。所以你叫我帮你修复，是特么想让我帮你传播封建迷信？？？” 　　天道：“……” 　　天道虚弱地说：“不是的，我虽然生于愿力，但早已经超脱了，能自己运转了。而且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封建迷信啊，我的本质是人类内心相信的规则。” 　　“很久以前，人们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业报系统应运而生。后来我被搞坏了，业报系统不灵了，大家不再相信善恶有报，这股愿力反过来作用于我，我就越来越弱，恶性循环……” 　　林景勉强相信了，“那你又是怎么被搞坏的？” 　　天道弱弱地说：“这，就是代言人存在的意义了。” 　　林景：“……？” 　　天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哇，你得帮我去查。” 　　—— 　　小破天道给林景解释了几句，就溜了。 　　按他的话说，他得去到处收集灵气，给他准备员工福利，让他开心工作，快乐生活。 　　林景初步窥见了这个神奇世界的真相，三观再一次崩塌了，不过他很平静，因为这种东西塌着塌着……就习惯了。 　　这个世界有鬼、有神、有精怪……它们的产生都是因为愿力。 　　人死后，愿力太强，不入轮回，灵魂逗留人世就变成鬼。 　　神和精怪还更玄乎一点，它们的产生是因为人的信仰。也就是说，先有信仰，后有神明。 　　本质上来说，神明不是有智慧的生灵，而是一团力量的集合体，是一个象征。当信仰者有所求时，这团力量就会给出响应。 　　神明出现后，灵力也出现了。于是玄学开始兴起，修炼者引灵力入体锻炼己身，术士们通过各种法门窥伺天机。 　　随着时间推移，人类逐步创造出文明，学会了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信赖神明。少数信众不足以支持神明的力量，祂们有的陨落，有的隐于幕后，不再响应信众所求。 　　陨落的神明跌入山河胡海、万物众生之中。接触到这团力量的，便逐步成为后来的精怪。 　　不过，在建国后的今天，精怪的数量也很少了。 　　后来，玄学家们沟通了那些未曾陨落的神明，学会了向祂们借用力量，“借神术”成为当今玄学法术中的重要分支。神明，成为了被人类操纵的工具。 　　天道因人类内心信奉的规则而生，后来从愿力造物中超脱出来，掌控整个社会运行。他的力量属于规则之力，在增长过程中接触到了世界的天花板——位面壁垒。 　　于是更大的世界被豁然撕开，原来位面之外还有位面，同一个宇宙还有无数的平行宇宙兄弟，它们由更高的法则掌管。而那更高的法则来源于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世界总是由全部的未知和针尖大小的已知构成的。 　　林景如今站在这仅有针尖大的一个点上，便足够俯瞰世界了。 　　——以上，是华夏大地玄学界的发展历程。其他地区也经历了类似过程，最终形成不同的奇异人士。 　　每个文明都存在各自信奉的法则，这些法则共同掌管世界运行。 　　总的来说，文明越盛、人数越多的地区，法则之力越强。原本小破天道是老大，可他现在出问题了。 　　于是他溜走之前对林景说：“你可一定要努力鸭。你现在就是电，就是光，就是唯一的神话，就是命定的救世主。” 　　林景：“……” 　　林景重拾三观后，自信满满地走出休息室，他刚得到了新能力，要试验一下。 　　天眼·见虚看见的是因果。 　　天眼·破妄看见的是人的本源。 　　他走过拐角，瞧见一个抱着大箱子的场务小姑娘，小姑娘一见他顿时望而生畏，瑟瑟发抖地往箱子后躲了躲。 　　林景：…… 　　林景心想我又不是什么魔鬼，你躲什么。然后开天眼看她。 　　首先见到的是精气神，这三者代表人的健康状态。林景尚且没有经验，只能看得出她身体健康，精神尚可。 　　再之后入眼的就是业力和气运。精气神贴合人类身体，业力是两圈轮廓光，气运则是缠绕在周身的一缕烟雾。 　　小姑娘身上有曾薄薄金光，而黑光几乎不可见，说明她是个善良的普通人。大部分普通人基本就是这个水平的。 　　气运也是平平，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景什么都没看出来，很失望。于是他站在那里，跟门神似的，死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让他更失望的是，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气运相差无几，差异无非在金光和黑光的浓度，但最浓的，也只有薄薄一层。 　　这时导演摸着烟过来了，林景一见他，眼前一亮，他身上竟然有一层很淡的愿集，几乎淡到看不见，但真的有。 　　这说明他有相当数量的粉丝，而且是真粉。普通人不会有愿集的。 　　导演过来，先递根烟，林景不接，他才说道：“节目都录完了，还没走啊。” 　　林景：“你什么意思？” 　　“哦，”导演呵呵笑了两声，“我就是问问，你杵这儿跟个大老虎似的，干嘛呢。我们工作人员吓得不敢走这条路了，结果搬东西还得绕远道。你行行好儿，挪个窝。” 　　林景：“……” 　　这时，韩铎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来。 　　他一见林景，就直接朝他走过来，寻思着怎么开口请人吃饭。 　　林景开了天眼看他，心想这总归不是个普通人了吧。 　　下一刻，他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第21章 妈耶，恩断义绝？ 　　林景仿佛一下子被慑住了。 　　黑色难道不是幽深平静的颜色吗？不，那团漆黑摧枯拉朽，穿透万物，驱赶你视线中的一切，让你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直视深渊是什么感觉？ 　　当他看向韩铎时，甚至并非直视深渊，而是已被深渊囚禁。 　　在天眼的视线下，韩铎的本源形象完整显露出来。林景震惊到一度失语，他能如何形容所看到的一切？那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那是一个恶心的怪物。 　　罪恶的力量在他身上集结，凶煞之气浓郁到覆盖一方天地，诡异的黑光似乎能幻化出畸形扭曲的实体，在他背后咧开血盆大口。 　　这不应该是一个人。 　　这是恶的集合体。 　　韩铎的身上，只有恶业，没有善业。 　　只有邪恶，没有善良。 　　—— 　　林景第一次如此失态，他看着韩铎瞪圆了眼。 　　韩铎抓住机会笑他：“怎么啦，被我帅瞎眼了？” 　　见林景沉默不应，他心里纳闷，伸手打算拍拍他的肩，“我有个事跟你说，今晚……” 　　他戛然而止，手在半空尴尬地停住，因为林景毫不犹豫地退了一大步，与他隔开距离。 　　林景正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变，捂住嘴打算离开。韩铎本能地拦了一下，“你……”，却被他猛地挥开手。 　　一股大力冲撞过来，林景撞开韩铎就冲了出去，这下瞪大眼睛的变成了后者。他猝不及防间，踉跄了几下，想要撑住身体，却一下子摔在地上。 　　“嘶——”剧烈的疼痛泛上来，韩铎扶着腰，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他也有这么脆弱的一天，一阵风就能吹倒。三年之前，又如何能够想象？ 　　原本对归队还抱着一丝微弱希望，现在看来，彻底不可能了…… 　　导演震惊到反应不过来，“你没事吧……” 　　韩铎吸了口气，只说：“他怎么了？你去看看他。” 　　“哦……”导演一头雾水，不知所措，下意识听从。 　　他追着林景的方向，来到洗手间门口。 　　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林景把头埋进洗手池里。当他抬起头来时，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他唇间半含的一抹鲜红。 　　导演都快晕眩了，他好像看到林景在洗手间吐血？这是真的吗？ 　　林景一口血吐出来，奇异地恢复了冷静。 　　他镇定地漱口洗手，表情平淡，动作从容。 　　他离开洗手间，走到门边，淡淡地瞥了导演一眼，“你也尿急？” 　　导演窒息，他觉得自己仿佛真尿急了…… 　　于是，韩铎扶着腰一瘸一拐找到林景的时候，后者站在洗手间门口，对他说：“陈导在里面嘘嘘，我等他一下。” 　　“……”韩铎的心情就很复杂了，导演明明是来看你情况的，怎么就嘘嘘起来了…… 　　“抱歉啊，我刚才没注意，你这是摔着了？”林景说着，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腰，得出结论，“得好好治，一个男人可以没钱没势，不能没有一副好腰板儿。” 　　韩铎低头看着林景，对方的态度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可他总觉得，疏离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刚才？” 　　“……”林景垂下眼睑，淡淡道，“没事。” 　　韩铎身上恶业之浓，已经到了能影响他的地步。 　　林景开天眼看人时，要调动本源的精气神。他现在还没有引灵气修炼，愿集也不强，由于身患绝症，精气比普通人弱了不少，有时就会被强大的恶业所伤。 　　好在关掉天眼就没问题了。而且他的精气神强度，也会慢慢提上来。 　　韩铎身上问题有点大。业这个东西是无法转移的，你造的便记在你身上，即使天道有损，不再降下业报，可是业力依旧照记不误。 　　林景身为天道亲选之人，能利用业力画符炼丹、操纵气运，能替天降下业果，也做不到转移别人的业力。 　　决定你成为怎样一个人的，不是你本身，而是你所做过的事。看似无形无迹，其实全部背在身上，陪着你走过一生。这就是业，并非简单的善恶因果，而是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除非欺瞒天道，否则不可能造假。 　　林景有着正常成年人的判断能力，决不相信韩铎是那样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难道真的有人帮他欺瞒了天道，转移业力？那么，会不会跟他要调查的天道受损有关？ 　　只是无论如何，在确保不受那股恶业影响之前，他跟韩铎不可能一起愉快玩耍了。他放在第一位的，始终都是生命。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有些遗憾。 　　—— 　　林景拒绝了韩铎的晚饭邀约。 　　韩铎真的很意外，他明明觉得两人关系融洽，也有共同话题，而且彼此欣赏，怎么就不能一起吃个饭了。 　　他还是争取道：“我有事要跟你说，很重要的事，真的。” 　　林景说：“那你现在说吧。” 　　“就吃个饭，都不行吗？”韩铎摸了摸胸口，有点不舒服。 　　“散伙饭？”林景随口道。 　　“……节目才第一期呢，散伙什么啊散伙。你变了，你这个大猪蹄子，你刚才到底怎么了？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魂？”韩铎委屈道。 　　他知道一切都是从刚刚开始变的，可是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甘心，就算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林景叹了口气，“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第一期节目播出，咱俩估计会有很多cp粉，为了事业长远发展，生活中最好还是疏远一点。” 　　他不避讳地说出疏远的决定，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做掩饰。 　　韩铎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说：“可是炒一炒cp也不失为一条……” 　　“你还用得着炒cp吗？”林景反问。韩铎出道三年流量居高不下，称一声华娱人气之王也不为过，炒cp对他非但没有帮助，甚至会起反作用。“至于我，如果需要炒cp我会找别人的。跟你的话，会被骂穿地心。” 　　韩铎被这句“找别人”砸懵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林景真正认识还不到两天，他已发自内心地想和人家交朋友，人家对他如何却不好说。 　　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林景看了看手机，纪帆要来接他，在微信上说快到了，他回头道：“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事，抓紧时间说吧，我这就走了。” 　　韩铎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我回头要是给你打电话，你接吗？” 　　林景说：“我没打算跟你绝交啊，咱们还录节目呢，我只是建议不要走得太近。” 　　他讲话太直白了，饶是韩铎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耿直不顾别人面子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一点都不怕冒犯别人吗？还是说冒犯就冒犯了，他也不在乎？ 　　“那你先走吧，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韩铎试图闹别扭。 　　“……”林景叹口气，“你别多想，你真的别多想。” 　　韩铎心说我不多想个屁。 　　纪帆的车已经开过来，林景拉开门坐进去，回头看了他一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韩铎的眼睛和整个人的外在表现太不一样了。 　　他就属于那种骚话嘴边挂，B数心里藏的人。 　　那双略显颓靡的下垂眼淡淡地敛着，深沉墨色在里面无声翻滚。 　　好似他身上如深渊般的、无边无际的恶。 第22章 我们爱豆除了脸一无所长 　　回去的路上，看林景有些心不在焉，纪帆主动挑起话题：“今天节目录得怎么样？没划水吧不是躺赢的吧？” 　　林景说：“你放心，一打儿粉丝骗到手不成问题。” 　　“什么叫骗到手啊！你需要改正用词。”纪帆吐槽归吐槽，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据她观察，林景虽然时常出人意料，但说一就是一，基本没虚话。也不知这算是耿直还是无法无天。 　　她不知道，她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对了，你录节目应该认识韩铎了吧，我记得他还挺没架子的，为人有意思也好说话，你们关系怎么样？” 　　林景想了想，说：“f（x）=ax平方，a是个巨小的负数。” 　　纪帆：“……？？？” 　　纪帆：“你他妈穿越到哪国去了？？？我和你说韩铎呢。” 　　林景：“一条很陡的抛物线，总结起来就是……突飞猛进，急转直下。” 　　纪帆还是听不懂，她忍不住开始担忧以后和老板的关系，毕竟新老板看起来越来越不靠谱了。 　　林景只好解释道：“前天，我们是陌生人；昨天，我们是朋友；今天，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 　　纪帆：“……” 　　纪帆：“大哥你行行好。” 　　“唉，”林景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自己决定跟韩铎远着走，“他人是真的不错，如果能当朋友，大概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纪帆不想再问了，她自动理解为两人的关系是“陌生人以上，友情未满”，并自我安慰两人才录第一期节目，以后总有成为朋友的机会。 　　“我建议你最好跟他打好关系，当然，不是让你巴结他。韩铎这个人在圈子里有点神秘的。” 　　她想了想，说：“你知道为什么都管他叫央视之子吗？因为他真的是央视之子，八台做一部剧之前，基本都会问问他有没有档期想不想演。这个人来历巨神秘，也没听说出身怎么样，也没听说傍了什么金主，可就是资源逆天，大导的戏想上就上，央视的戏想轧就轧。” 　　面对她诚恳的建议，林景敷衍地嗯了一声。 　　纪帆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正要说话，这时蓝牙耳机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听着那边的声音，瞪了瞪眼，说：“我开车呢，不过他就坐我旁边。” 　　“正往公司赶，很快就到了。” 　　“我就说，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不搞点事心里怎么舒坦。行了，先让公关部动起来，直接……算了，我先问问他的意见，你等一下，先别挂。” 　　她对林景说：“网上在传你黑料，初步怀疑是焦宏文的手笔，你上微博看看。” 　　林景闻言，倒也不觉得意外，直接打开微博。 　　只见“林景名侦探俱乐部”和“林景人设”的标题，已经进入了热搜前十名。 　　—— 　　为了提前给节目造势，昨天录制的时候，场务拍了很多照片，让微博大V发出去，当作粉丝流出的路透。 　　因为对林景印象太深刻了，场务小妹妹忍不住多拍了几张，惊叹于他竟然怎么拍都好看。最后选照片的时候，导演发现，十张里面有九张出现了林景…… 　　导演一想，林景在节目里表现那么爆炸，可以提前放出去引起一波关注，也当做是给观众预警了。于是流出来的九张图，林景存在感极强，是六个人里唯一露脸的。 　　名侦探的大波粉丝嗷嗷待哺，立刻围上来展开讨论。林景是唯一石锤嘉宾，围绕他的讨论是最多的，而悲剧的是，他的口碑一向不好。 　　演技烂、用替身、抠图、轧戏就不说了，这次引起争议的是他的人设。 　　当初原主黑粉太多，焦宏文为了让他吸波粉，就给他艹了个高智商人设。名侦探节目组也是因为这才注意到他，向他发出邀请的。 　　但这种人设很难炒，所以没翻起多大水花，原主照样靠脸混圈，然后被黑出一片天。 　　这次，因为名侦探的路透，这件事竟然又被人注意到，再次翻了出来。点进话题去看，一群八卦博主都发了类似的微博。 　　娱乐圈大瓜瓜：#林景人设# #林景艹人设石锤#最近@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流出一波消息，听说已经开始录制，嘉宾人选里有一位已经石锤了，就是最近势头还不错的小鲜肉林景。听说节目组是觉得林景聪明才邀请他的，但大瓜瓜今天收到了一份大猛料哦，林景的高智商人设竟然是炒作出来的！【图片】 　　图片的内容，是对原主一些行为的分析，以及对炒人设时发出的通稿的分析，甚至还有星藤一些工作人员的微信聊天记录……五花八门，似是而非，最后得出结论，林景的高智商人设是炒作出来的。 　　这张图被吃瓜党各种转发，然而，评论却有那么一点画风清奇…… 　　“我的妈呀，林景竟然艹过高智商人设？6666666” 　　“艹人设艹到粉丝都不知道的地步，也是真的很清纯不做作了。” 　　“佛系艹人设哈哈哈哈哈哈嗝儿~不过正经说，作为鲸鲸的粉丝，我对这料……emmm没感觉。” 　　“没感觉 1，不管是粉是黑是路人，都知道他其实只有一张脸能看，你艹出这种人设来谁会信啊。” 　　“艹出来的人设粉丝自己人都不信也是天秀，而且怎么感觉……emmm有点可爱？” 　　“hhhhh林景：试图装聪明(▼ヘ▼#)，粉丝：不信！林景：那躺平装小可爱好了_(:з」∠)_” 　　当然，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怎么还不凉？” 　　“搞不懂粉丝这副嘴脸，艹人设都石锤了，明明是黑料，还能集体高潮。” 　　“粉圈奇观又出现了，所有人都说爱豆除了脸一无所长，结果还是照粉不误。你们颜粉真的骄傲。” 　　“感觉林景的粉和黑没什么两样，黑也是攻击他只有一张脸能看，粉也是攻击他只有一张脸能看……” 　　最后，还有一小部分弱弱的声音。 　　“其实这也不算石锤，都是些分析推测而已。林景智商到底高不高，我们根本不知道啊，毕竟他也没上过需要智商的节目……” 　　“等名侦探播出，不就都知道了，在这儿吵什么吵？” 　　—— 　　林景看到这里，心里就有底了，对纪帆说：“不是什么大事儿。” 　　纪帆已经听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一遍经过，担忧道：“你确定吗？焦宏文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一颗摇钱树，结果还没摇就张腿儿跑了，换我我也心气儿不平。” 　　“的确是他，这些账号都是星藤在养的，倒是一点不藏着掖着。”林景认出来，“你放心，他不想闹大。” 　　“你怎么知道？” 　　“炒人设的虽然是我，但帮我操作的是谁，这事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虽然心眼小，但是精着呢，不会闹出双输的局面。” 　　林景摇摇头，“我们也不跟他计较。你让公关团队运转吧，就说猜测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林景到底聪不聪明没人知道，等名侦探开播，自有分晓。” 　　纪帆微微惊讶，“把眼球引到节目上去？” 　　“送上门来的炒作为什么不用？”林景说，“你们就只抓两点，第一，把林景炒没炒人设的问题，转化成林景到底智商高不高。第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未知的，如果想知道，去看名侦探。” 　　“至于炒人设这件事本身，把它避过去，别提。” 　　纪帆顿时觉得林景比自己更像个经纪人，他的处理方式真的很专业，知道怎么在文字上玩花样，手段温和不激进，而且也没有抓住罪魁祸首不放。 　　这就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因为不顺意而去怼人，就显得他们太小气了。 　　纪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对星藤那边，怎么处理？” 　　问完她就想自己扇自己，明明她才是林景的经纪人，怎么现在像是颠倒了？ 　　也是她没想到，林景处理这些事情竟然这么圆融自如，就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对这个问题，林景皱了皱眉，说：“让人盯着那边，我怀疑焦宏文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消耗我们的公关资源，然后趁机搞个大新闻。” 　　纪帆本来是想问这事追不追究，没想到林景扔出这么一句话，她愣了一下，“这么骚的吗，不能吧。” 　　林景推测道：“焦宏文扔出这种料，说白了就是跟我们玩博弈。但凡我们公关做得不好，事情一旦闹大会造成双输的局面。我觉得那么精的一个人，不至于为一点小脾气使这种破招。总之盯着就是了，没动作就没动作，这事揭过，也用不着报复回去。” 　　纪帆觉得很有道理，跟电话另一边的人如此这般说了半天，把公关策略交代下去。 　　但是，电话挂掉之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妈呀，林景这次怎么这么规矩？手段这么温和？？行事这么正常？？？ 　　她偷偷瞥了林景一眼，后者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无奈道：“好好开车。” 　　“哦……” 　　林景试图掰正她的思想：“你不要把我给妖魔化了，总觉得不出点意外就不是我了，我也只是个正常的普通人吧。” 　　然而他大魔王的形象在纪帆心里根深蒂固，根本掰不过来…… 　　纪帆也只好安慰自己，看来这次真的是小事，不值一提，林景都没放在心上。 　　这时，却听林景喃喃自语道：“不过，要是能趁这一波把《倒计时》抢过来，倒是好事一桩……” 　　“……”纪帆差点把车开到树上，“你说什么？” 　　《倒计时》是星藤投资的小成本文艺片，是林景本来打算推掉的那部电影，她本来以为他没兴趣的。 　　林景看着她，为自己的形象着想，解释道：“我不是空窗半年做手术吗？寻思着这半年，不能一点事也不做。正好这戏讲的是绝症病人的故事，我住院主角也住院，就跟拍纪录片似的，玩着就拍完了。” 　　“……”神他妈玩着就拍完了，拍电影能这么儿戏的？？？ 　　纪帆说：“那部戏剧本我看了，并不是特别出彩。你如果想演戏，干嘛抢别人的，公司自己投拍一部小成本给你玩，也没什么。” 　　林景叹了口气，“我想要《倒计时》那个团队。虽然是部处女作，但团队是导演自己组的。” 　　“团队？他们的团队很牛吗？” 　　“不，基本是一群半吊子。”林景说，“要不然也不会请我演戏。” 　　“……那是为什么？” 　　“他们，”林景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他们都是真正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纪帆愣了一下。 　　随即她说：“你知道拍电影不是儿戏，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一群空有热情的半吊子，一部并不出彩的剧本，一个在二流电影学院教演戏的导演，还有一个……”演技烂穿地心的主角，她心想，“别说把一部电影拍好，能不能拍完都是问题。” 　　“我知道，那不是没有我吗？”林景微笑着说。 　　纪帆：…… 　　不，有你，我在心里算上你了，老板。 　　“我想拍这部戏，而且会把这部戏拍得完全不一样。”林景原本还有点犹豫，但这话说完，他的心就定了下来。 第23章 杀业 　　纪帆不知道林景打算怎么“把这部戏拍得不一样”，既然他固执己见，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公司。 　　她专程去接他这一趟，就是为了带他来见嘉映总裁。 　　嘉映传媒的总裁名叫边长霄，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平时混在明星圈里，极其注重保养。一张脸捯饬得白净生光，留着复古中分小卷发，下巴上短硬的胡茬看起来很有味道。总之是个很骚包的型男大叔。 　　两个人进行了短暂的会晤。林景表达了自己日常不管事，只把握大方向的意愿，边长霄虽然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本来管理公司就最怕空降，结果空降的还是老板……真是令人头秃。 　　林景谢绝了去见公司其他高管的邀请，他只见边长霄一个人，确保他是个听话的就行了。公司照常运转，大家该干嘛干嘛。 　　大体上谈妥之后，林景终于下达了掌管公司以来的第一个吩咐。 　　他给了纪帆两个人的信息，让她去直接找人。 　　第一个是卫书琰，那天和贾元勋在会所见到的驻唱歌手，前世的天王巨星、鬼才唱作人。 　　如果没遇见倒也罢了，既然遇见了，林景当然不能放过机会。他直接给卫书琰确定了一套出道路线。 　　“这种人不适合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出道，如果一开始就把势头造足，一夜爆红也未可知。”林景说，“签下来之后，先做综合评估，然后帮他选个合适的节目，最好是选秀一类的。我希望他第一次跟观众见面，就能用他的原创作品，带来一种惊艳的、爆炸的、令人震撼的感官体验。当然，如果评估之后，你觉得他创作能力达不到预期，再来告诉我，给他改纯唱路线。” 　　纪帆懵懂地点点头，“我回头跟歌手经济商量一下，那第二个人呢？” 　　“第二个人你应该认识了，是导演张三。”林景说，“直接帮我约他，以嘉映娱乐新老板的名义，就说有新项目想谈。” 　　纪帆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想让他来导《倒计时》？” 　　“差不多吧。”林景说。 　　纪帆咋舌，心想找张三导演，果然是要拍一部绝症苦情戏。 　　她不看好《倒计时》这部戏，非常非常不看好。不说半吊子的团队和编剧，单说林景的演技吧，苦情戏？emmm…… 　　如果代入观众视角，一部林景主演的、讲绝症病患的、小成本苦情文艺片，根本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哪怕导演是著名文艺片大咖张三，也救不了那么无聊的剧本和那么烂的演技。要是真的拍成一部纪录片，说不定还好看一点。 　　她真的搞不懂林景在想什么，最后也只好自我安慰，这个戏投资小，老板想玩玩也没什么…… 　　emmmm……她发现认识林景之后，自我安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 　　林景到家时正好是晚饭时间，他洗手进了厨房，发现桌子上盖着饭菜，他爸妈今天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然而，客厅里并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只有书房的门半掩着，发出一缝萤黄的光。凑近一听，里面传出喊打喊杀的声音。 　　“卧槽，前面有人，前面有人！” 　　“你等一下，别那么莽，慢点冲慢点冲……啊！你死啦！” 　　“完了，我怕是也要凉了，这波毒圈刷得太奇葩了。” 　　林景推开门，“你们吃饭了吗？” 　　他爸百忙之中抬起头瞥了一眼，“我们俩今天结婚纪念日，在外头吃的，给你把剩饭带回来了。” 　　“……”林景只好羞愧道，“对不起，我给忙忘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准备礼物。” 　　“不用了，我们替你准备了。” 　　林景：“啊？” 　　他爸：“我替你给你妈买了套神仙水，你妈替你给我买了个新相机，用的是你桌上那张支票，我们俩都很惊喜。身为你父母，在你忙到忘记这些人情世故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挺身而出，帮你处理。” 　　林景：“……那还真是谢谢了。” 　　他爸说：“不用客气。” 　　这时，他妈突然一砸键盘，长出了口气，“妈个叽，还是死了，把把天谴圈真的不人道……诶，儿砸回来了？” 　　林景缩手，“你们忙，我去吃饭了。” 　　等他吃完饭，路过书房的时候，他妈又在里面喊：“儿砸，来刚一局！” 　　林景：“……不了不了。” 　　罗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自从上次回来就很不一样，以前天天抱着手机不撒手，现在也不玩手机了，连吃鸡都不玩了。你不是还想让我带你躺几把鸡，出去和人炫耀？” 　　罗敏是职业电竞俱乐部的合伙创始人，挂着一个经理的名头主管行政和外宣包装方面的事，相当于是电竞圈的经纪人。所以她打游戏超厉害，以前主玩lol，现在转战吃鸡，还把沉迷lol的原主也带了过来。 　　然而，会打游戏的那个是原主，不是林景…… 　　林景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看着墙上贴的吃鸡海报，突然有点难过。对他来说，已经经历了一次告别，可以把平行世界的父母当成亲生父母。可是对父母来说，他们的儿子，终究不是原来的儿子了。 　　他打开电脑，打算进游戏试一把。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了一个让他有点惊讶的名字，许由。 　　原主以前的师兄弟，星藤娱乐力推的另一个流量小生。 　　根据记忆，两人之间看似和谐，其实很不对付，许由嫉妒林景凭一张脸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总是有事没事挤兑他。 　　许由也不说自己想干嘛，一上来就约林景出去见面，林景一看已经八点多了，当然不肯。 　　在他即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许由抢着说道：“当时那件事，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林景？” 　　林景动作一顿，“当时那件事？” 　　许由说起来，言语里带着点非常隐晦的得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巴上贾元勋的，咱们名人不说暗话，说到底，还不是我给你的机会？” 　　林景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指贾元勋生日宴上那件事？”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许由到底在说什么。 　　但他知道贾元勋生日宴上发生了一件事——原主的死。 　　因为濒死，原主记忆非常模糊，他也是才想起来，那晚许由也在贾元勋的宴会上，而且和原主在同一个更衣室里独处了一阵子。 　　他再问，许由却不说了，想直接约他面谈。 　　林景看了看时间，稍作权衡后，揣了一把练习时画的平安符，胡乱塞兜里，然后拎起衣服出门。 　　—— 　　两人约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咖啡馆里，林景进入包间的时候，许由已经在里面等一段时间了。 　　但他看起来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抬起那张秀气的脸朝林景笑道：“你终于来了。” 　　林景坐下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开天眼看他。 　　这一眼，却看得他心中微讶。许由身上，笼罩着庞大的一团气运，但它们运转时相对割裂，并不圆融。除此之外，一层浅淡金光包绕浓重的墨色，墨色中还透出隐隐的红。 　　——这是杀业！ 　　林景一路上用天眼看了不少人，除了韩铎之外，从没真的在一个人身上见到杀业。 　　他顿时感觉有些违和，当然，任何人得知自己面前坐着一个杀人犯的时候，都很难不产生动容。 　　许由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你倒挺淡定的，是真不怕我知道你的破事，还是脸皮厚到已经不知羞耻了？” 　　林景垂眸，直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许由哼笑一声，把手机甩到桌上，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竟然是林景，他躺在一张沙发上，满面通红，头发被细汗打湿，身体一动一动地抽搐。他脸上的表情太奇异了，混合了隐忍、渴望、愤怒、痛苦……突然，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在沙发上来回打滚，不小心滚到地上，也完全没有察觉，在那里胡乱地扑腾着。 　　过了一会儿，他已经把上身完全脱光了，裸露的肌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绯红色，配上滑腻的细汗，看起来就像上好的美玉一般。 　　终于，经历了一阵剧烈的抽动后，他的头磕在地上，不动了。 　　林景的面色，骤然一变。 　　许由看他变了脸，不免笑出几分得意来，“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录下你服药失态的画面。” 　　林景说：“服药？” 　　不等对方自己回答，他直接用见虚眼看向许由，一连串的画面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那天的真相，也终于出现了。 　　许由出道时间比林景长，也比他会唱歌跳舞，发展却始终不如他好。长年累月的攀比，不断加剧着他心里的不甘，他开始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有捷径可以走呢？ 　　焦宏文纵有万般不好，也是圈子里素有名声的金牌经纪人，不会主动给艺人拉皮条。他心知如果想找金主，绝对指望不上公司，于是便开始流连于各大宴会场所，暗暗注意。 　　到贾元勋生日宴的时候，他打听到嘉映传媒竟然是贾元勋名下的公司，于是，揣着一瓶兴奋剂就去了。 　　……没错，就是那种意义上的兴奋剂。 　　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这些小明星，根本就不是来参加宴会的，而是来表演助兴的。经过各种询问打听，他终于知道，贾元勋本人有多么讨厌娱乐圈明星，从他身上下手，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他心里郁闷，正巧见到原主，便直接发泄在他身上——他把那瓶药倒进了原主的水杯里。 　　正常一次只用几滴的药，一瓶全倒了进去。 　　不过，他也不愿意让中药的原主跑出去，万一真的傍上金主怎么办？于是他趁人换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放在合适的位置，打开摄像，然后从外面把门反锁。 　　过了一会儿，原主果然在里面扑腾起来，他隔着门板听，听到没有动静了，小心翼翼地拧开门进去，发现人晕在里面。 　　于是，拿手机、关门，若无其事，扬长而去。 　　所以，后来听说林景和贾元勋扯上关系，还跳槽到嘉映娱乐，他才那么不甘心——他以为林景在他走后遇到了贾元勋，而这个机会本来应该是他的。 　　林景看完这些画面，许由也开始兴奋地说起当初的过程，言语间颇带炫耀。 　　说到结尾，他甚至有些不满，“本来还以为能拍到一些劲爆的画面，结果你裤子都没脱，居然那么快就晕了。切，卖药的那家伙还说不能多用，用了一瓶的这不是也没事？” 　　林景微笑起来，“是啊，居然那么快——” 　　就死了。 　　原主本来就罹患绝症，吸入过量兴奋剂，兴奋剂中还含有他不能接触的药物，他必死无疑。 　　眼前这人并不知道，他抱怨的、他录下的，并不是一个人被药剂折磨的画面，而是一个人死亡的过程。 　　人的生命，果然转瞬即逝。 　　最可恨的，不是自己不珍惜，而是被别人像开玩笑一样，肆意踩在地上玩弄，过后还把自己的行为当做一场恶作剧，甚至抱怨地说—— 　　“没想到那么快嘛。” 　　林景看了看许由身上泛红的恶业，手指一动，制造业果的引线就牵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动用控业的能力，他可以抽取许由身上的恶业，造成恶报降给他。 　　他现在能力不强，一次抽取不了大量恶业。但许由是杀死原主的罪魁祸首，和他有因果关系，所以，他可以轻易对许由动手。 　　一次无意中犯下的杀业，造成的果报不致身死，但会毁掉他的下半辈子。 　　林景手指微动，业力引线就要开始作用了，他却突然停住。 　　片刻之后，松开了手。 　　如果仅靠金手指的能力，当然可以轻易完成制裁，但这样随随便便降下一个业报，把整件事草率地完结了，又如何向已逝之人交代？ 　　已经死得悄无声息，难道连复仇也悄无声息吗？一个人悄悄来了一遭，走时没人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记住，他在天有灵，是否会感到意气难平？ 　　林景管不了别人，对于平行世界的自己，他要给他办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 　　于是，他对许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由想做的事很简单。 　　第一，他要拿着这段视频一直要挟林景。 　　第二，他最近打算要挟的一件事，是让林景带着他，去参加贾元勋的第二次生日宴会。 　　“我知道你能做到，听说你跟贾元勋关系很好。” 　　林景看着他，又开了一次见虚眼。 　　这次开得时间很久，消耗了将近十万的善业值，他把许由最近遇到的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巧的是，他顺带的，连焦宏文最近打算做什么都知道了。 第24章 谢舔舔不杀之恩 　　林景答应了许由的要求, 暂且把他稳住。 　　关于怎么处理许由，他心里有个大概规划，但并不清楚该怎样操作, 具体的还要去问小破天道。 　　许由这边要从长计议，急不来。焦宏文那边的事，却近在咫尺了。 　　经过一夜的冷却，第二天, 林景的话题热度降下来，只挂在热搜榜的尾巴上。 　　而且, 话题的内容也已经扭转，人们关注的点从“林景到底炒没炒作”变成了“林景到底是不是高智商”。而这个问题，很自然地把吃瓜群众的视线引向《名侦探俱乐部》。 　　甚至有人直接去导演的微博底下讨论。 　　“林景的新闻铺天盖地飞，节目组看都不看一眼吗？” 　　“林景就是个花瓶, 他会毁了这个节目的，求只上一期，以后不要再邀请他了！” 　　“林景到底表现怎么样啊, 求甄导给个石锤！” 　　名侦探导演的名字其实叫陈武安, 由于节目里多次提到“甄导演”, 大家都管他叫甄武安。 　　陈导看到微博下一水儿的质疑就不想搭理, 妈的连劳资名字都叫错, 还想让劳资给你剧透？人林景智商高不高和你有什么关系？ 　　质疑林景智商？你可真有胆, 节目播出吓死你哦！ 　　不过, 他看得懂林景引导舆论的目的, 知道这是为名侦探做宣传, 于是让宣发组趁机多发了几套图，还联系林景问他，要不要公开一波嘉宾转移一下注意力。 　　林景收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笑眯眯地告诉导演不用。 　　陈导在电话里听到他的笑声，顿时一阵惊悚，他可没有忘记，林景在节目里这样笑过之后，就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陈导担忧地说：“你是不是还想做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我估计苏和帕斯卡他们都挺愿意配合你的。” 　　林景怪道：“什么叫我想做什么？现在是别人想做什么。” 　　导演犹豫了一下，问：“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突然跳槽吗？” 　　作为节目总导演，陈武安自然知道，刚和林景签约的时候他还在星藤，录节目时却成了嘉映的人。 　　这次焦宏文放林景艹人设的黑料，并没有遮遮掩掩，直接用了公司养的大v。陈导有心想查，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查出来之后，他却不太能理解。 　　嘉映的规模是比星藤大不少，但艺人也多，林景跳过去不一定有好资源。 　　星藤虽小，有个行事老辣的焦宏文把舵，对娱乐圈各种手段得心应手，软实力并不弱。而且星藤里女艺人多，男艺人根本没有一线，林景是当之无愧的一哥，所有资源紧着他来，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个问题，不只陈导，恐怕焦宏文也百思不得其解。 　　林景开玩笑似地说：“你想想我都龟毛到必须十一点半吃饭，在工作量那么大的星藤，活得下去吗？” 　　这是实话。他在星藤，不可能自己掌控事业。而且焦宏文急功近利，只把他当颗摇钱树，没想过长久发展。 　　他离开星藤，从根本上来说是利益驱使，和普通的跳槽没有两样。 　　他跟焦宏文之间的不对付，也属于利益纠纷，没有谁对谁错。 　　所以他不在意焦宏文黑他，毕竟是他跳槽在先。 　　陈导最后叮嘱道：“你解约的事，粉圈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小心被焦宏文拿来做文章。” 　　林景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对他说：“还没轮到解约黑料呢，不过也快了。你看微博。” 　　陈导急忙打开微博，只见热搜前十又出现了林景的名字——“林景角色被顶”“林景蔚蓝之夏”。 　　连带着已经掉到尾巴的“林景人设”也翻上来了，排在二十多位。 　　两个小时之前还不是这样的，这么短时间热度飞速攀升，明显有人在背后操作。 　　陈导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有人在一步步地放你黑料？” 　　林景笑道：“在圈子里，被人踩着上位说明你有分量，我一向不爱计较这个事，也计较不过来的。不过焦宏文是真的倒霉，因为这次我打算计较一下。” 　　“……”陈导无语了，人家焦宏文是经纪公司老总，你丫一花瓶小艺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说计较，还觉得你一计较人家就倒霉？ 　　然而，陈导他吐槽归吐槽，内心里对林景的话深信不疑…… 　　陈武安挂了电话，直男小哥贾植在旁边问道：“林景怎么了？我也看到热搜了，有人搞他？” 　　“没事，咱俩看戏。”陈武安给贾植点了根烟，优哉游哉地逛起热搜来。 　　—— 　　炒人设的话题热度刚降下没多久，又一波黑料泼过来了。 　　林景跳槽的时候，自己的资源也带了一批过来，其中最重要的三项分别是《名侦探俱乐部》、《倒计时》还有偶像剧《蔚蓝之夏》。 　　他之前就对纪帆说，要想办法推掉这部偶像剧。 　　但违约金是笔大数目，他打算先找制片方谈谈，试一下自己的金手指能不能解决问题，不行再按常规方法解约。甚至还想过找焦宏文合作，把这部剧还给星藤。 　　没想到他还没有动作，焦宏文已经替他把一切都完成了。 　　没错，他把这部剧从林景手里抢了回去。 　　昨天，他故意放出炒人设黑料，逼嘉映调动公关资源，转移林景一方的视线。林景想看看他到底打算干什么，顺水推舟按他的剧本走下去了。 　　嘉映团队忙着洗白的时候，焦宏文在暗中造势。这次他没有用自己公司的八卦号小打小闹，而是联络了真正的娱乐媒体，花一晚上时间准备大料。 　　这个所谓的大料，就是今天的微博热搜。 　　《蔚蓝之夏》片方和导演同时宣布，决定撤换原定男主角林景，起用一名新人。 　　这条消息是直接在微博发布的，根本没通知到林景一方。 　　在林景团队反应过来之前，粉丝先炸了——或者说，是焦宏文替他买的假粉炸了。 　　他们在这两条微博下面，以林景粉丝的名义疯狂炮轰剧组，指责他们没有契约精神。 　　其脑残程度令人发指，让所有偶然点进来的路人义愤填膺，具体例子如下—— 　　假粉：“剧组集体司马！坟头蹦迪！新人是给制作人c了菊，恶心到家了。” 　　路人：“就算剧组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上来就人身攻击素质很高？？？” 　　假粉：“哪里来的三十八线小野鸡，竟然敢顶鲸鲸的角色，不知道我鲸在圈里有人罩着吗？人肉他！往他门前泼粪！” 　　路人：“泼的是你们脑子里的粪？你鲸可牛逼了，一手遮天。” 　　……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剧组微博是凌晨发布的，热度是早上四五点开始爆炸的。 　　这个数据在专业公关团队看来假得一批——早上是微博流量最低的时段，比半夜两点还低，哪来那么多脑残刷存在感？ 　　要知道圈子的搞事方针也是与时俱进的。以前如果想放大料，都挑半夜十二点放，因为这个时段流量最少，黑料在肥沃的土壤里静悄悄生长，等被搞的一方反应过来，已经压不下去了。 　　随着人类拖延症水平的突飞猛进，半夜十二点恨不得变成流量高峰，大家不约而同把放料时间拖到凌晨。这样经过一个早上的发酵，到下午的时候，登顶头条也就没跑了。 　　所以，像这种凌晨放料的，一看就是故意搞事。而且，没有经过半天发酵，直接从早上就开始有热度，就显得特别假。 　　肯定是故意败路人好感，给林景招黑的。 　　可是路人看不出来啊。 　　于是，这两条微博下面发生了一个奇异的现象——假粉疯狂攻击剧组，路人疯狂攻击假粉。 　　甚至路人也可能是水军伪装的。 　　至于林景真粉？ 　　……emmm他们怕是还在梦里。 　　—— 　　林景刚挂掉陈武安的电话，又接到纪帆的电话。 　　纪帆一打通就大呼小叫：“天了噜，你快看微博！” 　　林景说：“你还有时间卖萌，看来情况不是特别严重。” 　　纪帆说：“你还有时间刺我，看来早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心里有数，让你们盯着那边的动静，如果真有风吹草动，不会发现不了。” 　　纪帆讪笑了两声，“公关部早就发现了，但是一直没动静，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景看了看微博，没发现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纪帆直接给他发了一条链接。 　　林景打开一看，有点无奈。 　　这是一个著名的粉圈大v，博主是个白富美，不营销不卖广告，喜欢画小漫画，每次吃瓜的角度都特别路人特别真实，所以颇受追捧。 　　但她是个著名的林景黑。 　　林景有动静，她必然抓过来嘲几句。林景没动静，她就画沙雕小漫画隔空嘲。 　　嘲的内容无非是林景靠脸走红、演技巨烂、轧戏抠图用替身、人懒不努力光吃一张脸…… 　　然而，今天，她史无前例地发了这么一条微博： 　　中年少女禾几子：一大早的点进热搜令人窒息……这年头造谣真是零成本了，脸精粉丝要真都是那样的人，老子安然无恙活到今天是不是得去上柱香。 　　她的评论里，也是一水儿林景黑，甚至有的id里就挂着“脸精精”的名字。 　　这是林景的黑称，他的粉丝一般称他“林鲸鲸”，于是黑子就用谐音称呼他“脸精精”，竟然和他靠脸吃饭的人设特别符合。 　　林景的粉丝自称“蓝鲸”，被黑粉戏称为“舔脸怪”，昵称“舔舔”。 　　禾几子这条微博下面，黑粉的评论格外清奇。 　　“妈个叽突然醒悟！谢舔舔不杀之恩！” 　　“谢舔舔不杀之恩+10086” 　　“hhhhhh我们真黑都没这么丧心病狂，这是谁要搞林景啊到底，也不专业一点，假得令人担忧智商。” 　　“妈呀你们快看，他们都造出新梗了，‘你鲸一手遮天’，我笑到头飞hhhhhhh” 　　“笑到头飞+1，我们认识的是同一群舔舔？他们明明是山的那边海的那边一群开心快乐的小可爱啊hhhhhh” 　　“这些假粉真的戾气太重了，上来就骂那么难听，给脸精招黑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在黑，应该不是我们？” 　　“绝对不是我们，我们最多日常嘲一嘲脸精，欺负一下舔舔小可爱，哪有这么讨人厌。” 　　“讲真，舔舔真的蜜汁佛系，总觉得怎么欺负也不会回击的样子……” 　　“大部分舔舔都是颜粉，自己内心也明白爱豆靠脸吃饭的事实，连努力人设都艹不出来，所以根本没办法回击，只有认命地躺平这样子。” 　　“妈的突然可爱是怎么回事。” 　　“emmmm我也觉得……作为黑粉竟然觉得真粉迷之可爱，我是不是坏掉了1551” 　　“不吹不黑，讲句公道话，我们看不惯林景这个人，但是舔舔圈地自萌从不惹事，这波突如其来的围攻剧组真的太假了。” 　　…… 　　“完犊子，看完评论，我竟然想去帮舔舔们澄清了。” 　　—— 　　饶是林景，看完这些都不由无语，“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苗头，粉圈这种东西连艺人都理解不了。” 　　纪帆“嘿嘿”笑了两声，“你信不信，这条微博从头到尾没有我们的人，真的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沙雕网友真是一群神奇的生物，可以用千奇百怪的姿势发现萌点，而且立场？不存在的。只要萌了，分分钟改变立场。” 　　林景说：“你们打算干什么？” 　　“这不就来问你意见了？”纪帆说，“公关部想搞个大新闻，给你看这个。” 　　她给林景发了一组图，林景点开一看，深深叹服于人民群众的想象力。 　　这是一组火柴人相爱相杀的沙雕小漫画，两个主角看不出性别，比较受的那个人设是“外貌协会软萌佛系小可爱”，比较攻的那个是“反外貌协会喜欢欺负小可爱的鬼畜霸总”。 　　林景佛了，公关部竟然想造他黑粉X他真粉的cp。 　　纪帆兴奋地搓手，“你觉得怎么样？说实话这个主意巨牛逼，而且很有可行性。” 　　“你们还是留着孤芳自赏。”林景说。 　　“啊？你不喜欢？”纪帆没料到啊，她觉得这么骚气的主意林景肯定喜欢。 　　“想画也不是不能画，但是先攒着，以后再放。”林景说，“《蔚蓝之夏》换角，还有用假粉黑我这两件事，都不是今天的主菜。” 　　纪帆一愣，“什么，焦宏文还有后招？” 　　“你知道他今天玩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吗？” 　　“额，难道不是翘了《蔚蓝之夏》的角色，怕被黑，所以提前反黑一波？” 　　“你也知道他签了《蔚蓝之夏》的新男主。” 　　纪帆不笨，她立刻明白过来了，“我靠，他是想踩你上位，给他的新人造势？” 　　“这个新人挺不简单的，让焦宏文那么精的一个人，不惜为他得罪嘉映。”林景一边听电话，一边在电脑上点开一张图，看着里面那个人，饶有兴味地一笑。 　　纪帆立即说：“你怎么知道的？他是不是还有后招？他不会想拿你跳槽的事做文章？” 　　林景说：“我怀疑焦宏文手上有很多我的把柄，毕竟我以前轧戏不敬业都是真的。” 　　“但是圈内人都知道，这不能怪你。”纪帆明白里面的门道，选多少部戏、怎么拍戏，不是一个流量小生自己能决定的。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真的不敬业，而是一方面被公司逼着轧戏，另一方面被剧组逼着赶进度。 　　“就算没有那些，跳槽也是个大黑料了。和前公司没有纠纷，为什么突然跳槽？是不是巴上金主了？是不是为钱？是不是这个艺人特别忘恩负义拜金势利眼？” 　　纪帆说：“那我们这次按兵不动，任由黑料发酵，还真是做错了。” 　　“倒不算错。”林景说，“你们先别炒那个沙雕cp，让黑粉自己嗨一会儿，说不定真的就去帮我粉丝澄清了。” 　　“那焦宏文那边……？” 　　“让他放料，我有对策。”林景笑了一下，“一招，治得他服服帖帖。” 第25章 妈个叽，出征！ 　　《蔚蓝之夏》换角色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一天, 剧组被林景的假粉骂了整整一天, 路人骂了假粉整整一天。 　　林景的真粉到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在那几条微博下面弱弱地呐喊着…… 　　“舔舔”其实是个很庞大的群体, 因为混粉圈的大部分都是颜狗。 　　林景能凭一张脸混成二线，他的颜值在整个娱乐圈都是拔尖的, 所以有太多人把他当墙头来粉——就是粉真爱之余，有事没事就去看两眼，看累了再爬回去的那种。 　　但他的死忠粉很少, 毕竟靠脸吸来的，隔几天就散一波，再隔几天聚一波, 并不长久。 　　于是真粉们势单力薄，一个个挂着QAQ的表情弱弱地在评论喊“请大家不要误会，鲸鲸粉丝并不是blablabla……”，并没有卵用的同时还被假粉回头狂喷“没骨气”，最后被路人一起喷“白莲婊”。 　　看得黑粉心疼极了。 　　下午一点左右，禾几子又发了一条微博。 　　中年少女禾几子：“妈的, 老子怎么就那么看不惯平常欺负的人被别人欺负？？？” 　　评论不能更赞同，“是真相了！明明自己欺负舔舔的时候各种鬼畜, 但是舔舔被别人欺负成这样，就极其看不下去。” 　　“仔细想想, 舔舔做错什么了？她们只不过是粉了一个不该粉的人啊！不, 我不允许他们被（除我们之外的人）欺负！” 　　“脸精这个怂货, 连自己粉丝都护不住。” 　　“越骂越恐怖了, 这些到底是哪来的水军，肚子里全是粪才能一直喷这么久？？？” 　　…… 　　沙雕网友一旦认真起来简直不是人。 　　到下午两点半，林景的微博被黑粉攻陷了。 　　“@林景大可爱，脸精大怂货，粉丝都被假粉骂成那样了，到现在一声不吭，根本不配当爱豆！” 　　黑粉的评论大同小异，基本围绕着两个中心点，第一骂林景，第二心疼舔舔。 　　最后搞得整个圈子纷纷侧目，直呼“粉圈奇观又出现了，黑粉不跟真粉撕，反倒为了真粉去撕人家爱豆，这tm简直是一出虐心三角恋？？？” 　　下午四点多，林景发了一条微博。 　　林景大可爱：两点声明。第一，《蔚蓝之夏》换角色的事情并没有通知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派人与我的团队协调，赔付违约金。第二，对以@中年少女禾几子为代表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说：不如暂时握手言和？等这件事情过去，一周之后，我在微博开话题，在线两小时陪聊，让你们提意见，绝不还口。 　　大家一看，卧敲，这是个什么魔鬼微博哟！ 　　这年头当艺人可以这么任性的？ 　　林景两点声明，可以总结成两句话。 　　第一，蔚蓝之夏换角？爱换不换，赔钱就行。 　　第二，我粉丝被骂了，但我不能真身下场，请黑粉帮我怼回去，一周之后让你们尽情骂两个小时。性感爱豆，在线陪聊。 　　就连路过的吃瓜群众都惊了，这也太直白不做作了。 　　被黑粉骂是无所谓的事吗？绝对不是啊！因为黑粉骂街是会洗脑路人的，被骂多了，哪怕路人原先不讨厌你，也会被洗脑跟着一起黑。 　　林景敢发这种话，简直可以用中了蛊、失了智、被下了降头来形容。 　　最嚣张的是，他发完这条微博，把自己的id给改了。 　　原先是“林景大可爱”，他改成了“林景大魔王”。 　　黑粉们疯了，你鲸找死拦都拦不住，这次可特么不是我们搞事情啊！ 　　下午五点整，被艾特的黑粉头子作出回应。 　　中年少女禾几子：“妈个叽，出征！” 　　—— 　　焦宏文疯了。 　　他瞪着眼盯着《蔚蓝之夏》官博、导演、制片人……等等各种微博底下的评论，郁卒地憋气。 　　现在是晚上八点，仅仅三个小时，林景的黑粉横扫了《蔚蓝之夏》相关的所有微博，把他花大价钱组织的水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且，直到现在，这群人还在丧心病狂地鞭尸。 　　“水军呢？假粉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老子还没撕够呢。” 　　“来鸭撕逼鸭，不要怕嘛，你们是哪里来的小水军，我们可以愉快交流鸭。” 　　“有胆子冒充人家粉丝，败坏人家粉丝群体的名誉，没胆子出来撕到底？” 　　焦宏文那个气啊。 　　你们还记得你们是黑子吗！？是黑啊是黑！！不是他妈的粉！！！ 　　他本来还打算动员林景黑一起参与进来，毕竟这么庞大的群黑行动是多么激动人心！结果一口老血憋在肺里，被默认的友军打了脸！ 　　就好像你正端着一盘意大利面，打算跟人打招呼，结果对面？？？掏出意大利炮就开始狂轰滥炸。 　　换谁谁不气死？？ 　　焦宏文快气的七窍生烟了。 　　他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少年见状说了句：“你现在肝火太旺，血气翻涌，继续下去恐怕会发生坏事，你可一定要冷静啊。” 　　焦宏文听完更气了。 　　他说：“你之前不是卜卦一切顺利吗，怎么现在会发生这种事？” 　　少年摇了摇头，“这算什么不顺？” 　　焦宏文：“这还不叫不顺？？” 　　少年反问：“你原先打算做的事被影响了？” 　　焦宏文一愣，“那倒没有。” 　　“计划中断了？还是失败了？你觉得他们这么作，能作起什么浪花？” 　　焦宏文一梗，随即迅速冷静下来，“你说得对，林景再会煽动人心，也阻止不了我们要做的事。” 　　“那不就得了，你要觉得憋着口气，就把它出了呗，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你说得对。”焦宏文发现自己定力还不如一个小青年高，顿时有点羞愧。 　　他打了个电话，恶狠狠地对那边说：“没看现在战局不利吗？准备的水军上了多少……才五分之一？让水军全上，没关系，对之后的事没影响。” 　　放下电话之后，他对少年说：“我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你要不要再卜一卦？” 　　少年摇头道：“一日起卦不宜过多，否则影响准确度。更何况干什么都靠我，要经纪人干嘛？” 　　焦宏文顿时有点不舒服，新艺人本事是有，但太不听话了。对比原先的林景，他还是觉得跳槽前的林景可爱一点。 　　那厢，水军团队按他的吩咐出动兵力，继续开撕。 　　在他们的设想中，黑粉数目并不多，只是战斗力强，只要派出更多水军，赢得战斗是妥妥的事。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吃瓜群众这个群体的战斗力，完全没有想到，这群沙雕网友一旦从众起来，有多么丧心病狂…… 　　此时，“林景蔚蓝之夏”，“林景角色被顶”，“林景粉丝人身攻击”三个话题都挂在热搜榜上，就连过气网黄“林景人设”，也坚挺地待在热搜尾巴上。 　　水军全体出动后，一个话题突然异军突起，坐火箭一样蹿到了热搜顶上——“林景黑粉出征” 　　吃瓜群众们心想这个叫林景的到底怎么回事，两天么得消停了，于是纷纷点进话题——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他妈是个什么鬼才操作，佛了佛了，一整晚的快乐源泉在这里了！” 　　“总结一下，黑粉为了真粉大战假粉维护蒸煮，我的妈呀，怪不得都说林景粉是粉圈奇观，第一次了解到就被震撼了！窒息！” 　　“看了一眼林景微博，为了粉丝陪聊黑子俩小时是什么概念，妈的莫名帅翻，路转粉了，披挂上阵！” 　　“说起来我也算林景黑啊！当年大街小巷的黑他好一阵子呢！得，披挂上阵！” 　　这年头，娱乐圈里流量丛生，今天这个红了明天那个凉了，都是很常见的事。粉丝们今天粉这个明天粉那个，也是很常见的事。 　　所以，但凡认识林景的，都能说一句“我曾经粉过他”或“我曾经黑过他”。 　　晚上八点多，正是微博流量爆炸的时候，大家一看，什么我黑粉过的爱豆正在搞事？而且是这么沙雕的搞事？ 　　坐不住啊！必须参与啊！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单纯的粉黑撕逼，而是变成了一场全民狂欢。 　　吃瓜群众这么多，就没有站在水军一方的吗？别说，还真没有。 　　一方面是有人整理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孰是孰非很清楚。另一方面，整个事情太戏剧化了，黑粉为了真粉怼假粉，蒸煮还承诺在线陪聊，这种十年难见的惊天大瓜，遇见了当然要站在最有话题的这一方参与。 　　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中年少女禾几子”、“舔舔小可爱”、“林景粉圈奇观”等几个话题也上了热搜，而排在第一位的“林景黑粉出征”已经爆了。 　　当所有吃瓜群众一起狂欢，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今晚，纪帆是彻底长见识了。 　　不过，她同时也很担忧，“一周之后，你真的要上线任他们骂两个小时？” 　　林景说：“怎么，心疼我？” 　　纪帆：“屁。老子怕你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粉被骂散了。” 　　林景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日子定在一周后吗？你想想一周后会发生什么事？” 　　纪帆一想，懵逼了半天，突然一蹦三尺高：“！！！” 　　林景但笑不语。 　　纪帆：“……” 　　纪帆窒息地走开了…… 第26章 林景智商堪忧 　　纪帆窒息的同时, 还有一个人也很窒息。 　　那就是我们倒霉的焦宏文同学。 　　要说错, 林景还真挑不出他什么大错，就是手段不光彩了一些。 　　这些不光彩的手段, 在林景前世那个世界会被群嘲，但在这个业报失衡的世界, 正常的事。 　　所以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觉得自己一开始规划得多完美啊：首先找水军冒充林景粉丝攻击剧组，然后装路人看不过去攻击假粉引来真路人, 最后想办法勾搭几个黑粉过来骂，借机挑起粉黑大战。 　　看！多么完美的计划！简直要陶醉在里面了！ 　　万万没想到！林景的黑粉和真粉，他们不是死对头, 他们是他妈的相爱相杀！！！ 　　焦宏文是真的窒息。 　　到这里也就算了，谁让他气不过，非得挣个上游，不服输地把整个水军团队都派上场。 　　结果，因为林景那边的操作实在太骚，就引起了一场全微博的狂欢！ 　　上一次微博这样狂欢是什么时候？是帝出征寸草不生？？还是把某个天选之子游戏制作人顶上明星势力榜第一的时候？？？ 　　焦宏文气哭, 他躺在办公室的躺椅上，斜眼看着自己的新艺人：“你真的不打算卜一卦吗？” 　　少年也在看热搜榜, 但他理解不了沙雕网友狂欢的点，困惑地摇头道：“今天再起卦真的可能会不准, 我今晚恢复恢复, 明天起这一卦, 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法术能派上用场。” 　　焦宏文眼前一亮：“你要用法术了？很神奇的那种？？” 　　少年看他一眼, 慢吞吞地说：“不一定，看情况。” 　　焦宏文想了想，索性说：“算了，你能帮忙就帮忙，不能帮忙也没事。林景现在嚣张就让他嚣张，到时候一波锤死他！” 　　他在心里脑补了一个林景的大头，然后他自己的大头拿着小锤子，一下把林景锤扁！ 　　就美滋滋。 　　他重新打电话给水军，让他们匀速撤出战场，慢慢把这件事的热度降下去。 　　根据他的经验，没有陪着闹的，沙雕网友就是再疯，最多也就疯一晚上。 　　第二天，来不及参与事件的另一批沙雕网友，还要扼腕顿足地吃一天瓜，跟智障似的“哈哈哈哈哈哈”一整天。 　　然后溺死在快乐源泉。 　　第三天，热度会全面降下来，他差不多就可以继续搞事了。 　　事实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林景黑粉出征”在热搜第一爆了一晚上，第二天被沙雕网友“哈哈哈哈哈哈”了一天，到第三天，就掉到了热搜后排。 　　在焦宏文的示意下，《蔚蓝之夏》剧组又开始搞事。 　　导演发了一条微博，声称要澄清一下大家前几天的误会。 　　第一，因为导演助理的疏忽，换角色的决定确实还没来得及告诉林景，但会依约赔付违约金。 　　第二，对昨天水军冒充真粉的事一概不知，绝对不是剧组怕被黑才反黑的操作。 　　第三，换掉林景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整个剧组对剧的质量精益求精blablabla……而林景的演技大家有目共睹。 　　——没错，他直接用了“有目共睹”这个词。 　　第四，撤掉林景还不光是因为他演技有目共睹，更因为他缺乏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说白了就是轧戏抠图用替身这老一套。 　　第五，尊重粉丝们的意见和情绪，但也请粉丝理智一点，不要被某些人操纵，成为被利用的刀。 　　——他直接嘲了林景利用黑粉的事。 　　这条微博，被《蔚蓝之夏》的主创各种转发，各种支持。 　　评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有不买账的：“林景利用我们怎么了，我们被利用一次能在线骂他俩小时，全程听着不还口，你们也能？” 　　有情绪还没平复的：“啊啊啊啊前天错过了没参与，想摸摸黑粉的奖杯！” 　　有烦了的：“怎么又是他，他在热搜上挂了四天了，还有没有消停了？” 　　有粉丝：“现在明显有人要对付鲸鲸，鲸鲸是被黑的，他也不想挂热搜啊。” 　　不过最多的，是疑似水军带节奏的“理智路人”。 　　他们的言论基本是：“前两天疯也疯够了，现在该平复了，说句公道话，林景演技是真的烂，而且众所周知缺乏职业道德，能理解剧组的选择。” 　　这波节奏带得飞起，因为看起来很理智客观，所以很洗脑。 　　没过多久，大家都觉得：“林景不是个好演员，剧组选择能理解。” 　　于是，话题渐渐倾斜成了——“林景演技差不敬业”。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在黑林景。 　　不光假粉的事，从炒人设传闻和今天蔚蓝之夏的澄清也能看出来，林景肯定是得罪了人，有人打算搞他。 　　但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事实——虽然有人故意黑林景，可他黑得没错呀，林景真的演技差不敬业！ 　　用水军冒充假粉黑是一回事，拿出真料黑又是另一回事。 　　林景再次登上热搜，这次没有登顶，也很前排了，话题就是“林景不敬业”。 　　没错，焦宏文略过了他演技差，直接黑他不敬业。毕竟后者涉及人品问题。 　　同时，他也开始小范围、慢速度地放新人演技和吃苦的片段合集。 　　在新人被注意到之前，林景不敬业的话题迅速火起来。到处都有人在说他的故事，哪部戏用替身，哪部戏抠图，哪部戏明明演的男主全程没和女主见面…… 　　刚替林景撕完假粉的黑粉，迅速倒戈撕林景，还一边撕一边安慰舔舔小可爱，“反正你们粉的是他好看，我们又没撕他不好看。林景最好看了，乖。” 　　舔舔小可爱：QAQ 　　这件事闷不做声地发酵了一天，第二天，石锤出现了。 　　各种现场视频、录音、剧组工作人员采访……何止石锤，一座石山压向林景，彻底坐实他没有职业道德的“传闻”。 　　最后还有一波高、潮——林景的替身亲自下场来撕，发小视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有多不容易，不敬业的艺人有多么压榨替身。 　　面对铺天盖地的黑料，林景团队没有丝毫反应，只有林景本人不痛不痒地发了个声明。 　　林景大魔王：针对这两天的传闻，本人在此声明：请大家看清现实、实事求是，不要诽谤和污蔑我，侮辱我的名誉。如果事情继续恶化发展，我将保留采取法律手段起诉某些人侵犯名誉权的权利，望某些人自重。我不是开玩笑的/微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我的妈呀，石锤堆成山摆在那里你瞎的？？？ 　　看清现实？实事求是？好意思说？脸呢？ 　　你以为你是孙悟空，被五指山压在底下也有个唐僧来救？做梦比较快！ 　　大家在评论里也毫不客气。 　　“666666昨天刚被林景骚操作惊到，今天又被震惊了，我就看你怎么‘实事求是’。” 　　“emmm本来林景为了粉丝甘愿被黑粉骂，对他有点转粉的，但是今天真的被骚到了，这是个智障。” 　　“这么多证据摆着，不乖乖认错还企图死不认账，这真的智商堪忧。” 　　焦宏文看着这些评论，感到非常满意。 　　心气儿终于稍稍平了一些。 　　新艺人的那一卦也给他算出来了，他没算别的，直接算了林景的气运，最后说：“没有，那家伙身上根本一点气运都没有，这是铁定要凉。” 　　焦宏文非常信任他的新·玄学大师·艺人。 　　他心情愉悦地给水军打电话，命令道：“刷个新话题，‘林景智商堪忧’，把他这波骚操作翻出来群嘲。过几天不是要播名侦探俱乐部了吗，我就看他怎么翻身。” 　　水军头子也看到林景的微博了，他还是有点担忧的：“你真的不怕他告你吗？我总觉得有蹊跷，一个正常人能弱智到这程度？” 　　焦宏文哼笑道：“他告，让他告，我拿出来的料哪件不是真的，他告个屁？” 　　水军头子一想也是，焦宏文放出来的不是假料，林景就算有一万个心想告他，也没法告。 　　他愉快地说：“行，你瞧好。” 　　一个小时后，“林景智商堪忧”上了热搜。 　　林景的境况急转直下，从前两天被群6，到现在被群嘲，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这厢，焦宏文看到热搜话题，又看了看林景的微博，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保险一点，做个澄清。 　　他用自己的账号发微博。 　　星藤娱乐-焦宏文：看到大家最近的争议和留言了，作为@林景大魔王的前经纪人，我表示非常难过，虽然林景已经离开了星藤，但我还是要替他做一个澄清。 　　第一，针对前几天“林景炒作高智商人设”的话题，在此澄清：娱乐圈内包装明星现象是存在的，但请大家放心，一般都会根据艺人真实的性格能力进行宣传，重点是让粉丝们看到艺人身上的闪光点，引领粉丝更健康向上地追星，绝不造假或夸大事实。因此，林景炒作高智商人设的事，不存在，公司绝对不会为他操作这件事。 　　第二，针对最近“林景演技差”的话题，在此澄清：林景在专业素养上可能有所欠缺，但他是个潜力无限的新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请大家相信他、鼓励他。 　　第三，针对林景“林景轧戏、拍戏抠图、滥用替身、没有职业道德”的话题，在此澄清：星藤娱乐对上述事情决不知情。我们用心为林景挑出每一部好戏，也相信他不会辜负公司的培养，用自己的敬业精神演好每一部戏。我们绝不鼓励这种不敬业的行为，也从未替林景操作过类似的事件。 　　最后，还要对林景离开星藤这件事说几句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产生这个想法，但作为前经纪人，我经过震惊之后，也接受了现实，发自内心希望他能在这条道路上多交朋友、健康发展。 　　大家各自追求不同，可能分道扬镳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代表星藤团队，对林景表示衷心的祝愿，望各自珍重，一路安好！ 　　…… 　　纪帆看完这条微博，佩服地说：“老贼还是老贼，文笔这么牛的，看似句句真诚，结果句句是黑。吃瓜群众不会看不出来，肯定又要炸一波。” 　　林景也看着那条微博，“呵呵”笑了两声。 　　纪帆顿时毛骨悚然，“你快别笑了，我一想焦老贼之后要面临的事，我都忍不住心疼他。” 　　林景笑：“呵呵。” 　　“……”纪帆突然说，“韩铎团队给我们打电话了，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你要回吗？” 第27章 三澄清和一声明 　　林景一顿, “韩铎？” 　　“我看他们态度挺真诚的, 你不是说你跟韩铎关系没那么好吗，你诓我啊。”纪帆说。 　　“是他的团队？还是他本人？” 　　纪帆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 　　林景奇怪道：“怎么了？” 　　纪帆说：“一开始是他自己打的电话, 但还没来得及说几个字，他经纪人把电话抢走了……最后他说让你给他回过去。” 　　“我知道了。”肯定是韩铎又说了什么骚话, “你们道个谢就行，帮忙不用，我自己给韩铎回电话。” 　　“哦, 你，”纪帆吞吞吐吐地说。 　　林景：“别问，我不会回答的。” 　　“人家也只是好奇嘛。”纪帆说, “你跟韩铎，明明关系挺好的嘛……啧啧啧。” 　　林景平静道：“工作时间走神，关心八卦，编排老板，扣工资啊。” 　　纪帆鼓着腮帮子走开了。 　　办公室里剩了林景一个人，他打通了韩铎的电话。 　　韩铎一接通电话就：“哼。” 　　“……”林景无奈道, “什么毛病。” 　　“你不是说会接我电话吗，怎么我打了好几个, 你都不搭理？” 　　“什么时候的事？”林景划开通话记录，还真有好几个未接, 不知怎么就错过了。 　　他只好说：“我是真的没看见, 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铎回去之后别扭了三天。 　　按理说, 认识没多久的两个人, 因为顾及事业而疏远一些，是多么正常的事啊。可是他越想越放不下，越想越钻牛角尖。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像林景这样的人，想跟他做朋友的心情格外强烈。也可能是因为怎么都搞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林景为何执意疏远他。所以像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怎么想都意难平。 　　昨天，他去项一鸣那里骚扰了他一天，直到逼得对方说出“你有空在这里瞎几把搅合事，怎么不去林景那里继续打探消息？老子本来就等你了，结果你铩羽而归还特么有脸在这里闹。” 　　他才心满意足地揣着“兄弟逼我查案子”的理由，拨通了林景电话。 　　当时项一鸣有多吃屎就不用描述了。 　　这厢，韩铎也不bb，直接对林景说：“我有个事想问你，你认识贾元勋吗？” 　　林景一顿。 　　随即他说：“贾元勋是嘉上集团的大少爷，国内网红级的富二代，谁不认识？” 　　“林景，咱们开门见山，我知道蓝岸会所枪击案那天，你在场。当时处理这桩案子的刑警队队长，是我朋友。他查出贾元勋把嘉映送给了你，所以怀疑你跟他有联系。” 　　林景不置可否，“那又怎么样呢？” 　　韩铎说：“你知道贾元勋吸毒的事吗？” 　　林景身体后仰，靠在宽大座椅的后背上，笑了一下，“韩铎，你可真有意思。这话是替你朋友问的？” 　　“我朋友之前查一桩毒品案子，发现贾元勋和他一直注意的毒贩有过交易，所以才盯上贾元勋。具体细节不好跟你透露，总之他现在需要贾元勋的配合。” 　　林景眯了眯眼，他注意到韩铎说得是“不能透露”而不是“我不知情”。 　　他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贾元勋。”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他的帮手，并且，知道很多内情。” 　　“我？一个不入流并且自身难保的小艺人？” 　　“我原本也以为你只是个不小心卷进去的路人，但贾元勋却把嘉映传媒送给了你。” 　　“那是我因为我凑巧救了他一命。” 　　“是啊。”韩铎笑了起来，“既然救了一命，有没有可能再救一命呢？” 　　“……”林景说，“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玩过那样一场游戏之后，谁敢看不起你？” 　　“韩铎啊韩铎，”林景遗憾地说，“你不骚的时候，真是无趣得让人分分钟想挂电话。” 　　韩铎说：“如果你喜欢我骚，也不是不能骚给你看。” 　　“那倒不用了，你有趣或者无趣，我都不喜欢。” 　　韩铎沉默了。 　　片刻后，他说： 　　“林景，给我们递送贾元勋吸毒情报的线人，很有可能就是想杀他的罪魁祸首。” 　　“他要杀贾元勋的原因，很有可能跟贾大成的遗嘱有关。”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贾大成未公开的亲人。” 　　“那份遗嘱会在贾元勋的第二次生日宴会上公布，不过，警察方面已经知道内容了。” 　　他飞速说完这四句，赶在林景有反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林景：“……” 　　看样子韩铎吃死了他正在帮贾元勋调查元凶，也不知他是从哪这么笃定的。 　　林景的确对那四句话有兴趣，不过他不着急，心想《名侦探》第二期就快开录了，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 　　这时，纪帆敲门进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对林景说：“韩铎团队刚才又打电话了。” 　　林景：“……” 　　纪帆：“那边说，如果韩铎五分钟之内没接到你回的电话，他就不去录《名侦探》第二期。” 　　林景：“………………” 　　林景：“不录就不录，他可千万别去录，到时候得罪剧组的是谁！” 　　三分钟后。 　　林景一边打电话一边打纪帆：“你还不走？” 　　纪帆灵活地躲开抱枕：“真香！” 　　林景：“扣工资。” 　　纪帆：“……” 　　林景：“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纪帆：“妈的。溜了。” 　　纪帆飞快溜出去，靠在林景办公室门外仰天大笑：“妈呀哈哈哈哈哈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治得了林景大魔王哈哈哈哈哈爽爆！决定了！从今天开始粉铎哥！”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还是能听见的林景：“……” 　　韩铎磨叽半天，终于接了电话，一接通又是一声：“哼。” 　　同一个字，说到第二回 ，他的音调可就截然不同了。 　　上回像个放贷两百万的讨债鬼，这回像个翘着尾巴的小公鸡。 　　林景：“你赶紧给我把该说的说了，别在这磨叽。” 　　韩铎却道：“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不能做朋友？你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炒cp的人。” 　　林景无奈道：“你又为什么这么执拗？你很缺朋友？” 　　“倒也不是很缺。”韩铎说。 　　林景：“那你纠结个p……” 　　“就缺你这一个。” 　　林景：“……” 　　韩铎：“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招人恨的行为有两样。第一样是说话说一半、做事做一半，让等的人干着急。第二样是闹了别扭不肯说清楚，结果就一直别扭着，直到把自己扭死。你占全了。” 　　林景无语道：“闹别扭的到底是谁？” 　　韩铎反问：“如果不是闹别扭，你干嘛非说疏远我？” 　　林景说：“这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在经过一番正常的利益衡量后，做出的判断和选择。” 　　“可是我不理解——” 　　“韩铎，你不用理解，你只要接受就好了。” 　　韩铎一滞。 　　林景这时突然想到：“算了，也不用你跟我说，你不是替你朋友来问事的吗，我直接去找那位警官。” 　　韩铎：“……” 　　韩铎刚想说话，林景也不知心虚还是怎么了，已经飞速把电话挂了。 　　—— 　　两人通电话不过短短半小时，网络上焦宏文那条突如其来的微博，引得全网都炸了。 　　甚至有人转载到知乎，问这条微博字里行间究竟潜藏着什么意思。 　　底下有个高赞回答，把焦宏文的微博整个翻译了一遍。 　　这条长微博，上来就点明林景跳槽的事情，是为了两个目的，第一表示委屈和控诉，第二摘除自己跟林景的关系，防止沾到他那些黑料。 　　焦宏文一共做了三点澄清。第一点看似澄清林景没炒高智商人设，实际上是暗讽他愚蠢智商低。 　　第二点看似澄清他有潜力，实际上是替他承认，对老子就是演技差。 　　第三点看似澄清他没有轧戏抠图用替身，实际上是表示“不管林景敬业不敬业反正我们不知情”。 　　最后，他看似向林景友好告别，其实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收到消息很突然”、“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和林景道不同不相为谋”……最核心的意思是——对没错林景就是个利益至上忘恩负义的小人。 　　句句冠冕堂皇，句句暗藏陷阱。 　　于是焦宏文的微博底下也乱了，有攻击他的，有跪舔他的，有纯路人看热闹的。 　　攻击和跪舔的都是因为他这篇长微博，一方觉得他明褒暗贬心机婊，另一方觉得他春秋笔法666。 　　这两拨人的争吵，竟然惹得焦宏文又出面澄清了一次。 　　他在第二次澄清时表明，网友对他前一条微博的讨论纯属臆测，他绝对没有黑林景的意思，他是真心想替林景说话。请网友立即停下捕风捉影的猜测，不要再污蔑和诽谤林景。 　　结果非但没有平息，倒把整件事搅得更乱了。 　　他的第二次澄清发出不久，各大八卦媒体同时砸出通稿—— 　　“星藤焦总为何这副态度？林景跳槽事件始末！” 　　“你所不知道的林景，势利眼，拜金，忘恩负义。” 　　“从焦宏文角度分析，林景跳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 　　群议沸腾，甚嚣尘上。 　　所有吃瓜群众都感受到一种大事来临的激动，他们兴奋地参与者话题，并且表示：林景这是彻底要凉啊！ 　　炒人设、轧戏、逼剧组抠图、用替身、拜金、利益至上、忘恩负义……各种黑料轮番来袭，而且个个有锤，所有石锤加起来，何止一个林景，连嘉映都能一锤砸死！ 　　跳槽事件热度爆炸的当天下午，林景针对焦宏文的两条微博做出了回应。 　　林景大魔王：@星藤娱乐-焦宏文，看到了焦总精心发布的两篇长微博，想要再次向您确认一下，您坚持认为我——没有炒作高智商人设、没有轧戏、没有逼迫剧组后期抠图、没有滥用替身、没有忘恩负义为了钱而跳槽。是吗？请认真作出回答，我说过了，如果事态恶化，我将不惮使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可想而知，这条微博下面全是嘲讽。 　　“真的服了，一个人愚蠢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在快被石锤压死的时候，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威胁祭出法律手段。” 　　“又一波窒息的操作，他真认为焦总再澄清一次，就足够让大家相信他？可是焦宏文明明在撕他！撕他啊！表面替他说话，暗里句句是黑，他真的看不出来？” 　　“还是他觉得，不管焦宏文暗里怎么黑，只要明面上澄清了，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喊清者自清？？？” 　　“我觉得林景的脑回路是这样的：焦总前两次澄清没有人信，只要再让他澄清一次，说不定大家就信了。这个智商实在太感人辽，我都要哭辽。” 　　“法律生给大家科普一下，林景的合法权益根本没受损，因为那些黑料都是真的，构不成诽谤，没侵犯他的名誉权。他说的这些全是屁话，把焦总和网友当成傻子。” 　　“我觉得焦总还是会再‘澄清’一次的，这就是第三次了。三澄清这个操作真的骚，这次事件肯定会载入娱乐圈撕逼史史册的！” 　　没过多久，焦宏文的“三澄清”来了。 　　星藤娱乐-焦宏文：既然@林景大魔王问了，那么我就第三次澄清一下：我代表星藤娱乐全体员工表示，坚决相信林景的人品，相信他没有做出炒作人设、轧戏、抠图、滥用替身……等一系列的事。望周知！ 　　前头的都说了，就是没提为钱跳槽的事。 　　于是引得网友在底下又喊了一波666。 　　因为到现在为止，前面那几条罪名，都有石锤了，只剩为钱跳槽这一件事尚且捕风捉影。 　　焦宏文澄清了前面的，没p用，大家信锤不信他。如果他一起澄清林景没有为钱跳槽，可能还有点用，但他用一个省略号，把这事略过了。 　　网友们纷纷表示：焦总高明！这春秋笔法用的，出神入化！ 　　焦宏文的行为的确显得非常心机婊，所以一开始也有人撕他，可是在林景愚蠢操作的映衬下，焦总顿时从“心机”变成了“高明”。 　　加上“三澄清”这个操作有点骚，就导致大家开始跪舔666。 　　焦宏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网友的群情鼎沸，让他意识到时机差不多了。 　　于是他给水军团队打电话，告诉他们：“开始放韩沐风的资料，一定要小心一点，千万别引起反感。” 　　“放心，业务早熟了！” 　　踩人上位这种事，做不好就很招人反感。 　　焦宏文这次策划的踩人上位，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以前是拉过来就写通稿，不管真假乱写一气，目标在于洗脑路人，让路人信以为真。 　　焦宏文这次踩人，放出的全是货真价实的黑料。而且他并不是一边踩林景一边捧新人，是彻底把林景踩下去之后，再捧新人。 　　只要操作得好，在林景的对比下，“长相不输、演技好、敬业、同样签在星藤但知道感恩”的韩沐风，将大放异彩。 　　他觉得，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可以庆祝胜利了。 　　另一边，林景发现他们开始放新人资料，也摸着下巴，对纪帆说：“计划成功，可以开始庆祝胜利了。” 　　纪帆点点头，对公关团队说：“ok，开始。” 　　—— 　　十分钟后，林景的微博发出一条声明。 　　林景工作室、林景经纪人纪帆、嘉映传媒官博……等几个微博账号，同时转发。 　　林景大魔王：最后一条声明。【图片】 　　严正声明 　　近日，网络上出现大量有关林景先生炒作、轧戏、抠图表演、滥用替身……等传闻，引起网友大量转发，其中以焦宏文先生的言论为代表，对林景先生造成了不良影响和名誉受损。 　　对此，本工作室做出如下严正声明： 　　一、林景炒作、轧戏、抠图表演、滥用替身的传闻为绝对事实，没有任何否认余地。 　　二、焦宏文先生通过微博，三次发布相关言论，拒绝承认上述事实。这三次言论与事实相悖，为凭空捏造，实属诽谤。三次皆引起广大网友的转发、热议，造成重大影响。 　　很显然：焦宏文诽谤林景“并未炒作、轧戏、抠图表演、滥用替身”，企图通过这种诽谤来控制舆论，损害林景先生的名誉。 　　三、焦宏文先生的上述行为，违反了《华夏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等相关法律对个人名誉权的保护，本工作室现已依法调查取证，并向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追究相关人员的民事责任。 　　上述声明，望请周知！ 　　——林景工作室 　　—— 　　这条声明出现后，网友们先是激动群嘲。 　　“哇你景竟然还真的有脸发声明？他能声明个p！” 　　然而，等他们看清声明内容…… 　　“……” 　　“！！！！！” 　　“？？？？？” 　　“emmmmm………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难道这就是比传说中的‘求锤得锤’还恐怖的——” 　　“我——锤——我——自——己——？？？” 第28章 韩铎你这朵解语花儿 　　林景工作室发布的这条声明, 把全网都给搞窒息了。 　　沙雕网友们傻眼了, 他们混迹网络那么多年，见识过那么多奇葩事, 可是——这算什么？ 　　林景这条声明，一共干了三件事。 　　第一, 黑料是真的，我承认。 　　第二，焦总否认黑料是真的, 他这个否认的言论纯属诽谤。 　　第三，焦总的诽谤损害了我的名誉权，我把他告了。 　　吃瓜群众瞪着眼睛, 用仅剩的一点理智，勉强做出分析。 　　第一，黑料是真的，林景自己都承认了，没毛病。 　　第二，焦总否认黑料是真的, 这个行为属于诽谤……emmm，诽谤的定义是, 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 　　所以，焦宏文“故意捏造并散布”了“林景没有炒作轧戏抠图用替身”的虚构事实。 　　妈的……你细细一想, 根本没毛病啊！ 　　问题就出在第三条上。 　　焦总的诽谤损害了林景的名誉权。 　　—— 　　此时, 焦宏文也正看着那条声明, 一脸困惑。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替他说好话, 还成了损害他名誉权了？” 　　水军头子在电话里说：“我有个猜测，你虽然明面上是替他说好话，但字里行间其实是黑他。他会不会拿这个做文章？” 　　焦宏文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他的意图真的是这样，那我还要谢天谢地呢。” 　　水军头子觉得自己脑袋都锈住了：“他告你，你还谢天谢地。” 　　焦宏文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用这种理由告我？这不瞎几把扯犊子呢！他以为人家法官都是傻子？这也太特么牵强了。人家法院都不带受理的。” 　　“而且，就算他用这种扯犊子的理由把我告了，我不最多道个歉，赔个钱，还能趁机炒得再热一点，把韩沐风彻底推出去，我有损失？” 　　“损失的是他才对！你别忘了一个前提——” 　　“他承认了自己的黑料！” 　　“不管他告不告得嬴我，他都特么把自己给锤死了！” 　　“什么我锤我自己，还以为自己很骚很别具一格呢，脑子离家出走了！” 　　—— 　　焦宏文的想法，正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们都以为，林景告焦宏文的理由，是后者在微博里明褒暗贬。 　　知乎上再次出现了相关问题——如何评价林景发布的这条声明？ 　　答案里有各种法律大牛和分析人士，纷纷对林景的行为作出评价。 　　他们表示，看到这条声明，他们的反应都是这样的——首先懵逼；然后表示666被骚到了；最后细细一想，林景是个真的智障啊！ 　　他用这种扯淡的名目告焦总，法院要是能受理，他们这群法律大牛能直播吃键盘！ 　　退一万步，就算法院受理了，他能告嬴？ 　　就算赢了，他自己承认黑料，还不是彻底凉了？？？ 　　星藤还能趁此机会红一波，这对焦总来说非但不是坏事，甚至是个好事啊！ 　　然而处在风口浪尖的林景，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第二天，他就乐呵呵地去录《名侦探》第二期了。 　　录制全程，所有人都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看他，他也淡定自若，丝毫不惧。 　　中午，剧组果然如约在十一点半停止录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景若无其事地上了纪帆的车，跟她到外面吃饭。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大家才迟钝地把头转回来，去准备各自的午饭。 　　导演想了想，招手把五个嘉宾叫进自己房间，说要一起吃饭。其实是他完全憋不住内心的吐槽冲动，极其想和别人谈一谈关于林景的事。 　　导演、副导演、五个嘉宾，一溜烟都猫到了导演的小屋子里，结果发现休息室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吃饭。 　　陈导一拍大腿：“去小黑屋啊！” 　　到了侦探一对一的小黑屋，陈导就再也憋不住了，“我跟你们说，不是我八卦，我真的想不明白林景到底想干嘛。” 　　帕斯卡也说：“我也是，都快愁死了，他也不让我们帮忙。你说所有人都说他傻逼，可我们知道他根本就不傻逼啊。” 　　“不管告谁不告谁，他现在可是亲口承认黑料了。”周泓乐说，“这个就致命，无解。” 　　水森弱弱地道：“其实我有个猜测……” 　　大家齐刷刷地问：“什么？” 　　水森：“他会不会是……想退圈了？” 　　“怎么可能？”导演说。可是他也知道，林景的行为，只能有想退圈一种解释。 　　苏喻言扒了口饭，觉得没胃口，看向韩铎。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韩铎竟然趁他们几个愁眉苦脸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风卷残云地把一大半菜扒完了！ 　　苏喻言怒而指责：“哇你个小没良心的！” 　　韩铎抬头扫视一眼，笑了笑，“林景不愧是林景，能让你们这么担心。” 　　苏喻言敏锐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韩铎索性放下饭碗，说，“你们想太多了，一切都从一条声明上推测，万一那声明是故意歪曲，吸引眼球的呢？” 　　大家一愣，“事关林景和嘉映的信誉，怎么可能造假？” 　　“我没说造假，”韩铎说，“既然焦宏文能用春秋笔法掩盖事实，林景就不能用吗？” 　　“什么意思？”众人尚且反应不过来。 　　韩铎叹口气，皮了一句：“看来我责任重大啊，必须要在节目里一个人带飞一群。” 　　“……”苏喻言一个脑瓜嘣往他头上磕，被他机灵地躲过，“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好，我从你们最担心的开始说好了。”韩铎叹了口气，“林景承认了自己的黑料，这没毛病。” 　　周泓乐一摊手，“承认了，然后凉了，嗯，没毛病。” 　　“承认黑料，就凉了吗？”韩铎反问。 　　“怎么就不……” 　　“你们也是圈内人，外行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但凡有点良心的艺人，有几个是主动轧戏，主动滥用替身的？绿幕抠图代替表演，除了是艺人的锅之外，更大的锅在谁那儿？” 　　所有人都怔住了。 　　韩铎说的没错。 　　圈子里有不敬业的艺人，比比皆是。 　　可也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并非真的不敬业，而是被公司和剧组联手逼迫。 　　轧戏抠图用替身，事情是他们做的，可是锅在谁那里？ 　　在唯利是图的经纪公司。 　　在只想捞波快钱电视剧一播就跑路的制片方。 　　以前的林景，就属于这种情况。或者说整个星藤都属于这种情况。焦宏文这个人老辣精明，对娱乐圈的手段得心应手，但他能成为圈子里首屈一指的经纪人，还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他有一种把所有艺人当成商品的观念。 　　在他眼里，明星林景不是真正的林景，而是一个由林景扮演的、贴上各种各样标签、被拿到外面售卖的人偶。 　　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操控他的人偶们，去赚钱，而不是去创作戏剧作品。 　　苏喻言细细一想，顿时明白，“林景想把这件事揭开？” 　　导演也明白了，可他还有不懂的地方，“那这么说，他是想放星藤的黑料，公布真相来洗白自己。” 　　“这个操作很常规啊，为什么他还要发那样的声明，搞个什么自己锤自己，还要告焦宏文？” 　　“对了……就算这样，他也没法告焦宏文啊。” 　　“怎么没法告？”韩铎反问，“焦宏文诽谤林景，造成重大影响，这不是事实吗？” 　　导演很窒息，“可是焦宏文的所谓诽谤，没有影响林景的名誉。林景自己锤自己才影响名誉。” 　　“陈导啊，你要这样想。”韩铎怜爱地看着他。 　　“首先，林景的黑料确有其事，但这些黑料只指向他做了那些事，并没有直接指向他不敬业。只要他站出来，首先认错，承认自己的确做了，再澄清这些事是公司授意做的，那就有可能挽回名誉。” 　　“但焦宏文直接替他澄清了，说他根本没做，并且在微博里，多次否认公司替他操作这些事。” 　　“你们联想一下焦宏文的前后行径——” 　　“他背后放林景黑料，让所有人认为林景做了那些事，引导舆论，说林景不敬业。” 　　“表面上又替林景澄清，说他没做。这样一来，直接阻碍了林景公布真相的行为——毕竟连公司都替你澄清，说你没做那些事，你再把锅甩给公司，谁信？” 　　“你们看，这样一来，焦宏文操控舆论，引导众人认为林景不敬业，又通过手段阻止林景反击洗白，他是不是太坏了？” 　　“如果林景真的不敬业，那也不算侵权，告不了他。” 　　“万一林景提供了证据，证明那些行为是公司逼迫做的。那说明他没有不敬业，这是污蔑，诽谤。而焦宏文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策划这起事件——” 　　“他是不是侵犯了林景的名誉权？” 　　导演：“……” 　　其他人：“………………” 　　众人仔细想了想，顿时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韩铎还没完，他又说：“焦宏文不澄清就算了，还能说他只是传播了一些真实信息，没有故意黑林景。” 　　“可是他这一澄清，是不是就显得特别阴险狡诈，是不是就变成故意的了？” 　　众人：“…………………………” 　　众人：“妈妈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1551……” 　　“所以，焦宏文真正诽谤的，不是诽谤他‘没做那些事’，而是通过手段，诽谤他‘不敬业’，这才是林景告他侵权的依据。” 　　“可是他绕了个大圈子，误导所有人以为，焦宏文诽谤的是‘他没做那些事’……” 　　韩铎说着，笑了一下，“他是故意搞这出‘自己锤自己’的。” 　　“娱乐圈里，像这样被压迫的艺人还少吗？他们自己没错，却因为经济公司的逼迫，而产生不好的口碑，被外界误会。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洗白机会。” 　　“等着看。”韩铎说，“自己锤自己，很快就要变成圈子里的一个风潮了。” 　　“如果这些事真的大面积翻出来，法院还能不顾舆论，一再驳回他的上诉？”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真的疯了吧，就算这样，也只不过‘有可能’受理而已。万一人家就是不想管呢？”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他真的不怕撞到头破血流吗！！！” 　　韩铎摇摇头，“他肯定还有别的手段，是我们不知道的。” 　　“还能用什么手段？除非奇迹发生吧！” 　　韩铎说：“不是的。” 　　“我觉得，林景不是一个会等待奇迹发生的人。” 　　“他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第29章 史无前例的两小时 　　韩铎说完, 看着众人眼里的螺旋圈圈，淡笑着摇了摇头。 　　林景的行为看起来骚气，其实属于常规操作, 本质上再正常不过。 　　就是焦宏文造谣他不敬业, 他把人告了。 　　这不是几句歪理硬生生掰出来的, 这就是事实。 　　林景真的是个不敬业的人？不, 那些行为是公司逼迫他做的。焦宏文明知这一点，还故意引导舆论，这不是造谣是什么？ 　　焦宏文自信满满，觉得林景没法告他。他陷入了一种思维误区, 以为黑料=林景不敬业, 所以根本没觉得自己在造谣。 　　林景抓住了这个误区。他故意激焦宏文“三澄清”，这种表面澄清背后放黑料的做法, 让他看起来果然用心险恶。提起诉讼的时候，更容易得到受理。 　　其实韩铎还有一个猜测，但没有说出来。跟众人解释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他猜测, 林景从一开始就没想赢这个官司。 　　他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不是为了赢这个官司, 只是为了确保让法院受理。 　　这个官司太难为法官了，能得到受理已经是费尽心力了，你还想赢？把里面的逻辑掰扯开, 两方律师对着骂三天三夜, 最后把法官骂成罗圈眼, 都不一定能有结果。 　　可是官司再难打，他也一定要告焦宏文。 　　洗白不能只靠公布真相，否则会变成撕逼大战，一波路人信那个，一波路人信这个，撕着撕着不但没洗白，反倒更黑了。 　　林景从一开始就知道，想彻底洗白，只有打官司一条路可以走。 　　法律手段，永远都是最强有力，最让人信服，最能让人闭嘴的东西。 　　他不指望这场官司能赢，他只要确保法院受理，然后把焦宏文拖进法庭就行了。 　　这场官司除了打到底之外，还有一种结局：星藤陷入压榨艺人的丑闻，焦宏文焦头烂额，不得不向林景服软。两人选择庭外和解，焦宏文道歉赔偿，嘉映造势宣传。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法律宣判，但林景的雷霆手段、焦宏文的道歉赔偿，都会让网友觉得：赢的那个人就是林景！ 　　撕逼也避免了，洗白也洗白了，还差点把焦宏文搞死。 　　先避开舆论，利用法律，以洗白自己。 　　再避开法律，利用舆论，以对付敌人。 　　林景这一手玩得何其巧妙，他比焦宏文还懂娱乐圈里的手段，犹如一个玩弄命运的恶魔，顷刻间翻云覆雨。 　　韩铎想明白这些关窍，对林景这个人更好奇了。 　　今天录节目，林景全程没搭理他，韩铎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结果两人像闹了冷战一样。 　　幸好大家注意力不集中，都没发现。 　　韩铎知道，继续这么下去，两人真的会越走越远，形同路人。 　　可是林景主意已定，他有什么办法？ 　　—— 　　林景还不知道，韩铎这朵大解语花儿，已经把他的想法看得透彻明白。 　　现在，他正趴在办公桌上，认认真真地…… 　　“你在玩涂鸦？还用毛笔玩？”纪帆一见，大惊失色，“你知道外面把你骂成什么样了吗？你的心态可真好啊。” 　　……林景在画符。 　　他抬起头来，对纪帆说：“送你一张，要吗？” 　　“我要这个干嘛。”纪帆撇撇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热衷于怼林景，并且犹如一个受虐狂一般，觉得和林景斗嘴格外刺激。 　　嘉映总裁边长霄都有点看不下去。 　　林景：“那你杵这儿干嘛，和名侦探对接好了？微博官方打好招呼了？” 　　纪帆得意道：“小意思，我可是业务出色的大经纪人。” 　　林景夸了她一句：“那你很棒棒了。” 　　纪帆觉得他太敷衍，这时却看到他画完最后一划，把笔一扔，站起身来。 　　林景一边叠符纸一边说：“我出去一趟。” 　　“去干嘛？你可小心点，外面到处都是狗仔打算包抄你……”纪帆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林景，突然瘪了下去。 　　——也许瘪这个字不太合适，但她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形容。就在一瞬间，林景挺直的脊背弓了下去，肩膀怂着，脖子后抻，托着一颗高高扬起的脑袋，用鼻孔看人。他两手插在兜里，走路时不再气质卓然，而是开着大大的外八字，一步一拖，把皮鞋踩出拖鞋的效果，两条长腿迈一步就往前甩一下，迈一步就往前甩一下…… 　　他生生地变成了一个社会边缘二流子。 　　纪帆：“……” 　　纪帆还是担忧：“别小瞧狗仔的长焦镜，你的脸还不是遮不住？” 　　林景把头发往后一拢，在脑袋顶扎起一个小揪揪，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堆化妆品，在脸上涂涂抹抹。 　　五分钟后，他眼袋也有了，黑眼圈也有了，泪沟、法令纹、雀斑、痘痘……都他妈有了。 　　最绝的是，他不知从哪拽出一块金箔，贴到了自己牙上。 　　最后，带起抖音最火的装逼（土嗨）墨镜，脖子挂上大金链子，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也并不点，只是咧嘴咂摸烟的空隙，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抹金色…… 　　纪帆：“…………” 　　林景咧着嘴摸着下巴，就像所有小青年装逼耍帅时总要捋一捋下巴，他就那样一边捋一边跨出办公室门，扬长而去。 　　纪帆站在林景的办公室里，从顶楼的落地窗往下面看。 　　林景大摇大摆地取车离开。 　　狗仔的长焦镜头依旧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扫射着。纪帆突然明白自己想漏了一点，狗仔拍到林景脸的前提是，他们先能注意到林景。 　　然而，从一群来来往往的人里，注意到一个普通的社会小青年？ 　　纪帆不由得深思，林景的演技不是烂到家了吗，这种影帝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伪装，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 　　林景和许由再次碰面。 　　他把新鲜出炉的霉运符递给许由，嘱咐他拍到焦宏文的背上。 　　这个世界玄学异常兴盛，许由相信玄学的存在，而且他还知道，自家公司新签的艺人韩沐风，就是个厉害的玄学家。 　　可是他不信任林景。 　　他狐疑道：“别以为我没见过符篆，别人戴符，都是要贴身佩戴，哪里有往人背上一拍就完事的？” 　　他不知道林景的符和普通玄学符篆不一样，普通符封存着画符人的修为，依赖这些修为起作用。 　　林景的符，不管名字多么花里胡哨，霉运也好平安也罢，它们只有一个功能——造业。 　　有善业的，得善报。有恶业的，得恶报。 　　霉运符一拍到焦宏文背上，就会抽取他身上的恶业，如果恶业足够，可以支持这张符的效力，它就能立即生效。 　　如果焦宏文是个好人，恶业不足，这张符也就没有卵用。 　　虽然林景做了许多工作，他依旧不敢肯定，自己提出的上诉，法院一定能够受理。 　　所以他画了这么一张符。 　　如果焦宏文恶业不够，林景自食恶果，那他也认。 　　他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在这里——从不高看自己，对自己和别人一视同仁，绝不双标。 　　林景只说：“我也不用你信，照做就行，反正拍一下焦宏文的背而已。” 　　“韩沐风不会发现？” 　　这个林景也不能肯定，不过他说：“你挑他不在的时候做，他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你。” 　　许由生怕被坑，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握着他的把柄呢！ 　　于是他说：“好，我会配合。不过，你要是做不到你承诺的事……” 　　林景浅淡一笑，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随后，他才抬起头来，微笑着对许由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帮你，登、上、巅、峰。” 　　—— 　　在这桩案子的诉讼程序明朗之前，林景团队始终按兵不动，除了扔出一份声明，别的什么都没干。 　　然而，整件事情沸沸扬扬将近一周，到现在被推上高、潮，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全网的视线也都黏在他身上。 　　林景泰然自若享受着所有人的指点，一边等待公布上诉结果，一边压着团队的步伐，对外界言论避而不谈。 　　不过，他再避，有一件事情总是避不开的。 　　一周时间到了，他曾经亲口承诺，要上线陪聊两小时，任由黑粉尽情地骂，绝不还口。 　　原本这件事只有黑粉关注，可是在那个石破天惊的声明发布后—— 　　黑粉、真粉、沙雕网友、吃瓜群众、社会评论家、八卦博主、知乎大牛……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注视着，这史无前例的两个小时。 　　所有人都认为，林景已经避无可避，一定会在这两小时中，出面说些什么。 　　—— 　　一周之后的第一个晚上。 　　《名侦探俱乐部》官博发文，公布了节目第二季第一期的播出时间。 　　林景转发微博，留下评论。 　　林景大魔王：一周前，我承诺亲自上线，与网友对质两个小时。但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想必大家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如果一桩一桩地聊，两个小时根本聊不过来。 　　鉴于此，正赶上《名侦探》第一期的播出，考虑到大家普遍都在骂我“智商堪忧”“智障本障”，我的团队制定了当晚两小时的谈话主题。 　　#林景到底有多智障，从《名侦探》寻找细节# 　　《名侦探俱乐部》本周六晚八点准时播出，微博官方将对这期节目进行转播，同时，我将在转播界面的评论区和弹幕上，与大家聊天，接受大家的质询。 　　当然，规划主题，并不是规定大家必须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只是为了防止当晚言论太乱，所以做一些梳理。 　　请大家放心，你们想说的话，还是有机会说的。 　　当晚两小时内，在节目转播页面下发布的言论，大家可以尽情点赞。赞数最多的前二十位，可以在转播结束后，向我提出问题。 　　你可以提出自己的问题，也可以提出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畅所欲言，无需顾忌。 　　我承诺会做出正面回答，绝不借口逃避。 　　感谢大家。 第30章 全民名侦探 　　网友们刷出林景的微博, 一阵激动后, 接着就是无语：“套路太深了卧槽，被骂还不忘拉着节目做广告，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林景的微博发布不久, 被一个谁都料想不到的人转发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 　　韩铎：你这个大猪蹄子。 　　然后其他四个嘉宾，以及整个《名侦探》节目组, 都转发了这条微博, 留言清一色的“你这个大猪蹄子”。 　　评论队形在林景微博下被顶起, 一连十多条，整整齐齐。 　　机智的网友们纷纷误会了，他们表示：“林景这个大猪蹄子借机宣传节目，竟然连节目组自己都看不惯了！要不是说可以回答二十个问题，网友们绝对能喷死他！” 　　就在这种奇妙的误会中，舆论一步步地堆积着。 　　上午十点钟，“全民名侦探”这个话题，登顶了微博热搜榜。 　　下午两点钟，微博官方把首页活动的大图改成了林景照片, 上面写着：“爱他还是恨他？今晚, 我们都是名侦探。” 　　下午六点，转播页面已经人满为患。 　　晚上七点钟, 官方人员出现在评论区, 开始控评。 　　晚上七点半，页面上方漆黑一片的播放器，蓦地亮了。 　　—— 　　出现在画面里的, 是一个漂亮干练的短发小姐姐。 　　小姐姐盯着屏幕左看右看，似乎还没意识到直播已经开始了，嘀咕着：“咦，这个怎么没反应？” 　　然后她一脸呆萌地用手拍打手机，画面因此摇晃了几下，“这个坏了呀，边总！” 　　边长霄打开网页，无语地说：“已经开始了。” 　　“哦哦哦。”纪帆连忙摆正表情，严肃地看向镜头，“大家好，欢迎来到林景的直播间，我是林景的经纪人纪帆。稍后，林景将和大家一起，共度一个愉快的晚上！” 　　她说得非常正经，然而评论笑成一团。 　　“哎呀小姐姐好蠢萌呀，第一眼以为是个御姐，没想到是个萌妹子23333” 　　“这么可爱的妹子为什么落入林景的魔爪？我不服？？？” 　　“……”纪帆努力板着脸，“我们是个正经场合，请大家严肃一点。还有，人身攻击的你不要再发了，弹幕一串星号我也很替你尴尬的。” 　　“你看你们还发，我建议你们集思广益，想一下怎么不带脏字地骂林景，这样才能发出来膈应他。” 　　“什么我身为经纪人为啥支招骂他？emmmm今晚你们不就是来骂他的吗？你们放开骂，林景不是玻璃心……他是个大猪蹄子。” 　　“林景在哪？刚才工作室来了客人，他去接待客人了。”纪帆一边说，一边把镜头转向门口。 　　观众们就赫然看见，《名侦探》的导演副导演加五个嘉宾，抱着爆米花拎着瓜子，自觉排成一列纵队，一个一个乖巧地迈入房门。 　　每进来一个，观众就“！！！”一片。 　　最后一个是韩铎，他进来的时候，和站在门口的林景说了几句话，然后林景突然伸手关门，韩铎急忙用身体抵住，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挤了进来。 　　帕斯卡看见，回头吼了一嗓子，所有观众都清楚听见：“你们俩又在撩什么骚了！” 　　弹幕：“………”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这么和平？林景黑料满天飞，聪明点的都和他撇清关系了。这个节目组被他传染智障了？？？” 　　弹幕顿时纠结起来：“女神/男神好像是来支持林景的，可我们要怼他啊，怎么办嘤嘤嘤……” 　　结果，就见他们的女神/男神一边打招呼一边鼓励道：“今晚挑战林景，大家可一定要争气呀！不要被林景那个大魔王几句歪理绕进去，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他的粉。” 　　弹幕：“…………” 　　观众们感到非常窒息………… 　　他们一大早的蹲守，兴冲冲地发言，是为了来怼林景的。 　　来之前，想象的敌人是这样的：畏畏缩缩、耸头耷脑、敢怒不敢言、被欺负得眼泪汪汪…… 　　他们的心理是这样的：来鸭！撕逼鸭！让我们尽情骂个痛快 　　来之后，发现敌人其实是这样的：骂林景骂林景快骂林景，可期待了哈哈哈！ 　　不知道为啥，他们的心理变成了这样的：emmm小姐姐好好看，名侦团魂好有爱，林景看上去有点帅……想和敌人相爱相杀怎么办？ 　　……妈的。 　　—— 　　八点整，一个微博话题准时上线。 　　话题名字……emmm略中二。 　　#群雄战林景，全民名侦探# 　　话题介绍是：林景到底有多智障？从《名侦探》中寻找细节。 　　不得不说，这个中二的名字很刺激人，你盯着它看多了……还真的容易热血上头，抱起节目就开始挑刺。 　　苗禾就有点被刺激到了。 　　苗禾是一个大四在校生，面临毕业却忙着混迹饭圈追星吃瓜。当然，她任性，是因为她家里有钱。 　　她一向看不起靠脸走红的林景，经常在网上讽刺他，画了无数条黑他的沙雕小漫画。 　　——没错，她就是那个著名的粉圈大v，中年少女禾几子。 　　她当然不会错过今晚的活动。但和吃瓜群众不一样，她给自己订立了一个目标，把节目里林景的每一个细节全扒拉出来，然后逐条进行分析，写一篇大爆的评论！ 　　此时，直播已经关闭，转播窗口开始播放《名侦探俱乐部》第一期节目的片头和抽卡环节。 　　一个显眼的金色弹幕从上方划过：“大家好，我出现在这里啦。”很明显这个就是林景了。 　　抽卡环节，韩铎抽到林景的cp，立即起身抗议。弹幕震惊于这个节目竟然有男男cp，都在喊666。而苗禾见状，在本子上写道：“第一条分析，韩铎厌恶和林景演cp，可能从一开始就讨厌林景这个人。” 　　结果刚写完，就听到视频里韩铎大呼小叫地说：“……应该是他暗恋我才对！” 　　苗禾：“……” 　　画面还在继续，周泓乐说：“难道人家暗恋你就是事实了？” 　　韩铎说：“这个不是没有成为事实的可能啊。” 　　苗禾：“…………”这话是什么意思？嗯？？？ 　　一时不慎，她手里的笔跌到地上摔坏了。她怀着沉痛的心情，拿出一只红色中性笔，在第一条分析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肯定是韩铎太开朗了，一刻不开玩笑就觉得难受。”苗禾安慰自己。 　　—— 　　就这样，聊天和节目同步进行，时间往前推进着。 　　弹幕从一味怼林景，渐渐变成了某种奇怪又好笑的形式。 　　“提前骂一句林景智障！但是我他妈的为什么，从一个破案节目里，磕出了智障和我男神的糖！？？” 　　“例行林景智障！看到现在为止，觉得这期节目超级精彩啊。森喵喵真的好萌，只会skr的周高冷简直要笑skr人了，还有韩俊贤什么沙雕名字啊太神经病了hhhhh，生而犯规的人设也是很贴切了！” 　　“林景这个轧戏婊，炒作婊，赶紧凉凉！话说你们觉不觉得这期节目水很深？看到现在，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这六个角色肯定都不简单。” 　　…… 　　办公室里，纪帆看着沙雕网友的弹幕无声爆笑。 　　网友的注意力已经被节目吸引了，可他们今天是来骂林景的，不骂他一两句，就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一样…… 　　于是，就出现了这种奇怪的弹幕形式。 　　前半句骂林景，后半句看节目。两句话很割裂，但偏要放在一起说。 　　而且，他们的骂法也与时俱进，非常潮流。一开始都是骂智障，等播到展示证据那里，林景拿着录音做分析的时候，几乎没人骂他智障了。 　　都改骂“你这个小辣鸡”“你这个大猪蹄子”“你这个坏饼干”……之类的。 　　这时，突然有弹幕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你们谁还记得今天的主题？……有人真的找出林景智障的细节了吗？” 　　所有人顿时：“…………” 　　当然，始终保持理智，绝对没被节目吸引人也有。苗禾低头看了看。 　　她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了五十条分析。 　　然而……五十条都用红笔打了叉。 　　苗禾：窒息_(:з」∠)_。 　　她也明白过来了，什么寻找林景智障细节啊，就是个吸引黑粉看节目的借口。 　　苗禾就很想问，你们这些来骂林景的人，为什么其乐融融地跟他看起了节目？ 　　到第三次搜证开始前，苗禾的本子上整整三页都是红叉。 　　但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把想写的评论写出来了。这条评论非常简单，只有几句话。 　　中年少女禾几子：#群雄战林景，全民名侦探#有多少人是为了骂林景才参加活动的？到现在，多少人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被节目吸引，然后渐渐没再骂他了？醒醒啊朋友，你们是来骂他的！！！不是来被他吸粉的！ 　　…… 　　禾几子这条评论可以说非常声嘶力竭，痛彻心扉了。 　　她粉丝极多，几分钟就上了热门评论。看得的观众楞了一下。。 　　对啊，我们不是来骂他的吗？怎么就停了？ 　　于是，林景展示证据，大家继续开骂：“肯定是运气好，才能发现这么关键的录音。” 　　他认为的死因和其他人认为的不同，大家理直气壮：“哈哈哈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林景就是个智障啊。” 　　后来随着验尸报告送来，发现林景猜对了，大家心虚：“emmm……可能……是运气好叭……” 　　总之，不管林景做了什么，网友总能找到千奇百怪的理由骂他，虽然越到后面越牵强。但是这才对嘛，他们本来就是来骂林景的，怎么能被林景吸粉？？不存在的。 　　只有一种骂法，是从头到尾都被群嘲的。 　　那就是骂林景是这期节目的凶手。 　　但凡有人这么骂，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因为林景板上钉钉不是凶手啊。网友要是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是不是比林景还智障？那你还有脸继续骂他吗？ 　　所以，不管骂什么，就是不能骂林景是凶手。 　　然而，大家骂得越欢，就越发现自己快撑不住了…… 　　因为如果你不去想林景那些黑料，只看这期节目，你就会发现…… 　　啊啊啊林景好帅，好会撩啊，他和韩铎基情满满怎么那么有爱哇，他在弹幕里脾气也好好哦，大家怎么骂都不生气，还反过来安慰大家说慢点别累着，而且节目里的细节也能透露出来，其实他好温柔的…… 　　网友：……气哭。 　　终于，在这种极其莫名其妙的氛围中，节目艰难地迎来了尾声。 　　网友们一抹脸，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期节目虽然前面精彩，但是越到后面越没意思。“关键证据”找出来了，凶手早就剧透完了，谁还关心最后的检举结果？ 　　于是，在最后的时间里，当从嘉宾的讨论中得知，竟然有人投了林景一票的时候，便纷纷嘲笑：“凶手摆明了就是韩铎，会投林景当凶手的，怕不是比林景还要智障哦。” 　　结果，旁白就在这时来了一句：【检举失败！】 　　观众：“…………” 　　观众：“你说什么？” 　　【……本案中的杀人真凶到底是谁？下面揭晓答案，他就是具有双重人格的精神病院医生——】 　　【景！正！常！】 　　观众：“……………………” 　　观众：“……？” 　　观众：“？？？？？” 　　观众：“！！！！！！！” 　　—— 　　观众们疯了。 　　苗禾也疯了，林景怎么可能是真凶，他明明是最没有嫌疑的一个啊？？你们名侦探官方没在包庇林景？ 　　节目这时开始放韩铎的分析。 　　在这个过程中，弹幕从一连串的“……”变成一连串的“！”和“？”，数量急剧增加，爆炸到窗口都有些放不下了。 　　微博官方运营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的图标，瞬间激增的流量数据，像汹涌的海潮一样不断拍打他澎湃着的小心脏。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运营人员小心翼翼地点进那个页面，一进去，就被猛然弹出的弹幕的评论炸得眼花缭乱。 　　“妈呀啊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到底发生了什么！韩铎说的都是真的？？？” 　　“卧槽！卧槽？？？这个真相？？？” 　　“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林景这个大猪蹄子！！！他是故意的，他绝壁是故意的！” 　　“实不相瞒，从韩铎开口说第一句话，我就扑通跪下了，到现在还没起来。” 　　“所以捋一下，真凶真的是林景！是林景？？” 　　这时上面还掠过一个金色的弹幕：“是林景哦，小可爱。” 　　“我的天呐，我疯了，这到底是什么操作，我怎么觉得自己没听懂？有没有神人能再讲一遍？” 　　“emmm总的来说，好像是……录音笔是林景的关键证据，但是他通过放出录音的方式，转移了玩家的视线，从而隐藏了这个关键证据。” 　　“我哭辽，这是什么神仙操作，林景是个什么神仙啊啊啊啊啊啊！” 　　“还有……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他把他自己的关键证据，经过一通有理有据的扯淡，扯成了韩铎的关键证据……” 　　“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的弹幕……emmmm我要去死一死了。” 　　“其实我觉得，第三条才是最匪夷所思的，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能用道具搞窃听的？我觉得再给我十个脑子，我都想不到这么鬼才的操作？？？” 　　“这个真的史无前例，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林景这个人太深藏不露了，也太恐怖了。” 　　“讲真，林景可能不只有十个脑子……” 　　微博运营和程序员手忙脚乱地稳定着服务器，在心里咒骂了林景一万遍。 　　结果过了一会儿，流量竟然又是一波激增。 　　因为韩铎的分析过程已经放完了，接下来，画面里又放出了林景之前的一系列操作。 　　节目组甚至坦诚到，连他骗尸检报告的行为，都大大咧咧公布出来了。 　　“跪了，我现在躺在床上特别无力，特别怀疑人生……” 　　“这个节目是真的没有剧本吗？那些操作真的是林景自己想出来的？？” 　　“回复上面！如果这些是节目组提前策划好的，那执行这些骚操作的人，根本轮不到林景这个小透明啊！” 　　“我跟你们说，你们先别啊啊啊了，有个事特别细思极恐……” 　　“我也想到了……” 　　“抬头看看今晚的话题题目，林景到底有多智障……emmmm……” 　　—— 　　电脑前，林景把手从键盘上抬起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陈导跑到他前面看着那些弹幕，深深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 　　“真的匪夷所思。”陈武安摇了摇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担心什么？知道为什么把大家带来吗？” 　　林景想了想，笑道：“你怕我打脸全网，犯了众怒顶不住啊。” 　　导演肯定地说：“我和贾植早就讨论过，如果是我们被一个这么搞事的话题吸引进来，以为把敌人锤死了，结果敌人突然翻盘来了道如来神掌，一巴掌把我们扇飞……那样的话，我们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我想了想，觉得，我会恼羞成怒，会觉得他太心机婊了，会变本加厉再去黑他。这是人类的本性。” 　　“所以现在弹幕集体高、潮，我真的不能理解。”导演困惑地说，“被打脸不是什么好体验？难道这群人全是抖m，被你打了一巴掌，反而觉得爽飞？” 　　对这个话题，林景笑了笑，反倒是边长霄接过了话。 　　“陈导，在这个世界上，打脸有两种。一种是被打之后，恼羞成怒地喊我要杀了你。一种是被打之后，跪在地上喊66666。” 　　“你觉得今天的整个气氛怎么样？是不是看似针锋相对，其实还挺友好？网友们对林景的怒骂，真的就像撒娇一样。”边长霄说，“我们公关部用尽全力，才把氛围引导成这个样子。” 　　“经过长达两小时的节目陪聊，氛围一直相对轻松，林景一直谦逊软和，真正的吃瓜群众会沉淀下来，不再激烈。而水军黑子依旧漂浮在上面。” 　　“这个时候，如果一巴掌打下来——” 　　边长霄一边说，一边感到难以言喻的热血，激动地往纪帆头上拍了一巴掌，并且找到一个精准无比的形容： 　　“飘在上面的啪叽摔死。沉淀下来的五体投地。” 　　“后者会因为目睹前者的摔死，更加感到震撼爽快。他们会对林景彻底服气，化为死忠。” 　　—— 　　而且，这还没完。 　　因为解谜环节过后，节目还没有播完。 　　心情完全无法平复的网友们，看到了韩铎询问林景为何栽赃的那一幕。 　　林景若无其事地说出那句：“我是真的很想吃个中午饭。” 　　众人：“………………” 　　“一顿……中午……饭。” 　　“hhhhhh我替韩铎哭死！” 　　“麻麻这个世界实在太可怕了，怎么会有林景这样的人，我，我真的拒绝粉他啊！！！” 　　“完全阻止不了内心的激动之情，我放弃抵抗了，转粉。” 　　“啊啊啊怒转粉+1！对不起我知道林景快被黑料锤死了可是我控住不住我自己嘤！” 　　苗禾已经在电脑前呆滞了有半小时。 　　她看着一串串急速刷屏的弹幕，感受着背后千万网友的激动之情，突然想起了，直播开始前，男神/女神曾对他们说过的话。 　　“今晚挑战林景，大家可一定要争气呀！不要被林景那个大魔王几句歪理绕进去，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他的粉。” 　　苗禾：“…………” 　　苗禾无fuck说。 　　《名侦探俱乐部》第一期节目，终于彻底结束了。 　　播放器重新变为黑屏，于是所有观众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映出自己那张宛若智障还疑似有点红肿的脸…… 　　等画面重新亮起来的时候，里面的脸变成了一个大美人，是林景。 　　苗禾承受着林景的美颜暴击，内心坚决否认对林景转粉，煎熬地做出抵抗。 　　这时，微博发来提示，她的那条短评被顶上前二十名，获得了一个提问林景的机会。 　　林景重新开了直播，也不bb，直接开始回答问题。 　　抽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苗禾。 　　只见林景对镜头笑了一下，用他那清泉朗月般的声音，对她说道：“原来是中年少女秃子博主，我们是老朋友了。” 　　苗禾：“……？？？” 　　苗禾顿时炸毛了，奋而打出弹幕：“老子不是秃子？？？” 　　“好，禾几子小姐。”林景说，“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呢？” 　　苗禾本来想问“你是否真的已经提起诉讼，打算用那么扯淡的理由状告焦宏文？” 　　但她现在知道了，林景何止不是智障，他特么的是个长满了脑子的大猪蹄子。她觉得问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自取其辱。 　　于是她想了想，打字道：“我上过大学，会画画，会写文案，会做新媒体运营……” 　　林景：“？” 　　苗禾深沉地说：“你，缺助理吗？” 　　本来就不平静的弹幕，顿时一片“666666”。 　　禾几子可是林景黑粉头子之一！现在连她都要转粉了吗？ 　　林景的真·黑粉们，感到了一阵绝望…… 　　“……”林景说，“谢谢秃子小姐姐的厚爱，我暂时不缺。” 　　“老子不是秃子！”苗禾过了会儿，又补充道，“老子才没转粉！” 　　—— 　　一个小时过去，林景处理完了全部的二十个问题。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二十个问题里，有十个是关于《名侦探俱乐部》的。 　　还有五个，分别是你缺助理/女朋友/男朋友吗，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你跟韩铎到底有没有jq。 　　最后五个问题不是私人账号问的，而且都属于过会儿需要澄清的，于是并在一起说。 　　他把镜头摆正，正对自己，沉吟片刻，第一次面向公众，做出了对之前事件的回应。 　　说是回应，实际上是宣布三件事。 　　第一，之前承认的轧戏丑闻确有其事，不作否认。 　　第二，那些事并非出自本人意愿，而是受限于原公司合同，不得不按公司的心意做。 　　第三，焦宏文明知上述真相，故意策划黑料事件，属于侵权，已经递交诉讼。 　　并且，在今天上午刚收到消息，法院予以受理。 第31章 反正吹爆林景就对了 　　活动结束了, 事情却远未结束。 　　事实上, 在林景的设想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天晚上，他注定要用这次前所未有的直播, 引发一场全网爆炸的轰动。 　　从上午十点开始，到直播结束, “全民名侦探”已经登顶热搜榜十多个小时, 一个“爆”字紧随其后, 热度始终不退。 　　数据在攀升，始终攀升着。微博后台的数据监视器上，显示着一条高高扬起的抛物线。 　　信息体量如此巨大的一桩新闻，带来的引流效果是直观可见的。 　　到了第二天晚上，微博迎来空前的流量巨潮，所有错过这次事件的人，全部聚集在那个尚未关闭的页面下方，观看当时的视频和弹幕。 　　“全民名侦探”话题登顶热搜的第二十四个小时，“爆”字依旧存在着。整件事的热度, 没有丝毫下降的趋势。 　　#群雄战林景, 全民名侦探#这个极其中二病的话题，始终没有关闭。微博上所有吃瓜群众都聚集在这个话题里, 一边发布言论一边激动得不能自抑。话题量以堪称恐怖的速度攀升着, 每一秒都翻出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微博运营中心在统计数据的时候，直接向老板断言，未来一段时间内, 这件事的热度仍旧会居高不下，后台维护方面，需要为此早做准备。 　　运营人员敢作此断言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件事一共带出了两个极富戏剧性的话题，第一林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林景和焦宏文的官司。 　　第一个话题太刺激太容易引人讨论，第二个话题才刚刚开始，还要搅风搅雨好一阵子，才能尘埃落定。所以，一时半会儿，这件事的热度下不去。 　　两件事需要的发酵时间是不一样的，在人们关注到那场官司之前，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林景本人。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满身黑料石锤洗不清的情况下，还能用这种鲸吞般的速度吸粉的人。 　　在全民名侦探活动结束的当晚，芒果娱乐发布了一条公告。 　　《名侦探俱乐部》第二季第一期将发布两个版本，以及一套官方花絮，欢迎各位粉丝登录芒果APP观看。 　　两个版本分别是正常视角和凶手视角，而且凶手视角还有细分，分为剪辑版和原件版。 　　剪辑版是官方正片，像正常视角一样做了字幕和后期，而且对林景的各个行为都有详细解释。 　　原件版就真的很糙了，直接把林景所有的镜头打包扔上来，一点不加修饰。最骚的是，这个号称综艺节目实际就是个视频合集的玩意儿，竟然要会员才能观看。 　　这个决定是制片人做的，导演不懂，还在微信上问林景。林景真觉得陈武安导演是个妙人，关于专业和节目的东西，他头头是道，可到了其他方面，就总显得呆呆的，很单纯。 　　凶手视角，是为了吸引流量。这波流量里能变现的是哪些？是被林景彻底圈粉，为他哐哐撞大墙的那部分人。所以用一个一刀未剪的林景合集把他们变成vip，很合理。 　　除了凶手视角之外，官方花絮的点击量也很爆炸，因为这些花絮……太神经病了。 　　点击量最高的花絮是《一群乘客失去了梦想》，直接用导演瘫在椅子上的图做封面，内容由四部分组成： 　　第一，林景每做一个骚操作，就用动画配一段节目组的反应，加上沙雕字幕。 　　第二，用动画制作了节目组的微信群聊，勾勒出一个捉急的导演、一个古板的副导演、一个瑰宝级制作人、一群发量堪忧的编导、一群热爱鸡腿的道具、一群疑似基佬的剪辑……的沙雕形象。最后还放了节目结尾旁白大哥控诉林景的那段话。 　　第三，“一个为所欲为的玩家是如何逼死导演的”，十几张现场照片展示了导演从头到尾的状态变化，开头结尾对比十分明显。 　　最后，是结局也是最高潮的部分，宣布了节目组为林景改变作息时间的决定，并配以当时的视频。 　　这个花絮给节目组狠狠吸了一波粉，但下面的评论全都是膜拜林景：“跪了跪了林景这个魔鬼，心疼节目组。”“啊啊啊啊林景到底是个什么人间瑰宝啊！怎么可以有人帅到这种地步！”“原来这世上真的可以有人凭借智商为所欲为……” 　　点击量第二的花絮是《明星玩家知道林景骚操作后的反应》，果然像陈导当初说的那样，画面一分为二，上面是分析过程，下面是四张怀疑人生的大脸。 　　贾植当初觉得这个视频太毒了，没想到给林景看完，他还能更毒。 　　当时他说：“你看上半截两边都空着，黑漆漆的多难看。” 　　贾植说没办法，视频一分为二，比例失调啊。 　　林景说：“你看你视频内容也和标题不符啊，明星玩家的反应，我和韩铎呢，我俩不是明星吗？韩铎还有个爆米花配音出镜，我呢？我看这两块空着的地方，就挺好的。” 　　等视频制作出来，贾植都疯了，后期真的把韩铎和林景加上去了，他俩在四张生无可恋的大脸的上面，一左一右，一个吃爆米花，一个嗑瓜子。嘎嘣嘎嘣，咔嚓咔嚓。 　　贾植疯狂想找人控诉林景这个魔鬼，不幸的是，他找到了韩铎。 　　韩铎是另一个魔鬼：“你觉不觉得，你这个标题起的很失败？我给你起个标题，不光应景切题，还能带一波金主，显得你们既优秀又敬业。” 　　贾植当即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铎说：“4k级清晰度，你的智商分毫毕露。” 　　贾植窒息地跑掉了，他真的很怕放这个标题被粉丝爆锤，但是节目赞助商巨他妈的喜欢，因为他们的手机品牌广告词是：“4k级清晰度，你的美丽分毫毕露。” 　　后来，视频里的标题字幕是这句话，但app推送的题目是明星反应那句，毕竟运营部也是很有求生欲的…… 　　就算如此，评论区里还是一片“卧槽这个魔鬼节目组是怎样的丧心病狂啊！”“一个魔鬼飞升了，千千万万个魔鬼站起来了。”“我觉得完全可以写一篇论文，就讨论林景的参加对名侦探俱乐部到底有怎样的影响。本来觉得只是带一波国民度，现在看来，这个影响是深远而沉重的……” 　　点击量第三的花絮就很正常并且很硬核了，标题是《从细节观察，林景和午饭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从正片结尾大家都知道，林景全程这么浪就是为了吃顿午饭，第一期结束他的确达成了目的，改变了整个节目组，但第一期录制时，他的午饭是怎么吃的？ 　　节目组从林景镜头里，剪出了他每一个吃道具的片段，本来只是想做吃道具合集。然后有个在减肥的小姐姐发现不对劲，估算了一下林景吃的克数和热量，又找到之前曝光的林景体重算了算，窒息了…… 　　她把她的发现一说，节目组又算了算那些食物的碳水含量、蛋白质含量、其他营养物质比重…… 　　最后整个节目组全窒息了。就算我们的道具很全很丰富很新鲜，你吃也就吃了毕竟我们管不了还能当个噱头宣传。 　　可是……你到底是怎么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道具里……吃出这么科学合理的搭配的？？？ 　　他们本来觉得这个人已经够骚了，可是每当多了解他一点，就会发现他还能更骚一点…… 　　这个花絮放出来，评论区最后几个跪着的小伙伴也跪不住了，“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跪不住了……先趴为敬！五体投地！”“本来怀疑林景是不是有十个脑子，我觉得这个猜测已经够大胆了，可我发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他的十个脑子可能还分属不同的类别，比如这个就是营养师的脑子。” 　　芒果视频彻底爆炸了，运维部忙到恨不得洞房花烛夜也抱个电脑。唯一令他们感到安慰的是，随着这波资料的放出，爆炸的不仅仅是他们，全网都被林景点炸了。 　　豆瓣上有了八卦帖子：你所了解的林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b站一夜冒出各种投稿视频：林景直播剪辑、林景鬼畜剪辑、悉数那些被林景骚到的片段…… 　　知乎上问题扎堆：“如何评价林景？”“如何评价林景在《名侦探》第二季第一期节目中的表现？”“如何评价林景在‘全民名侦探’活动中的表现？” 　　贴、论坛、头条、朋友圈爆文…… 　　全民名侦探的话题里，有篇微博转赞数特别高，竟然是有人发表心得，总结了一条膜拜林景大佬的正确路线—— 　　首先，你得知道前情，参与过狂黑林景的行动，因为在膜拜林景大佬的这条路上，被打脸是很重要的爽感来源（网友：无fuck说并觉得非常在理）。 　　然后，从微博转播界面看到全民名侦探当晚的视频，一边欣赏惨遭打脸的全体弹幕笑到头掉，一边作为被打脸的一员留言66666。 　　接着，你就翻到了芒果官网，跪着看完凶手视角的正片，趴着看完所有花絮，激动地被芒果骗走会员费，掉进全镜头剪辑的大坑里。 　　之后，你非常不爽只有自己吹林景，你急切地寻找认同感，想要看看其他人是怎样疯狂吹捧他，并结交一群自来水的小伙伴。于是，你打开了知乎，找到关于林景的各种问题，从上到下一篇不漏地看完，在那些自称严肃分析实则疯狂跪舔的文章下留言666，在事发前黑林景现在惨遭打脸的文章下留言哈哈哈。 　　这时，你已经吃完了这次全民名侦探的瓜，内心非常饥渴，于是来到论坛、粉群、豆瓣，疯狂林景的其他瓜，并在所有黑他的帖子下面询问：“转粉了吗老铁？” 　　最后，你的内心依旧如此空虚、如此寂寞，感觉除了林景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填满……于是，你就出现在这个微博话题里，看到了这篇微博，并把上面的事重新再做一遍…… 　　网友们哭了，因为这篇博文说的，好特么真实啊。 　　二十四小时后，“全民名侦探”终于不再是热搜第一，登顶第一的两个字是——林景。 　　—— 　　林景一夜爆红。 　　在满身石锤黑料、背着官司、作品个个烂穿的情况下。 　　焦宏文正在和平时合作的数据工程师联系，他想让对方帮忙扒一下各个网站的话题量，算一算这两天林景的流量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对方说：“哟，可真巧，今天一连三个活儿，全都是问这的。” 　　焦宏文立即说：“你已经算出来了？怎么样？” 　　对方说：“你想想去年某大佬吸毒时的数据，差球不多。” 　　焦宏文惊了：“这怎么可能，一个综艺节目能给他造来这么恐怖的流量？绝壁是有背后操控啊。” 　　“这我就管不着了，等会儿把详细的发给你，你自己搁那儿薅头发。” 　　焦宏文心说薅什么头发我还薅头发，然后收到对方发来的图，他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愁的想把自己薅秃。 　　竟然不是假的，流量数据竟然真的这么恐怖。 　　焦宏文绝对不信，他知道背后绝对有嘉映的炒作。 　　但是细细一想，嘉映为什么这次炒得这么疯？硬要把林景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们不知道树大招风容易折、名不副实容易凉？ 　　焦宏文想明白了，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抱着胳膊搓了搓，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这恐惧是林景的深藏不露带来的，也是想清楚即将发生的事之后，油然而生的。 　　—— 　　林景热度登顶，人们对他的关注，不可避免地从人设慢慢转移到其他地方。 　　他和焦宏文的那场官司，也终于在八卦的浪潮退去后，浮出水面，引起关注。 　　北京市第一中级法院的官博，公布了受理诉讼的文件，对双方发出开庭通知。 　　消息传开后，林景之前的一条微博，引起了众人的大量转发。 　　就是他的那条“严正声明”。 　　网友们经过几天的疯狂吃瓜，对于被林景打脸这件事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感觉被他打脸好爽好刺激哦，一天不被打就好不舒坦哦。 　　于是，主动围上来找打。 　　“微博逛一圈出去，芒果逛一圈再回，看到这条狗比声明，还有之前留言的林景智障，我哭辽。” 　　“狗比声明实在切题，你之前看去，通篇的林景智障，现在再看，通篇的林景大猪蹄子。” 　　“老子可算明白节目开播前，韩铎发的林景大猪蹄子到底什么意思了……” 　　经过一波转发后，这条微博带来的打脸感也透支了，网友们只好再去找其他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然出现的转发，凭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并且由此开始，带起了一波席卷全娱乐圈的浪潮。 　　—— 　　这个人是许由。 　　他转发微博时，带上了#我锤我自己#的话题，并且开玩笑地说，这个话题挺有意思的，那他也锤自己一波，他也曾在焦宏文的逼迫下，不情愿地做了一些没有职业道德的事。 　　底下有九张图，全是锤。 　　网友们惊了，在许由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我锤我自己”只不过是林景无聊之下的骚想法，是他当时觉得自己稳赢，拿出来调戏调戏网友的。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林景他就是个老奸巨猾的魔鬼。 　　现在许由却把这个话题拿了出来，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直接放锤。 　　说锤自己就锤自己，绝对不带放水的。 　　和公司公关部的聊天记录、不想炒绯闻被骂的录音、为了符合某个人设而提前准备的行为规范、为了上位曾经被迫和某个明星撕逼、哪些黑料是公司自己策划的…… 　　桩桩件件，直指星藤，直指那些压榨艺人的周扒皮公司。 　　而且，许由也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二个是某三线小花，第三个是去年一剧爆红却炒糊了的新人，第四个……第五个…… 　　网友们豁然发现，原来有那么多像林景一样的艺人，自己本身想好好发展事业，却被经纪公司逼迫大量接戏、滥用替身、挤压琢磨演技的时间…… 　　到焦宏文侵权案一审开庭时，站出来锤自己的有名有姓的明星多达二十一位，其中有五个三线，一个二线，其余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放的全是重锤。 　　一连二十一道锤，锤懵了整个娱乐圈。 　　可以这么形容：这是一次大规模的、集体性的甩锅行动。 　　参与事件的艺人，都被林景带起的热度一波炒红，顺便还把身上或轧戏或炒作……等等的黑锅，尽数还给公司。 　　其中那位二线艺人，当初出道时爆出过曾是三级片演员，照片传得满天飞。现在石锤放出，大家才知道，原来人家清清白白，这根本就是经纪公司策划的炒作方式。 　　她能在这种炒作的压榨下混成二线，坚强得让人心疼。她微博的评论区下，全都是心疼女神，女神终于洗雪冤屈，苦尽甘来……哦，顺便还要感谢开启#我锤我自己#浪潮的林景。 　　于是，她直接趁这个机会，脱掉身上所有标签，完成了一次形象转型。 　　五个三线艺人的故事也大同小异，一波彻底洗白，从一堆黑料中从容脱身。 　　其中的许由，作为第二个锤自己的人、林景庭审上的证人，隐隐有一夜大火的趋势。 　　没赶上这一波的黑料艺人，全都羡慕得红了眼。 　　但是哪怕再羡慕，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他们不敢怼自己的老板。而这二十一个人敢怼，明显背后有人撑腰。 　　这件事从头到尾，显然是有预谋、有规划、有针对的。二十一个人分属六家不同的公司，二十一道锤一起砸下，六家公司彻底凉凉。 　　而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二十一道重锤的深度、完整度。 　　考虑到二十一个人各有不同，这波取证难度堪比十年不能告破的连环杀人案。幕后boss有这样的能力，怎么不去帮警察破案子？干嘛跑到娱乐圈来搅风搅雨？ 　　——也因为如此，虽然事情由林景引出，却没人怀疑他是幕后黑手，只觉得他是被扔出造热度的先锋军。他们觉得林景有这样的智商，也没有这样的势力。甚至焦宏文本人，只怀疑这是嘉上搞出来的。 　　在圈里人严重，幕后boss犹如一个躲在丛林中看不见脸的猎人，一发射出二十一道利箭，将六头猎物斩落马下，还引得整个森林大面积地震。 　　这件事波及范围太大，影响太过剧烈，带起的社会舆论直接影响到了林景的庭审。法官不得不考虑社会言论、综合所有案例来做出宣判。于是，第一次庭审过后，没有宣布判决，而是发布了第二次庭审的通知。 　　这是社会舆论带来的，也是林景让律师争取的。 　　两次庭审的中间空隙，有不少小公司联合起来，对六家娱乐公司发起了收购。 　　这波收购是从嘉映开始的，而嘉映的准星直接瞄中星藤。星藤经过林景、许由事件，再加上也有不少艺人站出来放锤，已经彻底陷入压榨艺人的舆论风波，满身窟窿，再无反抗之力。 　　之后，十多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瓜分了六家的资源，以及这次事件中的二十个艺人。 　　至于剩下的一个，许由，林景通过贾元勋，把他介绍到了嘉上传媒——圈子里的龙头，老牌巨无霸。 　　对星藤的收购进行到一半时，焦宏文找上门来，请求和林景庭外和解。 　　如果任由官司打下去，他胜诉的可能性不小，但他心里明白，事情进行到如今的地步，他早没了退路。 　　不是赢不了，而是不能赢。 　　这个软必须服，这个膝盖必须往下跪，这个赢，必须让给林景。 　　但林景保留了意见。一开始他的确打着庭外和解的主意，所以故意嘱咐律师，争取让第一次开庭无法作出判决。 　　虽然有点对不起法官的头发，但能给他留出时间，用来搞事。 　　林景原本的想法不复杂。就是通过#我锤我自己#，带起一波经纪公司压榨艺人的话题，让星藤陷入舆论风波，逼焦宏文不得不服软，跟他达成庭外和解。 　　这样，这场很难胜诉的官司，他就不用打到底，因为只要拿到焦宏文的道歉，就算官司没判，大家也都会觉得：林景赢了，林景真的被公司压榨，林景不是那种没有职业道德的人。 　　“我锤我自己”这个话题的伏笔，一早就埋下了。发那篇扯淡的“严正声明”，就是为了埋这个伏笔、带这波热度。 　　后来热度果然带起来了，由于标题的戏剧性、事情的严重性，林景预料到会掀起一场大风暴，肯定能逼焦宏文弯腰。 　　可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娱乐圈竟然水这么深。在事件进行的过程中，不断有艺人和公司找嘉映谈合作，原本的十道锤三家公司，最后变成了二十一道锤六家公司。原本由嘉映牵头组织的五家公司参与收购，最后变成了十多家参与收购。 　　最后，整个事件的轰动程度大到足以影响庭审。 　　一桩原本都得不到受理的案子，一桩不可能胜诉的案子，被他生生撕出一条天光乍破的口子，双方差异巨大的胜负概率，变成了一半一半。 　　林景当然可以答应庭外和解，坐稳胜局。 　　但他期待一个真正的胜利。 　　这胜负参半的最后一子，他敢落。 　　他对焦宏文说，会停止收购动作，让他好好打官司。胜诉，就是他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 　　焦宏文完全不能理解林景的想法，他带着一双罗圈眼懵逼地回到公司，觉得自己脑子一晃全都是水。 　　但有件事没错，在林景不追究不压迫的情况下，只要官司赢了，他还有翻盘的可能。 　　—— 　　半个月后，第二次庭审开始，双方的态度都极其认真，就连被传亲自找林景认输的焦宏文，都打起精神来，完全看不出任何沮丧消极。 　　庭审结束，法官当庭宣判，原告林景胜诉。被告焦宏文需公开向他道歉，并作出相应赔偿。 　　林景一开始打官司，诉讼状里就写明了只要一块钱的赔偿。 　　他对焦宏文说：“对星藤的收购会全面停止，星藤那些资源，除了《倒计时》团队，我什么都不带走。你现在虽然名声有损，但可以凭借二十年的积累，金牌经纪人的能力，带着一半的星藤东山再起。” 　　“焦宏文，你混迹娱乐圈二十年，唯利是图、精明算计，使用的全是一些不入流的阴私手段。但我注意到，你手里其实有不少好剧本、好团队。” 　　“最后一次，你敢不敢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和我来一场堂堂正正的互搏？” 　　焦宏文听愣在那里。 　　林景继续说道：“我会带着倒计时团队，开始为期一年的电影制作，这一年里，你也出一部片子，我们同期上映。” 　　“如果你同意，公布判决后，我就放出‘焦宏文林景最后一搏’的话题，来宣传造势。” 　　“一年后，只要你拿出的作品制作良心，内容硬核，获得观众认可，即使这次对决输了，你依旧能获得好处。” 　　林景最后说：“我之前跟你讲错了，胜诉不是你唯一翻盘的机会。知错就改、重走正道才是。” 　　焦宏文沉默。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道：“为什么？” 　　林景说：“我想了很久，才得出结论。我想他是感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伪更预警！明天日万补偿 　　好叭，因为很多评论说看不懂，所以改了一下，加了几句解释。 　　因为这些操作在之前都有预告了，当时写的时候没详写，我写完还觉得挺明白的……orz 　　要说一下，本文设定是半架空，是地球的平行世界，故意没有模糊那些名字，但绝对不映射任何现实中的人和事。 　　我只是喜欢创造一个现实环境写不现实的事，感觉很带劲。 　　之所以模糊大侦探是因为，总感觉没有那几个人就不能叫明星大侦探。 第32章 林景，替我发声 　　焦宏文不明白, 林景也没有再说什么。 　　审判结果公布出去, 又在网上引起了一波震动。但对林景而言，事情已经结束了，后续的收尾不需要他再参与。 　　第二天早上, 他准时起床上班。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 他妈笑吟吟地站在身后, 说：“你衣服上有个毛球球，我给你摘下来啦。” 　　林景低头看了看，说：“我去上班了，你也早点去，别一开游戏就忘了时间。” 　　“你不是时间自由，最近没工作吗？怎么还这么忙？” 　　林景说：“最近杂事有点多，还要筹备一部新戏，其实挺忙的。” 　　“好。”罗敏说，“抱抱吗？好几天没抱了。” 　　林景有点不明所以, 还是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 松手时，罗敏猛地打了个颤, 他突然心中一惊。 　　“唉, ”罗敏说，“你快去做你自己的事，别让老板久等了。”她还不知道她儿子已经是老板了。 　　林景一顿, 拧开门把手走出了家门。 　　他回头看看，隔着一道厚重的门板，仿佛能看到他那个重度网瘾中二病的母亲，久久站在门后，一直没有离开。 　　林景来到公司，边长霄看到他就一蹦三尺高，纪帆直接一蹦一跳地冲到了他面前。 　　他说：“你是兔子啊，能不能稳重一点？嗯？” 　　“稳重？稳重成你这样？”纪帆首先本能地反怼，随即兴奋地说，“我靠你知道吗，这俩月的流量数据终于算出来了，你知道你特么在热搜上待了多长时间吗？？热搜都快成你家了。” 　　林景看了一眼数据，很淡定，“黑料期加庭审期一个多月，才上了十天热搜，很多？” 　　纪帆：“？？？才十天？才？？” 　　林景想想自己一年后上映的电影，对她说：“我觉得你得习惯一下。” 　　纪帆愣了，反应过来之后都毛骨悚然了，“不是大哥，你又要搞什么事了？球球你消停会儿，上一波网友的脸还没消肿呢，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粉丝？黑转粉就没有人权了吗？？” 　　“……”林景一把把她脑袋摁下去，沉痛地说，“我觉得你太妖魔化我形象了，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帆简直不能fu吸：“老板，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真的没点b数吗？全网刷屏的林景大猪蹄子不能让你清醒一下吗？” 　　“我不管，”林景觉得必须掰正自己在员工心目中的形象，“给你三天时间写篇总结交上来，就总结一下老板的伟光正高大全，写不好扣工资。” 　　纪帆：“……” 　　纪帆：“边长霄！你干看着不说话！” 　　边长霄正在悄悄往后挪步子，闻言浑身一震，立即飞速地转身开门试图逃离。 　　林景微笑着说：“边总，你心目中的我，不会和纪帆心目中一样妖魔化？” 　　边长霄身体僵直几秒，之后非常自然地转过头说：“那怎么可能呢，毕竟你又不是什么魔鬼。” 　　林景说：“既然这样，麻烦边总监督一下纪帆，让她好好把工作总结写完交上来。” 　　“那是那是。”边长霄擦汗，伸手拽纪帆。 　　纪帆一边被拖走一边冲他怒吼：“边长霄！你这个不要脸的舔狗！” 　　边长霄不吭声。 　　讲真，他觉得舔狗这个词，在林景这里不含贬义。 　　事实上今天来上班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一个半月前，董事局大权蓦地移交，公司突然空降新老板。那时边长霄又气又无奈，表面各种听话，暗中发誓一定要把林景搞死。 　　现在，娱乐圈经历一场大地震，震塌数座高楼，而嘉映趁势异军突起，股价每天都再创新高。 　　边长霄：……emmm真香！ 　　他对林景是真的服气，服到咽气的那种服气。 　　这次#我锤我自己#事件，别人都不知道嘉映具体怎么操作的，还以为是幕后黑手是嘉映的一大股东——嘉上传媒。因为只要有脑子就能看出来，这件事里难度最大的地方，其实是那么多道石锤的取证。这件事考验的是硬实力，必须势力水平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做到。 　　但边长霄知道，取证全是林景一个人完成的。只要告诉他一个名字，他消失一整天，再回来，就抓着满手的锤。 　　二十一个艺人，除了许由之外，都是这样操作的。至于许由……他没锤，他的锤是凭空生造出来的。 　　边长霄不知道，林景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人推荐给嘉上。不过现在，只要是林景想做的事，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 　　沸沸扬扬闹了一个多月的林景事件，终于彻底落下帷幕……说彻底也不对，在焦宏文被网友轮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嘉映突然出面，宣布了焦宏文和林景的最后一搏。 　　网友震惊之后激动地搓手，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啊，这次的瓜有这么耐吃。你细细一想，这瓜都已经吃多少口了——林景黑料、黑粉为了真粉大战假粉引发网友狂欢、三澄清和我锤我自己的狗比声明、名侦探大型打脸事件、娱乐圈大地震、焦宏文侵权案…… 　　你以为一切都随着侵权案的宣判而落幕了，结果，竟然特么的有续集！ 　　大家都开始摩拳擦掌，甚至有人为此做了为期一年的赌局，就赌焦林谁能获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支持林景的只有两成。 　　网友们也特别有理有据：“虽然老子粉林景，但是谁信林景会拍戏？” 　　大家议论纷纷，觉得所谓最后一搏，是林景放了焦宏文一马，故意让给他的机会。 　　这些都要看以后了，一年时间远得很。 　　眼下，林景正面临另一件事——贾元勋的戒断终于彻底成功了。 　　—— 　　“叮咚”一声，手机发出提示音，提醒林景有新的消息推送。 　　林景一听就知道是金手指app又搞幺蛾子了，因为他正在改《倒计时》的剧本，把手机关成了静音。 　　他划开屏幕，看到推送消息的时候，手指一顿。 　　新手任务完成了。 　　app的任务大厅里，极其丑陋的界面上，挂着任务完成的通知，以及领取奖励的按钮。 　　点击领取奖励后，按钮上突然蹦出一个和app图标如出一辙的金色拳头，拳头中间竖着一根中指，朝上指了指“教学中心”的标签。 　　……是的，这个沙雕app连自动跳转的功能都没有。 　　教学中心里，符篆、炼丹、阵法……几个模块简单地陈列着。林景注意到，下面多了一个名为“修炼”的模块。点进去之后，是一本非常一言难尽的图书目录。 　　书名叫《天道道编撰的修炼方法大全嘻嘻——林景专用》。 　　林景：“……” 　　就不说“嘻嘻”了，“天道道”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书名下面，有一行简介：玄学修炼功法大全。普通人练习可以强身健体、引灵施法、通达天地……成为厉害的玄学大师，登上人生巅峰！但此书为林景专用，普通人不能练习。 　　林景乍一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然后往下一翻，赫然发现还有一行小字： 　　由于林景正在渡死劫，不能学习任何玄学法术，也不能利用灵力。因此本书的正确利用方式是——努力修炼，伪装境界，假扮成厉害的玄学大师去装逼~ 　　林景：…… 　　他勾勾手指，把这本没卵用的破书划到底部。返回任务大厅。 　　【主线任务】：（新手引导·二~十）林景用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向天道充分展示了他拥有完成任务的能力，因此天道决定QAQ取消新手引导任务，直接开启主线任务。 　　点了开启主线任务的按钮之后，页面上的文案嚯地变了，新文案中二得令人无法直视。 　　【主线任务】：那座不公平的大厦就立在那里，它由人们习以为常的潜规则组成，善无善报、恶无恶报，捷径通天、正道断绝。最奇怪的是，它并非这社会上的怪物，而是“默认”。 　　你当然可以保持缄默，或者，是否也有点看不惯呢？仅仅是看不惯这种“默认”？ 　　那么……去颠覆它。去挑衅那些高高在上、怒不可遏的人，去带领多年的沉默者卷土重来，去杀穿一切被认定为铁则的东西，去蚍蜉撼树，去力挽狂澜，去踩着那座轰然倒塌的废墟，向所有人，宣布新秩序。 　　林景，替我发声。 　　【任务目标·一】：寻访华夏龙脉，检查天道碑状况。 　　【天道提示】：OVO换了新的任务文案哦！是较劲脑汁写出来的，请夸我！ 　　林景放下手机，心想如果夸一句“中二沙雕”，小破天道能不能听出来这是骂他。 　　暂且把任务放在一边，他拨通了贾元勋的电话。 　　—— 　　贾元勋那边根本没接，电话里嘟了两声就显示用户通话中。 　　过了一会儿，微信上发来一个视频请求。贾元勋穿着一条最多二十块钱的沙滩裤，和最多三十块钱的老汉衫，翘着二郎腿出现在对面，冲他咧开嘴笑。 　　林景左看右看，忍不住说：“就你现在这样，说出去谁信是个坐拥千亿家产的？” 　　贾元勋竟然说：“你别说，我现在还真觉得，钱这玩意儿算个屁。我毒瘾犯了，拿着钱求爷爷告奶奶谁能救？幸好碰上一个你……” 　　林景无情地道出真相：“你要没钱，我可救不了你。” 　　他指的是对方捐款捐来的一身善业，贾元勋自动理解成转让公司的事，大笑道：“我靠既然说到这里了，我恨不能给你磕个头啊大哥，你知道你最近整出来的这些事儿，圈子里把锅甩到谁头上了吗？” 　　林景自然知道，“我甩锅给嘉上，你还这么高兴？” 　　“你不会真不知道嘉上传媒的掌舵人是谁。”贾元勋说，“我觉得你肯定知道，才故意这么帮我。对了，你让我送进嘉上的那个艺人，我觉得不怎么样啊，怎么想的你？” 　　林景想了想，说：“你是真不在意嘉上传媒的死活，对？” 　　贾元勋绝对不在意啊，他甚至恨不得嘉上传媒早点凉凉。因为这家公司，现在是他继母运营着的。 　　“这么说，许由以后如果出事了，难免影响你家公司。”林景说。 　　“什么我家公司，江云画在里面都一手遮天了。死了一个嘉上传媒，又不是倒了整个嘉上，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呗。”贾元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林景一个无名小卒，放言对付嘉上这个庞然大物，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暂时不用。”林景说，“说你的事，你戒断彻底完成了？” 　　贾元勋一摸头，“好像是，反正很久没犯过了。” 　　林景又询问了他一个月来的安全状态，得知虽然总发生一些小意外，但没有一件真正威胁到生命。这是平安符起作用了，会出现小意外频发的状况，就说明幕后那人仍旧不死心，在变着法子要他的命。 　　林景想到从韩铎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问他愿不愿意见一下那个调查他的警官。 　　贾元勋觉得无所谓，他把这件事委托给林景，让后者替他做出决定。 　　他的两个生日之间隔了将近两个月，如今时间过去，第二次生日宴会也快要举办了。于是，两人在第二次宴会举办前，约了个日子去见项一鸣。 　　—— 　　项一鸣的联系方式很好查，人也很好约。三个人完成友好会晤，互相交换了一波信息，彼此都很满意。 　　贾元勋知道了他父亲立遗嘱的事，得知了“警方线人可能就是幕后黑手”的线索，甚至从项一鸣那里拿到更多调查结果。 　　项警官拿到了毒贩组织的资料，比他之前想象的还全，可以省去调查过程中的很多无用功。 　　至于贾元勋也曾购买毒品的事……林景敏锐地发现，项一鸣得知他已经戒毒之后，就明确表示了不再追究此事的态度。而贾元勋本人也有点淡定过头，完全没意识到对一个警察说出“我曾经买过毒品”意味着什么。 　　林景对这个世界接触得越多，越了解其平静表面下潜藏的真相，就越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他难以忍受的，不是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他很能理解），而是他们那么淡定、那么从容、那么习以为常的态度。 　　一个警察和一个曾经的吸毒犯转瞬间完成了利益交换，各自觉得自己能够伸张正义、惩治恶人。 　　却对潜藏在这件事本身之中的、冰山深处那些真正恐怖的东西，视而不见。 　　林景回去之后，每每想起，总感到一种细思极恐的违和感。业报失衡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不公，不仅仅是恶人上位、好人遭欺。 　　而是“麻木”。 　　是那些潜藏在泥土之下闷不做声，却悄悄腐烂的根系。 　　—— 　　见过项一鸣后，林景再无他事，安心窝在家里修改《倒计时》的剧本，等贾元勋的生日宴，等和张三导演的会面。 　　以及，等小破天道再次找上门来。 　　他没有等得太久，某天晚上，小破天道的金色虚影“噼啪”一下出现在眼前。 　　“窝又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天道欢乐地说。 　　“又欢实了一点，”林景中肯地评价道，“再养养就能宰掉吃了。” 　　“QAQ”天道说，“我可是来给你送福利的，你不想要韩铎的大鸟了吗？你不想鸟枪换大炮了吗？” 　　“……”林景顿时想起来，刚认识小破天道的时候，对方答应可以给他一样福利。 　　——可以给他换个韩铎那么大的【哔哔】。 　　他顿时说：“第一，我是要韩铎那样的，不是韩铎的。第二，老子不是鸟枪！” 　　天道觉得根本没区别，他说：“嗨呀，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现在力量攒够了，可以来给你换啦。” 　　“别别别，还是算了。”林景这次真的不是口嫌体正直，他是真的不想要了。 　　因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充分领略到，这个沙雕天道究竟有多么不靠谱了。 　　而且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很丧心病狂啊！ 　　天道说：“不行，我是一个好雇主，答应给员工的福利就要给到！” 　　林景说：“行行行，你是个好雇主，那你就应该认真听从员工的建议是不是？” 　　“啊？” 　　“我能换个福利吗？”林景说。 　　天道弱弱地对手手，“好叭，你想换什么？” 　　林景正要说话，这时响起敲门声，罗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景，你睡了吗？” 　　林景打开门，小破天道在他身后飘来飘去，不时做个鬼脸，不过罗敏看不见他。 　　她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吃力地站在外面。 　　林景急忙去帮她抬，抬到桌面上，发现里面全是书和本子。 　　罗敏抹把汗，笑道：“刚才大扫除，不小心竟然找到你以前的相册和日记了，拿过来一起看看。” 　　她也不等林景回答，从里面抽出一本，就说：“唉，都说女大十八变，怎么我儿砸大了也跟闺女似的，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林景拿过相册，说：“我小时候什么样？” 　　“唔，”罗敏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说，“蠢得像头小香猪。” 　　“……？？”林景服软，“行，你说了算，你说啥就是啥。” 　　两人一边翻相册，一边讲着小时候的故事，原主的记忆都存在林景脑海里，因此他倒真能模模糊糊说上几件。 　　翻到大学时候的照片，罗敏无限感慨地说：“当时还觉得你考艺校只是为了混个文凭，没想到最后真的跑去当明星了。不过我儿子哎，在舞台上真是光彩照人。” 　　她从一个小钱夹里，拿出十几张压平的票根，有活动门票，也有电影票。 　　林景感到莫可名状的惊讶，他问道：“这是我的活动，难道你都去过吗？” 　　罗敏没有否认，“当时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平时连租客都懒得打交道的孩子，不愿意把他放进那个混乱的圈子里呢。所以每次看到举办活动，都觉得放心不下，每次每次都……” 　　林景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罗敏沉默了一阵子，她说：“我觉得你能明白的，因为……你总能明白的。” 　　“你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既让人特别放心，又让人特别不放心。你很聪明，你一点就透，你看上去每天一副懒骨头，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对事业也不上心，可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 　　“焦宏文安排你炒作那些人设的时候，你回来就说歇了以后长久发展的念头，因为你知道在星藤这已经不可能了。让你离开，又不肯，因为你觉得有人安排好一切倒也不错，如果不红了，就投资一家小公司赚点养老钱，提前退休，还像以前一样收租过日子。” 　　“有时候我和你爸真的会想，为什么儿子养出这么一副懒洋洋的性子，我们俩想不明白，可也没纠结过，因为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生活不愁，悠闲过日子，对什么都通透敞亮，万事不萦于心。网上还说，这叫佛系青年。” 　　她顿了顿，说，“直到前几天，我看了你的日记，把你小学的日记全都看了一遍。” 　　林景心里一沉。 　　在原主的记忆里，有一件特别久远、但特别清晰、特别深刻的事。 　　从小学开始，原主就表现出对自然科学的强烈兴趣，四年级的时候，他向他爸许愿要了一件生日礼物，一台光学显微镜。 　　小林景自学制作标本，竟然真的观察到口腔上皮细胞。他很兴奋，跟亲戚家的小孩分享。结果那个熊孩子看上了显微镜，非要让他送给他。 　　林爸林妈原本也不想给，但是那小孩哭得太惨了，最后还是送了人。小林景当即表示抗议，但他哭得没人家惨，而且亲戚还说了大人的东西大人有权处理这种话。 　　东西被带走的第二天，小林景自己跑到了亲戚家里，对他们说想要借用显微镜，然后在亲戚家赖了一天。亲戚吃饭时，他拿着菜叶组织的载玻片，告诉他们叶子上有多少单细胞小虫；亲戚喝水时，他拿着自来水的载玻片，告诉他们水里有多少细菌；亲戚受不了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拿着出去玩，他把一百块钱当着亲戚的面撕开，试图观察纸张纤维。 　　由此可见，不管是不是平行世界，年龄大或者小，林景从来都是个狠人。 　　最后亲戚还没怎么样，亲戚家的熊孩子觉得他特讨厌，一抬手把显微镜给砸了。小林景看着显微镜的尸体愣了半天，回家跟父母说这件事，父母首先批评他无缘无故骚扰人家，然后要求他不再追究。 　　原主真的没再追究。 　　后来，他也不乐意追究其他任何事了。 　　林景不知道罗敏指的是不是这件事，因为她没再说下去了，而是突然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说：“嗨呀，好久没和你打游戏了，来吃局鸡？” 　　林景没拒绝，他玩过几把吃鸡，也算勉强知道怎么操作了。 　　两人来到书房，一共开了三局。第一局林景还没把装备捡全，就变成了盒子，罗敏让他下一局好好打。第二局林景过桥追圈被毒死，罗敏沉默半天。第三局，两人直接跳到机场，林景没跑几步，被人用拳头打死。 　　罗敏一声没吭，自己一个人揣着把98k，16杀吃鸡。 　　林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猜到这个壳子里已经换了芯，或者没有猜到，只是为当初那件事感到难过。 　　三局游戏打完，她愣了半天，半天才调整好状态，站起来笑着拍林景的肩膀，“儿砸，你还行不行啦。” 　　林景看着她，突然问：“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罗敏一怔，“什么？” 　　林景轻轻地笑了，对她说：“不管是什么，我会实现我的梦想，你信吗？” 　　罗敏反应不过来，完全无法明白他在说什么。 　　林景笑着对她张开双臂，“抱抱吗？” 　　他把沉默的母亲揽入怀抱，对她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会让所有事情，都得到圆满的结局。” 　　—— 　　他回到卧室，天道的影子还在里面晃来晃去，见他就说：“你可算回来了，到底怎么啦？感觉你和他妈妈怪怪的。” 　　林景瞥他一眼，说：“那是我妈妈。” 　　天道呆呆地说：“哎鸭你们人类的事，就是复杂。我都学了这么久还是不懂。” 　　“你不懂吗？那我今天教你一件。” 　　林景打开手机，找到许由的照片，放给他看，“这个人，害死了原先的林景，我要找他报仇。这就是我想找你换的福利。” 　　天道歪着头说：“他和你有因果，你动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件事根本用不到我帮忙，不算福利啦。” 　　“不，”林景说，“你知道报仇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吗？” 　　天道不知道。 　　林景说：“我今天就教你这一件。报仇，是为了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是为了平息活着的人的愤怒，但最重要的，是为了让逝者得到安息。” 　　“但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记得，唯一一个猜到的人，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他尚活着时的开心、难过、梦想、价值，全部都因为另一个人的取代而被否定。这样死去，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安息。” 　　“其实参加完名侦探第一期的节目，我就时常在想，我，林景，和景正常分裂出来的第二个人格，多么相似。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抬起头来看天道：“所以我想跟你换一件福利。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凭空地、无根无据地、硬生生地造出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你能做到吗？” 　　天道愣住了。 　　他自有生至今，穿梭这个大千世界中，见识过全部的众生百态，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他甚至是从最近才开始学习人话，学习人的知识，学习人的情感，他尚且不能知道，“震撼”这种情绪是什么样子。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就是震撼。 第33章 命运弄人 　　天道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原主已经死了, 难道还能把他复活？？ 　　林景说：“我能做的不多, 也只有两件事而已。” 　　帮他实现梦想，让人们记住他。 　　天道都懵了，林景问他能不能做到,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操作。 　　于是林景把自己的构思说了一遍。 　　他知道原主的死是不争的事实，他不能接受的只是“这个人被替代了”, 所以他要把原主的生活轨迹重新塑造一遍, 让大家知道, 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个这样的人。 　　天道依旧不能理解，“就算你生生造出这么一个人，有谁会关注，谁会关心呢？无非也只是那几个亲戚朋友而已。如果只是修改那几个亲戚朋友的记忆，让他们以为你和他是兄弟之类的，那还是能做到的。” 　　“不是的，”林景说，“你知道如果他不死的话, 会发生什么事吗？” 　　天道呆呆地摇头。 　　林景说：“我上辈子就是个普通的演员, 赚的钱虽然多，但从来没往外捐过。可是我的善业值有贾元勋的几十倍还多, 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道当然知道, 要不是看林景身怀巨量善业，他也不可能选中林景做代言人。 　　其实是因为，林景的那些钱, 全都投入一项医学研究了。这个研究是几位在学术上受到过不公待遇的医学大牛，私下偷偷开展的，只要成功，就能研发出一种新的抗癌药物。但这种研发一向超级耗钱，几位专家找不到赞助商，把目光投向病人。 　　最后，林景和其他几位有钱的病友，一起资助了他们。尽管已经投入天文数字，研发经费还是有点拮据，研发过程也进行得相当缓慢。 　　在他离世的两年前，那项研究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如果找准方向继续努力，获得的成果有望冲击那个最高奖项。 　　但林景没有等到。他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清楚地知道到自己活不下去了，于是便决定，把最后一个月的身体使用权，让给那些专家。他执意要替他们测试新药。 　　现在，林景看到自己携带的这股庞大善业，就明白了。 　　新药研究成功了。 　　天道想了想，瞪大了眼睛说：“你是说……这个世界的林景他……不会？？” 　　林景点点头，“说来真的很巧，是同一个团队，同一群人。而且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他们的境况还要更惨一点。” 　　这或许就是命运最奇妙、最精巧、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两个世界的两个林景，得了同一种病，认识了同一群人，并且都打算资助他们。 　　但这个世界的研发团队比较惨，他们至今也只拉到了原主一个赞助，而原主一个可怜的二线小艺人，挣的钱还没有前世他的零头多。 　　林景说：“但是，不管有多难，我相信他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如果他没被许由害死，这项研究总会成功的。” 　　如果原主没被许由害死，这个世界可能会在五年或十年后，出现一种新的抗癌药物。 　　天道太能理解这一切了，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所以，会关注、关心他的人，绝不仅仅只有他的亲人朋友。” 　　“而且，最巧的是，他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喜欢角色扮演，喜欢演戏，可他喜欢的，是显微镜，是自然科学。” 　　“他的梦想不是成为一名演员，而是当一名研究者。既然事情如此巧合，那么，我就逾越几步，擅自把他的研究范围确定为医学。” 　　林景看着窗外，心情竟彻底放松下来，微笑道：“我不能挽回他的死亡，但我能让世界记住他。” 　　他看向天道，“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提出了构思，和具体步骤，你的能力，可以帮我做到吗？” 　　天道挂着QAQ的表情，说：“能，可是好难啊。” 　　“有多难呢？” 　　“要花、要花很久。”天道也不确定。 　　“没关系的，”林景说，“我有一年的时间呢。” 　　“可是，有好多资源必须要接触玄学界才能获取。你得想办法认识他们，然后混进去。” 　　林景觉得这再简单不过了，“我看了任务，如果要完成主线任务的话，不也得混进玄学圈子吗？” 　　“好叭。”天道说，“我偷偷给你透露个情报哦，贾元勋的生日宴会上，有玄学圈的人要去。如果他们用法术对付贾元勋，你的初级符咒，就不知道能不能撑住了。” 　　林景悬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身为天道，你也太没用了！” 　　天道说：“我也没有办法……” 　　林景又问了一下主线任务的事，一句语焉不详的“寻访龙脉、调查天道碑”，他不是很明白意思。 　　天道说：“虽然我掌管社会运行，但是也不算最厉害的一个。华夏大地人民的愿力，还催生过另一个存在，他也像我一样超脱出来，不再属于愿力造物了。” 　　林景说：“这就是龙脉？” 　　天道点点头，“我们俩相生相伴，一个庇护土地，一个庇护人民。但是现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而且他好像比我严重一点，我都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了。” 　　“至于天道碑，那是我以前无聊做的一个……”天道想了想，精准地吐出一个形容，“黑盒子差不多的东西，反正就是能记录哪里出问题了。不过现在qwq搞丢了，不知道在哪。” 　　林景：“……我现在由衷觉得，我们华夏的人挺倒霉的，真的。” 　　天道又委屈地对手手，但是他根本无法反驳…… 　　问完这些，林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问了韩铎的事。 　　天道一听，懵圈了，“韩铎没有善业？我没有留意过他，但我知道不可能的，这世上不会有人没有善业，也不会有人没有恶业。” 　　林景相信，毕竟连许由都有善业。然而韩铎是真的没有。 　　“我怀疑，他那一身恶业也来得蹊跷。”他说，“无论如何，我看到的他，不是一个那样的人。” 　　天道沉默了片刻，对他说：“我会去查这件事，但是景景，你要注意一个问题。” 　　“你最好……不要再和他太过靠近了。” 　　林景皱了皱眉，虽然他的决定也是这样，但总不太愿意听到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他反问：“我只是容易被那身恶业损害精气神而已，如果以后愿集积攒多了，能力变得强大，不就没有问题了？” 　　天道说：“不是的，是因为那一身恶业，消不去。至少，目前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他消去。”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不就行了？” 　　天道说：“不对呀，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有想到？” 　　林景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天道继续说：“如果你完成任务，这个世界的业报平衡恢复，而他那一身恶业还没消去的话……” 　　“他会立刻湮灭，化为乌有。” 　　“如果那恶业真像你说的一样庞大，他连遭到因果报应的时间都不会有，马上就会被规则抹杀了。” 　　林景滞了一下。 　　“你说什么？” 　　天道也很难过，可他还是要说，“景景，你不能不完成任务的，否则我的能力越来越差，无法帮你拖延死劫。” 　　林景沉默良久，站起来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然后又扶着把手，慢慢坐到椅子上。 　　他明白了。 　　如果不完成任务，他会死。如果完成任务，韩铎会死。 　　而更深一层的恐怖在于，他明知道韩铎是无辜的，如果完成任务，将他湮灭，那与谋杀何异？ 　　这就像那个著名的列车轨道问题，一列火车本来要压过五个人，你可以改变轨道让他只压一个人，你会作何选择？ 　　林景想了很久，最后他觉得，这两个问题不能等同对待。而韩铎的事，放任顺其自然，说不定最后会有答案。 　　天道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对他也是真的无可奈何，只好说：“那随你便啦，我总是很相信你的。” 　　林景默默地扑到床上，说：“我要睡觉了，你快走。” 　　“呸，大猪蹄子利用完就丢。”天道小小地哼了一声，“你真的不要原先那件福利啦？你今天说的事要准备很久，所以那件福利我还是有能力给你的。” 　　“不要不要，你快走！” 　　天道总觉得不开心，毕竟他一腔热情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积攒能量给员工发福利，可是员工竟然拒!绝！ 　　呸，大猪蹄子拒绝我也要发。他心里想。 　　于是，林景怀着疲惫的心情睡去后，小破天道再度偷偷摸摸溜进了他的房里。 　　原先定下的福利是什么来着？林景想要韩铎的大鸟嘛。他认为自己理解得非常对。 　　然而，施法完成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故障，他觉得两个人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 　　天道查了查自己的情况，发现噢天惹他竟然漏气了！原先收集的能量竟然在漏气！ 　　难道是因为这一点，法术没有成功？ 　　他想了想，觉得太丢脸了，匆忙留下一个福利下发通知，捂着脸跑掉了。 　　小破天道：溜了溜了_(:з」∠)_ 　　——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林景伸了伸懒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对着镜子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一想不愿意忽略这种直觉的，想了想，打开手机，找到金手指app。 　　结果他竟然在app里看到了天道留下的一条留言。 　　天道道：哎呀呀本来打算把原先说好的福利下发，可是没有发成功，景景对不起啦。我要去帮你收集资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啦，债见！ 　　林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他一想天道原本说的福利是什么，就忍不住感到深深的惊悚。 　　他急忙往下一伸手。 　　第一反应是幸好幸好，天道没成功把那个沙雕福利发出来。 　　第二反应是…… 　　……！！！？？？ 　　怎么……没感觉了？？？ 　　与此同时…… 　　韩铎也是刚刚醒来，正在懵着一张脸洗漱。 　　他左手拿着牙杯，右手拿着牙刷，机械地进行刷牙的动作，脑子里仍然还在做梦。 　　突然，他动作一顿。 　　他整整愣了有三秒钟，整个人大梦方醒，惊恐地低头看去。 　　韩铎：……！ 　　韩铎：？？？？？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命运弄人，你们注定一个死一个活的，唉 　　作者：啧啧……命运弄人，真的命运弄人 　　老子终于写到这里了，万万没想到33章才写到……躺倒 　　绝对不虐绝对不虐绝对不虐 第34章 在线等急急急！ 　　林景快疯了！ 　　他发现他特么的不举了！！！ 　　他站在那里怀疑人生怀疑了五分钟, 迟迟不敢下手摸第二遍。 　　另一边, 韩铎维持呆愣的动作，等了许久，终于慢慢恢复过来。 　　就在刚才, 他的下面突然跳了一下，然后就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传上来…… 　　……错觉, 一定是错觉。 　　男人早上起床的正常反应。嗯。没错。 　　韩铎做好心理建设, 松了口气, 草草刷完牙，洗了个脸。仗着自己天生丽质，随便拍两下护肤水，就素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一走出卫生间，黑漆漆的手机镜头就怼了上来，一个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对他进行无死角环绕拍摄。 　　他的大卧室里站着十来号人，有小声指挥工作的，有忙来忙去收拾东西的、有扛着长枪短炮做准备的…… 　　虽然韩铎本人才刚起床，但工作人员已经在他家里忙活一阵子了。今天他要拍摄一套杂志写真, 地点就选在自己家里, 顺便还要开直播和粉丝互动。 　　除了直播拍写真，齐堃还寻思加点别的有趣内容, 结果韩铎一拍脑门, 跟他说：“要不就直播起床。” 　　……齐堃根本反抗不了他。 　　于是韩铎正大光明地赖床到九点，起床后看了看弹幕里刷满屏的“啊啊啊好可爱”，对看他睡觉都能激动的粉丝们释放了一个笑容暴击, 然后扶着腰施施然走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齐堃跟在韩铎身边，每一天都能充分认识到，人可以凭借魅力多么为所欲为。他悲愤地对韩铎的背影说：“你会遭报应的！” 　　下一秒，韩铎突然脚下一软，当着直播间百万粉丝的面，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齐堃：“……？？？” 　　齐堃：“你怎么了你没事？” 　　韩铎震惊地低下头去。 　　那种感觉又来了…… 　　—— 　　林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不举的事实。 　　痛定思痛了半天，他一咬牙，再次伸手摸去。 　　这一次，他最大限度地保持着理智，仔细感受…… 　　首先，他喜极而泣：有的！触感还是有的！ 　　然后，他呆若木鸡：另一种感觉不见了…… 　　那种独属于男人的快♂感不见了！ 　　难道，他真的不举了！？ 　　那个沙雕小破天道把他变成了性冷淡！？？ 　　林景不信邪，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彻底清醒，感觉有点迟钝。他急忙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狠狠搓了好几下—— 　　韩铎：…… 　　韩铎：？？？？？？？？ 　　韩铎：！！！！！！！！ 　　—— 　　继林景疯掉之后，韩铎也疯了。 　　齐堃还在他身后说：“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摔倒了？”说完还伸手上前，打算扶他起来。 　　韩铎一声爆喝：“你站住！！！” 　　齐堃僵在那里。 　　此时，弹幕早就疯狂刷屏了，“啊啊铎哥怎么了呀，没事？55555是不是太累了，心疼铎哥……” 　　韩铎都快崩溃了，因为就这一会儿时间，他下面的反应越来越大了，结果齐堃还在他耳边说：“你怎么了？腰又疼了？赶紧起来啊，直播着呢。” 　　他不顾韩铎的反对，直接上来拉他。 　　韩铎欲哭无泪，难道他能跟齐堃说他的鸟造反了？？？ 　　他只好使出以前训练时的下盘功夫，把自己想象成一蹲千斤坠的石狮子，死死黏在地上，纹丝不动。 　　终于，齐堃力竭，松开了他的胳膊。 　　还没等松口气，只听见齐堃回头说：“韩铎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点站不起来，谁能来帮帮忙？” 　　韩铎：“…………” 　　韩铎如同活在梦里，眼前都快出现幻觉了。他突然想起，以前每次欺负齐堃的时候，对方总是会悲愤地喊一句：“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这时，齐堃为了避免尴尬，回头对直播镜头说：“哈哈哈，你们别看韩铎这样，其实他又在撒娇了。我们铎哥摔倒啦，要粉丝亲亲才能起来。” 　　弹幕疯狂地嚎叫起来：“嗷嗷嗷铎哥也太可爱了叭！”“反向摔到求亲亲！反向撒娇太致命了！！！”“hhh亲亲铎哥，快起来，地上多冷啊。” 　　韩铎：“…………” 　　韩铎：弱小，可怜，又无助。 　　七八个壮汉围了上来，一人伸出一只魔爪靠近韩铎。 　　韩铎心中大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终于伸手往下死死掐了一把，冒着受伤的风险将鸟儿镇压下去。 　　另一边的林景：……… 　　林景：？？？？？ 　　他试探着又摸了一下。 　　结果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林景：………… 　　他在心里疯狂地殴打天道。 　　他自诩是那种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了，可是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天道那个沙雕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林景抹把脸，木然地看着镜子，发誓以后除了嘘嘘外绝不再碰那玩意儿，并且决定等天道回来，一定要对他来一场全方位、彻底性的思想品德教育。 　　好好教教他怎么喊爸爸！！！ 　　—— 　　韩铎强撑着拍完了写真，好在自那之后，鸟儿就安静了，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拍完之后，齐堃送走工作人员，回来打算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卧室里没找着人，找遍全屋，才在卫生间里看见蹲在墙角装蘑菇的韩铎。 　　韩铎一会儿挠墙一会儿锤墙，一会儿用脑袋咚咚咚地往上撞，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抓狂。 　　齐堃都惊了，他觉得韩铎身上笼罩着一片灰暗，“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整得跟失恋了似的？” 　　韩铎说我特么宁愿我失恋了！ 　　齐堃追着问，他却什么都不说了。 　　经纪人只好一头雾水地走开，让他继续在那儿装蘑菇。 　　韩铎把头磕在墙上，崩溃地蹲了半天，才掏出手机，登陆平常爱逛的匿名论坛。 　　【在线等急急急！！！】我的鸟好像活过来了！怎么办啊啊啊！！！ 　　—— 　　林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他原本也不是那么容易失措的人，这次事关男人根本，所以才慌了一会儿。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回头想想，事情既然是天道引起的，当然就能找他解决。对他来说，无非是一段时间不能享受x生活而已。 　　他本来也没有什么x生活可言，上辈子忙工作没时间谈恋爱，后来卧床十年更不可能，早就素得跟和尚一样了。 　　所以，只要保持平常心，这件事对他根本没影响。 　　嗯，保持平常心…… 　　林景就这样保持着异常冷静的心态，去见了张三导演。 　　张三原名不叫张三，这是他给自己起的艺名，他觉得格外优雅隽永。 　　这位导演如今四十出头，头发已经花白，在脑后扎起个标新立异的小辫子。时常穿同一个款式的文化衫、黑裤子和老布鞋，却把这一身乡土老汉装传出极富味道的文化气息。 　　林景过来时，他已经在包间坐好了。因为听说约见自己的是嘉映新老板，出于礼貌和尊敬，他早来了半个小时。 　　见到林景，他似乎尤为诧异，寒暄过后直说道：“听说今天约见我的，是嘉映传媒新任大股东？” 　　林景笑道：“没错，我不像吗？” 　　张三思索片刻，深深地震惊了。 　　林景刚闹出那么大的事，他自然认识。可就像所有圈里人一样，他也以为林景只是个被扔出来造热度的马前卒。如今听人蓦地揭破身份，他心里不免涌现出一股荒谬感。 　　林景也没纠结身份的事，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不知纪小姐告诉您没有，今天约您见面，是想谈一桩新的项目。” 　　张三闻言，颇为无奈，“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回绝纪小姐时原因也说过了，我下一部片的筹备工作已经开始，短时间内不考虑再参加另一个项目。” 　　林景微笑着说：“张导，您曾经捧过两座金幕、一座金马，还有戛纳的金棕榈，是国内最富盛名的文艺片大导。” 　　张三心说这还用你重复。 　　林景继续道：“您是科班出身，毕业后从纪录片做起，逐渐由纪录片转型故事片。虽然专注于剧情表达，您的电影却拥有和普通文艺片不一样的气质。您关注着现实主义题材，却选择用浪漫主义的故事来表达它。对一个纪录片出身的导演来说，这太不可思议了。” 　　张三真的搞不懂他到底打算说什么。 　　却听林景继续道：“您可以从纪录片转型故事片，可以用浪漫主义手法拍现实主义题材，这就说明，形式对您而言也只是形式而已，您注重的是表达。” 　　张三忍不住了，说：“如果没有重要的……” 　　“那你想过，再一次转型吗？”林景蓦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 　　张三哈哈笑了两声，看到林景的表情，才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于是反问：“转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转型？” 　　林景说：“您的表达太出色了，文艺片又太局限了。我的拙见是，您应该从小众中脱身。因为小众的题材，承载不了您表达的野望。” 　　张三愣住了。 　　林景最后那句话，让他心里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一股终于被理解的战栗感，这股颤栗几乎发自内心、发自灵魂。但他却掩饰过去，讽刺道：“是吗，那么林总特意找上门，是打算帮我挑一部大众题材？” 　　林景轻轻地笑了，他把一沓剧本甩在桌子上，对张三说了两个字：“喜剧。” 第35章 《倒计时》 　　林景同张三面谈的时候, 焦宏文终于找到了韩沐风。 　　他一见到自家新艺人，就忍不住说：“可算是见着你人了, 一声不吭跑个没影儿, 回来发现庙塌了一半, 滋味如何？” 　　韩沐风瞥他一眼, 波澜不惊地说：“我属于在你这儿挂靠云游，想走随时可以走。你确定追究这件事？” 　　焦宏文：“……” 　　韩沐风指的是他一声不吭离开一个月的事。 　　一个月前，本来还关注着林景事件的韩沐风, 突然说收到家中长辈召唤，留个信就离开了北京。焦宏文本来还指着他能帮个忙出份力, 可是等他回来, 一切早都结束了。 　　焦宏文不知道, 其实韩沐风也感到万分诧异。因为他走前以钱代蓍又算了一次林景的气运，用的还是刚得到的一套大五帝钱。结果一如从前，算不出半分。不携气运的林景, 怎么可能干得过被他改过风水的星藤？ 　　然而, 林景就是赢了。 　　这是韩沐风第一次手段失灵，他反复推测，最后觉得林景那边肯定也有厉害的玄学大师, 破了星藤的风水局。 　　焦宏文这厢已经问起：“那你打算走吗？你演技不俗, 又有超凡的能力, 一定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很远。说实话，星藤已经留不住你了。” 　　韩沐风说：“不，你不是和那个林景比赛拍电影吗, 让我加入这个项目。” 　　焦宏文看着他，“你真打算留下？” 　　“我自有我的用意。” 　　其实是韩沐风算到，焦宏文这部电影上映后，必定一夜爆红，口碑票房双丰收，是他出道作品的最佳选择。 　　“而且不光是我，我还能给你带来一个演员，一个你绝对意想不到的人。”他又说。 　　焦宏文诧异道：“谁？” 　　“韩铎。” 　　—— 　　张三觉得林景简直就是个怪物，因为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他太认真了。他是真的想让张三——这个著名的催泪剧情片大导——去拍一部喜剧。 　　张三不可思议地说：“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做这种决定的？” 　　“张导，”林景笑了笑，“不妨先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故事。” 　　他把剧本往前推了推。 　　说是剧本，实际上不过是个大纲而已，但已足够了。 　　《倒计时》这个故事，原本讲的是主角身患绝症，在最后的时间里，完成自己未竟的心愿。 　　从立意到构思各种平庸，会被星藤看上也不过是因为便宜。 　　不过现在，经过林景的一番魔改，它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故事。 　　张导拿起剧本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体裁形式。 　　一见之下，倒来了几分兴致，他抬起头问：“整个故事都是按照时间分割的？倒挺符合这戏的名字。” 　　林景抿了口茶，但笑不语。 　　正如张三所言，《倒计时》的剧情结构，有点类似于《失恋33天》那种形式，全片被分成细碎的十几幕，每一幕，都以一个日历牌作为开篇。 　　张三是真的欣赏这种剧情结构。将故事发生的时间直接告诉观众，让他们直观了解到全片的时间概念。 　　随着时间推移，观众会对此越来越敏感，产生逐步加重的心理紧迫感。 　　从片名上也能看出，这是个跟时间有关的戏，选这种架构方法，再合适不过。 　　他从头开始，仔细地看去。 　　剧本并不完善，只用寥寥数语勾勒了一个大概，台词也只暂时填充了一两句，但足够让他看懂剧情了。 　　—— 　　1、5月5日 　　阿京安静地躺在医院里，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床头放着他的病历，已然病入膏肓。 　　画面一闪即黑。 　　2、6月3日 　　一直修长枯瘦的手，在《临床实验协议》上签下“阿京”的名字，他抬起头来，对面前穿着白大褂的人说：“别告诉我哥哥。” 　　主任医师看着他叹了口气。于是，阿京跟着一群白大褂，开始进行各种实验，他本人有时状态不好在一旁看着，有时也亲自操作。 　　白大褂们会抽取他的血液、毛发等物，往他身上打莫名其妙的针，定期给他做检查。 　　日历牌以看不清的速度翻阅着，实验也在慢慢推进着。 　　3、8月3日 　　苍白寂静的医院走廊中，阿京走过转角，偷听到两个白大褂的讲话声。 　　“实在是缺钱，经费所剩无几，快要做不下去了。” 　　“如果继续这样，那就只能让阿京……” 　　阿京冲出去对他们说：“我可以继续做实验，让我继续参加。” 　　两人对视一眼，冲他摇头：“主任不会同意的。” 　　阿京来到主任的办公室，刚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然而他锲而不舍地扒在门框上，死不撒手。 　　4、8月4日 　　阿京在病房里拿着一个本子勾勾画画，哥哥在旁边同他说话。 　　“人家主任都把你赶出来了，而且那个实验经费紧缺，又那么危险，就算参加了也……听哥的话，别再固执了。” 　　阿京充耳不闻，继续在本子上涂涂画画，镜头下移，他的本子上写着“阿京的愿望清单”，上面列着一溜儿奇葩的愿望，例如“和老妈一起参加lol比赛”、“暴打一顿熊孩子”，“参加的研究项目获奖”…… 　　但是，心愿单最下面的一项被涂黑了。 　　哥哥说你别想七想八，好好治病才是正理。阿京说，这些愿望我能完成。 　　哥哥说你怎么完成。 　　阿京说：“幻想。” 　　5、8月7日 　　阿京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他再次睁开眼时，竟然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精神状态也异常地好。 　　在这幕剧情里，他带领一个研究项目大获成功，得了诺贝尔生物学奖。 　　6、9月1日 　　…… 　　张三看前面四幕的时候，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是部喜剧，但看完第五幕，他就懂了。 　　阿京是一名癌症患者，同时也是个医学硕士，跟着导师研究一种新的抗癌药物。阿京对这项研究异常热情，把它看做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主动提出试验药物。 　　但项目组经费紧缺，临床实验进行没两天，被迫中止了。阿京去找导师，结果被赶出来。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这么断了。 　　阿京有一个愿望清单，是他死前想要做的一些事。实验中止后，他认为自己活不下去，心如死灰，每天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干，只是幻想。幻想自己实现愿望的过程。 　　这些幻想，就是这部喜剧的真正主线。 　　就如同穿越一般，在幻想里。 　　他有时是奇葩的研究员，凭借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完成实验，最后竟摘得诺贝尔奖； 　　有时是妈宝电竞男，带着老妈一起参加比赛，骚操作频出，竟然得了世界冠军； 　　有时竟然还变成十来岁的年纪，牛逼哄哄，把同龄熊孩子暴揍一顿…… 　　总之，他幻想的，都是一些很奇葩很骚气，谁都很向往，但谁都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 　　这是非常典型的喜剧片表达，让故事主角做一些观众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满足他们的欲望。 　　比如在上面三个幻想里：学生们满足了“不用努力就能当学霸”的欲望；游戏玩家满足了“不被父母阻止、甚至反向操作带着父母一起打游戏”的欲望；而大部分人都满足了“不被道德绑架、想揍熊孩子就暴揍一顿”的欲望。 　　而且，不仅仅只是满足，甚至还有溢出——学霸得了诺贝尔奖，游戏玩家得了世界冠军。观众看到一半，已经达成心理预期，看到结尾，会感觉超乎意料地爽。 　　张三也看得极为爽快，他甚至已经开始思索，可以往故事里加进什么样的包袱，把它变得笑料百出。 　　每一个幻想故事都相对独立，会给观众带来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不同的开心和爽感。 　　最重要的是，这种形式很适合这部电影的体裁，每一个日历牌，都会开启一段现实+一段幻想。 　　幻想和现实双线并行，前者相对割裂，后者却很连贯。 　　在幻想中，阿京的心愿得以实现。 　　在现实中，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健康状态竟然突飞猛进。 　　让张三觉得高明的是，这一切并不是直接告诉观众的，而是借由日历牌、随时出现的病历、阿京的外在表现……在镜头中展现出来，让观众自行领悟的。 　　不直接点明剧情，而是用镜头展现片段，让观众自行领悟。 　　这种表达方式成熟而有逼格，不像商业电影的表达手法，反倒在文艺片里非常流行。但凡有点能力的文艺片导演，都会这么表达。 　　举个例子来讲，许多大导的电影里，会出现这样的镜头衔接： 　　第一幕，角色面临一个选择，是开车去上班，还是坐公交车。镜头会展现一些细节，（比如他拿出公交卡又放下，打开手机路况），但绝不直接点明他做了哪个选择。 　　到了第二幕，他直奔地下停车场，观众们才知道：他选择开车去上班。 　　《倒计时》整个戏，都采用这种衔接、这种表达。 　　虽然失去商业片应有的直白简明，但和它本身的段落式结构很搭，细细读来别有韵味。 　　继续说回剧情。 　　在幻想中实现愿望，让阿京心情变好，病情有了起色。这时他突发奇想：别人能不能也用这种方式治病呢？ 　　于是，他开始心理学书籍，自学催眠、心理暗示……最后，总结出了一套“幻想疗法”。 　　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催眠的方式，让病人幻想实现愿望、幻想病情好转……在幻想中舒展心情，进而影响健康状态。 　　剧情最后一段，阿京的幻想疗法大获成功，在病人中推广开来。 　　他赚到了一大笔钱，把这笔钱全部投入了导师的项目。最终，抗癌药物研制成功。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倒数第二个日历牌：阿京再次做了检查，病历显示的症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 　　倒数第一个日历牌：他看起来和健康人没什么两样，并且已经不住病房。他来到导师的实验室，看到自己的心愿清单，往上面写了最后一条愿望。 　　—— 　　张三把剧本放下，沉吟片刻。 　　随即，他抬起头对林景说：“不可否认，这是个好本子。虽然现在还没加入喜剧元素，但看出来是个绝对的喜剧故事，完全可以笑料百出，包袱不断。” 　　“幻想故事不光有主角的，也有其他病人的，幻想内容是我们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很丰富，很刺激。” 　　“我最欣赏的，就是这部戏的整体构架。它采用了断章式的手法，一个日子一个故事，虽然幻想显得相对割裂，但它和现实双线并行。现实线非常完整、圆满，最后反倒让这个割裂的故事，变得很有意思。” 　　“说实话，过去十年，没有人这样拍喜剧，我们的观众也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喜剧。我不敢妄言它会否成功，但至少，成功的可能性，比失败的可能性要大。” 　　“虽然‘靠幻想治病’显得荒谬不现实，但它是一部喜剧，越荒谬越出彩，甚至带有一种特殊的……浪漫主义色彩。说实话，作为我本人，真的很喜欢‘靠幻想治病’这个命题。” 　　“最后，这部戏的表达手法也很先进，通过镜头衔接，让观众自己把剧情连贯起来。只要导演的表达能力强，剧情就可以承接得很自然，给观众带来一种真实、直观的观影体验，这是我爱用的表达手法之一。” 　　他先把这部戏夸了一顿。 　　而林景听着，全程只是微笑，一言不发。 　　“但是，”张三终于话锋一转，“抱歉，请恕我还是不能接下这个项目。” 　　“为什么呢？”林景问。 　　“成也幻想，败也幻想。”张三说，“这部戏全是由幻想填充起来的，就连现实线，也是一种荒谬的幻想。幻想治病不可能存在，新的抗癌药物更不存在……”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直说。其实还是因为，这是部喜剧。” 　　张三有很多拒绝这部戏的原因，比如虽然梗概还算有意思，但剧本根本就不完整；比如这么扯淡的剧情，硬写的话会有很多硬伤；比如这种形式的喜剧前所未有，从来没人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但他只说了最根本的原因：他不想拍喜剧。 　　作为国内最厉害的文艺片导演之一，他虽然惯用浪漫主义手法，但拍出来的故事，内核无一不悲，无一不立足现实、关注现实主义问题。 　　他最爱的，是摔碎虚假的浪漫，暴露现实的无奈。 　　所以他拍的戏，几乎全是悲剧。 　　而这部戏，从头到尾由幻想充塞，太理想化，太圆满。 　　林景安静地听完他的理由。 　　他微笑了一下，对张三说：“不是的。” 　　张三皱了皱眉，“不是什么？” 　　“这部戏不只是幻想。它既是幻想，又是现实。” 　　林景说：“全部都是幻想。全部都是现实。” 　　—— 　　张三很无奈。 　　他根本搞不懂对方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想搞懂。 　　他正要再次推拒，却听林景又道：“张导，您还没把剧本看完呢。” 　　“什么？”张三一愣。 　　他低头去看，果然剧本还没看完，后面还有一页，他没翻开。 　　但这一页已经写了“尾声”的字样，后头还能有什么剧情？ 　　他把最后一页翻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奇怪的图案。 　　其次，才是上方那只有两行的剧情。 　　难道仅仅两行剧情，还能出现什么反转不成？ 　　他无奈地往下看。 　　第一行是：阿京在心愿清单上，写下了最后一个愿望，“希望能有一种‘幻想疗法’，让人们靠想象力就可以治愈病症。” 　　张三瞳孔骤缩。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会是他现在想的那种可能吗？？ 　　难道—— 　　仅剩的两行剧情，真的另有玄机？ 　　他再往下看，几乎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倒吸一口冷气，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浑身遍起，骇得坐都坐不住。 　　那剩余的最后一行字是—— 　　阿京发现桌上的日历牌放反了，于是随手一摆，将它摆正了过来。 　　—— 　　焦宏文诧异地看着韩沐风。 　　“什么意思，你能把韩铎请来？”他说，“就算你开挂了，我特么也不信啊！” 　　“信不信由你，我自请我的便是了。”韩沐风耸肩，“何止韩铎，就连剧本我也给你找来了。” 　　“？？？”焦宏文非常焦虑，“你别胡闹啊，这部戏对我们来说可是万分重要的。” 　　“你觉得我在胡闹？” 　　韩沐风把一沓剧本甩在他面前，后者看到上面的名字，瞬间就呆滞了。 　　“云松露？”他惊愕地跳起来，“这他妈是云松露的剧本？真的假的？你从哪里搞来的？？” 　　“我曾经帮过她一个小忙，现在可不就是讨回来的时候？”韩沐风说得很轻松。 　　焦宏文知道他们这些大师厉害，没想到厉害到这个份儿上。 　　云松露是谁？著名喜剧导演，华国首屈一指的电影大师、喜剧之王！ 　　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早已不执导筒，但却每年出一部剧本，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口碑爆棚！ 　　焦宏文颤抖着说：“难道，这就是她今年的作品？” 　　韩沐风不以为意地笑，“没错，而且连导演都找好了，你知道是谁吗？”他吐出一个让焦宏文瞪掉眼珠子的名字。 　　韩沐风说：“云松露编剧，王汉奇执导，他们俩不只强强联合，还都试图在今年，有所突破。” 　　“什么？！！” 　　“云松露说，她以前写的喜剧，虽也表达人间百味，但总好像不那么深刻。而今年这部，以喜剧形式包装，实际的内核是个悲剧。” 　　焦宏文看了眼扉页上的剧情梗概，不知是不是出于粉丝心态，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妈呀怎么这么厉害这么牛逼。 　　这还没完，韩沐风继续说道：“王导会带他惯用的团队，但他的团队一向是小而精，免不了我们这边出力。现在剧组没开始筹备，缺投资方制作方出品方，演员也没找。所以，虽然导演自带团队，但这部戏就是星藤的。用它跟林景对抗，绝对没有问题。” 　　焦宏文快激动死了，“啊？演员也没找？一个都没找？” 　　“也不是。”韩沐风想了想，说，“这部戏是双男主，两人之间的对抗很精彩。这两个男主，我已经单方面决定了。一个我，一个韩铎。” 　　焦宏文真给他跪了，“祖宗，你真能请来韩铎啊？” 　　“当然，我是那种说大话的人吗。” 　　韩沐风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我们有顶尖的剧本，顶尖的导演，顶尖的团队，顶尖的演员。我还可以给剧组布下风水阵，用法术改动整个剧组的运势。坐拥这么多优势，我真就不信，我们赢不了一个小小的林景。” 　　他说：“说实话，我可从没想过踩他上位，然而命该如此，这次，他注定要被我踩下去，光明正大地踩下去。再出不了什么差错了。” 　　焦宏文想了想，总觉得有点打抖，“万一他的戏也很好……” 　　“好？能好到什么程度？我们拍出一部神作，他也能吗？” 　　韩沐风看了他一眼，不屑地笑道：“就算他真的拍出一部神作，也不一定能赢我们。” 　　“除非，他能创造奇迹。” 　　—— 　　张三颤抖地捧起最后一页剧本。 　　除了看最后两行剧情，还看那些奇怪的图案。 　　刚才没来得及留意，现在，他终于认清楚了，这些图案究竟是什么。 　　数字。阿拉伯数字。 　　他反反复复地看，上下左右、颠倒着看……最终得出结论时，尤带不敢置信。 　　“这是特殊设计过的？……镜像的？还是怎么描述来着……” 　　这些图案，是经过了精心设计的，可以倒着看或对称看的数字。正看是一个数，反看也是一个数。 　　它们之间，能形成精致的捉对关系—— 　　如果上下颠倒，1=1，2=7，3=4，5=5，6=9，8=8 　　如果镜像对称，1=1，2=5，4=9，8=8 　　没错，它们可以通过颠倒或对称，变成另外的数字。 　　虽然“2倒着看是7，3倒着看是4”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它真的能行。7的下面稍微一弯，就是一个倒着的2，3的中间画个圈圈，就是尾巴长钩的4。 　　张三明白之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他把剧本猛地一转，发现所有的日期——剧本中出现过的、日历牌上的每一个日期——都有蹊跷。 　　例如开头六幕，在剧本中分别是5月5日，6月3日，8月3日，8月4日，8月7日，9月1日。 　　然而，它们实际上却是——5月5日，4月9日，4月8日，3月8日，2月8日，1月6日。 　　这个剧本，根本就不是按正确顺序叙述的！ 　　它是一个倒叙的故事！ 　　张三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震撼，首先想到的是—— 　　这可能吗？ 　　这样的电影，正叙也能成立，倒序也能成立，真的有可能拍出来吗？ 　　张三仔细地、用力地、绞尽脑汁地去想。最后他骇然发现——真的能。 　　有四点原因。 　　第一，整个剧本的结构是段落式的，叙述顺序不影响幻想线，只影响现实线。而现实线里，掐头去尾，便没有重量级剧情，正叙倒叙都能连贯，无非是表达主角的身体从好到不好，还是从不好到好。 　　第二，现实线的结尾部分，有个重要剧情，就是主角用“幻想疗法”致富，资助抗癌药项目。然而，倒数第二行剧情揭示，主角把这个愿望写在了心愿单上，这根本就是他幻想出来的！ 　　第三，现实线的开头部分，主角参加临床实验却被赶出来，也算重要剧情之一，然而这个剧情竟然是可逆的！按照倒叙顺序看，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第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上面说过的表达方式。它不像普通商业片一样，把主角的每个动向清清楚楚讲明白，而是通过镜头的衔接转换，让观众自己去猜、自己去看。 　　竟然如此恐怖！ 　　那么这部倒叙电影的真正故事，究竟是什么样的？ 　　张三好不容易把思路捋清，把每一个日期都换算出来，按照正确的顺序，重读了一遍剧本。 　　如果按剧本顺序读，故事是这样的：主角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医学研究生，被临床实验拒绝后，自以为活不长久，于是天天幻想。他在幻想中实现了一个又一个愿望，心理状态好转，病情也跟随好转。他突发奇想，发明“幻想疗法”，利用心理催眠帮人们抵御绝症，赚了一大笔钱投资医疗研究，最后服用研究成功的抗癌药，治愈了自己。 　　荒谬，但圆满。 　　然而，按照正确顺序，张三读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作为医学研究生的主角，某日查出身患绝症。 　　他在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继续研究，还是利用最后的时间来实现心愿？最终，他的选择是继续投入研究。 　　然而，病情在一步步加重，死亡在掠夺着他…… 　　他只能一边幻想自己的心愿，一边坚持做研究，并在心愿清单中写下——如果人能依靠想象力治病，该有多好？ 　　随着时间推移，导师宣布研究经费告罄，研究遇到了瓶颈。主角毅然决定，捐身于临床实验，把自己当成实验对象，让导师测试药物效果。 　　最终，他没能等到新药的问世，撒手人寰。 　　—— 　　张三放下剧本，怔忪半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景也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他。 　　过了半天，他再次拿起剧本。他什么都不打算说，只想再读第三遍，好好把思路理顺。 　　然而，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第三遍剧本，他竟然又读到了不同的故事！！！ 　　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放下剧本，不敢置信地问道：“幻想？幻想？？” 　　那剧本实在太简略，太缺乏细节，以至于到现在他才想到这个问题：“幻想真的只是幻想吗？愿望只是愿望吗？？”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第三遍重读时，从后往前，竟然能把主角的每一个幻想连贯起来！ 　　从十岁到二十岁！ 　　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十年路程！ 　　最开始，张三真的没注意那几个幻想故事，即使知道是倒叙，他也觉得，那些不被叙述顺序影响。 　　然而细细一想，这几个幻想故事出现得何其蹊跷？！ 　　如果按正确方式，这根本就是一出悲剧！那么，喜剧的幻想和悲剧的现实，画风何其不搭？！ 　　这些幻想出来的故事，也绝不仅仅是幻想、是喜剧而已。 　　张三看向林景，难以置信地说：“那是……” 　　“不是幻想，是遗憾。”林景说。 　　“在那些幻想里，主角并不是凭空穿越成游戏玩家、中学生、小男孩……他们不是角色扮演游戏，他们就是他。” 　　“那是他的人生，他的过去。” 　　“是他这辈子……未能实现的遗憾。” 　　张三真的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所以幻想内容也不是喜剧，甚至于，跟现实比起来更加悲剧。因为那只是想象。” 　　“只是一个人在生命的倒计时里，回忆起短暂的二十年生命，数出那些贯彻一生的遗憾……” 　　“并且，徒劳无力地，试图用想象，去弥补它们……” 　　“……而已。”林景说。 　　张三早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而林景每说一句话，都带给他更大的震撼。 　　林景继续说：“这个真相，观众第一次观影时不会发现，因为他们专注于笑料百出的剧情。但等到结尾，当观众发现剧情顺序竟然不对，就会在第二遍看的时候，格外留意细节。” 　　“而幻想的内容里，会添加一些细节，用以表明主角身份。观众第一遍时不会发现，第二遍看才恍然大悟，原来主角幻想的故事，不是毫无来由的愿望，而是他的人生。是过去人生中，未曾圆满的遗憾。” 　　“当观众察觉到这个层面，他们就会开始关注幻想里的现实成分，并且自己脑补出完整情节。” 　　“而且，由于第一遍观看时看够了圆满，第二遍就会去看不圆满。在喜剧悲剧的震撼对比下、剧情的强大张力下，他们会发现，那些台词看似幽默，实则句句心酸。他们会格外关注遗憾和悲伤，对故事里的‘不圆满’格外敏感。” 　　“就这样，把他们自己脑补的剧情，打造得无比悲剧、无比残忍。” 　　林景说完，安静地喝了口茶水。 　　张三脑中有了画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深感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恐怖。 　　他何其专业，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部电影不能只看一次。它第二次播放时，完成了一个启发观众的过程。” 　　“第一次看，按剧本顺序，不论现实还是幻想，都是一个圆满的喜剧。” 　　“第二次看，按真正顺序，现实是主角无法抗争命运，逐渐病死；幻想是主角十年人生的种种遗憾，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倒叙是喜剧，正叙是悲剧。”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一部电影，两种叙述，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何其天才，何其惊艳！ 　　当他第一遍剧本时，认为这是个挺新颖的故事；第二遍剧本时，认为这是部绝对的杰作。 　　然而，当他明白了剧情的内在逻辑，明白了那一段段幻想所表达的是什么，他不由再次感到震撼——这部戏已经超出了杰作的范畴。 　　它是一部无与伦比的天才之作，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神作。 　　然而——还没完。 　　林景又开口了，他竟然还没有说完！！ 　　他说：“不是的。” 　　“这部电影不能只看两次，它也不是只有两个层面。” 　　“现在，我要告诉你，这部电影的第三个层面，是什么。” 　　张三是真的坐不住了。 　　在林景继续说下去之前，他激动地从椅子上离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 　　——如果这部电影还能有第三个层面，它能是什么？ 　　张三想象不到。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 　　这时，林景开口说： 　　“它是真实的。” 　　—— 　　“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 　　“不论是主角的幻想，还是其他病人的幻想，在现实之中，确有其事。” 　　“这部电影的主创团队，是一群几乎没有经验的半吊子，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 　　“全部都是病人，或病人家属。” 　　张三惊呆在那里。 　　林景继续说着，“从主角到病人，每一个人在现实中都有原型。每一个幻想，都是他们的真实愿望。甚至连里面的抗癌药研究，都真实存在。” 　　“这部电影，至少应该观看三遍。” 　　“第一遍，它是部大团圆喜剧。” 　　“第二遍，它是部彻头彻尾的悲剧。” 　　“第三遍——” 　　林景沉默片刻，说： 　　“它是一群人的倾诉。” 　　“以及一个人的传记。” 第36章 柳家 　　林景一开始写这个剧本, 想写的是原主的故事。他要在电影里记住他，帮他完成做科研的梦想。 　　然而动笔之后, 他却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忍不住，把自己的感情和愿望发泄于笔下。 　　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是这个世界的林景，肯定也会做出像他一样的决定。捐身实验，将自己最后保留的一点对生命的热忱, 赠予他人。 　　最后故事成篇, 他埋头看去—— 　　通篇是原主的梦想。通篇是他自己。 　　奇异的是，在故事成型的那一刻, 他仿佛进入原主那个幻想中的世界, 听到他对他说了四个字——感同身受。 　　所以, 对张三说出“传记”两个字的时候，他自己也根本分不清，剧本里写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这不重要。网友们只会知道一个答案, 而永远都不会发现, 那些深埋其中的里层真相。 　　林景已经把该说的说完，他微笑着看向张三, 等待他的答复。 　　张三很想拒绝，能让他拒绝这部戏的理由太多了——新项目早就开始筹备、这部戏连剧本都不完善、团队毫无经验、拍摄难度太高…… 　　一万个理由在他脑海里呼啸冲撞着，他却脱口而出：“我拍！” 　　林景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说道：“张导, 还有件事想告诉您……这部戏，恐怕不能让单人执导筒。它将会有三个导演。” 　　张三闻言，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问道：“是哪三个人？” 　　“您是一个，我是一个。”林景说，“最后一个，是专门负责把控喜剧内容的，我打算请陈武安导演。” 　　张三一时竟想不起来，“陈武安，那是谁？” 　　“是《名侦探俱乐部》的导演。” 　　张三：“……综艺节目导演？” 　　林景笑道：“虽然是综艺节目导演，但他对喜剧元素有非常独到的把握。其实我是这样设想的，虽然由三人共同执导，但我和陈武安相当于副导演，整个拍摄流程还是由您主导。” 　　张三听明白了，林景想让陈武安来把控电影的喜剧内核。 　　而他自己，则把控电影的……张三想了想，觉得不能用“把控什么内核”来形容林景，因为林景就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当之无愧的核心。 　　说实话，在林景面前，这个正导演的位置，他还真不敢占。他说：“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我没什么意见。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这部戏的剧本，该如何完善？” 　　这部戏的拍摄难度之大、对剧本要求之高，是电影界前所未见的。 　　剧情内容该怎样安排，才能保证正叙倒叙都能衔接？台词该如何设置，才能既幽默又辛酸？那些填充全戏的细节，要如何规划，才能巧妙地让观众在第二次观看时发现？ 　　这部戏虽然真情流露，说到底也极其炫技。如何平衡全片的技巧和真情，更是写剧本时的一大难点。 　　而且，最让张三担心的是，“恕我直言，这部戏的主角，是你吗？” 　　林景前阵子新闻闹那么大，全华国上网的人，都知道他的演技有多烂。 　　林景首先回答了剧本的问题：“这部戏的剧本看似难写，其实故事取材于现实，全都摆在那里。编剧需要做的，不是造城堡，而是搭积木。” 　　“我打算请两位编剧，一位专门编排结构，一位专门钻研台词。加上你、我，以及这部戏的原导演，我们五个，一起来做这部剧本。” 　　“至于演员方面，”他很干脆地说下去了，“多半会选用新人，这部戏虽然很需要演技，但更讲究自然动人，新人不加修饰地流露真情，有可能会产生惊艳的效果。” 　　他顿了顿，无奈地说：“毕竟演技这东西忽高忽低，您是知道的。” 　　张三作为导演也清楚，演技是一种极富弹性的东西，演员的状态、入戏程度、导演调教……影响因素太多了。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好演员烂演员又是怎么区分的？说白了演技虽然忽高忽低，到底也是硬核实力。 　　他怀疑林景的演技连及格线都没达到，除非演那种极其容易入戏、容易共情的戏，否则只会尴尬。 　　林景只好把自己的病历单拿了出来。 　　张三接过病历，只一眼，怔在那里。 　　“这是……真的？”他不敢置信地问。 　　“嗯。”林景说，“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我会入院接受手术。我们的电影，就在这个时间段里拍摄。” 　　张三沉默良久，不知该说什么。 　　至此，他对这部电影，再也没有任何疑义了。 　　—— 　　说服张三后，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团队有人组，筹备工作有人做，电影由嘉映全权出资，整个剧组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林景手上。 　　只等解决贾元勋那边的事，就可以全心投入电影的拍摄。 　　见过张三的当天晚上，他请纪帆和边长霄一起吃饭。 　　纪帆开车，边长霄坐在副驾驶上。嘉映的大总裁和经纪部总监，两个平常拽了唧的公司高管，此刻就像普通的小助理一样。 　　林景坐在后座，姿势轻松，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小纪帆啊……” 　　纪帆从后视镜里诡异地看他一眼，“我比你大八岁好吗？” 　　林景一笑置之，“过阵子我想参加一个综艺节目，不过资源有点难拿，你帮我去争取争取。” 　　纪帆诧异地说：“你还有难拿的综艺？现在谁家不是抢着要你……不对，你不是把那些邀约都推了吗，怎么突然想参加综艺？” 　　她说完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见到林景时，后者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接戏不接综艺用不着红……emmmm她现在想穿越回去打死当时傻白甜的自己。 　　林景的确不是很想红，然而……他干的那些事无一不是捅翻半边天的那种。 　　纪帆真的不信，现在还有什么综艺不想要林景。 　　林景下一句就说：“就是那个《表演之旅》。” 　　纪帆：“……” 　　她理解了。 　　同时她又很诧异，“你怎么突然想参加那个综艺？” 　　林景轻描淡写地说：“快拍戏了，去提升提升演技。” 　　《表演之旅》是个挺特别的户外真人秀，它最大的特色就在于，把户外旅行和演戏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直观地展现出影视拍摄的过程。 　　这档节目有三个核心的卖点。 　　第一是旅行，第二是演戏。节目组会结合旅行主题，给嘉宾提供剧本，或者让他们自己创作剧本，边游玩边拍摄。每一期节目，每一组嘉宾都会完成一个短片拍摄任务。 　　第三个卖点，就是它把影视拍摄的过程，也算在节目内容当中。从前期构思、道具准备、拍摄、后期制作，无一不包。甚至把这些内容和嘉宾要做的任务，巧妙结合起来。 　　观众观看节目，一方面能看到真实生活中的明星，满足他们看“真人秀”的最初欲望；另一方面能看到电影制作的过程，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当看到喜欢的明星完成拍摄任务之后，观众甚至能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个真人秀一上线就火了，程度仅次于《名侦探俱乐部》。想上这个节目的艺人数不胜数，因为它能全方位展现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前几季一经播出，就有好几位嘉宾被大导演发现，凭空飞升。 　　所以节目组握有大把艺人资源，对演技爆烂的林景，根本不屑一顾。 　　纪帆本人也不赞同，“不是我说，那是人家演技咖的地盘，你一个流量咖，凑什么热闹呢。” 　　虽然林景现在红透半边天，牛逼得不行，但归根结底还是个流量明星，在娱乐圈鄙视链里，处于底层。 　　林景说：“所以我是去学习的嘛，又不是去炫技的。” 　　“……好。如果你执意的话，硬谈也不是谈不下来，但上这个节目对你意味着什么，你最好心里有数。”刚聚起来的那波粉，只怕马上又要散了。 　　林景一笑，竟然拽了一句半白不洋的词：“浮生倥偬，有缘萍聚。” 　　纪帆总是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那我明天就去帮你谈，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事，你可得做好准备。” 　　“不用这么急，不是只参加一两期，你帮我争取下一季的常驻嘉宾。” 　　纪帆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接受了“林景要去一个演戏节目里当常驻嘉宾”的事实，然后说：“那更要早做准备了。《珍珠物语》和《上古恋歌》都快上线了，你忘了吗？” 　　“……”林景说，“行。” 　　这两部戏是之前原主拍的，纪帆生怕如果不在两部戏上线前签合同，《演技之旅》会对林景永远关上大门。 　　综艺的事说完，三人到了行舟私膳堂门口。 　　这是贾元勋上次带林景来过的店，当时还留了老板柳沉舟的联系方式。 　　经过两个月的微信来往，柳沉舟已经和林景混成老铁，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一顿饭吃完，边长霄和纪帆先走一步，而林景留在了店里。 　　柳沉舟正坐在办公室算账，听说林景找到，出来一看，便说：“吃完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来送一送。” 　　林景笑道：“他俩走了，我找你说说话。” 　　柳沉舟把他请进办公室，心里还纳闷，俩人有什么话好说。 　　走进他的办公室，一股古意盎然的沉朴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同整个膳堂的装修一样，采用原木材料，从桌椅展架到边边角角，有些地方是葱荒色的新木，还有些地方已上了枣红包浆，携带斑驳的刻痕。 　　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原木桌，桌子后面是博古架，两侧立着两台疑似红木的屏风，屏风后也是各种各样的架子。侧面有个小门开向卧室，柳沉舟常常在这里起居。 　　林景走到博古架前，对一樽质地不凡的花瓶端详片刻，还上手掂了掂，直让柳沉舟看得心头一跳。 　　“沉舟出身中医世家，果然家风大气，竟然敢把古董这么大大方方地摆出来，供人欣赏。”林景说。 　　柳沉舟故作不懂，“什么古董？这只是个普通的花瓶，景德镇买的仿品。” 　　“也对，”林景说，“乾隆朝仿贞观朝的仿品，也的确是仿品了。” 　　柳沉舟：“……” 　　柳沉舟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景收回视线，开天眼看他。 　　三宝内聚，凝实有力，精气流转圆融自如，形神相合，比普通人茁壮得多。 　　这是修真人士达到炼精化气的标志。 　　林景早就怀疑柳沉舟的身份。对方在微信上，曾多次旁敲侧击问他私事，还试图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不过那时他没开破妄眼，看不了人的本源。现在，才证实自己的猜测。 　　他对柳沉舟说：“你对风水算命这件事，怎么看？” 　　“什么？”柳沉舟心中一震。 　　林景：“算了，我直说。我听说古代玄学分支中，有一门能以摸脉查事验人的学问，名为太素脉法。沉舟承袭的家学，就是此法吗？”这是他从app的玄学百科上搜到的。 　　柳沉舟闻言，何止一震，他简直震得回不过神了。 　　林景怎么会知道太素脉法的事？ 　　林景怎么能猜到他是玄门中人？？ 　　见他久久不答，林景笑着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直接跟你摊牌是不是？” 　　柳沉舟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景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向往玄学的普通人而已。说实话，玄学圈子虽大，却很逼仄。你是我唯一能接触到的圈内人。” 　　柳沉舟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圈内人。” 　　随后才定了定神，问道：“你想入圈？还是有事需要解决？” 　　“如果我想了解一下玄学界的事，你能帮我介绍吗？” 　　“那你可就找错人了。”柳沉舟冷声道，“柳家离开玄学圈已有数十年，对那个世界避之不及，哪有再次卷入的道理？” 　　“是我冒昧了。”林景叹了口气，“不过，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也是需要条件的。躲避一件事的前提是，要先知道那件事发生在哪里。对玄学界的事，柳家不卷入，难道也不知情吗？” 　　柳沉舟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景太聪明了，他的目光看似淡然如水，实则洞穿一切。柳沉舟怀疑，自己就是撒一百个谎，也能被这人撕开，直追本质。 　　柳家隐姓埋名数十年，不问圈中之事，但一直没有闭耳塞听，没有断过传承。 　　他思索良久，下定决心，说：“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太素脉法的事，还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林景自然应允。 　　“我会带你去找我父亲，有什么问题，你和他谈。”柳沉舟说。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有人问剧本有没有原型，其实就是有了脑洞之后，流着泪秃着头硬写。但如果说灵感的话，好像有个灵感来源。是一个像素画风的游戏叫《to the moon》 　　讲的是一个老人临死前，想要完成“去月球”的心愿，两位主角倒序观看了他的人生，从暮年到童年，修改他童年的记忆，为他生成了一段新的人生，让他在新记忆里完成“去月球”的愿望，没有遗憾地死去。 　　这个游戏玩法超枯燥，四个小时全程看剧情，但是在剧情方面登峰造极，搭配游戏音乐超催泪，是我心目中的巅峰神作。（好就是卖安利，捂脸） 　　最后，这个剧本里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小设置没写出来，等到上映你们就知道了，不过……上映还早呢 第37章 天子 　　柳沉舟的父亲名叫柳仓，今年已经有六十岁, 但精神矍铄, 看上去只有五十岁的样子。 　　这天, 他一大早来到店里坐堂。给病人看诊的间隙，总是时不时地皱起眉来, 似乎在发愁什么事。 　　日头逐渐升高，到下午两三点钟，所有预约的病人都心满意足离开了。柳仓还是坐在那间诊室里，眉头越绞越紧，越发感到心神不宁。 　　诊室的木门被推开, 他的大女儿柳畔探头进来, “爸，小舟带了个人来, 说要见你。” 　　“见我？”柳仓说，“让他们等一下, 你把手腕伸过来给我。” 　　柳畔无奈道：“昨天不是看过了，前天、大前天，都看了多少遍了, 你还不死心。” 　　柳仓叹口气，“我们这一脉, 不修驱邪捉鬼，不通斗法，不精修炼，唯一可以言道的只有相术。若是连相术都不灵了……” 　　柳畔翻个白眼说：“您就是太固执了, 都离开那个圈子多少年了，还时不时捏个决看一眼。要我说，咱们家这么咸鱼，就算被人发现了又怎么样？能惹上什么事？” 　　“你不懂……”柳仓稍作沉默，说，“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只怕……再难置身事外。” 　　柳畔确实不懂，“不是说修行玄学的人，都讲究一个善恶有报吗？他们真的会做那种强行掠夺之事？还是说你骗了我们，碰上的其实是邪魔外道？” 　　“就是因为讲究善恶有报，才真叫可怕。你多久见上天真的降过业报了？”她父亲头疼地挥挥手，“算了，你不感兴趣，我也不跟你解释这些。谁要见我，让他进来。” 　　林景走进诊室时，柳仓正在蒲团上合起腿来，身子往前倾着，准备倒茶。 　　这个小房间的布局颇有些仿古，主位一张矮桌两个蒲团，地上铺着草席，墙上挂着隔断。很想玄幻里描写的那种修炼用的静室。 　　他在蒲团上坐下来，柳仓只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手里就是一抖，把热茶斟了满桌。 　　他看出了林景的命格。柳沉舟需要反复摸腕才得出的结论，他只看了一眼，便心知肚明了。 　　已死、未死、将死、长命百岁。 　　柳仓默默收回斟茶的手，心想如此奇特的命格，肯定是玄门中人，柳家莫不是已经被玄学界发现身份，找上门了？ 　　林景开门见山：“柳老前辈好，晚辈林景，因为听闻太素道的神奇，心有向往，特地登门拜访。如有唐突，还请海涵。” 　　柳仓：“……” 　　果然！果然已经被发现身份了！！怪不得他这几天心情如此起伏不定，总觉得老有不好的事发生！ 　　阴险啊，真特么阴险，竟然还利用他的小儿子来接近他！是想威胁他吗！ 　　柳仓警觉地说：“海涵什么海涵，你死了这条心！柳沉舟他就是垃圾堆里捡的，被你拐走当我白生……啊不，白捡！” 　　在外面和老姐说话耽误了时间正要进门的柳沉舟：“…………” 　　结果林景竟然说：“是吗？我当他至少也是个充话费送的，这么轻易被我拐成厨子，您老是白充这么些年话费了。” 　　柳沉舟当即试图反驳，然而细细一想，他说的竟然不错，行舟私膳堂破例让林景可以点外卖，竟和当了他的厨子没什么两样！ 　　他正要推门进来，又听柳仓说：“咦？只是厨子？” 　　柳沉舟：“…………” 　　他一把推开门，沉痛地说：“爸。” 　　赶在柳仓之前，林景率先侧目，微笑道：“沉舟，你来了。”就好像答应了那声爸一样。 　　柳沉舟：“……爸，这个是林景，我朋友。说想见您，了解一下玄学圈的事。” 　　柳仓冷哼一声，道：“了解？我还不知道协会那帮人的德行？打哪来给我滚哪去，秘籍没有要命一条。” 　　“爸？”柳沉舟惊疑道，“这个真的是我朋友，您怎么了？” 　　柳老爹沉痛地说：“你小子，让人利用了不自知，还给人做饭。你是他保姆啊？他给你钱啦？” 　　林景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心下沉吟要不要开天眼看一下。 　　他常用破妄看人的本源，但不太喜欢用见虚看因果。一方面是总有些侵犯隐私之嫌，另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 　　于是他先开了破妄，想看看柳仓的业力和修炼境界。 　　柳仓常年行医，积累的善业非常厚重，恶业只有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点。他的精、气、神三宝圆融如一，转换自然，说明已经到了炼气化神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 　　林景正待说些什么，柳仓霍地抬起头来，整个人的面色都变了。 　　他急言道：“你做了什么！？” 　　“爸？”柳沉舟奇怪地问。 　　柳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老顽童姿态，脸色剧变，“天眼！” 　　林景一顿，“柳老先生好洞察。我开天眼，你竟然能够发现？” 　　“你开了天眼？！” 　　林景点点头，正待回答，这时柳沉舟纳闷地说：“爸，开天眼是很罕见的事吗？我这点道行都能开啊。” 　　柳仓骇然道：“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他重复了好几遍，才说道，“天眼也分真眼和假眼，术士运用手段开眼，只能看见些邪鬼、阴煞，可是真正的天眼……” 　　话说到这里停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天眼能看见什么。 　　他只好对柳沉舟说：“你我开天眼，开的是眼。可是他开天眼……开的是天。” 　　这下，他才终于信了，林景真的和协会那边无关。如果协会突然出了一个能开真眼的人物，不会如此默默无闻。 　　至于对方如何发现他家是玄门，也有解释了。据说真眼能见万物本源，看出柳沉舟的修炼境界，也不是奇怪的事。 　　林景发觉柳仓态度转变，在心里暗暗记下，以后不能随便开天眼，有被人发现之嫌。 　　柳仓甚至有些诚惶诚恐了，他问林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找他。 　　林景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其实就是两件，他想了解一下当今的玄学圈，以及最近有哪些玄学界人士来到了北京。据天道所言，贾元勋生日宴会那天，会有玄学大师参加，他需要以防万一。 　　柳仓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个看不出道行、能开天眼的年轻人，竟真是个外行。 　　他思索一番，说道：“当今玄学界的局势，说来挺简单的。正道有一协三门十教派，以及无数挂靠云游的散修；邪道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几乎不存在统一的组织。” 　　林景饶有兴趣地问：“一协三门十教派？” 　　柳仓说：“一协是玄学联合发展协会，统一掌管正道的一切事务，由三门牵头建立。三门分别为太玄门、正一道、灵光寺。其余的就是小门小派、拱月的众星。” 　　林景听到这里，笑了一下，问出一个柳仓最怕的问题：“那么隐世门派呢？如柳家这样的，不在少数？你们为何归隐不问世事，甚至生怕被人发现？” 　　柳仓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景说：“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不过，总归我没有恶意。柳家很介意多交一个朋友吗？” 　　“……算了。”柳仓一想，对方捏着自己把柄呢，而且这些事也不是秘密，没什么不不能说的。 　　于是他道：“二十年前，玄学界爆发了一场剧变，引得整个圈内一片纷争。我觉察出天道有异，似有凋敝蒙昧之相，于是借机死遁，带领全家改名换姓，离开了那个圈子。” 　　“后来正道陷入内斗，整个圈子乌烟瘴气，圈内人的观念也发生了转变，那些坚守旧观念的门户，被打成老派，被他们孤立。后来，就像我们柳家一样，纷纷归隐了。” 　　“二十年前？剧变？”林景问道。 　　柳仓说：“这件事，涉及玄学界的另外一个家族，他们不属于玄学协会，但也算正道一员，身份超然。” 　　他顿了顿，说：“昆仑龙墓守墓人，韩家。” 　　林景面色微变，“昆仑龙墓？” 　　“天下龙脉出昆仑。”柳仓说，“韩家传承千年，自古代以来，就常驻昆仑山，守护龙脉。他们家族不修玄学术法，却能运用龙脉的力量，非常强大。后来不知因何，龙脉渐生颓相，韩家为保龙脉生机，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们，盗了华国境内所有的帝王墓葬，将历代帝王的尸体，从墓室也好、博物馆也好……搬运了出来，放置于昆仑山山腹，摆成一座大阵。那个地方，被他们自称‘昆仑龙墓’” 　　饶是柳沉舟，也并没听说过这段历史，他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帝、帝王的尸体？” 　　“古代帝王号称真龙天子，他们身上汇集着人民的愿力，即使死后也久久不散。这座帝尸阵方一摆成，昆仑山便灵气冲天，隐现龙腾幻象。” 　　柳沉舟不敢置信道：“用人民的愿力摆阵，救龙脉？何其天才！他们成功了！” 　　“成功了，但也失败了。”柳仓摇了摇头，“所有帝王尸体摆在一起，人民的愿力太过庞大，要注入龙脉之中，必须寻找一个缓冲。” 　　“他们在家族中挑出了一个小男孩，是整个韩家最天赋异禀、最受喜爱的孩子，让他成为大阵的阵心、愿力的媒介。” 　　“我敢保证，这个方法对孩子不会有任何损害。甚至，经受过一遍愿力冲刷的小男孩，可以直接炼化精气神，一步迈入先天境。” 　　“他们把这个接受人民愿力，传承帝王之气的孩子，称为‘天子’。”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都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都盼望着龙脉恢复生机，再度庇佑我华夏大地。然而……” 　　“然而，那个万众归心的天子，那个年仅8岁的孩子，叛变了。” 第38章 自磕自糖 　　柳仓说完这话, 没有继续, 他看向林景。 　　林景摩挲着茶杯杯壁, 敛眸深思。 　　出乎意料的是, 他对柳仓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您说的二十年前，是准确数字？二十年前是八岁，那么今年是二十八岁吗？” 　　柳仓一愣, 不知道林景关注这个干什么，“是啊。” 　　林景说：“盗取帝王尸骸摆阵，难道不会惊扰亡人, 造成大量的恶业吗？韩家信誓旦旦地认为整件事不会对小男孩产生损害, 却从没想过盗墓也算作恶，没想过上天会把恶业记在他的头上？” 　　他想到了韩铎。 　　二十八岁, 姓韩，来历神秘。他又不傻，当然第一时间联想到韩铎头上。更别说后者一身恶业, 板上钉钉跟玄学界有关。 　　柳仓这下完全搞不懂林景的脑回路了，但还是老实答道：“你说得不错, 盗遍历代帝王墓葬，的确十恶不赦。但摆阵救龙脉, 不亦是功在千秋, 善业无数吗？” 　　“二十年前的韩家, 还在玄学协会中掌握大权，这个主意虽然是他们提出的，但过程是整个玄学正道共同完成的。摆阵前就已经说好, 所有的恶业，我们分担，所有的善业，我们平摊。” 　　“大阵摆成后，需要制仪开启。制仪那日，几乎所有正道人士都去了，那场惊天动地的仪式，全程分列阵、化法、引渡、开阵。合众人之力化万法之法、度万灵之愿，必须集合异常庞大的力量，才能达到救龙脉的目的。所以那场仪式，我们每个人都有份参与。” 　　“‘天子’作为大阵的阵心、愿力的媒介，需要完成开阵的最后一步。虽然他那时才八岁，但灵魂纯澈，天赋异禀，这个步骤对他来说，很简单。” 　　“可是……”柳仓说，“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时，那个孩子，沉默了。” 　　“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就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不管韩家长辈和其他人如何呐喊，都没有反应。” 　　“我们无可奈何，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擅离原地，否则大阵就真的失败了。” 　　“过了不知多久，异变突生，大地开始震动，山体开始崩塌，仪式真的进行不下去了。我们急忙离开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整个龙墓坍塌陷落。如果你现在去找，还能找到二十年前昆仑山地震的新闻。” 　　“那个孩子呢？” 　　“他留在了里面，不知是死是活，至今没有消息。” 　　林景说：“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要用‘叛变’两个字形容他？也许……他只是被这么大的动静吓傻了，不知作何反应。” 　　柳仓长叹一声，“因为伴随事故失踪的，不只是那个孩子而已。如果仅是仪式失败，如果那孩子真的什么都没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龙脉，也随之消失了。” 　　林景心中一跳，“什么？” 　　“那场事故过后，韩家人发现自己再也沟通不了龙脉，借用不了龙脉的力量。整个昆仑山死气沉沉，变成名副其实的‘龙墓’。而天下龙脉的分支，也出现了不同异状。” 　　“韩家自此退出玄学协会、退隐玄学界、避居昆仑山。他们自称昆仑守墓人，守着那座死气沉沉的龙墓，韬光养晦了二十年。” 　　饶是林景，也被这番图景牵动了心神。 　　与此同时，他第一时间想到，如果龙脉消失真的是因为“天子”，那么巨大的恶业降到他头上，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您知道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吗？” 　　“当时只叫代号，还真没人提过他的名字。”柳仓摇了摇头，又说：“韩家退隐前，在玄学协会一手遮天，整个玄学界的格局都很稳。可是他们退隐后，留出巨大的权柄供人争夺，一时间各大教派陷入内斗，争得你死我活。圈子里的风气观念，就是这时被破坏的。” 　　“一部分新派主张积极入世，利用自己所学，壮大玄学势力。另一部分旧派思想保守，还像从前一样低调行事。原本两派没有矛盾，但新派入世后，行事肆无忌惮，任意玩弄命运、不顾善恶。旧派看不过眼，一番争斗失败后，只能退出玄学圈子。” 　　林景问道：“我猜，您是支持旧派观念的？” 　　柳仓犹豫了一下，说：“新派打着‘善恶终有报’的旗号，张扬行事，却从没见着恶报，便自以为是正义的。我不赞同这个，事实上，玄学界正在发生一件很恐怖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五弊三缺，很久没应验过了。” 　　林景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收起脸色，低头给自己斟茶。 　　“玄学家探查天机，逆天行事，五弊三缺就是对我们的惩罚。可是现在，大家集体逃脱了。那么其他的恶业呢？也都得不到恶果了。”柳仓说，“玄学，已经从根子上出现问题了。” 　　林景慢吞吞地问：“既然你们也知道业力这个概念，难道就没有办法测算吗？自己身上携带多少业力，连自己都不知道？” 　　柳仓一愣，“还真没听说过有能算这个的，柳家精研命卜相三术，都不知道怎么观察业力。” 　　“好。”林景说着，换了一个话题，“刚才进来时，您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信得过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柳仓心想鬼才信得过你，而且你能帮什么忙？ 　　他婉拒了，林景只好遗憾地留下联系方式，并表示有需要务必找他。 　　柳仓看着他的背影，依旧觉得茫然。他连林景是谁都不知道，就被他套了一堆话，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两方谁都不信任对方，却又奇异地达成默契。林景认为柳家行事低调，不会给他找麻烦；柳家自觉把柄握在人家手上，不敢轻举妄动。 　　到家之后，林景一直在想韩铎的事。 　　年龄对得上，姓对得上，就连一身恶业也隐约相符。 　　他思索了没几分钟，这位正主儿竟然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他在那头低笑了两声，声音很沉，却透着一丝开心，“你居然真的接电话了，自从上次名侦录完，多少天没见你影子了？要不是微博还有上线记录，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打算退圈了。” 　　林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微博上线过？” 　　“……”韩铎一时语塞，急忙岔开话题，“我来问你件事的，你知道焦宏文新片已经开始筹备了吗？” 　　“哦。”林景懒洋洋地答，“怎么了。” 　　“这部戏是双男主，其中一个是星藤的新人韩沐风，另一个请了我。我想问问你……”他说到一半，停了，竟感到一丝姗姗来迟的不好意思。 　　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才道：“我要是接了这个戏……你没什么想法？” 　　林景诧异道：“你爱接戏接戏，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韩铎心头一跳，忙说：“哎，咱俩不是还录名侦吗，我怕万一关系搞得很僵，节目都合作不好……” 　　“等一下，”林景突然说，“你怎么会想答应这个戏的？韩沐风姓韩，你也姓韩，你俩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 　　韩铎不想回答，也不想骗他，结果脑子一抽，说：“你怎么跟我老婆似的问这么——” 　　他戛然而止，林景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结果电话里陡然静了，一阵尴尬弥漫开来…… 　　几秒钟之后。 　　林景：“其实我没有——” 　　韩铎：“我的意思是——”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闭嘴，更觉得尴尬了…… 　　过了不知多久，韩铎：“好好，既然你没意见，我就放心去演了。” 　　随后他啪叽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景到最后都不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用意什么，难道他有意见，他就不去演了？ 　　韩铎放下电话之后，站起来暴躁地转了两圈，随即坐回书桌前，绝望地打开一个网页。 　　—— 　　两天前。 　　韩铎正在看他的帖子。 　　【在线等急急急！！！】我的鸟好像活过来了！怎么办啊啊啊！！！ 　　主楼：别怀疑！就是字面意思！求支招！ 　　1L：噗哈哈哈什么鬼，主楼是小姐姐还是小哥哥，脑洞这么大的嘛 　　2L：怀疑是年龄不大的脑残腐女，整天瞎瘠薄想些黄色废料。 　　3L：(⊙o⊙)…不太能理解，难道楼主养的小鸟死了，然后又死而复生了？ 　　底下一列都是这种回复。 　　韩铎没办法，只好在下面加了个补充说明。 　　67L：好，楼主是十八岁的大龄萝莉啦，躺平卖个萌(*/ω＼*)。一时突发奇想，如果一个很帅的小哥哥，某一天突然发现他的小【哔哔】活过来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写到这里也是抹了一把辛酸泪，心想上天待他何其不公，现在竟然连……都无情夺走…… 　　更惨的是，这段话发出去之后，本来就混乱的楼层，彻底歪掉了。 　　首先是一堆丧心病狂的“哈哈哈哈小姐姐脑洞太6了”。 　　随后是一堆更丧心病狂的“hhhhh当然是靠如此神异的人设，找个男朋友啦！” 　　韩铎完全不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小【哔哔】活了和找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不理解没用，楼层越来越歪，大家的话题越来越丧心病狂。 　　最后，竟然牵扯到了“最近有哪些好吃的男男cp”这个问题上！ 　　577L：那必须有我多金夫夫一席之地呀！韩铎x林景！一被撩就脸红怂萌攻x骚气爆表全面压制攻的女王受！啊啊啊超好吃的好吃哭了，强烈安利！ 　　578L：楼上……的确是好吃哭了，同人文全是be，真的哭了。 　　579L：5555我吃大魔王攻x小美人受啊，想象不到我景被压的样子好吗！ 　　接下来，整栋楼针对“韩铎林景谁攻谁受”、“为什么多金夫夫必定be”、“有哪些好吃的多金同人”等问题，展开了丰富的讨论。 　　没有任何人关心韩铎的鸟。 　　韩铎非常委屈了。 　　于是，他揣着这腔委屈，点开了某篇同人文的链接…… 　　—— 　　两天后，也就是现在。 　　韩铎暴躁地打开帖子，想要狠狠批判楼里这些丧心病狂的妹子。 　　如果不是他们歪楼，他会注意到多金cp的同人文？会点进去不眠不休地看个两天两夜？会瞪着一双兔子眼突发奇想给林景打电话然后自我羞辱一顿？ 　　然而，还没输入批判的回复，一个新的楼层吸引了他的注意。 　　1697L：新粮粗来啦！秃子小姐姐的新粮粗来啦！555这次超甜不骗人，快来看鸭！ 　　韩铎：………… 　　韩铎怀着复杂的心情，点开了那个连接。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在帖子里回复。 　　1704L：说真的，像这样甜甜的就很好，为什么多金夫夫一定要be啊，超想不明白的，哭哭。 　　——甚至维持了脑残萝莉的语气，完美。 　　他冲动地把这个回复发出去，然后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想，自己到底是哪里中蛊了。 　　其实，最开始看第一篇多金同人文的时候，他心里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知道被组cp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同人文是另一回事。他不介意和林景被组cp，可是看到这些yy，绝对开心不到哪去。 　　正好这段时间被鸟困扰、为鸟焦虑，心情需要发泄。他注册了一个lofter账号，留言挑刺。 　　天选之子略略略：这写的也太出格了，不怕被你们爱豆看到吗？ 　　小姐姐们回怼：我们在老福特圈地自萌，爱豆怎么会看到？难道特意跑来搜多金cp？哎呀妈呀，突然磕出了糖。 　　天选之子略略略：这篇人设根本就跑偏了，林景不是这样的小娘炮，就算谈恋爱也不会这样，差评！ 　　小姐姐们回怼：？？那你倒是跟他谈个恋爱，拿着证据回来说话？ 　　韩铎虽然被怼，但是心情得到了发泄，斗志昂扬，于是更加用心地看文、挑刺、看文、挑刺…… 　　……现在，他知道这通“发泄”的危害性了。 　　他抹了把脸，决定到此为止。 　　于是点进lofter大手“禾几子不秃也不粉林景”的页面，打算留最后一条挑刺留言，就跟大家说再见。 　　——毕竟这个账号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了，走之前还是要告个别的。 　　结果随便一刷，竟然刷出一篇新的文章。 　　她才刚发那篇甜文没多久，这么快又写了一篇？ 　　韩铎决定，这将是自己看的最后一篇同人文。于是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他点了进去。 　　—— 　　禾几子不秃也不粉林景：这篇是以前就写好的，但是怕被和谐没敢发粗来(*/ω＼*)，然鹅！刚才！发生了一件令人气愤的事！微博上竟然又有人说我秃！还说我是林景粉丝！ 　　老子再次重申一遍，老子不秃！老子不粉林景！只是cp粉而已！专注磕糖一百年不动摇，绝不上升真人，绝不爱屋及乌！ 　　为了报复那些污蔑我的人，我决定把这篇文章发出来。并且在此宣布：以后再有污蔑我秃和粉林景的言论，你说一句我写一篇！ 　　…… 　　看到这里，韩铎心想，这到底是篇什么样的文，竟然被当成“报复”发出来？ 　　他继续往下面看。 　　十分钟后。 　　韩铎：……… 　　他刷新了一遍，网页提示文章已删除，这篇小黄文已经被lofter和谐了。 　　禾几子也没啥反应，她知道发出来一定很快被和谐，也没想让多少人看见，只是表达一下愤怒的态度。 　　然而，这篇文章，在韩铎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对林景的身心，造成了巨大损害…… 　　具体表现就是—— 　　林景半倚在床上，抱着笔记本，打算继续完善电影剧本。 　　突然，他面色一变。 　　—— 　　韩铎好不容易才把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驱逐出去。 　　不是对林景有点想法，他发誓他绝对只把对方当成朋友。实在是那篇文章写得……直白露骨不说，还完全符合人设！一点都不ooc！ 　　就像b站的鬼畜视频一样，明明没什么意思，可总忍不住让你一遍遍地回想，留下深刻印象。 　　韩铎感到心累，唯一能安慰他的一点是，这次鸟儿还算听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几天再也没有异常情况发生，他几乎以为上次的事只是错觉了。 　　他怀着这种异常疲惫的心情，冲了一个凉水澡，一边冲，一边随意地摆弄了几下。 　　没反应。 　　这是事发以来，他第一次直观地面对问题。发觉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愣了一下，竟然也不觉得诧异。他以为自己的身体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在那方面表现了出来。 　　毕竟……他的身体一向爱出各种毛病。 　　一个男人如果得知自己那方面出了问题，绝对阴云罩顶，一股郁气憋在心中。 　　韩铎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然而，当他洗完澡出来，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身体，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疤痕和弹孔、看到每一处濒临死亡的痕迹之后，他突然再也无力计较这件事了。 　　他想，他竟然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那问题对别的男人是灭顶之灾，对他，毫无意义。 　　—— 　　林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 　　他既然发誓除了嘘嘘不再碰那里，就绝对不会违背。 　　可是，那玩意儿自己造反，他特么的也阻止不了啊！ 　　这么想着，下面竟然又跳了几下，那种热乎乎的感觉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林景一巴掌把电脑砸自己头上，在心里疯狂地殴打天道，再次坚定了让天道认他当爸爸的决心。 　　那感觉断断续续，让人极其困扰。他一开始还极力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下去，暴躁地摁在下面。 　　韩铎：…… 　　饶是韩铎已经做好心理建设，面对这么灵异的事，怎么可能彻底看淡？ 　　于是，他也发泄似的，在上面狠狠弹了几下。 　　林景：……？？？ 　　林景：老子只是警告你一下，你还真的造反了？？？ 　　他伸手，愤怒地给出了第二次警告。 　　另一边，韩铎也受不了了，明明上次捏一下就能镇压下去，这次怎么反应越来越大了？ 　　于是，两个互不服输的人，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地较起了劲……幸好那感觉大部分都是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极聪明的人突然齐齐打了个激灵。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哔哔】好像在跟自己闹别扭，而且闹得非常人性化，简直就像对面是个真人一样！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 　　总之，两个人接下来的互动，可以完全用标点符号表示—— 　　林景：！ 　　韩铎：！ 　　林景：……？ 　　韩铎：？？？ 　　林景：？？？！！！ 　　韩铎：！！！！！！ 　　—— 　　互动停止了。 　　两个人都像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呆滞地分析眼下的情况。 　　终于，韩铎受不了地给项一鸣打了电话，求助。 　　项一鸣：“有p就放。” 　　韩铎：“…………” 　　韩铎难以启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字斟句酌地说：“如果，你跟某人互换了一样东西……还能通过这种东西感觉到对方的动向……你该怎么办？” 　　项一鸣奇怪地问：“啥？” 　　“你别问，你就说。” 　　“不是，你问我怎么办，也得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啊。” 　　韩铎复杂地说：“就是我俩东西换了，现在想换回来，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只能通过这种东西感应一下这样……” 　　项一鸣说：“我特么摁住你语文老师的棺材板了。” 　　韩铎崩溃地说：“你别开玩笑，我认真的。” 　　项一鸣：“……好。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俩要把东西换回来，但你得先跟他联系上？” 　　韩铎一想，疯狂点头，“对对对。但我们完全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也没办法发消息之类的。” 　　项一鸣：“你不是说能感应？咋感应？” 　　“就……类似于你扯一下铃铛，我能听见这种。” 　　项一鸣纳闷地说：“多简单啊。” 　　韩铎：“啊？简单？” 　　项一鸣：“摩斯密码啊老铁！” 　　韩铎：“……” 　　韩铎：“…………” 　　韩铎：“………………” 　　韩铎：“？？？？？？？？？？？” 第39章 hello，man 　　林景完全不知道韩铎被灌输了什么逆天的骚想法。 　　他在震惊过后, 很快就想到：如果事情真像他猜的一样, 那么对面那个人，七成可能是韩铎。 　　毕竟, 天道当初是误会他“想要韩铎的【哔哔】”才执意发这个沙雕福利的。 　　他拿起电话, 打算直接联系对方。 　　可是组织用词的时候, 他无奈了, 这种事情要怎么开口问人？ 　　你好请问有捡到我掉落的鸟吗？请问你最近有受到那方面问题的困扰吗？请问你就是刚才那个跟我较劲半天的傻比吗？？ 　　林景想了半天，最后, 他放下了手机。 　　对方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不对，他想, 他们应该会达成某种默契，尽最大的努力, 互不干扰……但愿如此。 　　由于明天就是贾元勋的生日宴会, 林景尽力撇清大脑，早早地上床养精蓄锐。 　　然而, 正当他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的时候…… 　　那感觉, 又来了…… 　　—— 　　项一鸣多年来的伟大梦想——狠狠折磨韩铎, 让他崩溃抓狂生不如死——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轻易完成了。 　　韩铎因为他的一句话, 陷入了摩斯密码的恐怖深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瞪着两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慌得几乎快得了摩斯密码恐惧症。 　　用？还是不用？用还是不用？用还是…… 　　最后,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痛定思痛，下定决心。 　　五分钟后，另一边已经快要入睡的林景，被那股纷扰的感觉闹醒了。 　　他面无表情，犹如一个已经被蹂躏到习惯的废人，无动于衷地躺平在那里。 　　内心毫无波动。 　　甚至还想笑。 　　他翻了个身，完全无视下面的动静，并且试图入睡。 　　韩铎得不到回应，纠结得脑门长草。 　　难道对方不懂摩斯密码？可是再不懂也该了解几分，知道三长一短、三短一长？只要智商正常，难道还猜不出来？ 　　他一拳头砸在手掌心，笃信是自己劲道不够狠！ 　　说干就干，他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力道。 　　林景：…… 　　林景再度睁开眼。 　　虽然不想承认，但刚才他已经习惯那种频率，甚至感到一丝诡异的舒服，并在那种舒服的频率里安然入睡……呸！ 　　不管对方是不是韩铎，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 　　那就是对面那人绝对有病！ 　　大半夜不睡觉玩鸟！玩鸟？？ 　　他极力试图无视那种感觉，并固执地相信只要对方得不到回应，就会索然无味地放弃。 　　然而，感官依旧被牵系着，全数集中于那种莫可名状的频率…… 　　……等等？ 　　频率？？？？？ 　　林景嚯地坐起身来。 　　…… 　　过了不知多久，他冷静地拖过电脑，打开百度，“摩斯密码对照表”。 　　五分钟后，林景：………… 　　林景：？？？？？？？ 　　他面前的txt里，陈列着八个丧心病狂的字母。 　　——hello，man。 　　—— 　　韩铎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开始一件事，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他疯狂call击对面，不知call了多久，才终于得到一个姗姗来迟并极其凶狠的回复。 　　——shut up！ 　　他松了口气，心想有回应就好…… 　　……好个p啊！都快弹废了！！！ 　　他蹲在墙角装了会儿蘑菇，又站起来衔着尾巴在屋里转圈。 　　现在联系是联系上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这么你一下我一下？咄咄咄嘣嘣嘣？在默契的配合下找出解决方案？ 　　娘嘞，那他宁愿一辈子也别换回来了。 　　鸟也是很可怜的好吗！难道功能紊乱的鸟就不配涌有尊严吗！ 　　韩铎发愁的同时，林景也在发愁。 　　对着一轮雪亮明月，他意识到那个人正和他千里共婵娟，顿时又在脑子里把天道殴打了一顿。 　　好在办法不难想，难的是如何保持冷静。两人僵持到十二点，终于脑光一闪，同时打开手机，注册新的微信账号。 　　一边注册，一边止不住地尴尬，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拿到微信上面对面说……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一言不合把天聊死，又不得不死聊到底。 　　这可真是画面感爆棚，尴尬上天。 　　林景一边注册，一边心不在焉地瞄了眼电脑。 　　突然，桌面角落那个并不显眼的图标，一下子攫住了他的心神。 　　绝地求生·大型在线撩骚网骗相亲交友平台·大逃杀。 　　哎呀，他怎么早没想到，还有什么比玩游戏更能消除尴尬的？ 　　一边打枪放炮展示着男人雄风，一边不就把这个天聊下去了？ 　　火爆b站的众多尬聊视频表明，在吃鸡这个游戏里，打枪的刺激，能很好地中和撩骚的尴尬。 　　平时多正经的小哥哥小姐姐，都能一边打着枪，一边被主播撩拨得欲罢不能。 　　微信算个p。 　　韩铎正注册账号注册到一半，收到回应，不得不放下手机，破译这段密码。 　　得到的信息让他愣了一下，那是一串很简单的数字组合，后面跟着四个字母：PUBG。 　　吃鸡的英文缩写。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对面还挺机灵的，一边打游戏一边谈事，的确比微信尬聊好很多？ 　　他也不迟疑，立即打开电脑加了好友。 　　韩铎很少玩游戏，fps游戏是个例外，吃鸡又属于fps里比较特别的那种，他偶尔得空，也会消遣几把。 　　申请通过后，他打开聊天窗口，斟酌了十来分钟。 　　好不容易把五味杂陈的心情平复了，编出一条消息发过去。 　　一场爆炸尴尬的交流，由三个字打开局面。 　　themountain：开一局？ 　　对方秒回，直接发了个邀请链接过来。 　　韩铎迟钝地点进去，抹了一把辛酸泪。 　　天可怜见的，鸟（感）被偷了。 　　万万没想到。 　　他正在跟偷鸟贼一起打游戏。 　　—— 　　看到对方进入房间，林景不说话，直接点了开始游戏。 　　为了消除尴尬，他开的是四人局。韩铎是1号，他是2号，队伍里的3号4号都是陌生人。 　　韩铎也没什么表示，悄不吭声地装路人。 　　俩人谁都没提正事，就想着先打完一局游戏，看看对面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时，3号开了麦克风，小姐姐清甜的声音传出来：“能不能开麦呀？你们都是单排？有双排吗？” 　　单排指的是单独一个人进游戏，像林景韩铎这样一起进的，就属于双排。不过他俩谁都没承认。 　　4号默默地说：“我能开麦。” 　　林景用了伪声，声音出口是一把软不拉几的青年小受音，“我也能。” 　　“哇，小哥哥声音不错啊，网恋吗？”3号说。这纯属开玩笑了，但是在这个游戏，被开这种玩笑是非常正常的事…… 　　林景说：“我巨菜，一出门就死，你们能带带我吗？我觉得1号很酷的样子，一定打得不错。” 　　韩铎沉默半天，说：“还行。” 　　林景心中微动。 　　他本以为对面的人是韩铎，这个猜测成立的可能性有七成。 　　可是现在看来，这位大哥的性格跟韩铎完全不同。 　　人家是沉默冷淡挂的，说不定真人是个高冷男神，和韩铎那皮皮怪完全不一样。 　　他一边装小萌新，一边试探着问道：“你多大了，干什么的呀？哦我先说我，我十九，刚上大一。” 　　韩铎此时正在调试变声器，调好之后他才开口，一把性感的烟嗓，变成了低沉的霸道总裁音，生生在林景耳边摩挲出天鹅绒的质感。 　　他说：“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林景一顿。 　　他原本在想，哪怕对面说是学生、白领、电视台打杂的、剧组搬砖的……都有可能是韩铎。 　　没想到，这人一开口，竟说自己是警察。 　　林景上辈子演过警匪片，对警察这个职业挺了解，旁敲侧击问了不少问题。 　　韩铎对答如流。 　　两人都没注意到，语音频道里已没了3号4号的声音，地图上那两个小点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明明是四个人的队伍，却被一种无形的气氛，生生分成两派。 　　林景心不在焉地物资，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和韩铎不像。 　　不过他也不敢肯定，因为韩铎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就像他自己，不也跟大尾巴狼似的装青葱小萌新吗？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1号屁股后面，1号搜哪他就搜哪，装备也只捡1号不要的。 　　韩铎很受不了，但由于两个人之间特殊的联系，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终于，林景的视线里出现了敌人，他激动地一下探出头去，精准无误地把自己的脑袋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并像一个真正的萌新一样乱喊乱叫：“啊啊啊有人要打我啦，1号大哥救命，救命！” 　　韩铎理他才怪。他正在组织语言，思考怎么跟人摊牌，开诚布公地说事。 　　林景这时说：“1号大哥，你见死不救哇，你还是不是警察啦！亏我们还是那种关系……” 　　“嘟嘟嘟——”回应他的是一串枪子，远处冒出一捧绿色的血，敌人倒地了。 　　韩铎沉默地拎着枪，走到林景面前。 　　林景不动声色地套话：“1号有点厉害呀，你一定手速很快？感觉手腕很有力气。” 　　韩铎的左手腕有伤，不能负荷过重，他是知道的。 　　韩铎走回来，什么话都没说，提着枪赏了林景一个爆头。 　　林景：“……” 　　林景跪了。准确地说，是他的人物倒地了，除非韩铎扶他起来，否则game over。 　　韩铎拎着枪，对着他，很酷炫地说：“闭嘴。shut up。” 　　终于把这句话还回去了，他感到神清气爽。 　　林景丝毫不慌，微笑着说：“hello，man？” 　　韩铎：“……” 　　他气哼哼地跑开，试图维持自己的高冷酷哥人设。 　　林景心里有了底。这人是韩铎的可能性，已经上升到九成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说开的打算。这件事最好一辈子烂在两人肚子里，等到解决之后，大家拉黑互删，就当无事发生过。 　　韩铎气得在外面转了一圈，在林景血量掉底之前跑回来救他。 　　林景看着屏幕上那对亲密无间的战友，想到韩铎自称的那句警察，心里突然升起了无限的好奇。 　　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是什么警察呀，好像对枪很熟悉？我看你玩枪战的意识也很好，不会训练过？你是武警？不会是特警！” 　　韩铎：“……shut up。你很吵。” 　　林景：“没想到我竟然能跟一个特警小哥哥发生这种关系……” 　　韩铎赶在他说完之前喝道：“我不是我没有你闭嘴！” 　　发生什么关系啊发生！对面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比林景还犯规？？随便说出这样的话就不觉得尴尬吗！ 　　林景笑眯眯地说：“那是什么警？片儿警？刑警？户口警……” 　　韩铎说：“不是！” 　　然后他就安静下去，安静了很久，似乎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 　　就在林景感到遗憾，并放弃套话的时候，他再度开口。 　　“我是一名缉毒警察。” 　　—— 　　林景怔住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清晰察觉出，韩铎的语气变了。 　　变得异常冷淡，严肃。就好像那句话戳到了某种很深处的东西，某种无法碰触、必须动容的禁区。 　　在顷刻间，林景被那句话包围，似乎有片迷雾在眼前合拢。 　　一个笑闹着的韩铎，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地闯进去。等到迷雾散开，他安静站在里面，携带深渊般无边无际的恶，用那双颓唐深沉的下垂眼，投来冷淡一瞥。 　　林景轻笑道：“你吓到我了，我在想是不是该好好打个招呼，正经跟你问个好？” 　　韩铎没说话。 　　林景说：“hello，man，我们正式认识了。” 　　—— 　　一局游戏打下来，1号3号4号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林景全程卖萌，躺平吃鸡。 　　结束的时候，3号4号承认双排，并邀请他俩以后一起组队玩耍。 　　林景很奇怪，“1号是大神，你们可以组他，组我干什么？” 　　3号4号：“……emmm也没有为什么，就是一起玩嘛。” 　　他们心虚地看了一眼弹幕，上面正在飞速刷屏：“555这两个小哥哥真的好有爱，果冻菌一定要邀请到他们啊！”“莫名觉得他们能在一起的！我们要看后续！”“看酸奶果冻竟然能在路人身上磕出糖，也是没谁了……” 　　没错，3号小姐姐和4号小哥哥是一对吃鸡主播，一个叫酸奶，一个叫果冻。 　　当下的吃鸡主播圈里，流行一种很奇怪的风气，就是主播装大尾巴狼调戏路人，生生把一个打枪游戏玩成激情语聊。 　　酸奶果冻别看名字可爱，其实都是技术流主播，根本不会撩骚。他俩一合计，干脆双排直播，有个话题性。 　　没想到第一次双排，就碰到这么有存在感的路人。 　　他俩全程你一句我一句，仿佛酸奶果冻根本不存在似的，后者也乐得不开口，心甘情愿当一对大灯泡，一边玩游戏，一边听两人互骚，一边看粉丝爆炸。 　　就美滋滋。 　　……很多年后，多金夫夫cp粉扒出这些直播，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没想到啊没想到，圈中最驴的竟然是自家蒸煮！他们cp粉含着眼泪吃be同人的时候，蒸煮竟然在游戏里甜甜蜜蜜，直播喂糖！ 　　这是后话了。当下，林景没拒绝也没同意，客气了几句就离开游戏，拉着韩铎开了下一局。 　　这次是双人局，队伍语音频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景笑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所以说，游戏是拉近两个男人关系的最好办法。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没那么尴尬，开诚布公也不再是难事。 　　他们首先交流了一下彼此现状，彻底把情况搞明白了——除了触感之外，两人那个部位的感觉全都交换了！ 　　韩铎问林景知不知道为什么，林景当然不能承认。 　　韩铎若有所思地信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的身体一向爱出岔子，根源真的有可能在他这儿。怀着这样想法的他，不禁感到一丝愧疚…… 　　两人各怀鬼胎，做了君子协定—— 　　事情得到解决前，除了嘘嘘外，不能以任何方式碰触那里。 　　有问题及时交流。 　　交流方式推荐但不仅限于游戏…… 　　韩铎听完最后一条，大惊失色：“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还想？？？” 　　林景急忙说：“闭嘴！想出种鬼主意的到底是谁？我是说我们交换微信。” 　　韩铎悻悻道：“哦……” 　　—— 　　关掉电脑后，林景爬上床，想起近来乱七八糟的事，整理着自己的脑子。 　　时间已逾凌晨一点，他违背了早睡原则，并且，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怔忪地望着漆黑虚空中的天花板。 　　那句“我是一名缉毒警察”，久久环绕在耳边，不肯散去。 　　那个人真的是韩铎吗？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韩铎究竟是不是当年的天子，如果是，他为什么彻底逃离那个圈子，选择做一名警察？ 　　如果是，他如何从一个众叛亲离的八岁孩子，成长为一名人民警察，最后抛弃一切荣誉闯进娱乐圈，和一众炒作成风、靠脸上位、尔虞我诈的明星拼杀流量？ 　　林景迷迷糊糊地睡去，他做了一个沉默无声的梦。 　　梦中，有座高不可攀的巨山蛰伏在天地之间，山巅高昂，傲然矗立，如同一颗永不臣服的龙首。 　　梦中，还有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一步一喘地登上山巅。他伸出一只食指轻触龙首，红扑扑的脸蛋上绽开安静的笑，呼出的热气消散在晨雾之中，无影无踪。 第40章 一张好人卡 　　贾元勋的第二次生日宴, 在他家豪宅的花园里举办。 　　此时距离上一次宴会，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他的两个生日早都过完了, 偏偏宴会拖到今天。谁都知道，这场宴会的真正用意不是给他过生日, 而是生意场上的人情往来、利益联络。 　　这种大佬云集的场合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因此来的人极多，各种中小企业都挤破脑袋往里面钻。 　　当天下午，林景早早来到贾家大宅, 一直跟在贾元勋身边，和他同进同出、招呼朋友。 　　贾元勋的狐朋狗友都和他熟，见了就打招呼。这一幕落在其他宾客眼里, 简直堪称奇景。 　　林景无视那些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宾客里扫了一圈，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回头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娱乐圈人士？别告诉我是你请的他们。” 　　贾元勋忍不住嘁了一声，“这就是最膈应的地方。你看着今天的主角是我，结果我特么只是个打酱油的, 这场宴会是人家江云画主办的。” 　　江云画就是他那个小三继母。 　　嫁入贾家后，她接手了嘉上集团的娱乐业, 是嘉上传媒现任掌舵人, 在娱乐圈一手遮天。 　　一方面是她的人脉大都在那里，一方面是为了膈应贾元勋，她故意往娱乐圈广发请帖，请了一大票台前幕后的娱乐界人士。 　　贾元勋说完, 抬起眼皮，往江云画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个清秀帅气的小鲜肉凑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哄得她咯咯直笑。 　　小鲜肉是许由，为了混进来勾搭金主，拿原主死亡的视频威胁林景。 　　很明显，他这次看上的金主赫然就是江云画。 　　贾元勋忍不住说道：“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林景说：“你后妈这样乱搞，你爸就一点反应没有？不知道？” 　　“呸！鬼才信他不知道。我也很绝望好，我爸在生意上那么精，碰到这女人就色令智昏了。” 　　林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江云画的确挺邪门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场。具体是什么，还要用天眼看过才知道。 　　贾元勋话还没停，“我还想问你呢，这个许由到底什么来头？你怎么就这么照顾他，这种场合都不忘带着他？瞧见没有，勾搭江云画勾搭得多开心。真该让我家那色令智昏的老头子好好看看。” 　　林景微笑道：“能勾搭上才好，就怕他勾搭不上，还要来麻烦我呢。” 　　他说着也看过去，目光放在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身上。和贾元勋不同，他关注的是江云画本身。 　　今晚见到的第一眼，他立即确定了，她就是那个买通劫匪对贾元勋下手的人。 　　很简单，江云画身边跟着一个男秘书，林景曾在天眼画面里见过这个人，正是和劫匪老大谈生意的年轻人。 　　当下，花园中人多眼杂，人群中混着几个不怀好意的窥伺目光，里面必定有玄门中人。林景没有肆意开启天眼，他要找一个江云画落单的机会。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又有宾客到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韩铎，他身边跟着一个打扮低调的小跟班，竟然是项一鸣项警官。 　　韩铎看到林景，很自然地过来打招呼，然而走到一半，他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是韩沐风。 　　林景翘起嘴角笑了笑。今晚这场宴会，还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他端起红酒，搁在杯壁上润了润双唇，敛起一双寒潭似的眸子。 　　韩铎抬头看过来，正看到他低头拿开红酒杯，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皮肤在璀璨灯光的照映下，通透如一块无暇美玉，唇色本就极深，滚上未干的红酒，就像含了一抹鲜艳欲滴的血。 　　那种气质太矛盾了，既是从容平淡的温润，又是令人惊艳的性感，看得韩铎喉间一渴，下意识滚了滚喉珠。 　　林景发现了韩铎的偷窥，瞥过去，后者心里一跳，整个人慌得不行，急忙把头转回来。 　　接着，他就看到身前一个项一鸣，一个韩沐风，俩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盯视他。 　　项一鸣：“你……脸红了？” 　　韩铎：“……我热。” 　　那厢，林景刚收回目光，就看到江云画在许由的三言两语下，咯咯笑着搭上他的手臂，和他走到阴暗的小角落里。 　　林景和身边人告了声暂离，便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地穿过人群。 　　许由直接把江云画带到了休息区的棚屋后面。 　　他把这个足足比他大一轮的女人摁在墙上，低头就亲，嘴里还说着些含糊不清的情话。 　　林景颇为无语。他知道许由是个纯gay，对女人硬不起来的那种。能做到这一步，绝对是用了伟哥之类的东西，可见其上位之心有多么强烈。 　　他贴在阴影里尽量降低存在感，趁江云画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开天眼看去。后者道行不高，什么都没发现。 　　江云画果然不是普通人，她的精气不似常人是气团状，而是一颗巨大的、裹紧的、蠕动着的“毛线球”。 　　仔细一瞧，那球上所谓的“毛线”，竟是一条条细长的虫子，互相纠缠搅动着。 　　林景在app里见过这种图例，属于玄学中很偏门的巫蛊分支。巫蛊师可驭虫草，以自身化蛊，练出一缕缕虫子状的本源精气神。江云画只有精气化虫，说明还是炼精化气阶段。 　　此外，她的本源中还牵出一条红线，连在贾元勋父亲贾大成的身上。这很可能是一种本命蛊，是她控制贾大成的手段。 　　林景继续开眼，观察她身上的因果。 　　十分钟后，她急不可耐地把许由拉进一座棚屋，林景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江云画出生在云南的某个小村落中，村里人世代修行，隐居避世。 　　她离开村子后，见到了外界的纸醉金迷，进入娱乐圈利用本事一路上位，最后害死贾元勋的母亲，嫁入贾家。 　　她利用和合蛊控制了贾大成，但可能是实力不够，贾大成每每面对儿子时，还能保有一丝清醒。他逐渐明白自己被控制，偷偷找了个玄学大师，并且立下一份遗嘱，写明一旦遭遇不测，遗产全部留给儿子。 　　江云画发现这件事后，一面邀请同族过来帮忙，一面还打算置贾元勋于死地。由于必须腾出手来和敌人斗法，她把对付贾元勋的任务，交给了几名情夫。 　　引诱吸毒、枪击案、劫持案，是她的三名情夫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就是为了害死贾家父子，然后娶了继承遗产的江云画，一步登天。 　　江云画以为引诱吸毒成功了，不再关注贾元勋这边，专注对付玄门敌人。几回合后对方退却，她腾出手来，才发现，贾元勋的毒已经戒了。 　　而这时，时间已经拖到宴会前夕，贾大成打算在宴会上公布遗嘱，她要在他公布前，杀了贾元勋。 　　后者带着特殊平安符，普通巫蛊术奈何不了。她选择的方法，是先给他种无害的应声蛊，然后集同族之力，摆阵，咒杀。 　　林景明白原委后，快速返回花园，找到贾元勋。 　　看着后者一脸的茫然，他叹了一声，心想这大兄弟也是够惨的，平白被卷进这样的事里。 　　贾元勋忐忑地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林景没瞒他，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贾元勋越听脸越白，不敢置信地说：“我一直以为那女人也就是个狐狸精，没想到害死我妈的就是她，现在还想杀我和我爸。” 　　和谐社会蜜罐里长大的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傻白甜，从没接触过杀人放火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贾元勋越想越怕得要死，“你能救我吗？我爸呢？” 　　林景道：“我给你的平安符效果很好，他们如果想杀你，必须用一种特殊的蛊阵，但这种蛊阵会对开阵人产生反噬。” 　　“你现在中了他们的应声蛊，而且不止一只，全身都是。这种蛊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唯一的作用是重复下蛊之人说话，就像手机一样，用来传声。” 　　“今晚，他们会将你引入阵中，然后在远处合颂三种咒语。一种是开阵的咒；一种是咒杀的咒；最后一种是将他们的灵力暂借给你，用以开阵。” 　　“你体内的应声蛊会自发应和，第一产生咒杀之力，第二形成灵力回环，第三利用咒语开阵……” 　　贾元勋越听越茫然。 　　林景想了想，直说道：“其实很简单，他们摆了一座蛊阵，然后暂借灵力给你，让你自己开阵，自己杀死自己。届时阵杀和咒杀同时存在，你只要入阵，必死无疑。” 　　贾元勋听到“自己杀死自己”，登时打了个哆嗦，颤着声说：“我去，那怎么办！我，我不入阵行不行？” 　　林景说：“不行，你必须入阵。” 　　贾元勋打着哆嗦说：“为什么啊大哥，你别害我啊！” 　　“我怎么会害你呢？”林景说，“因为我太懒啦，我不想修炼，可是又很需要灵力。” 　　他笑了一下，落在别人眼中却犹如恶魔。 　　贾元勋约莫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整个人颤也不颤了怕也不怕了，反而觉得非常无语：“…………” 　　跟在这位主儿身边，他怕个球哦！ 　　—— 　　江云画很快挽着许由的手出现了。 　　前者一脸餍足，后者亦如是，但眼睛里闪着一股吃了屎的郁气。 　　贾元勋暂时是安全的，林景不再跟着他。 　　他端着一杯酒，穿花蝴蝶般游走在宴会之中，对各种推杯换盏游刃有余，红酒从来沾唇即止，却让所有人没有追究之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举止温文尔雅，自带一股君子端方的气场。 　　这样的林景，落在韩铎眼里，就是四个字：大尾巴狼。 　　他仰头，一杯红酒如白水般灌下，想起今晚和项一鸣过来的目的，又想起韩沐风，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正想着，就看见韩沐风从旁边走过，施施然进入了休息区的棚屋。 　　他放下酒杯，跟上去。 　　这一幕被林景看在眼里。他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韩沐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林景一开始没多想，但从江云画的因果画面里，他发现了一件事。 　　贾大成请来帮忙的玄学大师，是韩家的人。 　　这位韩大师不敌江云画，败退而去。他败退后，宴会上出现了一个韩沐风。 　　林景心知，八成可能，韩沐风和韩铎，也是韩家的人。 　　两个人进入棚屋，不知说了些什么，韩沐风很快就出来了，脸上照旧挂着那副高傲的表情。 　　棚屋门彻底关死，确保不受韩铎恶业的影响，林景开了一瞬间的天眼，开启后立刻关闭。 　　韩沐风若有所感地环视一圈，摇摇头走开了。 　　他离开后，林景从暗处走出来。 　　那一眼足够他看清韩沐风的本源，对方非但是玄门中人，甚至实力超然、不可小觑，已经达到了炼气化神巅峰期，只差一步就能突破。 　　和六十多岁的柳仓是一个级别。 　　林景犹豫了几分钟，走进棚屋之中，见到了韩铎。 　　林景：“……” 　　几分钟而已，韩铎已经像个废人一样瘫在休息室沙发上，化成了一滩水。 　　他也不知从哪摸出一堆按摩器，应该是放在这里供给宾客的。 　　林景进去的时候，他腿上缠着红外理疗带，肩上挂着按摩披肩，脖子上贴着磁疗仪，还伸着手，正往眼睛上套眼部按摩仪。 　　宴会已经开始，休息区根本不会来人，他以为韩沐风去而复返，说：“话还没完？” 　　林景默不作声。 　　韩铎毫不客气：“有屁就放。顺便，给我把桌上那腰带拿来。” 　　林景走过去一看，放腰带的纸盒子上写着——“月经调理带，红外发热，暖宫按摩，舒心震动，妇女之友。” 　　林景：“……” 　　他沉默着拎起腰带，走到韩铎身边。 　　韩铎正想说放那就行，突然感觉一阵不对，这样从容淡定的脚步声，绝对不是韩沐风那货能有的。 　　林景弯腰放腰带的时候，韩铎闻到了洗发水的茶香味，嘴角轻轻一翘。 　　他直接伸平双臂，说：“你给我绑上呗。” 　　林景犹豫了一下，把腰带按在他的肚子上，两手环到后面，去摸腰后的弹性魔术贴。 　　韩铎不知怎的，心跳逐渐开始失衡。 　　他生怕被对方听见那“怦怦”、“怦怦”的跳动声，不自在地催促道：“你，你快点，我腰可疼死了。” 　　林景冷不丁说：“当年，小龙女就是这样失身给尹志平的。” 　　韩铎：“……” 　　然后，他竟然顺着说道：“那不是小龙女以为来的是杨过吗？” 　　林景说：“哦？我是尹志平，韩沐风是杨过？” 　　韩铎：“……” 　　他一把撸下眼部按摩椅，抢过月经理疗带，说：“呸，老子才不是小龙女！” 　　林景笑了，“你不去宴会里刷存在感，跑到这里干嘛？” 　　韩铎反问：“我需要去那种宴会刷存在感？”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铎想了想，反正林景也知道项一鸣在查贾元勋，便说：“我带老项来的。” 　　“你不跟他一起？” 　　韩铎一顿。 　　随即他抬起眼来，盯着林景说：“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 　　“没什么。”林景笑。 　　韩铎突然感觉，两人之间的隔阂少了很多，林景似乎不再坚持要跟他撇清关系了。 　　他忍不住有点雀跃，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林景说：“你不是知道吗，我帮贾元勋解决他的问题。” 　　韩铎闻言一惊，不由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可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点！ 　　林景救了贾元勋一命，后者把公司送给他，求他再救一命。这是他之前根据蛛丝马迹分析到的。 　　后来项一鸣告诉他，林景帮贾元勋戒除了毒瘾，他更能肯定这个猜测了。 　　想到这里，他坐直身子，正色道：“听我的，你别再掺和这件事了，它不是、不是你能解决的层面。” 　　“为什么？”林景说，“我已经知道了，是江云画要害贾元勋，只要找到证据把她抓起来就行了。” 　　“不是的。”韩铎说。 　　但他知道，简单几个字不可能取信于人。 　　他在心里挣扎地做着权衡，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你相信玄学吗？” 　　林景说：“什么？” 　　“要对付贾元勋的，是玄学中人，不是我们普通人应付得了的。” 　　林景沉吟一番，说：“我信。那么，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韩铎：“……总之，你能避则避，别掺和这事。” 　　“那贾元勋呢？他是无辜之人，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他，只是拿他当个诱饵。我能保住他的命。”韩铎说，“不过，也只是保住他的命而已，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林景一愣，他以为江云画的目标就是贾元勋，没想到竟然从韩铎这里听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韩铎看他不说话，无奈道：“听话，信我，别瞎掺和，真的。” 　　林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韩铎被看得有点烦躁，站起来转圈，不知还能怎么给他解释。 　　林景突然说：“你就是二十年前那个消失在昆仑山的孩子吗？” 　　—— 　　韩铎蓦地僵住了。 　　林景也不吱声。他是冲动之下说出这话的，但并不后悔。 　　时间似乎在两人之间彻底凝固。 　　直到韩铎一点一点转过头来，沉默地看向林景。 　　林景突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打算去韩沐风身上找找突破口，于是站起来，说：“算了，我先走……” 　　他走到门边，正要去拧把手，一股强大的力道猛地从身后扑来，一下子把他摁在门板上。 　　韩铎恶狠狠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林景说，“你先放开我。” 　　“不放！” 　　“那我不说。” 　　韩铎：“……” 　　韩铎明明比他高出半个头，而且把他笼罩在自己身体的强压下，可是他莫名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截。 　　林景回头瞥了一眼，凉凉道：“你不放，我可真的不说。” 　　韩铎心想绝对不能放过他啊，于是扳着他的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让他面对面朝向自己，伸出一只手，虚扣在他的脖子上，并凶恶地威胁道：“你先保证，不准说出去！” 　　“你放心。”林景无奈。 　　“你发誓！” 　　“我发四。” 　　“是发誓不是发四！” 　　林景说：“你再这样，我发五了啊。” 　　韩铎：“……” 　　他简直抓狂了，林景到底是个什么魔鬼，怎么这么能噎人啊！！！ 　　林景攥住他的手腕，一点一点挪开。 　　韩铎僵硬地抵抗着，然而，他的手有点不听使唤。 　　最后，他只好徒劳地威胁道：“你既然猜出来我是谁，还敢到我面前正大光明地说？不怕被灭口啊！” 　　林景揉脖子的动作，暂停了片刻。 　　他垂眸，盯着地面，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韩铎怔住了。 第41章 借灵力 　　林景说完那句话, 也不抬头，眼观鼻鼻观心，就盯着地面猛看。 　　韩铎久久没有动作，像是被那句话煞住了。 　　棚屋里亮着一盏暖色的昏灯, 浮动荡漾的光从他身后打来, 勾勒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把他化作一个极具压迫感的灯影, 笼罩在林景上方。 　　他比林景要高不少，低下头，就能看到对方轻颤的睫毛、脖颈下凹陷的骨窝、骨窝两端清晰凸出的锁骨。锁骨根部伸展出优雅的轮廓, 起伏，延入纯黑色的衬衫之中，单薄衬衫下, 还藏有削立的双肩, 劲瘦的胸膛, 必须一把撕开, 才能看个清楚明白。 　　韩铎这下真的被魇着了。等到林景推了他一把, 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他才晃了晃脑袋，认为自己是乍然被识破身份，才会如此作态。 　　他急忙大叫一声，掩饰着：“废话！我当然是好人啦！” 　　林景直接坐到沙发上，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你先坐下。” 　　韩铎坐下, 又站起来。 　　然后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步，踱着踱着变成了转圈。 　　蓦地，他停下来，直勾勾地问林景：“你到底是谁？” 　　林景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谁。” 　　“不行，”韩铎不依了，“现在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是谁？” 　　林景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个姓韩的艺人吗？不就是出身昆仑韩家，二十年前干了件大事捅翻玄学界吗？” 　　韩铎一愣，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林景说：“ok。我姓林名景，也是艺人，出生在北京城，家里都是普通人，两个月前，我也干了件大事，差点捅翻了娱乐圈。” 　　他说完，摊手，耸了耸肩。 　　韩铎：“……” 　　好像没毛病。 　　不过韩铎可不是轻易就被糊弄的人，当下正色起来，认真地说：“至少把你的目的告诉我，让我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林景说：“我没有目的，我不想干什么呀。” 　　“你为什么突然揭破我身份？”韩铎反问，“是为了威胁我？还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某些消息？总不可能是一时冲动，纯粹为了确认一下？” 　　说到这里，他也冷静下来，微笑着指出：“林景，你可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林景说，“关于身份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贾元勋，还有拿他当诱饵又是什么意思。” 　　韩铎安静地思考着，在心里反复权衡。 　　他不纠结林景到底是谁，他纠结的是他可不可信。 　　如果选择信任，相当于把自己最危险的秘密与这人分享，在完全不知他会否背叛的情况下。 　　但是韩铎越犹豫，就越有个印象在脑子里深刻起来。 　　那是他刚认识林景时，凭借相人之术对对方做出的判断。这是个从容无欲，活着就只为了活着的人。他还惊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纵观林景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看似颇具心机、城府深沉，其实无一不透着潇洒姿态，像是想做就去做了，并不计较得失。 　　沉默半晌，韩铎开口道：“那我从韩沐风开始说。” 　　如果信错了人…… 　　便信错了。 　　—— 　　当年事发后，韩家对天子的搜寻力度特别大，韩铎躲得过几年，躲不过一辈子。 　　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给自己安了个灯下黑的新身份——韩家流落在外的旁系远亲。 　　他根基被毁，不能修习玄学，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几乎彻底远离那个世界。 　　直到后来韩沐风下山，一心想要闯荡娱乐圈，在家族旁支子弟中挑选助力时，挑中了他。 　　韩铎敏锐地察觉到，韩家似乎又要有什么动作。他将计就计，表面上维持着“我讨厌你但不得不帮助你”的人设，暗地里通过韩沐风打探消息。 　　韩沐风虽然天赋出众，但脑子不怎么好使，仗着一身本事特别臭屁，竟然没发现任何不妥，让他轻而易举套去了消息。 　　韩铎说到这里，迟疑地停住了。 　　他突然发现，林景嘴上说身份的事以后再聊，实际早就在交谈中，左一句右一句把他的底细套了个干净！ 　　比他套路韩沐风还熟练！ 　　韩铎控诉地看向林景，后者失笑摇头，“既然你坦诚相待，我也不是非得藏着掖着，只是有些话说来就长了，咱们先解决贾元勋的事。” 　　韩铎只好继续道：“其实很简单。江云画要对付贾元勋，韩家的人要对付江云画。” 　　“贾元勋既是江云画的靶子，也是韩家的诱饵。” 　　他说完，林景深思，整件事的背后，果然另有隐情。 　　那位不敌江云画而败退的韩家大师，只是假意败退。他退后，贾大成没有放弃，继续寻找其他大师。他找到了名声不显、但本事更强的韩沐风。 　　可惜，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局。韩家从头到尾没在意过贾元勋的死活，他们是打算利用贾元勋做诱饵，趁这群巫蛊师做法的时候，活捉他们。 　　“为什么要活捉巫蛊师？”林景问。 　　韩铎说：“这是韩家主的决定，韩沐风也不知道。” 　　林景察觉，他对韩家以及韩家家主的态度，有些奇怪。 　　“所以，你原本的目的也是保住贾元勋的命？你打算怎么做？” 　　“……”韩铎沉默了一会儿，陷入思考，思考过后，又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没什么好瞒的了。 　　他站起身，从腰后掏出一样东西。 　　林景看清了，瞳孔一缩。 　　“项一鸣的配枪。”韩铎安静地说。 　　林景难以置信地问：“你……用枪硬刚法术？” 　　虽然枪比玄学家的肉体厉害一万倍，但玄学术法玄妙无穷，有的是手段让人连扳机都扣不动。 　　韩铎把枪收回去，说：“没办法，我不能修炼，是个普通人。” 　　“难道你就不怕……” 　　“你别把玄学想得那么万能。”韩铎说，“一力降十会，只要实力到了，普通人也不是干不过玄学家。” 　　“哦。”林景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韩铎等着他的问题，并且暗自决定，如果这件事之后，林景不跟他交代底细的话，他一定怒起反抗！ 　　锤爆这个大猪蹄子的狗头！ 　　林景说：“你和龙脉，是什么关系？” 　　韩铎：“…………” 　　韩铎匪夷所思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乖乖回答这种问题？？？” 　　林景说：“你不也乖乖回答前面的问题了吗？” 　　“……那是被你忽悠了！”韩铎现在就想把他锤扁，“这种一想就不可能被回答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有脸问出来的啊！” 　　林景说：“好叭，那我不问惹。” 　　“？？？”韩铎不能忍，“你不要卖萌，要正视问题！我信任你，不是为了让你蹬鼻子上脸的！” 　　林景笑出声来，“算了，不闹了。” 　　韩铎恨铁不成钢——对他自己。 　　他把散落一地的按摩仪都捡起来，重新绑在身上，并且决定不搭理林景了，让他爱干嘛干嘛去。 　　林景拎起月经调理带，在他面前挥了挥，“我重新给你戴一遍。” 　　“不用了！”韩铎非常生气地说。 　　“别客气。”林景凑过去，非常体贴地帮他绑腰带，“你转转，后头够不着。” 　　“……”韩铎抗拒，被他一巴掌呼在肩上，上半身拧了九十度。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拎起魔术贴，压平衣襟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林景在背后说：“等会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行动，以后也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有人告诉贾元勋，他父亲在书房里等他，要跟他商量一件事。 　　贾元勋环顾一周，真没见到父亲的身影，便跟着走了。 　　两人穿出小花园，竟然来到贾家别墅底下。那个人毕恭毕敬地说，贾大成正在楼上等他。 　　贾元勋早知是陷阱，但林景没告诉他，陷阱就设在他自己的家里。他强忍着恐惧，迈进黑洞洞的大门，然后，那扇门无风自动地关上了。 　　别墅一楼没有开灯，显得格外昏暗，他下意识搓着胳膊，点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嘶声说道：“我进来了。我，我能不能先把灯打开啊？” 　　耳机里传来林景的声音：“灯上布置了机关，你打不开的，甚至有可能被吓死。” 　　贾元勋：“……那我，那我上楼？” 　　“别。”林景说，“他们就在楼上，绝对不会任由你上去，只怕你一往楼梯上迈步子，那群人就要开始念咒了。” 　　“那怎么办啊。”贾元勋纵使再信任林景，也忍不住要哭了，“你在哪啊？不是说在里面等我的吗？” 　　“别慌，该怎么来怎么来，先叫两声爸。” 　　贾元勋立即说：“爸爸，林爸爸，你救救我啊。” 　　“……”林景说，“不是叫我爸，是装成找你爸的模样。喊大声点。” 　　“啊？啊！”贾元勋登时哭丧着脸喊了起来，那架势不像喊爸，像叫魂。 　　楼上，宽敞开阔的主卧里，拥挤着八个奇装异服、纹身鬼面的巫蛊师。房间里的床直接被挪开了，墙壁上用似血的朱红色涂满诡异的花纹，六个巫蛊师围成一圈，簇拥着中间头领模样的男人，全都闭目合掌、纹丝不动。 　　江云画不属于七人之一，她盘膝坐在一边，突然睁开眼睛，说：“来了。” 　　话音落下，中间盘膝而坐的大巫蛊师平地而起——他没睁眼、没撒手，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势，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即，他才在六人圈中撤开奇诡的步伐，前后左右腾挪四步，伸手从一旁的五毒虫灰中蘸取灰粉，毫无规律地往地上倾撒。 　　虫灰倾撒到谁的跟前，谁就立即开始念咒，很快，六名巫蛊师全部嘴唇开合、念念有词，但念出的声音细若蚊呐，只有“嗡嗡”一片，并不能听得清楚。 　　江云画抬眼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于是继续警戒，为几名同族护法。 　　几乎同时，贾元勋的耳朵里，翻江倒海般灌入了成百上千个咒语声。 　　他想起林景说过，应声蛊一只一个声音，顿时感觉毛骨悚然，无法想象自己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蛊虫。 　　林景清朗的声音，从万千小虫的咒声中猛地挣出来，他说：“愣着干什么，快给自己拍符啊！” 　　贾元勋回过神来，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黄符，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拍到自己身上。 　　符纸触体，上面的图案立即化作团团彩光，没入身体消失，他瞪大了眼睛。 　　别墅三楼，在一个摆满监视器屏幕的小房间里，林景盘膝而坐，看着监视器画面。 　　他对贾元勋说：“一张张拍，别那么急，我这边接收不过来。” 　　门边，韩铎一袭黑衣，抱臂而立，为他警惕四周。 　　他心中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林景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据林景说，他从项一鸣那里得知遗嘱的事后，就知道，公布遗嘱这天必定有人对贾元勋下手，届时人群聚在花园中，空无一人的别墅是最佳选择。 　　所以，在宴会开始一周前，他就让贾元勋悄悄布置好了监控录像。 　　知道江云画的计划后，他当着韩铎的面掏出一把黄符纸，在那座小棚屋里当场画符。 　　和韩铎小时候接触的不一样，他画符不需要开坛做法，不需要召请神明，他连朱砂丹笔都不用，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念念有词地在符纸上划来划去，最后说一声“成了”，那符纸上就真的显出了字迹。 　　韩铎虽然现在废了，好歹也是曾经的天才神童，理论知识绝对丰富。他不知道林景使用的是业力，还以为他已经达到了灵力凭空制符的水准。 　　然后，林景转言就道，他懒于修炼，不想自己修灵力，打算用这个机会，把几名巫蛊师的灵力全部吸干。 　　韩铎是很服气的。 　　林景这次画的符名为太玄吸星符，具体作用是消耗代言人善业，抽取目标的灵力，回馈给代言人自身。 　　app的介绍里说，这种符最好在斗法时使用，因为它的效果因人而异，面对修为高的玄学家，效果并不好，只能用来打断对方施法。 　　app里的符篆，都是根据现实存在的符改良的，现实中，这种符就是斗法所用。 　　林景也没想到，一个绝好的机会突然降临下来——巫蛊师为了让贾元勋自身开阵，不惜暂借灵力给他。 　　贾元勋空有灵力没有修为，根本抵御不了吸星符的吸取，这些灵力从巫蛊师流向他，又从他流向林景，源源不断，全都成为了林景提升境界的养料。 　　普通的玄学家决计不敢这么做。因为从别人身上吸来的灵力不稳固，他们无法驾驭，贸然用于施法，会造成反噬。 　　林景就不一样了，他怕个球哦，他根本用不了法术。 　　完成帮贾元勋戒毒的任务后，他得到了一本修炼大全的奖励，从中得知，他身份特殊，不可能学习玄学家的手段，甚至不能用灵力提高身体素质。 　　简单来说，人家都是灵力枪，练出的灵力可以拿来发射，他就是个弹夹，不服只能憋着。 　　修炼这件事，对他唯一的意义是，可以利用修出的境界装逼，拿到外面自称某某大师，一点不虚。 　　所以一步登天，没毛病。 　　于是韩铎眼睁睁地看着，林景三花外放，在庞大灵力的支援下，简单粗暴地开始炼化精元。 　　他忍不住看向监视器屏幕。 　　果然，巫蛊师们非常难受了。 　　随着时间推移，念咒声逐渐加大，可是一楼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提前布好的蛊阵呢？引贾元勋入阵的蛊虫呢？ 　　中间撒虫灰的大巫蛊师忍不住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式盘，那是一个巨大的、由虫尸捏合炼化而成的特质式盘，八门九宫两圈排布，可以远程操控蛊阵的布局。没有任何异常。 　　过了一会儿，念咒声出现了忽大忽小、起伏不稳的状况，巫蛊师们再也维持不住坐如钟的装逼姿态了，喉咙里又干又痒，念咒过程逐渐变得煎熬。 　　江云画仔细查验了一遍步骤，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出言安抚道：“也许是灵力输出不够，贾元勋不知从哪请来的平安符，威力很大，也许能抵御凶阵的开启。” 　　大巫蛊师闻言，深以为然，指挥众人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三楼小房间里，林景迎来一波暴涨的灵力潮，打坐之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在六名炼精化气、一名炼气化神的玄学家的灵力支援下，他炼化精元的速度就像游戏读条一样，肉眼可见。气元疯狂吞合着精元，往返流动形成一个大周天，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晋升到炼精化气中期。 　　一楼，不断往身上拍符的贾元勋，非但没受蛊阵威胁，甚至感受到一丝无聊…… 　　他一屁股往沙发上一蹲，打开家庭影院，撕开一包薯片，嘎吱嘎吱地看起了喜剧片。 　　—— 　　别墅二楼，除了那个挤满巫蛊师的房间外，还有一个房间格外诡异。 　　空荡荡的房间中央，设着一座高大庄严的法坛，韩沐风正在坛前摆供。 　　他走下来，以最标准的道家姿势，对供奉的神像行了一礼。 　　“是时候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嗯，师父这次把任务单独交给我，我一定能够完成的!” 　　他环顾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 　　虽然是第一次设坛做法、第一次与人争斗，但他莫名有种雄心壮志。 　　今晚，他将单独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拘役七名巫蛊师的魂魄。 　　只待这边做法完成，出去后有韩铎接应，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这个傻孩子至今不知道，他想象中的韩·旁支弟子·嘴毒但不得不听话·铎，其实根本就是个心机深沉的boss，而且已经摇着尾巴上了林景的贼船。 　　他行祭礼告了诸天神明，借神之力画五行拘魂符，一者金行，以朱砂灌于刻好的金属牌面上；一者木行，雕刻木牌悬挂墙壁；水行，符成后立即沉水；火行，黄符不点自燃，包入空白符纸；土行，埋于一坛草木灰中。 　　一边书符、召请神明之力，一边行符，书尽最后一笔，指尖掐诀敕符，五粒舌尖血滚入其中，五行符埋于各处，随咒语的念动发散力量。行符完毕，屋内略过一缕疾风，神龛前飘摇的蜡烛火光大作。他心知，这场隔空行符，成了。 　　虽然没直接拍在目标跟前，但拘魂符的力量会穿透墙壁，作用在巫蛊师身上。 　　事情仍未结束，“雷声震十方，鬼将听遣令，万崇随符尽，千妖自投网！”他在坛前步罡踏斗，迈动三元九星步，手掐灵决，遣十方鬼神作将，捕拿被拘役的巫蛊师魂魄。 　　整坛法事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是隔空行符，拘魂；第二部分是调遣鬼将，拿魂。 　　隔壁的巫蛊师犹自念诵咒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三楼，林景睁开眼睛，对韩铎说：“你确定，要跟韩家为敌，是吗？” 　　—— 　　林景本不必对上韩沐风。 　　毕竟后者是来对付巫蛊师的，虽然以贾元勋做诱饵，但只要不真的害到他性命，没必要多树一个敌人。 　　可是，在棚屋里，当他对韩铎说出“有事可以来找我”之后，韩铎突然赌气般地说：“那你帮我对付韩家啊。” 　　他话说得直，反正林景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跟韩家作对。 　　林景没拒绝，而是问道：“能说说为什么吗？要是理由合理，我会帮你的。” 　　“你认真的？知道韩家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吗？”韩铎说，“他们在玄学圈一手遮天了那么久，就算退隐二十年，也不过是把根系扎得更深了。和他们作对，相当于和整个玄学界作对。” 　　“你先说你的理由。” 　　韩铎发现，他竟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沉吟一番，说：“其实，我早已经远离圈子，觉得一辈子当个普通人就很好。但是这一年接触了韩沐风，我才发现，韩家正在规划一件，可能比当年还恐怖的事。” 　　林景没问当年的事是什么。 　　韩铎也不直述，他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既然也是圈内人，难道没有发现吗？” 　　“华夏境内，没有厉鬼。” 　　—— 　　时间回到当下，韩铎抱臂倚在门边。 　　听到那个问题，他抬起眼皮，对林景说：“我不是早就与他们为敌了吗？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轻易相信了他的话？为什么要答应他和韩家作对？ 　　难道不知道，那是蚍蜉撼树吗？ 　　他们知道。但他们都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林景笑了笑，他对韩铎的身份有了猜测。 　　但既然韩铎不说，他也就不说。 　　他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你听没听说过，一个人独木难支久了，总会遇上个搭把手的人。” 　　这句话的原文是，一个人撑着独木船划久了，总能遇上一个风雨同舟的人。 第42章 筹备 　　花园中, 宴会仍在进行, 灯光璀璨, 衣香鬓影,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贾家别墅坐落在花园尽头, 悄然坠入一片黑暗中，沉寂无声。 　　别墅一楼, 贾元勋一边看电影抵御心里的害怕, 一边不忘往身上拍太玄吸星符, 把巫蛊师借给他的灵力传到林景身上。 　　别墅二楼, 宽敞的主卧里，六人圈簇拥着中间的大巫蛊师, 已经快要把灵力耗尽, 可是楼下的蛊阵依旧没有回应。 　　另外一间卧室，韩沐风已经行符完毕，正在法坛前迈动禹步, 掐诀念咒, 遣动鬼将。 　　突然, 他脚下停住, 猛一瞪眼, 掐决指向墙壁，口中喝道：“去！” 　　一缕邪风平地而起，穿越墙壁疾驰而去。如果林景在这里开了天眼，就能看到, 韩沐风不知从哪召出了一个浑身缠绕着煞气的高大黑影。 　　黑影穿墙而过，墙外，却有另一个人影贴墙而立，安静地蛰伏着，侧耳聆听两个房间中的动静。 　　这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衣裹着肌肉贲张的健朗身躯，隐身于黑暗中，沉默如山，显然精通潜行之道。 　　巫蛊师的房间，传来“噼啪”一声轻响。 　　韩铎贴墙蛰伏的身影，突然动了，他脚下几步腾挪，从主卧的房门前掠过，“不经意”拍散了门前用于警戒的一线虫灰。 　　房间里，江云画猛地转头，“谁！” 　　她拿起法器，来到门边查看，这时恰逢韩沐风的鬼将穿墙而入，被抓了个正着。一人一鬼，相斗起来。 　　韩铎趁机蹿入房中，正看到一名巫蛊师突然眼珠翻白、呼吸困难，便知道这人被拘魂符拘住，即将魂魄离体。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纷纷大惊，但法事正在进行，不能随意中断。 　　韩铎捏着嗓子，模仿女声喊了句：“快加大灵力输出，先把灵力过到他身上，稳固神魂！” 　　众人惊乱之下，竟没听出这个声音不属于江云画，纷纷把灵力流向这名巫蛊师。但因为法术没有中断，这名巫蛊师身上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流向贾元勋，于是大家只好再度加大灵力输出…… 　　造成的结果就是，三楼的林景又伸了个懒腰，一举突破炼气化神，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 　　江云画不是鬼将的对手，很快落入下风。鬼将突破防线闯了进来。众人见有外敌闯入，再也顾不得对付贾元勋，纷纷起身御敌。但他们灵力耗尽，七个人加起来，只不过和一个鬼将斗得不分上下。后者还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名神魂不稳的巫蛊师，只等他魂魄离体，便要立即拿下。 　　韩铎也盯着那边的动静。 　　终于，那巫蛊师眼珠彻底翻白，口吐白沫倒下。鬼将冲上前去。 　　韩铎比他更快，他猛地从隐身的暗角蹿了出去，如一阵来去无踪的风，只在掠过巫蛊师时，悄然将一张黄符拍在他的身上。 　　这张符是林景给他的，具体作用他不知道。 　　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只见那巫蛊师摔倒在地，头磕在桌角上，大口呼吸了几下，竟然一歪脑袋——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巫蛊师、江云画，甚至那个懵懂的鬼将也呆头呆脑地歪了歪身子。 　　巫蛊师一死，魂魄就有了去处，不能被普通的拘魂符所缚。 　　韩沐风忙活半天，又是请神又是遣鬼，全都白费功夫。 　　一墙之隔的韩沐风发现目标消失，也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做法。这场行符之所以还要设坛请神，是因为他要对付的是七个人，拘魂符的力量异常巨大，少了一个目标，还有六个目标。 　　然而，令他惊愕的情况发生了——他的拘魂符指到那里，巫蛊师就死到哪里！ 　　死因千奇百怪——磕着头摔死的，心肌梗塞猝死的，不小心吸入虫灰呛死的……总之细细一数，竟然全是倒霉死的！ 　　最后，活着的只剩两个——和鬼将斗法被击晕的江云画、房中唯一幸存的大巫蛊师。 　　大巫蛊师没发现藏在暗处的韩铎——毕竟他寻找幕后黑手时，专注搜查有灵力波动的人，韩铎作为一个普通人，竟然被忽略了。 　　但他终于发现了隔壁房间的韩沐风。 　　韩沐风六次拘魂、六次不中，法术失败的反噬和鬼将反馈的煞气，令他一口精血喷出，几乎重伤。 　　他心知今天注定失败，只好咬着牙撤坛请退。但是送神还需要一番步骤，他第一次斗法没有经验，做得太急，中间几次出错，反而迟迟没能撤去法坛。 　　林景在监视器里看到这番情形，用通讯器对韩铎说：“想办法把巫蛊师和韩沐风引到一楼。” 　　接着，他又对贾元勋说：“上面打起来了，你快跑。” 　　贾元勋可算等到这时候了，放下薯片一溜烟跑出了别墅，喘着气拍拍胸脯。 　　在韩铎的努力下，韩沐风和大巫蛊师终于面对面碰到了一起。大巫蛊师想到同族的死状，以为是面前这人搞的鬼，心中凄惨，顿时狠下心来，撞开二楼的护栏，拽住韩沐风一起跌了下去。 　　一边跌落，一边耗尽最后的灵气，以透支生命力的术法，开启了别墅一楼的蛊阵。 　　顷刻间，别墅中爆发出万千嘈嘈切切的虫鸣声。 　　下一刻，又尽皆隐去。 　　正在拍胸脯的贾元勋迟疑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回头一看，却莫名感觉，整栋别墅正在往黑暗中陷落，就像滑入某个异次元世界一样。 　　他急忙撒开腿跑了。 　　林景从三楼走下来，在二楼护栏折断的地方，看到了韩铎沉默的背影。 　　一瞬间，他几乎错以为见到的是座巍峨的大山，心中产生高山仰止的颤栗感。他想，韩铎这家伙不讲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可靠，挺让人有安全感的。 　　他走过去，和韩铎并肩而立，看向下方混乱的场景。 　　蛊阵终于开了。 　　八门九宫时时变化，玄妙无穷，七十二条出路，条条都有凶蛊驻守，不论走哪一条，都是死路。 　　而入阵的人，不是贾元勋。 　　是大巫蛊师，和韩沐风。 　　—— 　　韩铎回头看了林景一眼，正看到他把聚顶三花收回去。 　　他震惊道：“竟、竟然已经炼神还虚了！” 　　林景不在意地说：“炼神还虚很牛逼吗？” 　　韩铎说：“何止牛逼。你知道大家的平均水平都是炼精化气吗？” 　　像柳仓、韩沐风这样炼气化神的，已经算高修为了。至于炼神还虚，数遍全华夏都找不出几个。 　　林景并不在意。别人修炼是煮粥，他修炼是装水。要是在这么多灵力的灌注下，他还装不了大半瓶水，可就太辜负天道的信任了。 　　他来到二楼主卧看了一眼，六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给韩铎的那种符咒，是一种最纯粹的恶有恶报符，可以抽空目标身上所有恶业，立即降下业报。 　　这种符比较难画，他坚持能画的时候就画一张，这么久也才攒了七张而已。 　　虽然六个人是被业报所杀，他还是感觉有些不适。 　　“这些尸体要怎么处理？”他问韩铎。 　　“国家有专门的部门处理灵异事件。”韩铎说，“这里一看就是斗法现场，和我们两个普通人无关，贾元勋知道该怎么办。” 　　“好。”林景说着，走到江云画身边，打算把最后一张恶有恶报符拍给她。 　　韩铎见状说：“等一下，这个女人暂时别动她。” 　　“为什么？” 　　韩铎静了静，像是在组织措辞。 　　林景：“你连自己的秘密都告诉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铎：“可是……” 　　林景也不强求，他背对韩铎，以防受到恶业影响，直接开天眼看向江云画。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原来如此，江云画从云南来，手里有金三角方面的贩毒线路，是娱乐圈里的头号毒贩子？” 　　韩铎很头疼，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人，他说：“你知道就知道了，别随便往外说。老项正在收集证据，要抓的不光是她，还有她手下那个庞大的组织。” 　　林景很自然地说：“我帮你们呗。” 　　“啊？” 　　“让项警官来找我啊。”林景一笑，扭头走了。 　　经历好几阵巨大的动静后，一楼的争斗终于结束了。 　　大巫蛊师死于蛊阵之中，他死后，蛊阵失去根基，顿时崩溃，吞噬了阵中所有生物的生命力。 　　韩沐风在最后一刻，抛出师父给他的替身人俑，好歹保住一条命。 　　林景两人下去的时候，大厅中一片狼藉，韩沐风躺在一堆垃圾上，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林景开天眼看他。 　　令他惊讶的是，这小子身上恶业并不多。 　　韩沐风今年十九岁，刚上大一，离开韩家也才一年，作恶的机会很少。第一次开坛做法，就遭到这么惨重的损失，所以没记多少恶。 　　林景看到他身上单薄的黑光，又想到韩铎身上那浓到遮天蔽日的恶业，在心里笑话自己。他有那么神奇的识人本事，到头来却相信一个恶业缠身的人，而非眼前还未作恶的韩沐风。 　　可见人最该倚重信赖的，还是自己的内心。 　　第二眼，他看了韩沐风的因果。 　　韩沐风是韩家这代最优秀的小孩，从小就拜了韩家主为师，跟他修习玄学。 　　韩家家主名叫韩尽，是个慈眉善目、面容和蔼的老人。他时常一身唐装，身子骨健朗，精神矍铄，笑呵呵地面对所有人，因此很受爱戴。 　　韩沐风拘役巫蛊师魂魄的行为，是受师父指使，目的是问出巫蛊师的修炼法门。 　　韩家原本能借龙脉之力，不修玄学术法。但是龙脉消失后，他们只能换条路走。韩尽主张，收集各家秘籍，让大家自己挑选着修炼。 　　这项活动秘密进行了很多年，大家都觉得足够了，韩尽却不依不饶，坚持要集齐万法。 　　巫蛊术，当然也算万法之一。 　　除了收集万法，韩尽还在进行另外一项计划，和华夏全境的鬼魂有关。林景想要深看，因果画面里却始终显示不出来。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忍不住震惊了。 　　韩尽竟然有蒙蔽天机的本事！ 　　连天眼都显示不出他的事，是不是说明，他有威胁天道的能力？ 　　林景问韩铎：“你发现韩家在规划一件比当年更恐怖的事，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的事是什么，现在的事又是什么？” 　　韩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当年的事，什么时候你对我开诚布公，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至于现在的事……我也在查，可以带你亲眼去看一看。” 　　“去哪里看？”林景略过了第一个问题。 　　“深山老林。”韩铎说，“所以不能去得太刻意，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 　　“合理的理由？” 　　“综艺节目，《表演之旅》。” 　　—— 　　晚宴结束后，韩铎带着昏迷的韩沐风离开，继续扮演韩家旁支子弟的角色。 　　一周后，焦宏文在医院里见到了阴沉着脸的韩沐风。 　　韩沐风心情很差，不是因为斗法失败，也不是因为差点死亡。事实上只要韩尽不追究，他不在意那些事。 　　——他智商有限，至今没意识到，斗法失败不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是有人从中破坏。 　　他坏心情的主要来源是，因为受伤实在太重，半年内拍不了戏，《哄堂大笑》只好改掉剧本，把他的角色改成了一个配角。 　　好在虽然是配角，也算最重要的那种，而且因为他住院，还特意塑造成绝症病人的人设，结尾领便当的剧情非常催泪。 　　焦宏文安慰半天，最后答应，就算是配角，宣传时也会以他作为主力，绝对出尽风头。 　　韩沐风想到自己能给剧组布置风水阵，谅他们也不敢小瞧自己，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焦宏文离开韩沐风的病房，在外面撞上了林景。 　　林景穿着一身病号服，身边跟着一群人，挨个病房进进出出，不知是在干什么。 　　两人打个照面，也没什么芥蒂，焦宏文道了个好，就直接问他们在干嘛。 　　林景说：“这不是要在医院里拍戏吗，来问一下这边的病人。” 　　如果想在真正的医院里拍戏，有一点必须注意，就是不能打扰其他病人。 　　林景看了几家医院，最后选定贾家旗下的私人医院。这里费用贼贵，病人稀少，能住得起的都去顶楼住公寓式病房了，底下的大众病房反而没多少人。 　　住院区极其宽敞，环境干净美观，病房隔音很好。最主要的是，他跟贾家有交情，可以谈下这件事。 　　他看过环境之后，直接办了入院手续。 　　贾元勋到这时才知道他的病究竟是什么，震惊于医生说的“没几年好活”，对他们剧组格外宽容。 　　他甚至让剧组里的病人全在这里住下，就当投资这部电影了——此时的他，根本想不到，这笔无心的投资，会在之后带来多大回报。 　　医院选定了，还有个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剧组全体出动，一一上门给原本住院的病人道歉，表示要在这里拍戏的意愿，征求他们的同意。 　　因为每个房间都要磨半天嘴皮子，这项工作进行了很久，今天终于轮到最后一间病房。 　　焦宏文听完原因，愣了一下，“每个病房都要问？有几间隔得远的，也并不打扰？” 　　林景无奈地说：“这事跟远不远没关系，住院部是公共区域，只要有一间病房不同意，剧组就开不了机。” 　　他说得太自然了，可是寥寥几句，却给焦宏文带来极大的震撼。 　　《哄堂大笑》改剧本后，也加了好几场医院戏，毕竟韩沐风演的是绝症病人。 　　而且，为了到时候能打出“一边住院一边演戏”的宣传噱头，他们也打算在医院里实地取景。 　　不过，贾氏的私立医院太贵了，不在剧组考虑之中。韩沐风到时候也得转院。 　　《哄堂大笑》全剧组上下，没有一个人考虑到，实地取景会给原住院病人，带来怎样的困扰。 　　林景和他寒暄几句，带着人走进病房。 　　焦宏文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只言片语。林景说，这个剧组是由一群真正的病人组成的，他们没有太多电影拍摄经验，但每一个都对生病住院感同身受，他们会非常注意，不去打扰大家……希望大家能答应剧组的请求。 　　焦宏文这才知道，《倒计时》剧组竟然是一群没拍过戏的半吊子组成的。这个剧本、这个团队捏在他手里那么久，他竟然从没发现过！ 　　而且，林景是真的要和这群半吊子一起拍戏！ 　　焦宏文本来应该表示不屑，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想，这部戏一定不会成功。 　　可是他在那间病房门口久久站立着，听着林景和剧组其他人说过的话，心里的想法越来越不确定了。 　　就像他亦不确定林景这个人。不管跳槽前还是跳槽后，他始终没能看清，林景那副俊美的皮相下，包裹着一颗怎样的心。 　　林景从这间病房出来后，和身后的人一盘算，整个住院部彻底搞定了。 　　他长出了口气，看到焦宏文，就说：“还没走？” 　　焦宏文冲动地说：“我的剧组已经开始筹备了，名字叫《哄堂大笑》，云松露的剧本，王汉奇的导演，主角是韩铎。” 　　“哦。”林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阵容挺豪华的，恭喜你了。” 　　“我们请了个风水大师，到时候会给全剧组布风水局，拍摄会进行得更加顺利。要不……要不让他也给你们布一个？” 　　“……”林景怀疑焦宏文哪里坏掉了，“你说的风水大师，不会是叫韩沐风？” 　　“是啊是啊。”焦宏文尴尬地摸摸头，心想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韩沐风那些勾当了。 　　“得，谢谢你好意，不用了。” 　　林景表面上和韩沐风没仇，但毕竟刚算计人家重伤住院，他也怕人回过神来，给他布个大凶的风水局。 　　过了几日，剧组开始往医院搬东西。两部电影同时做了前期宣传。 　　因为距上映还有一年，大家都很规矩，没大肆渲染气氛，只是公布了一下主创成员。 　　网友们捧着残瓜剩枣，兴奋开啃。 　　首先看星藤的戏——《哄堂大笑》，一听名字就是部好看的喜剧，哇竟然是喜剧之王云松露编剧，哇导演居然是王汉奇大师哎！ 　　王汉奇在导演圈里，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拨儿。他厉害的点在于，很会拍剧情流商业片，把剧情片和商业片结合得很好，既会抓观众爽点，也会抓电影内涵。 　　他的每一部电影都口碑爆棚，几乎没失误过。 　　云松露和王汉奇已经是强强联合，如果再加一个韩铎呢？ 　　网友已经开始惊呼“黄金铁三角”了。 　　再看嘉映的戏——《倒计时》……emmm喜剧？这不是个正剧片名吗？ 　　导演张三，一个专门拍悲剧的文艺片导演……主角林景，演技爆烂……演员还没选定，但是听说会任用新人…… 　　悬殊巨大的实力，让网友连吃瓜的兴致都少了几分。任谁看去，都是林景铁输的局面。 　　巧的是，这时候，林景之前拍过的两部戏上线了。 　　一部电影《上古恋歌》，一部电视剧《珍珠物语》。 　　前者讲的是被贬下凡的天帝之子和妖女相恋的故事；后者讲的是采珠少女邂逅高富帅成为珠宝师嫁入豪门。一部骗粉丝骗钱的假大空滥制作；一部俗气老套玛丽苏偶像剧。 　　“林景演技大赏”很快被顶上热搜，那些嗷嗷叫着坚称自己是黑粉的小粉丝，一边刷名侦探跪舔他的颜和骚操作，一边吐槽他的演技。 　　……黑粉？我们是黑粉没错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吐槽他的点，当然要逮住猛吐！ 　　为什么之前跪舔现在吐槽？什么你问黑粉尊严何在？ 　　抱歉了，林景的黑粉惯性被打脸，我们没有尊严。 　　林景没关注这些话题，因为这些言论很快就会平息。目前只是放一波主创组消息，还不到大肆宣传的时候。 　　他本人正在咖啡厅里，和许由会面。 　　许由约他出来，自己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林景也不急，推掉了下午约的CT，坐在那里慢悠悠地等。 　　许由姗姗来迟，一屁股坐下，首先把视频甩在他脸前。 　　这段视频林景已经看了不下十遍，像是为了加深他被威胁的认知，许由每次见他，都要添油加醋地说一遍，然后拿出来给他看一遍。林景每次都不拒绝，捧着咖啡仔细看。 　　视频放完，许由收回手机，说：“你新戏开始筹备了？” 　　“嗯。”林景说。 　　“给我安排个角色，我要参演。”许由说，“也不跟你抢主角，随便来个重要配角。” 　　林景把咖啡放下，瓷盘在桌面上碰出“吭”一声巨响。 　　“这个不行。”他说。 　　许由听罢，还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瞪大眼睛，这段日子以来他跟林景要资源、要代言，从没遭到过拒绝，这次只是一个小破电影，他竟然拒绝了？ 　　林景以为他稀罕吗？一群半吊子拍的戏鬼才肯上，他也不过是觉得这部戏和星藤那部打擂台，噱头充足罢了。 　　林景拒绝，他反而执拗起来，“你竟然拒绝我，信不信我把视频公布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林景说：“为这点小事，不至于。你拿着视频，还可以继续威胁我，我只是不答应这一件事。要是贸然公开，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许由愤而发现，他说的竟然很对！ 　　但他气不过的并非拿不到角色，而是林景淡定的态度。 　　“你确定拒绝？我告诉你，我现在签在嘉上，已经一脚踏入一线了，肯上你的戏，是特么给你面子。” 　　林景说：“这个真的不能答应。” 　　许由看着他，数秒后，冷笑一声，“行，你等着。” 　　说罢抄起棒球帽，转身就走。 第43章 你怎么就？？？ 　　许由带着一身郁气回到公司, 脑子里转过不少如何报复林景的念头。 　　最后, 他狠狠喝了一大口冰可乐，终于抹着嘴冷静下来。 　　威胁最有用的时候, 永远是捏在手里的时候, 一旦甩出去, 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视频不能随便爆, 为一个一看就是烂片的小电影, 不值得。 　　许由自省，他发现自从签进嘉上，隐隐迈入一线大门之后, 自己行事就总有些急躁。这样不好，他起身出门, 决定去找江云画, 降降火。 　　江云画坐在办公室里，也烦躁得很。 　　韩铎带走韩沐风后, 贾家的事就那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贾大成和江云画两个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内情的贾元勋，也答应了配合项一鸣的调查，没有轻举妄动。 　　江云画那天从一地狼藉中醒来, 只看到自己人死了一屋子，却没看到一个敌人。幸好，她用来控制贾大成的本命蛊还在，贾大成还算听她的话——只要不是涉及儿子的事。 　　她一边处理同族的后事, 一边暗中查访幕后黑手。至于贾家的财产，只好放缓步调，徐徐图之。 　　调查时自然绕不过贾元勋，毕竟他是这件事里原本的受害人，最后非但没受一点伤害，还在贾大成公布遗嘱后，成了最大受益人。 　　调查贾元勋时，一个名字理所当然地摆在了她的眼前——林景。 　　江云画发现，当初帮贾元勋摆脱枪击案和劫持案的人，就是林景。这件事之后，贾元勋直接把嘉映送给了他。后来在宴会上，更是全程和他形影不离，好像生怕丢了他就丢了小命似的。 　　她怀疑林景，然而调查结果显示，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只是个普通人。 　　他或许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心机和城府都颇为深沉，手腕相当不凡。但这更能说明，他不可能是玄门中人，因为玄学家面对问题时，首先想到的解决方式绝对不是靠脑子、靠自己，而是靠占验、法术、风水。 　　正在她拿不定注意时，许由敲门走了进来。她便问道：“听说你以前也是星藤的，和林景关系怎么样？” 　　许由脚下一顿，心说怎么到哪都摆脱不了林景？ 　　他虽然歇了报复人的心思，还是忍不住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话，主要的中心思想是，林景对他如何羡慕嫉妒恨，如何背后使绊子。 　　说完，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江云画身边，附身捏了捏她的肩膀，以一种暧昧亲密的姿势与她调情。 　　江云画被服侍得很舒服，自然不介意满足一下自己的新宠。正好，她也要借机试探林景，看他到底是不是玄门中人。 　　他对许由说：“你想对付他还不好办？林景虽然洗白了其他丑闻，但演技差是摆在那里的，只要他一天还活跃在银幕上，就一天摆脱不了这个最大的丑闻。” 　　许由说：“可他现在凭借一个高智商的人设，混得如日中天，演技差根本都不是黑点了，人粉丝自己都不介意。” 　　这就是最让人郁卒的地方了。 　　谁不知道林景演技差？但是知道又怎样？吐槽一顿，照粉不误。 　　粉圈奇观依然存在着，林景的黑粉和真粉默契非凡，竟然丧心病狂地秀出了同样的操作——一边疯狂跪舔蒸煮的骚操作，一边疯狂吐槽蒸煮的演技。 　　一模一样的行径，偏偏划出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真粉一边吐槽他演技，一边坚称自己是粉，黑粉一边跪舔他智商，一边坚称自己是黑。 　　最常见的两种言论是—— 　　“233我们爱豆的确演技不好啦，没觉得冒犯，因为他自己也放弃治疗的样子惹。但是他的闪光点在别的地方呀，是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人格魅力的人呢。始于颜值、跪于智商、忠于人格。如果多了解一点，会发现他是那种真正值得去粉的人呀。” 　　“首先客观说一句脸精精的确有个好脑子，骚操作真的666，但是他除了智商和脸以外还剩什么？当演员最重要的不是演技吗？演技烂成那样，不是智商能弥补的。我们黑粉放话在这儿了，欢迎随时来打脸，最不怕的就是打脸。” 　　许由每次刷到这种言论，都觉得很崩溃。但是在当下娱乐圈的大环境里，靠脸走红的艺人那么多，演技差已经是常态了，并不能靠这个把林景怼死。 　　面对他的质疑，江云画只是摇摇头。她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从台前到幕后，更清楚这个圈子走向了多么诡异的邪路。 　　“不可否认，林景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的粉丝大部分都是靠这个吸来的。而且，经历上次的舆论暴动后，林景成功把大部分黑粉和颜粉转化成了真爱粉。” 　　“这些被人格魅力吸引的粉丝非常死忠，但仍然有办法把他们打散，而且，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是让林景的人品出现瑕疵。但这个我们不考虑。”江云画尚且不知林景是不是那天的幕后人，和他没仇，根本没必要下狠手对付他。 　　“第二个办法，是直接击溃他的人格魅力，让那些被他魅力吸引的粉丝，失望而去。”她继续说着，“具体来说，就是……让他膨胀。” 　　许由正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他竟有些听不明白，“这要怎么操作？” 　　江云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城市里夜灯已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打在窗上，玻璃窗清晰映出她如画的容颜，仿佛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瞬间落入万千星子。但许由完全知道，这美丽的画皮下，藏着一副怎样的蛇蝎心肠。 　　“当初，为了让舆论彻底热起来，嘉映借名侦探和我锤我自己的事件，一个劲为他炒作、造势。难道他们没意识到，林景本质上还是个什么作品都没有的流量明星？难道他们不知道，炒作而来的热度，有多么假大空，有多虚吗？” 　　“那场炒作直接导致焦宏文输了官司，但也把林景架在一个被火炙烤的高空。才不配位，他被捧得太高了，高到……” 　　她伸手，轻轻托起，又猛地扣下，“高到只要再捧一下，那虚假的声势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溃散，让他一头栽下，遭受剧烈反噬。” 　　许由震惊地说：“捧杀？” 　　他刚想叫好，又犹豫了，“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帮他走得更高呢？” 　　“不会的。”就算会也无所谓。 　　因为江云画的目的，根本不是帮许由对付林景，在确认林景的身份之前，她没必要对付他。 　　她是要给林景设一个无解的局，一个不用玄学手段，就绝对走不下去的死路。 　　纵观林景前事，解决问题靠的都是脑子。江云画人生近四十年，从来没见过有了玄学手段，还坚持靠脑子的傻子。但她不敢肯定林景是不是这样的傻子，所以她要把他的玄学手段逼出来。 　　她要给林景设这样一个局——第一，从没演技的硬话题入手，恁他有再高手腕也奈何不了；第二，如果他还想继续混娱乐圈，就必须解决这一局，如果想解决这一局，就必须动用玄学手段；第三，她实力大跌，灵力损毁，不能直接对敌，只能迂回设局。 　　如果林景用玄学解决了这一局，他有九成可能是那天的敌人。如果解决不了……是死是活就不关她事了。 　　—— 　　江云画虽然有了大致计划，但并不着急实施，她还需要做一个前期的铺垫。 　　接下来的两个月，《倒计时》剧组一直在进行筹备工作。影棚和设备早已经准备好，放在那里每一天都是资金损失，但林景没急着开拍。 　　团队里大部分是半吊子，凭那种生涩的技术很难真正把电影拍好，所以他雇佣了圈里最厉害的一拨人来带他们。录音、灯光、摄像、服化道……每个小组都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培训，需要培训的内容不仅是专业知识，还有如何完成调度、如何高效率合作……等等。 　　剧组最后定下了四名导演，正导演是林景和张三，副导演是陈武安、以及这部电影的原导演王肃。王肃的专业其实是表演，他是一个二流电影学院的表演系教师，很会调教演员，但不太会拍戏。 　　选角工作是在头一个月里完成的，按照林景的想法，选出的演员基本是电影学院的新人。不过，苏喻言他们答应来电影里客串，也算稍微给演员名单加了点筹码。 　　选角完成后，林景离开剧组一趟，去录制了两期《表演之旅》。 　　这两期节目，是《表演之旅》第三季的最后两期，他只是过去露了个脸，简单做个铺垫。 　　等到电影的医院戏拍摄完成，他的手术也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表演之旅》第四季也差不多开拍了。到时候一边录真人秀，一边拍电影的其他部分，按照剧组的时间规划，刚好赶在明年的金幕奖之前上映。 　　虽然林景对金幕奖不太信任，可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开始幻想到时如何包揽奖项了。 　　录完两期真人秀回来时，剧组的培训工作还没完成。 　　林景就是在这个时间进行手术的。 　　张三拎着一台摄像机，沉默着拍下了他手术的前前后后，拍他的活动，也拍他的精神状态。这不是正式拍摄，只是为了收集素材，找一找灵感。 　　他震惊地发现，镜头里的林景，和剧本里勾勒出的阿京，竟然产生了那么高的重合。他们是如此相像，以至于这些画面稍作处理，就完全可以运用到电影里。 　　林景手术前后，这部戏的所有演员，都陪在他身边，看他的活动和状态。这是剧组筹备的最后一项工作。 　　整个过程，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体验。 　　这群演员年龄有大有小，大的基本是剧组自带的病人，小的基本是还没毕业的学生，全都是新人。 　　剧组开始筹备之前，他们对这部戏根本没有信心。大龄演员只想坚持拍完，完成自己的梦想，学生演员只想抓住机会，积累一点经验。 　　可是拿到剧本后，就像张三、陈武安、原导演王肃、原编剧和新来的两名编剧一样，这群演员同样深深地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电影剧本还可以这么写，他们没想到，一部电影还可以这么拍。 　　然而震惊过后，更大的怀疑接踵而至——这么难的电影，真的能拍成吗？ 　　太难了，都不用如何细想如何赘述，所有人看懂剧本的那一刻，都知道这部电影有多难拍。 　　第一道难关是剧本，翻越成功后，后面还跟随那么多考验。它考验导演：如何衔接镜头、如何表达深意、如何安排笑点和细节？它考验演员：如何将真实的辛酸装入一幕幕荒诞的喜剧，让人第一遍观看时流畅自然，第二遍才从每一个神态动作中细思深意？它考验灯光布景摄像道具：如何跟随导演安排，做出最合理的调度？它更考验后期制作：如何更精准地切换场景，如何安排流畅的转换，如何通过剪辑将剧本的巧思、导演的表达发挥到极致？ 　　和难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整个剧组的半吊子水平——导演一个演员出身，一个只会拍文艺片，副导演一个综艺节目出身，一个表演教师出身，主角的演技到底怎样没人知道，演员全是一群新人，编剧名声不显，团队经验过少…… 　　一想到那种难度，他们都恨不得立刻放弃算了。再精巧的构思，如果制造工艺拙劣，成品照样是垃圾。每个人都害怕，这部戏拍到最后的结局是，弄巧成拙。 　　但林景没有放弃，整个前期筹备工作，无一不在告诉这群人，他绝对不会放弃。 　　找专家带半吊子团队，他让大家看到了他的认真；拜访每个病房，他让大家看到了他的态度；公布自己的病情，让演员和他一起体验绝症病人的生活……他在带领大家入戏。 　　不是演员，是整个剧组。他在一步一步地，带领整个剧组入戏。 　　他在一点一点地做这部作品，这部几乎不可能做好的作品。 　　这种安静、绵长的筹备工作，竟然一点点唤醒了大家内心的热血，竟然把某种年少时就不再有的中二劲头唤了出来。所有人保持着既冷静又亢奋的状态，所有人都清晰感觉到——他们正在做梦，正在做一个想也不敢想的梦。 　　—— 　　剧组开机没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探班了。 　　林景看到他，还有些惊讶，“你不去拍戏，跑我这儿刺探敌情？” 　　韩铎非常委屈：“你生病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贾元勋说漏了嘴，是不是等你死的时候才让我知道？” 　　林景说：“你咒我呢？我没事，死不了。” 　　韩铎实在不敢信他，他都从贾元勋那里看过病历了。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就是在看到的一瞬间，脑海中浮现林景的笑颜，心里突然密密麻麻地疼。 　　越想越心疼，最后都疼慌了，非得翘掉拍摄，赶过来见人一面不可。 　　见着的那一刻，更是五味杂陈。 　　第一眼，踏实了。 　　第二眼，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再也踏实不下来了。 　　“我才不信你呢。”他复杂地说。 　　林景觉得他委屈得像条小狗，还挺可爱的，遂摸摸他的狗头，说：“行了，我刚做完手术，丁点事儿都没有，马上就病好了。谢谢你来看我啊，不过我还拍戏呢。” 　　“你几点拍完，我等你啊。” 　　“不用，你快回去。”林景说，“你的戏不拍吗？咱们改天再聊。” 　　“哦。”韩铎也不说同意拒绝。 　　林景听那边一招呼，理了理病号服就走了。 　　韩铎就一揣手，往下一蹲，跟个大街边休息的农民工似的，杵在那儿不动了。他心说不就是等吗，两点三点我也等得起。 　　他来得低调，只是偷偷给林景打了个电话叫他出来，也没通知其他人。乃至于来来回回路过的，都没发现，地上这根蘑菇竟是韩铎。 　　没等到两三点，林景晚上七点就下戏了，导演开始招呼其他演员的戏。 　　他走到门口，发现韩铎席地坐在那里，揣手朝里张望着。 　　“你真没走？”他惊讶道。 　　“我说了等你啊。”韩铎麻溜儿站起来，然后就是一声，“哎呦喂！” 　　“……”林景说，“腿麻了？” 　　韩铎委屈巴巴地点点头，“你现在去哪啊。” 　　“我病房在楼上。”林景只好叹口气，去搀扶他，把他肩膀搭到自己肩上。 　　韩铎不敢把全身都压在他身上，但总是不由自主地和他贴近。 　　每当林景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身子就自动贴过去了，导致两人的路越走越偏。 　　他小心地从头发缝里看林景的神情，准备只要他一开口质问，就立刻撤身，说辞他都想好了，“不关我事，是我的腰它自己靠过去的！” 　　然而林景好似没意识到这事，直到两人都快撞到墙上了，他才无奈地说：“你是小孩子啊，走路这么不稳当。” 　　于是韩铎赖在他身上，上电梯、下电梯、进病房……林景一把把他掼在床上。 　　那一瞬间，韩铎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和人开房，被人扔上床的刺激感……呸呸呸，要扔也是他扔林景啊……啊呸！扔什么扔！满脑子黄色废料！ 　　林景坐下卸了妆，他本身就刚做完手术，肤色苍白，脸上的妆不厚。 　　卸妆之后，又熟门熟路地赋上一片面膜。 　　全程没搭理韩铎。 　　韩铎从床上坐起来，又有了一种晚上临睡前，老公坐看老婆洗漱梳妆的诡异既视感…… 　　他站起来，绕到林景前面，从镜子里看了看他的脸，伸手去抚他的面膜。 　　他的手落在了林景脸上，后者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韩铎干咳一声，张开手指头扯了扯林景腮帮子。 　　林景被扯咧了嘴，说：“里按森莫？” 　　韩铎大汗，“没什么没什么，你面膜皱了。” 　　“我面膜揍了又不四我脸揍了！里撒手！” 　　韩铎急忙撒手，隔着面膜也看不出有没有扯出红印子，只好拿掌心揉了揉那个地方。 　　火热的手覆盖上来，隔着一层面膜，依然能感受到柔软的掌心和明晰的骨节。林景心里一颤，没说话。 　　韩铎揉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整个手掌都在对方脸上，他尴尬地补救道：“那什么，你怎么贴的面膜，怎么哪哪都有气泡……” 　　等到气泡挤无可挤，他才艰难地把手收回来，擦干上面的面膜液。 　　林景默默地站起来，远离他，坐到床上，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韩铎又想起他的病，飞扬的心情骤然落了下来。 　　“今天贾元勋和老项见面，我去了，问起你的电影，他不小心把你的病说漏了。” 　　林景刚想说你放心我绝对死不了，突然想起来，如果自己不死，死的就是韩铎……他沉默了。 　　韩铎还以为他不愿意回答，顿时心里跟针扎似的，急忙绕开这个话题，拿起手机说：“咳我们来合个影，俩剧组粉丝撕逼都快撕成疯魔了，合个影安抚安抚他们。” 　　“撕逼？你确定？”林景说，“不是公认的星藤碾压嘉映吗？” 　　“……”韩铎觉得自己逻辑都死光了，划拉着热搜没话找话，“哎你看，你又上热搜了。” 　　林景拿过手机，他的名字不靠前，排在十多位，“林景下颌骨”。 　　韩铎点进去，念道：“林景的下颌骨真是人间瑰宝啊……这什么鬼？这不是你们团队买的热搜？” 　　“不是。”林景说，“这几个月从额头到鼻子侧脸下颌骨，已经上遍了，就差说我头发丝也如此美丽脱俗了。” 　　“这样。”韩铎皱了皱眉，“是想把你炒糊啊，谁跟你这么大仇？” 　　“不知道。无所谓。等他出招。”林景说，“我手术刚拆了线，心平气和，懒得计较。” 　　“我去查。”韩铎说完，又问，“你刚拆了线，就直接拍戏？这样对身体不好。” 　　“也不是刚拆，疤都长好了。”林景在床上躺平，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整天没事做，我会闲死的。” 　　“能让我看看你伤口吗？”韩铎犹豫了一下，说，“你现在活动量不小，很容易出事的。我有经验，我给你看看。” 　　林景躺在床上，没说话。 　　韩铎坐在床侧，迟疑好半天，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掀开他的上衣。 　　一条狰狞的蜈蚣，直接展现在韩铎眼前，让他心里一颤。他是受过伤的人，知道那有多疼，更何况林景要忍受的不光是刀口痛，还有病痛。 　　他抬头看了看，林景已经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慢慢抚上疤痕旁边的皮肤，轻轻给他捋了几下。他知道刚长好的疤痕会痛痒难忍，这种手法能让人舒服一些。 　　然而，按着按着，韩铎心里就有点变味……他对吃鸡战友暗道一声抱歉，草草收拾着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突然，他眼神下盯，整个人僵住。 　　林景本来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发现那只手停了，他睁开眼，韩铎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的下半身。 　　林景：……？？？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来。 　　韩铎：“…………” 　　林景：“…………” 　　韩铎的眼睛里，摆着一句震惊的质问：只是按个摩而已，你怎么就硬了？？？ 　　林景气得一巴掌盖在他脸上。 第44章 哄睡小王子 　　韩铎从脸上拨拉开林景的爪子, 拿在手里颠了半天, 欲言又止。 　　林景抽回手，读懂了他的表情，顿时说：“想什么呢!” 　　韩铎不语，默默地撇头, 去瞄他的下半身。 　　林景：“……你看够了没有？” 　　他的心情实在太一言难尽了。何况韩铎竟然如此奔放不做作，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里看, 那种目光如有实感, 让他难得感受到了一丝窘迫。 　　韩铎的神色居然比他更复杂，“景景，你是不是太久没……” 　　林景：“你别说话！” 　　韩铎顿时闭嘴了，一副行那我照顾你的心情我不说了的样子，气得林景伸腿去踹他。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林景脚踝，皮肤冰凉如丝的感觉让他整个人荡了一下，竟然死死抓住没有撒手。林景一脚踢空，只感觉脚腕落入一个滚烫舒服的掌心。 　　然后……他整个人就被那股力道生拽了一下，屁股往下一滑，上半身再也保持不住坐姿，摔进了柔软的棉被里。刚刚落下来的上衣, 因为这番动作, 再次翻了上去。 　　韩铎非常自然地说：“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看见，你放心，男人嘛, 可以理解的。” 　　林景：“…………” 　　林景要被气死了。 　　更气的是，这么会儿功夫，他的下半身不但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精神抖擞了。 　　那么问题来了，韩铎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韩铎一双爪子终于从林景脚腕上松开，移上来，竟然试图继续给他按摩。那张真诚的脸上，俨然写满了“就当无事发生过”。 　　林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眼角余光在看哪里！ 　　他一巴掌拍在韩铎手上，把那双爪子从他肚皮上拍掉。 　　韩铎竟然“噗嗤”一下笑了。 　　不是那种乐不可支的开怀大笑，而是一种幅度不太大的嘴角牵起，像是已经很努力控制了，可还是控制不住，发自内心地想要笑出来。 　　那双深沉的下垂眼，被他笑成了一个月弯弯。 　　“对不起，不是笑话你，就是有点忍不住。”他一边轻笑，一边温柔地帮林景把衣服整理好。 　　衣料轻轻摩挲着疤痕，一股痒意蹿升出来，被那笑容放大，舔着林景的骨缝，钻进了他心里。 　　林景侧过身去，两腿并起来，暗自决定，绝对不要思考韩铎摸着他硬了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不容易下半身消停了，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一个侧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没有对话，各自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可是气氛一点都不尴尬。 　　过了一会儿，韩铎看着林景的脊背说：“你面膜该揭了。” 　　林景有点昏昏欲睡，不太想动，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半晌后，他正打算起身，肩膀突然被人掰过去。韩铎把他身子掰平，帮他揭了面膜。 　　林景掀起半边眼皮，看见韩铎走进卫生间，不消片刻又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块热毛巾。 　　他坐在床边，俯下身问：“今晚还洗澡吗？” 　　林景闭着眼，说：“你走了我就洗。” 　　“其实，伤口刚长好，不能这么频繁碰水，我看你拍戏也不怎么出汗的样子。”韩铎说完，把热毛巾挨在林景脸上，擦干净残留的面膜底，又换另一面，帮他热敷了一下。 　　他的手时不时碰到他的面颊，和毛巾一起，两个热源都温温软软，热乎乎的，让闭着眼睛被服侍的人感觉异常舒服，舒服到不想反抗，不想思考。 　　韩铎没话找话，赖在那里和林景尬聊了半天，成功让后者越来越困，说话方式逐渐变成单字蹦，最后变成“嗯”“啊”“哦”。 　　韩铎渐渐不开口了。最后，他俯下身，靠近林景耳边，用很轻的气音问道：“睡着了吗？” 　　林景没反应，他侧耳细听，听到他喉间发出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声。他止不住地想，好可爱，怎么连呼吸都这么可爱啊。 　　他轻手轻脚地帮他盖好被子，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出门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一蹦三尺高，掏出手机找人分享喜悦的心情。 　　他先是兴奋而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忍不住想给林景留言，半天之后又按捺下去，心道林景刚刚睡着，万一把人吵醒就不好了。 　　在走廊上抓耳挠腮了半天，他突然灵机一动，切到小号上，狂call新晋吃鸡战友。 　　“哈！哈！哈！” 　　“你在吗你在吗！” 　　“老子刚才！把我朋友！哄睡了！” 　　“哈哈哈因为朋友睡了不能吵醒他，只好来找你聊天！” 　　“我超激动的，你不知道我今天干了一件什么事！” 　　房间外，他扑簌扑簌地对微信那头狂弹消息。 　　房间里，林景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第一声响起时，就把林景给炸了一下，但他刚刚睡着，被吵醒后心情不好，懒得摸手机。 　　然而，那叮咚的声音竟停不下了，一声比一声更急，直接把他的瞌睡全给吵跑了。 　　林景无奈地坐起来，伸手到床头摸手机，结果摸到手机后，顺带还摸过来一张纸条。 　　纸条是韩铎留的，上面写着：“晚安，做个好梦！请叫我哄睡小王子(*^▽^*)。” 　　韩铎的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可是这张纸条上，他却故意写出圆圆的字，把每个“口”和“日”画成圈圈，很有恶意卖萌的嫌疑。 　　林景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他打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哈哈哈因为朋友睡了不能吵醒他，只好来找你聊天！” 　　林景：“……” 　　他低着头编辑：“为什么哄睡一个朋友让你那么高兴？？？” 　　过了一会儿，韩铎发回来一串：“嘿嘿嘿嘿嘿嘿嘿……” 　　林景：“…………” 　　他怎么觉得韩铎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刚认识的时候多精神一小伙儿。 　　韩铎：“对了你不知道我今天干了一件什么事！” 　　林景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打字：“你别！我不想知道！” 　　他还没编辑完，那边韩铎用匪夷所思的神速发出了比他多一倍的字：“老子把我朋友摸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景：“…………” 　　韩铎：“你不知道我这个朋友，平时是特酷帅狂霸拽那一挂，真没想到他也会硬啊！” 　　林景：“……………………” 　　韩铎：“我好高兴^ ^” 　　林景：…………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韩铎：“对了，今天下午我好像有点反应，你那边没出什么岔子？” 　　林景艰难地发送：“哦。没有。” 　　韩铎：“那就行那就行，要是害你出丑让你被朋友笑话，那就不好了。” 　　林景：“你还记得你一开始的人设是霸道总裁高冷范儿吗？” 　　韩铎：“……” 　　韩铎：“………………” 　　韩铎：“晚安。” 　　林景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他心想以韩铎的尿性，现在应该还没离开医院。 　　于是他飞速下床出门，果然在楼道拐角口，看见了那个他一度认为很可靠的背影。 　　“韩铎！”林景喊了一声。 　　韩铎转过头，发现他衣衫散乱，光脚站在那里，脸上尤带睡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冲回来，焦急道：“怎么了？你怎么醒了？做噩梦还是哪里疼？” 　　林景抬头看他，说：“我睡不着。” 　　韩铎自动代入绝症患者日常，顿时心疼得不得了，“那怎么办呀？你……数绵羊？听ASMR？” 　　“你不是哄睡小王子吗。”林景说，“你跟我进来。” 　　他把韩铎带到房间角落里，对他说了一个字：“蹲。” 　　“啊？”韩铎看着他的面色，只好不明所以地面对墙角蹲下。 　　林景说：“我听说有一种催眠方法，是不间断地重复同一声音频率。不过我听asmr也睡不着，那个要带耳机，太难受了。” 　　韩铎：“？” 　　林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你愿意为我付出一晚上吗？” 　　韩铎大惊，吞吞吐吐道：“我，我可不是……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暖床也……” 　　林景爆锤了他一个脑瓜嘣儿。 　　然后，他指指墙面，说：“锤墙。” 　　韩铎：“……？？？” 　　林景叹息一声，“唉，我这伤口总是犯痒，脑袋里也嗡嗡的，一阖上眼，就看见一片……” 　　韩铎顿时说：“你别说了，不就是锤墙吗，我锤。你快上床，好好睡一觉。” 　　林景上床，陷进了被窝里面。他本想让韩铎捶一会儿，就放他离开，但是听着那均匀柔和的锤墙声，竟然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韩铎依然猫在那里锤墙，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好似听到林景的瞌睡声，悄悄转过身看了一眼。 　　他想看看林景睡没睡着，又怕声音一断，那人又睡不好了。纠结半天，还是老老实实蹲在那里，继续锤墙。 第45章 戏精本精 　　第二天早上, 林景在墙角发现了歪着头呼呼大睡的韩铎。 　　他怔住了，没想到这人真的一夜没走。 　　想要把他叫醒, 却看到他垂落在地面的右手, 掌侧已经红肿不堪。林景心里一涩, 不知这家伙昨晚是有多听话，蹲在这儿敲了多久的墙。 　　其实他只是被韩铎堵到说不出话来, 小小惩罚他一下而已。 　　他抓过他的爪子揉了揉, 韩铎若有所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林景轻声说：“快起来, 去床上睡。” 　　“哦……”韩铎迷瞪着眼, 被他扶到了床上。 　　躺下的时候，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我好像睡在了景景的床上？随即幸福地长叹一声，再度睡死过去。 　　林景迟疑片刻, 拿过他的手机，用他的手指头摁开指纹锁, 给经纪人请了个假。 　　接着留了张字条，嘱咐如果醒了就下楼吃早饭, 他才离开病房，仔细地把门关好。 　　今天的拍摄内容，比起前几天来说颇有难度。这是一幕群戏, 是主角发明幻想疗法之后，对病友们演讲教习的那一幕。 　　拍摄进行到现在，所有演员也都明白了, 这部电影极其考验演技的层次感。因为总体来说，它其实还是部喜剧片，大量采用喜剧片惯用的表达手法，演员需要在喜剧化的表达下，演绎出那种深层次的、辛酸的东西。 　　笑戏比哭戏难，群戏比独角戏难，一幕所有人都在笑但实际上只是幻想的群戏，难上加难。 　　林景到片场之后，就看到几个小演员愁眉苦脸地挤成一圈，在那里琢磨着对戏。 　　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大家顿时眼睛一亮，“林哥，来给我们说说戏呗。” 　　开机之前，他们也对林景的演技有诸多质疑，但是开机之后，就都闭嘴了。如果这不叫好演技，还有什么是好演技？ 　　他们也曾问过林景，为什么以前演技那么差，现在突然开窍了，林景只是简单地说：“因为入戏，感同身受。”他们听完，好似明白，也好似不明白，只是从那时起，就总爱缠着他讲戏。 　　林景听完他们的疑问，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虽然是一群刚从电影学院出来的新人，但他们的脸，他其实再熟悉不过。 　　一个在未来十年里，捧走了三座金马影帝。一个是国际咖大明星，在好莱坞混得风生水起。一个是戏疯子，电影拍得没滋没味就跑去表演话剧，年纪轻轻成为了国家一级演员。 　　在另一个世界，再过十年，他们就是华夏影坛的中流砥柱。但在这个世界，有几个早就应该出头的，现在还和其他新人一样，挤破脑袋争资源。 　　林景并非故意要选他们，只是选完角色一看，才发现大部分名字都是熟悉的。 　　他笑道：“讲戏？哪一段？” 　　众人说：“林哥，我们这儿也琢磨半天了，今天这场群戏，感情界限还有表情的夸张程度，一直不好拿捏。还有张导说的，什么演戏的层次感，第一眼开心第二眼难过，这到底该怎么表现？” 　　林景说：“其实很简单，你们摒弃杂念，什么感情都别带，笑就行。” 　　其他人一愣，什么？ 　　“人类的理解力呀，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同样一种表情，能被赋予截然不同的含义。”他说着，拿起手机，对其中一个新人说，“你现在就笑，要那种咧嘴大笑，不带任何感情倾向的，纯粹的笑。” 　　新人业务纯属，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马上按要求摆出了一个大笑。 　　林景把录好的小视频给他们看。播放第一遍时，他说：“现在，庄英杰刚刚拿了最佳新人奖，同时被大导相中签下了一部大制作，他非常开心。” 　　播放第二遍时，他又说：“现在，庄英杰发现自己得绝症快死了，但他必须笑着上台面对观众。” 　　众人发现，同样的表情，配上两个不同的背景故事，竟然毫无违和感，表达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思！ 　　“现在懂了吗？”林景说，“这部戏里所谓的演技层次感，其实是这样的——喜的部分，要空着演；悲的部分，要满着演。” 　　大家纷纷点头，若有所悟。 　　林景干脆给他们点明了，“这部戏其实还是走了喜剧的形式，要把一部喜剧，通过倒放就变成悲剧，其实很难的。因为哪怕倒放了，大剧情变成了悲剧，但小剧情里，该在的笑点还在，该抖的包袱还是抖在那里。” 　　“所以喜剧中的悲剧，是通过启发观众来完成的。他们知道大剧情的走向，知道整个故事的悲剧性，就会不由自主往这个方向脑补。画面里层出不穷的细节、倒叙看不出正叙才清晰的伏笔、细细一品非常辛酸的台词，都能帮助他们完成这种脑补。让他们自己把一部喜剧，品着品着，就品成了悲剧。” 　　“相似的例子比如大话西游，相信你们都看过。在这个启发观众的过程中，演技是不可或缺的一环，那么想一下，这部戏要怎么演，才能让他们看悲剧时、被悲剧打动；看喜剧时，自己把悲剧填充进去？” 　　众人恍然道：“所以，悲的部分要满着演，要动人。喜的部分要空着演，要给观众留下想象余地。” 　　林景道：“这部戏里最喜的部分，全部都是幻想，空着演反而很正常。我知道你们疑惑过，为什么要先拍医院戏再拍幻想戏，因为你们都觉得幻想戏就是喜剧，比医院戏简单多了。其实不是的，这部电影里，幻想的部分，恰恰是最难表演的部分。” 　　“幻想疗法”恰恰是主角的第一个幻想，今天终于开始拍摄这一部分，他就简单点明了一下。 　　大家恍然大悟，再去看剧本，只觉得字里行间全是灵感，原本无法把握的地方，一下就知道该怎么演了。 　　林景看没问题了，就去场中和摄像试验走位，和张三商量调度。 　　很多年后，《倒计时》剧组的新人演员们，一个个都成了大腕，回忆起这次电影拍摄的经历，依然觉得仿佛在做梦一般。 　　“那是一种太难得的体验了。看着他不厌其烦地带着我们，一点点充实整个团队的实力，一点点打磨这部作品，最后在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情况下，完成一部无与伦比的杰作。” 　　“真的很庆幸，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作品，就遇上了林景。他是一个很难描述的人，是那种现实中真的具有人格魅力，一举一动都让你忍不住折服的人，是那种就算近距离接触也不会脱粉，反而会粉得更彻底的人。” 　　—— 　　时间慢悠悠爬过，林景的生活两点一线，特别规律。 　　——只是鸟和韩铎仍然会时不时蹦出来，让他困扰。 　　韩铎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聊天，自称要负起哄睡小王子的职责。 　　虽然他碍于两人性别，还不敢正大光明直接开撩，林景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愿意深想，自暴自弃地选择放任自流。 　　两人有时也会谈到玄学界和龙脉，韩铎这下倒是突然有了原则，表示在林景开诚布公之前，坚决不对他透露底细。 　　林景无奈，只好随便问一些关于韩家、关于几个月后那场旅行的事情。 　　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一场阴谋，也悄然向他张开了罗网。 　　伴随着林景的名字几次登上头条，知乎上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林景是不是快要炒糊了？” 　　问题描述是：最近总能在热搜上看到他的名字，真的好烦。当初也狂热追过一阵，现在细细一想，其实林景有什么？说难听点不就是个心机婊吗？狂追他的时候，去看了上古恋歌，说实话真的失望。珍珠物语追到一半，听说昨天结局了，突然有了一种特别强烈的怅然若失感，忍不住地想，我到底粉了一个什么人啊！ 　　答案里面，赞同题主的人竟然不少，而且随着热度发酵，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林景热搜太烦人”“林景炒糊了”成为两个“公认的事实”。 　　纪帆找来医院，捧着手机对林景说：“哥，爸爸，林大爷，您不觉得您的走红线路太奇怪了吗？” 　　“有什么奇怪。”林景说，“我综艺爆红，没有后续作品撑热度，曝光少，会这样也是正常的。” 　　粉丝之所以会产生厌烦情绪，除了无休止的热搜炒作外，根本原因还是他的曝光太少。 　　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拍戏，名侦探的第二季也已经录完，两部上线作品令人无比失望，粉丝们只能刷以前的视频疯狂吸他。 　　但是人的脑海中存在一个阈值，热情涨到最高的时候，如果没有后续支撑，会很快回落下来，并感到难言的疲惫。 　　当初有多疯狂，现在就有多疲惫。 　　就算是江云画，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番布置，能带来这么大面积的反弹。 　　不过，这倒是对她的计划有利。 　　她一边刷微博，一边对嘉上公关部说：“好好帮他一把，把这些言论全都压下去。” 　　许由站在一旁，不满地说：“为什么要帮他压下去？” 　　他不知道江云画的具体计划，只知道那些热搜都是公司操纵的，明明是一副对付林景的架势，为什么要帮他压话题？ 　　江云画说：“你懂什么？有了压迫才有反抗，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压迫，才有最后那场，最剧烈的反抗。” 　　于是，被怼了的纪帆回到嘉映组织公关的时候，愕然发现，有人在帮他们平息言论。 　　边长霄皱着眉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些言论只能疏不能赌，像这样一个劲强压下去，总有一天会产生更大反弹。” 　　纪帆把这件事告诉了林景，林景正待沉吟，又接到韩铎的电话。 　　韩铎那天说帮他查幕后主使，并不是开玩笑的。不过这件事做得隐蔽，他锲而不舍地查了两个月，才查到嘉上传媒。 　　“江云画？”林景说，“她为什么会突然给我使绊子？她知道那天的人是我们了吗？” 　　“难说，她连韩沐风的存在都不知道。”韩铎说，“不过，她最近调查你，也在调查韩沐风，应该是怀疑上了。” 　　“韩沐风那边有什么动静？一场斗法失败，他就一点都不想追究原因吗？” 　　韩铎无奈道：“我看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一心只想着怎么拍戏怎么红。哦还想着怎么踩你一脚，报了上次没踩中的仇。不过韩沐风追不追究不重要，他师父是个硬茬子，不可小觑。” 　　林景知道，韩沐风的师父就是韩家家主韩尽，一个能规避天机的人。 　　“韩尽现在在忙他那个计划，等他闲下来，有功夫追查小徒弟的动静，绝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韩铎又说。 　　林景思索一番，说：“江云画应该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玄门中人。而且她肯定还有后招。如果我用玄学手段解决这些事，正中她的下怀。” 　　韩铎觉得自己简直跟林景心意相通，默契得不能再默契，他说：“但是她的试探注定要落空了，因为不管怎么布局，为了防止你用头脑和手腕解决问题，这个局一定要从一个无解的硬话题入手，让你再长一百个脑子都无计可施。” 　　这个硬话题，就是演技。 　　然而很可惜，《倒计时》明年上映，为了不让那身演技出现得太惊世骇俗，在这方面，林景早就有了布局。 　　“既然如此，一个两个的都想来调查我。”林景说，“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 　　“林景烦人”和“林景炒糊”这一话题被压下去后，嘉上又抬起了另一波话题。 　　因为《上古恋歌》和《珍珠物语》出人意料的烂，两部作品的原著粉在整个放映期，都在锲而不舍地骂剧组。 　　原本上古恋歌只用被骂半个月，下线后就行了，结果因为和《珍珠物语》是同一主演，在后者播放的全程两个月里，只要有人骂《珍珠物语》，就必然带上《上古恋歌》。 　　两部作品的主创组终于受不了了，导演和出品人站出来，明里暗里地diss演员，指责林景演技实在太烂。 　　这套路乍一看，怎么那么像当初《蔚蓝之夏》黑林景？可巧了，这一手还真是从焦宏文那里学来的。 　　但前后两次有本质的不同，第一次剧组diss林景不敬业，不是他真的不敬业；这次diss林景演技差，就没什么问题了？他真的演技差呀。 　　不过，这波话题也并不持久，炒热之后，再度被嘉上压下去了。 　　纪帆一边观望，一边咒骂着：“嘉上这个戏精，就应该被按上床酱酱酿酿，干到说不出话来。” 　　边长霄暴汗，“你快闭嘴。” 　　纪帆：“这已经压了两次了，第三次再压，会不会就彻底反弹了？” 　　边长霄：“林景不是说了吗？这得看第三次是什么事。” 　　他们没等太久，第三次事件很快就到来了。 　　这次，嘉映众人可真是看得瞠目结舌，先呼江云画好大手笔，再叹华娱圈果然完犊子了。 　　她竟然送了个影帝提名给林景！ 　　—— 　　金幕奖是华夏三大电影奖中颁奖最晚的一个，金象金马一个年尾一个年头，都卡着年关颁奖，金幕奖特立独行，在年中举办。 　　一般来说，金幕奖的颁奖流程是这样的：暑假开头时公布提名名单，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留给提名人公关评审团，暑假第二个月举行颁奖仪式，然后撕一个月的逼，落幕。 　　撕逼是必然要撕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奖这两年越来越稳不住了，总被质疑有黑幕，还得了个诨号叫“黑幕奖”。 　　曾几何时，它是三奖中含金量最高的一个。 　　韩铎得过金幕影帝，林景问他是不是真的有黑幕，他说：“有没有黑幕不知道，不过金幕奖很看运营，只要演技没到天差地别的程度，一般都是谁公关做得好谁拿奖。” 　　林景颇为无语，这还叫没有黑幕吗？ 　　韩铎那个奖也是公关来的，没办法，别人都往这处使劲，你不能放弃治疗？好在他演技有说服力，也没人质疑。 　　七月初，各大电影杂志拿到了2018年度金幕奖的提名名单，看到最佳男主角那栏，纷纷瞪掉了眼珠，打回电话再三确认没有问题，才把刊物发出来。 　　霎时间，如同滚油投入热水，吃瓜群众沸腾了。 　　因为影帝那里，竟然写着林景的名字啊！ 　　最佳男主角提名-林景-《上古恋歌》 　　妈耶，这也太也么魔幻现实了，林景提名影帝？ 　　这届提名谁搞的？是不是瞎？？？ 　　评审团这么正大光明搞黑幕，真的不想混了？？？ 　　评审也委屈啊，面对广大群众的质疑，组委会只好站出来解释：金幕奖提名获奖人，不光通过评委推荐一种方式，还会参考网页端的群众投票。 　　网友们这才想起，当初金幕奖爆出第一桩疑似黑幕事件的时候，在网上引起了剧烈反响。为此，组委会不得不在官网发布了一项投票，囊括评选年度的所有作品，用以收集民意。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那个破投票一直没掀起什么水花，早就被人忘在脑后，怎么这时出来刷存在感？ 　　吃瓜群众纷纷把瓜吃到了金幕奖官网上，打开官网一看……得，明白了。 　　历年来，每个提名人获得的票数就算差，也差不太多，没多少参考价值。 　　可是今年，林景一个人的票数……是别人的二十倍。 　　所以说评审团冤呐，民意都高涨到这个程度了，敢不给林景提名吗？当初说会参考民意的可是他们自己。 　　一个提名又不是得奖，给了好像也没啥，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而且去年是电影小年，没有值得期待的作品，就算不浪费这个提名，也实在不知道应该给谁——大家都是《上古恋歌》一个水准的呀！ 　　经过这么一解释，一件本来无比玄幻的事，竟然变得有点科学。 　　……总之，组委会的一番申辩表明了，锅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背。 　　锅不在组委会，在谁？林景呗！ 　　本来演技差也不算什么，这年头的流量明星哪还有演技好的，可是你竟然差而不自知，竟然不要脸到去给自己投票，还把自己弄成别人的二十倍，生生赖回来一个影帝提名！ 　　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果然是膨胀了，被捧得心里没b数了！ 　　迟早糊穿地心！ 　　嘉映公关部，众人看着不断上涨的数据曲线，纷纷摇头，“这次是真的闹大了，谁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手笔。” 　　纪帆挪到林景身边，悄悄拽他袖子，“你不是说这件事背后搞鬼的是嘉上传媒吗？不应该啊，嘉上还握着我们的股份，而且江云画竟然有这么大能量，可以左右金幕奖的评选结果？” 　　林景摇头道：“握着我们股份的是嘉上投资部，和嘉上传媒不一样。” 　　纪帆不懂，哪里不一样了。 　　林景心知肚明，江云画这一局只针对他一个人。而左右评审结果，对别人来说很难，对她再简单不过，因为她是圈里的头号毒贩子，手上握着不知多少人的把柄。 　　林景和这个世界的娱乐圈接触多了，终于明白一个事实。这里根本不是一个演艺场，而是一个社交场。 　　它为部分一心上位者提供了天然桥梁，一群试图从底层跻身上流社会的明星，成为了连接资本界和世俗界的纽带。这里每天都有无数资金流穿梭往返，洗钱、涉黑、涉毒、涉黄，各种行为层出不穷。原因很简单，因为巨大的利润、美人美酒、喧闹浮华的特性，娱乐圈总能吸引到资本界的目光，总有大佬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把钱扔进这个社交场里“玩玩”。 　　其背后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复杂难解，江云画只是其中一例罢了。 　　上次，林景之所以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过是目标根基尚浅，没动到圈子里真正的蛋糕。 　　纪帆问他：“现在到底怎么办？前阵子压下的舆论全弹起来了，都说你膨胀了，心里没点b数，铁定糊穿地心了。” 　　“公关部有什么方案吗？”林景问。 　　边长霄看着他，说：“这件事必须澄清，因为它是从人设方面毁坏你的名声，对一个流量明星来说太致命了。我不知道前几天你为什么压着公关部不让动，但现在，我们不能不动了。” 　　“可是怎么澄清？澄清那些票不是我们投的？你们能找到证据吗？” 　　边长霄无奈道：“这就是最让人头疼的。不管我们怎么调查，始终查不到任何线索，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就好像那二十倍投票，真的是你粉丝投给你的一样。” 　　林景知道，他们当然查不出来，因为这不是用常规手段做到的。 　　也许是用蛊控制了网站运维人员，直接修改后台数据，也许是暗中修改运势，让投票的人情不自禁就把票投给了林景。也许是控制了评委，进而左右提名结果。 　　要想解开，肯定也需要玄学手段。 　　这是江云画故意留出的一条退路。林景只要从这里退了，就会落入她的陷阱。 　　但如果不解开，不退呢？ 　　林景说：“我倒想看看，如果这个局我不解，她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发个影帝给我。” 　　嘉映众人瞠目结舌。 　　“不是……说你膨胀，你还真的膨胀啦？你真的想要拿这个奖？？？” 　　“就算你想，那也不可能的啊大哥，大家都说这届影帝没有悬念，肯定就是韩铎。去年好片子那么少，只有韩铎的一部《消失》还算佼佼者，这奖要是不给他，金幕又要被骂一年黑幕了！” 　　林景摇摇头，“如果最后真的让我得奖，这奖就颁得毫无意义，估计韩铎也不稀罕了。” 　　“你跟韩铎赌他的想法？”纪帆苦口婆心地劝道，“而且你也说了，就算你拿了奖，也拿得毫无意义。你有什么作品？说句不好听的，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 　　林景一顿。 　　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一个大胆到刚刚升起、就被压下的念头。 　　但那个念头依然不可抑止地贯穿了他的脑海，哪怕被压下，也时时升腾起来，呼啸着帮助他说服自己。 　　“不。”终于，他甚至带点兴奋地说，“我们不澄清，污点只是暂时的污点，自取其辱也只是暂时的自取其辱而已。” 　　这个‘暂时’，可能会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但等它结束的时候，他会从根本上，颠覆那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 　　—— 　　林景看透了江云画的思路。 　　她是要捧杀他，把他捧到一个不动用玄学手段、就不能在娱乐圈混下去的高度。 　　前期的频繁炒作、剧组diss林景演技差、压舆论等手段，只是铺垫而已。 　　她出的第一招，是这个影帝提名。 　　但这招并不能把林景怼死，如果他选择无视，不接招，等风波过了，照样该怎么混怎么混。 　　所以她一定会继续捧，把林景真正架在那个野火炙烤的高空上，让他承受其他人的谩骂、贬低、鄙夷，最后轰然掉落下来。不说名声恶臭，至少一辈子翻不了身，顶天也就混成个三线。 　　林景什么都没做，他想江云画也许真的能把这个影帝发给他。 　　……哦，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在韩铎的带领下，开始频繁出入项一鸣的办公室。基本一去就是半天，往审讯室里一蹲，出来后毒犯的脑子都被榨干净了。 　　惹得项一鸣连连惊叹“玄学好神奇”。 　　林景和他通了通气，得知涉案人员非常错综复杂，抓捕行动差不多在一年以后。这也是他心目中的理想时间。 　　一个月后，华夏电影金幕奖的颁奖典礼，在灯光璀璨的大剧院隆重举行。 　　颁奖典礼的整个过程，将被各大视频网站同步直播，其中官网转播的观看人数最多，弹幕也最为活跃。 　　由于林景那个戏剧化的影帝提名，许多人的视线都被这场颁奖典礼吸引了。这一届的观看人数，比往届要多一些。 　　摄像机尚未开启，画面还是黑屏，已经有人兴奋地刷起弹幕。 　　“吃了一个月瓜，终于等到了，嗝~” 　　“有多少是为了看林景来的？有的扣1，11111” 　　“其实我还是好喜欢鲸鲸啊，他为什么作死炒这么狠呢？……就算炒狠一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刷票争那个提名？不懂。” 　　“总觉得那些diss言论有点虚，会不会是水军啊，问了身边的真粉，脱粉的没几个，黑粉们态度也没变的样子，只是多了个可以吐槽的黑点而已。” 　　“微博上那些疯狂diss的，都是一些浮躁的伪粉，还有当初错过那件事不明真相的人。我们真粉了解他，都不相信他是那么没b数的人。” 　　“23333秃子小姐姐又发微博维护蒸煮啦，字里行间明骂暗舔，你不是真粉谁信呀。” 　　“嘘——悄悄说个秘密，只要评论禾几子秃和粉林景，她就会随机掉落多金18x小萌文！一定要随时刷lofter才能看到，因为发出来就被删啦。大家看过也不要存，秃子小姐姐都说啦，不上升真人。” 　　“港真，他俩真人很虐的。名侦探里不是你抓我就是我抓你，故事线回回be，现实中几乎没有交集，微博也不互动，现在又要抢一座奖杯55555，如果今晚鲸鲸真的拿了影帝，会不会就彻底be掉了呀15551” 　　“路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林景丑闻满天飞，还有这么多粉丝洗地。小姐姐们擦亮双眼好吗，林景拿影帝？评审瞎啊！” 　　下午三点半，摄像机开启，直播画面上出现了内容。现在还在场外，是红毯入场环节，零星几个蹭热度的小明星走在红毯上，真正的大咖，要等最后半小时才入场。 　　林景被上古恋歌剧组diss，不可能和他们一起走红毯，最后混进了张三导演的剧组里。一个流量咖混在一圈文艺咖演技咖里，竟然极其和谐。弹幕大呼“违和感都让狗吃了”。 　　他这天晚上穿了一身黑，纯黑色的衬衫和西装，将他浑身上下裹出一股禁欲范儿。美而不娘的长相，内敛的双眸，微收的嘴角，一举一动都在无死角地谋杀快门。 　　他进场后，韩铎也跟着团队来了，巧的是，他也穿了一身黑，硬质的黑衬衫，款式稍长的黑西装。和林景不同，他带着一抹淡笑，性感的下垂眼里敛了股痞气，头发抓得有些凌乱，透出一股雅痞青年的感觉。 　　弹幕里的cp粉已经神乎其技地p好了图，发在评论区，大呼小叫着“麻麻！他们好可爱！”“啊配一脸我死啦！”“球球你们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组委会故意的，两人的座位连在一起。韩铎坐在林景身边，趁摄像头不注意，悄悄伸出一根指头，勾了勾他的手心。 　　林景把手抽回来，看着韩铎，很想说你的尾巴快要藏不住了。 　　韩铎这段日子总是有意无意地逗他，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他对一些亲密动作并不排斥，心下暗喜，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敢撩。 　　两人默默对视的时候，摄像头扫过来，林景随之转移了视线，韩铎颇为委屈地看了他一会儿，只好也转过头去。 　　弹幕发现了这一细节，顿时高呼“好虐”。 　　此时颁奖典礼已经开始，主持人开场串词，把近来有存在感的艺人挨个点了一遍，林景当然没跑儿。他微笑着面对主持人善意的玩笑，对镜头轻轻颔首，整个人冷淡而彬彬有礼，看起来特别迷人。 　　按照金幕奖的颁奖流程，影帝排在压轴位，是倒数第二个，两人安静地等到八点多，三个小时始终保持得体的姿态和表情。 　　这对林景来说相当简单，但他注意到，韩铎有好几次偷偷把手伸到后面，小幅度地按着腰。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把手塞过去，替他揉了揉腰后那块骨头。 　　韩铎一怔，欣喜地看过来。林景目不斜视。禁欲。高冷。 　　韩铎自己咂么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边笑边瞅林景。林景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结果正好和他视线对上，急忙又把眼神撇回去。 　　片刻后，他也破功笑了出来。 　　两个人傻笑了半天，也不知到底在笑什么。这时颁奖项目进行到最佳男主角，摄像头迅雷不及掩耳地照了过来，屏幕上瞬间映出两张笑得神同步的脸。 　　韩铎：“……” 　　林景：“……” 　　两人同时收功，一个恢复禁欲矜持，一个恢复斯文雅痞，一派淡定，正襟危坐。 　　弹幕：“hhhhh什么鬼这两个人到底在笑什么！” 　　“妈呀刚说完虐就发糖，你们真的是微博上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吗？” 　　“本来对铎景无感，现在倒是很好奇他俩私下的关系了，按理说，同一个奖的竞争对手，不可能这么融洽的？” 　　“同奖个p，林景那种浮夸流量咖别来碰瓷我家铎哥了，他要是真能拿这个影帝，金幕奖全体评审赶紧洗洗睡，快别办下去了。” 　　弹幕五花八门地闪过。 　　这时颁奖嘉宾已经上台，是两位成名已久的老戏骨。他们打开手里的卡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愕，虽然很快收住，但被摄像头完整捕捉了下来。 　　弹幕观众突然感觉有点方脏…… 　　只听两人一左一右，口齿清晰地念道： 　　“第87届华夏电影金幕奖，最佳男主角获得者——” 　　“《上古恋歌》，林景！” 　　——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连弹幕都静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之后全网每一块同步直播的屏幕，弹幕全都炸了。 　　“我的妈呀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玄幻走向？？？” 　　“金幕奖组委会盖章吃屎！林景大屁眼子滚出娱乐圈！别来污染我们的环境！污染我们的视线！” 　　“这个奖颁得……真特么魔幻现实。” 　　“林景拿了影帝，我离追到韩铎是不是也不远了？” 　　场中，人们视线的焦点，黏在林景身上。 　　金幕奖的颁奖典礼，很少有艺人中途退场。因为典礼结束后，还会有个幕后者晚宴，是大家拉关系抢资源的极好场合。 　　所以，用座无虚席来形容全场，真的是毫不夸张。而此时，大家全部都在看林景，通过大屏幕、或直接扭头去看。 　　林景淡淡地笑着，站起身来。 　　——他竟然真的站起来了！ 　　他特么的真打算去领这个奖！！！ 　　脸呢？？？ 　　圈内人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是金幕奖背后出了什么岔子。因为林景并不笨，他只要有脑子，就绝对不会给自己运营一个影帝回去。 　　在场的明星思考着，如果他们是林景，现在一定会义正辞严地指责组委会，把锅全都推到组委会身上，然后义愤填膺地离开。 　　上台领奖？那是自取其辱，一辈子都洗不清的黑点！ 　　林景他真的敢？？？ 　　他还真敢！ 　　林景淡定得很，他知道现在甩锅给组委会没用，因为江云画肯定还有后招，不可能为了对付他一个人，赔上金幕奖的公信力。 　　而且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解决。她会给他设计一条，只能用玄学来解决的难题。 　　然而江云画千算万算，她万万没有想到—— 　　林景根本不打算解这个局。 　　他保持着那种矜持而冷淡的微笑，步履优雅地走上台去，一身从容气度令人见之心折。 　　礼貌地对两位前辈问好，他不卑不亢地接过奖杯，对着话筒，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始发表获奖感言。 　　他的第一句话是：“非常高兴，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拿到这座些沉重的奖杯。感谢金幕奖，感谢第88届金幕奖的组委会和评审团，能够青睐我，把这第88届的最佳男主角奖杯颁发给我。”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大家抬头看去——是第87届没错啊，林景怎么说这是第88届颁奖？？ 　　林景的第二句话是：“感谢《倒计时》团队，感谢张三导演，感谢剧组里的每一个成员，是你们的不懈努力，让我们最终能够完成这样一部杰作，让我能够捧得这样一项肯定。” 　　众人：“？？？” 　　众人：“…………” 　　大家明白了。 　　林景丫的自己也知道上古恋歌就是坨屎，所以自动穿越到明年了。 　　他现在是站在第87届的舞台上，发表第88届的获奖感言。 　　他让《倒计时》——还没拍完的一部电影——提前拿了个影帝回去。 　　他这是在调侃：今年我配不上这座奖杯，但明年一定会带着《倒计时》把它捧回来。 　　然而……大家都在想，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今年拿不到奖，明年就一定能拿到？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台下有些轰动，有小声的“嗡嗡”响起，林景并不受影响，他还在继续说着。 　　“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不懂演技为何物，演戏只知道拿捏，放都放不开的人。曾几何时，我连‘演员’这个名字都担当不起。从前那些骂我的，讽刺我的，我都一一看过，我都心知肚明，我甚至……赞同你们。” 　　“是的，我不是一个好演员。在一年之前。” 　　说到这里，他后退一步，面对镜头，向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我向你们，表达歉意。” 　　这个鞠躬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他认为诚意足够了，才诚恳地抬起身来。 　　“可是，同样也是在一年之前，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令我……几乎崩溃的事。” 　　“我写出了倒计时这个剧本，它是一个那样令我颤抖的故事，我疯狂地寻找导演、寻找编剧、寻找团队……去完善它、搭建它。我决定亲自演绎这个故事，在明知自己演技有多么差劲的情况下。因为我想，那是一个……只有我……” 　　“只有我才能把它演好的故事。” 　　他沉默良久，再度开口，“演这部戏的过程，犹如在编织一个庞大的幻想，犹如在做一场不会醒来的梦。而在我进入角色的那一刻，有件神奇的事发生了——突然间，一切明白了。” 　　“我突然明白，这部戏该怎样去演，这个故事该如何讲述，这个……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我该如何去展现他。展现他的喜爱，悲苦，向往，遗憾，他短暂的一生。” 　　“但我知道，片刻的明悟，都是虚幻的、是浮夸的，如果我想把这个角色演好，就必须去学习。” 　　“也许是因为一年孜孜不倦的学习，也许是因为……怀着一颗拼了命也想要演好的心，怀着一个至死也要把故事讲出来的愿望……有些时候，也许奇迹真的能够发生。所以今天，我站在了这个舞台上。” 　　他说得太认真了，就好像真的是在一年之后。所有观众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但这不妨碍观众们总结出他的中心思想——今天拿了这个奖，是我才不配位，对不起了。但我在此保证，一定会努力学习，在未来的一年内取得进步。 　　他还有一层言外之意——我的新片很特别，对我有特殊意义，连剧本都是我自己写的。一个演技那么烂的我，在演这部戏时，却能发挥出超常的演技。我拼了命也会把它演好。 　　大家在无语的同时，不由得对林景的新片，产生了一丝好奇。 　　林景的感言，到这里告一段落。 　　他捧着奖杯往回走，看样子，是真打算就这么下台。 　　主持人尴尬地说：“林景啊，我们今天是……第87届颁奖典礼。”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尴尬啊！导播在耳机里一个劲地call她，说一定不能让林景就这么下台，要不然他们87届评委会太尼玛尴尬了！ 　　很可惜，导播和主持人都不知道，让林景留在台上，评委们会更加尴尬…… 　　只见他闻言愣了一下，非常戏精地说：“什么？这是第87届？” 　　主持人：“……” 　　主持人心想不就是戏精吗，谁怕谁啊，于是她配合道：“你抬头看一下大屏幕，我们的logo还是87届的logo呢。” 　　林景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这是第87届颁奖典礼，冒犯了冒犯了。” 　　弹幕狂笑不止：“哈哈哈哈woc林景简直戏精本精，这种沙雕讽刺评委会的方式，他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啊！” 　　林景再三确认这届典礼是87届之后，整了整衣领，施施然重新迈上台去。 　　观众们一愣，主持人也一愣。 　　因为他的神态、气质、动作，完全变了。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是不过整理衣服的时间，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甚至带有一丝隐约的熟悉感……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地想，这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的时候，林景在舞台上开口说话了。 　　“大家好，我是韩铎。感谢第87届黑幕奖……呃不，金幕奖评委会，把这个奖项颁发给我。” 　　他说完这句话，微笑着看向江云画的方向。 　　不就是搞事吗，谁怕谁？ 第46章 异己 　　林景一句话说完，全场观众：“…………” 　　所有人心里错愕的同时, 也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的来源了——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 举手投足简直和韩铎别无二致！就连说话声音, 也带几分特殊的烟嗓质感。 　　他说完, 面对镜头笑了一下，文质彬彬的微笑里，含着一种顽皮的痞气, 和韩铎面对镜头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woc, 我去, 我的妈呀……！他在模仿韩铎？”弹幕终于反应过来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巨像有没有，这明明就是整容成林景的韩铎！而且不得不说，林景情商有点高啊。” 　　“同意, 面对一个从天而降的自己配不上的奖项, 他没有直言推辞, 而是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一面表达歉意，一面表示决心，甚至宣传了一波新电影, 最后还委婉表示应该得奖的是韩铎……是真的会说话，双商高。” 　　“粉丝果然什么都能跪舔，盲吹双商高的是眼瞎了吗？他说这么一番话, 肯定把组委会得罪死了，一个没权没势的小明星得罪那么多大佬，不想混了。” 　　“上面才是真的蠢, 不管这个影帝为什么颁给林景，他和组委会注定要借梁子的。” 　　林景又说了几句话，全程完美代入韩铎的状态。随着他的讲话，弹幕讨论的内容也逐渐变了。 　　“emmmm感觉林景演技有点好是怎么肥四？” 　　“用手指头把他的脸盖上，你们会发现奇迹_(:з」∠)_窝已经吓哭辽。” 　　“妈呀按上面说的话试了试，盖住脸之后，简直就是韩铎本人。” 　　“我们以前对林景的演技是不是一直有什么误解……” 　　“虽然模仿和表演不一样，但是能把别人模仿得这么惟妙惟肖，演技也差不到哪里去？” 　　舞台上，面对林景的侃侃而谈，主持人无奈地狂按耳机，呼叫导播。 　　导播也很无奈，可是直播正在进行，难道他能冲上去打断发言？ 　　评审团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直视了，导演回过头，心想林景不愧魔鬼之名，够胆，够野。他一咬牙，心想你不是闹吗，索性我也趁机冲一波收视率。于是他也不嫌事大了，吩咐把摄像机推到韩铎脸上，拍他的表情特写。 　　大屏幕上很快出现了韩铎的脸，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也没有摆出那种通俗的虚假而礼貌的姿态。他正笑着看向林景，眼睛里面亮亮的，脸颊泛着可疑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要醉了。 　　林景的获奖感言不长，大家却听得很煎熬，尤其是负责控场的主持人。 　　按照她十多年的从业经验来说，这个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林景发完言赶紧滚下台，她调侃几句，把整件事圆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她又收到了导播的命令。 　　主持人：“……” 　　她只好再次叫住林景，皮笑肉不笑地说：“林景先生，您真是一个幽默的人，如果这届获奖人真的是韩铎，相信他也会被您逗笑的。不过现在玩笑开完了，咱们可以好好地、认真地把获奖感言再说一次吗？” 　　她说完欲哭无泪，这段话太生硬了，太愧对她金牌主持人的身份了，可是她还能怎么办？ 　　弹幕顿时一片哗然：“哇，还说？组委会摆明了不给林景台阶下嘛！一定要逼他领那个奖啊！” 　　观众席也有少许骚动。一个半点不客气，不给组委会留面子；另一个毫不退让，步步相逼；今晚舞台上这出戏，比获奖的电影都精彩。 　　林景看着主持人，似笑非笑道：“十分钟之内，我都已经领过两次奖了，再说一次获奖感言？组委会有三个奖杯颁给我吗？” 　　主持人心想，妈呀，这是要撕破脸皮？不过，还没等她说话，林景又颇为配合地走回来了。 　　他说：“大家也看到了，不怪我啊！是这个奖它自己逼我领的！” 　　观众：“………” 　　林景：“是不是一定要以林景本人的身份，领走这个87届的奖才行？唔，看来这个奖杯有魔力啊。” 　　观众：“……魔力个p啊本来就是这样的！明明是你一直在皮！” 　　林景整了整衣襟，半晌，收住笑容，终于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也认真讲讲我的想法。” 　　“首先，还是要谢谢金幕奖的全体评审，感谢你们看到了我的潜力，没有因为我现在的表现，而对我产生偏见。” 　　“不过不可否认，现在的我，的确配不上这项肯定，《上古恋歌》的确配不上这个奖项。相信主创团队也赞同这个看法，导演也亲自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在这里，我替《上古恋歌》剧组拒绝这个奖项，您同意吗，导演？” 　　上古恋歌导演：“…………妈的。” 　　他没法反驳。 　　因为他真的亲自diss过林景的演技啊！！！ 　　本来林景获得影帝，他是非常窃喜的。影帝这个奖项，不光属于获奖人，更属于获奖影片。林景拿了奖，骂名他全担，《上古恋歌》却能悄悄镀个金，何乐而不为？ 　　谁想到林景直接替剧组拒绝这个奖了！剧组还压根没法反驳！ 　　谁让你们之前骂他演技差来着！ 　　上古恋歌导演拍着胸口出着气，暗想，拒绝就拒绝，反正这是你一辈子离影帝最近的一次，你拒绝了这个奖，以后连个奖杯毛儿都摸不着！ 　　然而，今晚的林景就如同一个小型轰炸机，说一句话投一颗炸弹，说一句话炸倒一片。 　　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大家傻眼了。 　　他说：“虽然我替《上古恋歌》拒绝了，不过，我本人并不拒绝这个奖项。” 　　观众：“…………” 　　上古恋歌主创组：“？？？” 　　林景继续说：“上古恋歌主创组不同意我的演技，认为我这样演戏，一辈子都得不到提升。我想说，感谢你们的建议，但我本人不这么想，《倒计时》剧组也不这么想。” 　　他顿了顿，郑重道：“《倒计时》剧组全体人员都相信，只要我在这一年里刻苦努力、用心学习，不敢说角逐奖项，至少在明年，会让大家看到我的进步和提升。是这样吗？张三导演。” 　　摄像机切到张三脸上，他思索了一下，拿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微笑着说：“是的，我们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这样相信着。相信一腔热忱、一腔孤勇，相信拼搏就能进步，相信人类内心的力量无穷无尽。林景，加油。” 　　林景笑着举起奖杯，“那么，借您吉言，这个奖杯，我就大言不惭地替《倒计时》收下了。” 　　观众：“……” 　　弹幕：“…………” 　　上古恋歌剧组：“…………” 　　大家迟钝地思考了一下，发现，林景这番话虽然天马行空过于离奇，可是……很合理啊！ 　　首先，奖是颁给他的，他领奖，合理？ 　　其次，上古恋歌diss他演技，就相当于亲自拒绝这个奖，合理？ 　　最后，上古恋歌拒绝这个奖，林景本人却不想拒绝，所以……你们不要，倒计时要呗！ 　　合理啊！ 　　至于组委会是什么东西，评审团是什么东西，规则是什么东西…… 　　林景都快和组委会撕破脸了，他在乎这？ 　　观众们终于彻底意识到，他假装穿越到一年后，替倒计时领奖的那番言论，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特么真这么想的！ 　　林景的话还没说完，他环顾舞台，和韩铎对视了一会儿，心下犹豫要不要把他拖下水。 　　虽然他有自信能度过这一关，但不代表他能擅自把别人搅进这个漩涡，不代表他能左右韩铎的想法，替韩铎作出决定。 　　两人对视时，他尚犹豫，韩铎却蓦地和他心意相通。 　　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导播叼着一根烟也不不抽，完全一副爱咋咋地不嫌事大的态度，看见他举手，对工作人员说：“话筒，递！灯光，打！摄像机，切！” 　　韩铎站起来，笑道：“我很欣赏林景先生的态度和表现，他很通透，很从容，明知困难毫不惧怕，能够坚守内心的想法，相信拼搏与进取的力量。这是一个成熟、优秀、有智慧的男人所表现出的特质。” 　　弹幕cp粉顿时：“我信了你的邪orz”“23333接过话筒第一句，先给媳妇儿拍马屁！”“先夸媳妇儿hhhhh” 　　韩铎又道：“既然林景刚才提到我，开玩笑地替我说了获奖感言，我在此有个小提议。不如让我来替你保管这个奖杯，如果电影上映后，大家公认《倒计时》有资格获奖，我为你再颁一次奖，怎么样？” 　　紧接着，他开玩笑道：“你可要想好再回答，如果答应了，这座奖杯有可能永远留在我这里哦。” 　　两人遥遥对视，电光石火间，看清彼此眼中满溢出来的笑意。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这届影帝原本没有悬念，十之八九属于《消失》的男主角韩铎，组委会却把它颁给了林景。 　　林景就算想要还回去，也不好直接提出。事实上这件事谁提都不合适，林景提，会显得很做作，且可能把韩铎拖下水站在组委会对立面；韩铎提，会显得自己不甘心、心气小，且可能得罪组委会。 　　林景开玩笑假装韩铎发表获奖感言，韩铎就可以开玩笑配合他演，这件事变成了两人间小小的闹剧，是一个默契的、玩笑一般的约定。两人各牵一头，不存在谁做作、谁心气小的误解。这是高明的语言技巧所达到的微妙结果。 　　不过，得罪组委会是肯定的，因此林景犹豫该不该牵扯韩铎。 　　后者却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主动把自己牵扯了进去。 　　事到如今，这场颁奖的结果变成了：韩铎替林景保管奖项，如果《倒计时》受人认可，这个奖属于《倒计时》。否则，这个奖永远留在韩铎那里，后人说起，和他亲自得奖也没什么两样。 　　林景浅笑了一下，答应了韩铎的提议，后者亲自上台，从他手里接过奖杯。 　　然后，他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站在那里，看样子打算和林景一起下台。 　　林景最后对着话筒、对着全场、对着摄像机说：“今晚给大家带来困扰，非常抱歉。我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为了磨练演技，寻找更好的老师，我参加了综艺节目《表演之旅》第四季的录制。” 　　“节目已经录了两期，虽然还没播出，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会继续努力，把我的进步展现在节目里、展现在大家眼前。” 　　“请大家共同督促我，让我们一起进步，一起加油！” 　　他说完，看了韩铎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走下舞台。 　　导播没再阻拦，事情进行到这份儿上，林景已经超神，根本阻拦不住了。 　　林·轰炸机·景终于停止投弹，弹幕从一开始被炸得到处开花，到现在一片沉思。 　　“总感觉……他好真诚啊。虽然句句骚操作，可是真的没有无的放矢。说要进步，就真的敢把演技放到屏幕上，敢让大家一起监督他。” 　　“你们觉不觉得林景太可怕了。每次兴致勃勃地冲过来黑他，总是……1551总是莫名其妙被圈粉啊qwq” 　　“我已经跪了，我对林景经历了路转黑转粉转路现在又特么转粉了！脸都肿到能上青藏高原了，可是这一巴掌他明明还没打！” 　　“脸还没打就肿了太真实了。他只是公布自己要参加综艺而已，他真的还没打脸啊！我却莫名其妙感觉被打脸？是怎么肥四？！” 　　“其实他演技进步能看出来，我绝对不信一个没有演技的人，可以模仿别人模仿得那么像。” 　　“没人吐槽他又趁着被黑给自己节目打广告吗？我也是佛了，这人心态是有多好。” 　　“2333你可以不服林景的演技，不能不服林景的脑子。《表演之旅》第四季没几天就开播了，他趁这时候提一嘴，老奸巨猾啊！” 　　“我之前是纯路人，今晚彻底转粉。不吹不黑，想客观公正地说一句，你眼看着林景在那儿浪，在刀尖上跳舞，随手玩着花样百出的骚操作，可是细究下来，其实他态度比谁都端正，比谁都诚恳。” 　　“韩铎说得没错呀，林景先生，真的是一个成熟、优雅、有智慧的男人。我已经彻底转粉啦，可能再也脱不了粉惹。” 　　“只有我对那个让他突然开窍的新电影感兴趣吗……” 　　“你不是一个人。上古恋歌diss林景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演技一辈子都没救了。可是现在既然敢上综艺，说明是真的有了进步。所以救了他的《倒计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太好奇了！” 　　“你不是一个人+1，好奇《倒计时》+10086” 　　“林景大魔王果然太恐怖了，还有谁在关注这次的颁奖黑幕？？？” 　　—— 　　江云画心很累。 　　她本来的计划是，送个影帝给林景，再爆出林景团队公关金幕奖的黑料，坐实林景膨胀、自大、炒作走红还没自知之明，激起群众对他的反感。 　　这个方法会暂时消耗金幕奖的公信力，但她早已和评审团达成合作。趁此机会，评审团可以赶走几个向来清高、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成员，把这次的锅、和以往所有被质疑黑幕的锅，全甩给这几个人和林景。 　　如果操作得当，金幕奖甚至能够一举抽身，彻底脱离以前的黑料。 　　江云画捧杀林景，评审团排除异己，一箭双雕，双赢。 　　当然她并不是诚心合作，她给林景留了一条退路。 　　在整件事里，林景的黑点并不是获得影帝，而是膨胀自大、暗中搞黑幕。林景和组委会谁黑谁白，就看锅到底在谁身上。他可以通过玄学手段，把锅再甩回来，从容洗白。 　　所以这一局，其实是林景和金幕奖之间的甩锅游戏，谁赢谁输她不关心，她只关心林景是不是她的仇人。 　　她从来都没想过，林景竟然不接招，不解这一局。 　　因为如果不解决的话，他在网友心目中的形象，会变得格外油腻。靠人设走红的艺人，一旦人设油腻了，便再也无法翻身。 　　江云画已经尽力了，她从林景演技入手，直接黑掉他的人设，甚至不惜捧一个影帝给他。她认为事到如今，林景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单靠聪明来翻身。 　　然而，她没料到三点。 　　她没料到，林景对自己的演技问题，早就做了布局。 　　她没料到，世上真的存在那种令人折服的人格魅力。林景根本不必甩锅给组委会，就算不解决这一局，他的人设依然倒不了，他的粉丝还是信他。他往那里一站，整个人就熠熠生光。 　　她没料到，智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以为不能靠聪明解决问题，只是因为她还没聪明到那个份儿上。 　　这天晚上，当看到林景和韩铎相携下台的时候，她就隐约知道，计划可能失败了。 　　第二天爆发的舆论，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当晚，组委会和林景分别发微博。 　　组委会暗指评审团里有蛀虫，被林景贿赂，黑箱操作投票结果。 　　林景只是晒出了和韩铎的合影。 　　他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没澄清，没声明，但结合他在颁奖现场的言论和表现，所有人就是信他。 　　事实证明，人类一旦从众起来，没有三观可言。网友更是一种积极从众的可怕生物，他们火眼金睛、奇思妙想、明察秋毫，最重要的是，他们顽固。 　　只要是他们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们在各种舆论场合发表言论，做出看似客观理智、实则支持林景的分析。 　　在江云画的设想里，林景要么凉凉，要么暴露玄门身份，可是现在他轻易脱身，她不由感到一股不甘心。 　　于是，组委会自称经过一番调查，掌握了林景黑箱操作奖项的石锤，然后开始放证据。 　　这些证据很铁，都是江云画伪造的。譬如某位评审的“承认录音”，是她用蛊虫控制那人录制的。 　　实力大跌后，她控制人的时长只有短暂几分钟。如果是在之前，时长有几小时，她完全可以控制这名评审出来走动，直接对记者镜头承认那些事。 　　这些证据放出后，舆论终于不再一面倒，随时间推移，逐渐倾向了组委会。 　　组委会放下心来，有条不紊地继续放证据、推进所谓的调查进程。 　　随之，一桩桩证据曝光出来，一位位评委遭到牵连，网友们被石锤打击得无话可说，渐渐沉默下去。 　　但凡看过颁奖典礼视频的，其实还是倾向林景，比起石锤，网友们更愿意相信态度。林景那天晚上的态度、表现、言论，堪称完美。 　　可是，面对这样的石锤，替他说话就是给他招黑。逐渐的，大家仿佛get到林景粉丝从前的佛系心态…… 　　一周后，组委会的“调查”彻底结束，七位评委受到牵连，被石锤暗箱操作评审结果，被挂到网上公开处刑，被驱逐出金幕奖评审团。 　　组委会借机把以前的锅全甩到他们身上，向公众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黑幕事件，希望能慢慢恢复公信力，接受大家监督。 　　排除异己，完美翻身。 　　而那些被排除的“异己”呢？ 　　他们都是圈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或台前或幕后，忙忙碌碌、尽心竭力、问心无愧地奋斗了半辈子，参加奖项评审，不为名为利，只是为了让这个圈子更好。 　　半辈子的努力，转眼化作烟云。人走茶凉，名声尽去，而他们始终勉力支撑的那些东西，轰然倒塌。 　　甚至连那些相信林景的网友，也认为锅该他们来背，把一腔郁气发泄在他们身上。 　　林景这天下戏回来，又看到韩铎等在门口。 　　韩铎说：“出结果了，七个人被赶出来，我怕你心里不爽，来看看你。” 　　林景说：“我心里不爽，你还能给我发泄不成？” 　　韩铎笑道：“要怎么发泄，还捶墙啊？也行，我熟。” 　　“你别皮了。”林景绕开他，走进房里，一个虎扑趴到床上，看手机。 　　身侧压下一个重量，韩铎趴在他身边，“你到底打算怎么做？那些石锤都是用玄学伪造的，也只有用玄学才能解开。我看别再憋着了，直接暴露身份把那女人叉出去，反正她很快就凉了，你藏着掖着干嘛呢？” 　　林景说：“我没藏着掖着，就算藏着掖着也不是为她。” 　　韩铎也知道，除了江云画，可能还有韩沐风和韩尽在找贾家事件的幕后人。 　　他想了想，说：“你想让他们狗咬狗？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景一边看着满屏对七位评审的谩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韩沐风想抢巫蛊师秘籍，就算死了七个巫蛊师，这不还有个江云画吗？他就算对玄学再不上心，我不信他不想将功补过。” 　　韩铎：“懂了，我去进谗言呗。” 　　他看了眼林景的屏幕，迟疑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景平生没被别人摸过脑袋，立即抬起头来。 　　韩铎收回手，别别扭扭地说：“你别太在意，许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别太在意？”林景反问了一句。 　　随即他坐起身来，看着韩铎，认真的说：“你也是这个态度吗？别太在意？因为不太在意，所以能在这个圈子里混这么好，对某些事视若无睹。因为不太在意，所以也像大家一样，该做的公关做到位，最后靠黑幕斩获影帝？” 　　韩铎一怔。 　　他看着林景的眼睛，意外从里面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神采。 　　他翻过身来，双臂摊开平躺着，眼神朝上，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林景盘膝坐在他身边，依旧认真地看着他，不愿意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幸好，韩铎没有让他失望。 　　韩铎说：“你误会我了。正因为太过在意，才会反复强调，让自己别去在意。” 　　“有的时候，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习惯。但我不会说出来，因为如果说出来，就会被劝：别太在意，许多事就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我是这个社会的异类。” 　　韩铎说完摇摇头，正对上林景的视线。他盯着他的脸，看入了神。 　　两人对视了很久，都沉默着，眼神却久久挪不开，各自都有心跳超出控制的感觉。 　　韩铎顾忌两人性别，话到嘴边迟迟不敢开口，五秒，十秒……终于，他狠下心，笑着说：“怎么这样看我，爱上我啦？我帅到让你神志恍惚啦？” 　　林景没有答话。 　　他越安静，韩铎就越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怦怦，怦怦，就快要冲出喉咙。他僵硬地按在胸口，试图平复那股紧张和焦虑，然而，根本没用…… 　　时间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不管过了多久，对他来说都无限漫长。 　　说实话……他压根不知道追求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在遇见林景之前，他对自己的性向从来没有充分认知。而且，照他猜测，林景也不是gay。 　　但他明白，喜欢的情绪是藏不住的，更何况林景那么聪明、那么敏锐。他怕被发现，怕冒犯林景，怕林景讨厌同性的追求。 　　他又怕，又无可奈何，又煎熬，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不求林景放准话，只要别明确拒绝，只要给个心照不宣的态度，他马上就能打满鸡血，上阵开撩。 　　林景始终沉默着，他在思考，也在犹豫。但是最后，韩铎委屈焦虑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他仿佛能看到一只小奶狗蹲在眼前，又是呜咽又是吼叫。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他就知道自己的态度了。 　　“你的确挺帅的。”他说完，立即又接了一句，“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走。” 　　韩铎“嗷”地叫唤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结果马上就萎靡了，嘶嘶地坐在那儿揉腰。 　　林景也不看他，闪身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他探出头来，对韩铎说：“还有句话……好巧，我可能也是个异类。” 　　韩铎一怔。 　　林景说：“我有个计划……过几天，你愿意陪我去见见那七位评审吗？” 第47章 落幕，再起 　　在拜访七位评委之前，林景首先去素和堂见了柳仓一面。 　　这几个月, 他时不时过来坐会儿, 也不说话, 只是蹭碗茶水, 一来二去倒和柳老先生熟了起来。 　　不过，今天他来，倒不是为交流感情。他想问问柳仓, 玄学界有没有类似警察的执法者, 如果出了治安问题, 该怎么管控。 　　柳仓叹了一声，道：“这可不就是协会该干的活儿吗？当初协会初创，主要的职能就是监督治安。” 　　林景这才知道, 原来玄学协会还有这个职能, “那么国家安全部门呢？玄学圈风风雨雨闹那么乱, 国家就一点不管？” 　　“这倒是……”柳仓游移不定道, “以前的确有个管控玄学案件的特殊部门，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神隐了。协会在官方挂了名，就把这方面工作接管过去了。” 　　“如果我想针对玄学事件报案，应该怎么做？”林景问。 　　柳仓说：“这倒好办, 你正常报警就行。玄学协会和治安部门有联系，警察如果认定案件不普通，就会找他们帮忙。” 　　“这样吗。”林景说, “我知道了。” 　　离开素和堂，他又去了一趟项一鸣办公室，直接问他这件事。 　　项一鸣道：“确实有这种事，不过那些天师都很臭屁，一向难请的。而且知道这些事的都是高层，基层的警员不相信玄学，查案子的时候不会往那个方向联想，大部分玄学相关的案件，都很难被发现。” 　　“那你们专案组呢？按理说能请个大师来坐镇，为什么不请？” 　　项一鸣头疼道：“那群家伙眼高于顶，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去对付江云画，但这个案子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未免打草惊蛇，现在不能动她。” 　　林景闻言轻笑：“我知道了。” 　　第二天，舆论尚在高潮，林景带着韩铎，和处在风口浪尖的七位当事人见了一面。 　　七位评委原本并不想来，听说邀请者是这次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才勉强寻了个时间凑在一起。 　　他们对林景的意图也很好奇，后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能够帮助他们脱离困境，可是局面已经到了当下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景听完他们的质疑，只是笑了一下，说道：“诸位可不要忘记，金幕奖组委会甩到你们身上的锅，不仅仅只有‘林景黑幕事件’呢。” 　　“你是说……”大家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开始皱眉思索。 　　林景呷口茶，淡淡道：“这件事，如果细究深究，牵连甚广，往届所有获奖人，一个都别想逃。” 　　金幕奖为了完美脱身，把以前那些黑幕事件的责任，也推到了七人头上。但这样做，注定会得罪那些事件的当事人。 　　评委团也不算太蠢，他们给出的那些证据，只能证明黑幕事件存在、且为七人操控，并不能证明，事件中的获奖人是谁。 　　因此，黑幕获奖人的名单被隐去。谁都有可能是，谁都有可能不是。 　　这个话题的存在感，被刻意弱化了。金幕奖绝对不想拿它做文章。 　　七位评委细细一想，顿时心惊，“如果闹开，未免也太过惊人了。” 　　林景没说话，稳坐在席位，如同一位胜券在握的大佬。 　　韩铎主动接过话茬：“已经到了如今地步，还怕事情闹大吗？诸位都是有梦想，有热血的人。” 　　“韩铎先生，”一位评委沉声说道，“都是圈内人，何必玩这种语言陷阱？现如今的娱乐圈，犯错所需的代价，越来越小，肇事逃逸、出轨吸毒都能安然无恙继续混下去，我们又怕什么？更何况，小半个圈子都心知肚明，我们是无辜的。” 　　“两个谬误，先生。”韩铎摇摇头，“第一，犯错不需要付出代价，那是鲜肉小花、流量明星的特权。第二，小半个圈子心知肚明又怎样，大家都是跟着风向走，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在这圈里就是混不下去。” 　　“……”半晌，那名评委说，“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岂不更加处境难堪？” 　　韩铎说：“不，难堪不难堪，全凭操作。只有彻底闹大，这件事情，才能得到最妥善的解决。” 　　七位评委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林景终于放下茶杯，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他说完，众人心情复杂，久久不语。 　　终于，一名操着东北口音的评委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我可不管嘞，干了！” 　　—— 　　话题是从匿名粉丝论坛上掀起的。 　　这里是著名的粉圈聚集地，每日流量特别大。因为是匿名论坛，言论似乎总是颇具戾气，大家一有不爽就开撕，整日撕来撕去，血雨腥风。 　　黑幕事件舆论正当鼎沸时，突然有人发了一个帖子，名为“八一八往届黑幕当事人，你的爱豆也黑幕了吗？” 　　帖子对金幕奖往届所有获奖人做了盘点，根据此人的作品，一一判断出谁是黑幕、谁货真价实。 　　这个帖子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粉丝：什么，竟然说我爱豆是靠黑幕获奖的？你看不到他有多努力，看不到他有多出色吗？不是我主演技差，是你们没眼光，不懂欣赏！ 　　值得一提的是，金幕奖虽然是个电影奖，却并非演技咖的专属地盘。有许多演技好的流量咖被这个奖项捧高，立马逼格刷爆，粉丝跪舔。 　　这部分流量咖的粉丝，撕逼技能绝对满点。 　　粉圈本来就是个乱糟糟的地方，今天你蒸煮和我蒸煮闹点矛盾，明天我蒸煮和他蒸煮闹点矛盾……总之一片混乱，大家都很记仇。在日复一日你来我往的撕逼中，记仇名单持续加长，各自列了不少名字。 　　所以这件事里，被卷进来的不仅仅只有黑幕事件的当事人，更有当事人的仇人、亲友……举个例子说，a曾经获得过金幕奖奖项，被质疑黑幕，a粉和b粉撕过逼，有仇，于是，b粉的粉头，就带着浩浩荡荡的粉丝大军过来群嘲了。 　　因为黑幕明星实在太多，粉圈的关系太复杂，还有水军在其中担任搅屎棍，没过多久，这件事就演化成一场爆炸性的粉圈群体大撕逼。 　　首先炸裂的是匿名论坛，其次在豆瓣八组屠版，之后吵上了微博，又吵到贴、空间、知乎。 　　其涉及人员之多、规模之大、内部关系之混乱，在粉圈历史上简直闻所未闻。随着参与人员越来越多，许多后续进场的小粉丝连怼谁都不知道，只好乱怼一气，搞得更加乌烟瘴气。 　　随着事情一步步发酵，被点名的明星当事人也慌了。他们很发愁呀！ 　　一方面愁粉丝不嫌事大、求锤得锤、真的找出他们黑幕奖项的证据。另一方面，又发愁得罪组委会和评委团。毕竟他们不是韩铎和林景，没有勇气跟金幕奖背后的势力叫板。 　　然而，他们发愁也没用，这件事已经闹大了。粉丝们开始围攻金幕奖微博，激烈地要求公开黑幕名单。 　　组委会打定主意装鹌鹑装到底，把头缩起来避而不答，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星当事人怕得罪他们，他们就不怕得罪这群明星吗？ 　　说白了，两个群体都是圈中的大势力，背后资本林立，都对彼此有所忌惮。 　　言论进一步发酵，组委会和明星都试图压制下去，可是吃瓜群众何其敏锐？评论甫一被压，他们马上就意识到有人暗中捣鬼，反弹情绪格外激烈。最后言论非但没被压制，还越烧越旺了。 　　事到如今，组委会和这群明星之间，已经形成某种对抗关系。 　　明星坚决不能承认黑幕的存在，那是对他们自己的否定，也是他们背后的资本不允许的。 　　组委会必须坚持认为黑幕存在，否则就是自打自脸，之前一切都没了意义。 　　明星们就算再不想计较，也对金幕奖产生了怨念。毕竟他们只是随大流做好公关而已，难道背后势力太强、公关能力太出色也是错吗？ 　　金幕奖本来就是个资本博弈场，在上位那些大佬眼里，就是给自家小明星镀金用的。到底有没有黑幕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非得陷害人家林景来洗白，当了bitch还想立牌坊，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在大家都很憋闷的当口，一直沉默着的七位评委，终于站出来发声了。 　　他们发表的言论很简单：黑幕不存在，所有的证据都是伪造，自己曾遭到过其他评委的人身控制，被胁迫着录下那些视频、签下那些文件。他们已经报警，相信警察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所有人憋闷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记猛料，竟有种突如其来的清爽感。 　　“我的天呐人身控制，胁迫！？真的假的！心疼！！！” 　　“太吓人了，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粉圈撕逼了，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这样看来，评委团里存在很大的内部矛盾，那些黑幕会不会是他们内斗的结果啊？” 　　网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察们正在愁眉苦脸。 　　一个小警员拿着报案人的口供，已经反复看了十多遍，最后抬头问他们的队长：“不是……怀疑自己被催眠？这么扯淡的理由到底是怎么立案的，队长，咱们的三观要稳住啊！” 　　队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停地冲门口张望，翘首以盼，看起来正在等什么人。 　　他已经等待了很久，终于，办公室门口出现了一个清秀修长的身影。 　　那人表情颇为倨傲，冷冷地横扫一眼，抬手把证件往他们眼前一晃，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说：“华夏玄学协会，韩沐风，协助调查江……金幕奖那个案子。” 　　队长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急忙与他握手：“幸会幸会。”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心里都颇为满意。 　　警队队长心想，一直听说有玄学人士协助查案子的事，没想到这回真见识了，一定要和这位大师打好关系。 　　韩沐风心想，韩铎的办事能力还真强，转眼就说服七位评委报警，让他有一个光明正大对付江云画的机会。 　　他在上次的事里受伤，能力还没回复，不知如何将功补过。是韩铎给他出了主意，可以通过司法手段，威胁江云画，让她交出秘籍。 　　—— 　　有玄学家的加入，警察调查取证的速度格外快。韩沐风到七个人那里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被巫蛊师动过手脚。 　　他顺理成章地查出了其余评委和江云画的勾结，又顺理成章地找上江云画，威胁她交出秘籍，否则就将责任全部推倒她头上。 　　江云画深深地惊愕了。 　　她虽然也调查了韩沐风，但怀疑的主要目标是林景。所以她放着韩沐风没动，而对林景千般算计，万般布局。 　　直到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怀疑错了，林景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韩沐风才是那天晚上的敌人！他的目标不是别的，是巫蛊师一派的修炼秘籍！他坐观这么久的风风雨雨，就是为了在这时候突然杀出，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不由得深深后悔，如果没把全部精力用于算计林景，如果分出一丝心神提防韩沐风，是不是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江云画不怕警察，可是她怕有玄学协会帮忙的警察。 　　韩沐风本来身受重伤，对付不了江云画，但介入案件调查后，他就能以此威胁江云画。 　　两个人原本都元气大伤，谁也奈何不了谁。韩铎插手其中，巧妙地在二人中塞进一个案子，塞进一个第三方——警察局。 　　于是韩沐风成为了林景的一颗棋子，替他鞍前马后，指哪打哪。 　　江云画无奈，只得交出秘籍。 　　韩沐风虽然有心斩草除根，但一来他没这个胆子，二来实力还没恢复，如果硬拼，只能两败俱伤。 　　于是他就此离去，告诉警队队长，案子调查完毕，是评委团请了巫蛊师做法，控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巫蛊师他已处理，评委团就交给警察们了。 　　警察当即实施抓捕，抓捕过程中，又有一番资本的角力。评委团全部成员不可能全都抓走，最后抓了三个被扔出来的替罪羊——当然，他们本身并不无辜。 　　案情结果很快公布在微博——没公布细节，但也足够了。 　　由于有韩沐风的插手，整个过程进行得相当快，网友们仍陷在撕逼漩涡里，没反应过来，调查就结束了。 　　看着平安北京发出的微博，所有人都一脸懵逼。 　　“什么……？不是刚报案没几天吗？就？？？” 　　“第一次佩服警察叔叔的效率，这次真的要给你们竖个大拇指，棒棒哒！” 　　“调查进行这么快，可能是因为舆论都在关注。不过这个结果也很让人惊讶，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金幕奖的评委团胆大包天到敢控制别人的人身自由！” 　　“八一八那些黑幕明星”的话题还没结束，“金幕奖评委团”的话题又登顶了热搜。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篇分析文章横空出世，被各种转载，最后横扫全网。 　　这篇文章，从被抓起来的三个金幕奖评委入手，分析了他们的职业生涯、学历含金量、获奖含金量、作品分量。 　　最后得出结论，这三个人都是镀金的草包，职业履历被过度美化，学历造假，获得的奖项严重掺水，作品被夸大其词。 　　随后，文章分析了，为什么这样的三个人，能够成为这种重量级电影奖的评审。 　　原因很简单，金幕奖的主办方名为“华夏电影艺术发展协会”，它和金象奖的主办方“华夏电影家协会”虽然只差几个字，却截然不同。 　　前者是一个由老艺术家牵头组织的民间协会，后来经历各种资本扩充，显得格外高大上，但也被资本改造，失去了原有的艺术追求。 　　由这个协会主办的电影奖项，也在日复一日的资本侵袭下，失去了原本面貌。它变成了一个电影界的资本博弈场，被各位大佬约定俗成，用来给自己的电影镀金。所以谁得奖，是资本间的合作关系、以及各方势力的运营能力决定的。 　　这个锅，不在明星本人，评委只占一半，另一半，在幕后的资本家身上。 　　这篇文章极其耿直、犀利、一针见血，语气诚恳，内容赤条条毫不打码。 　　它被大肆转发，带来了石破天惊的震撼，但不到半天，就遭到全面删除，全网各处再也没有痕迹。 　　尽管如此，看过文章的大有人在，私下的讨论屡禁不止。金幕奖虽然还照常运转，但公信力已经滑入谷底。 　　网友们心知肚明，不管撰写这篇文章的人是谁，他动到了圈子里真正的蛋糕。 　　出手压制言论的大佬们也很无奈。他们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意手段啊。 　　他们站在更高的层面上，关注的是整个圈子的结构，并不在乎电影艺术本身怎样。所以他们不在意一个奖项的公平与否，不在意评委之间小小的竞争。 　　这件事许多圈里人都明白，要把它揭发出来太简单了，谁都能做到。但谁敢去做？ 　　没有人能想到，世上竟然存在那么较真的人，为了区区一个电影奖项的公平，为了区区几个被排挤的人，而要去触动那么庞大的利益。 　　大佬们平息言论后，回过头想要发泄怒火了，可是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个火，到底该撒在谁身上？ 　　匿名论坛的网友和水军？最开始那股水军已经找不到源头，后来参与撕逼的，都是他们自己旗下的水军。 　　报警的七位评委？他们都被胁迫成那样了，报个警多正常？而且，根据调查，除了报警之外，他们的确没做什么。 　　调查速度异常快的警察？虽然这个案子是整件事转折的关键，是引出那篇文章的导火索，但主导调查的是特么韩家的天才韩沐风！谁敢去招惹他？ 　　那么……那篇文章的创作者？对啊，他才是那个真正坏事的人。可是大家左查右查，线索到一家黑网就中断了，黑网没有身份证登记记录，监控录像中，也没有任何可疑面孔。 　　——当然没有可疑面孔。登峰造极的演技搭配化妆术，骗过模糊的监控摄像头，根本不成问题。 　　至于林景？没有人怀疑他。他是嘉映传媒的老板，半只脚踏进电影界的资本圈，跟大佬们勉强能算一路人。毁了金幕奖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在整件事里毫无存在感，说完那些骚气的领奖词后，就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直接神隐了。很明显只是个无辜卷入的路人嘛。 　　事情平息一周后，这个一直神隐的路人，又干了件不太普通的大事。 　　不过，这件事和金幕奖，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表演之旅》第四季第一期播出了。 　　当晚，节目组在微博发起一个话题。直到这期节目结束，这个话题才有了热度。 　　这天晚上，谁也没能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微博超话，会在半年后，给全网带来怎样的感动和激励。 　　#半年逆袭计划，和林景共同进步# 　　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每天前进一小步。关注《表演之旅》，和林景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半年后，来参加逆袭计划的庆功宴。提供完成目标的证明材料，将获得一万元现金大奖，以及新款iphone手机一部。 　　相信拼搏，相信进取。坚持不懈，绝不服输。半年时间，你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让我们一起，逆风翻盘、绝地反击！ 第48章 翻车辽 　　节目开播这天晚上，苗禾早早守在电视机前, 一边刷微博一边等待着。 　　林景的微博上早就放出《表演之旅》的宣传, 她百无聊赖地划拉了一下, 竟然刷出一条新的微博。 　　“半年逆袭计划, 和林景共同进步？” 　　她心想，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操作，林景胆子可真够大的, 竟敢立这种fg？不会又是他团队营销的噱头？ 　　同一时间, 刷出这个话题的每个人, 几乎都抱有类似想法。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是营销还是林景真的相信自己能逆袭，在节目里自有分晓。 　　《表演之旅》每季都有三位常驻嘉宾, 一场旅行会邀请3-6名单期嘉宾。每两人或三人组成一个摄制组, 由常驻嘉宾担任组长, 在旅行过程中, 完成两轮对抗赛，最后共同拍摄一部微电影。 　　一场旅行能剪成三到四期，所以这个节目的流程很长, 一季能播半年左右。 　　以往，常驻嘉宾都是由资历较老的前辈来担任的。而这一季，三大常驻嘉宾里, 居然有林景这个流量小生。 　　另外两位，一位名叫樊千雅，是息影数年、重返影坛的影后, 资历极高；一位名叫乔逸，也是影帝级人物。林景夹在其中，犹如两颗参天大树里颤颤巍巍的小幼苗，看上去好不可怜。 　　偏偏在这种对比一开始就能凸显出来。按照惯例，整季节目都以三人的表演开场、同样以三人的表演结束。他们需要各自录制一段独角戏，作为开场宣传片来使用。 　　节目正式开播，苗禾兴奋地霸占了遥控器，首先出现在画面中的，是樊千雅的宣传片。 　　万丈高空，直升机轰鸣盘旋，她正穿着一身特殊装备，站在舱门口进行准备。 　　回头对跳伞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深呼吸，纵身而跃。狂风乍起，透洒全身，她却放松地舒张四肢，展开飞行服，迎着怒作的烈风自由滑翔。 　　她一边飞行，一边回忆起自己事业上的成功、自己一步步登顶影坛的风光，更加意气风发，表情畅快。 　　苗禾看到这里，不由感到惊讶，“她演的是她自己？难道是回忆一路走来的历程？” 　　苗禾忍不住打开电脑，登上了视频网站，一边看4k高清的家庭影院，一边看网站上的弹幕。 　　画面中，下落距离越来越近，到了该开伞的时间。樊千雅按动开伞装置，伞包却没有丝毫反应。她一愣，不死心地摇动装置，动作越来越激烈。最后，她终于意识到，开伞装置坏了，她会死在这场极限运动中。 　　画面变成了她的脸部大特写。随着背景天空的急速飞升，崩溃的情绪在压抑沉默中积累，终于摧枯拉朽、冲垮堤坝。瞬间，她表情骤变，嚎啕大哭起来。 　　不明所以的观众只以为她展现了一个濒死的情绪，苗禾却嚯地站起来：“小杨花！” 　　小杨花是樊千雅获得第一个影后的角色，这个嚎啕大哭的表情被奉为经典，是那一届金马奖公布影后时选出的标志性一幕。 　　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这段表演的正片终于展开，画面竟然从始至终都是樊千雅的面部特写。短短三分钟，她不知变换了多少表情，每换一种，弹幕就惊叫出那个角色的名字。 　　最神奇的是，这些表演虽然截自她的经典作品，却能连贯起来，表达一个人死前的情绪变换。 　　一个伟大的女演员，临死前用表演的方式回顾自己每一场戏。是人在戏中，抑或戏如人生？这是她对自己一生的祭奠，还是她已迷失自我，宁愿以戏中人的身份迎接死亡？ 　　弹幕议论纷纷。 　　突然，表演戛然而止，她脸上表情尽收，安静地看着镜头。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闭上眼睛，嘴边泛起一个放松、释然、平静的笑。 　　镜头终于拉远，她像开始时一样，在狂风中舒展着四肢，但已不再是那只搏击长空的海燕，而是在遥遥无际的大海上努力靠岸的小舟。 　　海平面越来越近，在越来越快的下坠中，突然，降落伞开了。 　　她像一颗来自天外的星星，蓦然沉入大海，海蓝色的光影斑斑点点，鱼群倏而环绕倏而散去。她任由大海摆弄自己的肢体，在周身升腾的白色气泡中闭目微笑。水下拍摄的镜头，像是闯入了奇妙的仙境，优雅、神秘，美不胜收。 　　在这个如梦似幻的水下镜头中，片名缓缓浮现——《下沉》。 　　和片名截然相反的是，主角在此时旋身而起，如同一尾灵活的鱼，向上奔游而去。 　　影片结束。 　　观众尚且不解其意，樊千雅的粉丝早已眼泛泪光，百感交集地表示：“这部短片不是在回忆她的成就，而是在说她这些年的沉淀。” 　　只有风光和成就的樊千雅，不是真正的樊千雅。那个登上巅峰却毅然后退，用三年时间进修、学习、沉淀自己的樊千雅，才是真正的她。 　　如今沉稳归来，依然脚踏荣光，势不可挡。这部短片，是对她最好的总结和赞美。 　　看懂这部短片的含义后，弹幕开始刷屏：“稳了稳了，女神稳了。这季节目全程看女神就可以了，林景算什么小饼干哦！” 　　下一秒，片尾名单出现，编剧的名字排在第一个——林景。 　　观众：“…………”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观众们要掀桌了，从名侦探的《灰姑娘》到现在的《下沉》，你这么会编故事咋不去当导演？你跟人演员抢这碗饭干啥？？？ 　　第二个播出的是影帝乔逸的短片。他扮演的是一名和尚、一名登山拜佛的朝圣者。从山脚向上，三步一叩首，九步一匍匐，无比虔诚。 　　登山的人不只他一个，不断有人从他身边来来去去。起初，镜头靠下，观众只能看到这些人的下半身，他们的装束有些熟悉。镜头上移，露出全貌后，观众们恍然发现，这些人竟然全是乔逸！是他扮演过的一个又一个角色！ 　　朝圣者乔逸逐渐耗尽了体力，嘴唇泛白，步伐不稳。就在他一个趔趄，将要倒下的时候，旁边突然走来另一个乔逸，扶住了他。 　　后者对前者轻轻一笑，便继续攀登之路。随后，每一次朝圣者濒临崩溃的时候，身边都有人及时帮助他。 　　这部短片的剧情很好懂，观众们也很喜欢，“乔逸一个人进行演技的朝圣，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是以前扮演过的角色带给他力量。立意好棒！” 　　“赌一包辣条，这个微电影名字叫《攀登之路》或者《朝圣者》。” 　　片名依旧在尾声处浮现，弹幕没有猜中，它的名字叫《无尽》。 　　工作人员名单里，编剧的名字依旧排在第一个，依旧是林景。 　　观众们非常无语。林景到底是来编故事的还是来表演的？下一个就是林景的短片，他们倒想看看，他自己能演成什么样。 　　林景扮演的是一名叛逆少年，短片一开始，就是他逃课打架的场景。 　　他的演技，依旧是那么……惨不忍睹。 　　就在观众快要不忍直视的时候，画外音突然传来一声“卡”，镜头拉远，呈现出短片的拍摄场地。导演把林景叫过来，一脸蛋疼地跟他说戏。 　　弹幕顿时惊奇了，这是林景短片的拍摄过程？ 　　林景被导演教育，脸上的表情，似懵懂似不解。 　　樊千雅和乔逸都站在旁边，前者忍不住说道：“林景，你给我和乔逸提供的故事创意都很棒，我能不能问个问题？你那么喜欢创作，为什么选择当演员呢？ ” 　　林景皱着眉思考了很久，才说：“我的确喜欢创作，但不是创作故事，而是创作人物。” 　　他叹道：“从小我就很喜欢观察和模仿，上学的时候模仿老师，能把全班逗得大笑。我喜欢琢磨人物的生平和内心，一点点地打磨他、创造他。我迈入演戏这个专业的时候，不瞒你们说，觉得自己天赋可厉害了，没想到……现实教做人。我脑子里想的那些，根本就演不出来。” 　　樊千雅说：“的确，你的阅片量很大，理论知识很丰富，对人物的理解也很深……可你觉不觉得，正是这种过于出色的理解人物的能力，阻碍了你？” 　　林景不解道：“什么？” 　　“一个优秀的演员，的确需要很强的创作能力。但我觉得，你……”她顿了顿，“你太沉迷于这个，极力地想去挖掘人物内心，反而会忽视剧本里的逻辑。” 　　“并不是每一个本子都能让剧情完美贴合人物，你对人物的解读是正确的，但它有可能和剧情背道而驰。对某些戏来说，故事比人物重要，剧情比内涵重要。这是其一。” 　　“你演戏放不开手脚，带着偶像包袱，表情变化很单一、不自然。这是其二。”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能塑造出故事里活灵活现的人物，却不能把自己代入进去。因为你一直站在上帝视角，审视着这个人物的一切特质……也就是说，你不会入戏。” 　　“举个例子，一个身世可怜的人物，当你以怜悯他的情绪去演，就会演成自哀自怜、自怨自艾。” 　　说到最后，樊千雅微微笑道：“不过没关系，这些问题不大，只要继续努力，相信总有一天能够克服的。” 　　乔逸也鼓励道：“你的天赋很好，如果有一天能克服这些，做到真正入戏，难以想象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作品。” 　　林景恍然大悟，向他们道谢，最后对导演说：“我知道了，这支短片真正该演什么。” 　　画面黑屏，林景的宣传片，到这时才真正放出。 　　这支短片非常朴实，一点也不像前两段那么花哨。画面中只有林景，他站在空旷的剧院舞台上，一个人进行着无实物表演。 　　观众发现，他演的都是自己从前的角色，从霸道总裁、到温柔男配、到桀骜少年……只不过这次，演得比电视剧里要好一些。 　　这支影片时长也很短，从一开始，舞台前的幕布就在缓缓拉动，可供林景表演的场地越来越小。当幕布拉到仅容一个身影时，后方的大灯突然打开，林景动作停住，变成了一个勾着光边的漆黑剪影。 　　大幕合死，片名浮现——《？》。 　　这支短片的片名，是个问号。 　　三支宣传片到此结束。它们都巧妙地串起了主角曾经的角色，并且把他们的形象勾勒出来，形成鲜明对比。 　　樊千雅，沉淀过后，王者归来。乔逸，演艺的朝圣者，进步永无止境。林景，幕布即将关闭，一切都是问号。 　　一个在巅峰之上寻求突破，一个稳步攀登前路无尽，一个在底层奋力挣扎。 　　苗禾突然想起那个话题。对林景来说，这不是表演之旅，是一次真正的逆袭之旅，是名副其实的逆风翻盘、绝地反击。 　　节目播出的时候，林景和韩铎也在同步收看。 　　还是在林景那件公寓式病房里，两人一人占据沙发一头，中间隔了好一段距离。 　　韩铎一边看一边笑得不行，问林景：“憋死了，明明是个王者，非得去秀青铜的操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林景真实演技有多好。 　　林景横他一眼，说：“人家都觉得励志，正能量，为什么你的想法这么叛逆？” 　　“啧。”韩铎说，“那是他们不知道，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哦。”林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 　　韩铎一慌，他突然想到，他特么的正在追林景啊！ 　　他下意识地撕着抱枕，很有求生欲地端着一盘葡萄凑过去，捻了个葡萄粒放在林景嘴边，“我说错啦，景景明明是男神！影帝！一步步从小透明崛起，多励志呀！” 　　林景低头把葡萄吮进口中，不小心嘬了他的手指一下。韩铎只感到指尖一烫，反应过来之后，耳朵瞬间红了。 　　林景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忍不住笑道：“你还记得以前怎么命令我吃香蕉吗？韩铎，你越活越回去了啊。” 　　韩铎心说呸，老子这叫患得患失，近君情怯。 　　他胆子也放开了，凑近林景，小声道：“你怎么还记得，是不是印象特别深呀？就那么喜欢吃我的香蕉？” 　　“……”林景说，“看电视。” 　　韩铎端着一盆葡萄，挤过来，和他腿并腿，肩挨肩，还伸手搭在后面的沙发背上。 　　林景坐在他左边，他的左手从沙发背耷下来，垂在林景肩侧。他喂葡萄的时候，明明可以用右手喂，但他偏不，非得用右手把葡萄递到左手上，再用左手喂他。这样一来，他的左胳膊就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 　　终于，那根胳膊越界成功，环住了林景的肩膀。 　　仿佛突然跌进一个温热的气息中，林景心里猛跳了两下，兄弟间勾肩搭背他也不是没有过，怎么现在的感觉就那么不对呢…… 　　韩铎的心跳已经快要透体而出了，他根本没有看电视的心情，一腔激动不知该找谁诉说。 　　这个时候，一个关系不凡的匿名网友是多么重要啊，他立刻就想到了吃鸡战友。 　　韩铎左手搂着林景，右手不动声色地划开手机，单手打字：“啊啊啊啊啊啊！” 　　“叮咚！”林景的手机响了。韩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林景看到那条通知，立即用最快速度把微信设置成免打扰，然后才松了口气，和正坐在旁边搂着他的韩铎匿名聊天。 　　韩铎：“老子抱到他了抱到他了！！！” 　　韩铎：“他没拒绝！没拒绝是什么个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林景：“……” 　　韩铎继续鬼吼鬼叫：“老子怀里抱的是人吗？不是人啊！！那是满怀的幸福啊！！！” 　　林景：“你再说一遍，谁不是人？” 　　韩铎磨叽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不起啊，忘了你是条清香的单身狗。” 　　林景：“……我就不得不提醒一句了，咱们俩现在这种状态，你还妄图脱单？” 　　林景：“我倒没什么意见，反正以后你跟你爱人圈圈叉叉的时候，我不介意一起来一发。” 　　韩铎：“woccccc！你想什么呢！滚！别侮辱他！” 　　林景：“我说的是事实啊。” 　　韩铎：“……” 　　韩铎沉默了。 　　林景继续苦口婆心地打字：“不光是那方面不能做。你想想，跟别人共享那种感觉，对爱人来说多不公平？听你意思你还是gay，那不就跟出轨似的吗？” 　　这段话刚刚发出去，他肩上一轻，身侧的热源也离开了，一股冷意凭空压下。 　　韩铎猛地站起来，脸色一会儿一变，他才意识到这些细节性的问题，顿时感到无比恶心。 　　他觉得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侮辱林景的不是吃鸡网友，是他自己。 　　一颗心蓦然坠入深渊。他喉中发涩，再也待不下去了，拎起衣服，匆匆编了个理由，转身就走。 　　林景这才惊觉自己作了多大一个死。 　　“你等等……”他抓住韩铎的手，“你不陪我看电视了吗？” 　　韩铎勉强笑了笑：“我会回去看的，你表现很好哦。” 　　“你先别走，我……”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韩铎看了他半天，没等到下文，最后实在受不了，抽手离开了。 　　林景看着他的背影，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一巴掌摁死那个说话没边儿的自己。 　　让你浪！让你浪！出事了！！！ 　　他和韩铎之间的关系本来心照不宣。他知道韩铎的心，韩铎也知道他不拒绝，各自明白有那么点事儿在里头，谁也不说破。 　　两人都是第一次尝试，都在慢慢摸索，何况彼此有那么多顾忌，说破了反而不好。不如偷偷摸摸发展着，别有一番滋味。 　　现在就emmmm……林景从小浪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浪出事来。事实证明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现在可不就！翻车了！！！ 　　他迟钝地走回去，节目也不看了，一个劲儿想怎么把韩铎哄回来…… 　　这天晚上，两个人彻夜失眠。 　　—— 　　同样有点失眠的，是看完表演之旅，回到微博爬超话的广大网友。 　　这一季的第一次旅行，一共有六位嘉宾参与，剪成了整整四期节目。第一期主要是旅行、日常和排练对戏。第二三期是单人戏和群戏对抗赛。第四期是各组创作微电影的过程。 　　第一期节目从各个角度详细记录了林景排练时的表现，他如何理解人物，如何解构剧情，如何寻求入戏……很多时候，前辈简单指点两句，他回去琢磨半宿，之后，观众立刻就能发现他的变化。 　　同一个片段的表演，和之前有了肉眼可见的不同。 　　虽然还是有点笨拙、还是有点僵硬，可进步是实打实的，是谁都能看得见的。 　　网友们回到微博，再次面对那个“半年逆袭计划”的话题，没有任何人觉得林景是在开玩笑了。 　　甚至于，林景节目中的种种表现，往他们的心里，洒下了一粒破土欲出的种子。 　　说到逆袭，谁不需要，谁不渴望呢？有些事只要一直做就会很简单，可是大家没信心、懒、坚持不下去。 　　现在林景站出来做了这个榜样，不惜赌上自己的信誉来立这面fg，亲身证明了事情只要去做就一定能成功，甚至承诺逆袭成功有大奖可拿……那还等什么？！ 　　上啊！报名啊！和男神携手逆袭啊！！ 　　为了确保真实性，报名程序很繁琐。大家如同打了鸡血，忙活到半夜，才拿到官方下发的认证，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场轰轰烈烈的全民逆袭活动，彻底拉开帷幕。 第49章 咦？你和韩铎…… 　　林景原本想再等等看，说不定过几天韩铎就自己想开了呢？但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韩铎, 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想明白之后, 他根本等不下去, 第二天就跟张三请假, 打算去韩铎剧组探班。 　　结果请假的时候，张三奇怪地看他一眼，说：“纪帆跟我说过了, 你用不着再说一次。” 　　“纪帆？”林景终于想起, 明天表演之旅要开始第三次旅行的录制, 他得早去准备。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好躲到旁边，给韩铎打了个电话。 　　韩铎正在拍戏, 他的助理拿着手机, 本来打算接起来说个抱歉, 但是看到来电显示上“可爱的景景”五个字, 他沉默了…… 　　林景被纪帆接走，又是收拾行李又是准备攻略。这次旅行的地点在英国，纪帆万般叮嘱他少讲英语, 小心露怯。林景这会儿已经打了十个电话，盯着手机有点不耐烦，头也不抬地给她吐了一串流利的英文。 　　纪帆这才放心, 没想到林景口语这么好。而且他不刻意去追求什么英音美音，只是很自然地按照国际标准音标在讲话，清晰流畅, 听起来格外舒服。 　　另一边，林景打到第二十一个电话，那头总算慢吞吞地接起，一个陌生的男声说：“您好，我是铎哥的助理，铎哥说他今天拍戏很忙，您有事可以留言。” 　　“……”林景说，“他知道是我给他打电话？” 　　助理说：“知道的。您有什么事吗？” 　　他心说韩铎何止知道，还抱着手机依依不舍了半天，最后甚至把林景的备注从“可爱的景景”改成了“555我的景景QAQ”。 　　林景揉了揉脑袋，对助理说：“你微信号是多少，咱俩加个微信。” 　　助理：“？” 　　林景：“你想办法让他接电话，我给你五百块钱。” 　　助理：“……” 　　他是会被区区金钱收买的人吗！ 　　他捂着嘴小声道：“……要一千，不然不干。” 　　“行行行，一千一千，你赶紧的。” 　　小助理收了钱心里美滋滋，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俩人中间有点事儿，他这叫收受贿赂出卖老板吗？绝对不能够啊！他是给纠结至死的老板找台阶下呢！ 　　他跑到韩铎那里，一巴掌把电话扣他耳朵上，说：“老板，接电话了。” 　　韩铎急忙把手机扒拉下来，让它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在手里蹦跶了几下。他恶狠狠地对小助理说：“你丫造反？？？” 　　助理嘻嘻笑着跑走了，他这股皮劲跟谁学的？还不是韩铎本人？ 　　韩铎想挂电话也来不及了，只好磨磨唧唧地把手机放回耳边。 　　林景在那头幽幽道：“你跟你助理，感情可真好啊。” 　　“？？”韩铎忙说，“你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就是……” 　　他忽然落寞下来，心想误会又怎样，他都已经决定和人断了。 　　林景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韩铎的低落，他心里一软，柔声道：“别胡思乱想。跟你说件事，其实我就是——” 　　韩铎不待他说完，就打断道：“到我的戏了，有话回头再讲，白白！” 　　林景：“……？？” 　　纪帆正在旁边翻行程单，告诉他第三次旅行的主题，他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我有事离开一下。” 　　纪帆：“什么？可是你还要赶两点的飞机……” 　　“改签到明天。”林景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办公室门外了。 　　韩铎挂了电话，就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看着镜子。他撒谎了，其实还没到他的戏。 　　齐堃这时走了进来，说：“给你看看之后的日程安排，两周后的表演之旅，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你怎么了？” 　　韩铎整个人都丧丧的，他闷声说：“失恋了。” 　　齐堃：“！？” 　　齐堃太震惊了，韩铎失恋？他什么时候恋过了？ 　　“不对啊！”他纳闷，“你身边的姑娘们我都盯着呢，哪个能和你搅在一起？” 　　韩铎：“男的。” 　　齐堃：“！！！？？？” 　　韩铎越想越难受，他拿出手机，摸了摸通讯录里“555我的景景QAQ”那个名字，喃喃道：“我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啊。” 　　—— 　　韩铎剧组的影棚在郊区影视基地里，距离贾氏医院很远，林景到地方的时候，才知道韩铎每次过去找他都要经历三个多小时的路程。 　　他刚刚下车，就和出来买东西的韩沐风打了个照面。 　　林景很快道：“你好，久仰大名。” 　　两人虽然有过隔空恩怨，正式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他摆了一副好态度，结果韩沐风丝毫不领情，“哼”了一声，就扬着下巴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林景也不计较，跟在他身后往拍摄地点走，这时却见韩沐风身形停住，片刻后倒退回来，斜着眼问他：“你来干嘛的？” 　　林景：“呃，探班？” 　　韩沐风一顿，突然拔腿向前冲去，一把推开影棚大门，叫道：“有敌情！敌方剧组过来刺探情报了！那谁，赵大爷，等会儿要是看见个长得忒漂亮的小哥，千万别放他进来！” 　　看门的赵大爷声如洪钟地说：“得嘞！” 　　过了一会儿，韩沐风从里面弹出个头来，对林景说：“听见没，请回您。” 　　林景：“……” 　　韩沐风自从上次欲踩林景上位而不成，就一直耿耿于怀，对林景也很看不顺眼。他一门心思想用这部电影再踩林景一次，心想决不能让他轻易探去了情报。 　　林景想了想，韩铎作为主角，一天的戏肯定排满，索性也不去打扰他拍戏了。他知道韩铎因为交通不便，平时不回家，住在这附近的酒店里，干脆就找到这家酒店，坐在大厅等他。 　　下午，韩铎因为状态不好，总是ng，被导演早早放出来了。 　　他打算回家一趟，来酒店门口取车，不经意瞥了眼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林景。 　　那时正是他最难过的时候，他心里有两个自己在疯狂打架。渣男韩铎无论如何也舍不下林景，哪怕欺骗一辈子也要和他在一起。暖男韩铎为渣男的想法感到恶心，他觉得以他的身体状态，接近林景一步都是在亵渎他，应该赶紧离开，只要能远远看着就很好。 　　就在这当口，那个最让他不舍、痛苦、纠结，最意想不到的人，蓦地出现在眼前。 　　韩铎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止不住地想林景来干什么，找他吗？ 　　林景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了，这时感觉阳光被遮挡，一把黑影洒在前头。 　　他睁开眼，看到韩铎，脑子里还没清醒过来，下意识朝他笑了一下。 　　韩铎叹口气，说：“我背你上去睡。” 　　他真的把林景背起来，进了电梯。好在影视城的酒店到处都有明星，大家懒得多看他一眼。 　　到了房间门口，他低头掏门卡的时候，感觉林景的脑袋在颈后蹭了蹭，然后低了下去。软软的双唇蹭着他的脖颈滑下去，贴在了最敏感的颈窝上。 　　温热的气息拍在他耳后，难耐的痒意蔓延到腰侧，云朵般湿漉漉的触感一下子酥了韩铎的心。 　　他极力维持着刷门卡的动作，好不容易把门打开，进去之后，林景竟然变本加厉，又往前探了探脑袋，对他耳朵吹了口气。 　　韩铎整个人都僵硬了，心乱如麻，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满脑子只有林景双唇贴上来的触感。他的气息一股一股往他耳朵里钻，痒得他浑身战栗，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克制住把那人拽进怀里蹂躏一番的欲望。 　　这时，林景在他耳朵边嘶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hello，man。” 　　韩铎的心跳停了一拍。 　　下一秒，一切都失去了控制，他的心跳，他的情绪，他的肾上腺素。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把林景扔上去一把摁住，把他整个人罩在自己身下，红着眼问：“你耍我？！” 　　林景被他扔上床，还没回过神来，双肩和双腿就被一股力道压制住，顿时产生一种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的失控感。这感觉让他既颤栗又兴奋，心跳也开始失衡。 　　他看着韩铎的眼睛，说道：“我没有，我找了你一天。” 　　韩铎瞪着眼说：“我不信！”随即竟开始撕扯林景的衣服。 　　林景愣了一下，急忙阻止，但就像他的感觉一样，一切都失控了，他根本挣扎不开。韩铎粗暴地扯下他的腰带，拉链一拉，就把手伸了进去。 　　然后，他总算沉默了。 　　林景闭上眼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难以抑制地喘着粗气。说实话，他只能感觉韩铎的手在里面乱摸，没有别的感受，可他的情绪依然激烈到压制不住，身体忍不住兴奋地轻颤。 　　韩铎看到他的反应，脑子里那根弦也绷断了，他把手收回来，鬼使神差地开始摸自己。他一动作，林景就死死咬住了双唇，过了一会儿连眼睛也闭上了，以防被韩铎看到其中的羞涩难耐。 　　韩铎压下身子，低声说：“干嘛咬着嘴？再咬坏了，该多疼啊。快撒开。” 　　林景睁开眼睛，眼眶里满是生理泪水，衬得他眼神清透勾人。他不敢随意说话，怕一出口就声音失控，只好用气音指控道：“韩铎，你是不是疯了！” 　　他一张嘴，韩铎就直接吻了下去。 　　说实话，这家伙吻技实在太烂了，他只知道伸着舌头乱舔，舔完林景的嘴唇，又去舔他的牙齿、牙床，一边轻轻吮着，一边不容拒绝地叩开齿关，进去舔他的口腔，勾着他的舌尖来回打转，毫无章法。 　　但他吻技再烂，也能轻而易举压制一个林景。林景被他死死摁在床上，从头到脚何止挣扎不开，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接受。 　　更何况，林景连一点挣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他也失去理智了，两辈子加起来，从没有过这种激动到浑身颤抖的感觉。没想到韩铎平时不声不响，啃起人来这么要命，像头盯着猎物死不撒嘴的狼。林景被他啃得血都沸腾了，第一次觉得被当成猎物是这么刺激的事。 　　直到两个人都无法呼吸，韩铎才放开林景，但依然压在他身上，把头埋进他肩窝里。 　　林景盯着天花板，心说：完蛋。 　　这回，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翻车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幽幽说道：“疯了，真的疯了。” 　　韩铎爬起来，盯着他，说：“我没疯。” 　　林景说：“我没说你……” 　　韩铎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疼了一天。” 　　林景一怔，摸着他茁壮有力的心跳，不吭声。 　　韩铎委屈道：“我以为真的没可能了，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被逼着要放弃，哪怕心里生出一点不舍的情绪，都会感觉那样的自己多么肮脏，多么恶心。你都不知道，我真的打算……”真的打算放弃了。 　　所以他整个下午一条戏也没拍成，因为他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起林景，而只要稍微一想，心里就像撕裂了一样。那股不甘心一直在脑子里叫嚣：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突然之间连靠近的权利都失去了？ 　　林景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要赔偿我。” 　　“……怎么赔？” 　　韩铎自知今天强吻了他，已经把他逼过界了，不能再逼，就说：“我不知道，要你自己想才有诚意。” 　　林景无奈道：“行啊，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吃香蕉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韩铎终于笑了，低下头想去啄他的嘴。 　　林景一歪头躲开了，说：“你干嘛，男男授受不亲啊。” 　　“不是，我们都这种关系了……” 　　“我们什么关系？”林景终于趁他不备，把他从身上掀开，然后急忙下了床。 　　韩铎傻眼了，头顶打下一道晴天霹雳。 　　他今天都使出强吻这种终极杀招了，看林景反应还以为这就追到手了，怎么就？？？突然又没关系了？？？ 　　果然啊，林景这种级别的，根本就没那么好追！！！ 　　林景把衣服整理好，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按了按自己还泛红的脸。 　　看他一副要走的架势，韩铎忙说：“那要怎么才……” 　　林景一根食指按在他的唇上，笑眯眯地说：“我不知道哦，要你自己想才有诚意。”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走了。 　　韩铎普通倒在床上，整个人非常萎靡，完全失去了一亲芳泽的兴奋感。 　　他泄愤似的，伸手弹了小鸟儿一下。 　　门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林景：“……” 　　一分钟后，韩铎收到了林景的微信：“我明天就飞英国录节目，半个月内接不到电话哦。886/微笑” 　　底下还有一溜儿老年人表情包，啊朋友再见.jpg，有缘千里来相聚.jpg，为友谊干杯.jpg。 　　韩铎：“…………” 　　人啊，是真的不能作死。 　　—— 　　对林景来说，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爱情是一种，一生一死宿命纠缠的爱情是另一种。 　　如果是前者，他很乐意接受，如果是后者，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因为一旦接受，也就是接受了亲手害死韩铎，永远孤单一个人的下半辈子人生。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人一瞌睡老天爷都送枕头，从英国回来后，他竟然见到了消失半年的天道同学。 　　小破天道非常开心，早已经把他半年前造的孽抛在脑后了。 　　他笑嘻嘻地对林景说：“哈！半年不见，林景景有没有很想天道道呀！” 　　林景面无表情地说：“是了，很想，整日整夜都在想。” 　　天道颇为羞涩，扭扭捏捏道：“没想到，我没给你发福利，你不但不怪我，还拿我当朋友。” 　　林景：“不，我不拿你当朋友。” 　　天道：“？” 　　林景：“叫爸爸。” 　　天道：“……？？？” 　　林景抄起一根扫帚，一下子就把天道的金色虚影打散了，天道在另一个地方显形，叫道：“啊啊啊你干嘛呀，我凝结投影也是消耗能量的，啊你还来！” 　　林景拿着扫帚疙瘩，把天道追得满屋子乱窜，一边追一边说：“叫爸爸！” 　　天道：“QAQ你凶凶。” 　　林景：“不是叫胸胸，是叫爸爸！” 　　天道：“啊啊啊为什么啊！” 　　林景：“你瞅瞅你干的什么好事儿！” 　　天道：“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 　　林景：“你不是会看因果吗，你他妈自己看啊！” 　　天道一边跑，一边牵了缕细线到林景身上，过了一会儿吃吃笑道：“咦，你和韩铎亲亲了？” 　　林景：“……” 　　林景：“老子不是说这个！” 　　天道：“啊啊啊你打慢点！你给我留时间看嘛！” 　　十分钟后。 　　天道一脸羞愧：“我错了。” 　　林景：“嗯？” 　　天道：“QAQ我错了霸霸。” 　　林景：“嗯。你说，怎么弥补。” 　　天道：“emmm…………” 　　林景：“emmm？？？” 　　天道小声说：“我这次为了给你推演，积攒的能量都用完了，要换回来的话，得继续攒才行。” 　　林景举起了扫帚疙瘩。 　　天道急忙摆手：“但是！但是啊啊！我推演做得很成功！你按我的方式给原林景安排人生，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 　　林景又举着扫帚喊打喊杀了半天，才喘着气坐下。 　　当初，他问天道可以在哪方面提供帮助，天道说他最擅长的其实是推演世事。 　　他身为社会的监管者，能看到华夏大地任何角落发生的任何事，与星球上其他几个同类互通有无，就能对整个星球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他知道天下间的一切事，还可以根据这些，来推演事物的发展。 　　他这次做的，是一种特殊的推演，是推演如果往这个世界插入一个不存在的人，这个人的人生轨迹该是什么样才最合理。 　　但林景对他颇为怀疑，因为天道并非全知全能，他连自己是怎么坏掉的都不知道。 　　天道大手一挥，推演出的档案、资料……显示在林景眼前。 　　从出生证明，到户口本、学籍记录、身份证、大学录取通知书……最后一张，是死亡证明。 　　林景的孪生兄弟，名字也叫林景。 　　天道说：“这些东西你可以从app里下载，但是把它放进国家系统里，需要你自己去操作。” 　　林景沉默了一会儿，说：“该怎么操作？” 　　“玄学界有这方面人士，专给来历不明的人做身份。不过身份做成后，你要记得抹去这人的记忆。” 　　“还有，如果要把他的死做成一直没结果的案子，还需要修改涉案警察的记忆。这部分记忆我帮你推演好了，修改记忆的符咒在app里。” 　　“还有……” 　　天道bb交代了一堆，最后说：“其实如果你能跟玄学圈子有所接触，拿到他们的资源，这些事办起来都很简单，傀儡，小纸人，山精鬼怪，都能帮你。不过我看你对玄学圈很排斥的样子。” 　　林景说：“韩铎告诉我，华夏没有厉鬼。我仔细观察了很久，发现何止厉鬼，连普通的鬼都没有。可是去英国的这几天，我见到了好几个外国鬼。” 　　“所以，华夏无鬼魂，是不正常的？” 　　天道愣了一下。 　　然后他说：“确实不正常。我也在查这件事，一直查不粗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天道：“qwq你现在的愿集还不够强大，连恶有恶报符都画不太好，贸然插手这件事，会有危险。” 　　林景皱了皱眉，“我本来答应韩铎，和他一起去四川山区调查，他说带我亲眼去看看那里的法坛。” 　　“啊？”天道说，“我去过那里，然后被发现了，那里的坏人已经撤了……” 　　林景：“…………” 　　林景：“你是天道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天道：“qwq霸霸再爱我一次。” 　　林景说：“你给我将功补过，去查韩铎和龙脉的关系！还有，去查他那一身恶业怎么消！” 　　“哦。”天道对着手手飞走了。 　　—— 　　林景在节目里的演技稳步前进，《表演之旅》播到第四次旅行，他已经达到了平均水准之上，演什么像什么，一点也不尴尬。 　　观众们通过节目，把他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 　　他每天即使再忙，都要看一部电影，琢磨里面的角色如何表现。他的理论水平其实一开始就很高，现在已经达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他废寝忘食地对着镜子练眼神、练表情，一边走路一边背台词。他为了体验入戏的感觉，甚至一整天都套在角色里，以角色的方式说话做事…… 　　节目组的摄像机全天开着，甚至录到他说梦话时，也维持着角色的腔调和语气。 　　林景正脚踏实地向前狂奔，这种进步，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种进步，得益于樊千雅和乔逸的教导，得益于他自己的努力，还得益于……观众们在一期期的节目中，慢慢意识到，还得益于他正在拍摄的那部电影——《倒计时》。 　　前三次旅行里，林景一直是整个节目里演技最差的，但他也是吸粉最多的。 　　对粉丝来说，亲眼见证爱豆的成长和进步，甚至陪伴他一起进步，是多么难得的体验？对广大网友，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励。 　　他们看着林景一步步走来，替他高兴，为他心疼。每当他取得又一次进步，他们就兴奋得像自己进步了一样。即使他们一开始不喜欢林景，也在这个过程中，对他产生难以割舍的感情。 　　陪伴，永远是滋生感情的最佳途径。更何况，你陪伴他进步，陪伴他逆袭，陪伴他一步步从低谷走上王位，陪伴他逆风翻盘，绝地反击。 　　林景立了一个fg，但他没说任何豪言壮志，他只是安静地转过身，用行动告诉所有人：我有个梦想，我能实现它，我正在实现。 　　在#半年逆袭计划#的话题里，每天都有人打卡留言。 　　“看了新一期的节目，第一轮单人赛，林景在九位嘉宾里排前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知道他超常发挥了，我知道这期嘉宾水，可我还是从头哭到尾。他真的做到了。” 　　“三个月前，我在年级里排五百多名。这期节目播出的时候，这次月考也正好拿到成绩。林景单人赛进了前三，我考了年级前三。” 　　“当你为一个梦想付出努力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林景太帅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可能脱粉了。” 　　“我拖了大家后腿，逆袭计划没坚持下去，可是我发现了一件能坚持一辈子的事，那就是喜欢林景。” 　　“看了新一期节目，我也哭了，再来看超话里的打卡，林景真的带了一个好头，一群人共同坚持，互相加油鼓劲，互为榜样的感觉也太好太温暖了！！！” 　　“等等……你们有没有数过，坚持到现在的一共有多少人？超话里每天都有人疯狂打卡啊！到结束的那天林景公司不会破产！！” 　　关注着禾几子的黑粉和真粉们，发现秃子小姐姐也一直坚持着超话打卡。 　　她的目标是每天努力画画，半年后争取拿到插画师协会的最高推荐函。 　　林景单人赛逆袭到前三的这期节目播出后，她在微博更新了一条漫画。 　　一群背后插满箭矢的小小的人，躲在飘荡的小船里，在暴风雨的大海上随波逐流，瑟瑟发抖。 　　海面上出现了另一个小人，他驾着一艘大船，为大家遮风挡雨，用绳子把大家的小船连在一起，组成了坚固的堡垒。 　　最后众船靠岸，风雨停歇，阳光倾撒。大船上的小人走下来，大家这才看到，他背后插满了更多的箭矢。 　　这条漫画的文案，只有五个字。 　　中年少女禾几子：抱歉了，转粉。【图片】 　　三个月后，逆袭计划即将结束，《哄堂大笑》开始官宣，公布上映时间。 　　林景也终于跑完了《倒计时》的发行渠道。 第50章 奇迹之子 　　倒计时的发行非常困难。 　　当然，问题并非出在电影本身, 它的成片质量优秀到让每一家发行公司看完后, 都哑口无言。 　　阻碍在当中的是林景的发行策略：一张电影票, 可以看两场电影。 　　这种策略在电影界从未出现过, 它不被所有发行方看好。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院线工作难做。一张票可以把同一场电影看两遍，第二场的上座率势必大大减少，林景损失利益也就算了, 发行方和院线怎么可能自愿放弃这部分利益？ 　　退一万步讲, 即使院线同意了, 也不可能给《倒计时》扩大排片，它最终挤压的还是自己的排片量，还是一个损失利益的问题。 　　所以, 林景和发行方最终签订协议的时候, 签的是一个电影史上从未有过的反向对赌。 　　双方对赌十亿电影票房, 如果最终票房没有达到十亿, 发行方分账拿大头；如果最终票房在10亿-15亿之间，按业内常规比例分账；如果票房大于十五亿，制作方拿大头。 　　通常的票房对赌协议, 都是发行方保证票房在某个数之上，比如保底十亿，如果到不了十亿, 发行方需要作出相应补偿。现在却成了，如果到不了十亿，制作方需要作出相应补偿。 　　为了防止发行方消极工作、故意压低票房, 嘉映的财务和法务愁秃了头，在分账比例、相关细则上各种精打细算，边长霄再拿去和人磨半个月嘴皮子，最后总算敲定下来。 　　饶是如此，发行公司最终谈下来答应这种策略的院线，也只有三家而已。其中还包括贾元勋友情提供的贾氏院线。 　　不过，双方最终都是颇为满意的。发行方觉得十亿这个数字太大胆了，一旦超过，就能跻身年度票房前十，而且就算超过十亿，按最终谈好的分账比例，他们也并不比十亿之下亏损，因此很放心地去做宣发。 　　至于十五亿……他们想都没想过。 　　电影质量的确很高，但一方面他们对这部电影只知其二不知其三，另一方面，三大院线都答应那种挤压排片的放映方式，他们认为林景是在自毁长城。 　　林景对这种结果已经很满意了。他还有宣传方面的三板斧，如今只是劈出两板，电影已经有了相当的热度。 　　他刚刚跑跑完发行，《哄堂大笑》已经开始官宣，把气氛炒得极为热闹。 　　观众们对编剧-导演-主角铁三角的组合很信服，这部电影天然就具有票房优势。再看那全是大牛的主创组名单，比起《倒计时》来差得何止一点半点。 　　《哄堂大笑》定档在五一黄金周，正好和林景理想的时间错开了一个月。 　　不过，这部电影的宣传还是很倒霉地被一件事打断了。那就是《表演之旅》最后一期的播出。 　　表演之旅的最后一次旅行，韩铎是单期嘉宾，两人一起去了他所说的地方。果然像天道说的一样，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座石砌的法坛，上下光洁如新，仿若刚刚建成。 　　韩铎是从韩沐风嘴里打听到这个地方的，他只知道韩尽要在这里做一场大规模法事，并不知具体指什么。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好在这场旅行也有开心的地方，那就是林景终于演技大爆发，在最后的微电影拍摄环节拔得头筹。他和韩铎一起拍的那部微电影，还获得了“本季最佳影片奖”。 　　最后一期节目的播出时间卡得很巧，正好在#半年逆袭计划#的倒数第三天。 　　节目组早就打出了“见证奇迹，为他加冕”的中二口号，全网咋咋呼呼宣传了一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把大家的视线从《哄堂大笑》上硬生生拔开。 　　这一天，《表演之旅》的电视收视率和网络播放率，在节目前半个小时都以堪称恐怖的速度攀升着。两个数字飞速滚动，半小时后，在导演组不可思议的尖叫中，齐齐突破了记录。 　　节目的最后十分钟，三组嘉宾的微电影全部播放完毕，导演即将宣布分数，所有观众热泪盈眶地等待着。无须解释什么，林景的表演说明一切，他们看懂了。 　　后期太会卖关子，宣布完樊千雅组和乔逸组的分数后，屏幕上开始播放林景的往期剪辑。 　　从宣传片拍摄被导演叫停开始，到排戏时的一次次尴尬难堪，微电影拍摄时一次次ng，中间穿插着他流过的那些汗水、面对的那些困难、付出的那些努力，有濒临崩溃、再次爬起，也有不屈不挠、誓不罢休。半年的演技变化，被浓缩在三分钟的短片中，一次又一次转身，一次又一次进步，一次又一次升华……气氛步步攀升，终于攀至顶点，背景音乐蓦然高亢，像一把铺天的大火腾蹿起来，它顺着林景的每一个镜头狂烈燃烧，一直烧到所有人的心里。 　　音乐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这期微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逐渐黑屏。 　　再度亮起时，是第一期林景的宣传片。他站在舞台上笨拙地表演。一阵吱吱呀呀的拉幕声，伴随着简单音符组成的旋律，将那磕磕绊绊背台词的声音，画成了一篇极美的诗。 　　大幕关闭，一个问号浮现在画面中央，是宣传片的片名。 　　半年前，林景是一个问号。半年后，答案在观众的心里。 　　镜头终于转向正片，导演念出了林景获得的分数。 　　那一瞬间，所有粉丝的眼泪夺眶而出。 　　节目最后，依旧以三位嘉宾的短片结束，不过这次，是他们三人共同拍摄的短片。 　　樊千雅从海底奔游而上，乔逸叩首行至山顶，一座大门出现在眼前，他们来到了同一座宫殿中。 　　宫殿里，高耸威严的阶梯向上蔓延，拱立着一樽高高在上的王座。 　　两人正打算登上阶梯，却犹豫了一下，对视一眼，同时回头，看向宫殿大门，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了不知多久，大门终于被推开。 　　一个沉默的人影，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进来。 　　—— 　　《哄堂大笑》的话题被挤到了热搜后排。 　　在热搜第一爆了一天一夜的，是“林景奇迹逆袭”。 　　这一次的阵势，似乎比上次全民名侦探还大一些，半年逆袭是何等的传奇，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逆袭，而是带着那么多人，轰轰烈烈地一起逆袭。 　　画手们疯了，一整个晚上都在疯狂肝图，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热血沸腾。段子手疯了，粉丝也疯了，最后，黑粉们也坚持不住地跪了。 　　画手们出的图全部都是：“林景登临王座！林景加冕为王！林景奇迹之子！” 　　段子手疯狂地发着鸡汤：“别再为自己的懒惰寻找借口了，林景告诉了我们所有人：努力是有意义的！梦想是有价值的！” 　　黑粉们毫无尊严：“跪在这里转粉一晚，今晚不粉林景不是人！” 　　这天晚上，只有苗禾一个人安安静静，没有发声。 　　第二天，她才更新了一条微博，文字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中年少女禾几子：。【图片】【图片】 　　第一张图，是她的逆袭目标，插画师协会的最高推荐函。第二张图，是一条光影弥漫的柔焦风格条漫。 　　在漆黑的深空里，有一颗温暖、明亮的太阳，她叫樊千雅。 　　还有一轮皎洁，努力的月亮，他叫乔逸。 　　我们这些不起眼的星星，仰望着太阳，倾慕着月亮。 　　突然有一天，一颗又大、又明亮、可也只是星星的星星，从我们之中走了出来。 　　他捧着黯淡的我们，对星空说： 　　“我教你们发光。” 　　—— 　　节目播出当晚，《倒计时》公布了首映日期，6月9号。 　　林景团队将从所有逆袭成功者中，选出具有代表性的几位，参加首映典礼，并在首映礼上公布半年逆袭计划的大数据。 　　逆袭者晚宴也安排在同一天。首映结束后，所有逆袭成功者都可以到场参加，和林景一起，来一场彻底的庆祝。 　　因为逆袭计划中许多人的目标和高考有关，所以特意选定了高考结束后的日子。 　　这个日子也正好是暑假档的开头，档期刚开始热起来，但排片不挤。 　　最重要的是，6月9号是一个不怕倒着看的日期，它倒过来依然是6月9号，与电影主题隐隐对称。这个日期似乎隐约昭示着：电影就是电影，不论正看还是倒看，都改变不了什么。它的本质，是真实的。 　　虽然虽然公布了首映日，实际的官宣却还没展开。林景想要等到《哄堂大笑》上映后，再开始宣传。 　　但是，公布首映日之后，一件令他也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微博上，有人统计了#半年逆袭计划#至今仍在打卡的人数，发现竟然高达五千多人！ 　　而这五千多人，只需要继续打卡两天，就可以得到林景承诺的大奖，一万块现金和一部手机。 　　这相当于，林景必须往这个活动里扔一个亿的人民币！ 　　“奇迹之子林景”顿时变成了“败家子林景”。 　　粉丝们纷纷开始心疼爱豆的钱包，在超话里焦急地替他想办法，甚至跑到嘉映的官博下面，恳求总裁不要因为林景败家而放弃他。 　　边长霄看到小粉丝们的焦急也是很无奈，他们真的想多了，林景那个魔鬼精着呢，不看嘉映飞涨的市值，也得看看霸榜半年的超话给《表演之旅》带来了多高收视啊！ 　　林景策划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和节目组签过对赌协议的！ 　　除了节目组要出的那部分钱，剩下那部分虽然需要他自掏腰包，但考虑到这波涨的粉丝数，自掏腰包算个球哦！流量明星多好赚钱？不说远的，就说《倒计时》上映在即，这些粉丝能变现成多少票房！ 　　天真的小粉丝啥都不知道，他们焦虑啊。 　　他们焦虑着焦虑着，突然有人一拍脑瓜：我又不缺钱又不缺手机，要林景的大奖干嘛？ 　　统计获奖人数的，是一家大数据服务提供商，他们正在全盘研究林景这次事件的大数据，打算做成一个典型案例。 　　可是，逆袭计划的倒数第二天，这家大数据公司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超话里打卡的人数，变少了。 　　公司员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之后，才在禾几子的微博里，发现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们不打卡# 　　我们不打卡，因为家境尚可，不缺金钱。 　　我们不打卡，因为真正经历过这半年，才会明白想要的东西都可以靠自己争取。 　　我们不打卡，因为那个人早已把最珍贵的奖励，发给了我们大家。 　　如果你生活窘迫，需要这笔钱，不要来这里逞强，请大胆开口。努力奋斗的人，值得帮助与赞美。 　　谢谢林景。 　　大家，请继续加油！ 　　大数据公司的员工们，沉默着翻阅这个话题，一直翻到最底。 　　逆袭计划彻底结束后，他们转发了之前那条预测人数的微博，并发布了最终的真正人数。 　　倒数第三天，依旧在坚持打卡的逆袭者，有5237人。 　　倒数第二天，4011人。 　　倒数第一天，789人。 第51章 开撕 　　林景得知最终的打卡数字时，沉默了许久。 　　通报结果的实习助理忍不住悄悄看他, 恰好听到一声叹息溢出唇边,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乖。”他说, “竟然有点愧疚感呢, 唉。” 　　助理姑娘问：“按理说坚持打卡到最后一天，才算参加完活动啊。那现在逆袭鉴定是做七百人还是五千人的？” 　　林景说：“不要管最后两天打没打卡，五千人的鉴定全都做, 鉴定为逆袭成功就可以领奖。如果执意不来领奖……就尊重她们的决定。” 　　谈好细节之后, 助理姑娘下去执行, 他继续刷着微博。 　　这时，韩铎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在听筒里有几分失真，却更显得性感, 他笑道：“你微博上线那么久, 有没有看到我的转发呀？” 　　“转发？”林景点进他的微博, 发现他转发了禾几子的条漫。 　　虽然只是转发, 没有配字，评论里还是一片惊恐：“铎哥你怎么了铎哥你醒醒？？”“活像个按捺不住心情的真爱粉/狗头”“天啦噜连蒸煮都在逼我磕糖！” 　　林景忍不住笑，“你干什么呀, 不怕被骂捆绑卖腐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微博上线多久？” 　　“巴不得他们快去骂。”韩铎说，“你是我的特别关注, 我还用追星神器追着你，我是你的小粉丝。” 　　“韩铎，你能不能争争气, 身为一个爱豆竟然立志当别人粉丝？”林景非常严肃地说，“要做，也是做粉头才行！” 　　韩铎轻笑，低声说：“做粉头的话，能有机会上位吗？” 　　林景脑袋往下一磕，趴在办公桌上，把整张脸埋进自己胳膊里。 　　“不行，我不草粉。我是正直善良的好爱豆。”他埋着脑袋说。 　　“那怎么办呀，要不你来当我的小粉丝，我可以勉为其难破例草粉的。” 　　“略，一口一个脏字，有没有素质啊你。”林景说，“你先当上我粉头，我再考虑考虑。” 　　“真的，这可你说的。” 　　林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喂，你要干什么？” 　　“过几天陪我看电影？”韩铎无视那个问题。 　　“……懒，不想动。”林景说，“你来接我，不然不去。” 　　“求之不得。”韩铎笑。 　　五月一日，《哄堂大笑》正式上映，两个人乔装打扮走进了电影院。 　　韩铎饰演的主角是一个过气喜剧演员，性格是那种典型的loser，有点自私，好钱好面子，痞里痞气。电影开头，整整十分钟都在展现他混得有多惨。 　　某大财团董事长去世，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为了稳定股价，股东们提议扶持一个假的继承人。他们找到了和董事长相貌相似的主角。 　　主角是一名喜剧演员，习惯性按喜剧表演的方式说话做事，总在不经意间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慢慢让人对他放松了警惕。他发现这家财团在进行某种犯罪行为，开始秘密调查。 　　董事长的养子发现了他的调查，暗中反击。但他的每一次计划，都被主角用喜剧演员的方式巧妙化解。两人之间的斗智斗勇，就是这部电影的主线。 　　最后，养子使出杀招，主角中了他的算计，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漆黑的剧院里。养子与主角对质，主角却毫不惧怕，妙语连珠，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养子把主角说的话录下来当做证据，他以为计划成功，观众也越来越紧张，生怕主角真的中了他的暗算……这时，主角突然一拉身后大幕，亮堂堂的白光直刺进来，外面掌声雷动，剧院中竟然坐满了人。 　　他们鼓掌叫好，哄堂大笑，以为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戏剧。 　　养子的一切努力，生生变成了一出笑话。他气晕过去，被送到医院，发现身患绝症。 　　主角揭发了财团的犯罪证据，然后去医院看望养子。 　　养子嘲讽他，就算当喜剧演员，也不是一个成功的喜剧演员。因为即使他逗得所有人哄堂大笑，却没把养子逗笑过。 　　主角平静地说：“你忘了，我第一个逗笑的人，就是你。” 　　在他的叙述下，养子终于想起那些往事。 　　他和主角出身于同一家孤儿院，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他被董事长收养，离开孤儿院。主角为了能够和他重逢，以全额奖学金考进了同一所私立学校。 　　但养子只觉得他是自己童年的污点，带着一群人对他各种欺负。每次看到他狼狈可怜的样子，他们就哄堂大笑，好不快活。 　　主角在日复一日的校园欺凌中，逐渐发现一件事：只要能逗这些人笑，他们就会感到过瘾，不再纠缠到底。 　　后来，从那所学校走出来，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唯独学会一件事情。 　　——如何让全场人，哄堂大笑。 　　主角并不是天生长得像财团董事长，他是一点点整成这个样子的。假冒继承人，是他和一位股东达成的合作，股东通过他夺权，而他要完成复仇。 　　当然，合作失败了。因为最终，那些大笑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 　　这部电影不愧是铁三角制作组，剧本、导演、主演实力都非常过硬，电影不卖弄技巧，叙事扎实，故事丰满，完成度极高，是一部绝对的佳作。 　　林景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它的专业评分不会低于8分，极大可能在8.5分之上。 　　如果分数能上9，就妥妥盖章神作了。这时代，五六年都出不了一部9分电影。 　　首映日没多久，各大电影媒体的影评纷纷出炉，《哄堂大笑》果然获得了极高赞誉。 　　“这部电影，就两个字：扎实。最感动我的地方是，它真的有在好好讲故事，套路看上去很老，内核却很新。这年头知道怎么讲故事的电影，还有几部？” 　　“韩铎的表演又有突破。这部戏的主角非常令人惊喜。从一开始自私拜金的loser，到最后平静冷漠的复仇者，他用一种极富细节和层次感的演技，展现了这个人物褪下伪装、一步步露出真实自我的过程。” 　　“一部裹着喜剧外皮的悲剧。主角伸张了正义，完成了复仇，但他终究也只剩一个空壳，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高明的笑话，用来镇压内心的卑微、换取他人的垂笑。我想，他正是因为看清了这样的自己，才会走上复仇之路。最终之所以把对质地点选在舞台上，就是为了把仇人的人生，变成像他一样的、彻头彻尾的笑话。他孤注一掷地选用这种方式来寻求解脱，可是最终，他也未能解脱。” 　　“我从中看到了喜剧演员本身的悲欢离合，他们离开舞台后的无奈、他们欢声笑语下的痛苦。电影的主角是一名喜剧演员，然而他的整条从业道路，是一场绝对的悲剧。私以为，这部电影真正想说的是：喜剧的本质是悲剧。” 　　“作为一名忠实的喜剧爱好者，我从这部电影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主角是一名喜剧演员，他每一次解决问题，都巧妙化用了喜剧的方式。这部电影整体上，是一场对喜剧的探讨。它探讨喜剧的表现手法、台词表达、表演方式，它甚至关注喜剧演员本身。不愧是喜剧之王云松露的剧本！在《哄堂大笑》之后，我们或许可以说：喜剧已经被写尽了！” 　　—— 　　这个五一黄金周，《哄堂大笑》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 　　它的制作组、它的演员、它的票房、它的口碑、它带起的讨论…… 　　韩铎在这部电影里取得了新突破，身价见涨。但他本来就够炙手可热了。 　　真正靠这部电影一夜爆红的，是韩沐风。 　　他饰演的养子是反派，但人设其实很苏，且戏份重。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他显得颇为沉着、智计不凡。最后揭出校园欺凌的黑点时，他形容枯槁，深深忏悔，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反倒收缴了一片粉丝的圣母心。 　　韩沐风一夜爆红，非常得意，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我已经尽量收敛了可我就是骄傲”的气势，每天在韩铎眼前来来去去。 　　他也不考虑怎么踩林景了，因为《倒计时》还没上，他找不到踩人的机会。而且在他心里，他已经一脚把林景踩进泥坑了。 　　林景听韩铎转述完，说：“别介，找不到机会创造机会呀，他懒，我给他创造。” 　　这边，《倒计时》已经开始宣传，嚷嚷着不上节目的林景，也跟着上了好几个综艺。受身体情况限制，他不能剧烈活动，只能参加些脱口秀、访谈之类的。每次的话题无非就是逆袭计划和新电影，可是观众百听不厌。 　　在这些谈话节目中，他潜移默化地往观众心里植入了一个概念—— 　　《倒计时》是一部让林景演技开窍的电影，他突然努力提升演技，就是为了把它演好。 　　观众心目中形成固有印象后，就对这部电影越来越好奇。 　　前期的宣传工作，始终没提到电影幕后的团队。不过现在，到时候了。 　　网络上对韩沐风和《哄堂大笑》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焦宏文林景最后一搏#话题重新有了讨论量。随着《哄堂大笑》在专业影评网的分数一度突破8.7，人们越来越不看好一个月后上映的《倒计时》。 　　营销号搞出了个投票，看好林景的人仅有两成，舆论趋势一面倒，严重到让网友挤到林景微博下排队留言：“憋怕，我们一定会去贡献票房哒！咱们不跟铁三角的怪物比口碑，比票房也输不了哒！” 　　就在这时，一篇不知来源于哪里的文章，火速传遍了全网——“深扒《倒计时》团队，一个全是半吊子的剧组？” 　　文章作者号称自己因工作原因，接触到了《倒计时》的制作人员名单，发现上面的名字几乎都不认识，就私下打听了一下。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剧组里，几乎所有人，都是临时转行或非专业人士。 　　文章一开头，先给了一张制作人员名单，然后直接从导演开始扒起。 　　两位正导演，一个是纪录片出身的文艺电影大咖，别说喜剧，他连商业片都没拍过。另一个就更不用说了，林景，职业演员。 　　两位副导演，一个综艺编导出身，好歹拿过导筒，另一个就绝了，是电影学院里教演戏的老师。 　　演员全是新人，只有友情客串里有几个熟悉的名字，结果还全是从名侦探拉来的半吊子，脱口秀演员主持人歌手流量小鲜肉四个都齐了，唯独一个会演戏的韩铎，参演了对家的片子。 　　五个编剧，三个是导演，两个是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林景的名字排在c位。 　　再往下看，灯光师、录音师、服化道……都是一个大牛带几个外行小杂兵。别质疑文章作者怎么知道他们是外行的，是“知情人士”亲口透露的。 　　总体看下来，《倒计时》的团队阵容堪称窘迫，和《哄堂大笑》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不是说烂团队不可能出佳作，但是你想出一部堪比《哄》的佳作？ 　　做梦比较快！ 　　这篇文章出现后，剧组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辟谣，加上几位“知情人士”的石锤（剧组集体培训的小视频之类）爆料，网友们默认了这是事实。 　　一时间，唱衰《倒计时》的声音此起彼伏，双方投票又差出一成，林景这边的看好率已经不足10%了。 　　电影甚至被取了外号，叫做“到十寸”，寓意全剧组半吊子。 　　随着唱衰的声音越来越多，不免出现了黑踩言论。 　　踩的还比较客气，因为他们有理有据，他们认为《倒计时》可能会有高质量，但不可能高过《哄堂大笑》，林景这一局输定了。 　　黑子就非常不要脸了，他们说起歪理什么都能黑，黑林景对待电影态度不认真、不提前公布团队情况欺骗观众买票、为了省钱不惜用劣质团队牺牲电影质量bbb…… 　　这些黑粉，当然都是背后有人的，而且不止一个。 　　这些人具体是谁还真不好说，圈子里红眼病这么多，指不定谁谁嫉妒了就随手黑一下。 　　因为资源量有限，崛起一个就少一个机会，所以这个世界的娱乐圈，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像黑暗森林的。大家都端着枪，碰上猎物也不管有仇没仇，觉着能打就胡打一气——反正大家都在打，不差自家一梭子嘛。 　　韩沐风看到这些言论，也动了心思。 　　他问焦宏文，后者竟然表示不和林景作对。他心里简直日了狗了，心说现在最和林景作对的是谁？还不是拍了《哄堂大笑》的你吗！ 　　最后韩沐风干脆自己跑去买水军了。他的水军言论也很有意思，不是纯踩，而是踩一捧一，踩林景捧他自己。 　　同样大量买水军黑林景的，还有一个人，许由。 　　许由这段时间看着林景各种出风头，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心想明明是他掌握了林景的把柄，怎么最后爆红的是特么林景？？？ 　　凭什么林景的运气就那么好？说傍上贾元勋就傍上贾元勋，说红就红？ 　　连江云画想对付他都特么莫名其妙地凉了！现在整天夹着尾巴做人，让他看了心里作呕，还不得不上去曲意逢迎。 　　最憋屈的是，他这段时间对林景提出的要求，后者拒绝了一大半，最近连约都约不出来了！ 　　难道真以为刷了个努力逆袭人设，就全娱乐圈跪舔，牛逼得不行了？？？ 　　许由眉眼酝着一股戾气，他一直没舍得把那个视频放出去，就是觉得拿在手里还能有点用，放出去就再也没有了。 　　可是，面对林景越来越不听话的现状，他知道，视频在手里也没用了，还不如让林景彻底凉凉，再无翻身余地。 　　—— 　　《倒计时》上映前一周，水军的尬黑已经达到洗脑路人的程度。 　　粉丝们再也佛不下去了，你客观评价一句不看好电影，大家都能理解，毕竟粉丝自己也不看好。 　　可是成天在这尬黑没诚意骗钱是什么意思？？ 　　最过分的是，水军连逆袭者自愿放弃奖励都能黑！ 　　这特么都能黑成林景团队带话题骗钱，世界还有没有一点爱了？！职黑眼里世界都是黑的，日常过得是有多惨！ 　　因为之前的逆袭话题太涨好感，水军们连日尬黑一直没效果，不用粉丝下场，路人看见就直接怼了。林景后援团还是原先那波佛系粉，没怎么组织反击。 　　现在事态严重到不能忽视的程度，大家都坐不住了，几个大粉凑起来商量了一下，和后援团还有林景公司牵上头，制定了一波反击计划。 　　起先粉丝们语气比较温和，只是在水军的回复下发澄清言论，以防被路人误会。 　　结果，一波激烈的职黑上来就怼“粉丝控评”，后来把所有水军都带野了，各种脏字层出不穷。 　　粉丝们这个小暴脾气哟，好声好气和你说话还不听，熊孩子不知道好好做人是，爸爸教你啊！ 　　撕逼大战进行了两天，由于林景粉丝一直在回复里带“关注作品”，倒把新电影又炒热了几分。 　　第三天，终于见到了林景的发言。 　　林景大魔王：这几天一直在调查取证，没想到搞事的还是个塑料兄弟花@许由。那就发个声明，这次不是狗比声明哦。【图片】 　　声明内容大体是许由买水军黑我，已发律师函警告，如果再搞事别怪我告你。 　　大家都兴奋了。这也太A了！废话不说直接开撕啊！撕的还是明星正主，曾经和林景一起上过法庭，告倒过焦宏文的许由！ 　　许由在江云画的力捧下，热度逐渐攀升，只差两部代表作就能迈入一线门槛，他的粉丝不在少数，直接就和林景粉丝撕了起来。 　　许由一开始不打算下场，林景不在乎身份，他还爱惜羽毛呢。这种事只要下场不管说什么都是黑点，只要官方发个声明就可以。他也是没想到，林景在他握有他把柄的情况下，竟敢直接开撕，难道真不怕他公布视频？ 　　然而林景不光有粉丝，他是全娱乐圈独一份儿自带水军的明星。大批路人粉涌入，他们的言论基本是：“路人看不下去说两句，律师函都发了，竟然还有粉丝洗地，你们真不怕求锤得锤？”“黑林景那些言论也都看了，其余的不了解情况不评价，就冲着黑他带话题撺掇逆袭者放弃大奖，一句话撂在这里：职黑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许由粉丝被撕得节节败退，可怜巴巴地看向蒸煮。他们为偶像冲锋陷阵，何尝不希望偶像能有一点回馈呢？但许由自知理亏，铁了心装鹌鹑，从头到尾不说话。 　　他并非什么都没做，视频都剪了七七八八了。 　　林景一直关注着许由的动向，他猜到对方就算曝光视频，也不打算真身曝光，心想还是力度太小。 　　于是他给韩铎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 　　韩铎说：“撕逼呢，忙。”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为“天选之子略略略”的微博页面，里面全是帮林景撕逼的言论。但他用词文雅，措辞巧妙，根本不像撕逼，像在说段子，竟然格外好笑，吸引了一大批粉丝过来围观。 　　林景：“你不会真注册了个小号，妄图成为我粉圈大大？” 　　韩铎：“嘿，你等着。” 　　林景说：“帮我个忙，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粉丝啊？” 　　韩铎关注点莫名偏了，“为什么借用我粉丝？用我不行吗？” 　　“好好好用你。”林景心说反正没差，“你能帮我发个微博吗？当然不发也行，你团队可能不会同意。” 　　韩铎听他说了微博内容，说：“有什么不同意的，这就去发。” 　　说完马上切回大号，转发了林景的声明，并配字：“支持维权！” 　　韩铎粉丝：“…………” 　　他们莫不是看错了？这位又转发林景小漫画又举手挺林景的跪舔博主，是他们爱豆？这是被下什么降头了？ 　　“一直听说多金cp挺虐的，你告诉我……这他妈叫虐？” 　　“这简直官方逼我磕cp了，别到最后正主俩人悄摸好上，粉丝还在含泪吃刀。lofter的太太们反射弧有点长啊，不要发刀了该写糖了！醒醒！（疯狂摇肩）” 　　“官逼磕hin真实，不过还是先听铎哥的，去帮林景说几句话。” 　　于是韩铎的粉丝也参战了，许由被怼得越来越惨，以前的黑历史全被扒了出来，被广大网友轮来轮去。 　　经纪人告诉许由，他必须亲自出面道歉了。 　　许由不敢置信地说：“道歉？让我道歉？？承认买水军的黑料？？？” 　　经纪人无奈地说：“运营部分析了一下林景的行为模式，觉得他如果说要告你，就真的会告。还不如模棱两可地道个歉卖卖惨呢。唉，林景哪来那么大神通，竟然连这种证据能查到。” 　　许由现在面临的局面是，要么拿出更大的底气，死不认账；要么老实承认，道歉卖惨，这个黑点背一辈子。 　　想明白后，他瞬间沉下脸，阴郁道：“行，他林景敢玩狠的，我就不敢吗？” 　　他依然不真身出面，还是让团队帮他操作一切。他的团队总觉得他似乎正在玩火，但谁让他是江云画爱宠？对经纪人都向来说一不二。 　　许由团队发表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论，大意是不承认买水军，请林景团队立刻停止诽谤，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景没有回应这些话，因为终于到了《倒计时》首映的日子。 　　—— 　　《倒计时》的首映式和首映安排在同一天，林景不需要靠首映式影评发酵口碑，所以这只是个启动仪式而已。 　　首映式的安排毫不花哨，主创团队讲几句话，回答几个问题，便开始放映电影了。 　　林景走下台，在后排找到韩铎，坐在他的身边。 　　韩铎一边把水递给他，一边说：“说起来你保密措施做得真好，这么久了，连我都不知道你这部拍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有电影简介吗？” 　　“鬼才信咧。”随即，韩铎就安静下来，认真地观看电影。 　　包括他在内，全场所有的影评人、导演、演员、业内人士，都对这部电影充满了好奇。他们懂林景的营销手段，这是一部从去年打赢官司时，就开始宣传的电影。 　　经历了中间的金幕奖风波、半年逆袭计划、电影官宣、撕逼大战……大家对这部电影的好奇心，已经提到顶点。对他们来说，这仿佛不是一部电影，而是林景卖了一年之久的关子。 　　所有人都想看看，一群半路出家的外行人，到底能拍出什么样的电影。 　　银幕亮了。 　　画面切出第一个日历牌，5月5日，阿金呆滞无神地躺在床上。 　　影评人们愣了愣，心想这部戏的主角也是绝症病患？倒是巧了，不知道林景能演出一个什么样的绝症病患。 　　画面切出第三个日历牌时，大家对电影的体裁都已经心里有数，知道应该是由段落式的喜剧小品组成的。 　　他们一边想着这个形式的喜剧还挺新颖的，一边拿起小本本，开始准备挑刺。在他们看来，一种用新形式搭载的喜剧，势必会充满各种问题。 　　然而，让他们失望并惊奇的时候，这部戏的剧本结构竟然非常完整流畅，幻想和现实两条线交织，每当幻想带来割裂感的同时，现实又带来流畅感。虽然剧情荒诞，bug却很少。 　　不紧不慢铺开的叙事、接连不断抖出的包袱，让全场哈哈大笑的同时，也充实了影评人的随身小本。 　　等到剧情进展到幻想疗法的时候，他们对这部电影已经心中有数了。 　　林景听到前排有两名影评人小声交流，其中一人说：“体裁新颖，故事也挺棒，总体来说做了个成功的尝试，如果按普通喜剧片标准来算，已经非常优秀了，只是欠缺点完成度。” 　　另一人摇头道：“可惜，可惜啊，和哄堂大笑撞在一起。那部注定是今年的年度电影啊。” 　　林景想了想，问韩铎：“你什么看法？” 　　韩铎说：“看完才知道。” 　　电影继续放映，阿京有了钱，捐给项目，拿到抗癌药治愈自己。一切都很圆满。 　　前排的几位大导和知名影评人，皱着眉头想了想，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有视觉敏锐、对镜头信息敏感的导演，发现了片中暗示幻想主人公就是幻想者自己的细节，但他没多思考，以为是隐藏的伏笔，用以表达“只有自己才能治愈自己”的主题。 　　——是了，电影放映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它的精神内核是表达“只有自己才能治愈自己”。 　　这个表达，胜也胜在浅显直白，输也输在浅显直白。 　　韩铎的呼吸，却越来越紧张。 　　起先，他只是发现这部片中的表演方式有些特殊，到后半段，才发现其中的微妙。 　　他知道，这种表演方式，绝对有它的目的，所以他一直等待着。越是临近结束，他就越是紧张，因为至今——竟然直到这么末尾的地方，他都没有看到那个目的！ 　　影片终于播放到最后一张日历牌，观众们全程笑得很愉悦，看到主角身体报告上的数据比之前大为好转，他们的心情也变得放松下来。 　　有的影评人心想，虽然完成度和内核不及《哄堂大笑》，但这部电影有它的好处。它轻松、浪漫、圆满。张三不愧是张三，拍喜剧也能把他的浪漫美学如此彻底地融入。 　　一位急性子的影评人甚至直接在微博写道：正在看《倒计时》，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喜剧，它专注于表达轻松和美好，会给人带来非常愉快的观影体验。 　　他刚把这条微博发出去，电影院里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他疑惑地抬起头，正看到阿京往心愿单上添加“幻想疗法”愿望的那一幕。 　　“哈？”所有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又是什么意思？幻想疗法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下一秒，阿金看向那本日历牌。 　　那本作为全片主线，从片头串联到片尾的日历牌。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放倒了”，便伸手摆正回去。 　　电影结束。 　　全场呆滞。 第52章 时计倒 　　没有花里胡哨的片尾, 电影一结束, 就黑屏放出了制作人名单。 　　背景音乐是一首淡淡的女声哼唱, 音色质朴, 仿佛能引领观众回归本真。 　　因为结束方式很简单, 没有分散观众们的注意力，导致所有人依旧沉浸在电影最后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窒息地想：为什么要把幻想疗法写到心愿单上？倒置的日历牌, 究竟意味着什么？ 　　制作名单播到一半, 黑色的背景上出现了变化，淡淡的灰色细线从边缘逐渐汇聚, 汇聚成一个个阿拉伯数字的样子。这些数字不时跳动着, 做出一些镜像或倒置的变化。 　　这是一段很简单的背景动画，它把问题的答案, 清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电影中的日历牌时间，全程都是错的。 　　“啪！”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是那位迫不及待发微博的影评人。 　　他捡起手机，看着那被摔得稀碎的屏幕，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被摔得稀碎。前一刻的轻松愉悦都已不在, 他只剩一个念头—— 　　这部电影，竟然不是按正确顺序播放的！！！ 　　意识到日历牌的真相后, 一些见识不多的小电影人已经快不能fu吸了。 　　那它的正确顺序究竟是什么？？？ 　　众人还沉浸在思考和震惊中，现场灯光亮起，原来片尾已经播完。 　　主创组重新上台，向大家一一致谢。在这个环节, 主持人会点几个和主创相熟的名字，请他们对电影做出评价，也会让在场的影评人及媒体提出问题。 　　主持人在剧组致谢之后，才慢吞吞地接过话筒，他也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被结尾震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道：“真是一部……令人震惊的作品。说实话，我有点被结局吓到了，大家呢？” 　　现场终于起了一阵骚动。 　　片刻后，掌声开始响起，有人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两个……最后，所有人集体起立，掌声轰鸣。 　　平息之后，主持人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直接问张三：“我实在太好奇了，所以意思是，这部电影并不是按时间顺序来叙事的，对吗？张导可以给我们解答一下吗？” 　　张三想了想说：“关于这个故事，虽然剧本是我们五个人共同完成的，但最初的大纲来自林景。这方面问题，让他来回答大家。” 　　林景对着话筒，笑眯眯地说：“这部电影的叙事是按时间顺序啊，谁说不是呢？” 　　大家一愣。 　　林景看向主持人，说：“倒叙也是一种时间顺序，没错？” 　　主持人恍惚道：“竟然是倒叙吗……抱歉，这真的有点震到我了。我想问一下，这部电影有剪过正叙版本的故事吗？我真的好想马上再看第二遍，如果是按正叙看就更好了！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能理解我的心情！” 　　大家再次鼓掌，疯狂点头。 　　同时，他们又震惊地想到：如果电影是倒叙叙述的，那么现实的主角根本没有治愈自己！而是逐渐病情加重！ 　　林景笑道：“别担心，这部电影的第二个版本会在JS影城、星联影城和曙光影城三大院线同期上映，到时候凭第一版的票根，可以观看第二版本。同时，我们的首映礼结束后，电影还会放映第二遍，届时大家想留下来的，可以在这里看到第二个版本。” 　　主持人满意了，开始点名请大家评论。 　　第一位被点到的，就是圈中知名的毒舌影评人——大川老师。以前的电影首映礼，是基本不敢点他的名字的，但张三对《倒计时》的品质很有信心，暗示主持人可以叫他。 　　大川站起来之后，握着话筒，沉默了半分钟。 　　主持人：“……？” 　　大川：“…………” 　　最后，他艰难地说：“我可以先不发表意见吗？等看完第二遍，让我说几分钟都行。” 　　主持人无语，只好有点了一个人，这次是位著名导演。 　　他站起来之后，直截了当道：“抱歉，这个话暂时我说不出来，因为现在我还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全貌是什么样子，贸然评论，有失妥当。” 　　主持人只好又点了一位，这位也是常年给各大杂志供稿的知名影评人，笔名叫江十。 　　江十站起来，安静了几秒钟，然后说：“我看完电影，手机屏摔碎了。想问问林景……赔手机吗？” 　　全场爆笑，林景说：“看来江老师的手机不喜欢这部电影啊，这样好了，我赔你一部喜欢它的。” 　　因为电影的戏剧性结局，现场气氛非常活跃，等到首映式结束，电影开始播放第二遍，观众无一离场。 　　正叙版的电影里，开头一幕就是主角摆正日历牌，在心愿单上写幻想疗法。 　　接着，电影片名出现。 　　有意思的是，这个版本的名字叫做《时计倒》。 　　它是《倒计时》的另一个版本，同时也是第二个截然不同的故事，第二部 截然不同的电影。 　　《时计倒》这个名字乍一听颇为滑稽，它才像一部喜剧该有的名字。然而，它却是一部悲剧。 　　观看《时计倒》的过程，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体验。大家明明已经看过了正叙的故事走向，明明知道接下来一幕要演什么，却一点都不觉得乏味枯燥。甚至随着剧情推进，他们越来越沉浸其中，越来越投入感情。 　　因为对每个日历牌的剧情心中有数，他们关注的是其他方面。而可以挖掘的隐藏信息，太多太多了。 　　这个过程是难以言喻的，你注意力越集中，就能发现越多细节和隐喻，到最后，你会震惊地意识到——细节无处不在。 　　每一句先前令你爆笑的台词，背后都隐含深意。每一个以为无意义的动作眼神，都能让你产生联想。 　　这些细节和隐喻，启发着你、推动着你，让你在观影过程中，产生一个又一个令自己震颤的领悟。 　　而每一次的恍然大悟，都是一层泪点的累积。 　　观众会一层一层地发现：原来幻想疗法本身也只是幻想；原来正叙中存在这么多前后伏笔；原来所有的幻想都源于现实；原来幻想线其实就是主角过往的人生。 　　原来圆满不是圆满，它只是徒劳的幻想。 　　是再也说不出口的话，再也不能弥补的伤痛，是死亡前回想自己一生时，如此不甘又如此无可奈何的遗憾。 　　是他生没有带来，死却带走的满腔不舍。 　　——是的，是不舍啊！ 　　阿京坐在床头看自己的心愿单，哥哥问他如何实现愿望，他说：“幻想。” 　　看第一遍时，这是他治愈自己的开始。看第二遍时，这却是他唯一一次对命运不公的控诉，是他唯一一次向观众诉说委屈，是他唯一一次流露疲惫和辛酸。 　　林景把这一段处理得太好了。 　　到后面，阿京背着哥哥签署临床实验协议时，还有一个第一遍不起眼，第二遍一下子击中所有观众的镜头。 　　这时临床实验已经告一段落，按倒叙是他被实验赶出来、只得另谋他法，按正叙却是实验经费紧缺，宣告失败。 　　他在黑暗的长廊里行走，听到哥哥在背后唤他的名字。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哥哥，愣了几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看第一遍时，观众以为是哥哥不同意他参加实验，他借笑容掩饰自己的心虚。 　　看第二遍时，观众终于明白。这时他已命不久矣，无力回天。实验注定失败，他注定死亡。 　　除了笑一笑，他再没什么好做的，再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笑容分明空空如也，观众却从中看到饱含的歉意、疲惫、委屈、不舍…… 　　已经很努力地在坚持了，已经用尽全力了…… 　　只是想要渺小地在世界某个角落默默生活着啊。 　　对不起，哥哥。 　　我舍不得。 　　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影片最后一幕，阿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直到画面黑屏，都没交代他是否已经去世。 　　但观众知道，交代与否不重要，结局指向的就是死亡。因为，事情不会再有转机了。 　　电影结束。 　　第一遍看到结局，观众就够窒息的了，他们以为第二遍会好一些。 　　结果第二遍看完，他们发现，自己更窒息了…… 　　就算早知道正叙倒叙不一样，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不一样。 　　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故事！ 　　根本不是简单的把第一个版本倒着讲一遍！！！ 　　特么说好的轻松圆满浪漫风喜剧呢？ 　　观众：笑不出来.jpg 　　就算早知道换种讲法是个悲剧，他们也没想到竟然会悲到这种地步，让你看着满屏的笑点，却只想落泪。 　　主角身为研究抗癌药的医学生，患上绝症后却治疗不了自己。面对人生的重重遗憾，他那么不舍却又那么无奈。在现实的考量下，他选择亲自试验自己的药物，最终依旧没能完成实验，与世长辞。 　　喜剧是什么？是所有愿望都能实现，所有现实化作圆满，想做的事都能做到，烦心事统统抛开。 　　悲剧是什么？是现实的重压、命运的无奈，是美好的事物一次又一次被打碎，是望着梦中的彼岸，放不下又求不得。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倒计时》是喜剧，也是悲剧。倒叙是彻底的喜剧，正叙是彻底的悲剧。 　　最终，他的本质还是悲剧，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倒叙是虚假的，正叙才是真实的。 　　倒叙的叙述手法，是这部电影最悲剧之所在。 　　第二遍放映完毕，观众再次起立鼓掌。 　　掌声持续了一分多钟，所有人心中只剩一个念头：神作预定。 　　这部电影具体能达到多高上限，只看观众的反响。 第53章 不雅视频 　　首映式结束后, 林景和韩铎一起离场。 　　走到门口, 林景停下脚步, 回头张望了一下。他们走得比较晚, 大部分座位都已经空了,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场地。 　　后排角落里，却依然坐着两个身影，久久没有动静。 　　韩铎本来在滔滔不绝地吹电影, 他太喜欢这部电影的构思和故事了。说到一半,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林景叹息一声, “算了, 我们走。” 　　把父母请来观看首映式，他也不知道这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半年前, 罗敏似乎察觉到什么，对他的态度一度有些异常。但在他一如既往的体贴孝顺中，她或许想开了、或许放下了疑惑，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一家三口和谐美满，没有一点隔阂。 　　但林景还是把他们请来观看了首映。他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亲手放弃某些东西, 但他同时认为，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林景不愿意费心预测会发生什么, 他拉着韩铎离开，给父母留下了一片空间。 　　首映的当天晚上，逆袭者晚宴在某个露天体育场召开，赶来参加的人除了逆袭者, 还有许多媒体、网红、好奇的路人等等。 　　活动前半段，林景一直在舞台上和大家互动。到后面告一段落，他躲到后台歇了歇脚，却被场务告知，有媒体想要采访他。 　　林景说：“暂时不约采访，帮我推了。” 　　那场务妹子一脸梦幻地说：“是央视新闻周刊的人……” 　　—— 　　第二天，《倒计时》公布首映日票房，数字不是很理想，是《哄堂大笑》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乐意给林景贡献票房的粉丝不少，但他们本身对电影没有期待，所以不会第一时间就去观看。 　　而大部分真正的影迷，对这部片子的感官是复杂的，一方面极度好奇，另一方面又缺乏信任。 　　因此许多人都在观望，在等专业影评人的反馈和第一批观众的评价。 　　让他们惊讶的是，整整一天，专业影评人没有一点动静。 　　首映式早上很早就举行了，按理说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就算长评写不出来，也能写个短评打打分？ 　　一般的电影媒体公众号都是这样操作的，在专业长评出来之前，会让旗下的影评人先写出短评，打出分数，简单汇总一下。 　　可是现在，整整一天过去了，微博、微信、影评网、知乎……完全没有水花。 　　倒是有了一些普通观众的打分。 　　豆瓣上，《倒计时》的评分很低，只有5点几，评论区充斥着差评，其中黑子和水军占了一半，不看电影就评分的脑残青年占另一半。 　　只有寥寥几条正常的影评。 　　“四星，三星半给电影，半星给林景。没想到竟然挺好看的，全片流畅无尿点，传说中的半吊子制作水平也没看出来。因为有事没看到结局，脑补一下应该是病治好了。不错挺愉快的，就是看完没啥滋味，转头就忘了。” 　　“五星！！！巨他妈细思极恐啊！！！这年头豆瓣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电影没看完就敢来评分，你知道你评的是什么吗？？？我已经买票二刷了。” 　　“不剧透，反正巨他妈牛逼。二刷走起。” 　　“看完第二遍我已疯辽……说二刷的那几位，不是在官方推荐的三大院线里看的？建议你们二刷直接买三大院线的票，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相信我，绝对不一样的！！！” 　　“这电影真是神了，在三大院线看的，到现在一天了回不过神来orz，我巨能理解为啥专业影评到现在一片没出，因为……他们可能三刷四刷去了。” 　　“不知道够不够得上神作标准，至少是一部杰作，三刷走起。同时给后面人一个建议，这电影看一遍和看两遍是截然不同的，在三大院线看两遍和在普通电影院看两遍，又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你只想图个乐呵，可以去普通影院看。但是，只要你不是那种完全受不了剧情片的人，还是强烈推荐去三大院线看。” 　　“呵呵，不知道上面在尬吹什么。结局看得很不爽，什么破片，也就值个一星。” 　　林景翻了翻全网影评，发现各大网络社区的生态截然不同，很有意思。 　　豆瓣是水军、脑残和文青最多的地方，评论两极分化，不是狂吹就是狂贬。幸好豆瓣用户大多看不起这部电影，评论很少。 　　知乎的回答全是一片“剧透慎入”，而且几乎每个回答都在第二句高亮标注：“强烈建议先看电影再看影评，没看之前千万别被剧透！”答案里的分析看似理智客观，其实都是疯狂吹捧。 　　微博就非常简单直白了，一搜电影名，一水儿的彩虹屁。 　　总体看来，第一批观众对电影结局接受度良好，没有因为神转折而感到不舒服。主要是因为，大部分影院不提供正叙版本的放映，观众看完结局后，陷入细思极恐和深深的震惊中，来不及思考电影的悲剧性。 　　同时，如果他们不去二刷，也就接收不到电影中的大量隐藏信息，没有完成在一次次的恍然大悟中积蓄泪点的过程。他们只知道真正的故事是主角病死，却get不到那些深层次的东西——遗憾的人生、无奈的现实、悲剧的命运。 　　在他们心目中，这只是一部结局反转的杰作，精巧而震撼。它非常炫技，却还是少了些真情。 　　这样固然很好，不会引起评论的大面积反弹，但不是林景想要的。 　　为此，宣传工作始终高效进行着，早就把重心转向了“三大院线一票两看”。 　　电影上映第二天，全网影评的网友不在少数。然而，《倒计时》的影评呈现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首先，几乎所有专业影评人，都没有在第二天马上出评。其次，几乎所有看过的观众，都强烈安利这部电影。最后，所有人都在疯狂呐喊：别看剧透别看剧透别看剧透！ 　　真正有内容的、评价电影本身的影评，寥寥无几。 　　网友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得知电影品质并不输于《哄堂大笑》之后，他们想要看电影的心情立刻强烈了起来。在选择影院时，有条件的人几乎都选择了被推荐的三家——毕竟一张票可以看两次，多划算。 　　于是，大批观众排队购票。 　　他们一脸期待地进场，震惊恍惚地离场。 　　三大院线的服务非常周到，当观众离开第一场的影厅时，服务员会在门口提醒，随时可以凭票根预约第二场的场次。而大部分观众都会选择再看一次，他们对这部电影的全貌，实在太好奇了。 　　可想而知，第二场的影院里，到处都是抽噎声。 　　就这样，一批观众看完电影，就会按捺不住地安利给另一批，观众们前赴后继进入影院，在第一场里体验震撼，第二场里体悟内容。《倒计时》的口碑，在这种默不作声的推广中，一步步发酵、上升……总有一刻，它将攀到那个爆发的临界点，点燃一切。 　　而在电影口碑爆发之前，一大盆肮脏的黑水，首先朝林景身上泼了过来。 　　—— 　　首映式结束后，林景终于有功夫搭理一下许由。 　　之前，许由工作室强硬发出声明，表示自家艺人绝对没有买水军污蔑他人的行为。这则声明语气强硬，直接威胁林景，放话说让他等着瞧。 　　许由的粉丝却没有一点不适，他们感动得眼泪汪汪，以为一向和气的爱豆是为了维护粉丝才这样做的。 　　林景忙完首映式一看，许由粉丝竟然重新恢复了战斗力，本来一面倒的撕逼大战，现在变成双方势均力敌。而且，由于他一直没拿出许由买水军的证据，对方开始振振有词，指责他凭空造谣，道德败坏。 　　许由本人终于发了微博，痛心疾首地控诉林景不把他当朋友，含沙射影地指责他被人包养，利用身体上位。 　　网友一片哗然，一边表示林景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一边抓心挠肝地在他微博下吃瓜，央求他能多说一些。 　　无数狗仔大v下场，以各种“知情人”的视角描述林景如何肮脏、如何为求上位不择手段。在他们的嘴里，连他跳槽都另有隐情，是因为傍上了嘉映的幕后老板。 　　娱乐圈八卦卫视：“凭一个所谓的半年逆袭，你们就能看出他的人品了？可笑，那只能说明他还算有毅力而已。林景这个人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心机绿茶婊，不在圈里不知道他的德行，不信去问焦宏文，星藤高层哪个没被他爬过床？估计嘉映也差不多。” 　　这位博主直接点了焦宏文的名字，他大概觉得后者不会拒绝这个把林景踩下去的机会。 　　没想到焦宏文转发了这条微博，说：“这么刚，小心林景告你诽谤啊。” 　　配图：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jpg。 　　网友们琢磨了一番，竟没琢磨出他是反讽还是在支持林景，只好服气地竖个大拇指，夸焦总玩弄文字的功底再度见涨。 　　天可怜见的，焦宏文心道，我可是难得说句实话。 　　电影上映第二天，林景回复了许由的微博，他说的话很重，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 　　林景大魔王：@许由，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必定不得善终。我衷心希望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此言一出，所有吃瓜群众都惊了。 　　“不、不得善终……这是咒许由不得好死……emmmm。” 　　“林景这人真迷，红的时候红到全民追捧，黑的时候仿佛不可饶恕……但每次又能奇迹般翻身。总之不站队，说不定这次他又翻身了呢？” 　　“咒人家不得好死也太恶毒了，这种话一说出口还怎么洗白？本来是他路人粉，可是这次真的不能理解，这微博发得又蠢又毒，不会是被盗号了！……或者我宁愿相信是被下降头了。” 　　许由看完这条微博，气得不行，捞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料不是早就给你了吗，怎么还不放？” 　　另一边嘿嘿笑了两声，说：“别着急啊。本来是想等事情再发展发展，没想到林景这么作死，作为明星竟然敢发布人身攻击言论。你放心，我们这就编辑微博。” 　　下午三点钟，圈内著名狗仔团队“八卦风向标”发布了一条微博。 　　八卦风向标：最近总有人来问小标，某L姓小生潜规则上位的事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其实小标也蹲了很久，幸不辱命终于拿到证据~【视频】 　　视频就是许由拍下的内容，但多了一段配音，是“林景”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声，在画面外对林景说：“感觉怎么样，这药效果不错？” 　　“林景”嗯嗯了几声，他又道：“想要？求我啊。” 　　……大体内容便是如此，越到后面越不堪入耳。 　　视频被伪装成金主本人拍摄的，看起来就像真的有个金主躲在画面外，架着手机一边拍一边挑戏林景。林景的配音全程含含糊糊，听不出说了什么，但音色与他本人很像。 　　视频有点模糊，林景的头部正好离镜头远，看不清具体表情，也无从分辨那些话是不是和他的口型对应。 　　但即使看不清表情，催情药的效果也明显体现出来。 　　刷到这条微博的网友：“？？？！！！” 　　吃瓜群众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八卦归八卦，从来没有真的相信过，可是证据就他妈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了！！！ 　　林景不雅视频，用最短的时间，传遍了全网。 　　—— 　　林景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条微博。 　　彼时，他正坐在办公室里，电脑上摆着《倒计时》上映两天的数据。 　　他站起来，疲惫地揉了揉额心，走到落地窗前，俯视城市中繁忙的车水马龙。 　　许由还是没有直接出面怼他，尽管他已经挑衅到那个份儿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嘉上和许由都够爱惜羽毛的，他们肯亲自下场撕逼才怪呢。 　　现在，前脚双方还在撕逼，后脚就有狗仔爆出视频，稍微阴谋论一点的，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许由身上。他的目的也算勉强达成了。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给公安支队的刑警。 　　“王警官，您好，我是林景。” 　　从天道那里拿到相关资料后，林景就开始谋划今天的事。 　　他千方百计找到了可以做身份的玄学圈人士，将原主的证件全部办齐，最后消除那人记忆时，还同他斗了一场，差点落败。 　　谋杀案的案件资料，也尽数放入了相关系统。他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支队，将天道推演出的新记忆，放入他们的脑海中。 　　一番操作之下，原主的死变成了一桩将近一年都未能查清真相的悬案。 　　几个月来，他与王警官保持着联系，谎称代替父母配合调查。由于卷宗里录有“父母的口供”，警察也没再打扰他们。 　　电话里，林景再一次叙述了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是双胞胎兄弟，偶尔也会让他替我出席一些活动。那天他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我跑到会所去找他，才发现他躺在更衣室里，已经浑身冰冷……” 　　真相，是必须要隐瞒一部分的。原主死亡的当天，蓝岸会所还发生了枪击和劫持案，再掺进一桩谋杀就太复杂了。而且，如果把贾元勋那波人牵扯进案子里，不可控因素太多了，难道他要一一修改人家的记忆吗？ 　　所幸，小破天道为他推演出了一条更简单的路。 　　原主的死亡日期向前挪了几天，挪到了他和许由在蓝岸会所的某次商演。涉及人员的口供，无一不推演得详实明确，确保警察生不出回访心思。 　　林景早就对王警官说过，他怀疑许由。警察也把许由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但左查右查，找不到任何证据。 　　所以，为几位警察添加的记忆是：这个案子查不出结果，早就被搁置了。 　　事到如今，证据，终于出现了。 　　林景说：“王警官，我怀疑，网上曝光的那段视频，就是……我弟弟死亡时的录像。” 　　“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直接上门去找许由。他背后站着江云画，有整个贾家作为靠山。最好还是暗中调查，等到证据齐了，直接逮捕。” 　　“我认识一位著名的中医专家，他虽然不算精通西医，看不出视频里的人中了哪一种药，但作为中医，可以通过单纯的观察，瞧出病人的身体状况。我打算让他替我仔细鉴别一下……” 　　“这位专家您可能听说过，就是我国著名的中医大师，素和堂的首席大夫，柳仓老先生。” 　　—— 　　林景挂断电话，划开通知栏想要看微博走向，却发现这半个小时里，韩铎给他打了四十多个电话。 　　正要回过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韩铎像条大狗似的冲了进来，纪帆在他后头嚷嚷着：“我尽力了……” 　　下一刻，林景被一股大力撞得后退一步，跌进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韩铎二话不说把他抱了一满怀。 　　纪帆顿时咋舌，两个华夏最当红的男明星，也不怕对面大厦会否有人盯梢，直接在落地窗前搂搂抱抱！ 　　她缩了缩脑袋，退出去给两人关好了门。 　　韩铎抱过来时，林景下意识推了一下，结果双手被挤在两人胸膛中间，丁点动弹不得，姿势活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 　　“你放心，我没事。”他知道韩铎在担心什么。 　　韩铎冲动地说：“是，我知道你没事，你总是没事的。我不该担心你，因为你那么有本事，好像担心这种情绪，在你面前根本就是多余的。” 　　林景有点不知所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了？” 　　韩铎松了松手，却没让他挣脱，一把把他摁在玻璃窗上，瞪着眼问：“我听出来了，那视频的配音是假的，可是画面呢？你……你真的被暗算过，被下了那种药吗？” 　　林景说：“如果我说是呢……你介意吗？” 　　韩铎的眼睛顿时红了，他说：“你看，你也不是万能的，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为什么总不让我帮你？” 　　林景一愣。 　　韩铎无法抑制地说：“别总是拒绝了。让我帮助你，让我走进你，让我参与你的生活，林景。” 　　狂奔而来的路上，他有好多话盘积在心间，现而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有多么心疼，也不愿意在林景面前展现愤怒。事实上他的心里千思万虑，鸣响着极端偏执的情绪，但不论如何—— 　　不论如何，见到林景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确定：他再也受不了和这个人若即若离的关系了。 　　他说完那句话，按住林景就低头往下亲。 　　林景眼睁睁地看他凑过来，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某种子弹时间，只剩他的大脑在飞速纠结拉扯。 　　最后一刻，他脱口而出：“不要。” 　　韩铎生生停住。 　　两人的唇瓣之间，可能只隔了一毫米距离，开合间便能碰触出无限的痒意。 　　“不让亲？”韩铎就维持着这样的距离说。 　　林景几乎能数清他的每一根眼睫毛，他有点磕绊地说：“不、不让亲。” 　　“行，不亲就不亲。”韩铎说，“明人不说暗话，林景同学，你听好了……” 　　“你先退开点……” 　　“退什么退，我可没亲你，别污蔑我啊。”韩铎看林景还想说话，顿时暴躁道，“你听好了！” 　　林景：“哦……” 　　他垂下眼睑，防止过快的心跳声从眼神中溢出来。 　　“我，韩铎，单方面宣布，从现在起开始参与你的生活，帮你解决难办的问题，帮你做不好做的决定，帮你反弹外界的侮辱诋毁，帮你抵挡遭受的一切伤害。我会和你一起承受生命的苦难，和你一起死亡。” 　　“你，林景，当然也有拒绝的权利。你可以用如下方式表示拒绝。” 　　韩铎说：“第一，亲我一下。第二，让我亲一下。” 　　林景：“…………” 　　他说：“你别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韩铎板起脸：“我没玩！请林景同学严肃认真对待问题！” 　　林景：“……” 　　他犹豫了片刻，“这可是你说的，严肃认真，那真的亲一下就行？” 　　韩铎：“就行。” 　　林景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凑。 　　他鲜少会有这种失去主动权、陷入被动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解决方法，天知道他为什么就顺着韩铎的意思亲上去了。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凑了过去，快要碰上的时候，大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但他一咬牙，索性也不控制自己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亲了再说。 　　这时，韩铎却往后偏了偏身子，说：“不要。” 　　林景：“……” 　　韩铎笑起来，后撤一步，得意地说：“不让亲。” 　　林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他站在那里，极力克服内心巨大的落差感，硬邦邦地问：“你到底来干嘛的？” 　　“不是说了吗，我来帮你。”韩铎一笑，又摇起了尾巴，刚才的强势姿态就像是个幻觉。 　　林景头疼地说：“我不用你……” 　　“犯规，你刚才的拒绝已经失败了。”韩铎说。 　　林景：“……行，你做好准备一辈子都别亲。” 　　他说完转身就走，噔噔噔地坐回椅子上。 　　韩铎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都亮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一辈子？你说一辈子！？？” 　　林景被他一打扰，原本疲惫的心情散去了大半，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开始对韩铎解释视频的来龙去脉。 　　韩铎听完，怔怔地道：“真的吗？你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林景直接说：“真的假的以后再说，反正现在是真的。” 　　韩铎望着他，眼神安定下来，笑道：“好。” 　　——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景不雅视频传遍了全网，引起山呼海啸般的大讨论。 　　纵观他一年来的事业之路，当得起大起大落四个字。 　　当初黑料漫天，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凉凉，结果一朝洗白，一夜爆红。 　　后来的影帝黑幕事件，大家又觉得就算他不凉，也会蒙上一层污点，再也爬不起来。然而仅仅是一番获奖感言，就让他完美转身，人设再次拔高。 　　后续牵出的半年逆袭计划，更是赚足了全网的泪水和感动，让他一时风头无两。 　　逆袭计划才刚结了个尾，舆论大潮尚未过去，他又轰轰烈烈地和塑料兄弟撕逼，撕到失去理智咒骂人家不得好死。 　　终于——不雅视频曝光，潜规则上位坐实，全网爆锤。 　　除了真心实意相信他的粉丝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想——这次，他该彻底凉凉了？ 　　有那样的视频压在身上，他还想怎么洗？他还能怎么洗？ 　　知乎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奇葩的问题——林景这次真的会凉吗？ 　　吃瓜群众们也怕被打脸啊，于是他们反复地思考、绞尽脑汁地还原整件事的全貌，最后得出结论：可能不至于彻底凉凉，但事业生涯也就那样了，起不来了。 　　要想翻身，必须彻底解决视频事件，可是视频造假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潜规则上位不是真的，他中过那种药肯定是真的。现如今全网都看过他的不雅视频，还怎么对着那张脸粉下去？ 　　但他的死忠粉是真死忠，以禾几子为代表，各个都发表宣言表示永远不会脱粉。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尽管舆论沸腾，到处都在讨论，大家讨论最多的，却是林景这次究竟会不会凉。 　　至于不雅视频？ 　　网友们的心理很复杂。证据摆在眼前，无法抵赖，但他们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一个曾经感动过全网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们的心理，和之前黑幕事件时有点微妙的相似。 　　他们极力说服自己去相信证据，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说：不，真正值得信任的是林景。 　　他们一方面对视频中的一切感到恶心，一方面却无法厌恶林景本人，试图寻找各种借口证明他是清白的。 　　网友们的这种心理，直接导致的一个结果是，在舆论沸腾的两天里，《倒计时》的票房非但没有下降，反而随着热度的攀升逐渐走高。 　　电影上映第四天，整件事的第一个转折，终于来了。 　　央视一套的新闻周刊，针对“半年逆袭计划”做了一期主题节目，其中包含不少林景访谈的片段。 　　在央视那号称鉴丑法宝的镜头下，林景非但没有暴露五官上的缺陷，反而有一种清晰锐利的美。他对主持人侃侃而谈，讲述着自己奋斗的历程和心得，不时穿插一些幽默风趣的调侃，整个人风度翩翩，气质卓然。 　　就连平常不看央视的网友，也专门把节目翻出来看了。 　　望着画面中那个好似浑身都在发光的人，他们怔愣地想，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搞潜规则上位？怎么可能做那些大v口中的脏事？ 　　而且，如果一个人真的背负那种污点，央视会请他上节目，还这样大肆褒奖吗？ 　　和节目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林景团队的澄清。他们表示，网上的不雅视频内容不实，希望广大网友能够相信林景。 　　网友们终于恢复了一点信心。 　　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所有事情都挤到一起了。首映式后迟迟不见动静的那些专业影评人，在这一天，纷纷发布了自己的影评。 第54章 开放式结局？ 　　“相当独特的质感和层次。仅从喜剧角度出发, 影片前两个小时节奏明快, 套路新颖, 商业气息成熟。然而, 就在最后的五分钟内——情况发生了逆转。 　　不同于普通的神反转电影，《倒计时》的反转, 非但体现在剧情上，更是结构层面的反转。它直接否定了整部电影的叙事方式, 仅仅通过一个镜头、一句话，就呈现出第二个截然不同的故事。这样精巧的构思，在国内电影界,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仅凭它为华语电影注入的全新可能，《倒计时》值得一个满分评价。” 　　“相比结局，这部电影更加震撼我的是——它竟然出自一个外行团队。要想正反放映都叙事清晰, 从剧本到后期必须精打细算, 出一点岔子都会毁掉全片。可是这个外行团队, 竟然真的完成了这项复杂精密的任务。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从灯光、到摄像、布景……虽然尚且流露青涩, 却充满一股惊人的灵气。电影的美学从未如此动人、如此鲜活过。 　　很想知道团队是怎么开展工作的，如果可以, 希望张三导演能够为我解惑。” 　　“首先铺陈美好的假象, 再恶狠狠把它撕开。倒计时撕开得太过惨烈，以至于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但无所谓, 好的作品终将带来感动。《倒计时》最大的特点在于：它青涩，却充斥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动人；它炫技，又绽放着美好的情感之花。” 　　“一直听说林景逆袭, 从来没看过相关节目，如今也算亲眼见证了。他在这部片中贡献出了从业迄今最好的表演，就像真的旁观过阿京那无奈而短暂的一生，见他所见、感他所感、爱他所爱。 　　去年，林景放言《倒计时》担得起一座影帝奖杯。如今，想必不会再有人质疑了。” 　　所有影评中，有一篇转赞数最多，它的题目是《银幕上的喜剧，观众脑内的悲剧，一部由观众自己制作的“启发式悲剧”》 　　影评很长，从头到尾列举出了电影里所有的隐藏信息，它们暗示着什么、隐喻着什么、启发观众发现什么。 　　影评提出了“启发式悲剧”的概念，把《倒计时》由喜转悲运用的手法分析了一遍。这些手法的背后，统统都有相关理论支持，冰山理论、库里肖夫效应、符号学、精神分析学、心理学……最极致的是对蒙太奇艺术的运用，不同镜头衔接产生不同结果，在技巧上几乎做到登峰造极。 　　影评最后，有这么一段话： 　　“一群经验为零的新人，捧着一个难度登天的点子，将技巧运用到极致，最终拍出的故事，却如此动人、如此真诚、如此富有灵气。我想，这本身就是一桩奇迹。” 　　结构、剧本、故事内容、人物、拍摄手法……各大电影媒体的专业影评人，纷纷从不同角度给出了相关的评论。 　　电影当然存在缺陷，但即使是最为严苛的评论，也给出了相当高的分数。 　　这些影评发布在个人博客或公众号里，由所属媒体汇总，作为电子刊物发表。 　　权威杂志《华语电影周刊》收集这些专业评分，为《倒计时》打出了一个总分，发布在相关平台上。这个打分向来受到影迷信任，是电影口碑的真实反映。 　　《倒计时》得分9.2，是五年来得分最高的华语电影，已经归为神作范畴。 　　《哄堂大笑》的得分是8.9，不低，距离神作却还差一步之遥。 　　在此之前，电影口碑已经积蓄到一个临界点，影评人总分的出现，将它彻底点燃。 　　影迷们一看喜欢的电影得分这么高，感到与有荣焉，兴奋地发表评价，扩大安利范围。同时，看过《哄》的影迷不在少数，他们没想到倒计时评分更高，纷纷买票进场。 　　新增的大量观众，又会反馈更多好评，两者相互成就，《倒计时》各项数据开始激增。 　　前三天温吞不前的票房，终于开始呈现逆袭之势，坐火箭一般嗖嗖上涨。 　　央视节目和林景的澄清，也使闹哄哄的舆论有所回转，大批网友都在观望林景的动作。 　　林景再次艾特了许由。 　　林景大魔王：@许由，视频拍得不错，很想知道你拍视频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条微博的许由：“…………” 　　许由：“他什么意思？仗着人缘好有恃无恐？我就不信他真能拿出证据反驳。就算网友现在信任他，还能一直保持不变？” 　　他经纪人说：“他疯了，你别搭理。” 　　许由却很气不过，他觉得现在形势已经明朗了，自己用不着怂下去了。 　　于是他发了一大段微博，先否认林景的指控，再惋惜林景走上错路，然后控诉林景不公平竞争，抢了他很多机会，最后表示自己一定会引以为鉴，继续努力。 　　用大号发完，他还登上小号，在林景微博下喷他。他把挤压的怨愤全释放出来，好似骂得越狠，就越扬眉吐气。 　　几分钟后，叮咚一声，林景竟然艾特了他的小号。 　　他连忙点进去，然后就是一阵无语，心想林景果然被打击得神志失常了，连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林景把微博下骂得最狠的留言截图发了上来，一个不落地艾特正主。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是放截图，艾特人。 　　不光许由，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的用意，难道真的气疯了？也对，那些人骂得实在太过分了，他们不是凭空就骂，是一边骂一边点评视频。 　　“看视频你也太欠艹了，一脸的欲求不满啊啧啧啧，什么时候能轮到哥上一把？哥虽然没钱，可是器大活好，包管满意。” 　　“骚货，电视上看着人模狗样，视频里怎么那么骚，可惜就是没脱光，脱光才好看呢。” 　　“林破鞋多来几段视频呗，一段不够看啊，我都对着这段笑了一天了哈哈哈哈哈。” 　　许由小号足足被截了十来条，全都挂上去，单独列成一张长图。 　　评论猜测纷纷的时候，这条微博被一个人转发了，韩铎。 　　他说：我常常想不明白，这世上的人，究竟能恶毒到什么地步？ 　　韩铎粉丝早都佛了，他们看出来了，自家蒸煮铁站林景，一点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林景毫不做作的态度进一步激化了矛盾，支持他的和讨厌他的开始撕逼，路人大批加入，事态愈演愈烈。 　　愿意相信林景的人有很多，可是他本人发出一个澄清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动作。微博倒整天不停地发，不是挑衅许由就是挂辱骂言论，暗中挑唆舆论，扩大事态。 　　电影上映一周后，大部分影评人都发布了影评，只有两人迟迟没有动静。 　　一个是粉丝三百万的著名毒舌影评人大川老师，一个是手机屏摔碎的江十。 　　江十好歹还发过一个“电影很圆满”，虽然引得粉丝狂锤。大川是真的一个字也没写，连分都没打。 　　微博下有网友催，他们的说法出奇一致：总感觉这部电影至今也没展现全貌，也许还有些故事没讲出来，现在写影评，太早了。 　　网友们服气，这电影都正着一个故事倒着一个故事了，根本讲无可讲了，还能有第三个故事？ 　　江十被网友嘲了几句，忍不住扔出了证据。 　　他指出：《倒计时》的结局，可能并不是主角病亡。 　　—— 　　看戏的江十：阿京的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图一是电影中段的某个日历，数字是在镜子里显示的，所以呈现一种镜面的翻转。有的时候，画面没拍摄镜子边缘，但通过翻转的数字，我们也能知道，这是镜中影像。【图片】 　　但不要忘了，有些数字镜面翻转后还是数字，你无法从表面辨认出，它是不是在镜子里。 　　《时计倒》最后一幕，阿京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如果日历上的数字是5月5日，那么这就是全片结局，阿京一定会死。 　　然而，这一幕中，床头柜摆设变了。前面放在左边柜子的花，出现在了右边的柜子上。 　　你无法确定，这是因为花被拿走，还是因为镜像翻转。所以你无法确定，这一幕是不是在镜子里呈现出来的。 　　因此，你无法确定，这一幕的正确日期，究竟是5月5号，还是2月2号。 　　如果后者才是正确的，阿京的结局根本不是病死，他只是在2月2号那天病情恶化了一下。那么他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电影最后一段变成了临床实验那段，对阿京的结局并没有明确交代。 　　就我而言，宁愿相信第二个结局才是真的。阿京还在那间实验室里，他还在继续完成他的梦想。说不定有朝一日，抗癌药实验真的可以成功，他能够恢复健康，和哥哥一起重新踏上旅程，亲自去完成心愿、弥补遗憾，把人生，变成真正的圆满。 　　我宁愿相信，林景还是在结局放过了他，这个开放式结局，是他留给阿京和观众的仁慈。 　　我宁愿相信，即使这个故事充满遗憾和无奈，它最终还能归于圆满。善良的人能够得到好报，努力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想做的事拼尽全力就能做到。 　　我宁愿相信，只要你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世界一定会回以温柔。 　　暂时不写影评，等@林景大魔王答疑，如果电影下映还没得到答案，以上就是我的影评。 　　—— 　　江十的长微博，引发了第二次《倒计时》影评热，微博上的影评数又飞涨了一波。 　　影迷一传十、十传百，都得知了江十的发现。回忆着电影剧情，有些泪点低的忍不住红了眼眶，如果结局真的像江十说得一样，那就太好了！ 　　大家纷纷讨论起来，帮江十艾特林景和张三。本来没指望得到回复，这种关于结局的问题，主创向来喜欢保持朦胧美，让观众自己去猜。 　　没想到当天晚上，林景真的回复了江十。 　　林景大魔王：谢谢支持。如果算上病愈，这部电影一共有三个结局。ps.我也宁愿相信。 　　影迷们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开心得拼命留言说谢谢，谢谢他愿意留出一个开放式结局，愿意给阿京一个圆满的可能。 　　这些感谢竟然刷屏压过了评论区里的撕逼。影迷和粉圈仿佛处在两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件事传开，又给电影带来了一波观众。这些人对电影有兴趣，但被剧透be而不敢看，听说还有个圆满的开放式结局，立马就去买了票。 　　电影上映第十天，持续走高的口碑和票房又跌了下来，因为林景的丑闻愈演愈烈，抵制《倒计时》的呼声逐渐传开。 　　之前路人粉不断替他洗白，引起了一波舆论反弹。许多真路人因为被毫无逻辑的洗白刷屏，竟然开始跟着黑林景。 　　随着林景一天天只知道挑衅和挂人，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清白，路人粉逐渐不说话了。真爱粉独木难支，渐显颓势。 　　微博上的风向来了一个大逆转，之前的政治正确是相信林景，现在的政治正确是黑林景。 　　正在此时，一个和林景八竿子打不着的账号，发表了一条令人匪夷所思的微博。 　　素和堂中医诊所：说件奇怪的事。我拿着最近最火的那个视频问我父亲，能不能看出主角中了什么药，我父亲看完视频，说：“还管中什么药呢，这人都死了！”我说不可能，他现在活蹦乱跳的，父亲不信，非说他已经死了。 　　这条微博刚发出来时，回应的人不多，几个小时后才慢吞吞地上了热搜，排在倒数几名。 　　点进来的网友起先都在嘲笑：你爹又是哪根葱，说话这么不打草稿，谁敢去你家看中医？ 　　后来，“素和堂中医诊所”的词条竟然因为被嘲笑爬上热搜前列。 　　嘲笑的人数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忍不住发了科普。素和堂是京城最厉害的中医堂，微博管理者的父亲名叫柳仓，是全国最顶尖的中医专家，从上往下数五个人妥妥有他，给领导人看过诊的那种。 　　打脸来得太突然，网友都惊呆了。 　　既然你这么牛逼，为什么要说林景死了？人家活得好好的，还天天发微博呢。 　　柳仓冤啊，他亲自发微博，说自己绝对没看错，视频里主角最后的那种状态，五成可能当场死亡，就算没死也好不到哪去，滚床单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下子，吃瓜群众集体懵逼了。 　　顶级中医专家亲口下了定论，由不得你不信。行业顶尖的大牛，会冒着损失信誉的风险撒谎吗？ 　　可是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视频主角不是林景吗？？ 　　林景的微博被彻底攻陷了，到处都是要求他说出实情的吃瓜群众，他一点进微博，接连不断的艾特能直接把手机卡成砖。 　　下午两点钟，韩铎在主页发布了一个直播链接，粉丝点进去，看到的却是林景的脸。 　　林景正在户外，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他冲着镜头笑了一下，说：“谢谢大家来看直播，因为我的手机卡崩溃了，只好用韩铎的手机。” 　　弹幕：“……你俩可赶紧公开！” 　　林景继续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许多人对我产生质疑。今天开这个直播是为了做一个彻底澄清，也是为了……让你们见证一件事情。” 　　直播仅仅开了十分钟，“林景澄清”词条火速登顶热搜，大批观众涌入，弹幕挤到看不见他的脸。官方后台运维不得不死盯着这个直播间，以防吃瓜群众把整个微博都挤崩溃掉。 　　林景一边同弹幕说话，一边抬起头张望着什么。 　　他似乎坐在公园长椅上，单看背景看不出是在哪里。镜头里除了他的脸，还不时出现一只修长硬朗的手，替他摆正自拍杆、整理头发等等。粉丝立即认出这是韩铎，韩铎竟然陪在他身边！ 　　林景不理粉丝的哀嚎，也暂时没回答问题，看得出来，他在等一个人。 　　终于，那个人出现了。 　　林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把直播镜头改为后置。悠长的石子小路尽头，慢慢走来一个俊秀高挑的年轻人。 　　竟然是许由！ 　　网友们惊愕地想到：林景约许由出来见面，后者就真的来了？而且单独一个人来？？？ 　　这俩人之间绝壁有秘密啊！不可告人啊！ 　　所有人激动起来伸手借瓜，依照今天的架势看，又是林景之死又是林景直播，这瓜绝对小不到哪去，是口惊天大瓜！ 　　许由走近之后，才看到林景身边坐了个韩铎。 　　“怎么他也来了？”他皱着眉，不耐烦地说。 　　林景说：“他说要陪我。我想了想，这种时刻，有个人能陪在身边见证，也蛮好的。” 　　“什么时刻，你在说什么？”许由说完，看着他的自拍杆，突然眉头一跳，“你举着手机做什么？” 　　没等人回答，许由电话响起来，他一接通，经纪人就在那边嘶吼：“你他妈一个人跑去见林景干嘛？千万别说不该说的话，他正在直播！” 　　许由动作一滞。 　　林景笑了笑，说：“我在微博上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拍那个视频的时候，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许由暴跳如雷，却不敢在镜头前发作，只好生硬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事我就走了！” 　　直播间里弹幕正在议论纷纷，这时却见到，许由刚一转身，突然有四名身材高大的汉子不知从哪冲出来，从背后一拳将许由锤倒在地上！ 　　一个人反剪他的双手，给他戴上手铐，口中喝道：“不许动，警察！” 　　许由瞬间懵了。 　　观众也瞬间懵了。 　　弹幕：“！！！？？？？？” 　　“怎么肥四！为什么要抓许由！？？” 　　“我的天，这也太可怕了，警察把许由给逮捕了，难道林景说的没错，那个视频真的是他拍的？这么说，视频的主人公是真的出事了？？？” 　　“我草草草草草！！！那个视频我看了三遍！！！我以为真的是潜规则小黄片！！！” 　　直播没有录到四名警察的脸，但把许由的狼狈相录得清清楚楚。 　　许由趴在地上，愤怒地吼叫：“我没犯事！为什么抓我！！！” 　　林景清朗而冰冷的声音，从画外传入：“你知道吗，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一个恶棍轻描淡写杀死了一个人，过后若无其事地嘲笑他的惨状，惋惜怎么没能让他更惨一点，自己还觉得只是恶作剧、开玩笑。” 　　他继续说着，丝毫不顾自己正以当红明星的身份进行直播，“践踏别人的自尊，侮辱别人的人格，你能从中汲取到什么？开心？兴奋？报复的快感吗？” 　　“你以为那段视频只是他被你下药折磨吗？” 　　“让我告诉你，许由。我的双胞胎弟弟，身患绝症，被你暗算吸入过量兴奋剂，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换衣间里，无人知晓地死去了。” 　　“从一年前开始，我就怀疑凶手是你，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直到你为了诬陷我，放出那个所谓的不雅视频。” 　　“让我告诉你，许由。它不是我被潜规则的不雅视频，也不是你以为的我被药剂折磨的过程。它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人世前最后的挣扎和求救。” 　　许由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记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弹幕一片安静。 　　林景说：“你可能会辩解，你不是故意给他下药的，你也不知道那么多剂量能够致死，你不想杀人。” 　　“但是我还要告诉你，许由。” 　　“他也不想死。” 　　“从我怀疑你那一天开始，就无时无刻不想质问你，但我一直忍到今天。证据浮出水面，有罪的人得到制裁。” 　　“我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一定要拿着证据打在你的脸上，让你知道你做错了！” 　　“你必须认识到这个错误，你必须向他道歉，你必须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丑陋的人，你必须后悔，你必须收起那副得意嘴脸，你必须——承认罪行。” 　　话说到这份儿上，林景已经完全不在乎直播出去的后果了。 　　“害死别人而不自知，过后甚至沾沾自喜，实在太可恨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杀了人，你手上沾满鲜血，你有罪，你应该付出代价。” 　　“现在——你知道了吗？” 　　“许由，回答我的话。” 　　“你知道了吗！” 　　许由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浑身抑制不住地打哆嗦，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一名警察对林景说：“唉，你也……平息平息。我们理解你的愤怒，不过现在是警察在办公务，允许你旁观直播就很不错了。” 　　林景沉默片刻，说：“好，辛苦你们了，谢谢。”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次也谢谢你配合调查。” 　　警察摇了摇头，和同伴一起押着人离开。 　　直播镜头里，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 　　即将坐进警车的时候，许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终于，他嚎啕大哭。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第55章 后续反响 　　许由被押走了。 　　直到警车彻底消失在画面里, 林景才重新打开前置镜头。 　　“我不能陪你们聊太久, 很快该有狗仔摸过来了。”他对弹幕说。 　　弹幕经历了最初的懵逼，现在都心疼炸了。 　　“呜呜呜呜呜呜都是真的吗, 我好想抱抱你啊，景景别哭！” 　　“所以真相是我想的那样吗？许由给林景的双胞胎弟弟下了药, 本来是想戏弄他, 没想到把人杀死了！卧槽这也太过分了！！！” 　　“我理解林景这么过激的态度了，如果是我, 我也会疯掉的。啊啊啊许由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我的天太震惊了，太不敢置信了, 那个视频我看了好多遍，真的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我也看了好多遍……我承认是当小黄片看的，还以为是林景和金主在玩药py……现在根本回不过神来，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那是一个人死亡的过程啊！为我的无知和愚蠢道歉！对不起！！！” 　　“跟风黑过你一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了眼林景的微博，这一周他除了艾特许由就是挂侮辱言论。之前觉得太脑残，现在看去, 字字句句都是泪……不说了我先哭一会儿。” 　　“我我我, 我想人肉那些被挂出来的垃圾……” 　　林景看到这条弹幕，说：“不要随便说人肉这种话, 说不定真的会有人去人肉。” 　　“那我们去帮你骂他！” 　　林景温言道：“如果用同样恶心的话骂回去, 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要骂，要和他们讲道理。” 　　“好，听你的。一定要节哀啊景哥, 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忽然想起之前和别人讨论林景这次能不能洗白……现在觉得，‘洗白’这词用得太轻浮了。” 　　“正是因为人品真的值得信任，才能在一次次丑闻中脱身。不是粉，但以后再爆林景黑料，我可能会毫不犹豫站他。” 　　“好心疼，好想抱抱景哥。铎哥能替我们抱一下吗？” 　　林景看到这条弹幕，犹豫了一下，拿给旁边的韩铎看。 　　韩铎的脸出现在了视频画面里。 　　他看完，笑道：“我替你们抱抱他？好啊。” 　　林景：“不用……” 　　话音未落，韩铎直接把他拽进了自己怀里。 　　他郑重地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摸摸头。” 　　林景被他拍了拍脑袋，怔了一下，看弹幕上没什么反应，索性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给你们讲讲我弟的故事。”他说着，似释然似怀念地翘了一下嘴角，“想想还挺奇葩的，因为爸妈去登记姓名的时候搞错了，我俩名字都叫林景。后来也一直没改正。办身份证的时候，两张证件只有最后一个数字不一样，其他的从照片到文字完全可以混淆……” 　　“怎么称呼？家里一般管我叫景，三声的那个，他小名叫京，一声的。因为名字问题，我们俩从小到大学校都不能去同一所，还因为谁去近的谁去远的吵过架。” 　　“哈哈，肯定换着身份上过学啊，身为双胞胎当然要体验一把这样的事。悄悄告诉你们，他还替我出席过活动呢，这事焦总都不知道。具体哪几场就不说了，你们翻翻以前的资料自己猜。我弟性格很佛的，看起来懒洋洋什么都不爱搭理的就是他了。” 　　“不过焦总要是也在看直播的话，你可千万别去找。我怕你一口老血吐出来，回头告我违约……唉你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报个仇，估计一告一个准……” 　　林景靠在韩铎的肩膀上，说了一大段话。 　　弹幕里除了心疼就是骂许由，偶尔夹杂几个道歉。 　　这时，突然有条带着vip特效的弹幕划过，外观和内容都很显眼。 　　发言的是江十，他问：“听到你的描述，感觉你弟弟和《倒计时》的主人公阿京好像，是我的错觉吗？” 　　林景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说：“不是错觉。” 　　弹幕：“？？？什么意思？” 　　林景这时又道：“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该被媒体围堵了。谢谢大家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陪伴我，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 　　“那么……再见了。” 　　弹幕顿时叫道：“不不不，你先解释清楚——” 　　林景朝屏幕伸出手，画面瞬间变黑。 　　留下一屏窒息的观众：“…………” 　　—— 　　这场直播，时长仅有半小时。 　　尽管半小时就聚集了五百万观众，大部分吃瓜群众还是没赶上趟。他们是从热搜里了解到事情真相的。 　　#许由被捕# 　　#不雅视频其实是死亡视频# 　　#倒计时阿京原型# 　　#许由杀人犯# 　　#林景双胞胎弟弟# 　　#林景直播讨回公道# 　　#心疼林景# 　　…… 　　直播结束后，两个小时内，将近十个词条全部爬上了热搜榜，其中整整三条挂着“爆”字。 　　两个小时后，平安北京发了微博，将案件还原：一年前，林某的双胞胎弟弟代他参加活动，被许某下了分量严重超标的烈性兴奋剂，当场死亡。此案经过一年的侦破，终于将嫌烦缉捕归案。目前正在继续审理。 　　猛地撕开虚假的粉饰，过于震撼的真相明晃晃地戳在每一个网友的面前。 　　他们难以置信去看林景的直播录屏、看网友的讨论、看社会各界的分析……面对如此沉重的结果，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粉丝心疼，路人震惊。 　　而之前骂过他、黑过他的人，但凡有点良知，全都羞愧难当。面对视频里林景一句压过一句的质问，只觉得被质问的仿佛就是自己。 　　更有些直接嘲笑过视频的人，再次去看视频，心里翻天覆地，寒意渗进四肢百骸。他们翻着从前不堪入目的发言，恨不得给自己当头抡一棒槌。 　　至于被林景挂出来的那些…… 　　网友们现在知道了，林景不是脑残，他或许真的气疯了，所以不辞厌烦一个一个地挂人，公开处刑。 　　他们被无处泄愤的网友轮了一遍又一遍。 　　大部分人愿意听林景的话，没吐脏字。就算只讲道理，他们也能讲到这些人删号退博。 　　八荣八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华夏民族传统美德……只要是那些账号出没的地方，下面都会大段刷屏。以天选之子略略略（韩铎小号）为代表的土豪粉丝，专门花钱雇人监视这些账号的动向，只要他们还敢继续喷，粉丝就敢继续轮。 　　在这个过程里，网络喷子的恶心面目被揭露出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看不顺眼所有的事，稍有不顺心就一顿狂喷，用词之脏令人大开眼界。 　　起先喷子也和网友互怼，无赖至极直接怼哭了好几个姑娘。后来群情激奋，他们才节节败退。最后，网友齐心协力，把几十个网络喷子全怼到删号消失。 　　有细心的网友发现，这些喷子里有个人与众不同。他喷的全是明星，林景最多，其他零零散散从一线到叫不出名的三线全都有，就像对这个圈子特别熟悉似的。 　　因为林景反对人肉，这名网友只是偷偷摸摸扒了一下，扒出来的真相吓了他一跳，这竟然是许由的小号！ 　　许由小号公开，网友爬过去观摩，然后吃了屎一样地爬回来。就一句话：太特么恶心了！ 　　许由粉丝大批脱粉，只剩一些真脑残还在那里声嘶力竭。但他们怼不过众网友，只好跑到许由官方后援会底下，怼他们不作为不组织反击。 　　许由官方后援会本来静悄悄的，一副要解散的架势，被脑残怼到刷屏，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言了。 　　许由官方后援会：什么几把，恶心的杀人犯还想洗？洗个屁！劳资都快气炸了！谁他妈爱从垃圾堆里捡爱豆就捡去，祝一辈子捡垃圾，永远遇人不淑，喜欢上的全是杀人犯！ 　　正式声明一下，官方群全解散了，管理后援会的几个小姐姐都脱粉了。以前众筹的活动经费，想要回去的可以来找我要。只等三天过时不候，三天后我就做主全捐了。就捐给绝症患者，最近刚看了倒计时。 　　脑残赶紧滚，你再bb，小心老子把微博名改成林景官方后援会。 　　…… 　　这条微博一出来，脑残粉更不愿意善罢甘休，在底下吠得更厉害了。 　　不到半小时，许由官方后援会改了名字，由于“林景官方后援会”已经被占了，他们改成了“林景彩虹屁中心”。 　　微博简介是：不粉林景，只为气死脑残，欢迎投稿。（万一以后转粉求不打脸） 　　以前的微博倒没清空，全部重新编辑。原创内容都改成了花式跪舔林景，转发内容本来是夸许由，全改成了diss许由。 　　闻讯而来的吃瓜群众：“………………” 　　“66666同九义，何汝秀？” 　　“小姐姐真他妈绝了，敢爱敢恨，我都想粉你了。” 　　“妈耶，想投稿，有一肚子的彩虹屁不知道去哪吹。” 　　“以前还和你们撕过逼的……唉，人间不容易啊，握手言和。以后一起愉快吹景景就好了。” 　　舆论沸沸扬扬。 　　到晚上，林景终于发了一条微博。 　　林景大魔王：谢谢所有人，弟弟逝去一年，正义终于得到了伸张，我只感到释然、平静。祝福所有人心存美好、得遇善良。 　　有人猜测倒计时主人公的原型，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团队从来没想瞒着。 　　张三导演重回旧行，亲自操刀制作了一部纪录片《不可能成功的电影》，讲述电影拍摄的幕后故事。明天将会全网上架，大家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 　　拍摄纪录片只有一个用意。有些人的付出不能就此埋没，有些故事正因被人知道才有意义。 　　—— 　　第一个转发这条微博的还是韩铎。他说：“心疼，抱抱你。” 　　粉丝不无猜测，要么韩铎用追星神器关注着林景，要么后者发微博时他正在旁边，不然怎么能做到飞速秒转？ 　　韩铎之后，无数明星和社会各界人士纷纷转发，安慰林景、感慨正义。 　　此前，但凡有明星出事，谁敢出面发言？谁不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但这次不一样。 　　有史以来，华语娱乐圈第一次出现杀人事件，杀人者和受害者全都是当红明星，动机还是因为业内纠纷，整件事还充满反转高潮、那么戏剧化。 　　不站出来替林景说句话，就好像他们也有罪，也和许由同流合污一样。 　　平常跟许由关系好的都忙不迭发博撇清关系，力挺林景。 　　人命关天四个字不是白说的，它是落定在人们心里最沉重的理念。不管多么娱乐化的事，一旦扯上人命，立刻变得无比严肃。 　　所以不光明星，社会各界人士都在关注这桩案子，林景那条微博的转发量几乎破了纪录，转发人里有明星、商人、网红、学者、作家……涵盖方方面面。 　　到最后，这件事再也不是简单的娱乐新闻，它变成了引起热烈讨论的社会话题。上到富家子弟没事聊起的八卦，下到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它引起了太多关注和思考。 　　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多的普通老百姓，知道了林景这个名字。 　　他们自然会拿去询问后辈，然后就被家中的小孩科普林景的所作所为——从高水平的双商和人品，到前段时间的全民逆袭。 　　长辈们赫然发现，故事里那个惨兮兮的哥哥，现实生活中竟然是那么聪明又努力的小孩。最难得的是，他身为偶像，能带领粉丝积极向上，给他们灌输正确的三观。 　　林景不再只是“网红”级流量，他的形象深入人心，流量有了国民度。 　　同时，因为那个被广为转发的微博，纪录片《不可能成功的电影》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第56章 口党还是啪党 　　常理来说, 一部纪录片不会吸引那么多观众。在这方面，倒计时又打破了一项常规。 　　播出首日，《不可能成功的电影》点击量破千万, 各大视频网站早就有一批观众翘首以待。 　　这部纪录片的观众成分很复杂。一部分是专业人士和影迷, 想看看这部不可思议的电影究竟是怎么被一群半吊子拍出来的；一部分是林景的粉丝；还有一部分是吃瓜群众，想知道阿京的原型是不是林景他弟弟。 　　纪录片开头, 是一连串镜头的快剪。 　　林景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凝视镜子里的自己，缓缓伸手，抚摸镜中的人影。 　　张三坐在深色的幕布前，对着镜头一边比划一边说：“他捧着薄薄的几页纸, 跟我说要找我拍一部喜剧。怎么说……揭开那个剧本真的只是出于礼貌。但是就那么几页纸，我看了整整两个小时。” 　　陈武安正在指挥现场调度, 发现摄像机拍他, 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们别找我, 要找找林景啊, 让一个拍综艺的来拍电影，这不是闹吗。” 　　另一名副导演王肃埋头桌案，正在写着什么。他的声音出现在画外音里：“其实能把团队留下来我已经很庆幸了, 要说换本子, 当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他换。” 　　画面回到林景身上，他穿梭在忙碌的剧组里，不时下达一些指令、回答其他人的问题。王肃的画外音仍在继续：“但是真的没想到，最后定下来的本子是那样、那样一个……” 　　画面一转, 林景坐在会议室里，把手里的剧本甩在桌上，对所有人说道：“这部电影，不可能成功。” 　　bgm倏然收声。 　　林景环视一圈，随着他眼神渐厉，新的bgm悄悄爬升上来。 　　“你们是不是全都这样想的？”他说。 　　张三的访谈：“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疯了，真的。” 　　王肃的访谈：“我说不可能的，你真的要这么拍？你确定吗？” 　　一幕一幕飞快转过，林景被推入手术室、新人演员亲自体验病人生活、编剧蹲在地上一边揪头发一边嘀嘀咕咕、后期在黑暗的小黑屋里和张三争执、团队里的半吊子成员努力跟着大佬学习、大家和病房的其他病人说说笑笑…… 　　画外音交错纵横，每个人的音轨层层叠叠。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蜡烛，只不过一些人火苗小些，一些人火苗大些。像我们这样的……也许大到能照亮别人的路呢？” 　　“一道那么长的疤，是永远也消不掉的。” 　　“你们是来去奔忙的候鸟。” 　　“他们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带着半吊子的行业大牛说：“说实话当初接这个活儿真是为了钱来的。你一到剧组，就会产生很清晰的一个认知：哇这都是帮什么人啊，这样的人还打算拍电影？” 　　新人演员们说：“没有人不质疑他，大家都质疑。我不怕得罪地说，他演技就是烂。我当时一看主创阵容，马上就佛了，只当自己是来观光旅游的了。” 　　团队的其他成员说：“确实是什么都不会，所以我们一开始不想拍太复杂的电影，还让王导找林导建议换个团队，但是他不同意。” 　　画面转回王肃的访谈，他对镜头说道：“我一直一直追着他问，因为你可以想一下这部电影的难度，他几乎只是个理想化、概念化的东西。当时我看着林景，我觉得自己就是在质问他，我质问他说：你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搬上银幕的。” 　　画面再转又是张三，他说：“不可能的，这部电影不可能成功。每个人都这么说着，但是又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 　　每一个人的脸，在画中闪过。 　　一盏暖色的台灯发着莹莹的光，勾勒出林景温润无暇的侧脸。他坐在阿京的病房里，穿着一身病号服，伏案于灯光之下。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心愿单。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心愿单。那上面已经用不同的字迹列了许多愿望。 　　林景提笔，补上他自己的。画外音随之响起。 　　“我要让他在电影里，死而复生。” 　　bgm倏然张开，钢琴曲连绵的音调一节推着一节，极尽优雅又极尽壮丽。镜头随之拉远，拉出了病房的窗外，病房大楼在深沉夜色中伸展獠牙，只有那一盏小小的窗晕出暖色。大雪纷纷扬扬，落定在沉寂的泥土上。 　　片头结束，标题渐出。 　　纪录片全片只有一个主题：这部不可能成功的电影，是怎么被一群半吊子慢慢做出来的。 　　它老老实实地按时间顺序，讲述其中所有的故事。虽然是纪录片，却用了故事片的手法，悬念迭出、高潮迭起。 　　全片一开头，就是副导演王肃写出《倒计时》原剧本，拉起一个团队，到各家寻求投资。 　　访谈搭配画面，王肃将那段日子的苦闷娓娓道来。倒计时的剧本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被星藤接收，又落到林景手上，还被林景一通魔改。 　　王肃妥协了太多，他宁可不要钱、不在乎演技烂的林景做主角、让出第一话语权，也一定要用自己的团队拍电影。 　　观众看到这里，不禁产生一个疑问——既然你也知道团队不行，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团队？ 　　接下来，纪录片还原了林景说服张三的过程，观众的疑问在这一幕得到解答。 　　张三问林景为什么要用这么烂的团队，林景说出了他们的病情。 　　“一个经验丰富的成熟团队也许可以把它拍到九十分，但只有王肃的团队，才能把它拍到一百分。” 　　在访谈里，张三对着镜头道：“我后来才明白，倒计时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准确地说，它是一部传记电影。” 　　“一开始，林景想用电影纪念自己的弟弟，但在接触倒计时团队后，他又有了帮一群人讲述的想法。所以根本上来说，我们并不是在拍一部电影，而是在帮助一群人为他们自己立传。” 　　接下来，剧组开始筹备，林景开始准备完整的剧本。 　　他把那张空白的心愿单发给剧组成员，征集他们的心愿。 　　心愿单传到谁的手上，纪录片就会把谁介绍一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这段出镜了。 　　看过电影的观众惊讶地发现，电影里所有配角，都能在这里找到原型。 　　当心愿单传过一遍，再回到林景手上，纪录片开始播放林景的故事。 　　于是，观众渐渐明白了，这部电影，是他为弟弟而写的。 　　筹备工作仍在进行，为了不打扰其他病人，他们挨个病房征求原谅；半吊子团队努力跟着老师学习；新人演员体验绝症生活；林景真的住院做了手术…… 　　片中没提林景生了什么病，粉丝以为他只是做了个普通手术，依旧心疼得要死。 　　林景手术结束没几天，就开始参与拍摄，先拍了不需要下床的戏份。 　　团队里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演技会很差劲，观众也这么以为着。 　　这段戏的拍摄明显在逆袭计划之前，那时候的林景，根本还没搞懂演技是怎么回事。 　　然而，林景的表现令他们目瞪口呆。 　　他躺在床上，眼睛微微闭上再睁开，整个人瞬间变了——完全是剧本里描述的那个阿京了。 　　“他入戏了。” 　　访谈里，张三和几名演员都这么说着。 　　“一个演员的演技弹性会有那么大吗？上一秒面瘫下一秒影帝，听上去真不可思议。但是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瞬间就被他的眼神慑住了。” 　　“他并没有在表演，他知道阿京的一切，他知道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他真的无须表演什么。” 　　张三说：“但是这种方式太伤演员了，我们建议他走出来，好好学习一下真正的演技。他听了之后，转眼就去参加表演之旅了。” 　　“我很难想象他最后会进步成什么样子。拍这部戏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道理——当你一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你是真的能够做到的。这世上没有不可能。” 　　观众看到这里，已经泪目得不行，纷纷留言：“是啊，他做到了，你们也做到了。” 　　但有一些人没能做到。 　　电影拍到一半，一个刚成年的场务小姑娘癌细胞扩散，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快拍完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病情突然恶化，没能抗住最后几天，离世了。在大叔的葬礼上，场务姑娘又出现了。她对遗像脱帽鞠躬，帽子下是颗光头。 　　纪录片结局，是电影的杀青仪式。仪式上来了几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林景介绍他们时，观众才震惊地得知，他们竟是电影里抗癌药物研究员的现实原型！ 　　这部电影不仅角色有原型，故事有原型，就连里面的抗癌药研究，都在现实中真实存在！ 　　它又何止是一部电影？！ 　　原来实验经费紧缺的事是真的，原来林景一直在资助这项实验，原来林景的弟弟真的有意向签署临床协议! 　　原来——如果他没离世的话，这个实验真的有可能在几年后成功！人们打败绝症的步伐可能会往前迈一大步！！！ 　　观众已经震撼到不能言语，透过眼泪的光斑，他们发现纪录片结束了。 　　画面渐黑，字幕浮现。 　　“电影《倒计时》正在同步热映，感谢支持。” 　　“制作方最终分成票房，将在扣除相关成本后捐赠50%，其中25%用于医学研究，25%用于绝症专项帮扶基金。” 　　“电影制作期间，导演林景发起的半年逆袭计划，见证了无数人同我们的共同努力。至此片上架前一周，共有三千余名逆袭者自愿放弃奖励。这些奖励将与票房一起捐出。” 　　“此片献给已逝的他和努力生活的你，也献给我们自己。” 　　字幕一行行消失，最后几个字浮现出来，定格在画面中。 　　“心有归属，义无反顾。” 　　—— 　　纪录片上架当天，《倒计时》票房翻倍。 　　第二天，票房再次翻倍。 　　第三天，迟迟不肯写影评的大川和江十，终于发布了他们的影评。 　　《皆是幻想，皆是真实》 　　这部电影，荒谬至极严谨至极。放眼望去，全是幻想、也全是真实。 　　它本身就是一场无头无尾的梦。戏里的人在做梦，戏外的人在做梦，就连观众也在做梦。 　　它又是一幕刺痛的现实，人物是现实、故事是现实、就连背景的医学研究也是现实。 　　纪录片放出之前，据说这部戏有三个结局，病愈病逝，或开放式结局。 　　观众捧着一个开放式结局欣喜不已，自以为得到了圆满，可谁知，这个结局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如果阿京真的死在了病床上，至少他的一生为学术努力付出过，一切都没白费，他死得其所。 　　可事实是，想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去做，他就死在了人类的恶毒中。 　　电影上映的日期很有意思，是6月9号。 　　也许林景的意思是，不管正放倒放，都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这部电影的第三个故事，是现实。 　　第三个结局没有办法在电影里上演，它发生在电影之外。 　　…… 　　大川最终给出的打分是9.6。他认为不论从质量还是寓意上，这个分数再合适不过。 　　江十完全不同意他的评价。 　　他给出的打分是10分。 　　《谁说不能圆满？》 　　哄堂大笑告诉我们：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倒计时说：悲剧的内核是现实。 　　于是观众们全都哭了，二刷泣不成声，三刷嚎啕大哭，四刷眼泪干涸，再刷一遍纪录片，直接目光呆滞。我还见识过同一场电影里，有人哈哈大笑有人哇哇大哭。 　　离开电影院之后，一边臭骂林景一边想方设法给他花钱，一边在自己微博说哭到脱粉恨死魔鬼大猪蹄子，一边到彩虹屁中心投稿跪舔。 　　人啊，就是这么情绪化这么矛盾的生物，正因这种矛盾所在，生活才有乐趣。 　　比金句谁不会？你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他说悲剧的内核是现实，我能不能说现实的内核是喜剧？ 　　听起来不也挺有道理的？ 　　为什么一定是be？为什么就不能圆满？林景直说了他的第三个结局在电影之外吗？就算他直说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有自己的理解呢？ 　　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以前个哈姆雷特，倒计时是一部太丰富的电影，不论从哪个角度理解，都是对的。 　　逝者含冤一年，终于讨回公道，杀人犯的恶行得到惩治，难道不是好事吗？ 　　已逝的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纪念，所以林景拍摄了这部电影；命运充满无奈，同样饱含希望，所以医疗研究得到了大笔捐款。 　　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在不美好的推动挤压中一步步走向美好，这才是我们努力奋斗的意义。 　　听说林景要为他的弟弟举办追悼会，不如把眼泪收一收，一起来为逝者送行，说不定老天爷果真如我们所愿，让他在下一世生活得幸福安康。 　　人类内心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我一直这么坚信着。 　　正如一个演技那么烂的林景，却能在演出这部电影时瞬间入戏；正如一群经验为零的新人，却能完成如此惊艳的电影表达；这都是内心带来的奇迹。 　　张三一向擅长用浪漫手法拍摄现实题材，然而这次，有了林景的加入，《倒计时》绝不仅仅是一部揭露现实的作品。 　　它是现实主义者的礼赞，更是浪漫主义者的欢歌。 　　抱歉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 　　所以，任性，10分圆满。 　　…… 　　《倒计时》票房爆了，口碑更是爆了。 　　这部电影的口碑，呈现一种史无前例的两极分化。 　　不是好评和差评的两极，而是9.6分和10分的两级。 　　相关话题下聚集了大量影迷，他们一边讨论电影里的细节，一边接头对暗号。 　　——口党天下第一！ 　　——啪党永不为奴！ 　　emmmmm因为69只能口，10可以啪，所以叫口党和啪党……天知道这是哪门子沙雕起的外号。 　　战火四起，口啪恩怨逐渐扩大，由于电影国民度的升高，最后竟然成了和甜咸豆腐脑粽子并称的一大互联网党争！ 　　网友拿着这个问题到处去询问专业影评人，正好这些专业影评人也觉得以前给出的分数不对，趁此机会改了一波分。 　　他们改得五花八门，并不一定都是9.6和10。巧合的是，华语电影周刊最终计算的时候，发现如果剔除所有10分，剩余的平均分正好是9.6。 　　当周华语电影周刊发行电子刊物时，比以往晚了整整三小时，三小时后，主编终于下定决心。 　　《倒计时》的最终评分是“9.6和10”，它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部 获得两个评分的电影。 　　公布分数的那一页，刊载了大川和江十的两篇影评，下面有句主编寄语。 　　“生活在不圆满的现实里，也为圆满提供沃土。” 　　愿意给出这个答案的周刊编辑部，本身也是一群任性的家伙呀。 　　—— 　　电影上映一个月后，院线找到发行方续签合同，延长《倒计时》的放映期。 　　因为这部电影上映十多天才突然爆发，很有后续的赚钱余地，各大院线都打算延迟下线，顺便把放映方式也改成三大院线那样的一票两看。 　　这种策略证明了它的价值，只有走进电影院看了第二遍的观众，才会想要看第三遍甚至更多，在官方“倒计时三个故事看三遍”的宣传策略下，越来越多人再次走进电影院花钱买票。 　　也是在这个月的末尾，原主的追悼会如期举行。 　　上万人聚集到了公墓前的广场上，佩戴白花，一身肃穆。 　　临时布置的灵堂里，一家三口对前来悼念的人鞠躬，罗敏站在前面，神情最是认真。 　　林景已经很久没和他讲话了。 　　那天，父母看完电影首映之后，沉默地回了家。他们什么都没问，不知道怎么问，也问不出口。 　　林景也没有主动解释，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父亲林建真还能和他说几句话，罗敏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工作也请了长假，每天在家里读原主的日记。 　　悼词是林建真念的，本来由林景来比较合适，但他们拒绝了。 　　悼念进行了很久，终于钟声响起，该送行了。 　　灵堂内的人先到外面等候，罗敏安静地托起遗像，走向门口。 　　她正要推门，突然停住了。 　　林景听到她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的儿子吗？” 　　他看着她的背影说：“我当然是。” 　　罗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太不公平了。” 　　林景心里一慌，他以为她是说死的是原主太不公平了，这时林建真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谢谢你，小景。” 　　林景一怔。 　　“我和你妈很感激你为弟弟做的一切，但是想了想，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他郑重地说，“而且，突然面对这样的事实，对我们的精神负担也很沉重……” 　　“如果能做到，就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这样对你好，对我们也好。” 　　林景几乎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林爸只好说：“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一些特异功能？不然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能修改别人的记忆，是吗？” 　　前面，妈妈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爸爸抬起头来说：“这是我们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决定，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同意的。” 　　他说完抬腿走了，林景跟在他身后，迈出灵堂大门。天光大好，夏日温暖的风扑面而来，韩铎站在送行队伍首列，温柔地注视着他。 　　遗像走在最前，群众跟随在后，为原主默默祈祷。 　　网络上，一场远程的送行同步进行着。 　　“身为一名绝症患者，感谢兄弟两人为相关研究付出的一切，弟弟一路走好。” 　　“愿你在尘世的另一端获得幸福。” 　　“如果有来生，一定能够平安健康，实现梦想。” 　　…… 　　林景行在人群中，突然心中大动，震惊地抬头看着天空。 　　一股股细小的愿力，从所有的方向汇聚了过来。 　　从塞北江南、从山河湖海……它们活跃地升腾着，汇入高空，拧成一团震颤山河的凛然之气。 　　那庞大的愿力气团澎湃而滂沱，铺天盖地般凝聚着，久久不散。 第57章 祭天 　　林景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发现韩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 正看着他。 　　林景小声说：“你感受到了？” 　　韩铎点点头。 　　愿力本是无法感知的东西, 但此时正有无数人为原主祈祷，他们的愿力汇聚起来, 存在感便极其强烈，能被感官敏锐的玄学家察觉。韩铎纵然损坏了玄学根基, 洞察力却没有消失。 　　林景皱了皱眉。这股愿力出现得太奇怪了。 　　常理来说，有目标的愿力会汇聚到那人身上, 没有目标的依旧跟着发愿的人。如果原主还在, 它们将会化作他的愿集, 对修行和气运大有好处。但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这些愿力汇聚起来，要上哪找正主？ 　　下一秒, 在林景的疑惑下，那股庞大愿力转了个方向, 疾冲而去。 　　它竟然向南飞去了！ 　　林景几乎想要冲动地跟上去, 幸好韩铎及时攥住了他的手。 　　“别急，我先去看看。”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了送行人群。幸好这个场合庄严肃穆，不会有人太过关注他的动向。 　　等追悼会结束, 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林景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走到一旁，给韩铎打电话，“喂，怎么样？” 　　韩铎刚把车开向盘山公路，抬头望了望颜色晦暗的天空, 说：“情况不太好。你那边结束了？” 　　“刚结束，怎么回事，你在哪？” 　　“我在京郊，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村子里，这有个土山。”韩铎说完给他发了定位，“你来的时候小心点，这里封山了，我正在想办法进去。” 　　“你别冒险。”林景立刻跑了起来，“我这就到，等我一起。” 　　等他到地方见着韩铎，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这是一座看起来有些荒废的村子，人烟稀少，房屋也松散，很难想象京城附近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村子坐落在半山腰，上山的途径有两条，从村子里踩小路上去，或顺着盘山公路开上去。但现在都被铁网封住了。 　　林景抬头看了看山顶，在普通人眼中或许毫无异状，可是在他眼中，那里正发生触目惊心的一幕——山顶方圆一里地的范围，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包围起来，庞大的愿力团正在冲击那层阻隔，拼命挣扎着想要撞进去。 　　两人不敢耽搁，分头寻找上山的突破口。铁网能拦住公路和村子，总不能把整座山都围一圈。 　　很轻易地，他们从边缘的小树林里穿了过去，同时也在心里明白，外面的铁网只能拦住一些路人，拦不住真正想要进山的有心人，因此，后面肯定还有防守。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林子里开路，突然，走在前面的韩铎停住了。 　　他皱眉道：“这个地方，我们之前来过。” 　　林景完全认不出周围哪儿是哪儿，不过他很信任韩铎，“鬼打墙？” 　　韩铎现在虽然不能修习玄学，但理论知识异常丰富，他带林景走了一圈，在第三次走回同样的地方时，得出结论：“精通阵法，亲近自然，利用草木山石布阵，很像正一道那些道士的做派。难道是有道士在山上做法？” 　　他虽然看出鬼打墙的成因是草木阵法，但并不能解开。而且，一旦解开阵法，就会惊动布阵之人，很可能打草惊蛇。 　　林景闻言，走到前面开了天眼。 　　破妄眼能见到万物本源，当然也包括一棵树、一座山。 　　在天眼的作用下，他自然看到了山林的本来面貌，不用破阵也可以通过。 　　他没有回头，以防被韩铎恶业所伤，只是向后伸出了手，道：“牵着我。” 　　韩铎还以为他害羞了，贼兮兮地瞅他的耳根，老有种那里红了的错觉。他搭上林景的手，也不好好牵着，偏要和他十指相扣，还用指头尖在人手心里轻轻挠了两下。 　　林景撒手锤了他一下，才粗暴地用正常姿势重新牵住他。 　　走了没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变成十指相扣了。 　　好不容易走出山间迷阵，林景收回天眼。在天眼关闭的最后一刻，一副突如其来的明悟，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幼小细弱的龙，浑身散发出浓黑的怨气，在这股怨气的作用下猛然爆开。 　　这幅明悟就像某种幻觉，之后，不管再怎么开天眼，他都没有再见到。 　　两人在密林中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好不容易登上山顶，却见树林的边缘，一颗颗树木上都系了数条红线，红线缀着铃铛，纵横交错地拦在前方。 　　“红音煞。”韩铎拉着林景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凝重道。 　　“那又是什么？” 　　“一种杀人的术法。”韩铎说，“做煞的线需从行过白事的丧服上拆下，在枉死之人的血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每一天都要加持咒决。线上挂着的铃铛，要用死去没多久的动物骨头做，有保质期，过期必须更换。甚至……用和血液同出一源的人骨来做，效果最好。” 　　“红线布好后，一旦被人碰触，线里的怨气催发整个线阵无风自动，附着符咒的骨铃会发出一种能伤人的音煞，被煞住的人，轻则神志失常，重则心悸而死。” 　　他想了想，觉得怪异，“这么阴邪的术法，不可能是那群道士用的，难道竟有人既学正一道又学邪术？” 　　他和林景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收集万法的韩尽。 　　“这玩意儿该怎么破，堵住耳朵闷头冲？” 　　“音煞是煞气，和入不入耳没有关系。教科书上说了三种解法，想办法化煞，或用至阳至刚的法宝斩断，或直接解决施术之人。” 　　很可惜，两人都没有正儿八经的玄学根基，和这三种方法无缘。林景倒能画几张抵御煞气的符，但没有善业的韩铎根本用不了。而且一旦惊动线阵，也相当于惊动了里面的人。 　　“不慌，有办法。”韩铎说完，一回身扎进了林子。林景认得他去的方向，那边有一座村里人修建的棚屋，用来给上山的人休息，里面放了一些工具。 　　不一会儿，韩铎拖着一副梯子跑回来，把梯子搭在捆绑红线的树干上，从容爬了上去。 　　林景：“……行。” 　　翻过树干也就翻过了红线墙，终于来到山顶的核心部位。 　　外面是一块地势奇异的凹陷平地，两人借山林边缘藏好身形，看到了那令人心惊的景象。 　　一方莹白温润的圆形祭台蹲立在山顶中央，仔细一瞧，竟全是由玉石堆砌而成的。 　　祭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插着一面猎猎作响的血红经幡，幡声在四周低沉念经声中滚滚而来，一浪接着一浪。 　　祭台四周，由上而下设了三层坛场。外坛即为平地，地插花柱，安纂二十八枚，四个方位摆着四方供台。每座台前都有个道士打扮的青袍人，正在踏罡步斗，四个人分别手执法尺、法印、桃木剑和檀香如意，颇有种神秘的美感。 　　中坛高于外坛，安纂二十四枚，地上盘膝坐了一圈青袍人，正在念动经文。 　　内坛便是玉石祭台陈设的地方，台前站着一个鹤发童颜、面目慈祥的老人，是整场仪式的主持者。 　　韩铎半天后才说：“韩家人。” 　　林景说：“……全是？” 　　“全都是，中间那个站着的就是韩尽。”韩铎说，“那是拘魂幡，传说为鬼差所用，可以强行收取人间的滞留魂魄。” 　　林景看出来了，那面破旧的经幡中，分明透出一股冲天怨气，浓烈得几乎快要化作实质，仿佛有无数不甘的怨魂在其中愤声尖啸。 　　“他们在做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眼前的仪式其实非常眼熟，坛场名为四象蘸坛，是一种非常正统、传承日久的道教科仪。他在app的玄学百科里见过，但正因见过，才觉得更加难以置信。 　　韩铎和他对视一眼，同时说出那个答案：“祭天！” 　　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摆在眼前。 　　韩家人在这座荒山的山顶上，举行了一场祭天仪式。 　　设坛、摆位、上表、诵经……一切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使用的祭品，不是普通的牛羊等物，而是一件法器——拘魂幡。 　　韩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震，拿出手机搜华夏地图，伸着手指头在上面反复比划。 　　片刻后，他对林景说：“这里不是一座普通的荒山。” 　　“天下龙脉出昆仑，昆仑为龙脉主干，又分九条支脉，串联起整个华夏的山川地貌。” 　　“这里，是其中一条支脉的龙眼。原本理应是繁华的，可能在昆仑龙脉消失后，才逐渐没落。” 　　电光石火间，林景想起了之前开天眼产生的那一瞬明悟。 　　他再度抬头，看向拘魂幡中传出的尖锐怨气，以及那仍被阻隔在山顶之外的浩荡愿力。 　　“我有个想法，”他不无震撼地说，“祭品不是拘魂幡，也不是里面的魂魄。” 　　“而是怨气。” 　　韩铎倒吸了一口冷气。 　　“怨气，从根本上，也属于愿力的一种，它是负面愿力的实质化。” 　　林景想到了整天只会QAQ的智障天道，他说：“人的愿力，是能影响天地的。” 　　—— 　　韩尽在祭台前沉立许久，手诀翻飞，镇压幡中的魂魄。 　　坛场分为三层，每层都有不同的作用。 　　外坛设立四座供台，四位强大的玄学家手执最厉害的法宝做法，是为了强行开坛祭天，逼迫“天”收下他们的贡品。 　　中坛有韩家后辈集体念经，不断催动拘魂幡中的怨气，让那些魂魄即使不怨，也不得不强行生怨。 　　内坛只韩尽一人坐镇，他负责把控整场仪式，以及镇压拘魂幡，防止怨气过盛令它超出掌控。 　　拘魂幡中的怨气直上云霄，尽数祭供给华夏的天地，法事将一直做到幡中怨气全消，才算完成。到时，里面所有的魂魄，也将随之消散。 　　同样的祭天仪式，韩尽已经主持过不下三场，可是这一场尤为不同。 　　他一边掐诀，一边暗暗感受拘魂幡中的气息，深深皱起了眉头。 　　中坛的韩家人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念经催发怨气，可是起到的效果比前几次差远了。 　　因为幡中有个魂魄奇异地平静，不论外界如何灌输戾气，他始终淡淡的、懒懒散散的。最奇异的是，他就像幡中的一个病毒源，将自己这种状态传播给了其他魂魄，于是以他为中心，周围一圈魂魄都异常安稳祥和，没有丝毫激起怨气的征兆。 　　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拘魂幡里虽然也有这个魂魄，但他的状态不至于淡到这种快成仙的地步，他也会有愤、有怨、有过激的情绪。 　　韩尽回忆着自己昨天的行为。他前天刚刚进京，昨天去看了徒弟韩沐风，被小徒弟软磨硬泡着答应陪他看场电影，之后就是在酒店歇脚，连夜赶到这座山上布置法坛。 　　没有任何异常。韩尽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天，那个魂魄的状态就全变了。 　　算了，他心想，一两个不听话的倒不碍事，总归不可能毁了他的仪式。 　　于是，他继续闭目掐诀，准备进行最后一次上表。 　　上表既是将自己所求上达天听，可以加深祭天的效果。在他的设想里，完成三次上表，仪式的效果就到位了，接下来只需要坚持把法事做完，把幡中怨气耗光就可以。 　　韩尽双手一翻，长喝一声，中坛的诵经声齐齐停了一瞬。 　　林景注意到，诵经停住的时候，山外的愿力瞬间往里挤了一寸，可是很快又被挡住了。 　　阻挡愿力团冲进来的，很可能就是这些经文。 　　他开了天眼，一一观察这些人的本源，由于对方专心法事，没有发现他的窥伺。 　　这群人里最厉害的是韩尽，他的玄学修为已经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境界，至于其他的，业力气运因果等等，林景一概看不出来。 　　外坛四位踏罡步斗的青袍人实力次之，中坛诵经的年轻人实力最弱。 　　林景选了里面恶业最重的一个人，手腕一抖，一条业力牵引线连接到了他的身上。 　　他很少用到控业的能力，一是因为符咒就能完成许多事，二是他从前愿集不强，能力也不强。《倒计时》上映后，他的愿集狠狠涨了一波，现在可以引动的业力，已经达到了能够致死的程度。 　　他捻着那条虚无的线，轻轻一抖，对面年轻人身上浓黑的恶业顿时开始爆炸，几息之间炸得一干二净。 　　林景目前还不能控制业报的详细内容，就像拿着一本死亡笔记，只能往上面写名字而不能写死因一样。因此，恶业全部引爆后，报应立即就降临了。 　　那年轻人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头立即低了下去。 　　林景收回手，心脏剧烈地跳着。他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可是就连对方身边的人都没发现，犹自念着经文。 　　像这种报应严重到立即死亡的，用一句十恶不赦来形容都是轻的，而在眼前聊聊十来名韩家后辈里，竟然就有三个这样的人！林景也怕再遇到韩铎这样的例子，因此他看了三个人的因果，那画面顿时令他恶心得恨不得从没看过。 　　韩沐风号称韩家天才，终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那家伙虽然心地不怎么样，但恐怕连真正的人间险恶都没见过。 　　三个人死后，念经声虽还是那般大，经文的威力却小了很多。 　　山外那股庞大愿力终于撞破阻隔，摧枯拉朽地冲了进来。 　　刹那间，韩尽悚然抬头，掐诀去挡。 　　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能镇压拘魂幡里万千怨魂的反抗，镇压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真诚祝愿。 　　那股愿力澎湃、磅礴、气势壮阔，裹挟着所有人从内心发出的力量，不可阻挡地冲进了经幡之中。 　　林景霍然抬头。 　　刹那间，似乎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数个不同的音色、不同的音调、甚至不同的语言，层层叠叠，相互掩盖，又相互凸显。 　　“一路走好，愿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这些声音不止在他耳边，还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它蓦地升腾在整个坛场的周围，往返环绕、来去不绝。 　　坛场中，所有韩家人直愣愣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风平地乍起，所有人的衣袍烈烈飞扬。 　　“嘶啦——” 　　那面血红的经幡，在席卷天地的狂风中，被扯碎了。 　　天地之间安静了一秒，韩尽愣住了，诵经声停了，四方供台也早被吹翻。 　　似乎连风都停了。大家的发丝和衣襟垂落下来。 　　下一秒，狂风再起，一道白光刷然扩散，挤挤挨挨的魂体在蓦然张大的涟漪中冲出，瞬间飘满了整个山顶。 　　韩铎攥紧了林景的手，顺着风吹的方向抬头看去。无数透明的灵魂在一曲无声的挽歌中浮沉翻飞，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神志尽失，随席卷天地的大风升上天空，在山顶一圈圈盘旋，直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第58章 怨气祭天 　　韩尽脚下一跄, 若不是及时抓住拘魂幡撑了一下, 只怕要当场跪倒在祭台上。 　　祭天是玄学仪式中最渊源流传也最正统的一种, 就算失败也不会出现严重反噬。现在反噬他们的，是幡中数万魂魄的怨气。 　　他的情况还算好些, 只见整个坛场的韩家人几乎齐齐吐了口血，血中含着浓郁的本源精气, 这一下就算不损命数也要大损修为。 　　外坛四名跳大神的韩家人最惨。他们利用强大的修为和法宝强行开坛, 逼天收取贡品，祭天的法术不会反噬旁人, 却会反噬他们。他们被法术反噬, 又被怨气反噬，最后还被自己的法宝反噬, 四个人齐齐瘫在了地上，当场不能动弹。 　　相比之下, 韩尽只是一时没站稳, 面色白了白, 连口血都没吐。 　　他稳住身形后, 果断不理会漫天的鬼魂和撕碎的经幡, 身形一动直接向树林方向掠来。很难想象，一个年逾古稀头发雪白的来人, 竟然拥有那样凌厉的身手。 　　林景还想看看他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却被韩铎扳住肩膀压在了树上。后者看着他，无声地说：“屏息。” 　　林景屏住呼吸，听到韩尽的脚步停了下来, 对方竟然能通过呼吸声辨别人的方位。 　　韩铎隐隐挡在他身前，透过枝叶的罅隙注视着韩尽。但他看一会儿就要游离一下目光，因为韩尽这个人，真的能感受到别人盯在他身上的视线。 　　林景因为生病的原因，体虚气弱，肺活量不太够，没过一会儿就憋得面色发红。韩铎发现了，他收回视线，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他，眼里演过一丝蠢蠢欲动。 　　林景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凑了下来。他立即抿紧嘴唇，表示我还能憋！ 　　就在韩铎的双唇已经与他若即若离的时候，韩尽又动了。他不知发现了什么，从二人藏身的树后离开了，向反方向的灌木丛中掠去。 　　林景听得一清二楚，他马上就要推开韩铎，后者却在这时作势欲亲。 　　他立即小声道：“不让亲！敢亲下来你试试！” 　　韩铎的脑袋顿时错开他的脸，越过他的肩膀朝树后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缩回头来，看着林景，一副非常诧异的样子：“我只是看看韩尽走没走，你以为我要亲你？” 　　林景：“……” 　　韩铎非常夸张地说：“哇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景景，难道你满脑子里都都是要和我亲亲？” 　　林景：“…………” 　　他发现他这么稳的脾气，竟然总是能被韩铎气得说不出话来。 　　影帝韩铎又换了一副神态，扭扭捏捏道：“要是你这么渴望的话，也不是不行……” 　　林景气笑了，随即沉痛地说：“原来你宁愿看我憋死过去，也不打算渡口气给我。我懂了，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妈的，谁还不是影帝了。 　　“……”韩铎说，“我……” 　　他话音未落，树林另一端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还有枪声和搏斗声。韩尽不知和谁打了起来。 　　他们越打越酣，身形显露出来，竟是五个穿着迷彩作训服、脸涂油彩的人，在对付韩尽一人。这五个人刚才伪装得太好，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所以谁都没有发现。 　　即使是五对一，他们也慢慢落入了颓势。林景考虑了半秒钟要不要上前帮忙，然后转身向坛场走去。 　　坛场中已经乱作一团，受伤较重的年轻人还在盘膝恢复，受伤较轻的，三三两两围住四名瘫倒的年长者，一口一个“长老”地叫着。 　　四名长老都是炼神还虚修为，林景对付不了全盛时的他们，现在却可以大着胆子试一试。 　　隔着远远的距离，业力牵引线再次系到了恶贯满盈之人的身上。 　　恶业如一朵黑色的烟花，瞬间从那人身上炸开，几息之后，围着他的两个人突然大叫起来：“徐长老、徐长老没气了！” 　　林景翻手，平复了一下气血。 　　他能力的强弱视自身愿集而定，如今只引爆了一名长老的恶业，一身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一般，从骨头里传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吗？” 　　林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去。不远处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灵魂，他歪了歪头，认真地看着林景。 　　这一幕落在韩铎眼里，就仿佛林景在同自己的灵魂照镜子一般。 　　原主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他听见林景愣愣地问：“你……你怎么没走？” 　　林景早就猜到他的魂体可能在拘魂幡里，因为那股撕碎经幡的愿力，正是来寻找他的。但他以为，他应该和其他所有灵魂一样，迎着阳光飞向高空，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原主说，“我死后，本来浑浑噩噩，顺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牵引力走，可是走到一半，突然被抓进了小黑屋里。” 　　“今天，小黑屋里其他的魂都很暴躁，我觉得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就很想跑出来看一看。本来是做不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力量撞进了我的身体，我感觉状态很好，一拳就把小黑屋撞破了。” 　　那魂体说完，飘高一点，在林景眼前转了个圈。 　　林景早就有所领悟，他稍作梳理，彻底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韩尽以怨气祭天，必须搜罗足够的鬼魂，催生这股怨气。 　　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总之非常成功。林景去过的几个一二线城市，几乎见不到鬼魂的踪迹。 　　鬼魂也分种类，死得其所的立即有了去处，只有那些死得极其不甘的人，才携带一股不甘的愿力，有机会滞留人间化成鬼。 　　原主便是其中一员，他本该有着万千鬼魂的共同命运，那就是被韩尽折磨得怨气尽出，成为怨气祭天的养料，消散在拘魂幡里，连点泡影都不能在世间留下。 　　然而，接手他身体的人，是林景。 　　他执意要把该讲的故事讲出来，于是有无数华夏同胞被原主感动，发自内心为他祈福。 　　一个人发愿可能是是片涟漪，十个人发愿可能是朵水花，哪怕一百个人发愿，可能都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当千千万万的人都存在同一个愿望，那些细小的、看都看不见的愿力，就会一股股汇聚起来，从涓流汇成长河，汇入一片汪洋大海，不辞跋涉地去追寻一个实现愿望的可能。 　　它浩荡而来，一个怒涛掀起，便打翻了韩尽的大船。 　　拘魂幡中的怨气本就是一种负面愿力，它终究斗不过无数人发自内心的愿望，瞬间溃散。 　　几乎可以断定，天道出问题就是因为被喂了大量的负面愿力，他本就是愿力造物，当然也能被愿力影响。很显然，韩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目前天道虽弱，至少推演能力全盘保留下来，尚还有那么一点零星的作用。 　　要是这次祭天成功了，被毁坏的可能不止一个业报系统，天道与玄学界间微妙的平衡，也将不复存在。林景作为代言人，会陷入极端被动的局面，难以扭转局势。 　　不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救了原主，救了无数魂灵，也救了他自己。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因果报应。 　　—— 　　林景把业力牵引线连到另一名长老身上，问原主：“你能看到什么吗？” 　　后者诚实地摇了摇头，伸出透明的手指，在林景额头上点了一下。 　　林景顿时感到一股力量充盈全身，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看，然后催动业力引线，再次引爆了两名长老身上的恶业。 　　两人瞬间暴毙，坛场里又是一阵哭嚎。 　　韩尽在另一边将五个迷彩服打压得狼狈不堪、浑身挂彩，顺便还把他们引到了红音煞旁边。 　　他正要使计让他们撞上音煞，突然见到一名族中后辈跌跌撞撞地跑来，叫道：“家主！去、去了！三位长老去了！” 　　“什么？”韩尽闻言大骇，立即拧身冲回去，五个人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机。 　　四位长老转瞬间去了三位，饶是心境稳重的韩尽也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既然敢放心来追人，自然是确定其他人不会有事。 　　韩铎拉住林景的胳膊，道：“我们赶紧撤，依他的尿性，可能会让人搜山。” 　　林景闻言，忍不住想，韩家主到底给小时候的韩铎造成过多大心理阴影…… 　　原主转了一圈，看着林景，犹豫地说：“那我怎么办？哥。” 　　林景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看着韩铎，向他求助。 　　韩铎从树后探了探脑袋，坛场正乱成一片。他对林景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从一侧绕了过去，爬上内坛去搜罗那几片碎掉的拘魂幡。 　　趁这个机会，原主往林景身边挤了挤，对他小声说：“他是谁呀？你心上人？” 　　“唔……”林景其实还有点懵。对方的反应有点自然过头了。 　　而他呢，坦白说，他一时还没接受对方仍然存在的事实。 　　而且用人家身体搞基，说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地道。 　　韩铎拿着拘魂幡碎片飞快跑了回来，对他们说：“这里面有片还能用的，你先进来躲躲。” 　　原主转过头，看着林景，对他笑了笑，说：“对了，悄悄告诉你件事，有个叫韩沐风的家伙对你很不服气，整天在家里看你的视频研究怎么打败你呢。” 　　林景瞬间想到，原主跟在韩尽身边，可能看到了韩沐风看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臊得慌。 　　“电影很好看，纪录片也很好看，真棒呀，哥哥。”透明的魂魄抬头看了看天空。 　　“对了，我是啪党来着。”他笑嘻嘻地说完，钻进了拘魂幡的碎片里。 　　对话刚刚结束，坛场那边又起了动静，一群人里分出了一波，气势汹汹地朝小树林跑来，像是打算下山。 　　这些人没有韩尽那种敏锐的感知，林景二人一直藏匿在旁边，眼看着他们解开红音煞，然后大摇大摆地跟在他们身后下了山。 　　那群人下到半山腰，指挥村民把守各个上下山通路。其中有个人愤愤地说道：“这么短时间，他们一定还没来得及下山，我们彻夜搜山，还有抓住他们的机会！穿着迷彩就能在树林里藏住？我们一卦就能占出他们的方位！” 　　他们误以为捣乱的是迷彩服的同伙。 　　林景听到这话时，正从他们屋后经过。 　　上了车之后，他对韩铎说：“我常常有种感觉，太依赖玄学的人，容易脑子不好使。” 　　韩铎正要发动车子，突然车门被敲了一下，“笃笃”两声，沉稳敦实。 　　他一顿，和林景对视一眼，慢慢把窗子降下一条缝。 　　此时天已蒙蒙黑，车内车外都看不清彼此的长相，外面的人很守规矩，没有绕到前窗细看。 　　一道硬朗的声音传进来：“方才同在山顶的前辈，可否下车一会？” 　　林景对韩铎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然后他捏了捏嗓子，一把苍老的声音挤出喉咙：“你们是谁？” 　　外面的人对这个声音的苍老没有丝毫诧异，仿佛本该如此，他说：“您就是方才山顶那位炼神还虚的前辈？是您杀死了韩家的六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境界？”林景明明隐藏了自身的境界，他身上没有灵力痕迹，只要有心隐藏，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们手里还有几张观业符，方才不知是敌是友，贸然对您使用了，结果发现您竟然身居那么庞大的善业。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说完，不等林景开口，紧接着补充道：“我是申屠毅，隶属华夏安全局玄学特勤组，正在调查有关韩尽的一桩案子。因为觉得您非常值得信任，想要问您一些问题，可以吗？” 　　林景没有回答，他的心神被一个名词吸引了，“观业符？那是什么？” 　　据他所指，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种符咒，可以观察人的业力和修为。 　　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您不知道吗？”外头的人考虑了一下，“消业人是五六年前才失踪的，我以为您应该听说过……这符是从他手上得的，就还剩这么几张了。” 　　林景看了看韩铎，发现他异常平静。他不欲当着韩铎的面多说，继而道：“申屠毅是，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改日我再约你。” 　　申屠毅还想争取一下，韩铎直接发动了引擎。 　　他只好说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提醒了一句：“盘山公路上没有监控，但之后的一条主干道上有，如果韩家人调取监控，很容易就能发现上山的车辆。” 　　“谢谢了。”林景说完，韩铎配合地关闭车窗，驶下山道。 　　两人从各种小路上饶了好几圈，才走上另一条主干道，装作是从其他方向回来的。好在他们来去都带齐了帽子口罩墨镜，林景来的时候坐在出粗车后座，脸被挡得严严实实，监控没有拍到。 　　韩铎把他送回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上车走了。 　　林景一回到自己卧室，就迫不及待地放出了原主，还没来得及出去让父母高兴高兴，“噼啪”一声，天道出现在眼前。 　　他还是用林景那张脸，于是这间卧室里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三个颜色各异的林景围成一圈，大眼瞪着小眼。 　　“咳……”还是林景先开了口，他看着天道，扯了扯他的影子，说：“你是不是又弱了一些？” 　　天道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呕”了一声。 　　林景好笑道：“你知道啦？” 　　“今天在山顶上，我全程在那里看着呢。”天道飘高了一点，愤愤地攥起拳头，找了个忒特么合适的词，“竟然给人家强行喂屎！实在是太坏了！韩尽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惹他了吗！” 　　林景也不解。他本以为天道的损坏不可能是人为，就算是人为也不可能是故意策划的。 　　谁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以人类之身算计天道！ 　　韩尽他图什么？ 　　天道对林景说：“我现在知道了，韩尽每次怨气祭天，选的都是龙脉的关键部位，只有在这个部位上才能施法。” 　　“天下龙脉的九条分支，不知已经毁了几条，景景，你可一定要帮我呀。”他说着，又QAQ了，“你要是帮我，我再给你发个福利！” 　　林景敬谢不敏，“别了，你先想办法把上次的福利收回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天道急忙道：“你放心，这次不是我发的，我让靠谱的其他天道给你发。” 　　他看着原主，说：“林景……弟弟呀，你愿不愿意去你哥以前的世界？” 　　两个林景同时怔住，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天道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你现在一身愿集，灵魂有点强大，而且一身善业也挺厚的，我这边吃了今天的屎之后，轮回系统有点处理不了你……” 　　林景;林景：“…………” 　　天道忙说：“你放心，隔壁很好哒，不会发生这个世界这样的事，你去了之后，可以找新死的鬼买一具身体，或者帮那边的天道做事，让他给你造一个。那边天道很强的，也不存在三大死劫之类的事。你过去之后，可以用新的身份，实现你的梦想啊。” 　　“而且父母什么的也都在，你替你哥孝顺他们啦。” 　　最后他还拍着胸脯，下了一番保证：“放心，我和隔壁商量了一下，没问题的！既然上次吐过来一个林景，这次就再吐回一个去呗。” 　　他自觉非常贴心周到，“也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了。” 第59章 又要参选金幕奖啦 　　罗敏和林建真一直坐在客厅里等林景。他们不知道他下午为什么突然走了, 以为晚上回家后可以好好谈谈, 没想到他一回家就扎进卧室没出来。 　　两人等了一会儿, 终于忍不住走到他门口，敲了敲门。 　　过儿一会儿，林景才打开门。他身后飘着天道和原主，后者几乎立即就冲了上去, 可惜对面的父母看不到。 　　林爸爸和林妈妈走了进来, 坐在林景床上。两个人的坐姿如出一辙, 双手搭在膝盖上, 看起来又乖巧又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林爸先开了口，他说：“小景, 今天下午跟你说的事, 你考虑好了吗？” 　　他们不知道林景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儿子的身体里, 但能辨别出, 他是一个真诚努力的好孩子。 　　严格来说，林景没有任何过错，也不需要履行任何义务,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们甚至会自欺欺人地把儿子的异状归为“长大了”。 　　但他没有那么“聪明”, 哪怕代价是把自己隔离出去，他仍然拼尽全力替这个家庭讨回了公道。不论这桩奇迹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心怀感激。 　　可是转头想想，这一切对他何其不公？就算他不是他们的儿子，难道那些体贴孝顺也是假的吗？ 　　夫妻二人思来想去, 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孩子不那么伤心——修改自己的记忆，把那个虚构出来的家庭，变成真实的。 　　林建真第一次接触非正常事件，仍感到有些紧张，他说：“你要是考虑好了的话……我们也早都准备好了。” 　　林景没说话，安静地拿出两张符咒。 　　两人以为要开始了，神同步地一起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只听轻轻一声“啪”，两人脑门上被贴了东西，瞬间一股凉意涌下，在眼底徘徊不去。 　　他们发现记忆并没有变化，疑惑地睁开眼。林景还是用刚才的姿势站在前面，但是整个人都变成透明的了。 　　罗敏正想发问，却见眼前这个透明身影懒懒地笑了一下。 　　她怔住了。 　　林景和天道离开了卧室，让他们在里面说话，顺便让天道帮他推演一份父母的记忆。 　　天道虽然别的本事没有，推演能力还真不是盖的，对于原主的新人生，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不过，”他说，“我半年才给你做好那些资料，现在只有这么短时间，推演两个人的记忆根本不够呀。” 　　“马马虎虎就行。”林景并不强求。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两颗敞开的心。 　　送走原主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小破天道这次什么都不用做，天空上自然降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光。 　　透明的魂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圈，隔空抱了抱父母和小破天道，最后抱住林景。 　　林景用同样的姿势回抱过去。 　　因为其中一个没有实体，他们几乎重叠起来。拥抱别人的动作，像是抱住了自己。 　　“谢谢你，哥哥。” 　　—— 　　直到林景施法的时候，小破天道还是没推演完父母的记忆。 　　神奇的是，不完整的记忆刚装进他们的脑海，就被他们自己补全，自动完成了推演。 　　林景处理完这些事，看着手机里申屠毅的号码，还是决定先跟柳仓打听打听再约见他。 　　《倒计时》档期延长了整整一个月，期间一直保持着不低的上座率。 　　林景后来没再关注电影票房，但其他人一直都在关注着。纪录片全网上架以后，倒计时的票房数字每天都能翻出一个新高度，无数电影媒体出了无数篇文章，分析它之所以能够逆袭的原因。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口碑，其次是它带出的社会话题，还有电影本身的传奇性、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等等。 　　大多数媒体还注意到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这部电影从一开始，就是往商业化方向做的。 　　如果只看一遍，且完全不去了解其内在故事，这部电影——全程轻喜剧风格，在结尾细思极恐的转折中戛然而止——其实是一部成熟不失内涵的另类喜剧。不提那过于悲剧的内核，电影本身充满反转和戏剧化，从制作到营销，都是按商业电影的路子走的。 　　关于这个问题，张三也问过林景，没想到后者说：“为什么电影会分商业片和文艺片呢？” 　　当时张三愣了一下，道：“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 　　林景认真地说：“张导，在我的观念里，电影只有大众和小众的区别，没有商业和文艺的区别，这种分类是对电影的限制和固化。” 　　“当下的电影界，对这话题太敏感了，把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区分得泾渭分明，就连两拨导演都玩不到一起，你不觉得这有点矛盾吗？” 　　张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矛盾的？ 　　林景缓缓地说：“许多人觉得拍商业片是为了赚钱，拍文艺片是为了表达。可是如果文艺片就意味着放弃观众，那么表达给谁看呢？” 　　“就像我对你说过的话，小众的题材承载不了你表达的野望，正因为从你身上看到一股强烈的表达欲，我才想要找你合作。” 　　“安静讲好自己的故事，或者想办法吸引更多观众，这是每个导演的自由。有的人不在乎自己的表达能不能被人听见，但有的人在乎。” 　　林景挺为张三可惜的，他是个完全有能力拍好任何电影的导演，但被文艺片三个字框住了。 　　在林景前世，电影界很少提到商业和文艺两个字，就像演员里很少有流量和实力派的区别一样。如果强硬分开，在资本倾向导致的恶性循环中，商业会更商业，文艺会更文艺，最终走上一条未可知的邪路。 　　他拍了拍张三的肩膀，对他说：“张导，你抬头往上看，以王汉奇为首的那几位导演，难道放弃过对表达的追寻吗？他们才是顶级的华语片导演。” 　　张三沉默片刻，说：“在商业里不可能追寻极致的表达，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那些导演，跟资本签了对赌协议的，真到需要取舍的时候，他们必须妥协。” 　　导演、艺人和资本的对赌协议在圈里常年存在，大体是指如果这个导演/艺人在一年内没赚够多少钱，就必须自己出钱补上缺口；如果赚够了，多出来的那部分就是他们自己的。 　　为了完成每年的对赌金额，大量艺人和导演不得不接拍流量烂剧，拼命往荷包里揽钱，甚至显得有点吃相难看。 　　就算有心想要谴责，也完全不知道该谴责哪里——因为一切都好像没有问题。对赌协议的出现是文娱产业成熟化的自然结果，它本身没有任何错误，若指责那些签协议的人太看重利益，未免也太愤青了。 　　面对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张三也只有一声叹息。 　　林景只是笑了笑，“事情总要慢慢做的嘛。” 　　话说回来，直到《倒计时》下映，林景才抽空关注了一波票房。 　　电影上映两个月，票房从一开始的不乐观、到缓速增长、再到舆论爆炸后的一路逆袭，《倒计时》最终的票房数字，定格在27亿，比林景预想的十五亿多了整整一倍，暂居年度电影票房榜第二位。 　　排在它前面的，是一部观众群庞大的系列电影续作。到年尾，这个排名可能会掉出前三，但绝对出不了前五。 　　《哄堂大笑》紧紧咬在后面，它的票房数字是25亿。 　　最终总票房公布的那天，无数网友翻出当年给两部电影投票的微博，看着双方9:1的巨大悬殊，哭着扇了自己一巴掌。 　　“《哄》也不弱，可是票房和评分比起《倒》都差了一节，这一局胜负已定。” 　　“哭了，当初为什么就死不信任林景，觉得他演不好戏拍不出电影？” 　　“讲真，焦总这次算是咸鱼翻身了。当初压榨艺人的新闻出来，觉得他真是恶心透了，现在看着《哄》的质量，发现他也怪不容易的。” 　　“不管怎么说，知错能改就是好的。” 　　焦宏文本人看到这些言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网友是最苛刻的一群人，也是最宽容的一群人。他们有时仿佛没有三观，轻易被舆论带跑，有时又被丁点人性之光感动得眼泪汪汪。 　　焦宏文自诩擅长玩弄手段，但他现在才发现，林景才是真正的洞悉一切。 　　他和林景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即使算计人心，也对人心保持着最高的尊重。 　　七月初，金幕奖公布了新一轮的提名名单。 　　因为去年闹出的丑闻，金幕奖组委会进行了一波内部大改革，裁换了许多评委和制度——当然这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最装模作样的是，它直接把选拔范围给改了。往常只有上一年度作品可以送选，是三大奖项里颁奖最晚的一个。 　　改革后，从去年六月份到今年六月份的作品都可以送选，不再按年度评奖，而是按届数。 　　这样一来，除了表明“我改革了”之外，最大的妙处是和其他奖项错开了作品群，就算给奖有黑幕，观众也不能用其他奖项来参考。 　　因为这项改革，《倒计时》和《哄堂大笑》都有了送选资格，是今年的种子选手。 　　张三来问林景这个奖需不需要公关，林景非常有骨气地说：“不公关，我们就不公关。” 　　“我还不信，他敢不给我们发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纪帆就在一边听着，她顿时打了个激灵，颇有种回到全民名侦探那个时候的感觉。 　　“谁又惹你了？”她担忧地说。 　　林景无奈道：“你想什么呢，哪有人惹我？” 　　纪帆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第60章 影帝是谁 　　纪帆冤枉林景了, 这回还真的没有人惹他。 　　他说不公关也是句大实话，因为他就是不想公关。 　　但《哄堂大笑》在焦宏文的运作下, 是不可能不公关的，所以奖项上的悬念大大存在，尤其是最佳男主角。 　　林景不信金幕奖敢不给他最佳影片，但对最佳男主角，他还真拿不准。 　　今年的金幕影帝，又变成了林景和韩铎两人竞争的专场。 　　他们俩自己心知肚明, 这两部戏里, 林景展现出的演技更有层次也更难一些, 韩铎稍逊一筹。可是观众看不出来呀。只要观众看不出来，组委会就敢随便浪。 　　提名名单公布时, 电影其实还没有下映，许由杀人的话题尚在风口浪尖，林景忙完那些事正打算休息休息，发现竟然根本闲不下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饭局变多了, 各种各样的人试图通过熟人约饭来结交他。 　　甚至不乏一些著名的大导大老板，都会在和人吃饭时，“顺便”通过七拐八弯的熟人关系把他叫来。 　　他把这事说给韩铎听了，后者道：“哎呀，我竟然疏忽了, 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商业价值，是到了该站队的时候了。” 　　林景：“站队？” 　　韩铎也没想到他那么通透的人竟然不了解这个，“就是电影界的派系分别, 南圈北圈，京圈港圈之类的。” 　　因为一些利益或人情上的原因，华语电影界顶上那一撮人，基本是按“圈”划分活动范围的，同一个圈子里的导演艺人互相都是合作关系，共享资源。 　　林景前世也存在这样的圈子，但在他印象里，这是一种良性竞争。他没想到这种朋友聚会一样的东西，还能衍生出站队的说法。 　　韩铎想了想，又说：“入圈是许多艺人最梦寐以求的事。前几年有个当红流量，为了能挤进港圈，不惜和一位大佬女儿结了婚，还自曝婚讯，用各种骚操作洗粉，想趁机改变粉丝结构，以此谋求转型。” 　　林景说：“难道我结交了一个圈子，就不能参加另一个圈子的项目了？” 　　“理论上当然可以，”韩铎说，“但这种事很少，南圈的导演通常不会主动邀请北圈的演员。” 　　林景看着韩铎认真的神色，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就好像对方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但如果明确指出，就会显得自己很矫情。 　　他转过身，背对着韩铎，做完这个动作才后知后觉地想，这他妈才是真的矫情啊。 　　过了一会儿，韩铎似乎意识到他有点闹别扭，磨磨唧唧地挤到沙发这边，两只手攥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后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哪个圈的？” 　　林景：“你是哪个圈的？” 　　“我没有圈子哦。” 　　林景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这么例外？” 　　韩铎看着他，眨眨眼，一双手竟然摸上了自己的衬衣扣子。 　　林景莫名地往后挪了一寸，看着他一颗颗解开衬衣扣，露出柔韧有力的肌肉。 　　韩铎把衬衣脱到一半，挂在上臂中间用手肘撑着，指了自己身上的疤数给林景听：“这是刚毕业第一次抓捕行动，歹徒持刀留下的。这是……” 　　最后，他指到离胸口最近的一处伤，“这是三年前，一次大型跨国抓捕行动，也是我最后一次受伤。腕伤、腰伤，都是那个时候落下的。从那以后就转行了，如果不顾身体继续上前线，是给同事拖后腿。” 　　“我上学早，二十岁警校毕业，想想那时候，真是年轻啊。”他说完，有意无意地看着林景，“现在都28了，想讨个老婆都好难哦。” 　　他对自己的伤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也不怕林景心疼。心疼才好呢。 　　他继续道：“转行的时候，领导问我想去哪里。我那时候没想法，他建议我闯一闯娱乐圈。” 　　“这位老领导认识央视台长，在广电和文化部那边也有关系，文化部几乎所有高层都知道我是有军功的，所以我出道第一部 剧就是央视大男主。这叫真正的‘上面有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圈子不知道详细内情，不敢动我。” 　　林景第一次听说这种出道方式，“原来如此。你进圈不会还带着什么特殊任务？” 　　“没有，我就是来赚钱的。”韩铎顿了顿，“像这样凭特权避开圈子的人，有但很少。你先别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 　　事情其实很简单。 　　为了利益和发展，电影界的各种圈子会不停地吸纳新人，林景在一系列事件中表现出的头脑和商业价值、流量实力双担的特性、以及极高的国民热度，使他有了接触这个层面的资格。 　　对于林景这样一个背景空白、冉冉升起的新星，各圈自然是感兴趣想要拉拢的。 　　林景参加了几场酒桌，几乎都找借口早退了。他不能过多饮酒，对面又一个劲地劝酒，实在要命。 　　久而久之，大家知道他的尿性，就不怎么请他了。他们都是圈中大佬，又不是缺了林景不行，拉拢不来就算了呗。 　　就这样，林景又闲了下来，待在家里专心挑剧本。《倒计时》大爆以后，他的片约就像雪花一样滚滚飞来，都要把团队信箱挤炸了。 　　这些剧本，他都要亲自看过。演戏演到到他这个份儿上，挑戏早就不拘泥于剧本的表面好坏了，一个有创作能力的真正的演员，可以凭借演出把一个漏洞百出的角色变得精彩绝伦。所以他挑戏特别随心所欲，连纪帆都摸不清他的标准是什么。 　　纪帆过来的时候，他挑出了两个本子递给她。 　　一部是拒绝不了的，一部是还算有点意思的。 　　纪帆翻开第一本，说：“愿意接就好，我真怕你一个叛逆，把这本也拒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瞪了瞪眼，“人家邀请你试镜的角色是男三！你标红的这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小配角！大哥，你知道《大国之路》的男三意味着什么吗？？？” 　　林景一摊手：“男三戏份那么重，还场场喊打喊杀的，我演不来。而且那个角色很难拿，竞争估计会很大，只露几面的小配角就不一样了。” 　　纪帆一顿，想起他其实是个病秧子，就气弱了几分，“……算了，我尽量帮你去谈。” 　　然后她翻到第二个剧本，这次还没揭开，看了遍简介就开始抖手指头了，“你你你……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林景：“嗯？” 　　纪帆：“不是，老板，好本子那么多，不至于非演一个不能上映的。” 　　她心梗了。林景挑中的第二个剧本，是特么LGBT题材！ 　　这部戏的主角是一个变性人，整个戏就是讲述她由男变女的过程。人设倒是挺出彩，如果好好演，想必能成就一部经典作品。 　　问题是！LGBT的题材！它不能在大陆上映！ 　　“本来也不是内地的戏。”林景说，“我怎么觉得你工作能力最近有点下降？看导演栏。” 　　纪帆往下一看，那里写着一个好莱坞著名华人导演的名字。 　　她：“……惭愧惭愧，是我对老板您缺乏信任了。这么说这部戏会在北美上映？” 　　“上映肯定是海外，而且票房和口碑都不能抱太大希望。”林景摇了摇头，“这部戏挺闷的，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只是角色很有发挥余地。” 　　纪帆把本子翻到最后，发现这个也只是试镜邀请，林景要想拿到角色，还得去试镜才行。这倒正常，这位导演怎么也算国际大咖了。 　　“我先去试试，如果过了，你再去谈工作时间的问题。” 　　“好……”纪帆看了眼两个本子，突然说，“还有之前那个通知，你看了吗，我们怎么应对？” 　　她从一堆本子里翻了翻，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百年光影与和平·国际电影百年大赏活动通知” 　　纪帆拿这张纸的时候，态度非常端正。 　　因为这是个电影史上从未有过的、极其隆重、极其盛大的活动。 　　从“国际”、“百年”两个字，完全就能看得出它跨越了多么大的空间和时间维度，也完全能想象得出，当它真正举行的那一天，现场将会何等的群星璀璨、辉煌耀眼。 　　它不是一个普通的国际电影节（几个小国家的电影公会联合一下，随随便便就能办一届的那种），使它如此特殊、如此受人重视的原因在于——活动的主办方，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电影节的主题为“光影与和平”，旨在探讨百年来的国际和平局势与人类文化交流。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电影节算是一项政治活动，因此除了百年电影鉴赏之外，它还设有竞赛单元。每个参与国都可以选送两部电影参加评选，主题是和平与发展。 　　虽然主题看上去很和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个宣扬国威的好机会，各国选送的电影，肯定都是国家形象宣传片。 　　竞赛不竞赛不重要，重要的是宣传国家形象，加深海外认知。 　　华夏选送的两部电影已经定下了一部，就是一听名字就又红又专的《大国之路》。 　　至于另外一部，大佬们决定从业内选拔。文化部针对爱国主义、和平主义题材的电影发布了一系列扶持政策，到百年电影节开幕之前，大家都有机会参与竞争。 　　边长霄和纪帆蠢蠢欲动。 　　“主要是，爱国主义热血片真的很赚钱。”纪帆掰着手指头，“这几年一年一部爆款，部部都赚翻了，这个题材有长红的趋势哎老板。就算不为了荣誉，我们也要为了小钱钱冲鸭！” 　　林景捏着通知下面的时间，摁在纪帆脸上，“人电影节两年之后才举办，现在只不过提前通知你一声，那么激动干什么。而且爱国主义热血片和这个主题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关系也能硬凑啊。老板，要拍就要抓紧鸭！”纪帆说，“如果是大场面战争戏，两年制作时间都算很赶了。” 　　“那就赶紧去找剧本，找好剧本再来请示我。” 　　“你、你手头没有剧本吗……或者一个脑洞？就一个脑洞就行。” 　　“……”林景说，“你还真以为我是万能的？” 　　好，纪帆同学失望地走开了。 　　—— 　　第88届金幕奖的颁奖典礼，比去年还隆重些，但看在林景眼里，总有一种虚张声势的空泛感。 　　林景是和《倒计时》剧组一起走的红毯，恰好，走在前面的也是个熟人，樊千雅。 　　进场后，林景要去找自己的座位，被樊千雅扯了一下胳膊。 　　后者四下看看，没人注意这里，才小声对他道：“我听说你最近拒绝了许多饭局？” 　　“才开始是的，”林景笑道，“不过后来他们也不请我了。怎么了吗，姐？” 　　樊千雅是林景半年逆袭的见证人，一点点看着他从演不好偶像剧到凭借一部电影暴涨国民度，心里对他总有点隐约的责任感。 　　她小心地提点道：“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你现在爬到这个高度，眼前已经尽是岔路了，必须在几条岔路里选一条走。否则会寸步不进，懂吗？” 　　她不能说得太明白，但林景不是笨人。 　　大腕们因为利益、人情等各种纠葛，互相结交形成圈子，也就是一个比较长久坚固的合作联盟。 　　如果林景不加入，大佬们不可能会漏资源给他，长此以往，他只能攥着中高级资源厮混，再也触摸不到顶级资源的半根毛。他将永远跨不过那道登堂入室的门槛。 　　其实，结交联盟这种事，如果彼此都从容大度，就是一种良性竞争。可是这个世界的圈子文化，已经达到了“站队”的程度，快要变成恶性的了。 　　搞文化的人里，不乏以商人之身自比文人的，他们兼具了商人的市侩和文人的酸腐，既油腻又无赖，实在非常可怕。 　　樊千雅就怕林景碰上这样的人。现在大家缺他一个不缺，都不爱搭理他，他不怕少些资源也就算了。但如果碰上个较真的，觉得他格格不入看不顺眼打算整他一把……就糟糕了。 　　她最后说：“如果你想清楚了，今晚的幕后者晚宴一定要抓住机会。要是错过这一遭，你就从一个被拉拢的变成了求着进圈的，地位会截然不同。” 　　林景点头感谢，两人才若无其事地分开，各自落座。 　　本届华夏电影金幕奖，《倒计时》一共获得了八项提名，但是直到压轴项目公布影帝前，真正获得的奖只有两个——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剪辑。 　　张三翘首以盼的最佳导演，颁给了《哄堂大笑》。 　　很显然，本届奖项又变成了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蛋糕。倒计时出色的地方有很多，但因为观众看不出来，协会就把奖颁给了其他电影。只有剧本和剪辑这两方面，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绕不开的。 　　到此，还剩两个奖项悬而未决——最佳男主角、最佳影片。 　　最佳影片毫无悬念，只能是《倒计时》。 　　至于最佳男主角……所有人都知道本届金幕奖本质上是分蛋糕，也知道金幕奖评委讨厌林景。专业来说林景更胜一筹，但韩铎得奖的可能性更大。 　　舞台上，颁奖嘉宾念道：“那么，获得本届华夏电影金幕奖最佳男主角的演员是——” 　　嘉宾看着手里的卡片，停顿了很久，才说：“哄堂大笑，韩铎！” 第61章 强行双黄蛋 　　韩铎没有立即起身, 他等了片刻，想等颁奖嘉宾念出下一个名字。 　　但直到把卡片合上，嘉宾都没有再说什么。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韩铎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脸映在舞台大屏幕上, 上面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他的脸色几乎带着一种控制不住的难看，以至于把全场气氛都弄得有点尴尬。 　　颁奖嘉宾只好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韩铎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向舞台走去。 　　台下, 导播看到他这幅架势，有点心惊, 对旁边的主持人说：“他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主持人说：“不能，韩铎要是情商那么低, 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说话间，韩铎已经开始发表获奖感言。他的确非常规矩，不该说话一句也没说。除了表情有点冷之外，没有别的不妥之处。 　　场外, 一部分观看直播的观众在弹幕上讨论着。 　　“韩铎脸色好差, 得奖了不应该开心吗？” 　　“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能得奖, 一时没调整过来？” 　　“虽然韩铎我也认可，可是景景没得奖就觉得好失落哦……” 　　主持人听着韩铎中规中矩地说完了获奖词，正打算上台，却见他一弯腰把奖杯放到了地上，抓着话筒一副还有话说的样子。 　　韩铎此时终于收住表情，换上一种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的笑容, 他说：“诸位，去年的今天，金幕奖舞台上曾经发生了一件事情，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 　　台下传来小幅度的骚动。 　　他们当然知道韩铎指的是什么，可他现在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韩铎笑了笑，说：“今天这座奖杯颁给了我，可是这届金幕奖的最佳男主角却不止一个。早在一年前，慧眼识金的金幕奖就颁发了一座今年的影帝。” 　　“一年前，我曾答应过一个人，暂时帮他保管奖杯，如今，我想不用过多解释，他的成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骚动扩大了，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韩铎，他的所作所为太过大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韩铎不管不顾，仍旧在说，“他比我更值得鲜花和掌声，更值得这座奖杯。我想要借这个舞台履行一年前的承诺，亲手将奖杯再次颁发给他。” 　　他微笑着望着台下某个方向，众人随之看去，惊讶地发现，韩铎的经纪人正往台上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个奖杯。 　　韩铎参加颁奖典礼，竟然把林景去年的奖杯带过来了！ 　　赶在主持人开口阻止前，韩铎飞快而字正腔圆地说：“本届金幕奖的另一位最佳男主角——《倒计时》，林景！” 　　所有人齐刷刷地去看林景。 　　他本人正专注地注视着舞台上风度翩翩、夺目耀眼的韩铎，直到与后者视线对接，才慢慢扬起嘴角笑了一下，站起身来。 　　主持人看他竟然真的准备上台，顿时狂摇导播胳膊，“这两人也太大胆了，这不是公然挑衅组委会吗？我难道不要上去阻止一下？” 　　导播：“人家话都说完了，奖杯都亮出来了，还怎么阻止？” 　　他摁了摁对讲机，果然无数人都在另一头扯着嗓子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配合韩铎，如果配合的话，各方面该怎么执行…… 　　导播挥了挥手，非常豪气地说：“该怎么来怎么来，又没出直播事故，你们怕什么？” 　　经历去年那一遭，他看透了，反正他只是个录节目的，和组委会没有半毛钱关系，韩铎再搞事也搞不到他头上，还能趁此机会涨波收视率，管那么多干嘛？ 　　林景一上台，韩铎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接过奖杯，说：“谢谢。” 　　然后他转向观众席，对着话筒沉默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中间几度欲言又止，他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最后只是举着奖杯，对所有人笑道：“感谢独具慧眼的金幕奖。” 　　韩铎攥了攥他的肩膀，他也举起自己的奖杯，学着他的模样说：“感谢独具慧眼的金幕奖。” 　　直到两人下台，直播间弹幕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所以……这是……什么操作？强行双黄蛋？？？” 　　“去年强行换奖，今年强行双黄蛋，我也是服了这俩人了。骚就不说了，你们要不要这么基。” 　　“可是林景去年是为了摆脱黑幕，韩铎又是为什么？他们俩都不需要靠哗众取宠博取热度？” 　　“不可能是哗众取宠。盲猜今年又有黑幕，铎哥和景景关系好看不下去，借此给景景申个冤。” 　　伴随着弹幕五花八门的猜测，林景和韩铎下了台。 　　韩铎干脆跟他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坐过来看着他说：“刚才在台上你都说不出话了，是不是很气？别气了，不值得。” 　　“我不气，就是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必要了。”林景摇摇头，“说实话，怪没意思的，以后不参加这个奖了。” 　　对他自己来说，得不得奖无所谓。 　　可是对于团队里那些燃烧着生命在努力的人，做了那么出色的成果却连一句肯定都得不到，实在太……太不可原谅了。 　　林景上辈子也不是没做过电影奖的公关运营，实际上他不抵触这种事。问题在于，上辈子的公关最多是增加评委对自己作品的印象，金幕奖的公关却能直接决定奖项的下落。 　　所以他叛逆心一上来，直接决定打死也不公关，他心里对改革后的金幕奖还留有一丝期盼，想看看对方是否真的有所改正——哪怕出发点是忌惮《倒计时》的口碑，也是个好的开始。 　　他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叛逆，连《倒计时》的口碑都不忌惮，只肯把忽悠不了观众的剧本和剪辑奖颁给他们。 　　韩铎也不在乎周围的摄像机，揽着他的肩膀说：“别丧气呀，金幕奖改头换面第一年就敢这么作死，是真的没了缰绳了，失控了，离彻底坠崖也不远了。” 　　“我不是丧。”要是平常，林景决然不肯把这种话说出口的，但在韩铎面前，不知怎么就说了，“你常常来剧组蹲点，知道大家的工作状态有多拼。都说我多么多么厉害有能耐，可是一部优秀作品的完成，归根结底属于每个人的努力。” 　　“我不在乎得不得奖，可是他们在乎。他们呕心沥血完成了那么厉害的事业，他们忐忑兴奋地希望得到表扬和肯定，他们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等待每一个公布奖项的瞬间，可他们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舞台上，最后一个奖项“最佳影片”的颁奖嘉宾已经到位，正在互相调侃。 　　林景望着那边，淡淡地说：“你知道吗，我在这世上看得越多，就越能强烈地感受到，学会尊重有多么重要。不尊重是一切坏事的根源，是最恶心的一种人性。” 　　这时，不知两位嘉宾说到什么，全场突然大笑起来。 　　“你看，”林景意有所指地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韩铎一时感慨万千，他不知这句话的主体是谁，“我”是谁，“吵闹”的又是谁。但他端详林景的神色，觉得很有可能，他就要“吵闹”起来了。 　　他点了点后者的额头，说：“你忘记我们去年定下的计划了吗？一年来大家都在努力着，如今该完成的前期准备也基本完成了。” 　　“那些摇摇欲坠的注定坍塌，而后才能从废墟上建起新的秩序。”他顺着林景的目光，注视着眼前金碧辉煌的舞台。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这样坚信吗？” 　　韩铎话没说完，舞台上，两位嘉宾终于开始宣布奖项。 　　“第88届华夏电影金幕奖，获得最佳影片提名的有……” 　　林景回过头，问身后的剧组成员：“这是最后一个奖了，你们感想如何？” 　　倒计时剧组里不是新人就是门外汉，有许多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不知道其中的潜规则。 　　此时他们一个个憋得脸颊发红，满腹委屈不甘却讲不出来，有几个小姑娘眼角已经包了一泡眼泪。 　　如果是他们实力差他们认，可得奖的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不就是仗着观众看不懂随便忽悠吗？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张三替他们讲了出来：“生气。” 　　倒计时剧组全体点头：生气！ 　　林景反而笑了，“生气了打算怎么发泄？” 　　众人面面相觑。 　　“说心里话就行，你们现在最想干什么？”林景鼓励道。 　　一个小姑娘说：“说心里话，我都不想得奖了，就想怼他们一顿。” 　　大家纷纷附和起来：“是啊，这奖都这样了，还拿的什么劲，宁愿一个都不要了。” 　　“你们认真的？行。”林景点了头。 　　与此同时，嘉宾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 　　“第88届华夏电影金幕奖，最佳影片——《倒计时》！” 　　林景按住张三，自己站起来，说：“你们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张三心里一跳，突然有点忐忑，“你想干嘛？” 　　林景不答，自顾自走上了台。 　　他才刚刚从这个舞台下来，转眼又走了上去。坐在后排的金幕奖评委不由开始懊恼，一个劲儿给导播递纸条，让他千万注意控制局面。 　　导播哼着小曲儿把纸条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到这一刻，他终于在心里承认，收视率和不嫌事大只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 　　他之所以对林景和韩铎、对他们制造出的‘事故’如此放任，是因为这个舞台上，太久没出现过‘事故’了。 　　它就像一颗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永远把一些水土牢牢抓在脚下，永远把一些人和事牢牢罩在阴影里，甚至这水土和阴影还有逐年扩大的趋势。 　　导播受雇于金幕奖颁奖典礼的承办方，他们承办这台典礼已经将近十年。十年来这方舞台上风平浪静死气沉沉，背后的规则条例却飞快推陈出新，每年都能玩出更多花样。 　　他见多了幕后的倾轧和变革，如今，他想见见台前的。他想见见发生在舞台上的故事会是什么样，想见一见真正的“直播事故”。 　　但相比这颗参天大树，所有人都是渺小的蚂蚁，他的想法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可笑不自量。 　　从去年，林景在舞台上脱口而出“黑幕”两个字，导播就知道：蚍蜉撼树的那个人，来了。 　　他是一个庸庸碌碌谋生活的小人物，没有勇气像那个人一样挺身而出，但他可以把所有灯光照射在那个人身上，可以通过舞台的艺术，连通大家的悲欢，让所有人倾听林景的“吵闹”。 　　—— 　　林景走上了台。 　　颁奖嘉宾把奖杯递给他，他却撤身半步，彬彬有礼地推拒了，并且摇头笑道：“抱歉。” 　　嘉宾一懵，心说怎么肥四，难道是要拒绝领奖？ 　　妈耶！金幕奖的舞台上少说二十年没出现过这样的事了！ 　　随着林景的动作，台下一片哗然，弹幕也乱了起来。 　　“抱歉？？抱歉是什么意思嗯？？？” 　　“我觉得林景又要搞事了……说起来上一波脸还没消肿，所以这波我决定无脑站他。” 　　“今天这个奖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的，先是韩铎强行双黄蛋，再是林景拒绝领奖……” 　　“却是莫名其妙，我是学音乐的，问了身边的内行，都觉得最佳音乐应该给倒计时。” 　　“我听说过一点内幕，金幕奖有时候会故意把奖颁的均衡一点……我觉得这很正常，一是让新人熬资历，二是能照顾大多数人。比如今天，倒计时的奖可能被匀出去了一些，但能理解啊，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给一部电影陪跑，面子上太过不去了。林景拒绝领奖显得有点作。” 　　“楼上三观爆炸。” 　　导播一手抓着一支对讲机，一边控制舞台灯光，一边控制多机位摄影。 　　他不留余力地发挥了二十多年的全部经验，林景呈现在镜头中的侧脸干净温润，在朦胧光影的交织下，他的风采气度被毫不遗漏地展示出来。 　　林景拒绝了奖杯，然后对全场说：“非常抱歉，《倒计时》拒绝这个奖项。” 　　颁奖嘉宾一时有点处理不来，竟直愣愣地问道：“为什么？” 　　林景笑了笑，说：“我们剧组全体人员，并不追求虚假的夸赞。” 　　“《倒计时》不需要依靠奖项来获得认可，即使没有获奖，我们依然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获得了满足感和成就感。这部作品本身，就是我们颁发给自己的最好奖项。” 　　他顿了顿，接着，说出了一段震惊全场的话： 　　“请金幕奖组委会了解下述事实：《倒计时》不需要靠金幕奖得到认可，金幕奖却需要靠颁发最佳影片给《倒计时》，来证明自己的公正和权威。” 　　“现在，作为《倒计时》的项目发起人和制作人，我在此宣布：《倒计时》拒绝认证金幕奖的公正和权威。” 　　“所以，这个奖项，不管颁给谁也好，请不要颁给我们。谢谢。” 　　观众席鸦雀无声。 　　直播画面的弹幕，却在一瞬间炸了。 　　“woccccc这什么意思！？林景说他拒绝领奖，是因为不想让金幕奖利用这个证明自己公正权威？？？” 　　“我智商没问题的话，逻辑应该是这样的：《倒计时》质量摆在那里，金幕奖如果不把最佳影片给它，就是有黑幕，所以说它必须颁奖给倒计时证明自己。林景应该是觉得别的黑幕还存在，不想让金幕奖就这么混过去，一气之下直接撕破脸了。” 　　“emmmm我觉得他太狂了，谁给他的自信觉得《倒计时》一定是最佳影片？还金幕奖需要通过颁奖给它来认证权威？呵呵。讲真，《倒计时》也就一般化，太直白了，根本不如《哄堂大笑》含蓄内敛有深度。” 　　“楼上别他妈抱着条鄙视链众人皆醉我独醒了，你以为就你审美水平高？通过贬低别人来装逼很有意思吗？最特么烦你们这种人。《倒计时》最佳是公认的，林景说的是事实。” 　　“我觉得林景逻辑没问题，但是他也太刚了，一个普通小明星撕什么金幕奖啊QAQ好担心！” 　　“担心景景，这次确实太冲动了，说话之前要想清楚后果啊qwq” 　　画面中，光影和剪辑的艺术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林景嘴上说着那么狂妄的话，整个人看起来却极为谦逊真诚。 　　他停顿了很久，给众人一个反应的时间，才继续道：“或许有人认为，说出上面这些话的我，太自大狂妄，做出一点成绩就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 　　“《倒计时》一定是最好的吗？人家金幕奖凭什么还要通过你来证明自己，你算哪根葱？” 　　他诚恳地说：“我全盘接受这样的误解，不论对我本人产生怎样的猜测，都是大家的自由。但也希望大家明白，我想要强调的，并非《倒计时》是不是最好的，重点也不在于最佳影片应该颁给谁。” 　　“我想强调的是——在电影竞赛中，作品和奖项之间，并不仅仅是奖励关系。 　　“本质上，它们是相互认证的关系。奖项认证作品的优秀，作品认证奖项的公正。双方相互反馈、相互促进，才是奖项设置的意义所在。” 　　“基于上述原理，如果《倒计时》是最好的，那么我们拒绝认证金幕奖的公正和权威；如果《倒计时》不是最好的，金幕奖更加不存在公正和权威。” 　　“所以，除了最佳影片外，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剪辑也将一并退回。”林景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至于最佳男主角……” 　　他最后说：“最佳男主角不会退回，大家都明白，它不是金幕奖颁发给我的。” 　　他心中无比平静，放松一笑。 　　“我愿意接受那个人颁发的最佳男主角，认证他在我心中的权威。” 第62章 幸福！ 　　林景发言结束，慢悠悠地走下了台, 对全场爆炸尴尬的气氛视若无睹。 　　以张三为首的剧组全体成员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如果他们没听错, 林景刚才是和金幕奖撕破脸了？？ 　　张三纠结地说：“景啊, 咱想开点啊, 为一个破奖把自己前途搭进去, 不值。” 　　林景笑了笑，对身后的新人们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可能会连累你们。如果你们心里不舒坦, 可以发微博撇清一下关系，我能理解的。” 　　新人们互相看了一眼, 齐齐摇头。 　　不舒坦？笑话，他们爽死了好吗！ 　　至于可能造成的后果，林景都不怕, 他们怕个卵。 　　张三不比新人血气方刚, 担忧地道：“倒没人会和他们计较，你自己才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知道金幕奖背后的关系多复杂吗？你这次是真的提到铁板了。” 　　林景笑了笑说：“你担心得太早啦。” 　　“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 　　颁奖典礼在主持人生硬的圆场中结束了。林景和韩铎没去参加幕后者晚宴，提前早退。 　　一走出大众的视线，韩铎就按捺不住地牵起了林景的手。 　　林景悄悄瞥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极力控制上扬的嘴角, 但很徒劳, 唇边那抹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的步伐急匆匆的，就差没直接把林景抱起来百米冲刺了。林景和他错开半个身子，不时小跑几步，看着他脸上流露的满满的认真和喜悦, 忍不住也笑了笑。 　　韩铎终于来到保姆车前面，急不可耐地把林景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进后座，“嘭”地一下带上门。 　　林景从车座左侧挪到右侧，还没来得及把另一只腿收过来，韩铎的膝盖突然挤到了他的腿间，阻止他合上双腿的动作。 　　他不容拒绝地压了下来。 　　林景被堵在了车门和座椅的角落里，整个世界仿佛被韩铎占据。他身上好闻的清香味，他胸膛的搏动和起伏，他身上温暖的热源，还有……他那几乎纠缠到他鼻尖的气息。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林景只能感受到，那双性感深沉的下垂眼正认真热切地注视着他。 　　他低着头，伸手揪了揪韩铎的衬衣扣子，一颗一颗揪上去，最后摸上他的领口，仍然觉得手痒得不知往哪放，鬼使神差揪了他的喉结一下。 　　韩铎立时喉头一滚。 　　“你那么聪明，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他低声说，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林景知道这是套路，但他还是上了套。 　　他垂眸，看也不看那个人，说：“亲我。” 　　韩铎顿时像得到命令一样，歪着脑袋从侧面压下去。但林景头低得太狠了，他挨了半天，只挨到他的侧脸。 　　他也不急，用双唇蜻蜓点水地碰触林景细滑的脸颊，和他交颈相拥，耳鬓厮磨，一点点拨弄他的心弦，哄诱着他抬起头来，献出藏在枝叶下的花朵，供他肆意亲吻。 　　狭小的车座空间里，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了，林景进退不能，双腿又被他用膝盖顶开，心中产生一种不知所措的窘迫。在这股窘迫的驱使下，他半推半就地抬起了头，终于让韩铎得逞，含住了他的唇瓣。 　　那一瞬间，奇异的满足和战栗感从两人心头升起，林景低低地“嗯”了一声，搁在韩铎胸前的手忍不住环上去，搭在他的颈后。 　　韩铎刚刚叩开他的齿关，便与迎接在里面的舌尖不期而遇。林景舌尖的反应就像他本人一样，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有时做些主动勾引的大胆动作，却难掩一股羞涩风情。 　　他胡乱揉弄着林景的身体，越亲越狠，好像要通过这个吻把深爱的情绪传递给人知道。 　　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别人展现的永远都是强大优秀和那一身惊艳风采，却唯独对他表露不加掩饰的爱意。 　　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他，却愿意后退一步，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体贴。即使一直不肯答应他的追求，却肯将真实的情绪反馈给他，认真经营两人之间的关系。 　　韩铎越来越能感受到林景的可爱和迷人，他为自己真心喜欢着这样一个人而感到幸运。哪怕没有得到反馈，单只想像着喜欢这个人的感觉，心中便充满了幸福感。 　　天知道，当他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说出那句话时，韩铎整颗心都在发抖。至少在那一刻，他可以为了林景放弃原则，放弃一切，上天入地做任何事。 　　而那瞬间的冲动过去后，值得庆幸的是：林景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志趣的、不以低级趣味为乐的人。他们脾性相投、三观相合，有着同样的志向和信念。和这些比起来，性别算什么，顾虑又算什么，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和吸引，比相互喜欢还要令人幸福。 　　在昏暗暧昧的后车座里，他们忘情地接吻。 　　林景忘记了自己并不是gay，也忘记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命运。同为男人，他偏偏就被另一个男人吸引，而这种吸引，太无解了。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总之林景亲着亲着就做梦一般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韩铎闭目倚在旁边，也像是刚做了一场美梦。 　　韩铎没有睁眼，拉过他的手，简单地说：“在一起。” 　　林景“嗯”了一声。 　　韩铎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声轻飘飘的“嗯”实际上有多么重若千钧。 　　他摸了摸韩铎的脖子，刚才手臂挂在这上面时，只感觉无比沉稳无比有力，现在却那么脆弱。 　　“怎么了？”韩铎睁开眼，笑道，“你男朋友虽然浑身上下哪哪不好，脖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对“男朋友”这个称呼特别得意。直到此刻，呼啸的喜悦才一下子从他心中喷发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我的妈哎！男朋友！！景景！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林景倒在他怀里，笑了几声。 　　韩铎立即揽住他不肯撒手了，他醍醐灌顶地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抱林景亲林景，向所有人炫耀他是他的另一半！林景也不会再拒绝他的亲密，甚至还会像现在这样，自然地、乖乖地靠在他怀里！ 　　幸福！！！ 　　直到送林景回家，两人分别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扒着车门不肯走。 　　“太晚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吗？要不今晚我住你家里……” 　　林景也有点不舍，但还是说道：“以后有的是相处时间，别着急。” 　　韩铎可怜巴巴地说：“你要是赶我走，我今晚一整晚都睡不着了。” 　　林景：“你留下来就能睡着？” 　　韩铎：“我不管，就在让我抱着你笑一整晚和独守空床哭一整晚里选一个，你这个狠心的男人！” 　　林景：“……” 　　韩铎说：“你不要担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发誓！” 　　林景一脚踹上他的下半身，“你倒是想做什么，可你做得了吗？” 　　结果因为两人之间那点特殊的联系，一脚踹完，脸色一变的反而是他自己。 　　韩铎仿佛见到留宿的曙光，凑到他耳边笑道：“我是做不了什么，可要是你想做什么，我绝对配合呀。” 　　“同样是男人别不好意思，你以后要是想解决生理问题，放心来找我！我把下半身借给你用嘛，保证不听不看不闻不问，随你摆弄！” 　　“……”，林景掏出手机来，低着头编辑短信，表示不愿意搭理他了。 　　韩铎开始围着他转圈，“你看，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借用下半身，那方面有需求了打个招呼就借了，都是基佬关系了客气啥！” 　　他说得一派正经，但谁不知道里头那点暗搓搓的心思呢？ 　　林景也不戳破，他专心编辑好了短信发出去。 　　短信内容是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收信人是申屠毅。 　　之后，他才把手机一收，对韩铎道：“说借就借，认真的？” 　　韩铎极其认真地点头。 　　林景说：“好啊，把你的下半生借给我。” 　　韩铎一怔。 　　林景伸手从他身上虚抓了一把，便说：“现在你的下半生已经在我手里了，我不会还给你的，想都别想。” 　　他说完，直接伸手把韩铎塞回车里。 　　韩铎在车里偷偷笑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他降下车窗，对林景说：“过来，给男朋友亲一下。” 　　林景听到男朋友这个词，心里也是开心的，于是默默亲了下去。韩铎却突然伸手，一下子扣住他的后脑勺。 　　他撕咬着林景的唇，含糊不清地对他说：“我明天去见许由。” 　　林景动作一停。 　　韩铎一边吻他，一边告诉他：“计划的另一半就交给我。我要让你看看，我们两个人的理念和信仰是多么契合，我们联手，天下无敌。” 　　“韩铎和林景就是天生一对，合该永生永世在一起。” 第63章 我上就我上 　　金幕奖颁奖典礼播出的第二天, 林景再次登上了热搜。 　　如果出一个“年度热搜时长排行榜”, 林景绝对是今年的榜首。从《倒计时》官宣开始, 他的名字几乎没从热搜上下来过。好不容易电影热度稍退，结果刚从热搜上消失没几天，又上去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很清楚，强行双黄蛋和拒绝领奖的视频就挂在话题顶端。 　　网友们的言论，出奇一致。 　　有被林景帅到的, 有心疼他又被黑幕的，有觉得他太刚替他担心的…… 　　还有那么一小撮奇怪的发言：“嗷嗷嗷我死了！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正主自扛cp大旗还能不能好了！”“哭了, 这是什么神仙告白, 求求你们立刻结婚！”“本来不萌真人cp的，但是这对不愧是传说中的官逼磕……也太基了叭……”“被官方摁头吃糖, 幸福地昏古七了，求求你们不要停！” 　　cp粉欢天喜地，真爱粉一片心疼, 路人讨论着林景会因此得罪多少人……总之，大家都站林景，没有一个替金幕奖说话的。 　　啥？不站林景？摸一摸刚消肿的脸，不觉得已经开始疼了吗？ 　　金幕奖有黑幕是众所周知的事，就算改革也改变不了大众看法，而且, 林景发言时说的那番话，逻辑太正了，太有道理了。 　　知乎上又多了一个关于他的问题, “如何看待林景拒绝金幕奖的发言”，问题下聚集了知乎各领域的大v，三百六十度进行各种分析，实际上是变着花样地夸赞林景。 　　这个问题被知乎官方推送了，之后，另一个问题“如何客观评价林景的双商”下，竟然猛增了一大片回答。 　　有人认为林景这番发言看似高明实则很蠢，为了争一时意气而得罪金幕奖背后的资本，他就没想过后果？就算征服了网友又怎么样？娱乐圈里的话语权又不在网友身上。 　　这些言论并没有传到外界，微博上还是一片力挺林景的声音。 　　金幕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这下都快黑透了。 　　金幕奖的主办方是华夏电影艺术发展协会，协会会长名叫刘金钟，是中传电影学博士出身，北影的电影学教授，一大半圈内人士的老师，著名话剧导演、影评人、老艺术家，他也是金幕奖组委会的会长，评委团里的一大话事人。 　　他是协会里少数几个真正具有学术含金量的成员，对电影和表演的研究不是一般透彻。可惜为人也油滑得很，是电影圈里著名的“资本中介”。当然这不是指金融方面的投资中介，而是指他在影视界的上层圈子里很有分量。 　　他精通电影的制作和发行原理，预测票房神准，许多大佬投资电影前，都会拿着剧本找他问问。他深谙娱乐圈潜规则，人脉不是一点半点的强，熟悉圈子里从合法到非法的各项活动，有时甚至会帮人介绍洗钱和卖淫业务。 　　大佬们在协会安插人手，通过这些人暗中进行角力，打压他人并争取自己的利益。刘金钟身处其中，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游刃有余地与各方周旋，平衡协会内部关系。 　　了解内情的人都认为，这样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绝不是林景这样的小蚂蚁能够轻易撼动的。 　　刘金钟本人也这样认为。 　　但他现在都快烦透了，林景的行为还是造成了不小影响的，金幕奖刚刚恢复一点的名声，这下又down到了谷底。 　　金幕奖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有恃无恐，对一个业内权威奖项来说，公信力的丢失是致命的。无论背后有多少资本，都无法挽回。 　　在刘金钟看来，林景的行为根本就是损人不利己。 　　太不能理解了。搭上自己的前途搞坏金幕奖的名声，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一上午时间，刘金钟已经接到了三个影视公司老板的电话，问他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到下午，他和合作的几位大佬全部通过气，定下了初步的分工。 　　大佬们负责把林景打压下去，压到他彻底没了脾气，再也跳不起来。 　　刘金钟负责想办法恢复金幕奖的公信力。 　　其中，有过对付林景经验的江云画，好心向他提出了建议。 　　第一，林景粉丝太多，国民好感度极高，要想对付他，必须先往他名声上泼盆脏水。但现在硬找黑点是来不及了，所以脏水泼不了，可以先泼一盆冷水。 　　第二，必须对林景的言论做出正面反击，而且要避重就轻。避开对黑幕的讨论，抓住“林景是个外行，不了解奖项评审的原则”，站在学术的制高点上，把林景打成愚蠢的键盘侠。 　　第三，金幕奖公信力下滑的问题也不只存在一天两天了，单凭澄清不可能解决，必须另寻他法。 　　江云画的建议是当下最合适的了，刘金钟听完也不耽搁，立马提笔写了一篇回应文章。 　　作为一名真正的学术大佬，他对电影的研究绝对不亚于林景，更兼之笔锋犀利、言辞巧妙、歪理一套一套扯，最后写出来的文章竟然很有说服力。 　　文章里，他先挨个分析了每个作品获奖的理由，当然都是歪理；然后卖了一顿苦肉计，说评选奖项的过程有多么不容易，许多看起来有黑幕的奖是在什么情况下选出来的……最后隐晦地暗示，林景根本不是内行人，对电影竞赛存在很大误解，没资格对组委会瞎bb，有本事就自己办个电影奖啊。 　　这篇文章发出后，他熟练地找到平时合作的公关团队，向他们定下了两条舆论策略。 　　第一，针对林景硬刚金幕奖的行为，狂泼冷水，泼到粉丝都对他失去信心，觉得他这事办得太蠢。 　　第二，全网带节奏，向网友“科普”奖项评选过程多不容易、有多少需要考虑的因素，林景身为外行瞎指责，是一种又蠢又毒的行为。 　　公关团队听完，也觉得这样引导舆论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刘金钟却又犹豫了，他说：“不会起到反作用？比如越泼冷水，反而让粉丝越心疼他？或者网友太固执，不能接受我们的‘科普’。” 　　公关人员听完，哈哈大笑了一番，对他说：“刘先生那么精通电影，难道没研究过人类学和社会学吗？” 　　刘金钟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公关人员说：“您放心，这个社会的人类啊，对‘潜规则’的接受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他们抱怨一切‘规则’，却跪舔一切‘潜规则’。您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 　　所谓跪舔潜规则，具体来说就是——如果一件事普遍发生，大家就会默认这是正常的。 　　比如林景硬刚金幕奖一定会遭到报复，损人不利己，除了爽一下没有任何好处。所有人都认为，这太正常了。 　　这种深入人心的认知左右着他们的行为规范——换做他们，绝不会做出这么愚蠢、鲁莽的事。 　　事实上这无可厚非，趋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它是正确的、聪明的。 　　但在这个世界，那些曾也怀着天真、却被现实打击怕了的人们，过度追捧这样的“聪明”，将趋利避害奉为至高原则，大肆褒扬谨慎者之余，还对勇敢者冷嘲热讽，极尽鄙夷。 　　那些在社会摸爬滚打过的人，一个个冷眼旁观，用过来人的口吻嘲笑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活该！” 　　林景有很高的人气基础，网友不至于嘲讽他，但会对他失去信心和热情，拉低他的支持率。 　　同样的道理是——如果一件看起来不对的事被科普是正常的，大家就会默认它是对的。 　　所以公关团队在全网大肆带节奏，向所有人科普评奖过程中的潜规则——每个奖项都有多个评选维度。比如剪辑奖，有的作品流畅性好，有的作品技巧性高；再比如音乐奖，有的作曲严谨；有的感情真挚。评选时还要考虑新人的资历、奖项的均匀等等…… 　　不同的电影奖项，会因为评审口味的不同而造成极大差别。得奖的作品肯定都是好的，它们只是好在不同方面。 　　所以金幕奖绝不存在黑幕，而是评委的考虑太丰富太专业。林景作为外行随意指责，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公关团队按照这两条策略执行下去，很快就见到了成果。 　　第二条收效甚微，因为大家对金幕奖有黑幕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仅通过“科普”根本扭转不过来。 　　但第一条产生了很大的效果。 　　林景红得太扎眼，圈里红眼病那么多，个个都盯着，每次他出点什么事，都会暗中插一脚。 　　所以泼他冷水的人太多了，不仅刘金钟的公关团队，许多其他的水军组织也参与进来。 　　久而久之，路人被带歪了节奏，开始跟着泼冷水。粉丝的言论也变成了心疼担心，一个劲儿地要求他别再刚下去了，赶紧躲一躲。 　　没能扭转金幕奖的形象，刘金钟很头疼，但看着唱衰林景的声音，他又有点开心。 　　他给合作的大佬们打电话，问他们打压林景的进度怎么样了，能不能早点把网友的报复论变成真的。 　　大佬们也很头疼，他们发现根本没办法从事业上打压他。 　　没想到林景那么高调一个人，动辄在热搜上一呆七八天，结果本质是个网红！ 　　除了一两个代言、一些杂志硬照的拍摄、零星几场综艺之外，他再没有任何活动了。 　　电视剧和电影听说谈过几个，但因为剧组不能同意他提出的作息要求，所以都黄了。商演也没有，访谈也没有，受邀出席的场合他能不去就不去，听说是因为举办在晚上，结束太晚，和他睡觉时间冲突。 　　感情他拍完倒计时就一直宅在家里，闲的没事儿干还能保持这么高热度。 　　他们再一查，发现林景还不是宅在家里，是医院和家里两头住，一直没有出院。他的病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容易就查到了，看着病情说明，大佬们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同情，有点不忍心打压他了。 　　这种想法要不得！他们赶紧摇头，制定了从公司方面打压他的策略。 　　于是，林景隔天收到了边长霄的哭诉，说嘉映在谈的几个项目突然黄了，手下的艺人也突然失去了许多资源。 　　彼时，林景正在看微博上的言论，他匪夷所思地问边长霄：“明明是我被欺负了，为什么大家还嘲笑我？” 　　边长霄一滞，说：“这是有人在带节奏了，对不起，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有点干不过……” 　　“就算有人带节奏，前提也是能带得起来。”林景叹了一声。 　　边长霄沉默了。 　　林景这才道：“公司方面，我得对大家说声抱歉，暂时先收缩一下动作，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 　　边长霄说：“我能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吗？” 　　林景说：“别问了，说出来吓死你怎么办。” 　　边长霄：“……” 　　他弱弱地说：“那给我打个预防针总行，不然等看到结果，还不是一样吓死。” 　　林景用鼠标滚轮滚着网页，微博上除了嘲讽就是担忧，其他网络社区也是一片唱衰声。 　　“人们之所以深信不美好，是因为没有看到过美好的可能。”他说。 　　他挂了边长霄的电话，五分钟后，又接到贾元勋的电话，对方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林景说：“怎么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失败？难道有人带头反抗不是一件好事吗？网友不是应该喜大普奔全力支持吗？” 　　贾元勋叹了口气说：“他们唱衰你也是因为担心你，粉丝让你赶紧躲起来也是一片好心，你别不舒服。” 　　“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和我父亲会全力支持，但仅限于我们家了。嘉上集团内部的关系太庞大，董事会不可能关心一点娱乐圈的小事，希望你能理解。” 　　林景不只理解，他还有点惊喜，“你和你父亲会支持我？说实话，这件事和你们其实没关系，而且金幕奖背后也有像嘉上一样的巨头，万一那些人也来对付我呢？” 　　“你也说了是万一，娱乐圈的事一般只有娱乐公司老板才会关注，真正的巨头不会在意。而且，就算他们插手了，这也只是一件小事，一点蝇头小利破坏不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 　　贾元勋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而且，我最近听我父亲说了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话？” 　　“一个企业做到一定程度，不仅要对员工负责，也要对业界和社会负责。”贾元勋说，“必须是具备高水平道德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人，才能算是真正优秀的企业家。达则兼济天下，他为业界、为社会做出的贡献，最终也会反馈给自己，成就自己的价值。” 　　贾大成恢复清醒后，贾元勋对他的认知几乎有了质的改变。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父亲的成功是有道理的。 　　他那个世界产生了向往，并且开始思考，既然自己有能力，为什么不做一些有价值的事。事实上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否则也不会从捐钱中获得快感，只是前几年没有父亲的引导，过得太浑浑噩噩。 　　林景听完，笑道：“你父亲倒是难得的明白人。”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林景便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组委会会长刘金钟的长文章，发微博回应。 　　林景大魔王：照@刘金钟刘教授的意思，谁也不能质疑你们金幕奖的公正性，所有质疑的人都是键盘侠？ 　　刘金钟丝毫不惧，回怼：我们欢迎林景先生对表演奖项的质疑，但其他诸如最佳剪辑、最佳服化道等，作为非专业人士，您的质疑是不负责任的。 　　发完这条，他不解气，又发了一条：如果林景先生不服金幕奖的评选，可以自己办一台电影奖，如果您没有亲身经历过，想必永远都不能理解，这些专业奖项的评选有多么困难、多么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你行你上，不行别bb。 　　他发完微博，水军开始同步带节奏，在各种话题里艾特林景，刷屏你行你上。 　　当晚，林景转发了其中一句，并且做出回应。 　　路人甲：林景整天一副自己多屌的样子，仔细想想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人家金幕奖？一部电影成功就膨胀得不像样了，你行你上啊，不行别bb。//@刘金钟：如果林景先生不服金幕奖的评选…… 　　林景大魔王：我上就我上。//@路人甲//@刘金钟 　　刷到这条微博的网友：…… 　　水军;刘金钟：？？？？？？？？？ 第64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刘金钟刷到那条微博的时候, 正和几位老板开视频会议。现在对金幕奖来说, 打压林景治标不治本, 网友对他们有黑幕的印象根深蒂固。他们必须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彻底解决公信力下滑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几乎无解，因为只要黑幕存在, 观众总是能够看出来的，质疑的声音会越来越多。 　　讨论了半天，他们唯一讨论出来的一个办法是：利用获奖者的粉丝。 　　金幕奖办了那么多届有那么多获奖者, 粉丝数量加起来能把林景淹死。他们肯定不愿意相信自己爱豆是靠黑幕得奖的，只要加以煽动, 还是能狠狠压一波言论的。 　　但这依旧治标不治本。 　　一位老板越想越烦, 直接说道：“干脆直接删话题好了, 把相关字眼全屏蔽掉。” 　　江云画从视频里淡淡瞥了一眼，说：“这样的话，金幕奖的名声就彻底洗不清了。删话题只会在事态扩大之前有效, 否则会激起更大面积的反弹。” 　　“那您说怎么办, 江总？” 　　江云画还没来得及回答, “叮咚”一声，微博把林景的回应推送到了所有人的通知栏。 　　他们点击微博, 看着林景发出的“我上就我上”五个字, 先是惊愕万分，回过神后面面相觑了半天，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金钟匪夷所思地道：“他疯了！？” 　　如果他们没理解错，林景这是真打算自己办一台电影奖！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吃屎, 还他上就他上，他怎么上？？ 　　真以为电影奖都是儿戏，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儿着就办成了？？？ 　　刘金钟都不用动脑子，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林景不可能办成这个奖。 　　第一，这种大型奖项背后必须有一个主办方，通常都是xx协会、xx部门之类的。从电影节备案到宣传、评审、颁奖，中间还要举行各种宴会，里面的门道太多也太复杂了。 　　林景连个主办方都没有，他拿什么办电影奖？现在去注册一个民间组织？那组织人员该怎么吸纳？内部制度是什么？理念和文化又该怎么建立？做梦比较快！ 　　第二，退一万步说，他真的注册了组织，备案了电影奖，也找到了处理相关事务的人，可评委呢？对奖项来说最重要的评委，他能去哪找？ 　　真正有份量有信服力的资深大佬，谁肯搭理他这个小透明？如果连最基本的评委都凑不起来，这奖还办个毛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算他凑凑巴巴拉拨起一个草头班子，一个普通小明星办的破奖，谁会参加？那些参赛选手哪个不比他牛逼？哪个不比他资历深咖位大？参加一个入圈没几年的小演员办的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身为嘉映老板他也没这个资格。不客气地说一句，他如果真创办了电影奖，邀请谁就是侮辱谁。 　　所以说，林景创办电影奖，纯特么扯淡！ 　　刘金钟心思转了几转，认定他这句话不可能是认真的。 　　但他们头脑清醒，绝不敢小觑林景这个人，尤其是在他手上吃过亏的江云画。 　　几位老板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他应该是又像上次“我锤我自己”的声明一样，虚晃一枪，实则另有所图。 　　一位老板说：“他这个所谓的创办奖项，会不会就是自己私下搞个点评，属于个人行为？” 　　刘金钟说：“那更可笑了，作为门外汉随意点评专业人员，他想坐实键盘侠的名号？而且这属于直接质疑到明星个人，比质疑金幕奖还得罪人，还会引起对方粉丝众怒。他要真敢这么干，我们尽等着笑掉大牙。” 　　江云画皱着眉头说：“你们别小瞧林景，他不是这么蠢的人。” 　　刘金钟无奈道：“江总，我们已经够重视他了，在座哪一位不是日理万机之人，结果现在为了他都开多少遍会了。我绝对不敢小瞧林景，但人的行为是有极限的，能纯靠脑子办成的事也有极限。” 　　“您听说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他看着视频里的几位大佬，“现在林景就面临这样的事。让他注定失败的是客观因素，无论主观上多么努力，这个奖办不成就是办不成。” 　　“就好像天空是蓝色的，他无论怎么巧舌如簧，都不可能让大家相信天空是黄色。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 　　刘金钟说得很有道理，几个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点头。 　　江云画干脆道：“算了，先看看他到底出什么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不止几位老板，网友们也全是一副懵逼脸。 　　“你行你上啊，那行我上了哈哈哈哈哈服气。” 　　“有没有人有一种我锤我自己那个时期的即视感？所有人冷嘲热讽最后发现他是个大狗比。这话我摸着脸说的，这次真的是宁愿自己被打脸，也不愿意那个人真出什么事。” 　　“帮你们分析一下，一个电影奖项最重要的三样东西是主办方、评委和参赛选手，林景没资历没背景，根本凑不齐这三样。最重要的是，金幕奖背后的大佬一定会阻止他。所以奖项是办不起来的，他这个大狗比肯定另有所图！” 　　“我心惊胆战啊，虽然我上就我上真的很帅，但是求景景别再这么刚了，有些人我们玩不起的！” 　　网友们这次不是泼冷水，而是真的在客观分析，林景第一凑不齐奖项三要素，第二肯定会被各位大佬狠狠针对，他要是能办成这个奖，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林景虽然刚，但他不是个笨蛋啊。因此网友认为，他肯定又在忽悠大家了！这个大猪蹄子绝对另有目的！ 　　在网友和一群大佬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林景给出的第一个反应是——他真的跑去注册了个社会团体。 　　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华夏光影协会”，名字起得太意识流，甚至显得有点轻浮。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团体真的成立了。要知道，社会团体必须先准备30-50名成员，准备好驻扎地点、活动资金、相关章程……等一系列复杂的项目，然后提交民政局，审批至少60天，才有可能成立。 　　也就是说，从至少两个月以前，他就在准备这件事。 　　他不是虚晃一枪，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他真的要去做这件事！ 　　一个天真的、幼稚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成立一个新的华夏电影奖。 　　难道他真的脑子进水了，跑来自取其辱？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实现吗？ 　　跨不过的客观因素，金幕奖背后的威胁，所有人的唱衰，化作一股大风向他迎面吹去。 　　他偏要逆着风跑，偏就不肯屈服。 　　是天真？傻？鲁莽？ 　　抑或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 　　林景在微博上公布了协会成立的消息，并且明确表示，成立协会的50名成员是随便凑起来的，协会还处于吸纳成员的阶段，关于创立奖项的一切，目前都是空白。 　　在网友们不可思议的议论声中，过了几天，又一条消息公布出来。 　　华夏光影协会吸纳到了第一批成员，是去年被逐出金幕奖的那七名评委。 　　被问到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时，他们说：“这么有胆魄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几乎见不到了。” 　　“年少时也曾希望自己能永远天真，现在却一身油腻，随波逐流地默认着大家默认的一切。大家都说不能做的事，就不去做；大家都说那样会更好，就选择‘更好的’。大家都说别反抗了，生活就是充满无奈，你得学会屈服。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屈服里，反抗的怒火熄灭了，热忱的心被浇冷了。麻木占领了我们。” 　　“可是现在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说：有些原则哪怕与社会格格不入，也忠实执行；有些事哪怕不会有任何好处，也一定要做；人的一生必须有所坚持，必须小心翼翼保护自己最初的愤怒，因为你最该对得起的就是自我。” 　　“是的，你无力改变，但你至少能做到不被改变，当有人站出来试图改变的时候，可以躲在他的背后，尽己所能搀扶一把，目送那个背影带着你们所有的天真执拗而远去。” 　　“若成功，便凯旋。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我们支持的不是林景，而是一颗不肯屈服、不肯麻木、不肯被世俗改变的心。” 　　七位评委的发言，让许多网友沉默了。 　　这些言论带来的思考，在沉默中缓慢地发酵着。 　　过了几天，林景团队又有动作，他们发布了一个话题。 　　#众筹电影梦# 　　简介是这样写的： 　　创办一台公平高水准的电影奖项，是大陆许多电影热爱者的梦想。然而事情做起来困难重重，必须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才有可能成功。 　　在此，华夏光影协会发起一个对电影梦想的众筹，希望能够获得大众的援手。 　　如果你是普通的电影观众，可以提出一些建议；如果你是热情的业内人士，可以帮我们介绍人脉吸纳会员。你可以是任何人、可以给以任何援手，和我们一起，把这个梦想一点点完成。 　　梦想属于所有人，奖项将由大家共同创办。协会牵头人林景郑重保证：他将仅以发起者和呼吁者的身份，参与奖项的筹办工作。一旦筹办成功，他将与华夏光影协会、电影奖项再无任何关系，并保证终身不参与该奖评选。 　　在此，诚恳地请求并感谢大家。 　　人生这么短，我们就选择做那种又盲目又热情的傻瓜，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 　　林景给出了他的动作，刘金钟和江云画等人，再次展开了视频会议。 　　“众筹梦想，太可笑了。”刘金钟一边摇头，一边说，“什么狗屁年轻狗屁热泪盈眶，说白了还不是一群无能的傻逼在自我高潮，明明是废物还美其名曰‘小人物’。” 　　江云画赞同他的话，她对“一群无能的傻逼自我高潮”深有同感。 　　她长久以来以最粗暴的方式统治着自己的娱乐帝国，最擅长的就是用各种手段逼迫艺人，让他们不得不乖乖低头。 　　不听话，有的是手段治你。泼脏水抓把柄都是温柔的，还有诱人吸毒这种大招，屡试不爽。任你是天上的嫦娥仙子，也得老实下凡给猪给狗睡。 　　糟蹋人？笑话，她能不知道自己是在糟蹋人？不止糟蹋人，还糟蹋这个圈子，糟蹋艺术，可是那又怎么样？ 　　话语权在他们手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反抗这俩字实在太可笑了，任他讲的再怎么热血再怎么煽动人心，有个卵用。孙悟空那么强，不还是没蹦出如来佛的掌心。在现实面前，梦想不堪一击。 　　林景的反抗，不止没有困扰到她，反而给了她灵感，让她终于想到了怎么解决这件事。 　　她一笑，胸有成竹对几位老板说：“诸位，先别忙着笑，照我说，咱们现在不急着对付林景了，不但不必对付他，反而应该感谢他。” 　　几位老板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林景打算靠众筹创办奖项，其实是白给我们送了一个大好机会啊。金幕奖公信力下滑这么严重，救是根本救不回来的，但你们想一想，金幕奖对我们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权威奖项而已，具体什么奖根本无所谓。” 　　诸位大佬恍然大悟，“没错，金幕奖倒下了，我们趁机扶持别的奖项，照样像以前一样操作。正所谓不破不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江总高明！” 　　刘金钟一听自己竟然被放弃，急道：“难道你们打算扶持林景的奖？” 　　“刘教授，稍安勿躁。”江云画笑道，“林景太不自量力了，他还以为搞个众筹办奖有多聪明呢，可是这正好为我们打开了一个缺口，让我们有机会渗透新奖，掌控那个所谓的光影协会。” 　　“到时候，渗透那个协会的人手，还需要刘教授你多多出力啊。” 　　刘金钟彻底明白了，他虽然从金幕奖退场，但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人脉掌控新奖，等到新奖创办完成，和金幕奖没有一丝一毫差别，在名声和支持度上却改天换地。 　　林景辛苦一番，白为他们做了嫁衣。 　　刘金钟一想到时候的场面，简直要笑死了，他乐不可支地道：“所以说，我们不但不会打压林景，还要给他最大的帮助。” 　　“林景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众筹来的帮手，其实全是死对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期待他知道真相的场面啊！” 　　几位老板商量了一番，对这个计划太满意了。这就是当下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刘金钟关闭视频时，摇头笑了几声。 　　初看那番热血沸腾的发言，他竟然也有点被触动，觉得人一旦有了反抗精神，说不定真能做成什么事。 　　但江云画的计划向他证明了：所谓反抗不过是一群废物的自我高潮，除了感动自己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个现实的世界，相信威权和资本，不相信虚幻的浪漫主义，不相信奇迹。 　　林景作为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小人物，终究只是一只瞎蹦哒的跳蚤，随手一摁就能摁死。他什么都不能改变，用尽全力的反击不过逗人发笑而已。 　　江云画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 　　江云画和刘金钟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林景也和边长霄纪帆开了场小会。 　　会议开始前，纪帆捧着手机忧心忡忡地问：“所谓的众筹办奖真的可行吗？我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林景淡淡地说：“不用你觉得，就是不靠谱。” 　　纪帆：“……？？？” 　　“那你还搞什么众筹？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边长霄也搞不懂。 　　林景呷口茶，慢慢说道：“就算通过热血的演讲煽动人们的情绪，也做不到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大部分人是没那么热心肠的。而且就算能筹到千千万万人的帮助，也很悬，因为真正利益相关的业内人不会轻易参与，可是创办电影奖项，需要的就是这部分人。” 　　“你别卖关子了，我都想打你了。”纪帆眼巴巴地说。 　　林景笑了笑：“你知道搞垮金幕奖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吗？你知道创办新奖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吗？” 　　纪帆不知道，她抓心挠腮，都快窒息了。 　　林景说：“搞垮金幕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组委会主动放弃，让它自己垮掉。” 　　“创办新奖，最简单的办法，是自己只用提一个概念，让别人全盘办好。” 　　“你看，你们都觉得这奖办不成，说金幕奖背后势力肯定会阻拦我，说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教你啊，小纪帆。金幕奖背后势力不但不会阻拦我，他们还欢欣鼓舞地感谢我。” 　　“那些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怕是没听过另一句话。” 　　“空手套白狼。”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这么短，我们就选择做那种又盲目又热情的傻瓜，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刘媛媛 第65章 金幕的落幕 　　林景从一开始就知道, 新奖项的创办有多么困难。 　　就算他能凑齐主办方和评委，也解决不了参赛选手的问题。没有哪位演员会愿意参加地位还不如自己的小明星创立的奖。 　　所以他只能是一个发起者, 不能当主办者。 　　事实上, 和外界所有猜测都不一样，林景并不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筹备新奖的，他已经为此准备了整整一年。 　　一年前，江云画为了逼他使用玄学, 不惜设计他和金幕奖的博弈、将后者置入危险境地。从那时起，他就知道，金幕奖在江云画心里的分量根本不重，她随时可以抛弃它，另外扶持奖项。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几乎立刻就明白：对付金幕奖最有效率的办法，是让它“自杀”。因此他叫上韩铎, 去见了七位评委，和他们一起商议这件事。 　　如何引诱金幕奖自杀？只需要做到两点就可以了：让他们充分意识到公信力下滑的严重后果；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扶持的新奖。 　　林景费尽心思给他们展示了一个最合适的奖——由金幕奖的对手发起, 寄托着网友的情怀, 让人一看就觉得不会有黑幕。如果他们错过了这个奖项，仅凭自己，很难搞出这么大的噱头。 　　只要江云画等人上钩, 他们将会通过众筹计划，源源不断地把资金、人脉、经验……主动送到林景手中。 　　之后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林景所料。 　　计划发布的第二天，就有几名“热爱电影的中产阶级”上门, 表示能提供资金和人脉方面的帮助，给他们介绍靠谱、有经验的运营人员。 　　由于已经把新奖当成了自己的，而且运营碍不着评奖，因此江云画等人干涉得非常尽心尽力，介绍的全是顶尖人才。 　　奖项的运营部以及主办方的实力，得到了极大充盈。林景把招募到的那些精英的大致情况发在微博上，引起了公众的一番讨论，大家都挺惊奇他竟然真能把主办方凑齐。 　　运营人员初步确立后，接下来就是邀请评委、订立奖项的章程。等到人员和规矩都定好之后，还要召开一系列宴会，公布奖项细节，广邀各种圈中人士参与。 　　从邀请评委开始，步步都是难题。娱乐圈很小，有资格当评委的人凤毛麟角，这些人不是已经担任了其他奖的评委，就是低调闲散不肯参与。不管是从其他奖项评委组邀请还是劝说那些低调大佬，都非常困难。 　　林景找得头疼，刘金钟比他更头疼。按照计划，他负责发展人脉寻找合适的评委给林景送去，但等真的办起事来，他发现根本就找不到——林景这个狗比竟然把所有受邀评委的资料都公开了，是真的权威还是面子工程，自有微博大佬帮忙分析，每个评委的实力水平都很清楚，绝不允许出现水货。他预先想的随便送几个人过去，根本实现不了。 　　终于，他派去帮助林景的卧底传了一句话回来，据说是林景本人对评委问题也头疼万分，曾私下抱怨过：金幕奖里也不缺有能耐的评委，要是他们能有点职业操守该多好，我们就可以邀请他们了。 　　这句话点醒了刘金钟。 　　他想，反正金幕奖都快办不下去了，背后大佬都倒向其他方向了，放着也是白放着，何不干脆把它拆分掉，把里面有用的资源拿给新奖？ 　　说干就干，他果断召集了金幕奖评委会里真正有本事的那几个人，和他们嘀嘀咕咕一阵，心满意足地解决了问题。 　　一天后，金幕奖评委团内部，突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大撕逼。 　　那几位最厉害的大佬，突然放言说再也忍不下去，要站出来揭发金幕奖的黑幕。 　　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被怀疑，为了让几位大佬取得大众信任，刘金钟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 　　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真的把金幕奖有黑幕的石锤爆出来了。 　　在他的暗中操控下，金幕奖组委会开始自己和自己撕逼。他们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你来我往互相对峙，进行安排了一出绝妙的撕逼大戏。 　　伴随着石锤的不断放出，几名背叛者评委的形象被立得越来越高，而金幕奖被锤得越来越低，彻底做实黑幕丑闻。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让网友看得哗然，让纪帆和边长霄看得瞠目结舌。 　　再看看坐在旁边正和韩铎发着短信，笑得又甜又骚气的林景……简直惊悚。 　　很显然，林景早就料到，如果刘金钟要帮他办新奖，势必会拆分旧奖，把金幕奖的优质资源全送过来。 　　这也太魔幻现实了，这他妈才叫真正的我锤我自己！ 　　自己轮着大锤，把自己框当哐当锤扁在地，过后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完成了一项厉害的阴谋。 　　而林景呢，全程笑眯眯站在旁边，一边谈恋爱一边看戏，只是动动嘴皮子说了几句话，连递锤的力气都没出！ 　　就这么把金幕奖搞垮了！ 　　纪帆：窒息_(:з」∠)_ 　　金幕奖的撕逼大戏最后轰轰烈烈落幕，结局是整个金幕奖组委会被哐哐锤扁，那几位 “挺身而出维护正义”的评委，背叛金幕奖加入了林景阵营。 　　有了这批评委的加入，金幕奖吸纳成员的速度大大提升。通过他们的人脉，协会吸纳了好几位金像金马评委圈的成员，还有几位平时不参加奖项评审的低调大佬。不过，这里面有哪些是刘金钟的人，就不好说了。 　　即使如此，仍然远远不够。目前的评委成员，专业素质极其出色、无可挑剔，但多数只是某一方面突出，并非全能型人才，只适合用于初选复选。像演员奖、导演奖这种重量级的奖项，以及决选环节，仍然缺乏真正权威的评委成员。 　　刘金钟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放弃旧奖创办新奖，其实是多难的一件事。 　　因为新奖没有金幕奖的百年招牌，牵头人还是地位那么低的小明星，所以必须在奖项初创时，就把硬实力亮出来，靠硬实力取信观众、取信参与奖项的圈内人。 　　……算了。刘金钟心想，都做到这一步了，放弃是绝不可能放弃的，索性就把它彻彻底底漂亮地完成。 　　他又联系几名老板，想通过他们的关系，介绍几个最权威、最顶尖的监制和导演，加入新奖评委会。 　　这个要求操作起来有点困难，但江云画他们还是能做到的。让他们犹豫的是，现在新奖究竟办成什么样还不知道，真的要进行这么巨大的投资吗？ 　　刘金钟心说老子都已经把整个金幕奖投进去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吝啬几个人脉？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诸位，现在金幕奖已经烟消云散，眼下的新奖人气正旺，噱头充足，是必须抓住的好机会。一点前期投资又算什么呢？如果不放心，我们另想办法让它越办越好就是了。” 　　“什么办法？” 　　“之前石锤金幕奖黑幕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涉及哪个艺人，但总归影响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站出来表明一下立场，支持新奖。” 　　“就这样说，他们被林景的精神感动，决定参与梦想众筹，承诺将用亲身行动支持华夏光影协会，至少十年内，每年都参与，联合起来为大陆电影梦保驾护航！” 　　“而且，作为涉及金幕奖黑幕的公司，诸位不也需要做一下澄清吗？对外，你们是绝不能承认参与过黑幕的，所以，为了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你们承诺共同支持新奖，为新奖保驾护航至少十年，保护我们的电影梦。啧，这多励志多正能量啊。” 　　“诸位，新奖已经被我们牢牢攥在手里了，我们现在不需要犹豫，只需要追加投资，让它越来越好！” 　　正如刘金钟说的，虽然金幕奖已经石锤确定存在黑幕，但从艺人到公司，都绝不能承认参与黑幕的是自己。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需要付出实际行动，而当下最能证明清白的行动是什么呢——支持新奖。 　　观众肯定知道这里面有假的，但他们有什么办法？还是必须一窝蜂地支持新奖。 　　共同承诺为新奖保驾护航十年，对几位老板来说，不但可以用作澄清，还可以帮新奖吸引关注、制造噱头，甚至有机会借口插手新奖的筹办。一箭各种雕，很棒！ 　　他们行动非常干脆，转头就去联系人脉，向华夏光影协会介绍了几名顶尖大佬。 　　同时，几家公司连同旗下所有艺人，都做出了一番剖白澄清，表示要“为电影梦保驾护航”。 　　纪帆和边长霄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还是在林景那件办公室里，听林景一边聊微信一边甜丝丝地笑，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和外界的事毫无瓜葛。 　　——最魔幻现实的就在于，他真的和外头的风风雨雨真的毫无瓜葛啊！他除了每天开几个会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这个莫名其妙的奖，就他妈的自动从四面八方凑资源，然后自动组起来了！！！ 　　何止组起来，现在还能保证至少十年屹立不倒！ 　　神他妈不可能办成的奖，这叫不可能？？？ 　　纪帆胡思乱想间，听到林景又在那边笑了几声，然后接起一个电话，腻腻歪歪地说：“你听话啊，别在微博上怼那些水军了，万一哪天曝光了小号怎么办？哎呀我知道你很厉害，现在是圈内大粉……好，表扬你表扬你。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玩脱的。哈哈哈天凉王破是什么东西，你又到处学些奇奇怪怪的词了。” 　　“嗯？你想让我说什么？……不说，我就不说。好了挂了，你快来接我啊。” 　　纪帆瘫在沙发上窒息地想，“天凉王破”这个词，原来并不是毫无现实依据的…… 第66章 金烛奖 　　纪帆瘫在沙发上怀疑人生的时候, 林景挂掉了电话，站起身来穿外套。 　　“你要去哪？”纪帆忙说，“外面到处是想采访你的媒体啊，我知道你厉害, 但还是尽量别出门了。” 　　林景轻飘飘地说：“今天嘉上传媒有场新闻发布会，许由被抓后第一次对公众露面。” 　　纪帆顿时有点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道：“他判了？” 　　“还没有，今天开庭。否则嘉上也找不到机会办发布会。”林景说, “问了律师,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且情节恶劣, 很大可能会判无期。” 　　纪帆嗫嚅道：“你……节哀啊。” 　　“放心。”林景对她笑了笑，“我走了，韩铎来接我啦。” 　　他直接从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电梯门一打开, 便有一束亮光迎面射来, 他抬手挡了挡, 迈出电梯，看见那个逆光的黑色剪影沉默地靠在车前。 　　韩铎回过头, 一身的安静沉稳顿时褪去。他只要一见着林景，满心的疲惫就能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泡在说不尽的喜悦幸福里。 　　但林景察觉到了他的疲惫，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吗？今天上午的抓捕不顺利？” 　　“没事……”韩铎想了想，老实说道, “老项受伤了。” 　　项一鸣带领的专案组一直在侦查江云画贩毒案，时间已逾一年半，终于在今天展开抓捕行动。 　　其实上面早就注意到了娱乐圈毒品横行的乱象，一直都有计划下手整治。韩铎转行的时候嗅到了风声，才下定决心进这个圈子，进圈前两年都在暗中调查，给后来的项一鸣提供了许多帮助。所以他在这桩案子里相当于警方编外人员，对专案组特别感同身受。 　　所幸，一切终于落幕。 　　今天上午，江云画和她的团伙开会商量交易事宜，被警方一窝抓获。罪犯花名册上所有的名字，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落网。 　　嘉上传媒尚且不知这个消息，但当他们发现江云画没有出席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并且怎么都联系不上的时候，事态便注定被推上不可逆转的高峰。 　　为这一切拉开帷幕的人选，早在一年前便定下了。 　　许由。 　　—— 　　许由坐在逼仄阴暗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镜子，仿佛在仔细端详自己那张憔悴了十岁的脸。 　　没有条件，妆也画不了。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实面目面对镜头。 　　过了一会儿，狱警进来通知他准备出门，他被押解到一辆装甲车上，前往法庭。装甲车刚一在法庭大院前露面，长枪短炮的镜头顿时如潮水般涌来，他低着头仓惶走过，狼狈地逃上法庭。 　　庭审全程，他除了答“是”之外，几乎没说过别的话，也没有任何说话欲望。好不容易捱到庭审结束，他再次被押解到车上，外面的法庭大院里，已经露天摆好了桌椅、坐满了媒体人士。新闻发布会就开在这里。 　　虽然一直没等到江云画过来，发布会还是按时开始了，毕竟许由只有听候审判的这点短暂时间可以发言，这还是嘉上传媒不知投入多少关系换来的。没办法，许由成了公司形象上的污点，他们得利用这场发布会撇清。 　　事前探视时，嘉上就已经把该说的话教给了许由，认为他不敢违逆。 　　只有许由自己知道，除了嘉上的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悄悄去探视过他——韩铎。 　　见过韩铎后，他整个人陷在恍惚里一天回不过神。对方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提出的要求也太震撼了，给以的好处更是他想都没想过的。 　　韩铎告诉了他江云画做过的所有违法行为，给他写下了详细的涉及人员和事件，要求他在新闻发布会那天全部曝光。 　　许由首先想到的是，他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韩铎告诉他不用担心，警方一定会在发布会开始前抓获江云画。而且，他还许下了让人拒绝不了的好处。 　　他向他展示了一张平安符，只要佩戴在身上，就可以避开一切伤害。许由知道玄学的厉害，亲眼见了平安符的功效后，当场就答应下来。他不敢想象一个男明星会在监狱里遭到怎样的对待，这东西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当下，许由见到江云画果然没出席发布会，便彻底放心了。 　　“今天我要说一些事。”进行到该他发言的环节，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隔着一道铁窗，素面朝天，这是他最后一次面对镜头。他无力再说漂亮话，平铺直叙地陈述着。 　　“嘉上传媒的执行总裁江云画，其实是娱乐圈里最大的毒贩子，她通过毒品掌控自己的娱乐帝国，我明确知道的吸过毒的艺人有……” 　　许由的第二句话，如一枚核弹投下，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他说一句炸一句，炸得现场鸦雀无声，炸得嘉上传媒血肉开花。 　　嘉上的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想去堵他的嘴，可是隔着铁窗和警卫人员，他们根本靠近不了装甲车。 　　许由把那些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他说了整整十分钟，连江云画暗中操控金幕奖的事都没遗漏，最后说到了林景。 　　到这里，他才犹豫了一下，半晌还是咬牙道：“我从新闻里看到林景正在创立一台电影奖，我要说的最后一件事是，目前公开的评委名单里，有一小半是江云画利益集团的人，他们分别是……” 　　“江云画在新奖评委会里安排了人手，占据将近三分之一的评委席。她试图像控制金幕奖一样控制新奖，而且快要得逞了。如果林景在看直播，请你了解，你呕心沥血呼吁大家创办的新奖，就快变成另一个金幕奖了。” 　　“我和江云画是情人关系，所以知道她的很多秘密。”最后，他补充了一句真实性声明：“我保证上述所有言论的真实性，如有不实，愿意担负一切法律责任。” 　　这句话并不唬人，因为他已经要蹲监狱了。但他的语气是那么真实，给出的信息是那么详细，精确到每一个人名，尽管内容匪夷所思，竟然显得异常可信。 　　他一番话说完，法庭那边传来消息，传唤他回去听取审判结果。 　　许由进了法庭，攥着一张无期徒刑的判决书被押回看守所。这是他未来二十年内最后一次对世界发言，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每一句竟都不是废话，摸着口袋里的平安符感到一丝安心。 　　他不知道的是，平安符每次生效，都会消耗往昔做过的善事。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如今他的善恶报应都齐了，恶报囚禁他至少二十年，而善报只有寥寥。 　　—— 　　许由的言论全部通过直播传了出去，仅仅半个小时传遍全网。 　　当天下午，警方直接爆出了江云画团伙落网的消息，坐实了她毒贩头子的身份。 　　因为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涉及太多人和团体的利益，视频很快就被删除了。但那些言论却无论如何都瞒不住，每分每秒都有相应的信息顺着光缆层层传开，根本不是屏蔽一两个词就能堵住的。 　　删视频的人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有些言论压得越狠就反弹得越厉害，所以他们并没有一味压制，而是对舆论进行引导疏通，转移焦点。 　　许由爆出的信息涉及许多人，娱乐圈明星是里面地位最低的，也是最吸引关注的，焦点自然被转移到明星身上。 　　于是，不到半天时间，大家热烈讨论的话题就只剩两个了。 　　第一，许由爆出的那些明星真的吸毒了吗？第二，正在创办的新奖真的被江云画渗透了吗？ 　　吸毒明星暂且不提，电影奖方面，华夏光影协会给出的反应，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他们公布了新奖项的名字和章程，华夏电影金烛奖。金烛意味着光明和奉献，寓意很好，奖项的拟定也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很合规矩。 　　然而，除了金烛奖之外，他们竟然还创立了第二个奖。 　　这个奖的名字叫……黑幕奖。 　　许多网友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还是“黑幕”两个字，没有丝毫错乱。 　　网友：？？？ 　　再看官方公布的奖项简介，他们窒息了…… 　　简介是这么说的：华夏电影黑幕奖不公开任何章程和规则，我们郑重保证，每一个奖项的颁发绝对存在黑幕。 　　网友：？？？？？？？ 　　Exm？？？要是他们没看错也没理解错，这个奖保证自己绝对有黑幕？？？ 　　有人跑去问林景究竟怎么回事，但奖项草创完成，评委团主席也确定下来，他只是个小明星，在协会没有任何地位，已经退出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大家都很意外。没想到林景真的就这么抽身而退了。 　　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顶着所有人的冷眼和嘲笑扛起大旗。又在即将成功的时刻悄然离开。他退出得无声无息，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意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仔细一想，金烛寓意的明亮和奉献，套用到他身上竟然无比合适。 　　至于黑幕奖的问题，网友从协会官博那里得到了回答。黑幕奖虽然不公开一切细则，但公开了评委名单。 　　黑幕奖的评委，竟然都是许由提到的那些人！ 　　金烛奖的名单里没有他们，黑幕奖却有。协会竟然给这些人搞了个新奖！而且新奖的名字叫黑幕奖！ 　　网友哭笑不得，这不就变相承认自己就是来搞黑幕的吗！ 　　难道许由说的竟然是真的？可是这些评委怎么会同意这种事？这到底是什么骚操作，根本看不懂啊！ 　　—— 　　刘金钟看着黑幕奖的评委名单，差点气哭了。他派去的人，有一大半都在那个名单上，现在全成了黑幕奖的评委。 　　去他妈的黑幕奖，黑幕奖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他本来就够懵逼了，整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江云画突然就被抓了，许由突然爆出了大量内幕，警方突然开始彻查被卷入的吸毒明星，合作的老板们突然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就连他自己这边，试图控制金烛奖的事也被发现了！ 　　他怒气冲冲地给其中一个评委打电话，质问他到底是什么回事。 　　加入黑幕奖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不怀好意吗！还有，那个黑幕奖到底是什么沙雕啊！ 　　对面的评委沉默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狗比奖……” 　　刘金钟：“？？？你自己当评委的奖自己不知道？” 　　对面评委也快气哭了，“许由爆出那个名单之后，主席说金烛奖初创，必须顾及信誉。所以先给我们做个新项目，等我们通过新项目证明清白，再回金烛奖。” 　　“我们一看新项目确实能证明清白，就同意了，结果……我们也没想到这个狗比项目竟然叫黑幕奖啊。” 　　“？？？”刘金钟更听不懂了，“所以黑幕奖到底是他妈一个什么玩意儿，还能给你们洗白？” 　　“我觉得真能洗白……”那评委嘀咕了一句，“你看颁奖典礼就知道了。” 　　刘金钟快把白眼翻出天际了。 　　那评委继续说：“我觉得这都是阴谋诡计，我们很可能会留在黑幕奖，回不到金烛奖了。” 　　刘金钟平气儿平了一分钟，才道：“听你说的，这个黑幕奖好像还挺正儿八经的？这奖有可操作余地吗？”他想，控制不了金烛奖，控制另一个也行啊。 　　那评委又沉默了半天，慢吞吞地说：“你死心，这奖，搞不了黑幕的……我们已经在考虑怎么退出这个破协会了……” 　　刘金钟：“？？？”放屁，一个自称全都是黑幕的奖搞不了黑幕，笑话谁呢？ 　　他放下电话，气咻咻地想，他就不信了，既然是奖就一定可以操作，怎么会没有操作余地？ 　　评委会的组成人员里，本来有二分之一都是他的人，剩下的才是权威大佬和林景党。他本以为已经绝对掌控了金烛奖。可是突然，他的人有一大半被踢出了群，大佬和林景党开始愉快玩耍了！ 　　最气的是，因为他和几位老板的“友情协助”，评委会里大佬林立，吸纳评委变成了非常简单的事。金烛奖评委减半，办完这一届肯定要继续吸纳评委，会进一步稀释他的掌控。 　　刘金钟知道，金烛奖他是控制不了了，他就想看看这个所谓的黑幕奖，到底是什么东西。 　　—— 　　在大家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中，金烛奖迎来了第一届颁奖典礼。 　　颁奖典礼在年尾举办，奖项设置和流程都很规矩。唯一例外的是，在金烛奖的空隙中，安插了黑幕奖的颁奖。 　　所有人都无比好奇，自称“绝对有黑幕”的黑幕奖，到底能是个什么玩意儿。 　　颁奖现场灯光璀璨、华丽典雅，众星云集，红毯阵容竟丝毫不输金幕奖。 　　不论是场内还是场外，每一个看到这番场面的人都在心中感慨，金烛奖初创时，没有主办方，没有评委，更没有选送作品，谁都觉得它不可能办成。 　　可是现在，什么都有了。 　　主办方协会是林景强行注册的，那时他只有一腔热血和一个所谓的“梦想众筹”，众筹来的也只是一些电影爱好者而已。 　　这些电影爱好者帮忙雇佣了厉害的运营人才，于是，金烛奖的行政体系有了雏形。 　　行政体系建立的同时，评委会吸纳到第一批成员——最初的七名评委，这七名评委发动自己的人脉介绍了其他几人进来，这就是协会今天戏称的“林景党”。 　　随后，一部分金幕奖原评委揭开黑幕事件，把金幕奖锤垮，带着大批资源加入新奖。这些评委也通过自己的人脉介绍了许多人进来，他们成为了今天的黑幕奖评委。 　　金幕奖被锤垮后，涉及的明星和公司纷纷表态拒绝黑幕，用具体行动支持新奖。明星们发起“为电影梦保驾护航”的呼声，几大公司更是干脆，向金烛奖介绍了最顶尖、最厉害的业内大佬。 　　现在的金烛奖评委会主席，就是这样加入的。 　　主办方和评委会筹备好了，便广发邀请举办晚宴，公布奖项章程。因为种种原因，愿意给面子的剧组实在太多，本年度大部分电影都参与了评选。 　　作为牵头人的林景，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退场的。 　　就在此时，江云画贩毒事件爆出，许由公布了评委会里疑似卧底的名单，为了第一届金烛奖的信誉，也为了让这些评委自证清白，协会给他们成立了新的项目——黑幕奖。 　　奖项分立后，评委会明年将继续吸纳成员。金烛奖已经创办成功，有了崭新的气象，邀请评委再也不是难事，所有人都相信，它会越办越好。 　　“这就是金烛奖从无到有，从不可能到成为现实的过程。”正式开幕之前，评委会代表站在台上发表演讲。这位代表不是评委会主席，而是最初加入的七名评委之一，资格最老。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事物都在慢慢建立，只有一样慢慢淡化，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他环视一圈，说：“是一个名叫林景的年轻人。” 　　“他是一个何等奇怪的人。当我们不屑时，只有他振奋；当我们开始振奋，他却越来越淡然；当我们沉默时，只有他呐喊，当我们开始呐喊，他却恢复寡言。” 　　“只有他在一无所有时加入，又在巅峰退出，只有他收容着冷漠嘲讽，却拒绝鲜花掌声，只有他格格不入，以消失作为光荣，只有他永远逆着风走……只有他今天没来到现场，因为他曾承诺过，只要金烛奖创办成功，就立即退出，永不参与。” 　　“值得一提的是，‘黑幕奖’的想法最初便来源于他。虽然他不会在这个舞台上出现，但舞台以自己的方式记住了他。当那一幕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会明白的。” 　　“之所以讲述他的故事，除了要感谢他做出的贡献，评委会还想表明——金烛奖正如故事中的他一样，愿以光明照亮你们，而不惧自身的黯然退场。我们只要仍然存在，便永远燃烧、永远流泪、永远发光，哪怕化成灰烬，也绝不麻木地熄灭。” 　　被一种难以描述的气氛环绕着，华夏电影金烛奖第一届颁奖典礼，正式拉开帷幕。 　　黑幕奖穿插在金烛奖的间隙颁发，比起颁奖，它更像热场的演出，像一台相声或是逗人发笑的小品。 　　就像其滑稽的名字、滑稽的介绍一样，黑幕奖的颁奖过程同样滑稽。两名颁奖嘉宾在舞台上你来我往地说够了段子，才打开卡片，笑道：“第一届华夏电影黑幕奖庄严发誓，我们颁出的所有奖项都是黑幕。那么本届的最佳导演是——”他们念出一个没有任何人听过的名字。 　　——无提名名单，无作品，就只是一个名字。 　　大屏幕骤然变黑，播放了一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是这名获奖导演拍摄的电影片段。 　　在场的专业人士震惊地发现，这个片段虽短，却极富味道，流露着呼之欲出的灵气和风采，其水平竟不输于许多得过奖的大导。 　　获奖的导演上了台，语无伦次地发表感言。他是一个曾经满怀梦想却被逼放弃的人，如今站在这个舞台上，接受这个开玩笑一样的奖，却知道这绝不是一场玩笑。黑幕奖点燃了他的烛心，让所有人看到他能发出多明亮的光。 　　当颁奖嘉宾把奖杯递给他，笑着念出上面的称号时，直播间的弹幕沸腾了。 　　这一年是2019年，奖杯上写的时间却是2020年。 　　这是在致敬林景《倒计时》提前获奖的故事！ 　　所有观众都明白了，所谓的黑幕奖，其实是一个挖掘新人的奖。它不是对电影艺术的封赏，而是发现那些被埋在沙漠中的金子，帮助他们击鼓鸣冤、展示才华。 　　没有选送，没有提名，获奖者没有取得过任何成就，所以这个奖叫做黑幕奖。它颁出的每一个奖项都是黑幕，是未来的奖，就像当初林景提前获得影帝一样。 　　它是一个如此不正式、如此滑稽的奖，只能作为热场节目，以笑料百出的方式穿插在金烛奖中间举行，整个晚上也不过颁出了三座而已。 　　可是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它滑稽外表下无与伦比的真诚。 　　没有谁比黑幕奖更会开玩笑，但也没有谁比它更加认真。它就像每一个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一边卑微地自嘲，一边诚恳地诉说梦想。 　　这届金烛奖的颁奖典礼结束后，网友尽数涌到协会官博下，问他们黑幕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如何创办的。 　　官博回答说，这只是林景开玩笑的想法，但现在被证明可行。“颁发未来的奖项”这个点子，是金烛奖对他最浪漫的纪念和感谢。 　　“如果世界上一定存在一种黑幕，我们宁愿它就是这样的。”评委会主席说。 　　另一边摩拳擦掌的刘金钟，看到黑幕奖的真相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它没有操作余地了。因为它归根结底是一个展示能力的平台，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能在这个舞台上领走真正的奖。 　　刘金钟情绪复杂地给那位评委打电话，问他这奖到底是怎么选出来的，他们怎么就能在那么多人里，找到真正被埋没的金子？ 　　对方更加复杂地告诉他：“我们都是在提名里挑的！还以为这奖会叫最佳新人xx奖之类的。结果，谁知道那些狗比提名都是从哪找的。” 　　他们不知道，林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把这些提名一笔一笔记在了心里。 第67章 消业人 　　颁奖典礼结束了，关于它的讨论却还热火朝天。 　　三位黑幕奖的获奖者一炮而红, 无所不能的网友扒出了他们的履历, 被他们的故事深深激励，也对“黑幕奖”有了更充分的认知。 　　在所有话题里, “林景”两个字的出现频率特别高。和他自己设想的功成身退完全不同，他的存在感被拔高到了让人仰望的程度，而且这还不算完。 　　议论声到达顶峰的时候, 突然又有一把大火烧起——《人民日报》竟然发了一篇关于林景的评论文章！ 　　《景行行止, 心向往之——从林景身上折射出的榜样力量》 　　“最近, 所有人又被同一个名字刷屏了。为什么说‘又’呢？两年以来, 林景几乎是国内演艺圈最活跃的一名艺人，从参加节目一炮而红，到半年逆袭计划、电影《倒计时》、呼吁创办金烛奖……这个名字盘踞在头条新闻里, 吸引着我们所有人的视线。” 　　“今天的他, 已经稳稳踏入一线明星的行列，然而对他的定位, 大家都说不清楚。说到作品, 只有一部《倒计时》广为人知, 他并不属于严格的实力派。但如果把他分为偶像派，更加大错特错。” 　　“他是当今娱乐圈里极特殊的存在，如果非要下个定义，笔者宁愿称他为——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精神领袖。” 　　…… 　　文章回顾了林景近两年做的几件大事，分析它们透出了哪些正面品质、以及造成了什么积极影响。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结合着实地调研和大数据分析。 　　文章最后说：“这个时代并不缺乏意见领袖, 却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精神领袖了。不论林景未来还能为世界带来什么，我们共同期待着。” 　　这只是一篇网评，没发在报纸上，但也足够吸引眼球了。有人戏称，这篇文章相当于一份官方安利，呼吁大家赶紧对林景转粉。 　　现在的林景，在娱乐圈中处于非常特殊的地位。他一没作品二没活动，几乎不在外头露面，是实打实的“网红”，可是他的路人粉太多太多了，全网随处可见对着他照片土拨鼠尖叫的人，就差没真的成立个邪教拜一拜了。 　　人民群众真情实感地喜欢他，不是对明星的那种喜欢，倒很像喜欢《感动中国》获奖者的感觉。 　　经历这么多次打脸之后，从死忠粉到路人粉，再没有哪个敢轻易质疑他。大家捂着脸，可算是学乖了——林景说的话？信！林景又要干啥？支持！还需要理由？难道隐隐作痛的脸不是理由吗？ 　　网友：我特么铁服。我特么服爆！ 　　林景本人转发了那篇文章，谦虚地表示：“惭愧，‘林景’并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值得我们每个人用心期待的，是未来那个更好的自己。” 　　不出所料，后半句无脑鸡汤又成了年度金句。 　　刘金钟看着人民日报的文章，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他打开手机，给各位老板弹视频请求。 　　为什么被踢到黑幕奖里的评委那么消停，为什么他刘金钟就真的吃了这个暗亏一声不吭，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渗透了金烛奖组委会，却在最后功亏一篑？ 　　控制金烛奖失败，归根结底不是因为林景的骚操作，而是因为那些支持他的老板跑路了。 　　连搞黑幕的合作对象都没了，他还搞什么搞？倒不如让金烛奖正常办两年建起信誉，再徐徐图之。 　　几位老板放他鸽子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得先处理江云画这边的烂摊子。 　　他们都属于江云画利益同盟，和她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甚至隐约知道她在贩毒。复杂纠缠的利益链加深了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更好地展开合作，在当初是极为有利的，现在却成了个大麻烦。 　　警方对江云画的调查，并未随着她的倒台而结束。贪污行贿、谋财害命、非法交易……她身上洗不清的点太多了。顺着那些纠缠的利益往来，警方轻易查到了几位老板头上，所以他们焦头烂额，忙着抽离所有相关利益链，根本没工夫搭理金烛奖。 　　刘金钟估摸着事情到今天该告一段落了，才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继续和金烛奖死磕。 　　第一个老板还没说几句，他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老板接完电话脸色大变，对刘金钟说：“这几年先别插手那个破奖了，慢慢来，咱们慢慢来。” 　　刘金钟：“？？”还没等他问清楚，老板直接关闭了视频。 　　刘金钟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老板们都告诉他先缓两年，整齐得就像训练过一样。 　　最后他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举报的人太多，警方只好按照许由爆出来的名单　查了一遍。那名单上不乏各大公司的一线艺人，因此各公司忙完江云画的事，又忙着帮艺人打点关系、遮掩真相，甚至作伪证自证清白。 　　如果名单上的人全部凉凉，国内娱乐圈会发生一次集体大翻车，一线阵容里至少抹去三位，无数资源都要重新寻找合作伙伴，各大公司精心培养的人才圈，会被撕出一个巨大缺口。 　　不过，这个缺口到底能不能撕出来，要看韩铎和贾元勋如何操作。 　　没人知道，从一开始林景的计划就分为两部分。韩铎负责搞掉吸毒艺人，制造娱乐圈的人才缺口，林景负责创办奖项——尤其是黑幕奖，填补这个缺口。 　　如果韩铎操作得好，大批艺人被江云画事件搞凉，娱乐圈就迫切要吸纳新人。黑幕奖的评委肯定会把那个提名名单透露出去，林景精心挑选出的人才，就通过这些人进入了高层视线。 　　新鲜血液的加入，会打破许多以前的固有规矩，搅乱业界的“圈子文化”，提升业内人士的整体水平。如果这样的换血多来几次，说不定真的能把“先艺人后作品”的模式改成“先作品后艺人”。 　　创办新奖从来都不是他的目的……至少不是唯一目的。因为新奖就算能公平办几年，还是会随时间推移落入资本的魔爪。林景想从根本上动刀，把这个圈子里根深蒂固的恶性肿瘤变成良性的。 　　这个目标说来可笑，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偏要抬头仰望天空。林景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几成成功率。 　　“别小瞧一只蚂蚁，说不定它就能改变世界。” 　　说这话的人是韩尽。 　　但他话里所指的并不是林景，他也没有在讨论林景。他正坐在房间上首，和族里剩余的三位长老开会。 　　祭天仪式失败了，六位长老直接去了一半，对他们打击太过沉痛。最重要的是，拘魂幡失踪了，以后的祭天该如何展开？他们去哪寻找替代品？ 　　这个问题，韩尽早就想好了，他直言道：“这世上 还有一种比拘魂幡更好的怨气载体。” 　　众长老忙问他是什么。他说：“人。” 　　三位长老震惊了片刻，便极快地反应过来，用人身容纳恶鬼，最容易催生鬼的怨气，的确是比拘魂幡还好的选择。 　　“家主说得这么干脆，难道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韩尽点了点头，扔出两个字：“沐风。” 　　三名长老：“……？？？” 　　他们忙说：“您说什么？沐风他不是您精心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吗？” 　　“曾经当然是的。”韩尽面容依旧和蔼，语气听起来也很可亲，说出来的内容却叫人毛骨悚然，“沐风这孩子一出生就身陷命局，合我眼缘，所以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教他本事，想帮他逆天改命。只是……或许因为我的过于溺爱，他的思想走偏了。” 　　“现在的沐风，在北京混得如鱼得水，沉溺在戏子的身份里，早就已经忘记身为韩家人的责任了。”韩尽淡淡地说。 　　三名长老犹自觉得不敢置信……那是你从小养大的孩子啊，不是大街上的阿猫阿狗，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让他去做祭品？ 　　韩尽仍然在说：“你们也都知道，沐风一出生就陷在命局里，他的命运是‘求而不得’，一辈子也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 　　“所以那孩子但凡有点什么想法，就格外执着。可惜他执着的不是家族事业，而是丢人现眼的戏子行当。听说现在卯足了劲练习演技，非得跟另一个明星比个高低，可是人家说不定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简直可笑。” 　　一位长老艰难地说：“家主……已经决定了吗？” 　　韩尽摇着头道：“不，先在沐风身上试试。用人身容纳恶鬼，谁也不知会出什么差错，沐风从小受命格影响，积累了太多怨愤，这些都是恶鬼的养料，所以用他做实验再合适不过。” 　　他扫一眼屋内，笑了笑，“你们别想太多，让沐风做这件事，不一定就是害他。他现在已经被养废了，成天和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较劲，性格过于骄傲，真做事又怂得很，不堪大用。” 　　“要是恶鬼的怨气能改变他，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韩家继承人，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我们韩家人，都是不信命的人，沐风不亦想改变‘求而不得’的定数吗？我知道，逆天改命不是易事，我们要帮整个华夏逆天改命，就更难上加难。一只小小的蚂蚁，如何胆敢向命运发起挑战？” 　　“但别小瞧蚂蚁。蚍蜉撼树尚未可知，蚂蚁就一定没有改变世界的可能吗？” 　　说着这话的韩尽，并不知道，另一只妄图改变世界的小蚂蚁，正在和别人商量该怎么对付他。 　　—— 　　韩铎忙于对付吸毒艺人的时候，林景和申屠毅见了面。 　　申屠毅就是祭天那日攻击韩尽的五个迷彩服之一，隶属国家安全部玄学特勤组，是公职人员。 　　林景也是才知道，原来国家还真有专管玄学的部门。 　　“你们的存在感是否有些过低了？连一些小门小派都比不过。”他摩挲着茶杯，慢慢说。 　　申屠毅看着眼前这个装束奇异，全身罩在宽大黑袍里的“老人”，无奈道：“我们其实是对外人员，整天和外国鬼打交道。对内事务都是由玄学协会处理的。但调查韩尽不能委托给协会，所以我们才能回国，插手国内的事务。” 　　“为什么调查韩尽，他在你们那边是什么罪名？”林景问。 　　申屠毅犹豫片刻，说：“抱歉，在知道您的确切身份之前，有些事无法透露。” 　　“亮明身份吗？”林景忖了片刻，觉得光明正大一点也好，这个申屠毅还是可信的。 　　申屠毅见他蠢蠢欲动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您似乎对‘消业人’的事很感兴趣？不如这样，您亮出身份，我把他的信息说出来，顺便还能帮您联系到他，如何？” 　　“消业人”是那天申屠毅无意中说出的字眼，林景迫切见他的一大半原因都是这个名字。听上去，这人似乎能解决韩铎恶业缠身的问题。 　　林景说：“你先告诉我，消业人三个字的含义，是这人能够消除业力吗？” 　　“您相信业力吗？”申屠毅说，“这个名字确实是字面意思。但后来人们越来越不信业力的存在，他也就销声匿迹了。只有我们这边，还留有他的联系方式。” 　　林景听完，二话不说扯下了伪装，露出那张令人无比熟悉的脸。 　　申屠毅瞬间瞪掉了眼珠子。 　　过了好半天，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你到底是老头还是小青年？……不不不对，你、你他妈，咋和我妹房间里的海报长那么像？？” 　　“因为那张海报用了我的照片。”林景平静地说，“现在可以把信息告诉我了？” 第68章 睡狮 　　申屠毅用了会儿功夫才接受“当红明星竟然是道行这么高的前辈”这一事实。既然双方都坦白了身份, 而且互相觉得对方可信, 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林景。 　　“最先发现韩尽不对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一位首长。”他说, “你知道, 出于各种目的，韩尽结交了上面许多人，但不是每一位都能被他唬住。那位首长发现他有可能心怀不轨, 就派我们暗中调查。” 　　“起先，我们只是发现他在捉鬼。靠玄学协会和家族的势力, 他在华夏几乎每个二线以上的城市，都铺设了拘魂的阵法。魂魄靠近阵法范围, 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入，如果有格外强大能够抵抗的，会直接放出鬼将来抓, 这些格外强大的魂魄还会被训练成新的鬼将。” 　　“我们深查下去，还没摸清他抓鬼的目的, 但查到了另一些很让人震惊的证据。总之，韩尽案已经吸引了上层的关注，是现在最重点的案子之一, 不只我们一个特勤组在查, 几乎已经出动了局里所有人。” 　　林景问：“另外一些证据？你们到底查到了什么？” 　　申屠毅说：“出于保密原则，这些真的不能说。不过……”他小小提示了一下，“玄学家总是能知道各种各样的事, 保密条例在他们面前有时候形同虚设。” 　　林景知道，这意思是让他自己猜。 　　他不用开天眼，仅是脑子转了转，就隐约明白了。 　　他说：“不管韩尽为什么做那些事，他势力有限，倾尽玄学协会和韩家也玩不了这么大，所以必然和其他势力勾结。国内想必不至于这么没数，很大可能是……境外势力？” 　　他看着申屠毅的脸色，知道了答案，“一个值得你们全局集体重视的案子，裁定的罪名非同小可。” 　　叛国罪。 　　他和申屠毅都没有说出来，但林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有些无语，“对国内的管控这么疲软，你们到底是怎么安心在外面搞对外工作的？” 　　申屠毅长叹一声，“阁下知道华夏龙脉消失的事吗？” 　　他继而道：“玄门认为，华夏有两个至高存在，一为天道，一为龙脉，一者庇护苍生，一着庇护江山。” 　　“起先我们以为这只是虚言，以为龙脉的存在只是某种玄学象征。没想到龙脉消失后，国内玄学界真的动荡了起来。” 　　“有许多其他地区的灵异生物，以前进不了华夏，现在却在我们境内畅通无阻。各种自然灾害从那年开始数量攀升，而且显出一种越来越严重的迹象。没有了龙脉的镇压，这片土地真的出现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一些境外势力发现这种情况，对我们发动了玄学方面的攻击。为了对付他们，我们出动了大量人力物力，从玄学界广征人才。就是这时，协会趁机要走了玄学界的自治权。” 　　“这几年对外形势太严峻，那些加入进来共同抵御外敌的年轻人也折损了许多，我们一开始对玄学界很依赖也很信任，结果监管疏忽，就让他们钻了空子。” 　　目前，申屠毅尚不清楚韩尽利用鬼魂具体做什么，但凭借勾结境外势力这一点，就足够给他定一个叛国的罪名。 　　韩尽是个神通广大的玄学大师，一个冥冥中的小举动就可能相隔千里被他察觉。他们的行动向来隐蔽。所以，韩尽案看似不声不响，其实早就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林景得知他们并不清楚韩尽的具体罪行，便把怨气祭天的事说了出来。 　　“天道监管万物秩序，维持各系统的正常运转。韩尽却以怨气回馈，摧毁了业报系统。所以数年来世间善恶逐渐失衡，一切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申屠毅再见多识广，也深深惊愕：“竟有这样的事！” 　　他再次感慨玄学的神通广大，也迷惑于韩尽的目的，怎么都想不通他到底图什么。 　　林景说：“你知不知道，韩尽是为自己的目的和境外势力勾结，还是被他们雇佣的？” 　　申屠毅摇了摇头。 　　他斟酌道：“不过，关于韩尽，倒还有另一些故事。传说他是一个改过命格的人。” 　　韩尽一出生，就被家中长辈批命，这辈子注定天煞孤星，爹娘父兄各个死绝，朋友爱人相继离去，真心与他亲近结交的人，一律没有好下场。 　　随着他的成长，这些事果然一一应验。后来，所有身边人都开始疏远他，毕竟谁也不想不得好死。 　　他接连遭受打击，闭关参悟数年，数年后再出来，直接以强硬手段收服了整个韩家，倾尽全家资源为自己修改命格。之后，他竟真的成功了。他是近代玄学界第一个成功逆天改命的人。 　　逆天改命后的韩尽，已经超脱了天道规则，世界上最厉害的占卜都算不出他的任何事。 　　“不管心性怎样，这人也是够神通广大的。”林景听完说，“凭借凡人之躯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立场不一，我得对他说声佩服。” 　　他问申屠毅之后有什么计划，他们双方目的一致，能达成合作最好。 　　申屠毅犹豫片刻，开口邀请他加入特勤组。 　　“如果你不加入，我们很难做到信息互通，总有一些事是不能说的，不管对谁。” 　　他竟然连正式文书都拿出来了，可见早就有此计划。他倒想得周全，给林景的身份是特勤组编外队员，只参与韩尽一案，过后就一拍两散。 　　林景说：“我需要考虑考虑，而且要等见过消业人之后。你跟我说说消业人的事。” 　　—— 　　其实可说的不多，因为这个所谓的消业人，身份太神秘了，活动踪迹也少。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十五年前，号称自己能看到人身上的业力，并且可以帮人消除。 　　因为他拿出的观业符确有其效，也因为那时候玄学界还相信善恶有报，所以很多人都去找他交易，消除恶业。 　　后来不止玄学界，但凡听过他名号的，全都在他那排上队了。消业既不费成本又不费功夫，就像给自己洗了个澡，能做当然要做。 　　后来风气渐渐歪了，人们不再相信业报的存在，认为他是个骗子，所谓的观业符也是糊弄人的小把戏，就联手把他逐出了玄学界。 　　他活跃的时间有十年左右，五年前就销声匿迹了。玄学界也不再提他，毕竟被一个人骗了整个圈子，说出来还是很丢脸的。 　　“那时候我刚进组，没多久他就失踪了。”申屠毅说，“我们怀疑他是境外入侵者，把他列为重点追查对象。但其实特勤组和他的真正关系有点……不好说。他无偿帮了我们许多事，我们也都知道他不是骗子。” 　　“……”林景说，“你们和一个替人消除恶业的家伙搞合作？” 　　申屠毅一时语塞。 　　消业人替那些恶人抹消了他们该受的报应。常理来说，这种行为本身比恶人还恶，决不能听之任之。 　　诡异之处就在于，那人替别人消除恶业之后，总是把那些穷凶极恶的挑出来，把他们的犯罪证据送到特勤组。之后该特勤组处理的特勤组处理，该移交普通公安的就移交，双方竟然通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合作办了许多大案。 　　后来他离开得悄无声息，唯独给特勤组留下联系方式，那种亦敌亦友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么久以来，特勤组从未尝试联系消业人，只当他不曾存在。现在要重拾联系，申屠毅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回应。 　　他只能答应林景尽力一试。 　　事情谈完，两人各回各家，等待对方做出的答复。 　　临走时，申屠毅抬头看了看天空，感慨似地说：“果然弱了就被欺负，龙脉消失，天道崩溃，恐怖组织百般作祟，为什么人别的国家没事，就让我们摊上了？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会变得很强大，那会是什么气象呢？” 　　林景说：“你不如再往前想，如果没有闭关锁国、百年屈辱、十年动荡，又会怎样。” 　　申屠毅一怔。 　　林景慢慢地说：“阻碍永远都不会消失，解决了这一次肯定还有下一次，你学过马哲，不知道事物是客观发展的吗。” 　　“玄学家喜欢感慨过去、预测未来，所以他们越来越看不清事物的全貌。你知道吗——这一刻发生的所有事都推动着下一刻的所有事，人们之间挤压碰撞互相产生巨大的影响，当一颗齿轮开始转动，整个机器再也不能停歇，万事万物在时间的洪流中浩浩荡荡地向前奔涌。” 　　“眼下的一切没那么不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他最后说。 　　“……”申屠毅没懂，他心想这是一个玄学大师在给自己科普马哲？ 　　他忍不住反驳道：“事物虽然有客观发展规律，却并不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看，这世间有因果业报，有龙脉庇护，有愿力催生的神明。” 　　林景微笑道：“是啊，所以我们在事物的推动下身不由己，却依旧还有一点挣扎的空间，可以通过努力拼搏，把一切变得更好。” 　　“即使面临这么大的危机，难道华夏走过下坡路吗？你真觉得被人想方设法地针对是因为我们太弱？”他拍了拍申屠毅的肩，“这话不用我回答，你妹妹都知道答案。” 　　申屠毅嘀咕道：“我妹才九岁……” 　　“九岁能有这种追星审美，你妹很不错啊。”林景大言不惭地说，“告诉她要加油哦。” 　　林景揣着手走了，他不知道申屠毅较真，回家真的问了他妹。 　　他妹正在写作文，可巧，作文题目是“我的祖国”。 　　三年级的小朋友，提笔的第一句话是：“我的祖国是一只和平的、可亲的、文明的狮子。” 　　申屠毅还没问出口，首先看到了这句话。 　　他有些恍惚，因为在他上学的那个年代，老师教的是：“我的祖国是一只沉睡的狮子。” 　　他问他妹：“这句话谁教给你的？” 　　他妹非常早熟，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这你都不知道，一四年我们大大在法国演讲，从那天起说法就变了，狮子醒了。你还是公务员，政治素养没我高。” 　　申屠毅：“……” 　　三年级的小朋友回过头去，提笔写了第二句话：“两百年前，一个名叫拿破仑的历史炮灰看不起我们。两百年后，我们终于成功打脸。” 　　申屠毅：“……果然时代不同了，连作文都特么换了个写法。” 　　“哥哥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妹说。 　　“没有没有，你真是个人才。”申屠毅夸奖道。 　　但年纪小小的妹妹不知道这话的后半句，“当这头睡狮醒来，世界都会为之颤抖。”这句话并非看不起，而是太看得起了，由它拉开了长达数百年的东方威胁论，直至今日也没有消失，甚至被越来越多地付诸行动。 　　—— 　　几天后，申屠毅成功联系到消业人，后者答应和林景见面。 　　林景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洛杉矶试镜《美人》，也就是那部被纪帆吐槽的lgbt电影，主角是个变性人。 　　lgbt题材在大陆不能上映，在好莱坞却备受追捧，原因只有一个——奥斯卡的口味在这里，学院就爱看这些个压迫反抗的东西。 　　这部电影的导演名叫郑曜，好莱坞著名华人大导，单纯按国际地位排，是华夏导演里最顶尖的一位。 　　能拿到他的试镜邀约，且试镜角色是主角，对国内小明星来说可谓一步登天。 　　林景本以为现场会有许多大牌明星，到了之后才发现熟面孔很少。 　　他对纪帆分析道：“导演要求演员必须是好莱坞的生面孔，他不希望大家带着固有印象欣赏电影角色，这说明在这部电影里，角色是最重要的亮点。” 　　纪帆陪着他候场，皱眉道：“来的人太杂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还有侏儒，他到底想拍个什么电影？” 　　林景笑道：“拿下角色就知道了，想那么多呢。”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呵，就好像拿下角色很简单一样，吹牛皮的声音能不能小点，打扰到别人了。” 　　林景一看，不是冤家不聚头，韩沐风坐在不远处拽不拉几地看着他。 　　他笑着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发现。” 　　“？”韩沐风心想老子明明在刺你，你这么和气是不是有点犯规，于是更不客气地说：“我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你瞎吗。” 　　“我不瞎啊。”林景认真回答，“可能是你存在感太低了，让人注意不到。” 　　韩沐风：“惭愧，我确实一直践行为人低调的优良美德，从不张扬炫耀大放厥词，也不爱瞎搞事爆热搜。把戏演好才是扎扎实实的。” 　　林景：“完全同意，我也从不大放厥词，说到的事必须做到，比如用半吊子剧组压铁三角剧组之类的。” 　　韩沐风脸都绿了：“没见过你这么自吹自擂的，要不要脸。” 　　林景“啊？”了一声，迷惑地看着他，“不是你先说自己低调的吗？这叫自吹自擂？” 　　韩沐风：“……” 　　韩沐风：“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还要准备试镜。” 　　“别介。”林景笑道，“他乡遇故知多不容易啊，再聊两毛钱的。” 　　“谁和你故知，咱俩有交情吗！” 　　“你主动搭讪，不是想和我套交情？你放心，我这人和气，跟谁都谈得来，很好交朋友的。” 　　韩沐风忍无可忍道：“我不和你说话了！” 　　“没关系，我和你说就成。” 　　“你再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故意打扰我，想破坏我试镜！” 　　林景闭嘴了。 　　韩沐风是真想利用候场时间好好准备，他看林景消停了，连忙低下头去，试镜结束前绝不打算再招惹。 　　没想到林景突然笑了，说：“你给我提供了灵感哦。” 　　韩沐风：“……？？？” 　　林景干脆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剧本，“你背台词吗？快背。” 　　韩沐风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还是决定不理他，于是开始背试镜桥段的台词。 　　他一说话，林景也开始说，两人竞争的角色一样，同步背台词，但所有该表现的情绪林景都反着来，韩沐风不自觉就被带偏了。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喊：“你给我住嘴！” 　　这声喊叫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林景一把摁住他，对旁人好声好气地说：“抱歉，这家伙刚得知他女朋友出轨了，心情比较悲痛。” 　　他说的是英文，韩沐风听不懂，只好按下怒火跟着点头。 　　纪帆同情地看了眼韩沐风的头发。 　　韩沐风压着火低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景一张嘴，又一串英文溜了出来。 　　韩沐风可悔死了，真想一拳打死当初那个刺林景的自己，好话不会说干嘛平白无故去挠人家，结果爪子收不回来还粘上一块狗皮膏药。 　　“你他妈说的我听不懂！是人就说人话！” 　　“说人话，行啊。”林景突然笑了，毫无预兆地伸手摁在他脑门上，把他脑袋“咚”地往墙上一磕。 　　韩沐风后脑勺一疼，懵着脸被攥着头发扯起了头皮，针扎一般的疼痛迫使他仰起头来，看到林景居高临下的神色。 　　林景脸上一派冷淡，已没了笑意。 　　“能用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要用畜生的？嗯？”他说，“我招你惹你了，一个劲儿地怼我？” 　　韩沐风犹如被妈妈攥住玩具的小孩子，一瞬间怒火勃发：“你挡我道了！” 　　“放屁。”林景不客气地说，“我挡你爷爷的道。是你自己屁颠颠跑过来找挡的，世界上还有这种自己搬个石头放脸前cos拦路石的纯种沙雕？老子人红粉丝多占场子面积大你不服？哟，我求你千万别服，因为你不服又无可奈何被生生气哭的样子，真令人舒适。” 　　韩沐风：“……” 　　刚才磕那一下太疼，给他磕出了生理眼泪，搭配他酱紫的脸色，看上去好像真的气哭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练过武的，正要反抗，林景又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咚”了一下，才撒开手，扔下一句话：“想要什么东西就好好争取，别成天想着黑人踩人，钻些歪门邪道。” 　　他说完，直接拽着纪帆走到了候场室的另一端。 　　纪帆瞪着他说：“我天，你怎么了？竟然发火还爆粗口了，你不是那种人啊！什么傻逼能惹起你的火来？” 　　“没事。”林景安静坐下，恢复了淡定优雅的样子，“有些人整天找麻烦又不值得大动干戈，装凶一点吓唬吓唬他。” 　　“……”吓没吓到别人不知道，反正吓到纪帆了，“那你很棒棒了，真的超凶。” 　　林景笑了笑，看向韩沐风的方向，又皱了皱眉。他觉得那小子身上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韩沐风摸着生疼的脑袋，沉闷地坐在那里。 　　试镜在即，他很在乎这个机会，只好把暴打林景狗头的心思按下了。 　　至少林景有句话没说错，他真的是自己主动上去找挡的，那么多大道放着不走，偏要走有林景挡道的那条。 　　但韩沐风就是想不开，他是一个极易钻牛角尖的人，非得把林景踩在脚下一次，才能捅破那个尖尖放自己出来。 　　他拍了拍口袋，里面装着一只小玉瓶，小玉瓶里，关了一只女鬼。 　　临来美国之前，师父把这个当临行礼物送他，笑呵呵地对他说：“听说你这次试镜的角色要扮女人，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可以试试召鬼上身。沐风啊，我知道你喜欢演戏，但也不要因此排斥玄学，玄学利用好，会成为你事业的好帮手。” 　　“比如说，你可以尝试练一样以身养鬼的绝活儿，用各种鬼魂的真实经历、情绪和姿态来演戏，这样的话，天下还有哪个演员能敌得过你？” 第69章 故事已经被写尽了 　　林景的试镜顺序排在韩沐风之前, 后者沉默地目送他进入了那个房间。 　　韩沐风摸着口袋里的小玉瓶，犹豫不决，片刻后摘下手腕上的铜钱坠饰, 把一套大五帝钱摆在桌子上。 　　他不是第一次算林景的事, 但每次算出的结果都很模棱两可，不是极好就是极差，至于气运直接占不出来，充分说明了林景这家伙又多么反人类。久而久之，他就不愿意测算林景的事了。 　　这次算出来的结果也一样，看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韩沐风想到林景那些话，还是让那个小玉瓶好好呆在了他的口袋里。他决定靠自己再试一次。 　　林景进了房间，只见长桌上首坐着三名中年男子，当中的是个黄种人, 正是这部戏的导演郑曜。 　　不等他说话，郑曜直接问：“会说英文吗？” 　　林景随即用英文和他们打招呼。 　　两名美国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林景的英文讲话方式让人很有好感。他说的是国际标准音标, 听上去会有点偏美式但不带卷舌音，完全不卖弄那种瞎学的（自以为很标准实际很乡村的）口音, 全世界都能听懂。 　　郑曜点了点头, “你好, 你就是林景。”他转头对其余两人说了一大通林景的事, 省去了他的自我介绍。 　　林景上辈子参加过那么多次试镜，从来没碰到过导演替他自我介绍的，顿时心里有数：只要作息问题能谈下来, 这个角色没跑了。 　　郑曜对他的欣赏肉眼可见，对他的要求也随之升高，林景不敢松懈，认认真真完成了问答，然后抽题完成了几段表演。 　　试镜这种事其实和面试没区别，考官都会跟你谈天说地扯些有的没的，再加上郑曜不加掩饰的欣赏，扯着他bb说一大堆，林景成了所有人里试镜时间最长的一个。 　　要走的时候，郑曜还问他：“你这次来洛杉矶，还有其他通告吗？” 　　林景诚实地摇了摇头，除了一组上街就能拍的写真，他再没有别的工作了，可谓有史以来最不敬业的艺人。 　　郑曜便笑道：“上午场的试镜马上就结束了，可否稍等一下，一起吃个午饭？我有些事想找你谈。把助理经纪人也都叫上啊。” 　　林景考虑了一下，便礼貌地应了。初见郑曜，他就知道这是个踏实肯干的人，想必不会有什么歪主意。 　　他离开试镜房间，和韩沐风遥遥对上了视线，后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很快，那边叫号叫到了韩沐风，他是上午场的最后一个。 　　林景还坐在候场室里，对纪帆说等会儿吃饭的事，说到一半，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告诉他：“郑导请您过去一下。” 　　他以为上午的试镜结束了，但进了那个房间之后，才发现韩沐风竟还没走，也在里面。 　　郑曜有点尴尬，他原本看好的人是林景，可以说发出试镜邀请的那一刻，这个角色已经在他心里内定了。但韩沐风带给他的感觉堪称惊艳，所以，他现在拿不准该从两人中选谁，想让他俩再演一场。 　　林景没什么意见，“可以啊，再演一场什么？” 　　郑曜说：“……就不规定具体剧情，你们试着诠释一下自己心目中的美人是什么样子。” 　　韩沐风点点头，斜了林景一眼，“你先？” 　　林景不同他计较，做好准备后，便走到场地中心。 　　《美人》这部戏戏如其名，诠释了一个关于美人的故事。主角一开始是个压抑自己性别意识的小哥哥，最后变成了温柔妖娆的小姐姐。 　　剧情本身其实有点无聊、有点玄乎、还有点意识流。它不止关于自我觉醒，还关于“电影”本身。 　　主角的祖父是一位著名导演，因病过世，主角收敛祖父遗物时，意外在他房间发现了一个剧本和几盘录影带。 　　他继承了祖父衣钵，也是一名导演，决定把祖父未完成的最后一部戏拍完。这部戏的名字叫《美人》，是一部意识流公路片，讲的是一个备受追捧的大美女追寻“丑陋”，却在各种人身上看到人性之美的故事。 　　主角亲自上阵出演了这位美人，电影中的她当真风华绝代、惊艳世人，现实中的他也逐渐觉醒了自我意识，不再压抑，显露出真实的女性一面。 　　电影拍完后，他接受变性手术，成为了“她”。她进入电影院，和大家一起观看了这部祖父的遗作、她的新生之作。 　　林景暂时只拿到梗概和片段，没有看到过剧本的全貌，所以他觉得这个剧本非常奇怪——太乱、太杂，想讲的东西太多，而承载那些东西的故事线本身无比匮乏。 　　电影没有这么拍的，这不像一部电影，反倒像郑曜絮絮叨叨的随笔。 　　带着这种疑惑，林景开始构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美人。 　　首先，他外表是个男性，因为多年的压抑伪装，也会保持男性的习惯动作，但他内心是女性，所以会不自觉流露出女性的情态。其次，这段试镜要表现的是他的“美”，美分很多种，电影中对主角的描述是“风华绝代”。 　　林景这次没有自己编一个故事套进去，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故事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叼着一根烟，悠然进入场中，微笑着向周围不存在的人打招呼。这是一段片场日常，没有矛盾点和剧情点，只有一个导演工作时的普通对话。 　　他的基本功很好，无实物表演堪称以假乱真，这段表演也很随性，角色的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宜男宜女，流露着说不出的韵味，一个抬眸便是浓到骨子里的多情优雅，令人见之便脸红心跳，移不开目光。 　　但韩沐风皱了皱眉。 　　林景很擅长创作角色，他以为这次对方也会精心设计一番，但没有。甚至他对这个角色的女性面诠释都显得有点蹩脚。虽然魅力很足，但在韩沐风看来，这段表演堪称失败。 　　林景演完，郑曜未置可否，韩沐风接着上场。 　　他演绎的是女性化的主角，步伐轻盈、身体自然扭动摇摆，脸上挂着一副完美的笑容。单从姿态上说，他无可挑剔地表现出了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神，塑造力比林景还要出色。 　　两个人表演结束，郑曜问他们如何看待这个角色。 　　韩沐风说：“这是一个内心矛盾的人物，但也有他洒脱的一面……” 　　轮到林景，他略一思索，说：“我觉得，这个主角，不鲜活。” 　　韩沐风顿时诧异地看着他，郑曜也“哦？”了一声。 　　林景：“这部戏——包括里面的戏中戏，描绘了许多人物，不论是优秀的、平庸的、残疾人、特殊群体……在他们身上各有绽放人性之美的部分，唯有主角，更像一个承托故事的载体。” 　　“虽然他身上也发生了一个自我意识觉醒的故事，但从概述来看，全程没有大的矛盾点，更像一种背景设定。容我大胆猜测一下，这部戏只是打着lgbt的幌子，实际思考着另外的事。” 　　他直言不讳：“这个本子吸引我的地方也正在此：把一个空洞无逻辑的角色，演绎出他独有的鲜活，对演员而言是很美妙的事。” 　　韩沐风看着郑曜眼里的亮色越来越浓，不甘地反驳道：“可你根本就没演出他的鲜活，你连他本质是女性都没有表现出来。” 　　林景说：“我倒觉得没必要打标签，主角是一步步释放天性的，在结尾部分才流露出比较浓的性别特征，中间更像一种宜男宜女的姿态。” 　　郑曜笑着拍了拍韩沐风的肩膀，“别灰心，听说你今年才二十，这个年纪对人对事的理解还不深，以后会好的。” 　　韩沐风心说林景也才二十三啊。 　　但他再不甘心，角色都定给了林景。 　　他也不是全无收获，拿到了一个戏份颇重的配角，可是对他来说，这就好像回到当初《哄堂大笑》的怪圈，再一次从主角沦为配角——正如师父给他的批命一样，想要的永远得不到，付出再多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他默不作声地带着团队离开了房间，关门前，听到郑曜对林景笑道：“久等了，我们现在去吃饭，不知你介不介意到我家里来？我习惯请厨师在家里招待贵客，比较自在一点。” 　　一瞬间，有道闪电般的亮光劈进韩沐风胸膛里，他脸色骤变，仿佛瞬间洞悉了郑曜和林景之间肮脏的py交易。 　　回想林景那句“别整天想些歪门邪道”，俨然是个笑话。 　　师父慈祥和蔼的面庞重新浮现在眼前，韩沐风把口袋里的瓶子拿出来，下定了决心。 　　—— 　　郑曜还真打算在自己家里设宴。 　　厨师做饭的空隙，纪帆同郑夫人商量林景的作息问题。郑夫人是郑曜工作上的助理，合同扯皮的事就得找她。 　　郑曜则把林景请到书房叙话。 　　他先从试镜的话题说起，笑道：“你好像对我们这部电影没有信心？” 　　林景说：“还没看到完整的剧本，我不敢评价。” 　　“这好办。”郑曜直接翻出剧本递给他，让他现场看。 　　林景粗略地看了半小时，期间郑曜也不催他。半小时后，他合上剧本，安静地抬起头来。 　　“怎么样，现在可以评价了吗？”郑曜问。 　　“现在……更不好说了。” 　　“一部剧情简单的文艺片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郑曜笑道。 　　林景说：“郑导，在我看来，电影没有文艺和商业的区别，只有自说自话和讲故事给别人听的区别。” 　　郑曜一顿。 　　林景说：“这部电影，就是最典型的自说自话。” 　　“单看剧本，您究竟试图讲多少事？我来数一数——第一，主角讲了自我意识觉醒的故事。第二，主角的祖父讲了一名电影导演一生的骄傲和遗憾。第三，主角拍摄的戏中戏，包含了三个层面的意义，既是祖父内心的写照，又是主角内心的写照，最后还是对人类生命多样性和人性之光的歌功颂德。第四，主角自我意识觉醒过程中遇到的一桩桩事，侧面展示出了电影工业中的种种矛盾。第五，也是最让我心惊的一点……” 　　他把剧本翻到结尾处，说：“不知我是否理解对了，您想探讨的是‘电影’本身。” 　　故事结局是这样的：已经变成女性的主角，和全戏出现的所有角色一起，进入电影院观看了他们的作品。而他们的作品，名字也叫《美人》。 　　林景完全能想象出来，届时将会出现怎样一幕神奇的场景—— 　　现实，观众坐在电影院里观看《美人》。 　　他们面前的银幕上，电影里的观众也坐在电影院，观看《美人》。 　　大银幕是他们之间的联系，是一条笔直的对称轴，倒映着一里一外两个世界，让他们形成惊人的对称与统一。 　　银幕后仿佛不是墙壁，而是一块异次元空间，当观众注视它时，里面的人同样在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观众会获得两种视角。一种是他们本身的视角——坐在下方仰望银幕。另一种是电影拍摄运用的视角——以银幕的角度俯瞰下方。 　　视角错位会带来一种混淆感，这种混淆感达到顶峰的时候，主角会说一句神来一笔的台词： 　　“我时常想，如果我们的现实生活是道高墙，电影就是墙上的一个洞，是供人窥伺另一个世界的窗口。” 　　“你可以从里向外，窥伺现实之外不知是否存在的世界，也可以从外向里，窥伺人间的真实。你甚至可以撕破银幕，冲出窗口，亲自去寻找那个注视良久的世界。” 　　主角身边明明坐了那么多人，但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对银幕，直接打破了次元壁。 　　“你，从窗口中看到了什么故事呢？” 　　林景看到了一个疯魔导演的自说自话。 　　故事逻辑不严谨，结构散乱，角色又多又杂，还有一部戏中戏公路片穿插其中，整个剧本粗看下来，完完全全的意识流和随心所欲。 　　“这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电影，只是一篇随笔罢了。”他定论道，“一名导演从业二十年的牢骚和絮叨。” 　　郑曜没想到他真看懂了，“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身上种类不一的优秀品质，互相碰撞绽放出的多样性和美好。我见过最冰冷、最虚荣、也最骄傲、最真诚的电影工业。我见过自己的挣扎和决断……所以我想絮叨点人性，又想絮叨点电影，又想絮叨絮叨自己……我还想掺进电影本身惊心动魄的美丽，它的表达技巧、镜头美学、剪辑艺术……” 　　“就像你说的，这是一部自说自话的意识流电影，它是我在好莱坞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一封告别信。我就想讲些有的没的。” 　　最后他说：“没错，我正在全力以赴地拍一部烂片。” 　　正因故事混杂、结构散乱、叙述意识流……集合一切烂片元素，唯一还能保留亮点的就是角色，所以他对选角如此看重。 　　林景说：“恕我直言，您是打算退圈了吗？” 　　“不，”郑曜说，“我打算回国。” 　　林景一怔。 　　郑曜叹道：“这就是我今天想同你谈的事。嘉上传媒的执行总裁倒台了，公司也受到重创，我打听到一点消息，贾氏有意把嘉上的资源整合给嘉映？” 　　林景总算明白了，这位国际大导是来找他谈合作的。 　　伴随着江云画的倒台，嘉上传媒垮了一大批人，但原先的底子还在。 　　集团各大股东对江云画避之不及，唯恐贾夫人的身份甩他们一手屎，因此扔这个烫手山芋都来不及，没有一位想接手。正好贾元勋开始接触集团事务，就做主把嘉上传媒便宜卖给林景了。 　　集团对这个决策还挺满意的，因为嘉上控股本身也是嘉映的大股东，把嘉上传媒的资源整合给嘉映，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景的势力一跃成为业内顶尖，作为公司老总，他有资格跟郑曜平等合作。 　　郑曜不了解国内形势，担心贸然回国会引起电影界各圈的排斥——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他直接找林景合作，一方面嘉映实力足够，另一方面林景现在也是被各圈排挤的人。 　　不过以上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对郑曜来说，最重要的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别人都没有的东西，这个时代缺乏精神，如果能带着那种让人钦佩的精神创作电影，可能会创作出更加惊艳的作品。” 　　林景无奈道：“说笑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郑曜斟酌着说，“我的下一个项目，和其他任何公司合作，可能都不会太好，你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我还想把你拉入主创阵营，邀请你一起创作这个项目——说实话，《倒计时》震撼了我，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能问问下一个项目是什么吗？” 　　郑曜拿出手机，把一个通知文件亮给他看——“光影与和平·国际电影百年大赏” 　　林景当然知道这个活动，他还和纪帆讨论过。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在后年举办百年国际电影节，其中一项参展单元令宣传部格外重视，专门下发文件，从各大公司选片。 　　他有些惊讶，直言道：“这个单元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说白了其实是让各国自己拍形象宣传片，拿到国际影展上给自己打广告，你不会不清楚？回国第一部 作品选这种题材，你想好了吗？” 　　郑曜反问道：“难道国内没有相关立项？” 　　“倒也不是，但你知道国内的尿性，都抓住这个机会拍爱国主义热血枪战片，硬掰一个维护和平的口号。”林景说，“政策扶持，能讨上头欢心，还能捞钱，还能赚口碑，这个题材太万能了。” 　　“你对参展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林景摇了摇头，“官方拍的《大国之路》是实打实国家形象宣传片，太正统；民间的项目又太套路。我不看好展映成绩。” 　　“所以我们要自己拍。”郑曜静静地说，“我想拍一部特殊的、不一样的电影。” 　　“如何不一样呢？” 　　郑曜说：“我……不知道。” 　　林景：“……” 　　“但我能定义出成片的效果。”郑曜说，“它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足够震撼，能抓住所有观众的心。《倒计时》是近期给我带来最大震撼的作品，我不仅希望获得你的投资，还希望你能加入主创组，和我一起，把一个足够震撼的创意碰撞出来。” 　　林景沉默片刻，说：“每个人都想拍震撼的电影，可是那是很难的。你知道《倒计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效果吗？” 　　郑曜知道，“是啊，《倒计时》取巧之处太多了。” 　　《倒计时》的震撼是多种层面、多种意义的，精密的构思，前所未见的反转，悲喜剧之间巨大的对比……最重要的还是现实的力量，纪录片的反哺加成，作品本身带有的传奇性。 　　如果去掉那么多加成因素，单看剧情，虽然也能体现生命不屈的震撼，但效果会大打折扣。 　　郑曜也想拍出那种震撼的效果，但他手边没有别的素材，只能从电影本身出发，从剧情和技巧方面设计。 　　甚至他连技巧也不想顾及，“如果拍一部正儿八经讲故事的电影，仅从剧情层面，能不能带来那种震撼呢？” 　　林景说：“郑导，我说句实话，人类文化诞生这么多年，世间的故事几乎被写尽了，我们的观众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剧情是他们没看过的？” 　　“想做一部震撼的电影，从题材上就很好找，前人已经为我们提供了无数经验——人性的诡谲与阴暗，星空深处的神秘和不可思议，精密严谨的构思和诡计，悲痛者的救赎，小人物的挣扎，卑微又怒放着的生命，伟大而隐秘的牺牲……” 　　“单从剧情层面上，震撼观众很简单，但真正的震撼太难了，因为那些故事他们全都看过，那种震撼转瞬即逝，不会产生震到哑口无言的效果，只是收割一波廉价的感情而已。” 　　“真正震撼的故事，要求创作者感同身受、发自内心。它必须先从故事出发，而不是先宣扬‘我要震撼’，当你带着这个思路创作的时候，其实已经被限制了。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非得强调‘震撼’两个字？” 　　郑曜理解他说的一切，但还是不甘心，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回国吗？” 　　“为什么？” 　　“待在这里太没意思了。”他叹道，“在好莱坞，我已经爬到了亚裔的顶端，被种族隔阂的板子压在头上，不得寸进。我固然可以在一部部作品中凝练自己，享受拍摄的乐趣，但这种乐趣哪里享受不到呢？” 　　“于是我开始想，为什么我会在美国发展事业？哦，是因为国内的行业太落后了，这边有更多学习机会。” 　　“惭愧地说一句，现在我发达了，想回去兼济天下。” 　　但他同时也很害怕，怕自己多年打拼出的名声陷落在国内的泥潭里，不但没做到想做的事，反而会失足摔下，前半生心血付之一炬。 　　所以他需要一部作品打开局面，这作品不必多么有内涵，但必须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观影体验，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选择百年电影展的机会，也是因为一旦在中宣部挂了名号，就相当于有个护身符，他就彻底有把握回国做事了。 　　林景说：“我会跟你合作，也会尽力去想点子，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有好点子，这东西太捉摸不定了。” 　　“我理解。”郑曜说，“来，带你看些东西。” 　　他绕到一排书架后面，这里有个小小的暗门。 　　林景走进去，发现里面竟是一间古董收藏室！ 　　一件件古朴的旧物安静陈列于静室之中，其中不乏元青花这等价值的珍品，虽整体是灰暗的颜色，却仿佛透出奇光异彩，不疾不徐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知道那种惊艳的点子很难想，所以准备了备用方案。”郑曜说，“这是一个海外古董回归祖国的故事，虽然有点老套，但观众应该会买账的。” 　　林景听他讲了一遍，说：“如果是这个故事，对入选参展也有好处，大概率会被选中。” 　　“我回国的那天，要把它们全带回去，捐给故宫。”郑曜叹了一声，“其实，我也只是为了挣一个名声，让某些人产生顾忌不敢妄动，我回国想办的那些事，没一件不得罪人。” 　　“这样就很好，”林景说，“郑导，我们完全可以加深合作。” 第70章 深渊在侧 　　郑曜的剧组尚在筹备, 林景需要先回国参加《大国之路》的拍摄。 　　国内娱乐圈并不平静, 江云画事件的余波远未结束, 毕竟许由咬出来的可不只几个黑幕评委而已, 更有那一长串吸毒艺人名单。 　　韩铎最近就在忙这件事。他要最大限度把能石锤的那些赶紧锤死，为林景的后续计划清理娱乐圈资源，也是给自己无疾而终的警察生涯一个交代。他准备这件事已经很久了，手上的证据不是一般的多。 　　林景每每看到韩铎的动作，都会有心惊之感。有些事就是这样的, 你自己做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换成在乎的人, 却变得千怕万怕。尽管韩铎手腕老练, 每次都把自己的操作痕迹处理得很好，他仍旧不放心，甚至提醒他动作放缓一点，不要太在乎结果。 　　韩铎对他笑道：“我好开心, 那么蛇皮的景景竟然会为了我产生焦虑的情绪。” 　　林景：“……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韩铎正在拍一条珠宝广告，林景左右无事, 跟在他身边cos助理，看他工作。 　　和林景的咸鱼比起来，韩铎是真的忙，林景这才发现他有多拼，各种活动、广告、演出连轴转，再加上不要命地接戏, 他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做别的事，以前那些和林景见面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林景陪他忙完一天，到了晚上，强硬地要求他推掉后面的活动，回家睡觉。 　　韩铎为难地说：“之前答应的事还是要做到的，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真听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你进圈的最大原因就是这里来钱快，你要拼命赚钱，接济你的战友和他们的家属。”林景说。 　　韩铎沉默了，那些事他从来没跟林景说过，他怕他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林景放软了语气，“你现在赚的钱难道还不够多吗？你还是自己工作室的老板，哪怕就此退圈，旗下艺人照样赚钱。又何必心急？” 　　韩铎哑口无言，他有自己的顾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景。 　　他虽不说话，却依旧在抗拒着，林景决定给他来剂猛药，一把撩起了自己的上衣，把腹部的疤痕露给他看。 　　“非得要把身体搞成我这样你才甘心？”他静静地说，“你知道做手术之前医生宣判我活不过五年吗？就算做了手术，寿命也不长久，更不知道会不会哪天突然恶化，一病不起。” 　　韩铎是真受不了这个，连忙攥住了他的手，“你别说这种话，我听了心慌。” 　　“那你答应我减少工作。” 　　韩铎说：“我……明天可以吗？我确实缺钱，不过不只帮助战友那么简单。我明天肯定给你个解释。” 　　“好。”林景想了想说，“明天上午我有事，不能陪你，你乖乖的按时吃饭好好喝水，别糟践自己身体。” 　　韩铎看着他，伸手撸了撸他的毛，笑了。 　　林景一巴掌把他拍在自己头上的爪子摁住，无奈道：“我说正事呢。” 　　“我也在干正事啊。”韩铎说完，低头压了下去，结果没找到准心，一下亲在林景的鼻尖上。 　　他就着鼻尖蹭了蹭，用脸挨脸的姿态对林景说：“今晚住我那儿？” 　　林景心说，反正啥也干不了，住就住。 　　第二天，两人沐浴着晨光相拥醒来，躺在床上看着彼此，一边看一边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不拉几，可就是忍不住。 　　除了互道早安，他们之间话也不多，却有种无比默契的气氛。林景的上衣掉到了地上，正拎起来犹豫的时候，韩铎很自然地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T恤递给他。韩铎不会打理头发，洗漱完就顶着一头乱毛打算出门买饭，林景随手替他抓了几把，最后的造型两人都很满意。 　　舒服的相处比互相喜欢更难，正如面对阻碍时，在一起比分开更需要勇气。 　　庆幸的是韩铎和林景都属于那种只争朝夕的疯子，而眼下的每一个朝夕，都让他们感到幸福。 　　吃早饭的时候，林景对韩铎说：“你今天还是很忙？我去见个人谈点事，能送送我吗？” 　　他要去见消业人。 　　和对方约定的时间终于到了，他今天就要见到那个家伙的庐山真面目。 　　“还好，我也约了人谈事，不过迟到也没关系。你去哪？”韩铎说。 　　他说了一条街道的名字，韩铎略带惊讶，“好巧，我们顺路。” 　　林景心里突然失控地狂跳了几下，他按下那种焦躁的预感，展颜道：“那还真是巧了。” 　　半小时后，两人开车到了那条街，他又说了一个门牌号。 　　韩铎听完安静半天，才道：“怎么这么巧。” 　　林景猛地攥起了拳。 　　接下来的十分钟路程，两人几乎凝固在座位上，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对方。 　　目的地是行舟私膳堂，柳家的私房菜馆。 　　韩铎下车后，绕到另一边给林景开门。他一手撑在门框上，看着依旧坐在里面的林景，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房间是芥子舟，我们不会还顺路？” 　　他们真的还顺路。 　　林景转过头，盯着他的笑脸看了半分钟，然后一巴掌拍到他脸上。 　　“你别这么笑，太难看了。”他冷静地说。 　　韩铎身体后仰，任由他扶着自己的脸下了车，一声不吭。 　　林景没走几步，猛地被身后的人攥住了手，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向后扯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韩铎摁在了车门上。 　　韩铎红着眼，发了疯似的吻他，活像一匹饿了十年的恶狼，要把他这块鲜肉拆吃入腹。 　　问题是，林景也并不比他冷静多少。 　　不知过了多久，韩铎抵着他的额头，喘着气说：“你知道吗，我还没跟你正式告白过，一直在想等你生日那天策划一场惊喜。我想了一句超浪漫的情话，林景，你是我的命运。” 　　他声音低下来，呢喃着，“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命运。” 　　林景心中一紧。 　　“什么意思？” 　　韩铎拥住了他，在阴暗的地下停车场里，冷色光源单一地打在他们身侧，使他们一半曝于光下，一半沉入深渊。 　　“我是消业人。”韩铎说。 　　林景已经知道了。 　　“你能看见我身上的业吗？” 　　林景没说话，韩铎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凝视着他。 　　“吓到你了。”他无奈地说，“没想到你就是那个人，我一直以为那个人不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我们变成了这种关系。” 　　林景说：“那个人？” 　　韩铎摸了摸他的脸，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林景牵住他的手，“我们上去说。” 　　快要离开停车场的时候，韩铎突然道：“二十年前，我在昆仑山上见到了那条垂死的龙。” 　　“龙问我能不能救救他，但他告诉我，就算我答应，也只是暂时稳住情况，真正能救他的人，要等以后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那个人到来的时候……就是我死的时候。” 　　他察觉林景攥他手的力道倏地变大了，几乎将他的手骨捏得咔咔作响。 　　林景说：“如果我没算错，二十年前你才八岁。” 　　韩铎说：“是啊。” 　　八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死，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总有一死。 　　真正让他不知如何面对的是：“林景，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对你不是逐渐喜欢，是一见钟情。” 　　“但是直到听说你的病情之后，我才敢把心意表露出来。因为医生断言，就算手术成功，你也活不过三十五岁。我那时觉得，我至少能撑到你走之后。”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韩铎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 第71章 命运是个伪命题 　　林景早就猜到, 韩铎是一个类似“龙脉代言人”之类的存在。但当时两人间信任不足, 他没把话摊开说。 　　韩铎是真的对林景的身份一无所知。一来他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二来龙脉说过他能活到四十岁，他还乐观地认为救世主再过十年才会出现呢。 　　申屠毅突如其来的联络使他产生了疑惑，他思索着怎么会有人对一个已经消失五年的骗子产生兴趣——除非那人见过天道的存在, 笃信业报，知道他不是骗子。 　　得知见面对象就是林景的那一刻, 一切都在他脑海中融会贯通了——林景那一夜蹿升的境界、匪夷所思的手段、莫名出现的双胞胎弟弟……猜出真相其实很简单。 　　他平静地接受了“那个人已经到来”的事实，无法接受的是那个人竟是林景；更无法接受两个人在一起后, 对方就不得不面对亲手置他于死地的命运。 　　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和林景变成这种关系, 但现在已经晚了。如果不负责任地说出“趁现在还来得及就分手”这种话, 不用林景动手, 他自己都能揍死自己。 　　只能说, 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上楼落座之后, 他忐忑地等待着林景的宣判。 　　后者最关心的却是他那一身恶业的来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铎还对前面那件事耿耿于怀, “你骂我也好，别岔开话题啊。” 　　林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岔开什么话题了？” 　　韩铎小声说：“就是我听说你的病之后才追你这件事。” 　　“……”林景说，“你这个大傻逼, 二百五, 缺心眼儿。行了，你满意了，快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韩铎：“骂得太敷衍了。” 　　林景：“你到底说不说了？？？” 　　韩铎：“……” 　　人一变成恋爱脑就容易想太多, 当他恢复正常的时候，思维还是很灵活的。 　　韩铎是韩家这一代最天才的小孩，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肯定也会被韩尽收为徒弟，当继承人培养。 　　他对韩尽的了解，可能比整个韩家还要多。 　　“他骗了所有人。当年那座帝尸阵，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救龙脉。” 　　这一点，林景早就知道了。 　　韩铎说：“修习玄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它的本质是钻研学术，而不是许多人误会的那样，找个师父教一教已经定论的知识就行。玄学界充斥着急于求成的功利主义者，他们缺乏学术态度，对某件事一知半解，就敢拿出来炫耀。” 　　“但韩尽对里面的概念太了解了，他精通别人三辈子也学不来的玄学知识，所以他最厉害的其实是会忽悠人。” 　　“愿力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韩尽让所有人相信，帝尸阵能够凝聚百姓加诸于帝王的愿力，靠这股愿力拯救龙脉，这里面混淆了一个概念——不管人活着时愿力加诸于谁，死后只要不是变鬼徘徊在世间的，愿力一律沉入大地。” 　　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炽烈的感情和愿望，在这片土地中长眠。 　　“帝王的尸体里，只有长年沾染的阴煞之气，没有愿力。” 　　林景说：“难道这样就能击伤龙脉吗？” 　　“当然不是。”韩铎说，“龙脉属于天地法则，能击伤他的只有愿力、业力这等存在。” 　　林景突然明白了：“业力是法则的武器，愿力是人类的武器。” 　　“人类可以随意挥起屠刀，法则却只能靠业报系统制衡，结果韩尽还从中逃脱了。天道和龙脉这两个所谓的神，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神。” 　　韩铎早有此感，“他们本就为人所造，从不高人一等。” 　　正如宗教人士信奉的神明，祂们确实存在，但只是一团空有力量的玄学象征，唯一的用处是被玄学家借用力量。这个世界的逻辑是先有人后有神，神明的出现，本就是为了造福于人。 　　“可是韩尽从哪里弄到那么多负面愿力击溃龙脉？难道他二十年前就开始收鬼了？” 　　“收鬼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否则玄学界这么多年怎么会没人提出疑义？鬼魂的减少是慢慢发生的，年轻人察觉不到，老人就算疑惑，二十多年来也见怪不怪懒得追究了。”韩铎说，“但除了被愿力、业力击伤，龙脉受损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和其他法则的相斗。他庇护华夏大地，自然会和其他法则庇护的入侵者发生冲突。第二是自身力量的损耗。龙脉作为神祗，也会借出力量给玄学家，前面两百年，他借出得太多了。” 　　“所以韩尽只是个火上浇油的。龙脉的衰败开始于百年屈辱时期，为了庇护国土，他受损严重，到了现代状态依旧在下滑，才显出渐颓之召。” 　　“其实下滑的速度已经减缓了，只要有充足时间就能恢复。韩尽却趁此机会和境外势力勾结，撺掇国内玄学界布置了帝尸阵。这座大阵只有一个作用——利用帝王作为媒介借龙之力，从内部消耗他。与此同时，境外势力也利用他们的法则发起攻击，从外部对付他。” 　　“所谓江山社稷，龙脉和天道是不同的。前者护卫江山，人民在这方面很少有负面愿力，但他很容易被入侵者攻击。天道监管社稷，不会和入侵者产生冲突，但容易受人民愿力的影响。韩尽不知从何处研究透了这一切，他对付两者用的是不同方法。” 　　韩铎说到这里，换了换，才继续说：“当年，如果帝尸阵成功了，作为媒介的我，就会借到一身龙脉之力。韩尽打算把那样的我带在身边，培养成他的继承人。” 　　“……继承韩家吗？”林景问。 　　“不，继承他的志愿，帮他继续搞破坏。” 　　“……也是够执着的。” 　　“他早就精神不正常了。”韩铎说，“我觉得……他对自己的命格太不甘心了……通俗来讲，就是疯了。” 　　林景一惊，“他不是逆天改命成功了吗？” 　　“只是算不出来了而已。算不了命就意味着改命了吗？也许你还不知道……他改命的时候已经是天煞孤星了，亲人朋友全部死绝，身边没有任何真心亲近的人。” 　　林景悚然道：“如果他改命没成功，岂不是这么多年来，一个真心待他的都没有？” 　　“据我观察……只有一个韩沐风。”韩铎叹了一声，“韩家上下一派其乐融融，谁又知道他们背后怀着什么鬼胎？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从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去的，可是光听老人的叙说，就能脑补出一套牵扯各方的阴谋。” 　　林景第一次意识到，韩铎短暂的人生中究竟经历过多少事，这个男人是由阅历堆叠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幼稚的人，正因过于成熟，才能年近三十还保持这样的天真顽皮。那些真正构成他灵魂的东西，是鲜血、枪炮子弹、无尽的硝烟、不能实现的梦…… 　　林景不想再谈这些，换了个话题道：“为什么帝尸阵没有成功，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韩铎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像是想摸摸他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停下了。 　　差之毫厘，触不可及。 　　林景一歪头，柔软的唇瓣吻上了他的掌心。 　　韩铎怔住。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林景轻声说。 　　二十年了，韩铎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委屈的。 　　“我偷听到了韩尽和幕后势力的谈话，但那时我还很小，只想着大阵不能成功，所以只是该开阵时没开阵而已。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龙脉牵扯在一起了。”他说。 　　“龙脉受损严重，要陷入沉睡，期间只有愿力和业力可以帮忙恢复。全世界只有我能救他，因为我……和他共享了业力。” 　　“我身上的善业，可以用来救他。” 　　一瞬间，林景明白了一切，无以复加的震撼充斥心间，他几次张嘴，却哑口无言。 　　韩铎继续说：“这就是消业人的来历，我盗取别人的善业，同时也必须取走等量的恶业。” 　　恶业加诸己身，善业舍给龙脉。 　　在林景到来之前，韩铎用那东拼西凑一点点攒起来的善，独自支撑着这个世界的华夏龙脉。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并非整个过程中的重要人物，只是一根暂时的支柱，他一直在等那个重要人物的到来，也知道自己究竟会等到什么。 　　“很惭愧，当警察也不是因为怀有理想，只是因为当下的世道不好攒善业，除了当警察就是当兵。后来因伤退队，只有做慈善一条路可走了，所以我进圈捞钱。” 　　林景反反复复地说：“龙脉没有逼你，你有选择权……” 　　“我有选择权吗？”韩铎问。 　　“你信命吗？”林景反问，“信命还是信我。” 　　韩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信你，你就是我的命。” 　　“那你要相信，我会把一切都变圆满的。别信命，千万别信，因为命运是个伪命题。你知道玄学测命的本质是什么吗？” 　　林景怕他胡思乱想，把道理掰开和他解释了一遍。 　　韩铎听完，既感到意料之外的震惊，又感到情理之中的恍然大悟，“如果韩尽真的因为被命格逼疯才干出那些事，他岂不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是啊，一个笑话而已。”林景说，“而且总有一天你要把真相甩在他脸上，让他知道他有多么可笑。” 　　“好，我相信你。”韩铎说。 　　林景是来为他宣判终结的吗？不，他是千里迢迢赶来陪他共同托举的人。在此之前，韩铎已经一个人撑了太久。 　　他知道，如果在这个不相信奇迹的世界上，还存在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那一定就是林景。 第72章 三项计划 　　和消业人会面之前, 林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无论如何, 他知道了真相，并且和韩铎同时做出了依然在一起的决定。这比分手更需要勇气。 　　比起韩铎的一见钟情, 林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何时产生的，在漫长的半推半就和顺其自然中, 有些东西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并且正在越来越全面占领他的生活。 　　比如, 从私房菜馆回去后，两人便决定立即同居。 　　下午，林景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韩铎那里。 　　韩铎上午坦白真相时还满心无奈，这会儿却被幸福感充斥着, 浑身上下都冒着粉红泡泡。 　　林景对于睡哪个房间没有要求，自然而然地把东西放到了主卧，韩铎却主动提出他们最好还是分房睡。林景狐疑地看他一眼，觉得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将信将疑地住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到晚上, 果然，韩铎开始作妖了。 　　林景刚迷糊一会儿，突然感觉下身一阵颤动,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那感觉便越来越清晰。 　　一墙之隔的韩铎正在有规律地向他打招呼！ 　　自从两人达成君子协定, 林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红了，总之全身好像越来越烫。他想狠狠地捏几下制止韩铎，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轻轻捋了两下。顿时, 韩铎就仿佛得到什么命令一样，在另一边兴奋起来，花样百出地伺候着他。 　　他闭着眼，再也没给以回应。对面的混蛋却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他的反应，在即将到达高点时戛然而止。 　　林景一巴掌盖在脸上，确信这丫坚持分房睡就是因为怕挨揍。 　　手机铃声响起，韩铎竟然打电话过来了！ 　　他连着摁断了三个电话。 　　韩铎一边不紧不慢地动作，一边发短信给他：“接电话呀，我保证不讲奇怪的话，就听个响。” 　　林景：“……”你倒是解释解释听个响是什么意思。 　　对面再打来的时候，他还是接起了。 　　两人果然都没吭声，任由一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杂音在听筒中传递着。到最后，林景还是忍不住泄了点声音给他，接着便听到韩铎沙哑的笑声，以及纸巾从盒子里抽出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如同做了一场旷世的梦。 　　梦也许有醒的一天，但梦中的美好、恣意、温暖，永不褪去。 　　—— 　　之后的一段日子，韩铎适当减少了活动，空出更多的时间回家。至于林景，他入院治病出院养老，在哪都是一条咸鱼，整日除了看看剧本根本没别的事。 　　——不对，还是有一件事的，他每天都在金手指app上呼唤小破天道，试图见他一面。 　　《大国之路》即将开机的时候，小破天道总算出现了。 　　当时正是晚上，林景和韩铎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天道“噼啪”一声闪现出来，两人同时扭头看他。 　　天道顿时说：“你先别说话，韩铎看不见我，别露馅儿了。” 　　林景对韩铎说：“你看那边干什么？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天道焦急地道：“也许他是顺着你的眼神看过来呢？问那么多他该怀疑啦。好好看电视，别暴露我呀。” 　　韩铎：“……” 　　韩铎：“那么，我是应该配合一点，装作看不见？” 　　天道：“……？？？” 　　天道不能理解地说：“你能看得见我？” 　　韩铎比他还不能理解：“我看起来很像瞎子吗？” 　　林景一边笑一边对小破天道说：“你看一下他和龙脉是不是有联系。” 　　接着，他又对韩铎说：“不瞒你说，这位就是天道。” 　　韩铎：“……久仰大名。” 　　天道急忙去感受韩铎的气息，以前没细察，如今竟真的在他身上捕捉到了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他喜极而泣道：“原来如此，原来他是陷入沉睡了，你救了他！” 　　林景问：“龙脉的现状到底怎么样？” 　　韩铎老实回答道：“不太好。消业人的身份被认定成骗子之后，我就失去了大量获取善业的途径，龙脉逐渐沉睡，我连他的一丁点力量都借不到了。” 　　“这么说，你现在也没有消业的能力了？” 　　韩铎诚实地说：“我告诉过你，我现在就普通人一个。” 　　天道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越来越虚的身子，竟然嗒嗒掉出几颗泪来。他委屈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龙脉尽心尽力地保护华夏，他尽心尽力地庇护人民，从头到尾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甚至连做错事的能力都没有。他们看似是高高在上的神，手中却从来不曾握有屠刀。 　　林景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们没错，是韩尽那家伙太坏了。” 　　“对，实在太可恶了。”天道握着拳愤愤道，“你可一定要帮我揍他一顿。” 　　林景这时却想到什么，慢吞吞地收回了手，说：“我之前让你去查韩铎的情况，到现在都没得到答案，就真的那么难以判断吗？他身上的恶业全都是别人的，总该有个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天道这次停顿了很久，才说：“其实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只不过太匪夷所思了，想全搞清楚再告诉你……” 　　林景：“嗯？” 　　“好。你被恶业遮挡看不了韩铎的因果，所以你一直都没发现，他、他是一个因果颠倒的人……” 　　林景：“你说什么？” 　　天道慢慢地说：“因果里显示他的过往一片混乱，事物的逻辑、顺序、关系全是颠三倒四的……这是因果被干扰，不能正常排序……” 　　“是因为他融合了太多人的业力？” 　　“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韩铎看看天道沮丧的样子，对林景生出了无限同情。他忍下内心的吐槽欲，安慰道：“算了，你也怪不容易的，被喂了那么多怨气。” 　　天道更加沮丧了，韩铎和林景都是又温柔又厉害的人，他真的好喜欢他们，发自内心地想为他们做点事。 　　他突然想到什么，直接飘起来转了个圈，说：“景景，我让你寻找两样东西，现在龙脉找到了，你还记得另一样是什么吗？” 　　林景自然记得，“天道碑？” 　　“对对对。”小破天道疯狂点头，“我终于记起它到底是什么了，很好找的，我稍微一说你就知道了。” 　　“我认识它？” 　　“你肯定认识，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和氏璧！” 　　林景瞳孔一缩，和韩铎对视一眼，俱看到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是我们理解的那个和氏璧！？” 　　“啊？难道还有第二个和氏璧？”天道说，“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那个。” 　　林景：“……” 　　林景：“……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才想起来？？” 　　天道也没办法，他不是故意变这么蠢的，更不是故意想不起事的，要怪还是去怪韩尽…… 　　他说：“你看你们果然都认识，现在东西是什么也知道了，方向也有了，肯定比之前好找多了！” 　　林景：“……” 　　为什么他觉得反而更难找了呢！ 　　失踪数百年、整个华夏都没人知道下落的传国玉玺，现在却让他们去找，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当然，他们已经知道，这至宝并非下落不明，而是一直好好待在天道手里。 　　数百年前，为了更好地推演世情，天道打算做一个可以替他监管天地的灵物。和氏璧是灵玉，更象征华夏至高无上的威权，自然最有资格做这件灵物。 　　天道碑的作用很单一，它能监督华夏大地各处出现的问题。如果它还在，天道就能直接探知龙脉的状况，不必麻烦林景去找。 　　这东西是在十年动荡时期遗失的。龙脉的衰落起源于百年屈辱，天道的衰落则起源于十年动荡。那段时期人民愿力既强大又复杂，他受到干扰混乱了一段时间，就把天道碑遗失了。 　　林景听他说完，便想到一个问题，“当年布置帝尸阵，韩尽必定对龙脉的状态极其了解，这份胸有成竹是从哪来的？搞了二十年破坏从没被发现过，甚至他还逃脱了天道视线，又是怎么做到的？仅凭凡人之躯，真的能完成这么多恐怖的事吗？” 　　“换句话说……和氏璧，有没有可能就在他手上？” 　　说到底，一切都是猜测。对付韩尽不能只有空想，还得付出实际行动。这份行动靠他们两人当然不够，还得指望玄学特勤组，指望国家。 　　林景打算直接来记狠的。 　　三天后，他带着韩铎，和申屠毅再次见面。 　　由于林景在电话里透出打算加入特勤组的口风，为表亲近，申屠毅这次特意在家中待客。他们甚至见到了他那个九岁的妹妹。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也很机灵，只是缺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看上去仿佛浑身带刺，尖锐得很。 　　“这是申屠夏。”她哥像介绍大人一样把她介绍给了所有人，“夏夏，你男神。” 　　这小姑娘最有意思的是，明明身为林景的忠实粉丝，见了他却没一点普通粉丝的反应，比她哥还要淡定。 　　韩铎悄悄对林景说：“有你的风范。” 　　林景目送夏夏进屋写作业，才端起茶杯斟酌道：“我看这小姑娘身上的气息有点特殊。” 　　这话出口，申屠毅身子一僵。 　　良久，他长出一口气，叹道：“我父亲因公殉职，母亲怀着孕死于敌人的报复。医生说，她死前最后的行为是想将这孩子生出来，她亡故后，产道反而打开了。这孩子命苦，是自己从娘胎里爬出来的。” 　　韩铎道：“阴生鬼子。” 　　死人所生的孩子，传言生而不祥，命中藏污纳垢，天生为人不喜，所过之处皆有厄运。 　　申屠毅僵硬地说：“这孩子确实天生能容纳阴煞之气，一点不慎就会沾染邪物。” 　　“虽然如此，还是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娇养长大。”林景皱了皱眉，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 　　申屠毅苦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景也不在意，他是来摊牌寻求合作的，不是来关注人家家事的。 　　当下，他直接从自己的事开始讲起，略去穿越不提，把自己和韩铎的身份、二十年前的真相、和氏璧的下落……一五一十统统说了出来。 　　申屠毅越听越目瞪口呆。 　　从那句“我认识天道”开始，他便觉得自己仿若置身雷劫之中，被一道道惊雷当头劈下，一道比一道劈得狠。 　　林景说完，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碗喝水，徒留申屠毅外焦里嫩地清理思绪。 　　过了老半天，对方才难以置信地说：“这……都是真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景说：“不是你，是特勤组。你不是要求我交付信任吗？” 　　申屠毅追问了半天细节，才敢确定他说的都是真的。原来天道和龙脉都有自己的意识，而且已经陷入这么困难的境地。更不可思议的是韩铎的身份，大明星、消业人、天子，三重身份和他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无论哪一样都让他倍加震撼。 　　他们之间的合作终于彻底敞亮，再无任何隐瞒。申屠毅把特勤组的事也全说了出来。 　　特勤组最近都在调查韩尽收鬼的途径，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查到了对方布置阵法的痕迹，却也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韩尽何其敏锐，从上次祭天就开始暗中追查，再给他一点时间，便能摸到特勤组的底了。 　　申屠毅凝重地说：“我们现在赶紧破掉各地的阵法，让他没办法继续收鬼。针对这个任务，至少有三重难题摆在我们面前。” 　　“第一，布置阵法的城市实在太多，我们找都还没找全，人手严重不足。” 　　“第二，韩尽马上就能发现我们的存在，到时会产生什么后果无法预计。如果他不顾一切疯狂报复，其结果特勤组可能无法承受。” 　　“第三，虽然有了初步的破阵方案，这方案却实在……一言难尽，还不如没有。” 　　林景听完尚在思考，韩铎直接道：“前两个不是问题，我能解决。” 　　他心里一跳，“你到底在想什么。” 　　韩铎看着他，说：“我公开身份，同时拉拢那些隐世家族。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公开“天子”的身份，替特勤组背下这口锅，拉被觊觎秘籍的隐世家族站在同一战线。即解决了人手问题，也把韩尽的视线从特勤组挪开，这很科学。 　　但也相当于把自己摆到台面上变成靶子，被整个玄学界以火焚烧以刀剑相向，从此所有攻击谩骂都向着他去。而特勤组退隐幕后，可以专心完成工作。 　　林景久久注视着他，几次张口，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这样也好。”他说，“不过，不光隐世家族，整个玄学界都要拉拢，我们得想办法证明韩尽的罪行。” 　　“这一步早晚要走。”申屠毅说，“最头疼的是该怎么抓韩尽……向上级请调特种部队行吗？但我总觉得他太邪门了。” 　　“他花招百出，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保险。”韩铎说，“但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林景意会道：“韩尽再神通广大，也有一击必杀的虚弱时刻。” 　　申屠毅顿悟：“祭天！” 　　韩尽此人无情无义、老谋深算、手段莫测，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他不可能放弃祭天计划。 　　“每次祭天，都必须选在龙脉九条分支的关键部位。摸清韩家的动向不难，如果能录下祭天的影像，更可以作为铁证取信玄学界。” 　　于是，他们初步定下了三项计划。 　　韩铎公开“天子”身份，游说隐世玄学家族一起对抗韩尽。申屠毅分出一部分队员监听韩家动向，摸清下次祭天的时间地点。林景专心研究祭天计划，拿出具体的破解方案，同时探听和氏璧的下落。 　　计划定下，申屠毅面上不见喜色，反而更加愁眉苦脸。林景想到他提出的第三重困难，便问道：“你们想出的破阵之法到底是什么？” 　　申屠毅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军人的习惯坐姿，听见这话却忍不住往沙发背上一靠。 　　“听说过凶墟吗？” 　　林景看向理论知识丰富的韩铎，后者说：“传闻是一种上古异兽，以罪恶为食，可以藏纳世间一切污垢。为了捕猎，会放出一种吸引恶人的信息素，所过之处常常聚集着各种恶棍、罪犯。” 　　“凶墟吞噬一切罪恶，”申屠毅静静地说，“收鬼阵法里充满了凶煞之气和恶灵，都是它的食物。” 　　“你们打算用传说中的生物破阵？” 　　“如果按你说的法则，凶墟是一位神明。”申屠毅也是听林景摊牌后才明白原理，“既然是神，当然可以被人借力。这是我们申屠家的传承密法。” 　　林景沉默片刻，道：“若论藏污纳垢，阴生鬼子是最合适的存在。你别告诉我，你妹妹……” 　　“不是她！”申屠毅激烈地反驳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最合适？她才九岁！” 　　他说完，恍惚想起韩铎当年也只有八岁而已，看了他一眼，又道：“不是她，是我。” 　　韩铎平静地问：“如果施展你家的法术，会把整个凶阵吞入体内？施术者最后会得到什么结局？” 　　申屠毅捂住了脸。 　　韩铎坐在他对面，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他身后的卧室门不知何时竟悄悄开了一条缝。 　　一个扎小辫的小矮子沉默地站在门后。 　　“要是侥幸不死，只怕会变成像凶墟神一样的存在，一身凶煞之气，要么被恶棍认成同类，要么成为罪犯最心仪的猎物。”申屠毅说，“不过，对我来说，这倒没什么。” 　　韩铎明白，他当然不在乎整日和恶棍打交道，因为他只怕连“侥幸不死”都做不到。天生阴胎的申屠夏，才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他抬起头，远远望着门后那个身影，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小姑娘抬起食指，对他“嘘”了一声。 　　一大一小隔空相望，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身量一般高。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空气中起伏着，一瞬间变得极其宏大，韩铎仿佛被虚空中无穷的力量击中，穿透尘埃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他沉默着，感觉身边一轻，林景起身告辞。 　　他笑着饮尽最后一口茶水，道：“几个月以前我也为一件事这么惶恐，你猜最后怎么样？” 　　申屠毅一愣。 　　“我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但我信任的人从没让我失望，他们把我失去的一切重新找了回来。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世界是面镜子，善意会映照善意，温柔会换回温柔，它现在只不过蒙了尘，需要我们去擦拭一下。” 　　申屠毅觉得这话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韩铎越过他向后看去，发现那扇房门安静地关上了。 第73章 南辕北辙 　　从申屠家离开后, 韩铎一路都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林景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好好开车。” 　　韩铎说：“那个夏夏，看起来主意比她哥还大，是个犟丫头。到时候只怕……她哥管不住她。” 　　“你操心太早了, 具体怎么做还没谱呢。” 　　虽然计划初定，但申屠毅还要向上级打报告请示，他们还要进特勤组见见领导和同事，和他们一起把详细事项列出来。 　　只有韩铎这边不能等, 他得赶紧把韩尽的视线拉到自己身上，才能保护特勤组。 　　林景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 皱眉道：“我们是不是被跟了？” 　　韩铎收回思绪，在附近街区兜起圈子，集中注意力观察了两圈, 才道：“是那辆黑车，一直跟着我们。最近动作太大, 看来是引起怀疑了。” 　　最近的娱乐圈极不太平, 许由曝出的那份吸毒艺人名单上，每天都能凉一两个名字，这背后几乎都有韩铎的插手, 运作范围之大叫人胆战心惊。 　　当然，整件事背后肯定不只他一个人，大家都认准了这个打压对手的好时机，不知有多少人暗中下场，把水搅得越来越浑。韩铎抓准机会, 把自己藏得很好。 　　“也不一定是跟你的，说不定是我招来的。”比起藏在暗处的韩铎，林景得罪的人才叫一个多。 　　江云画事件总有落幕的一天，到时候老板们腾出手来，发现金幕奖彻底成为过去式、金烛奖短时间内没他们插手的余地，难保不会火冒三丈，对他这个始作俑者做点什么。 　　他猜得很对，这些跟踪者的目标就是他。 　　韩铎兜着圈子很快把人甩开了，被甩开的跟踪者无奈联系老板，告知自己疑似被目标发现。 　　三分钟后，另一头，刘金钟放下手机，跟对面的人吐槽道：“这些私家侦探，还不如狗仔机灵。”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当初金幕奖背后的一位大老板。 　　旧奖倒台、新奖暂时不受控制，刘金钟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事业重心，只好琢磨着做点新事业，每天都在约人谈合作。 　　跟踪林景的人是他派去的，目的是拍黑料。一方面他自己想报复一波，另一方面，考虑到老板们对林景的厌恶，他还可以利用黑料对众老板展示诚意，争取合作优势。 　　他一共派了两波人，第一波是业内狗仔，隐蔽性好至今没被发现，但也什么都没拍到。第二波干脆找了私家侦探，结果这些家伙才出场就被发现了。 　　但私家侦探手段多，还真让他们查到了一些东西。 　　“果然人无完人，林景他再清白，不也让我们抓到这么大把柄了？”他看着手机上发来的几张照片，笑道。 　　对面的老板接过手机，发现是几张林景和韩铎姿态亲密的照片，他一惊，道：“难道他俩是一对儿？” 　　“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还没拍到实锤。”刘金钟说，“你看他现在声望那么高，还被人民日报点名表扬……得意不死他，人日知道他们的‘新时代精神领袖’是个同性恋吗？” 　　老板沉吟一番，告诫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料可以继续拍，能拍到实锤最好，但你别轻举妄动，先攥手里就行。说实话，我们几个已经决定对他冷处理了。” 　　刘金钟说：“最近发生了多少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不都是林景？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老刘啊，你知道人已经把整个嘉上传媒都吞了吗？”这位老板也很头疼，“现在也是圈中一霸，背后还站着贾家，不好对付哇。” 　　刘金钟心里沉了沉，片刻后不甘道：“王总，你眼光比我长远，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林景和整个圈子格格不入，他根本不像表现的那样佛系，他的野心也许大到我们都不敢想的地步，这个人不能放任，必须绞杀。” 　　老板们看不透林景的本质吗？怎么可能。经过了这么多事，林景的野心昭然可揭，根本瞒不过娱乐圈里这些开了鹰眼的老狐狸。 　　事到如今，林景和这个圈子的格格不入已经毫无遮掩，就算没人看出他的野心，单凭这份格格不入，他注定被整个圈子排斥。 　　说白了，他是整个圈子眼里的反派。 　　所以刘金钟觉得，哪怕林景声望再高，该对付照样对付，没什么可惧的。 　　王总果然也明白这一切，他对刘金钟道：“不是放过他，这人肯定不能放，必须踩死才行。但踩有踩的技巧，对付这人最好温水煮青蛙，不给他搞事的机会，否则很可能反效果……你知道什么叫冷处理吗？” 　　刘金钟听他解释了一番，逐渐明白，原来老板们已经形成了默契，打算一点点挤压嘉映的生存空间，狙击林景的曝光，慢慢把他从这个圈子赶走。这叫慢性封杀，其实本质就是封杀，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强行封杀也不是做不到，那就意味着必须一波搞垮嘉映，众人觉得，不值得为他花这份心力。 　　“所以你不管查到什么料，先攥手里，不急着曝。” 　　刘金钟点点头，心里有谱了。他想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对付林景，慢慢封杀是最聪明的途径，同性恋黑料是最硬的后路，再不济还可以强行封杀。任他铜墙铁壁多么无懈可击，仍然有可以下手的破绽。 　　—— 　　见过申屠毅没几天，《大国之路》开机了，林景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每天从剧组回来，他便看《美人》剧本或用金手指app研究些玄学知识。 　　这破app虽然像它的开发者一样没用，但有个好处就是内容很全。如果是韩尽拿到了他，根本不必搞什么收集万法，万法都包罗在app里。 　　江云画事件逐渐落幕，韩铎已经从中抽身，开始试着用天子的身份接触一些隐世家族。他发现，他还缺乏一些有说服力的证据，用来证明韩尽的罪行。 　　目前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些隐世家族多有风骨，看不惯圈子现行的风气，对韩家本身就有怀疑，不难拉拢。 　　但韩铎知道，只拉拢隐世家族不够，如果不能一次击败韩尽，他们的斗争就会公开化明朗化，到时要拉拢的范围就变成了整个玄学圈。就算扩大不了己方阵营，至少要拿出证据，让他们保持中立。 　　最硬的证据只有两种，当面对质，或直观的展示。 　　林景有个天马行空的点子，他想把下次祭天的场面录下来，如果到时候没打败韩尽，这些影像就可以作为证据，用来说服玄学界重新站队。 　　想法是好，问题在于，那个场面太玄乎，那些“气”“光”“神”只有玄学家看得见，普通相机完全录不进去。 　　所以他试着研究了一下，想看看能不能发明一台可以录鬼的“玄学相机”。 　　他在《大国之路》里戏份少，一个多月就杀青了。此时《美人》剧组已经筹备齐全，他进组的时候，刚好赶上洛杉矶的开机仪式。 　　《美人》的拍摄完全不按好莱坞一贯标准，只随导演心意。整个过程堪称随心所欲行云流水，速度相当快。郑曜需要留一年半的时间拍摄回国大片，所以《美人》制作期只有半年。 　　《美人》是郑曜交给好莱坞的最后一份答卷，是他二十年来的感情抒发，属于外人眼中的“烂片”。所以他完全没花力气宣传，剧组不声不响开机，好莱坞媒体只有零星几篇报道。 　　然而，电影拍到一半，却突然在国内一夜成名，引发了大量讨论。 　　“惊天大料！林景签约好莱坞大戏男主角，著名华人导演郑曜亲自邀请！” 　　“林景演技爆表被好莱坞大导看重，新戏或为禁忌题材！” 　　郑曜没宣传，林景也没宣传，国内娱乐圈更不可能替他宣传，开什么玩笑，他们刚打算对林景实行慢性封杀，帮他压热度都来不及。 　　他们也确实出手压热度了，撤热搜、撤通稿、用其他新闻压……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够重视，这些操作都或多或少受到了阻碍，最后几乎没起到效果，林景出演好莱坞男主角的新闻在热搜上稳稳待了一天。 　　林景本人沉迷拍戏和研究，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当他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被艹起第二轮热度，话题变成了“著名影评人痛批明星‘出走’现象”。 　　林景：“？？？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纪帆特地到美国探班，一来就劈头盖脸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他尚是懵着的。 　　纪帆说：“有人造谣你打算到好莱坞发展，把这件事跟明星转移国籍的事联系起来了。” 　　林景：“……这是嫌弃网友智商吗。” 　　纪帆：“嘿，网友的智商还真没让人失望，全网都在替你辩解，说这俩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出国拍戏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林景有种不好的预感。 　　纪帆面无表情地说：“知道现在有个什么问题吗？要是你这部电影是部烂片，就相当于打了全网的脸，到时候就会有人说：明知是烂片还硬接，还不是为了往好莱坞里挤？” 　　林景：“……” 　　真可惜，《美人》这部电影，还真就是一部肉眼可见的意识流“烂片”。 　　它的定位就是小众、散漫、只能为少数人理解。 　　纪帆继续说：“当然，打破头往好莱坞挤的行为，网友肯定能理解，他们现在无脑吹，不管你干什么都是对的。但你知道还有个什么问题吗？我们发现有人在大量发通稿，赞叹你是‘一股清流’，把你和国内娱乐圈架在对立面！连电影界的‘圈子’和你拒不进圈这种内幕都提到了。” 　　“要是给外人形成固有印象，你和华娱圈之间就会自动产生比较，从今往后，你的电影不光不能是烂片，甚至不能被国内电影比下去。否则，拒绝‘圈子’的你，就是不自量力，可笑又尴尬。” 　　林景面临更重要的事，不想把精力花费在这些勾心斗角上，便道：“能压吗？能压就直接压下去。” 　　纪帆：“更匪夷所思的来了，有人在帮你撤通稿，不只一股势力。好的坏的他们全撤，看样子完全不想让你出现在公众视线里。” 　　“这个我心里有数。”林景想了想，“公司虽然扩大了规模，但之后可能遭到一些排挤。要是有艺人跳槽，你们别慌，我们的新人培养计划也该开始了。” 　　刘金钟为之惊讶的慢性封杀，他早就已经算到了。他动到了圈子里真正的蛋糕，又是个锋芒毕露的异类，从今往后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撤通稿的别管，那个发通稿的好好查查。”他说。 　　纪帆查了两个月，没查出一点眉目。这两个月时间里，相关话题没再上过热搜，但一直保持着相当热度，关于林景“一股清流”和“转战好莱坞”的通稿从没断过。 　　最重要的是，全网都知道了《美人》这部电影的存在，对于郑曜导演+林景主演+好莱坞制作水准，大家深信不疑。 　　电影一炮而红，虽然不能在大陆上映，但早被各大盗版片商盯准了。 　　纪帆打电话来吐槽，说整个追查过程太玄乎了，每次一有线索就莫名其妙被打断。 　　林景听了，直接提供了一个嫌疑人名字，“去查韩沐风。” 　　于是纪帆又跑去查韩沐风。这时《美人》的制作已经接近尾声，发行也谈妥了，在北美市场小规模排片，几乎没做任何宣传。 　　《美人》公布上映日没多久，一部国内电影突然开始轰轰烈烈地宣传。点映口碑爆棚，直接打出了“单枪匹马把中国电影提升到世界水平”的旗号，号称“用全华班拍出好莱坞水准的动作大片”。 　　不巧，这部电影的主角正是韩沐风。 　　不等纪帆查出结果，林景什么都明白了。韩沐风对他是真爱啊，这么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的两部电影，偏就被他拿来硬比在一起了！ 第74章 瞎瘠薄扯淡 　　韩沐风的新片名叫《大圣》, 是一部西游衍生作品，看题材就知道是部合家欢, 和林景的新戏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美人》根本不能在大陆上映, 一门心思跟一部不能上映的片子飙劲, 有意思吗？ 　　林景没兴趣跟韩沐风玩这种小孩子游戏，他有另外的事要操心。半年过去，韩铎的动作越来越大，可以肯定早就引起了韩尽的注意, 每次行事都必须极其小心。三个月前, 申屠毅带着特勤组和隐世家族的成员正式开始破阵, 逐个城市拆除捉鬼阵法。林景看似置身于两件事之外, 实则稳坐幕后, 把控方向。 　　《美人》已经被宣传得国内尽知, 观众期待值过高，必定会造成差评爆发的后果, 那场面已经可以预见了。林景不在乎这点差评，回国的郑曜却不能不在乎。而且电影本身不该被那样谩骂, 观众不应该被引导、不应该带着偏见去看这部戏，完全可以从更多角度欣赏它。 　　《大圣》官宣后, 网上出现了大量把两片放在一起对比的通稿, 郑曜灵敏地嗅到不对, 打电话给林景询问情况。 　　“有人想踩我们上位。”林景简单地说。 　　郑曜心里有数了，道：“但现在没什么好办法，这部电影确实不是用来取悦大部分观众的。” 　　几乎只有多年粉丝和业内同行才会对这部片感同身受, 所以从始至终他没做宣传，故意选择冷门院线小规模排片，他只想把电影放给懂的人看。 　　林景能看懂片子里的每一处表达。从一开始纯粹因为角色接戏，到最后被成片惊喜，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部戏，虽然结构散乱，却颇有形散神不散的美感。可惜，注定小众。 　　林景说：“若是不能有个完美的句号，那么，就让它成为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郑曜很会拍戏，却不太擅长运营，“这种情况难道还有办法公关吗？除非打掉所有盗版片商，防止片源流入。” 　　“公关的不是电影口碑，转移矛盾就可以了。”林景说，“观众的高期待和影片可能带来的失望形成了矛盾。《大圣》趁机拉踩，两部电影之间的对比又形成了矛盾。最后，有人宣传我和华娱圈站在对立面，又是一种矛盾。” 　　“我们只需要利用现在的热度，转移三个矛盾：把观众期待值转移；把《大圣》的碰瓷转移；把我的‘一股清流’变成‘一股泥石流’。” 　　“他不是强行碰瓷我们吗，我们就强行给他碰，看谁强得过谁。” 　　接下来，郑曜见识了一番令他大开眼界的“强行操作”。 　　林景非但没压话题，还紧赶着热度宣传了一波，曝光了一套关于电影的“绝密内部资料图” 　　先从场景概念和分镜开始，一张张分镜设计图流水般从“内部人士”手中流出，经由各种大v传遍全网；接着是似是而非的布景、道具、剧照……甚至还有一张林景的定妆照。 　　再然后，剧本都快瞒不住了，故事梗概都被“内部人士”透出来了。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海外古董归国的故事，主角为……”郑曜读了一遍网曝的梗概，整个人都凌乱了。 　　因为，古董归国这个题材，是特么他们正在准备的下一部电影啊！ 　　“内部人士”曝出的这些所谓场景概念，分镜设计、布景道具剧照……全都是新电影里的！甚至就连那张定妆照，放在新电影里也毫无违和感！ 　　问题是新电影刚开始筹备，连剧本都没有！现在宣传的一切，都特么是瞎瘠薄胡扯啊！是林景虚构的啊！ 　　郑曜汗颜：“又要编故事又要找画师，还要亲自上阵拍定妆照，辛苦你了……” 　　画个大饼就敢请观众吃，偏偏观众还吃着香……林景咋就这么能？ 　　观众对古董归国的题材还挺买账的，非常好奇这种题材为什么不能在大陆上映，更好奇这电影怎么会起《beauty》这种名字。这样一来，虽然他们的期待值进一步拉高，却产生了非常离谱的错位。 　　韩沐风知道《美人》的剧情大纲，从网曝“绝密资料图”开始，他就觉得不对，那些设计看起来和这电影八杆子打不着。 　　但他没来得及深究，因为林景开始给他找麻烦了。 　　林景找麻烦的逻辑很简单：你既然特意打出“用全华班制作好莱坞水准大片”这种旗号，只碰瓷我们一部小众剧情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怎么也得碰瓷几个真正的动作大片才算不浪费。啥？你不碰瓷人家？我帮你啊，谁手里还没个键盘呢！ 　　一时间通稿齐飞，把《大圣》和《美人》拉在一起的稿子仍然不少，同时也多了许多替《大圣》拉踩其他好莱坞大片的稿子。 　　其他大片的粉丝圈：“……说你胖还真喘上了，拉踩踩到我主头上？是我胖虎拿不动刀了还是你小夫飘了？” 　　整个剧组一时心力交瘁，忙不迭地撤稿压稿，有些得罪粉丝圈子的，还得连连澄清，东家鞠躬西家道歉。 　　等韩沐风忙完这些事，那个瞎瘠薄胡扯的故事梗概已经有了相当热度，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韩沐风读完：“……” 　　他也凌乱了。 　　这特么是《beauty》？？？ 　　骗谁呢？当他傻吗？ 　　他不太能理解对方这么做的目的。策划整件事之前，他反复测算过《美人》的票房和口碑，得出的答案是票房抵不过成本，口碑大概率极差，小概率两极分化。 　　再加上看过那个莫名其妙的剧情大纲，他笃信《美人》是一部烂片，一部烂片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翻身，哪怕对方再能转移视线，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还是会被骂惨。 　　韩沐风也是学聪明了的，他心想上次没干过林景是因为对方拍了一部神作，这次特意从烂片入手，总不可能干不过了？ 　　他犹豫了两天，拿不准要不要澄清《美人》的真实面貌。就在这时，《美人》悄无声息地提前上映了。 　　海外市场没击出一点水花，国内的盗版贩子却闻风而动，在第一时间拿到了片源。 　　盗版为原创者深恶痛绝，却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存在庞大的客户群。提前上映的消息公开后，四处找资源的观众不在少数，电影片源全网乱飞，很快就传得到处都是。 　　不提其他，这个盗版的传播速率就让郑曜看得犯膈应。要不是因为盗版贩子的存在，这些p事根本闹不起来。 　　两三天后，第一批观众看完电影，发出了惊愕的呼声。 　　“我裤子都脱了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所以古董呢？阴谋诡计呢？故事梗概里说的那些惊险刺激呢？？？设计图里那些美轮美奂的场景呢？？？” 　　“emmmm……虽然不是想看的那部电影，但这部里景哥表现简直绝了，故事乱七八糟的没注意，舔颜就好了。” 　　除了惊愕之外，他们自觉承担起劝退的职责。 　　“意识流烂片，别看了，根本不是宣传的那个题材。” 　　“林景真的绝了，那种风华绝代描述不出来，颜控请进。其他人还是赶紧溜。” 　　“我怀疑这片子是专门为展现林景360度无死角的脸和气质而拍的……不过里面角色都挺出彩的，就是故事太乱，压根看不懂，催眠挺管用。” 　　韩沐风翻着评论，傻眼了。 　　是的，网友们很失望，看不懂，认为是烂片。 　　可是……骂林景的呢？ 　　林景拍了烂片，电影和预想中差距那么大，你们不来个负分差评吗？？？ 　　网友们也是很气的，毕竟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但负分差评暂时比较少，因为他们只是“没看到想看的”，并不是“发现不好看”。 　　别忽略这点微妙的不同，里头的差别大了去了。 　　网友失望之下，披挂上阵质问林景：出国一趟就拍了这么个东西回来？ 　　林景表示：我巨冤！古董题材的项目是存在的，名字都暂定了叫《归来》，这才是和郑导合作的重头戏！《美人》是一部实验性的先锋电影，根本没想过会有热度。不知道哪个混蛋混淆了它们，不负责任地往国内传消息！ 　　他口碑好，粉丝多，再加上电影看的是盗版，没有“浪费票钱”的概念，于是大家都表示理解，说你和郑导好好合作，我们等着新电影正式上映那天。 　　网友对《美人》逐渐失去兴趣，评论区也多为差评，有意思的是，业界对这部电影的评价相当两极分化。 　　随着时间推移，普通评论也变成了两极分化，人们发现电影中的内涵和层次是如此丰富细腻，竟很值得仔细钻研。正如林景说的，这部电影从一个句号变成了一个问号。 　　总之，事情就这么渐渐平息了……平息了…… 　　韩沐风这下连傻眼都没处傻了，他窒息地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最后，他发现，林景仅通过瞎几把扯淡，却篡改了整件事的根本性质！ 　　在他的设想里，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林景加盟好莱坞大戏的消息曝光，观众期待值不断拉高，最后发现他拍了部烂片，印象一下子跌到谷底，觉得他明知是烂片还拍，就是为了不择手段挤进好莱坞； 　　同时《大圣》在国内上映，口碑爆棚。林景和韩沐风两个名字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在好莱坞却拍了烂片，一个在国内却拍了好片。 　　通过大量通稿洗脑，把同时期的两部电影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他也算踩成了林景一次。 　　多么聪明，多么美好。 　　万万没想到，林景只不过扯了个淡，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林景加盟好莱坞大戏的消息曝光，观众期待值不断拉高，但却被拉歪到另一部电影上，最后发现《美人》并不是他们期待的那部电影，只是一部随意之作，于是继续期待新电影，只当是被鸽了一回。 　　之后，《大圣》在国内上映，可能会口碑爆棚，但根本找不到可以做比较的对象。一方面刚因为“碰瓷”其他大片被群嘲；另一方面是……你怎么和人比？比较的前提都没了。人家的重头戏根本不是《美人》，是那部不知道名字的古董电影！ 　　你以为你碰瓷的是《美人》？ 　　错了！你碰瓷的是《归来》！ 　　啥？你说这什么破电影？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老铁，你看你这不就听说了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碰瓷都能碰错，还白给人家宣传，你气不气？是不是快气哭了？ 　　韩沐风在脑内和自己对话，简直想一锤子夯死自己。 　　他疲惫地倒在床上，抱着头打了个滚，却觉得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乱…… 　　“啊啊啊啊啊！！！”他抓狂地吼了几声，下一秒，身子却蓦地僵住。 　　真的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恨吗？恨就报复。狠狠地、报复回去。” 　　霎时间，千千万万个声音同时响起。 　　“报复回去！报复回去！报复！报复！” 　　“恨！恨他！撕碎他！杀死他！” 　　韩沐风浑身颤抖，是那种强烈的、牙齿都能发出撞击声的、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蜷缩着倒在床上，伸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药，药瓶拧开一半，哐铛一声掉在地上，小药丸洒落了一地。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便往嘴里舔药丸，一直舔了五六粒才稳住身子，趴在床边慢慢喘气。 　　为了得到演技上的竞争力，他练了师父所说的以身藏魂，按师父所言，那些都是因意外滞留在人间的残魂，没有自主意识，他可以通过它们感受不同的情绪和记忆。 　　此时此刻，跪倒在地上，韩沐风浑身被冷汗浸透，心里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那些残魂，真的没有自主意识吗？ 　　今天这种情形，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了。 　　他自己，似乎也被什么影响着，逐渐走向越来越偏执的极端…… 　　电脑“叮咚”一声，一封邮件发了进来，他勉强爬起来点开，是一封加密的调查报告。 　　这是师父最近布置的一个任务，让他用世俗手段调查一下韩铎。 　　韩沐风一直以为韩铎只是个旁支子弟，并没有花大力气找最顶尖的专业人才，因此这么久才收到结果。 　　他把结果转发给韩尽，自己点开看了一眼，除了韩铎曾经当过缉毒警察之外，似乎没什么特殊的。 　　页面下拉到最后，他瞳孔一缩，韩铎和林景，竟然是那种关系……？？？ 　　来不及震惊，他的脑子一瞬间嗡鸣起来，刚刚平复下去的万千嘈杂声再次响起，有个透彻他脑海的声音说道：“多么绝妙的报复机会呀……” 　　随后，那些声音竟然开始在他脑子里聊天。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痛不欲生，他的伴侣竟然是缉毒警察，多么简单呀……” 　　“立过那么多战功，得罪不少人……” 　　“哎呀呀……这怎么能行呢……嘻嘻嘻嘻嘻……” 　　韩沐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移动，点开转发，把最近联系过的所有娱乐媒体邮箱，都点进了收件人列表。他无法分辨这只手是不是由自己大脑控制的，那种自己强迫自己的违和感令他倍加惊悚。 　　就连掐手决念咒都做不到，因为他的两只手和牙齿全都不听使唤了，刚刚平复的颤抖再次浮上来，并且怎么吃药都抑制不住。他一边嚼着药丸一遍哆哆嗦嗦地试图关网页，但鼠标到标签页路程太远，每次移不过去就又失去了控制权。 　　最后，他只好一个个地删除收件人，只剩最后一个收件人时，药丸嚼毕，那股力量猛地一扑，他生生看着自己手臂下压，把邮件发送了出去。 　　韩沐风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他整个人的神志都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 　　一封匿名邮件，跨越网线递送到了新锐娱乐网编部，呈现在主编的电脑上。 　　半个小时后，主编看完邮件，瞠目结舌。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了两小时，心中思索着：这篇新闻能发？还是不能发？ 　　且不谈同性的问题，只谈韩铎曾经的身份，就是一桩惊天大新闻，如果发出去，他们新锐娱乐一定会成为焦点，他这个主编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升职加薪。 　　可是如果发的话…… 　　两小时后，主编带着邮件敲响了总裁的门。 　　总裁看完邮件，亦是惊得合不上嘴，但随即，他也意识到了那个问题：发还是不发？ 　　他征求主编的意见。 　　主编说：“我考虑了两小时，觉得……不能发。如果是同性绯闻，倒可以考虑一下。” 　　总裁沉默良久，说他再想想。 　　第二天，总裁带着这封报告去见股东，股东正是那位曾与刘金钟谈合作的王总。 　　王总看完报道，比前两人还要惊骇，他想的不仅是韩铎曾经是个什么身份，更有韩铎现在是什么身份。毕竟江云画事件沸沸扬扬，不知多少明星大腕在这件事里倒台，那么多实锤证据，那么多次警察抓现行，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王总，这个料我们知道就可以了，不能发。”总裁说。 　　王总心道，如果韩铎真的牵扯进江云画事件，发不发可就不是他的事了…… 　　他旗下艺人也有在这件事里垮台的，他该哭给谁看？更别说刘金钟那个小圈子里，多少大佬损失惨重！现在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有幕后黑手，他们不把人搞死都是轻的。 　　王总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你们该工作工作，就当没看见这回事。同性绯闻那部分也别管。” 　　说完这话，转头他就找人去调查韩铎。韩铎事情做得隐蔽，报告上一个字没提他曾幕后操纵江云画事件，可如果有方向地去查，并非什么都查不出来。 　　一周后，王总约了刘金钟和众大佬到会所喝茶。 　　他把韩沐风的调查报告和自己的都仍在桌上。旧报告里写了韩铎曾任缉毒警察的身份，和他立下的赫赫战功。新报告里写了他在娱乐圈蛰伏三年收集毒贩情报、以及暗中操纵江云画事件的过程。 　　“艺人吸毒名单是许由爆出来的，但江云画绝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情人，连我们这些合作伙伴都不知道她在贩毒，许由怎么可能会知道？只能是别人借他之口说出来的。” 　　“我的人查到，许由庭审之前，见过韩铎一面。” 　　“除了吸毒名单，他那些话也间接导致了我们控制金烛奖失败。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计谋，幕后的不知道是韩铎还是林景，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众老板看完文件，从震惊中平复过来，有脾气暴的直接锤了桌子：“艹，我说这特么怎么诸事不顺呢，原来是有兔崽子在背后搞鬼！” 　　“绝对不能放过他俩！” 　　“这事儿好办，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用做，把韩铎的身份战功一公布，自有人做。”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老总说：“诸位，听我一言。” 　　“你们也许有见过溜冰嗑药的，对自己旗下谁有瘾头也心里有数，是，这玩意儿不耽误我们用艺人，平常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一些商业上的倾轧，用点不光彩的手段没什么，受损失了，气不过了，该报复就得报复，管你曝光他同性丑闻，打压封杀，都是手段。可是，有些事儿……真不能干。” 　　刘金钟吸溜着抽完一根烟，也慢吞吞地说：“我看，直接掀同性黑料，然后强硬封杀他俩，这样就很好。” 　　半个小时后，老总们达成了一致。 　　挤垮嘉映，封杀韩铎和林景。 第75章 序幕 　　林景和韩铎在特勤组正式挂了名，拿到证件的当天, 甚至见到了局子里最神秘的那位首长 。 　　他们的身份也在上面过了明路, 一个能沟通龙脉，一个能联络天道, 堪称国宝。除了“观因果”这一项，林景对自己的能力非常坦诚。他身负宝藏却从未滥用，自然有这个底气。 　　首长对这些能力的接受度也很高，重视却绝不依赖。相比林景，他更爱重职业履历特殊的韩铎, 尽管后者能力全失。 　　现在申屠毅忙于破阵，韩铎忙于联络隐世家族，林景看似闲人一个，其实也忙得很。他得担当中间人替特勤组联络天道, 得及时掌握情报分析现状，最重要的是，他要给特勤组提供大量业力符。 　　世上的符咒千千万，最好用的是哪种？特勤组所有人一致认为，绝对是林景拿出来的这种啊！不消耗灵力, 不必担心反噬的风险，不会误伤，最重要的是，普通人也能使用。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特种部队也可以有玄学武装，对付特殊人群的手段又多了一条。 　　为了画符，林景连原本在研究的“玄学相机”也搁置在一边。能抽出精力处理韩沐风的挑衅, 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自己的风暴正在形成，即使知道可能也无心应付。他已经有段时间不关注娱乐圈的事，韩铎更是已经出差两个月。他和林景不一样，全年都有习惯跟行程的粉丝。爱豆无故失踪两个月，粉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天天在微博下抓耳挠腮地问怎么回事。 　　众老板调用大量媒体资源、研究怎么打好这一战时，林景正在机场接出差归来的韩铎。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大衣，简单的灰色九分裤，因为刻意收敛了气势，看起来非常低调。有口罩帽子护脸，再加上身边没带工作人员，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便看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接机口。 　　韩铎从头到脚一身黑，因为那双标志化的眼睛，他还带了副大墨镜，整个人沉默瘦削，远远走来的样子带几分明星的倜傥，又带几分军人的利落，简直帅到让人合不拢腿。 　　旁边几个小妹子频频侧目，仿佛下一秒就要尖叫出来了。 　　怕他被认出来，林景赶紧迎上去，结果韩铎看到他之后，直接伸手要抱抱，林景被他一个熊揽，侧脸就贴上了他的胸膛。 　　“……你注意点。”他无奈道，“这里是机场。” 　　“机场怎么了？我好想你。”韩铎放开他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挨了挨他的脸，隔着口罩用嘴唇轻轻一碰。 　　林景确信，旁边那几个小妹子已经尖叫出声了，尽管她们装作是看手机的样子，依旧掩盖不了那做贼似的偷偷射过来的目光。 　　他想了想，也佛了，“确实没什么……你好像瘦了。” 　　韩铎笑道：“你是火眼金睛吗，才瘦了五斤就能看出来。” 　　“太久没见了。”林景看着他说。 　　韩铎被那双冷静温柔的眼睛注视，一身热血瞬间沸腾了，当即就想把人摁在墙上亲。他单手把包甩到背上，另一只手牵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林景看了看四周，有几个疑似常驻机场的粉丝已经注意到他们这边，里面很可能混有狗仔。机场狗仔认明星最准，但可能是两人毫不避讳的亲密使他们困惑了，总之，没有人走过来道出他们的身份。 　　他加快了脚步，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你这次行程很赶啊，不是说下个月才能回来的吗？” 　　“啊，电话里说不清楚，就没告诉你。”韩铎说，“我这一行在四川，正巧碰上申屠那队，他们发现一处祭天点有韩家活动的痕迹，下次祭天可能快要开始了。” 　　“这么快。”林景皱眉道，“你见过申屠了，他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你知道他们拆阵的法子有多简单粗暴，申屠吸走整个大阵的凶煞之气，导致鬼将和阵眼法宝被削弱，其余人再打败守阵的鬼将，超度亡灵。相当于他自己开大带飞全场。我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精血亏损太严重了。” 　　说话间，两人走出机场，坐到了林景的车里。 　　林景发动引擎，听着嗡嗡的轰鸣声说：“再这样下去，申屠毅会没命的。其他人怎么说？” 　　“这怎么说……有人觉得该把实情告诉夏夏，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替她哥，觉得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得了。”林景不客气地说，“不满14连民事行为能力都没有，谁认定的她有自主选择权？” 　　“而且话一出口就是伤害，不管怎么选择，小女孩的人生都会产生巨大转变。”韩铎说，“我想认她当个妹妹，你要不提前抢注个嫂……咳，嫂子名额？” 　　林景一下子笑了，“我还得抢注，意思是不抢没我份是吗？” 　　韩铎：“……不不不，该抢的是我，要不是抢的及时现在哪有我说话的地方，啵～” 　　两人聊着天，在最近紧张的工作中享受难得的放松。 　　开到一段荒僻无人的小路上，林景突然感到猛烈的心悸，一个急刹停在路边，他皱眉摸了摸胸口，拿出钱包——里面放满了黄白之物，不是钱，而是他的符纸。 　　“怎么了？”韩铎凑过来一看，钱包里竟然积了一大撮纸灰。 　　“我画的平安符，不知道一下子毁了几张。”林景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突然转身推了韩铎一把，“赶紧下车！” 　　两人才下车没几秒，车后盖冒起滚滚浓烟，车体竟自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前面传来“吃啦”一声巨响，一辆载满钢管的大型车突然从拐角冲出，经历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漂移，侧翻在地面上。钢管像瀑布一样砸下来，砸出了路面的碎石。 　　司机倒没事，挣扎着从车子另一端钻出来，望着满地狼藉不住哀嚎。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林景当机立断：“打电话给特勤组，找人来接我们。” 　　半小时后，他们坐上了来自特勤组的车，一路上没有再出状况。 　　直到即将驶入小区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了。 　　只见旁边的小路上突然冲出了一辆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醉酒一般一路横冲直撞，速度却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撞上林景这辆车的侧车门。 　　司机怎么打方向盘都没有用，两辆车子依旧以最快的速度靠近，预想中的撞击似乎就要袭来了…… 　　然而没有，撞击并没有到来。那辆红色的超跑突然转向，在最短时间里转了九十度，与林景这辆车擦身而过，一头扎进了小区外的环形河！ 　　“扑通——”一声巨响，一朵巨大的水花。 　　水珠如同喷溅的鲜血，击打在林景的车窗上。 　　他拉下窗子，望着尚未恢复平静的人工河，若有所思地说：“刚才那辆车的司机，长得有点像韩沐风。” 　　韩铎：“长……得像？” 　　林景还没回答，一个电话打进来，韩沐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嘶哑地响起，他说：“有人往你家埋了走尸钉，你要是听不懂就算了。” 　　林景腾地一下站起来，结果头磕到车顶，又一下子坐了下去。 　　如果普通人听到死对头说出这种话，可能会感觉莫名其妙，以为对方是在戏耍他。但林景不是普通人，他知道走尸钉是什么东西。 　　脑袋一疼，他便冷静下来。因为怕招致韩尽的针对，他父母那边有特勤组派出专人保护，也有他准备的一大堆符咒，安全系数很高。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景说完，听到韩沐风周身传来咕嘟咕嘟的水声，他抬头看着前面的人工湖，犹豫道：“你在哪？” 　　电话挂断了，韩沐风没有回答。 　　林景狠了狠心，对司机说了自己家地址，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他家周围果然被埋了咒。所谓走尸钉，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邪术，会剥夺人的神魂和气运，使人逐渐精神恍惚，白日见鬼夜晚噩梦，同时让人霉运加身，遇到的事从小磕小绊升级血光之灾，最后同时灭杀人的性命和魂魄。 　　好在发现的及时，开车来接他们的特勤组队员就可以解，父母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当天晚上，一则新闻出现在热搜头条，拉开了之后一系列狂风暴雨的序幕。 　　当红明星韩沐风车祸落水，疑似神志失常，出现毫无缘由的攻击行为，目前病因不明。 第76章 制控韩沐风 　　韩沐风再次感知到自己意识的时候, 那股如坠深海的恐惧依旧没有从心中散去，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脑中一片浑浑噩噩, 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感，又仿佛从未清醒过, 一切都是自己梦中的臆想。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在他迷糊的意识里越来越清晰。 　　“可惜了，实在可惜了。”那人叹息着说。 　　是师父, 韩沐风心想, 可惜什么呢？ 　　“是我把这孩子养废了, 这点小关都过不去。”韩尽继续说, “本来还指望他能受一番磨砺，把那些厉鬼收服, 成为我的继承人。” 　　“那现在……” 　　“现在, 唉。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 我这心里, 刀割一样的难过呀。” 　　韩沐风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呐喊的冲动，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慌比淹没他的河水还要猛烈, 那千千万万个嘈杂的窃窃私语又在他体内响起了，像是无数蛰伏的小虫。 　　又来了，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他平生最痛恨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战胜过它。这次也是一样。 　　韩尽几人说了几句话, 帮他暂时镇压住体内的恶灵，便匆匆离开了，像是要去准备什么。 　　韩沐风清醒过来，却动弹不了。医生怕他再陷入那种疯癫状态，给他注射了大量肌肉松弛剂。他只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窸窣声想起，病房窗户刷的被掀开，一个人影动作利落地翻了进来。 　　他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起来，却还是浑身无力，只好用最尖锐的语气说：“你来干嘛？擅闯别人病房，我要报警了！” 　　林景笑道：“哟，你醒了。” 　　说完，他也不管人怎么反应，直接开了天眼。 　　他大半夜跑来医院，绕过狗仔，费尽心思翻进病房，就是为了来用天眼看看情况。 　　若是平时被天眼注视，韩沐风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但此时他只感觉被看得心里发毛，完全不知道自己老底已经被掀了个一干二净。 　　他兀自梗着脖子叫道：“林景，你别太嚣张了。” 　　林景无暇回答他的话，他终于看到了韩沐风身上的异状。 　　天眼状态下的韩沐风，身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影子。一重一重叫人看得头皮发麻。这些影子或男或女，时而模糊扭曲，每一重都看不真切，俱都发黑发红，是业力的颜色。 　　死后仍背有一身恶业乃至杀业，他们并非普通鬼魂，全部都是厉鬼。 　　林景瞬间明白了一切的原由。韩尽需要祭品，但招魂幡已然碎裂，活人，的确是盛纳魂魄的最佳载体。特勤组此前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被当作祭品的竟然是韩沐风。 　　那么，韩沐风本人知道这一切吗？ 　　林景转而看了韩沐风的因果，令他心惊的是，画面上显示的全都是对他的忌恨。韩沐风非但不知道他师父的计划，他甚至对韩家正在做的事一无所知，逼他走上邪路的，是他对他的嫉妒。 　　嫉妒别人这回事，说白了就是自己和自己较劲，自己让自己难受。韩沐风没较过这劲来，撞上南墙依旧不肯回头，非把南墙拆了不可。 　　林景有点无奈，甚至无语。他直接问道：“你怎么就那么恨我，我好像从来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 　　事到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撕破，韩沐风也从不在乎面子工程，他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僵硬地说：“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林景已经领教了，为了对付他而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这还真不是一半的讨厌。 　　“为什么呢？”韩沐风说，“为什么你不管做什么事都那么游刃有余，为什么你就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去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无所畏惧，就可以把钢丝走得那么稳，为什么你就可以挑战那些不可能的事，轻松踏平所有坎坷？为什么你没有挫折打败过，哪怕只有一次，为什么你……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生命失去控制，被关在一座笼子里，闷着头向四面八方冲，却怎么也冲不破……” 　　林景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他上辈子的受挫、困顿、绝境，没人看到过。 　　韩沐风自顾自说着，“我和你不一样，你做再难的事都能成功，我做再简单的事都会失败。” 　　林景又想吐槽，这他妈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做什么事都失败的人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还变成大明星被人喜欢？在大部分人眼里，韩沐风绝对是个成功者。 　　这家伙心太小，脑子怕也是牛角形状的，所有脑细胞认准了往那个尖上钻，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活得该有多苦。 　　韩沐风自怜自哀、不无幽怨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像成为演员吗？我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圆自己的梦。” 　　林景：“……” 　　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吗？知道状况发展下去你会变成什么样吗？” 　　“我只不过是落水而已，状态很好，不劳你费心。” 　　“我家门口的咒是你下的，被控制了你是。”林景毫不客气地说，“背着一身厉鬼却不能收服他们，面临随时失去控制的危险，只能靠肌肉松弛剂把自己变成一个废人。甚至神志渐渐收到侵染，变得越来越憎恨、越来越毒辣。如果不及时解决，总有一天会影响心智……哦，最后这条不成立，你等不到那天了。” 　　韩沐风越听越惊，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景欺身压近，看着他说：“你这么恨我，不可能从没起过我的卦，看着那种挂象，你竟没有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 　　“你也是玄门中人！？” 　　“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就那么信任你师父？” 　　韩沐风说不出话，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师父玄学造诣高超，不可能不知道以身藏魂法的副作用，更何况，师父口中所谓的残魂，其实全都是厉鬼。这是一场考验？抑或是打算利用他做点什么？不管怎样，他已经没有办法抗争了。 　　他只好冷笑一声，对林景说：“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林景：“何止呢，我还是来报仇的。” 　　韩沐风一愣。 　　林景俯下身，单手掐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地说：“你不会以为我脾气就那么好，任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麻烦还不报复回去？” 　　韩沐风回过神来，咬着牙道：“你既然也是玄门中人，还敢惹我？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嘘——”林景竖起一根手指头对他摇了摇，“不准告诉你师父哦。” 　　说完，他伸手在韩沐风身上一抚，密集的业力引线立即牵了上去。鬼魂的业比活人更好控制，一次可以引爆数十条引线。由于已经和世俗脱离关系，鬼魂的恶报不能化作具体时间，只好应在他们的魂魄上，削减他们魂魄的力量，如果恶报过多，会直接魂飞魄散。 　　韩沐风身上尽数是厉鬼，魂飞魄散都是轻的。 　　但林景没有降下雷霆手段，他只是试探性地降下了一点业报，那被牵引的几十个重影便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与此同时，一阵尖啸在韩沐风脑中响起，他抱头蜷缩起来，却听见心里那些嘈嘈切切的声音开始大喊“不要！”“不要！”，当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哀嚎声。 　　林景手腕一翻，鬼魂里颜色最黑的那几条顷刻灰飞烟灭，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韩沐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这颤抖并非出于他的本心，而是被成千上万重叠的影子所控制。 　　他牙关打颤，勉强说道：“你、你做了什么……” 　　“要乖乖配合哦。”林景语带威胁，看似威胁韩沐风，实则是在威胁他身上那些重影。 　　业力引线不断收放，伴随着一簇簇肉眼看不见的爆炸，无数厉鬼被卷入业力的漩涡中，强度和能力大幅削减，直面天道的威压。更有一小部分直接魂飞魄散，消失在世间。 　　终于，嘭的一下，韩沐风身上密密麻麻的重影猛然炸开，灰黑色的身影瞬间散布于病房，无数鬼魂在狭窄的空间里沉浮翻滚。他们嚎叫着，拖动着破败的残躯向外冲去，但不论是韩沐风还是林景，身上都存在无形的将他们拉回的引力。 　　林景站在病房中央，仰起头，他的瞳孔里映出倏然拉远的壮阔景观，无数魂魄在他周身环绕飞旋，以他为中心，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将他们尽数牵连，使得他们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这景象发生在一间普通病房里，实在是既恢弘又渺小。 　　韩沐风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厉鬼离体使他瞬间身上一松，再也没有那种压迫得喘不过气、浑身不受控制的感觉，但他仅仅只是享受了两秒，便被眼前的景象慑住了心神。 　　无数魂魄绕在林景周身飞旋，他们冲撞、嚎叫、试图逃离，却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弱小、越来越透明……魂飞魄散持续地发生着，鬼魂的数量整体缩减，那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仿佛能透过他们传到韩沐风的身上……终于，缩减停止了，飞旋也停止了，他们整体的颜色从浓黑变成了浅淡透明的灰，时间仿佛凝固在这里，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万年，下一刻，他们倏然向他冲过来。 　　韩沐风的瞳孔瞬间张大，周围一切都是动的，只有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魂魄重新冲进自己身体，沉重的背负感再次回到身上。 　　房间里起了呼啸的阴风，直到最后一个鬼魂也钻入他的身体，这风才渐渐停了。 　　韩沐风依旧不知所措地瞪着眼。 　　林景亦已力竭。他慢悠悠地走到病房前，俯视着韩沐风。 　　良久，他不紧不慢地说：“抬……右胳膊。” 　　韩沐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胳膊，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让医生给你停肌肉松弛剂，”林景拍拍他的脸，“一次不够长记性，我明天还来巩固一下，顺便给你加点新功能，别告诉你师父哦。” 　　韩沐风嘶哑地说：“你对我做了什么……我师父……他能……能看出来的……” 　　“别担心，在祭祀开始之前，只要你不主动找他，他没工夫来看你了。”林景似笑非笑地说，“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对。” 　　韩沐风沉默了。林景不知用什么法子收服了他身上的厉鬼，甚至可以间接控制他的身体，这实在是一件太恐怖的事，但他竟然觉得，这样至少比之前好很多。 　　“我要走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林景说，“手机拿给你？” 　　他看着床上依旧因肌肉无力而动弹不得的人，拿起他的手机塞了过去。“叮咚”一声，提示音在这时响起，手机屏幕亮起来，林景无意中瞥到通知内容，顿时停住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把手机塞到韩沐风手里，扬长而去。 　　韩沐风勉强拿起手机看了看：“……” 　　“林景韩铎恋情曝光，停车场禁忌激吻惊爆眼球！” 第77章 大地震 　　全网炸锅了。 　　蹲拍的狗仔神乎其技，在那么暗的环境里, 用那么长的焦段, 竟然可以拍出如此清晰无噪点的照片, 甚至拍得颇有艺术感。两个挺拔俊美的男人在暗淡的灯光下靠着车拥吻, 前几章照片是立在车旁，后几张照片，韩铎直接把林景压在了车上。 　　这还不算完, 曝光照片的第二天，连视频都流出来了。 　　视频完整展现了韩铎送林景下车、两人依依不舍道别、接着吻在一起、接着林景被压在车上这一系列过程是怎么发生的, 连韩铎伸爪子到林景衣服里这种细节都有。 　　林景虽不屑幕后之人使的手段，但对照片曝光其实并不意外。几天前，他和韩铎就意识到有人在蹲他们, 这种事是防不胜防，只抓一次两次根本没用。 　　他们也想过平时互动应该收敛点, 但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本来就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再加上他们情况特殊，谁知道过了今日还有没有明日，因此行事格外放纵。只说照片上这个吻，谁特么知道是哪天发生的，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防不胜防，自己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干脆就随他去了。 　　如今“东窗事发”，真是毫不意外。 　　他们两人并不知道, 幕后主使其实对照片一点都不满意。 　　刘金钟等人决定曝光两人关系，便把狗仔发来的所有照片都看了一遍，准备精心挑几张丑态百出的。 　　结果看完之后，他非常失望。 　　他叫来狗仔，用照片拍着人家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骂：“叫你们拍丑一点拍丑一点，这特么一堆照片个个挑出来跟写真似的，这特么叫我怎么往外放！？啊！？怎么放！” 　　狗仔也很绝望啊，抱着头委屈地说：“拍、拍不丑怎么办……” 　　他们真的很努力了，有个兄弟都快把自己拍弯了，那天交完照片突然说下载了一个blued……他们不是画家，只是画面的搬运工啊！只要有那两人的正脸入框，就特么怎么拍都丑不起来，你说气不气？ 　　刘金钟实在是服了，他只好挑了一段看起来最油腻的视频——韩铎都把手伸林景衣服里了，应该算得上恶心了？ 　　水军发布这组照片的时候，盯着最后一张看了很久——两人已经分开，抵着额头对视，眼睛亮亮的，耳根红红的……水军小兄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默念十遍老子是直男，才把照片全发出去。 　　他没好意思跟刘金钟说自己的羞耻反应，因此刘金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精挑细选的“恶心镜头”实则是多么让人脸红心跳。 　　“啪——” 　　一沓照片被甩在韩铎面前，韩铎抬起头，看到了齐堃气到冒烟的脸。 　　他捡起照片，笑道：“拍的是不错，不过也没必要洗出来啊，怎么，你还想珍藏？” 　　“？？？”齐堃好不容易才联系上失踪人士韩铎先生，正打算好好数落他一顿呢，“不是，大哥，你真的明白现在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铎还没说话，手机铃叮叮咚咚地想起来，齐堃瞄了一眼，翻出好大一个白眼。 　　韩铎兴高采烈地接起电话，“景景！” 　　“你怎么这么高兴。”林景听见他笑，也忍不住想笑，“看到新闻了吗？你现在在哪？” 　　“看到了，我百忙之中抽空来见齐堃一面。” 　　齐堃听见这话，白眼翻得更大了，百忙这俩字用得可真没错，他都三个月没见韩铎的面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从一个工作狂变成了旷工狂。 　　这时，却又听韩铎说：“齐堃还说要不要找你们商量一下对策，你说他是不是傻？还商量什么对策啊，还不赶紧趁这个机会捆绑卖腐？” 　　齐堃：“？？？你再说一遍？” 　　林景笑了一会儿，安静下来，问：“你真的不在乎吗？” 　　“你在乎吗？”韩铎反问。 　　“你耍赖啊。”林景说，“我先问的，你先说。” 　　“好好。”韩铎说，“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挺在乎的，唉，可惜啊……” 　　林景：“嗯？” 　　韩铎：“可惜我钱没赚够，流量明星之路就走到头了，以后都没钱赚喽，你要跟着我过苦日子喽……” 　　林景笑道：“行啊，那你赶紧发微博否认，说照片是借位拍的啊。” 　　韩铎：“这可是你说的，我真发微博了，晚上回家不会罚跪榴莲。” 　　林景：“你觉得呢？” 　　韩铎：“ojbk。” 　　林景只听见那边传来几声手指敲屏幕的闷响，然后韩铎豪爽地回道：“发了！” 　　“……”林景登上微博，“你还敢真发？” 　　结果，韩铎还真的发了一条微博，只是内容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韩铎：不瞒你们说，他真的超可爱。ps.媒体太不给力了，拍得宛如借位，给你们看点近距离高清晰的。【图片】*9 　　电话还没挂，韩铎笑得极不正经：“怎么样，这恩爱秀的有水平。” 　　林景：“呵，菜比。”说完便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韩铎极有默契地摸到微博上，看到他一条微博发出来，眼疾手快地先回复一个“第一！”，才慢悠悠地去看内容。 　　林景大魔王：经纪人正在和韩先生团队商量应对策略，韩先生悄悄给我打电话，吐槽：还商量什么策略呀，还不赶紧趁机捆绑卖腐。我觉得，他离被打死不远了。 　　刷到两条微博的粉丝：………… 　　之前，粉丝的状态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疯了，这两人竟然被实锤了，多金夫妇竟然成真了！ 　　“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表示已经不会说话了……” 　　“回过神来之后其实有点担心啊，能理解的只有我们cp粉，感觉唯粉和女友粉会反弹很厉害……” 　　刷到这两条微博之后，粉丝的状态变成了这样： 　　“佛了，亏我上一秒还在担心两人的状态，两个大猪蹄子(>﹏<)没事就好。” 　　“抱着安慰的心态爬来，揣着一兜狗粮回去……” 　　“已经幸福哭了，萌的cp竟然成真了而且还这么甜，我怕不是活在梦里。” 　　齐堃刚和纪帆通完电话，商量好了应对措施，转头就看到这两条微博。 　　齐堃：…… 　　他急忙把电话又拨回去，另一头，纪帆也刚刚看到微博，神奇的是她丝毫不意外，只是用一种复杂无奈不出所料的语气叹了一声，“得，人家都直接出柜了，我们还公关个屁哦。” 　　齐堃：“……我去看看舆论势头。” 　　几分钟后，双方经纪人转发了自家艺人的微博，齐堃回应的是一张图，“扫帚疙瘩已就绪.jpg”，纪帆只回应了一个字，“哦。” 　　粉丝一边心疼一边笑：“哈哈哈哈看经纪人小姐姐波澜不惊的样子，林大猪蹄子平时是有多不省心啊hhhhh！” 　　微博评论区一片和谐，是真的和谐，而非粉丝控评的结果。一列评论拉到底几乎不见脏字，大家各自秉持立场，但没有人恶语相向。 　　语气最不客气的竟然是一些唯粉和女友粉，他们是最不能接受林景韩铎出柜的人，将近三分之一声称脱粉。除此之外，路人们虽然各有立场，谩骂的声音却很小。 　　两条微博发出之前，难听的评论是存在的，有人质疑他俩关系不纯，有人质疑林景为了上位主动爬韩铎的床，有人觉得娱乐圈不可能会有真感情……但那两条微博的发出，昭示着两人干脆利落的出柜。 　　他们毫不扭捏遮掩，他们正大光明，感情真挚。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颜值、才华、事业……他们都好得叫人羡慕。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向往的。 　　所以评论声渐渐变了，讽刺侮辱越来越少，祝福越来越多。 　　刘金钟煞费苦心，最后看到这么一个结果，说他不气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也想开了，跟林景置气，纯粹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他把这件事抛下，专心盯着嘉映的动静。 　　曝光同性恋情不是他们最后的手段，封杀才是。 　　—— 　　林景按计划去医院探望韩沐风，韩家人觉得万无一失，果然没在这里加派人手，他轻轻松松就混进了病房。 　　韩沐风看到他，一瞬间身体紧绷，呵斥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来给你加点新功能。”林景搓了搓手，对接下来的行动也有几分期待。 　　他之前提出过一个近乎玩笑的“玄学相机”的构想，研究了两个月才发现，把鬼魂和玄术录成影像不是易事，后来也就渐渐放下了。 　　韩沐风携带一身厉鬼在这个时机恰巧出现，一下子给林景带来了新的灵感。 　　活人不能录死人的像，如果不是活人呢？鬼魂最擅长制造幻觉，也能产生一些奇异的光学反应，如果让他们用自己的双眼记录一切，再制造幻觉释放出来，用玄学或什么手段印制到胶片上，甚至直接转化成能被识别的视频编码，岂不神奇？ 　　林景有了想法，说干就干。韩沐风身上的鬼魂每十个编成一组，成为一台特殊的摄像机，可以把所见之景转为幻觉输入符纸中。符纸储存的幻觉能用玄学手段打入胶片，成为真正的数码影像。 　　他把韩沐风改造成了一台人体摄像机……不，是好多台。 　　韩沐风全程都是懵逼的，最后才得知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林景扔给他一叠符纸，淡淡地说：“你现在可以自由控制身体里寄居的鬼，而且自带上百台隐形摄像机，堪称世界上最厉害的摄影师，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韩沐风控制一组鬼魂录下了房里的景象，一切果然如林景所言，他恍惚地说：“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林景话音刚落，手机急剧震动起来。 　　他刚一接起，韩铎又沉又冷的声音立即灌入耳中，“你还在医院吗？韩家人往医院去了，赶紧离开，我这就去接你。申屠那边情况紧急，我们必须连夜赶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看新闻！”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各大app的推送突然流水一般挤进了林景的手机，随意打开一个页面，他心中一紧，只见标题上赫然写着：川省突发8.9级大地震，南方多省震感强烈！ 　　一片死寂中，突然有脚步声响起，“踏踏踏”，逐步靠近病房。 　　林景蓦地抬头，一把掐住韩沐风的脖子，俯身低声道：“你要上路了。” 　　“什么？”韩沐风心里突然砰砰直跳，极度不安的预感充斥腹腔，令他的内脏都开始造反，激素水平升高，化成一股无来由的焦虑。 　　“别让人看出你身上的端倪，不管发生了什么先稳住自己，放心，你死不了。” 　　“为、为什么要说死不死的……” 　　“咔嗒”，门把手开始转动。 　　林景摁住韩沐风的额头，迫使他仰起头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记住，我能救你，不管遇到什么都别害怕，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事……” 　　“刷——”门被推开了。 　　韩家一位长辈走进来，看到呆坐在床上的韩沐风，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沐风啊，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韩沐风回过神来，发现林景已不见踪影，闷闷地说：“没事。” 　　韩家长辈将韩尽的和蔼可亲学了个九成九，当下笑着安抚道：“别怕，有事就说出来，叔父替你做主。” 　　叔父的“别怕”和林景的“别怕”重叠在一起，韩沐风顿时犹豫起来，心想也许应该把林景的所作所为告诉家里人，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又停住了。 　　这时，韩家的另一个长辈挤进了病房，不耐烦地说：“这小孩已经被家主放弃了，没必要跟他废话，赶紧抬走才是正事。” 　　韩沐风猝不及防地被人押住，抬到旁边的活动病床上，手脚皆被捆了起来。他惊得忘记了挣扎，直到白色被褥盖在身上，掩盖住捆绑的痕迹，他才喊道：“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韩家长辈一拍脑门，“倒把这个给忘了。”随即摸出一张噤声符拍在人身上。 　　韩沐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推着自己离开病房、下电梯……大摇大摆地抬到车上，离开了医院。 　　车子走了好一段路，韩家长辈才揭下噤声符，啧了两声，叹道：“可怜的孩子，全家上下都在做准备，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家主确实将你养得太天真了，竟连我家一等一的大事都不曾告诉你。” 　　韩沐风再笨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心中最大的那根支柱仿佛顷刻间塌了，却还强撑着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辈怜惜地看着他，“撑过厉鬼寄身这一关，你就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没撑过，你就是祭天的祭品。” 　　一瞬间，韩沐风如坠冰窟。 　　“原本你还能多活几日，可惜天灾降临，家主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祭天提前啦。” 　　—— 　　韩家人押着韩沐风奔向川省，韩铎和林景也在前往川省的路上，特勤组紧急集合同时赶往川省，更有国家派出的救援队、物资、救灾指挥部、慰问组…… 　　一夜之间，事物前行的河流乍然改道，所有人和事向同一个地方浩浩荡荡地奔去，并且注定在某处汇集。 　　林景两人坐上特勤组请调的直升机，直接在震源中心落地。当他们好不容易跟申屠等人会和，开始紧急接触前线，在位于后方的北京，一群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同性丑闻没起到预想效果，是我失误了，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指望这个。”刘金钟说。 　　“直接搞嘉映。”一位老总说，“那两人最近不知忙什么，推掉了所有资源，只要把嘉映和韩铎工作室搞垮，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这个圈子。” 　　“林景……他不是和郑曜还有个合作项目？郑曜的项目，倒没那么大把握可以狙掉，万一它上映了呢？” 　　“狙不掉发行可以狙宣传，我们通力合作，保管让它找不到半个宣传渠道。” 　　刘金钟吃亏吃多了，犹疑道：“我总觉得不妥，我们可以狙击林景在国内的一切项目，唯有郑曜这里是条缝，做不到万无一失。万一他们又拍了部神作……” 　　“老刘，你被吓怕了！”一位同是导演出身的老总笑道，“世界上没有第二部 《倒计时》，宣传渠道遭到封杀的前提下，所谓‘神作’根本没有发挥余地。要听我分析分析吗？” 　　“《倒计时》的确震撼人心，但它的震撼涵盖了太多电影之外的因素。为了宣传这部电影，林景前前后后闹出那么多事，如果除去现实因素，《倒计时》只是一部普通的反转电影。” 　　“这个世界，自从人类有了思想，便开始有故事。故事依托于想象力，想象力取决于我们的认知，科学水平有限，人类认知进步的速度落后于故事发展的速度，所以几千年来，故事快要被写尽了。我们的观众见多识广，什么故事是他们没看过的？” 　　“宣传渠道被封杀，意味着林景玩不了他拿手的那套营销，只能靠剧情本身打动观众。酒香还怕巷子深，我们通力围剿，他的剧情得有多硬核、多感人，才能杀出重围起死回生？反正我是不信，他林景还能创造奇迹不成？” 　　“说白了，观众没看过的剧情全是禁播的。”老总玩笑道，“老刘，你别瞎操心了。” 　　既然商定了，便事不宜迟。 　　第二天，纪帆和边长霄翻看着地震相关的新闻，讨论慈善募捐的事，两人一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图片，忍不住把捐款金额加高一层，一边讨论起林景和韩铎。 　　因为地震新闻的全面覆盖，他们的新闻很快被压下去了，整个过程平静得就像异性恋人曝光一样。 　　没有恶意猜测，没有无端谩骂。cp粉欢天喜地过大年，却记得不刷屏、不ky，保持礼仪和素质；脱粉的粉丝并不恶语相向；路人即使秉持不同立场，也愿意送上祝福；反同主义者也很少吐出脏字，大部分借机科普同妻、滥交等现象；更有相当一部分真正的同志得到鼓励，在评论区讲述自己的故事。 　　大家各有想法、各有倾向，互不同意、却又互相理解。 　　从古至今，分歧和争端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不尊重。 　　林景偏偏有着奇特的感染力。他先是感染了自己的粉丝：尊重不同的声音，尊重渺小的梦想，尊重自己不屈的内心。他的粉丝又感染了所有路人，让大家学会心平气和、求同存异、尊重彼此。 　　没有哪段恋情的曝光这么从容、这么充满理性，娱乐圈所有人都在看着，都为林景感到惊讶，人日社评提出的“精神领袖”似乎在这一刻落到实处，大家明白了它的意思。 　　纪帆为林景感到骄傲，正好想起，便对边长霄说道：“那个不省心的跑去灾区了，信号中断，说是一周之内联系不上。” 　　“他去灾区做什么？”边长霄打开邮箱，一边查收邮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纪帆摇了摇头。 　　边长霄突然滞住，整个人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边长霄停顿许久，默默地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纪帆便看到那一封封黑体加粗的邮件标题。 　　集体辞职信，艺人合同中止声明，电视剧备案不予通过，合作中断通知…… 　　邮件源源不断地递送进来，一封又一封，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员工离职，艺人跳槽，项目受困，资源脱手，市值下跌，一系列民事官司，疑似偷税漏税遭到调查……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第78章 龙脉死 　　各方大佬近乎以围剿的姿态对嘉映展开攻击, 不到一周时间, 嘉映四面楚歌、近乎沦陷。 　　边长霄和纪帆心急却又无可奈何, 无力与背后之人掰手腕，只得小心翼翼地收缩势力, 勉强自保。 　　嘉映传媒大部分艺人纷纷跳槽, 业内种种传言甚嚣尘上, 更有许多搅屎棍趁机浑水摸鱼, 使得局面愈发混乱。 　　一周后, 嘉映各项业务名存实亡，签约艺人和影视作品遭到各方联手封杀，原本运行良好的项目因各种原因搁浅, 司法方面也牵扯上了多个案子……这是一个大泥潭, 嘉映越陷越深, 完全挣扎不开。 　　与此同时, 林景已经失联了整整一周。 　　他几乎是一入灾区就没了声息，哪怕后来灾区通电, 恢复一部分通讯, 他都没有传回只言片语。不论纪帆打多少遍电话, 听到的永远都是那句“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林景对纪帆等人的出境一无所知——或者说，无法顾及。他正站在蜀中群山的山头上, 眺望前方一座山谷。 　　身后，是申屠毅等一干特勤组成员，他们眉头绞紧，面色凝重。 　　事情原本很简单, 蜀中地震，骤然造就无数冤魂新鬼，比起近乎被肃清的其他省份来说，这里顿时成为了韩尽布阵祭天的好地方。特勤部猜测他一定会有所行动，因此提前布置围堵，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林景对“毕其功于一役”持保留意见，他想方设法地将韩沐风身上的无数魂魄废物利用，这些魂魄可以将所见景象用幻觉重现出来，刻入符咒，相当于许多台“灵异摄像机”。如果处于祭品位置的韩沐风将一切过程拍摄下来，特勤组有了足够的证据，便可以说服与韩家交好的玄学界众人，不用再孤军奋战。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阻止这次的祭天仪式。 　　林景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天道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智商基本处于返老还童状态，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反应半天才行。如果这次祭天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 　　特勤组在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县区来回搜索一周，确定了韩尽等人的位置，然而，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韩尽是何许人，一己之力将天道折磨成这样的大玄学家，他对特勤组的行动早就心有所感、多次起卦。 　　所以，当双方狭路相逢的时候，特勤组发现，韩家根本不是在举行祭天仪式！ 　　“这是在干什么？”申屠毅心中不安，仿佛有什么比祭天更可怕、更不可挽回的事要发生了。 　　还未等到回答，四周的山林中“刷刷”一阵响动，紧接着，数条人影猛地扑出，冲他们直直袭来。 　　申屠毅倏然后退，后方亦传来浓重的威胁感，敌人在他们身后凭空出现，二话不说，直接甩来杀招。 　　申屠毅面色急变，“忍者，巫师！这是怎么入境的……妈的，他妈的通敌叛国啊！” 　　战斗瞬间展开，而此时，一直站在前方的韩铎终于放下了望远镜。 　　他面色冰寒一片，牙关紧咬，下颌骨甚至有些颤抖。 　　林景从未见他这个样子过，“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韩铎一字一顿地说：“龙、脉。” 　　林景愕然地看着他，心中却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记起了一直被忽略的地方。 　　天下龙脉出昆仑，昆仑山主脉连接着九条支脉，韩家每一次祭天，必然选取支脉一处关键部位，用以承载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大科仪。 　　换句话说，一次祭天，影响一条龙脉。 　　谁也说不清韩家已经祭了几次，唯独林景心中有数，天道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韩铎更加沉重，他与龙脉互有感应，一来到地震区便有种怪异感，那让人心惊肉跳的猜测他从未诉之于口，连林景也没告诉过——他竟然从这场地震中，看出了几分人祸的迹象！ 　　九脉俱毁，地龙失控！ 　　韩铎不顾一切地向山谷冲了下去。 　　阻止韩尽！必须阻止他！ 　　林景紧紧跟在他身后，蓦然，两人脚下又是一阵摇动，山侧巨石滚落，携带着人力不可抗拒的煌煌大势。 　　韩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剥离感，仿佛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那是他当初，费尽心力、付出一切、好不容易才留住的…… 　　“不，不能走，不能！”他浑身冷汗淋漓，跪在地上怔怔地说。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呐喊了，殊不知喊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呐。 　　林景开了天眼，顿时被他身上庞大的罪恶刺痛，强忍着看下去。天眼视线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正在发生——那裹挟在男人周身的、如渊如海的磅礴黑气，正在逐渐地……离去！ 　　是离去，而非消散。 　　林景不知道这些恶业会去哪里，他竟然从这铺天盖地的、无边无际的恶当中，看到了一种最纯粹的善意。 　　韩铎与龙脉命数相连，帮它积善，代它承恶。 　　龙脉崩溃，用最后的力量将命数从韩铎身上抽离，连带抽离了这些恶。不管这样做会对本已崩溃的龙脉造成什么后果，这是它对韩铎的感谢。 　　可是，韩铎却试图挽留。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是什么，不是命运选中的“天子”，更不是罪恶的背负者。 　　而是龙脉复生的一粒种子，一丝希望。 　　他开朗的心境和顽皮的性格都不是装的，尽管经历那么多事，亦没有疲惫沧桑，恶业缠身，却从不沉重，当他和林景在一起时，也只是个患得患失的小男孩、亦或总爱开屏取悦心上人的小孔雀。他没有一丝命运多舛的“自觉”，从未觉得自己背负太多…… 　　因为他明白自己是什么，并且这样相信着——我是美好的种子，我是他人的希望。 　　既然一开始是，那么在这至关紧要的最后关头，更是！ 　　林景慢慢蹲下身，看着大汗淋漓、神色执拗的韩铎，他有种感觉，他懂得了这个人。一辈子第一次，前所未有地懂得了一个人的一切，找到他的来处，包容他的固执，想他所想，爱他所爱。 　　林景试着将业力牵引探到韩铎身上，本已做好了被恶业刺伤的准备，结果牵引进行得异常顺利，连原本直视恶业的刺痛感也没了。 　　他若有所悟，龙脉有一丝生机在韩铎身上，其实他也有。两人交换了下面……的感觉，等同于生机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恶业回归，龙脉与韩铎依旧气数相牵，这最后一丝生机，逐渐在韩铎身上稳固下来。 　　与此同时，前往暗淡的山谷里，突然华光大炽！ 　　山谷中，韩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气息奄奄、精气尽丧，双眸中却涌动着让人心惊的血色和狠戾。 　　他苍老的声音中，藏着势不可挡的锐气。 　　“大势成……” 　　“龙脉死！” 第79章 齐聚昆仑 　　龙脉的命数终于在韩铎身上稳固下来, 但这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甚至可以说，情况更糟糕了。 　　凭借与天道的一线联系，在龙脉回归韩铎身体的那一刻, 林景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它的状态。 　　奄奄一息！ 　　韩铎的脸色很难看，这还是他用尽全力挽留的结果，如果任由龙脉从他身体离开，没有了最后一丝气机牵引，只怕韩尽的目的此刻已经达成了。 　　这种挽留，对他本身的伤害也不小，当着林景的面, 他直接吐了一口浓血出来。 　　林景说：“想必仪式还没有结束, 我们现在赶过去, 还有机会阻止他。” 　　“等等。”韩铎抓住他的胳膊, “我们不去了。” 　　“什么？” 　　“申屠他们都过去了，如果连他们都阻止不了, 你认为，我们两个能起什么作用？” 　　“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韩铎直起身子，站在莽莽的山林中，让穿行而过的长风拂过他的面颊。 　　一场地震摧树崩石, 大山风景区变得狼狈不堪，道路几乎不能行走。 　　“已经来不及了。”他叹道, “这场法事的目的不是祭天, 而是毁龙脉。” 　　“每次祭天必然伴随龙脉的损毁, 龙脉每损毁一条，地龙便不稳一分, 这也导致韩尽的祭天仪式越来越困难。” 　　“到最后一条支脉时，龙脉整体支离破碎, 已经不能成为祭天仪式的载体。” 　　“想必川蜀这里就是最后一条，如果贸然在这里举行祭天仪式，龙脉顷刻崩溃，造成的反噬足以毁灭整个韩家。” 　　林景悚然道：“韩家解决了这个问题？” 　　“正在解决。”韩铎向山谷的方向极目远眺，“支脉力量过弱，主脉力量过强，都容易造成祭天反噬。为了削弱主脉的力量，使之适合承载祭天仪式，便索性彻底摧毁支脉。” 　　“由于前面八脉的损毁，地龙处于极度不稳的状态，此时稍施手段，便能引发一场巨大灾难。灾难制造出的万千冤魂，就成为了龙脉的封喉剧毒。” 　　“所以这场仪式的目的不是祭天，而是毁龙脉。若有下次祭天，地点一定是在昆仑。” 　　“不是说昆仑龙脉早就已经消失了吗？” 　　“那是龙脉的意识遁逃了，可牵系天下支脉的地势仍然在，改不了的。” 　　片刻的沉默，林景抬起头来。 　　“你说的对，这边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回指挥部，离开川蜀。” 　　韩铎心领神会。 　　“离开川蜀，去昆仑山。” 　　—— 　　昆仑山麓，以往热闹的景区今日显得异常冷清，连在外摆摊的小商小贩都不见人影。 　　直升机上，在发动机轰隆隆的鸣动里，韩铎大声对林景说：“封山了！看来我们猜得不错！” 　　又对前面的飞行员说：“同志，可以把我们带到山里吗？” 　　飞行员正要点头，猝不及防间，飞机突然颠簸起来。 　　过了一分钟，颠簸才堪堪止住，飞行员满头大汗：“不行，这个地方进不去。” 　　“进不去？” 　　“刚才没看到吗，这座山都进不去，一碰触某个禁制，就会出现刚刚那种情况。”这位飞行员也是特勤组的人。 　　韩铎想了想，“如果徒手爬山，需要花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景区还可以，如果是那种未开发的山峰，可能一整天也爬不上去。” 　　“先把我们放到山脚吧。”他拍了拍飞行员的肩，“同志，你赶紧回川蜀，把这边的情况通报回去。既然确定了山上有猫腻，让他们赶紧来增援。” 　　飞行员匆匆回程。 　　林景站在山麓之下，抬头，遥遥望去。湛蓝的天空纤云不染，昆仑山长年披满白雪的山峰矗立在天际，那山峰上，缭绕着一股人类肉眼所看不到的黑气。 　　那大概是不小心泄露出来的鬼魂怨气。 　　昆仑山，果然正在准备祭天仪式。 　　九龙俱毁，这是最后一条主脉，如果这里真的能承载祭天法坛，那就是最后一次祭天仪式。小破天道仅剩的一口气，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林景仍然感到不可思议，“韩尽到底哪来这么大的执念？天道，你在附近吗？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没有回应。 　　韩家这一次的准备可谓充分，利用地震将人们的视线都吸引到川蜀，然而他们真正的布局却一直集中在昆仑山。 　　于是，可想而知昆仑山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从山脚开始，各种各样的禁制法阵一直铺设到山顶，山中每一株花草，每一块木石，都能成为天然的布阵材料。 　　林景和韩铎开始登山，第一次他们试图走正常的路线，从人工开凿的景区台阶上去，但不管走哪条路，总会在中途遇到堵塞或者断裂，甚至是突然出现的滚石、突然倒下的树木…… 　　盘山公路似乎是更加明智的选择，但有可能走到一半突然遭遇泥石流。林景他们倒并没有碰上泥石流，却在半路看到了道路塌方，还有被泥石流冲垮的小房子。 　　难道只能走山林里的野路？ 　　结果连野路也难以通行，突然出现的滚石，突然倒下的树木，鬼打墙，圈绕圈，煞气、瘴气、瘟气……可谓妖邪肆虐，群魔乱舞。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还在川蜀的韩尽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返回昆仑。 　　他们很快改变了思路，既然山顶登不上去，便索性放弃登山，在大部队赶来之前，先把这里的情况探明再说。 　　第二天，申屠毅果然带着一大批人来到了昆仑。 　　林景收到消息，回到山脚下等他，就先一辆辆军绿色的迷彩装甲车从道路尽头驶来，排成一个没有结尾的长队。 　　前几辆车车门打开，首先跳下来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密不透风地将现场包拢起来。到第三辆车，才是申屠毅扶着一位老人下来。 　　林景看到这位老人，惊讶得都有点捋不直舌头，“您、您是……” 　　韩铎脑子直接空了，下意识挺直身板敬了个礼，“首长好！” 　　老人看着他，欣慰地笑了笑，“听说你是从缉毒一线退下来的战士，真好，我们国家就需要这样的青年。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很好，特别好！吃啥啥香牙口倍儿棒！” 　　“哈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包括申屠毅和后面下车的几个生面孔。 　　“首长本来在川蜀领导救灾工作，但是一直很关心我们国安的事，尤其是特勤组这边，所以亲自过来支持我们。” 　　“这太危险了……”林景说着，打开天眼去看老人身上的气，结果差点被铺天盖地的金光闪瞎了眼。 　　他急忙关掉天眼，心想，就算出现什么意外，凭借这一身的善业，救对方十条命都没问题了。 　　“国难当头，个人安危算得什么？”老人感叹了一句，想到川蜀，想到昆仑，想到世界各地神秘学界的现状和矛盾，不由沉默下来。 　　后面的车陆陆续续跟上来，一大批人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山脚下，他们或者奇装异服，或者带着奇怪的行李，或者在附近跑来跑去时不时蹲下身抓一捧土，神神叨叨，举止怪异。 　　等申屠毅介绍完，林景发现，这是国内半个玄学圈都跑来了。 　　这些人原本都算得上韩尽的帮凶，因为韩尽把自己形象伪装得太好，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这次，川蜀的动静闹这么大，韩尽完全没再隐瞒自己的行为，这群人才终于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损天道，毁龙脉，一桩桩一件件数来何其触目惊心，韩尽如此丧心病狂，他们竟一直没发现过。 　　却不知道，现在才来赎罪，还来不来得及？ 　　林景还在人群里看到了韩沐风。 　　短短几天时间，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彻底沉默下来，再没有从前那股张扬气质。他身上叠加的众多鬼影依旧没有消失，影影绰绰地拢着他，当林景开启天眼的时候，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韩尽以他做怨灵容器，不管不顾地将那些厉鬼全装进他的身体，差点将他整个人毁掉。是林景帮他消除了这些厉鬼的怨气，将它们变成没有神智的“鬼魂摄像机”。尽管出发点只是希望利用他拍下韩尽恶行的证据，但不管怎么说，救了韩沐风一命。 　　现在，事情彻底闹大，所有人都知道了韩尽的真面目，不再需要拍摄“证据”，韩沐风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是彻底没有用处了。 第80章 需要一点奇迹 　　韩沐风把自己缩在人群里, 不敢直视林景的双眼。 　　林景却没有对他投以过多关注。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如何破解昆仑山上的禁制，上山阻止韩家的行动。 　　事不宜迟，申屠毅将同来的玄学界各门各派召集在一起, 将林景两人之前探路获得的信息摆在他们面前。 　　听完他们所描述的整个昆仑山惨状，大家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复杂的布置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他们肯定已经准备这件事很久了。” 　　“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人多势众，应该可以联合起来，冲破封锁吧。”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闻言摇了摇头，“除非能用直升机直接飞上去, 否则怎么样都是徒劳。万一有一些阵法就是不难解, 却很复杂, 破阵很费时间的那种呢？” 　　“我们这里的人水平参差不齐, 要想破开重重封锁冲上山顶，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韩家主想做的事早就做完了。” 　　他说得没错，能不能破除关卡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时间不够。 　　韩家要完成祭天, 他们要阻止祭天，双方具有的准备时间完全不一样, 准备更充分的那个, 自然占据更大的优势。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只要这个难题解决不了, 今天这场灾难就无可避免。 　　韩铎抬起头看了看，望着山峰上的某处, 突然说：“如果人力所不能及，那么借助外力呢？” 　　“外力, 什么外力？”老道士说，他的眼神顺着看去，正好看到某片山壁的位置，诧异道：“你是指昆仑龙墓。” 　　龙墓是他们当年做法逼走龙脉的地方，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那里依然残留着浓厚的龙脉气息，对任何阵法都有着天然的助益。 　　“如果我们在那里铺设阵法，隔空干扰韩尽的祭天仪式，是不是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昆仑龙墓说白了，就是一片坐落在半山腰的山谷，一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悬崖当中的山腹就是所谓的龙墓。 　　二十年前，玄学界的一群人，就是在这里，听信韩尽“救龙脉”的鬼话，利用帝尸阵重创了龙脉。如果不是韩铎突然反水，将自己与龙脉牵连起来，还不知今天又是怎样的情形。 　　看着那面巨大的悬崖，韩铎对林景说：“其实直到今天，我还有一个问题特别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我依稀记得，当初，在这里，第一次感知到龙脉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同我对话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在说，要将我的因果业力与龙脉合二为一。后来我一直冥思苦想，总觉得那个声音出现得很蹊跷。” 　　他一顿，继而道：“可能你不理解，但龙脉从未与我以语言交流过，他其实不像天道那样是具有灵智的个体……或许是有的，但太过浩渺，不能用个体的思想来描述，更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厚重存在。比天道更像‘天道’。” 　　“……算了。”他又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再提了。” 　　时间赶得正巧，他们刚刚到达龙墓，便听到侦查人员传来消息，山顶出现了不明异动。 　　林景遥遥看去，原本只在山顶上空盘旋的那股淡淡的黑气，果然正在壮大，逐渐显出直冲天际之势。 　　祭天仪式大概已经开始了，至少，开始准备了。 　　申屠毅匪夷所思地说：“韩尽果然也从川蜀回来了，可是我们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四周，根本没发现附近有任何人进出，他是从天上飞回来的吗？” 　　这就不是重点了。现在的重点在于，韩家人将在山顶上举行祭天仪式，他们这群人却被种种阵法禁制困住手脚，短时间内不可能上山。 　　“按照之前说好的，我们必须在这里也起一个法坛，对山顶进行隔空的干涉，是吗？” 　　“说是这么说的，可是，祭天本来属于一种正面的仪式，能对它产生干扰的都是些邪门歪道，必将导致伤亡。一时间竟然……竟然想不出来怎么隔空干扰。” 　　林景于是打开外挂app，在阵法栏一通搜索。 　　半晌，他抬起头来，问道：“听说过太上大罗天阵吗？” 　　太上大罗天阵，又有个俗名叫三才七星逆转大阵。 　　玄学界众人没听说过太上大罗天阵，倒是听过它的俗名。 　　老道长说：“小友所指可是两个阵法呀？据说太上三才阵可以逆转时间，大罗七星阵可以逆转空间。” 　　“那么，两者相和，能逆转世上的万事万物？”林景道。至少阵法介绍里是这么讲的。 　　老道士摇摇头，“那只是传说而已，太上三才阵的口诀早就失传了，大罗七星阵虽然流传着似是而非的法门，但没人能把它摆出来。” 　　“没人能摆阵？为什么？” 　　“小友，不是我玄学圈人士吧。可知所有阵法的驱动都需要某种力量？一般的阵法以法力驱动，一些邪门歪道以煞气驱动，但是这两种大阵，皆以人的愿力驱动。” 　　“要想把它摆出来，除了要好几名施法人担任阵心，还各自需要一名阵眼，用作承载愿力的载体。因为人类本身承载不了那么庞大的愿力，所以阵眼必须与天道或者龙脉建立沟通，借助他们的力量引导愿力。” 　　“龙脉二十年前销声匿迹，再没回应过询问，天道情况也很不好，如何沟通？” 　　林景品了品，“可真是巧了。” 　　他和韩铎的身份既然已经被特勤组知道，也就不在乎说给更多人听了。 　　众人得知他俩一个给天道当苦力、一个给龙脉当苦力之后，纷纷震撼了，回过神来就是痛呼：“哎呀哎呀……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落到了两个不会法术的废物身上啊！” 　　林景：“……” 　　他自然只说了自己能与天道沟通，没说天眼和业报系统的能力。 　　但是不管怎么样，布阵的机会终于有了。 　　因为太上三才阵口诀丢失，众人只能齐心协力布置大罗七星阵，除了复杂而难找的准备材料之外，还需要七名施法人担当阵心，林景来担当阵眼。 　　幸好各个门派都是拖家带口赶过来的，拉来的行李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竟真的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凑齐了一套布阵材料。 　　等到山顶上突然窜起一束冲天黑光，身后有人惊呼“祭天开始了！”，整个大罗七星阵也宣告布置完毕。 　　七名大师分别占据七个星位，围绕林景盘膝而坐，林景则坐在在阵图的中央，闭着眼睛默默冥想。 　　他的责任就是沟通天道，凝聚天地间的愿力。 　　任何正面愿力都可以成为天道的养料，比如现在，人们对川蜀地震的祈福。 　　当林景也发自内心地发出这个愿望时，这股庞大的祈福的愿力便从各地自动自发地汇聚过来，被大罗七星阵源源不断地吸收了，输送给天道当作养料，与祭天仪式正在灌输给天道的怨气形成抗衡。 　　一开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玄学大师们逐渐面露难色。 　　“不够的，”他们发现，“天道太虚弱了，我们的速度太慢了。” 　　“愿力是飞往灾区的，不是直接聚集到你身上的，所以收集速度太慢了。如果有那种直接加持给你的愿力就好了。” 　　又过了许久，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正面愿力的输送远远比不上负面愿力，气氛越来越僵持……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不可能成功的。”一位大师绝望地说。 　　林景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喃喃道：“需要一点……奇迹吗。” 第81章 林景的奇迹 　　“小破天道, 你在听吗？”林景用几不可查的气声慢慢说。 　　半晌，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传入耳中：“嗯。”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 人的愿望可以跨山跨海，抹平所有坎坷去到它想去的地方，甚至包括，跨越世界吗。” 　　天道一惊，声音也不发抖了，忙道：“你想干什么？” 　　“不是说大罗七星阵有跨越空间的能力，我从阵法简介里看到了, 空间空间, 也包括世界的壁垒吧。” 　　天道正在被韩尽喂shi, 本来就痛苦得说不出话, 闻言顿时气若游丝，“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我试试吧, ”林景说，“就……试试吧……” 　　哗啦啦—— 　　平地起了风。 　　当这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有什么东西立刻不一样了。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试图放空思绪, 什么都不要去想。当他脑海中的一切念头停下来，大阵收集天地愿力的进程顿时也停了, 七名布阵的大师皆对他的所作所为摸不着头脑,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面愿力的输送停止了, 甚至在同时，山颠上那股黑光肉眼可见地扩大了。 　　绝望的情绪已经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几位大师睁开眼睛，互相看看彼此, 似乎都有就此收手的意图。 　　然而，他们也只是沉默地对视一眼，继续阖目驱动法力、念诵法诀。 　　即使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就……徒劳无功吧。 　　林景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他早已放跑了一切思绪，让自己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愈来愈清晰的念头……或者说是愿望。 　　给、给我、给我一点……给我一点…… 　　给我一点力、力…… 　　给我一点力量吧—— 　　给我一点力量啊！ 　　阿京一个激灵，猛然从恍惚中惊醒。 　　“那么……生理学与医学奖的获得者是……” 　　“他说什么？”阿京恍惚地转头看去。 　　却见旁边的人已经兴奋地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是我们是我们啊！你快去，老师，阿京，你们快上去，快去快去！！！” 　　走在前往领奖台的路上，他的神思依旧是恍惚的。 　　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他迷迷糊糊地来到了这个世界，迷迷糊糊间被这里的天道塑造成父母双亡的富二代身份。他为自己取了个新名字阿京，找到这个世界林景曾资助的那家医学实验室，帮林景继续完成新药研发的投资，后来又考研读博，来到这里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实验室的新成果一经发布便引起轰动。都知道拿奖稳了，实验室所有人都很感激他。林景去世后，他们一度陷入经费短缺的窘境，是阿京的资助让他们继续走下去。但他却想，这个荣誉本该是属于那人的，本该有那人一份的…… 　　他走上台，听着导师激动说完发言，看着话筒递到自己嘴边。 　　看来大家都想听听，他为什么要倾尽全部身家投资这个项目。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没说自己的故事，只说：“这份荣誉属于老师，属于每一位研究员，或许也有我的那么一点点，但它还属于，还属于一个不应该被遗忘的人。” 　　“他的名字叫林景，是一位著名的演员，几年前因身患绝症告别了这个世界。是他首先发现老师的项目，对实验室进行数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资助。我们今日取得的一切成果，全部都建立在他当初的坚持上，没有他就没有今天这粒能够拯救无数人的新药。可惜，他没有等到新药问世，就永远地离开了。” 　　“如果可以，希望大家能给他、给他一点力量吧。” 　　“虽然你看不到了，但是，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这番话顺着电磁波信号传到了世界各地，尤其传到了国内激动等待颁奖典礼的观众面前。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去世几年快要被遗忘的明星，与一个注定会改变世界的医学突破，竟然有这样的背后故事。 　　如果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的话…… 　　“如果有来生，就健康快乐地过一辈子吧。” 　　“一定会踏平所有坎坷，一定会实现所有梦想，一定会找到那个共度一生的人，一定会过成前世最羡慕的样子啊，我相信会是这样的。” 　　“要幸福啊！” 　　“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祝福化作洪流席卷天地。 　　然后，顺着某种不可名状的通道，如同浪潮一般向前涌动。 　　终于在度过不知是漫长还是短暂的时间之后，不可思议地涌到了林景的身边。 　　他抬起头，眺望远处那朵直冲天际的黑光。 　　“要幸福啊。”这样默念着。 　　愿力的洪流在他身边环绕，让周围的七名大师瞬间陷入愕然。 　　“是什么在——”他们话音未落。 　　远处黑气笼罩的天边，倏然砸下一道白光！ 　　哗啦啦—— 　　白光顺着风向外扩散着，一时将黑光死死压制。众人顿时面露喜色，叫到：“成了，成了，是不是成了！” 　　然而，经历一段短暂的争斗，黑光竟然又慢慢压了回来，与白光形成势均力敌的相互制衡。 　　天道在林景耳边闷闷地说：“对不起……我太弱了。” 　　确实是因为前面祭天的次数已经太多，导致他本身太过虚弱，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局面重新稳固下来，虽比之前好了太多，却依然状况堪忧。 　　“不够，还是不够啊。”有人叹息，“我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可恨被韩尽诓骗那么久，发现得太晚了！” 　　“也不知道几位大师刚才做了什么，怎么突然产生这样的异变？” 　　“是啊，大师们能再来一次吗？” 　　几位大师纷纷睁开眼睛，看向盘坐在阵眼位置的林景。 　　林景依然抬着头，眺望远处黑白相接的那两柱光。 　　奇迹已经发生过了，局面却依旧无解，这已不是人力所能及了…… 　　确实啊，所有人都尽到最大努力了。 　　“不管了，我这就闯阵上山！”身后甚至有人说道。 　　林景不死心地问天道：“如果再开启另一个阵法呢？太上三才阵？它的口诀在玄学界失传了，你总该知道吧。” 　　天道说：“QAQ这个大阵好像没有口诀啊。” 　　“是没有，还是你忘了？”林景真心求证。 　　“……”答不出，真的答不出。 　　沉默片刻，林景还是对其他人说道：“摆三才阵吧，就算没有口诀，阵图和仪式流程总应该有吧？” 　　大家惊愕道：“那口诀怎么办？” 　　“随便编一个吧。” 　　大家竟然真的这么做了，用最快的速度摆起太上三才阵，依旧挑选了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坐在阵心施法。 　　阵眼自然就是韩铎。 　　法阵刚一驱动起来，三个摆阵的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念不出口诀还是不行？”众人急忙关切道。 　　三位大师怪异道：“好像是阵眼的问题？” 　　“阵眼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没关系，再试一次吧。” 　　第二次驱动法阵，林景分出一分精力特别留意着，没想到看到了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 　　浓烈的黑气从韩铎身上咆哮而出，袭向四面八方，他本人竟然未曾察觉，还在那里闭目冥想。 　　林景一瞬间想了个通透，韩铎的恶业竟然会对这个布阵过程产生反噬！ 　　“等等，不行！”他甚至顾不得自己当下的事，直接站起来，三步两步跑过去，一把将韩铎从阵图中拉出来。 　　然而大阵竟然已经启动，没法停止了。 　　“景……”在韩铎惊惧的吼声中，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便跌入了一片空白的梦境。 第82章 韩铎的奇迹 　　过了不知多久, 周围的画面才渐渐清晰回来。 　　林景发现自己竟然从外面的山谷转移到了山洞中，周围全是黑压压的石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昆仑龙墓, 山谷悬崖里的那处山腹。 　　他回忆了一下，记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便索性不去想了，打算赶紧找路离开这里。 　　谁知，刚迈动步伐，便听到一个清清凉凉的童音在黑暗中说：“你是谁？” 　　林景浑身一僵。 　　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顺着声音的源头勉强看过去，那孩子竟然离他这么近, 就站在他的跟前。 　　小男孩伸出手来摸他, 似乎是想要确定他的身份, 然后, 在两个人震惊的注视下，那双手匪夷所思地摸空了。 　　小男孩摸不到林景, 林景也摸不到小男孩。 　　他们明明各自都有实体，却像处在不同的时空一样，产生了一种离谱的错位。 　　林景想到太上三才阵穿越时空的能力，瞬间福至心灵, 问道：“你是韩铎？” 　　小男孩似乎把他认成了某种神秘的存在，仰起头来, 瞪着眼睛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你是龙龙吗？” 　　林景隔空摸了摸他的头, 在心里说, 我不是龙龙，龙龙已经寄居到你身上了。 　　他难得对韩铎开天眼不会被黑气刺瞎, 此时的小韩铎浑身噗滋噗滋冒着金光，周身还缠绕着一条金色的小龙, 就像个可可爱爱的小天使。 　　现在大概是当初帝尸阵接近尾声的时候，韩尽等人在龙墓外维持阵法，韩铎自己在里面，按照流程应该是吸收龙脉的力量，结果他直接帮了龙脉一把。 　　现在龙脉已经在小韩铎身上安定下来，外面韩尽等人的法术大概也快要结束了，“背叛”的事也快要被他们发现了。 　　林景不知道这是往事的回放，还是真正的时空错位，亦或者只是幻觉，他甚至不知道让自己看到这个有什么意义。 　　意识到这些很有可能是二十年前的画面，他就开始认真留意，想弄清楚韩铎的业力是怎么和龙脉绑起来的。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个满身金光的小天使，善业还没有送给龙脉当养料。 　　可是，直到洞口外若有若无的法诀声停止，小韩铎和龙脉交换业力的情况依旧没有出现。 　　林景迷惑了，突然之间，一道灵光击中了他，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几乎无法思考。 　　一种来自灵魂的冰冻感让他忍不住牙齿打颤。 　　不知道这样僵了多久，又一个人“扑通”一下摔进这片黑暗。 　　是大人版的韩铎。 　　后者见了他，欣喜道：“果然找到你了！大师说你入梦了，我们身上有一丝气机交缠，所以我可以进来找你。快跟我出去吧。” 　　林景道：“入梦？真的只是梦吗？亦或者，这里其实是现实？” 　　“景景，你怎么了？” 　　“韩铎，这里是二十年前的昆仑龙墓，这个小男孩就是你。” 　　“……你说什么？” 　　林景没说话，直接开天眼，看到了他满身的恶业。 　　他忍着剧痛直视那深渊一样的恶，探出一丝业力牵引线，缠绕了上去。 　　果不其然，牵引线分出两缕，一缕系在大人身上，一缕系在旁边不明所以的孩子身上。 　　韩铎看看小男孩又看看自己，在黑暗中认出来了。然后他突然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景。 　　事实上，林景也对自己荒唐的设想感到难以置信。 　　但他看着那两缕业力牵引线，依旧说道： 　　“我以天道代言人的身份，现在，要给你满身的恶业造一个恶果。” 　　“这个恶果是，从今往后，你将与龙脉共享业力，善业全部归他，恶业全部归你。” 　　“你可以剥夺其他人身上等量的善和恶，以收集善业，保持龙脉的生机，但那代价是……” 　　“但那代价是，越来越多的罪恶将会在你身上积累，让你变成一个罪恶缠身的人……” 　　林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自己制造恶果，然后宣判给别人。 　　这是唯一的一次，他成功了。 　　韩铎整个人怔在那里。 　　林景猜不出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半点都猜不出。 　　但是无论如何，他身上的恶业正在散去。 　　烟消云散，那漆黑再也不能刺痛林景的眼睛，黑气背后露出男人清俊的面庞。 　　这份恶业，尽数化作一个恶果。 　　这恶果应在他的身上，也应在了时空错位让他们撞见的这个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从此便背上沉重的担子，走入一个永远也无法跳出的宿命。 　　他会再次将自己变成那副罪恶缠身的样子，再次遇见一个名叫林景的人，并且再次来到今天，把自己二十年后的恶业，化作二十年前的因或者果。 　　怪不得天道测算不出他的命运，只说他是一个“因果颠倒”的人。 　　因因果果，又何止颠倒，何止宿命？ 　　韩铎仍没回过神来。看着他怔忪的面庞，一瞬间，林景有些惊惶。 　　他上前，抓住他的衣服说：“你在想什么？” 　　“韩铎，我答应了天道帮他修复因果业报，我也能看见你满身的恶。你知不知道，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做足了所有的要亲手杀死你的准备……” 　　林景从未这样对某人剖白心迹。 　　“韩铎，你懂唔……” 　　韩铎狠狠吻住了他，一股狠劲儿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那你现在肯定要后悔了。”最后他说。 　　“因为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把每一天都当成世界末日一样的爱你了，我会把它平均分配到余生的每一秒钟，你就等着后悔吧，我对你的爱肯定会少掉很多很多的，因为我们的余生……” 　　他突然哽咽到不能言语。 　　“我们的余生，突然变得好长好长了。” 　　—— 　　太上三才阵所造成的短暂时空错位效果很快就过去了，两人再次醒来时，皆还是躺在原地，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 　　但韩铎身上的恶业真的尽数消失了。 　　他们没有把梦中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只道问题已经解决了，太上三才阵就算没有口诀也可以布阵。 　　于是，众人坐回原位，重启大罗七星阵与太上三才阵，一面收集加诸于林景身上的愿力，一面收集全国人民对灾区祈福的愿力，将这些正面愿力灌输给小破天道。 　　怨气和愿力的打斗陷入白热化，持续了半天多的时间，最终以白光轰然劈向山巅结束。 　　当硝烟弥散，山顶上再也没有了一丁点儿怨气，众人兴奋地向上狂奔，果然连路上各种各样的障碍也消失不见了。 　　“反噬！肯定是全员反噬！要不怎么解释这些法术突然消失了！韩家每个人都被反噬了咩哈哈哈哈哈！” 　　登上山顶，果然就见一地歪七竖八的青袍人，个个翻着白眼，有气出没气进。祭坛倒是仍旧严整华丽，显得仿佛特别正派一样。 　　韩尽自然是遭受反噬最严重的那个，几乎奄奄一息。特勤组上前铐了手铐把他拖走了，拖走之前，韩铎的眼睛与他对上，却见他嘴唇不断地翕动。 　　“他在说什么？”韩铎瞬间有不好的预感，“快阻……” 　　话说到一半，他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 　　“怎么了？” 　　韩铎抬起头来，恍惚地说：“龙脉……” 　　“龙脉……消失不见了。” 第83章 华夏的奇迹 　　天高气爽, 风和日丽，白雪覆盖群山，任由午后暖阳在雪地洒落一层珠光, 从山巅看去，群山各处都闪耀着星星一样晶莹的碎光。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画面。 　　可是，这美不胜收的大自然画卷，此时此刻，却无人欣赏。 　　伴随着龙脉的离去，在场所有玄学人士同时感到心旌摇动，即便是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 也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似是某种无形的瘟疫一般, 以昆仑山为中心, 这感觉很快蔓延开去。 　　山脚下正在放牧的牛娃不慎摔倒在地, 城市里穿行的人群不约而同出现了短暂的恍惚，办公室里正在敲击键盘的白领指尖突然颤抖, 学校里奋笔疾书的学生莫名写错了笔划…… 　　这感觉只存在于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场错觉，甚至有更多的人连注意都未曾注意到，一瞬之后, 便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像是生活从未被打扰过, 更无从得知在无尽的远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站在昆仑山上的人, 无法忽视这种感觉。 　　玄学大师们同韩铎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怔怔地抬起头来，恍惚道：“那是……什么？” 　　韩铎用尽各种方法, 再也不能感受到龙脉的一丝丝生机。他陷入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满心的不可思议中，梦呓似地从喉咙挤出虚无缥缈的声音：“龙脉消失了……” 　　“韩小友……你说什么？” 　　韩铎低下头来, 扫视着周围尽是一副难以置信神情的众人，按住胸口，良久，不肯再说一句话。 　　除了韩铎之外，林景是感受最深的一个人。 　　那种感觉是心头一跳，仿佛永远失去了什么，最初像一闪即逝的错觉，可是胸中的空虚感随之弥漫开来，越来越不容忽视。他忍不住唤道：“天道，你在吗？” 　　“他离开了。”一道细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林景转头看去，天道的虚影正飘在旁边。他从前向来是幻化成林景的模样，这次却幻化成了一条金色的小龙，也不知是在告慰什么，抑或是祭奠什么。 　　金色的小龙对他说：“韩尽离开之前，引动了最后一手布置，那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可是也许就成了压垮龙脉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消散了，连我也感受不到丝毫生机。” 　　能看到天道虚影的人只有林景和韩铎，林景仍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韩铎忽然道：“不，我不信！”而后在原地轰然坐下，两手捏出手诀，闭目低吟，太阳穴上爆出一根根执拗的青筋。 　　“他要做什么？”旁边的人群里有人认了出来，“这是通灵术，沟通天地的法诀。” 　　一群同样突然感应不到龙脉、正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手足无措的人，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对，我们也来试试，说不定有用呢！” 　　不断有人在韩铎身边盘膝而坐，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一群人接着一群人，逐渐的，在场所有玄学界人士——哪怕只才堪堪入门的学徒，全都聚拢了过去，以韩铎为中心摆出一个巨大的圆阵。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吟诵口诀、划出手诀，一遍做完毫无反应，就再来一遍，两遍不行就再来三遍…… 　　林景开了天眼，看到这群人身上正不断凝结出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光点，其中一半金色光点变成细丝，勾缠在天道身上，另一半上升到半空中，纷纷扬扬地变换着，而后溢散、消失…… 　　“那是玄学师启蒙时学习的术法，”天道对林景说，“作用就是沟通天地，让天地听到自己的请求或召唤，小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这种术法，能加强自己的通灵能力……” 　　说话间，缠绕在他身上的金色丝线越来越粗，积少成多，金光大炽，从中似乎传来一股拉力，要将他拉往人群中央。 　　天道低头看了看，“人太多，这召唤力太强了，我得过去回应一下。” 　　“等等，”林景拉住他，指着远处不断溢散的金光，“一半用来沟通你，另一半呢？” 　　天道身形飘远，背对着他说：“另一半，已经找不到目的地了。” 　　龙脉，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了。 　　一群人无论如何努力，也没能感知到龙脉的半点回应，终于慢慢认清了这一事实。 　　“不可能，龙脉就是龙脉，沉睡也好，失踪也罢，总该有一丝微弱的感应，怎么会消失不见呢！”林景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 　　“是啊，龙脉就是龙脉，他的确是时候离开了。”他又听到天道在自己耳边说。 　　“韩尽竟然真的做到了，怎么可能，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怎么可能真的抹杀了龙脉的存在？”不远处又有人喊。 　　辛辛苦苦一番，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不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这话什么意思？”林景询问天道，“什么叫是时候离开了？你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 　　“我只是猜到了。”天道又幻化成林景的样子，用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归根结底，为什么还是要消失呢？” 　　他脸上不再是小破天道的QAQ表情，而是流露出浓重的哀伤，天道是人心愿力所化，如今也终于恢复如常，他的心情正是此时此刻华夏大地上所有人心情的集合。他用那双金色的虚幻的手轻轻抚摸林景的面颊，温柔地说：“因为，人类不再需要他了。” 　　林景一怔。 　　“你知不知道龙脉因何出现？”天道说，“千百年前，人们尚且没有能力过好生活，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只能战战兢兢地从凛然不可侵犯的大自然手中讨生活。人们开始创造信仰，开始寻求精神寄托，开始祈祷，开始……许下愿望。” 　　林景眼前的景象似乎开始变化，随着他的诉说演化成一重又一重幻象。 　　数千年来，人类在这片土地上艰难地繁衍生息，最早的时候，大自然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人类惧怕雷电水火、风刀霜剑，无法抵抗大自然的愤怒，遭遇天灾时只能徒劳地祈求上苍，于是神衹应运而生。如果说天道是人们对社会公正的一切期待，龙脉就是人们对风调雨顺的一切期待。旱年盼着雨水丰盈，荒年盼着土壤肥沃，年头年尾都盼着日子顺顺利利、不遇大灾。这是在肚子都填不饱的封建时代，人类最朴素最本能的渴盼。 　　如今……似乎真如天道所说，人们不再需要龙脉了。 　　人类已经奇迹般地征服了大自然，能对各种天象地理变化应对自如，偶有天灾也可以应付，在一代又一代的成长中，人类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懂得人定胜天的道理，越来越相信自己而非神衹的力量。 　　当然，林景相信，天道永远都不会有消失的那天，因为只要依然有人存在，社会就定有不公， 　　但他依旧不愿意相信。 　　“这样一来，韩尽岂不是已经得逞了？”他说，“原本说龙脉重要，这会儿又说人们不需要它了，龙脉的存在究竟算是什么？突然消失难道不会引起恶劣的后果吗？” 　　“恶劣的后果，当然会有，但那也没有办法。韩尽得逞了……或许吧。”天道只说，“去他的藏身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和氏璧，那是龙脉消失前寄身的地方，说不定还残留一丝气息。” 　　他话音未落，韩铎冲进昆仑山腹，片刻后果真捧着一方玉印出来。这就是从数百年前失踪至今的华夏至宝——传国玉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现身的国宝惊呆了，早听闻它有可能在韩尽手上，却没料到出现得如此猝不及防。可惜，人们认得出它的古老华贵，却无法从它上面探得一丝一毫龙脉的气息。 　　韩铎却将玉印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不死心地说：“诸位，让我们再布置一次太上大罗天阵吧，这次就以它为阵心！” 　　一位大师不忍道：“可是太上三才阵的口诀毕竟失传了，一次能成功是侥幸，再来一次，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这是最后一次，”韩铎说，“如果依然无法沟通龙脉，那我们所有人才能真正死心。” 　　众人互相看看，见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不愿相信和不甘心，于是彻底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再无人出声反驳。 　　人们自发的走上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太上大罗天阵又一次重现在昆仑山巅。林景这次没有参与，站在不远处同天道一起旁观。 　　可是今日经历了一番争斗，众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甚至不乏精疲力竭者。在同一日内布置两次太上大罗天阵本就是很为难人的事，更别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人坐下不久，便开始有人身形摇晃，难以维系。 　　又过了许久，阵势迟迟没有起来，一位玄学大师说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以我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摆出完整的太上大罗天阵，只能在太上和大罗两阵当中舍去其一，专注另外一个。” 　　韩铎闭目没有讲话，过了许久，睁开眼睛，缓缓说：“三才阵口诀已失，就选择大罗七星阵吧。” 　　几位领头的玄学大师对看一眼，都没有提出异议，于是调走了几个实在已经精疲力竭的弟子，改太上大罗天阵为单一的大罗七星阵。 　　“他们能成功吗？”就在林景开天眼专注地观察时，旁边有人问道。 　　他转身一看，问话的赫然是韩沐风。这家伙看上去很虚弱，是身体和精神双方面的虚弱，显而易见他早已不把林景当成敌人，而是像小鸡寻找鸡妈妈一样，寻求庇护似的凑过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林景没有敷衍他，但也没有正面回答，任由他站在旁边，安静等待大阵的反馈。 　　同他们一样的旁观者还有很多。 　　随行而来的武警小哥哥们帮不上忙，就在旁边列队站好，保持着随时待命的姿态，像一颗一颗屹立在山巅的小白杨。 　　其余非玄学界人士也从退场的弟子口中了解到了情况，目光控制不住地凝聚在韩铎等一干人身上。 　　林景用余光发现，那位老首长也从车上走了下来，正站在武警方阵旁边向场中看去，目露忧色。 　　一分钟、十分钟、半小时……整整一个小时过去，盘坐在大阵当中的人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若非翕动的双唇和挥舞的手指，简直就成了座大型雕塑。 　　气氛凝滞着，阳光如常洒下，雪地上的星星如常闪动，一切异常都未发生，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 　　似乎是失败了。 　　可是却没有人放弃，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他们依旧坚守在那里，徒劳无功的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期待能够出现奇迹，期待龙脉只是如从前一般沉睡了，期待能将这片土地的龙脉再次唤醒。 　　老人走到林景身边，和蔼地问道：“这是失败了吗？” 　　林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对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斟酌片刻，仓促地说：“除非出现奇迹……”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心里先是一沉。不是不信奇迹，只是奇迹在今日已经光顾了太多次，从另一个位面吸取愿力、机缘巧合去除韩铎身上的恶业，又有哪一件不是奇迹，他怎么还能奢求另一个奇迹？ 　　老人听完，笑道：“奇迹又是什么？我们的人民之所以走到今天，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过来的，什么时候依靠过奇迹？我看，这奇迹，不要也罢。” 　　他看向场中仍旧在不遗余力布阵的人，轻轻叹息一声，声音虽小，却能叫所有人听见，“神明又是什么，信仰又是什么？在知晓确有其物之前，我一直以为，那应该就只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精神寄托，有精神、有寄托，也就够了。” 　　“其实人类的愿望何必依靠神明实现，人类本身的力量就是无穷无尽的。我们从一部饱受苦难和血泪的近代史中走来成为今天的样子，依靠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双手吗？我想，既然人类内心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既然龙脉是这力量的标志和外化，那么只要我们的内心依旧强大，他消失与否，又何须介怀，作为一面精神图腾，难道他不正是永恒存在的吗？” 　　“看看祖国今日的大好河山，”他最后说，“人类，从来都是靠自己实现愿望的啊。” 　　不需要神明，不需要奇迹，只需要人类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自己的双手足够勤恳就可以了。 　　而那些注定不会消失的，将永不消失。 　　所有人怔怔的听着他说的话，似乎感觉心里有什么正在瓦解、消融。 　　天道对林景说：“其实我很期待的，我很期待，你们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林景默然良久，然后轻轻一笑，伸手在虚空中摸了摸天道的脑袋。他的笑容很温柔，动作也是，随后他看向盘膝坐在阵心的韩铎，走过去，对他摇了摇头。 　　韩铎从八岁起守护龙脉，用消业人的身份转移其他人的业力，善业渡给龙脉，恶业留给自己，就这样十数年如一日地坚守下来。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甘心，怎么肯放弃？ 　　“韩铎，放手吧，”林景柔声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 　　韩铎闭起眼睛，不肯看他。 　　旁边几位玄学大师犹豫几秒，见韩铎始终不肯放弃，便也没有表露收手的意思，将阵法继续维持下去。 　　太上三才阵和大罗七星阵都是将愿力化虚为实的阵法，可是现在沟通不到龙脉，这个阵法摆开却找不到目标，好似没有目的游窜的鱼，只不过是在消耗众人法力罢了。 　　林景又唤了一声：“韩铎。” 　　良久，韩铎终于睁开眼睛，对众人说：“都来许个愿吧。” 　　“许……愿？”大家不解。 　　“现在的大罗七星阵就像一个灌满法力的许愿池，总不好浪费掉，对它许许愿吧，虽然大概率实现不了，总归是讨份好运，讨个精神寄托。” 　　一直以来，许愿，似乎是一种格外美好的活动。大多数人许下愿望，并不是盼着老天爷突然实现它，只是为了给感情寻一个寄托。 　　愿望与梦想，大概是人类情感最温柔、最神圣的具象。 　　林景定定地看着韩铎，低声将愿望宣布出来：“那我希望，林景和韩铎，可以健康快乐地过一辈子，白头到老。” 　　几秒的停顿，然后韩铎低声笑了起来。 　　“我要自由快乐地过一辈子。”身旁是韩沐风的声音。 　　“家人能够健康长寿。”“让我母亲开开心心的。”“今年能回家团圆……”以及千般人的千般声音。 　　林景与韩铎只是在人群里对望彼此，会心一笑。 　　“首长，您也来一个。”老人旁边书记官模样的中年人同他开玩笑道。 　　老人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这年纪……” 　　“要不您在心里来一个，就当是跟孩子们玩玩嘛。” 　　“一时间倒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愿望可以许，”老人说，“要说国泰民安，这字眼太大了，要靠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用鲜血和汗水一点一点实现它。” 　　他忽然一怔。 　　“要是……”他说了两个字，忽然摇摇头，算了。 　　可是几秒后，又重新抬起头，从山巅俯视一望千里的土地。这片祖祖辈辈耕耘着的传承千年的土地，它的每一寸都被先人用双脚丈量，它的每一分都曾遭受敌人侵袭，田野覆盖过它、诗文蔓延过它、炮火轰炸过它、血泪浸泡过它，它曾一度沦陷，一度千疮百孔，一度陷于屠杀。可是今日，高楼大厦塑造着它不能折断的铁骨，交通枢纽汇聚着它不肯变凉的热血，财报数字彰显着它绝地翻盘的肌肉，而一张张愈发真诚的笑脸是它千百年始终未曾变过的温柔。那一代又一代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摧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击垮的一群人，也是他一切见识和认知中，最温柔的一群人。 　　他忽然笑道：“要是能让他们看一眼如今的盛世就好了。” 　　龙脉消失，并不可怕。 　　因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险境都见过，什么困难都经历过。 　　因为他们从一代又一代先人事迹中汲取的自信和力量，足以压过一切灾难和恐慌。 　　“对啊，要是能让他们亲眼看看就好了。”书记官说。 　　每当说起这个话题，总是伴随巨大的惋惜和敬意。不只老人和书记官，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玄学大师打算收起阵势起身，“我们回……” 　　话未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愣住了。 　　确切地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们恍惚道：“那是什么？” 　　土地里，漫出了光。 　　光点、光斑，一颗一颗，汇聚成白色的光烟，从土壤中翻起，上升、下落、滚成梦似的光云，一时翩然飞散，在光柱中回旋上升，然后凝结，变化，直到外形清晰…… 　　一道狂风，平地而起。 　　刷拉—— 　　风扫过所有人面颊，将光云吹得四散纷飞，复又凝结，凝结成一个个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的样子…… 　　那身穿满清官场服饰，一手高高举起烟斗往地上扔个粉碎的人是谁？那背负着巨大船影，随同致远舰壮烈殉于炮火的人是谁？那高声怒吼着冲向碉堡的人是谁？那驾驶着81192战机向窗外遥遥敬礼的人又是谁…… 　　林景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情绪难以平复，陷入巨大的梦幻中，被荒谬感和不可思议包围，“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几乎轻若无物，“那到底是什么？鬼魂？幽灵吗？不，我见过从封印逃脱的魂魄，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天道似乎也相当难以置信：“他们是、他们是，这片土地的愿望。” 　　这片土地的……愿望？ 　　白光化成的人影越来越多，面容也越来越清晰……何止面容越来越清晰，连神情都越发真实，那一张张或愤慨、或悲戚、或激昂的脸，是多么鲜活生动，就好像他们依旧秉持着各自的信念，在这片土地上忙碌地生活着…… 　　“他们是愿力的化身，似乎是、似乎是死亡时的执念太强，愿力随之埋入土里，却没有消散……”天道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位面都没有。谁能想到，土地里的愿力竟然能够复苏……” 　　“原来是这样，”林景看着依旧不断从土地里升起的幻象，“原来是执念。” 　　死不瞑目的执念，至死不渝的热爱，席卷天地的愿力。 　　那些随着死亡而被埋入泥土的东西，从未消散过。 　　这片土地，记住了。 　　“既然是执念复苏，也许该去看点什么，做点什么。”林景刚说完猜测，只见一串半透明的人影扑过他的身体，向山峰外飞去。有的在村庄和城区上空激动得来回打转，有的高高俯瞰，似乎为发展进步的速度而震惊。 　　一张又一张面孔被辨认了出来。 　　“同志，可惜条件不允许，不然，真该带你去看看当今的飞机，”老人叹息又惋惜地对81192说，不论对方是否能够听懂，是否有足够的神智和处理能力来分辨这些话，“我们的人民空军王牌部队已经全由歼20组成，如果亲眼见到这架战机，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突然停下，想起了之前所说的那句话：要是能让他们亲眼看看就好了…… 　　“这，这……” 　　盛世河山、繁华都市，这片土地的强势崛起，这个民族的骄傲复兴。 　　他们确实看到了。 　　亲眼看到了…… 　　刷，又是一道平地卷起的风，将众人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从漫天半透明的光斑中落下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皆面容和善，眉宇不凡。又有几个身影降落下来，落在他们旁边，身上亮起白色的光。 　　狂风大作起来，风沙和大雪几乎迷了所有人的眼，让众人看不清这一片白光中几个影子的模样，只有开着天眼的林景辨认了出来，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心神恍惚、激动、情难自抑。 　　“三才阵！”他好不容易叫了出来，“你们快看，他们站成了太上三才阵的方位！” 　　此时大罗七星阵并未停止，仍旧在大家的努力下维持着，神奇的是，这些从土地中复苏的身影竟在旁边自发摆出了太上大罗天阵的另外一半，太上三才阵！ 　　“为什么会这样？”无数人的脑子里挤满疑问，“就算按照太上三才阵的方位站好，大概也无法启动大阵吧？而且，这样的站位，好像……好像自动把那位包括进去了……” 　　按照这样的站位，那位老首长，赫然成了这座新太上三才阵的三大阵眼之一！ 　　他起初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可是等到风小了一些，等到他勉强睁开眼睛，看清自己身边站着的是谁时，顿时陷入同林景一样的震撼的当中。 　　在久久无法自拔的震撼里，金色的光芒从他们脚下升起。 　　“什么，竟然真、真的启动了！”玄学界众人不可思议地说。 　　林景心中一动，连忙问天道：“太上三才阵的口诀，到底是什么？” 　　天道恢复正常，按说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却摇了摇头。 　　“早已不拘泥固定形式，硬要说的话，用任何一句话当口诀都可以，只要合适。” 　　“只要合适？” 　　“只要布阵者认为合适。” 　　煌煌金光照亮了山巅，这座奇异大阵的声势越来越浩大，终于，从那光芒中，传出了一句奇异的口诀。 　　“从今天起，华夏人民站起来了。” 　　所有人几乎同时抬头，被这句话震得心神不稳。 　　紧接着，第二句口诀传出。 　　“从今天起，华夏人民富起来了。” 　　更令人心旌摇动，难以平复。 　　几秒过后，老人的声音传出。 　　“从今天起，华夏人民——强起来了——” 　　哗—— 　　所有的虚影人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一条腾飞的神龙，忽然从灿灿金光中巍峨而出，沿光柱盘旋而上，直入九霄。光柱轰然崩裂，碎成片片光影，与人影所化的光斑、大地上不断溢出的光点，纷纷扬扬、席卷天空，一同融入神龙的躯体。 　　“龙脉！”韩铎忽然低吼了一声，“龙脉，有回应了！” 　　“它回来了！它终于回来了！” 　　林景喃喃道：“不，不是回来。” 　　他仰起头，抬手挡着耀眼的金色炽光，仔细看去——那神龙也是虚影，凛然而摄人心魄的一道虚影。 　　“那不是复苏，那是一条新的龙脉。” 　　由所有对这片土地怀有赤诚热爱的至死未休的英灵，共同组成的，一条新的龙脉。 　　死不瞑目的执念，热泪盈眶的爱，深埋地底的愿力，从人类内心生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 　　我们或许不再依靠神明。 　　却仍需要内心的神明，为我们时时指明道路。 　　神龙仰天咆哮，钻入云霞不见踪影，可是众人空落落的心，终究被填满了。 　　韩铎站起身，将林景紧紧地搂进怀里。 　　“我们再许一个愿吧。”他抬头看着金色光斑星星点点地落下，构筑成比烟花更灿烂无数倍的美景，“许什么愿好呢？” 　　这一刻，不约而同的，所有人同时在心里默念着四个字—— 　　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就是这样了，前面还有段故事没交代完，等有空补个番外。 　　我把这个结局口述给小伙伴的时候，他们都觉得特别离谱，认为就算做好铺垫也会很扯淡，更何况铺垫根本没做好。我也摇摆了很长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写这个结局，然后写了另一个版本，感觉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还是用了这一版，离谱就离谱吧，我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幻想。 　　这篇文写得有点意难平，菜鸡作者瘾大技术差，吸取教训了。谢谢所有小天使，表扬和批评都是我进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