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俗套的爱情故事 作者:西西特   文案:   我的爱情故事很俗套,男朋友是我发小,同班同学,同桌,初恋。   我们原先一直都是社会主义兄弟情,成年后他跟我表白,我们自然而然的从兄弟成了情侣。   高中毕业的时候分手了。   没有第三者,没有背叛,就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们走岔了。   分手后,他留在本地读书,我出国留学。   现在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五年……零十六天。   我回国了。   排雷:   1):第一人称。(一直想写第一人称,最近那种念头暴涨,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满足一下自己。)   2):短篇,日常流水账,写一写旧情复燃,缘来还是你的俗梗。   3):很俗,超级俗。   4):矫情,超级矫情。   5):涉及一点娱乐圈,不多。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主角:方淮,霍时安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我回国的一个礼拜后,参加了同学聚会。   说好的聚会主题是给我接风洗尘,实际是吹牛皮大赛。   吹着吹着,话题就绕到了我身上。   “方淮,你怎么都没变啊?”   “就是,你穿上校服还是原来的样子。”   “牛奶肌名不虚传啊。”   “……”   对于老同学们的玩笑话,我一律笑着回应。   大家都已经度过了大学四年生活,站上各种岗位,工作了一年,如今戴着自己选择的面具,混了一身在生活里摸爬滚打的酸甜苦辣咸味,复杂得很。   过去那些青涩纯真的人,事,物,早已掩于光阴。   谁又能真的把它一丝一缕的剥出来,扫掉落在上面的灰尘,露出原来模样?   不可能的。   都被时间给啃噬的坑坑洼洼了。   话题扯到了我的专业上面,再扯到我回国的原因,一个个的化身福尔摩斯,研究上了。   我放下酒杯,问班长要了一根烟。   “兄弟姐妹们,别扒了,没那么些复杂的原因,”我点燃烟,将打火机丢还给他,笑的很温柔,“就是想回来。”   那时候我跟我初恋的事儿,没有旁人知道。   在老师同学眼里,我只有一个跟我形影不离的玩伴,身边没有什么处得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都以为我不开窍,是早恋绝缘体。   所以现在他们听到我这样说,只当我是想家了,不会再乱七八糟的各种浮想联翩。   班长带头端着酒杯站起来,“好了好了好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欢迎我们方淮同学回国!”   话音刚落,酒杯尚未碰上,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轮廓,那身强大的气场率先释放了出来。   众人里有一声惊呼,“是霍时安!”   紧接着,包厢里整个沸腾。   我心头颇有几分感慨,半小时前我过来时,他们都没这么激烈的欢迎。   果然大明星就是大明星。   出国不是去外太空,国内的动向我多多少少都有留意。   两年前,霍时安进了娱乐圈。   两年过去,他已是那个圈子里的顶级流量。   不是我对他特别关注,实在是霍时安的影响力太大了,从我下飞机到公寓,到处都是他的广告牌,整的跟一路同行似的。   我站在角落里,隔着人群望去。   口罩,鸭舌帽,独身一人,是出席同学聚会的架势。   霍时安是全场的焦点,老同学们争先恐后的抢着跟他叙旧,其中不缺求拍照签名的。   似乎他的心情很不错,所有要求都一一答应。   只是迟迟没摘口罩。   我没想在这样嘈杂的场合再见我的初恋。   班长说敲了他好几回都没得到回应,认为他的所有社交平台账号都交给团队管理了,不会过来的。   就因为这样,我才答应前来。   我不是胆小鬼,就是怕见了面,两个人尴尬的没话说。   那真的就是所谓的相见不如怀念。   班长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找地儿躲。   想想又没必要,当年我没给霍时安戴绿帽子,我跟他是在人生的路口走岔了。   嗯,对,是的,只是走岔了,越走越远,各自安好。   不存在谁背叛谁。   这么一想,我觉得我应该坦然接受岁月的变迁。   于是我一手夹着烟,一手端着酒杯,迈着平稳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人群中的焦点,微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第2章   霍时安像是看了我一眼,又像是没有。   包厢里的光线偏暗,我不太确定。   但我能确定一点,他并不想用同样的“好久不见”四个字来回应我。   他不愿意搭理我。   时间能冲淡能带走的,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多了些?   大家伙都知道我跟霍时安是发小,两人一起长大的,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以为我俩阔别五年多再重逢,即便不眼泪汪汪,也应该拥抱一下彼此。   就算没哭,也没拥抱,那也不至于一个打了招呼,另一个鸟都不鸟。   大明星对老同学都和和气气的,偏偏在挚友面前摆架子?   现在出现这样的局面,堪称匪夷所思。   气氛明显的从活跃变得微妙。   班长对大家伙说,“咱喝酒唱歌去,让方淮跟霍时安两个好朋友叙叙旧。”   霍时安冷淡的开口,“不需要。”   我刚送到唇边的烟抖了抖,落下一小撮烟灰。   老同学们各种视线嗖嗖嗖的向我投来,我脸上的笑容正在往尴尬的方向走,面部表情即将放飞自我。   班上一会看我,一会看霍时安,眼珠子转来转去。   我担心他的眼珠子从眼眶里转出来,就放下酒杯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借口极其拙劣,并且老套。   所以我几乎是在老同学们同情的目光里离开的。   我出了包间,慢悠悠的穿过走廊,站在一片玻璃窗前欣赏这座城市的夜色。   没过一会,后面响起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是霍时安。   口罩不知何时摘了,露出比广告牌上还要深刻的轮廓。   我隔着缭绕的烟雾看我的初恋,十九岁的他是少年的帅,青涩干净,二十四岁的他是男人的帅,成熟冷漠。   总归都是帅的。   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苗苗打的。   她是我大学同学,比我早一年回国,是个挺有想法的小姑娘,死活不进家族企业,非要出来单干,玩儿音乐。   跟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组了个乐队,满世界的找场子,前段时间来了这里,在一间地下酒吧驻唱。   电话一接通,就是苗苗委屈巴巴的声音,“淮淮,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怎么不回我啊?”   我说没看到。   苗苗没问我在哪儿,只说,“十一点开始,你过来啊。”   我知道今儿是她那个乐队一周年纪念日,蛮重要的,昂了声说,“哪儿呢?”   “BLUE。”   苗苗在那头不知道跟哪个队友吼了一嗓子,“他妈的,没看老娘打电话啊?吵什么吵?都滚!”   完了就无缝连接的喊了声,“亲爱的淮淮,具体地址发微信上了,一定要来噢,不然我冲过去弄你噢。”   “……”   “知道了,苗仙女,挂了啊。”   我挂了电话,抽一口烟,找垃圾桶弹烟灰,听到背后响起冰冷的声音,“女朋友?”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我一分神,大半根烟直接掉进了垃圾桶里。   我无语几秒,淡定的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霍时安用那张死人脸重复问我。   说实话,我听他这么一遍两遍的问,心里有点来气。   别人不知道我对女孩子没想法,难道他也不知道?   成心找不痛快呢?   我一来气,就显在脸上,口气也不是很温和,“玩的比较好的大学同学。”   霍时安终于看向我,眼神很深,又似乎很飘,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为什么回来?”   我摸出烟盒,拔了今晚的第二根烟。   怎么从我回国到现在,凡是以前认识的人,一个个的都问我这个问题?   出国以后就不能回国了吗?   还是说,对他们来说,我回来是件出乎意料又难以置信的事儿?   我实在搞不懂这里面的名堂,被问的多了,就有些不耐烦了,“想回来就回来了呗。”   霍时安猛地侧低头,死死的盯着我。   那眼神让人发怵,好像我出国前对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我正要说话,冷不丁听到他笑了声,“呵。”   霍时安摘了鸭舌帽,漫不经心的将头发往后捋两下,“你总是这样。”   那几个字就像一把利刃,割断了我的某根神经,疼得很,却又不晓得哪儿疼。   我捏着烟问他,“什么叫我总是这样?”   霍时安不说话。   我做了个深呼吸,克制住脾气,心平气和的问他,“说清楚点,你说我总是这样,那是哪样啊?”   霍时安还是不说话,就跟我大眼瞪小眼,闹上了,较劲儿。   时光仿佛倒退回过去,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   我把烟往嘴边送,刚叼住,左边就响起高分呗的尖叫声,“啊——”   今晚的第二根烟又掉了。   “……”   “霍时安!真的是霍时安!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哪儿过来一群年轻男女,看样子是才出电梯,来聚餐的。   碰巧见到活着的大明星,又喊又叫的,嗑了兴奋剂似的,彻底失控。   电视上的人站在眼前,梦想成真,激动是难免的,我能理解,可问题是,我头一次见这阵仗,比包厢里要吓人多了。   我连烟都顾不上捡,直接原地懵逼。   霍时安见惯了这样混乱的场面,他从容的戴上鸭舌帽,整理了下帽檐,跟那伙人挥了挥手。   尖叫声更上一层楼,闻声而来的人全堵在走廊里,快把天花板掀了。   我眼皮直跳的左看右看,想跑。   下周我就要去A大教书了。   学校里肯定多的是霍时安的粉丝,我可不能跟他出现在网上。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没跑,只是躲在了霍时安的身后。   搞什么鬼?我在心里自我吐槽。   霍时安背对着我,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听到他打了个电话,没说别的,就是报楼层。   很快的,我看见经理带着保安慌慌张张赶来,硬生生给我们挤出一条路。   一进电梯,我就惊魂未定的两条腿发软,气息也有一点轻喘。   不知道霍时安是哪根筋不对,他压低嗓音,凶狠的冲我吼,“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他妈一脸莫名其妙,好像我没说话吧? 第3章   我回国以后没有置办交通工具,也没那个打算。   学校给教师提供住处,用不着买车。   今晚我是搭公交来的,二十几站路,坐到屁股疼。   我不是要省那几个钱,是半小时都没打到车,我烦了,刚好有能去这边的公交,就摸出俩钢镚跨了上去。   国内的叫车软件我还没来得及下载,需要琢磨琢磨。   一个礼拜的时间,光是整理这座城市一股脑塞给我的回忆都不够,哪里还能顾得上捣鼓生活。   电梯去往地下一层。   我看着不断倒数的数字,心想一会得打车回去,希望能拦到,头顶响起霍时安的声音,他在接电话。   那头好像是他的经纪人,光听飘出来的声音就知道对方一定在暴走。   我猜霍时安的经纪人跟工作室不同意他来这里,他现在的名气太大,一堆狗仔废寝忘食的追着他,挖他的行踪,想搞到猛料。   只要搞到一咪咪,分分钟就能把他送上热搜第一。   今晚这事儿,怕是要他的工作室连夜紧急公关,不知道多少人要为他熬夜,生气是正常的。   我用余光瞄了眼霍时安,心里有点郁闷,出国前我明明跟他差不多高,回国后他却比我高大半个头。   是我长的太慢,还是他吃了生长激素?   电梯门开了,我径自走出去,往出口方向走。   霍时安挂掉电话,大步流星的追上我,板着个脸,面无表情的说要跟我叙旧。   我不给他留脸面,不像以前那么惯着他,挑事儿般的口吻说,“不是说不需要?”   霍时安一张脸就跟被人塞了满嘴冰碴子似的,整个扭曲,又在瞬息间扭回来,还朝我露出一个好朋友的笑容,“现在需要了。”   我送他一个白眼,有病。   我俩没走多远,就不知道从哪儿冲过来一胖子,朝霍时安嚎叫,“时安,你的口罩呢?”   霍时安愣了下,之后就暴躁异常的低骂,“操!”   我这才发现他从事发到现在,一直把口罩拿手里,忘了戴。   娱乐圈里的老江湖了,怎么还这么大意?   我听胖子噼里啪啦,知道他就是电梯里跟霍时安通电话的经纪人。   个子不高,体型横向伸长,穿一身黑,脖子上挂着大块玉佛,手上缠了好几个名贵的手串,像黑社会大佬。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经纪人本来还在霍时安面前跳脚,气急败坏又打不得,一副想吐血身亡的样子,突然两眼发光的瞅我,把我瞅的头皮发麻。   下一刻,经纪人就迈着小粗腿,以一种企鹅走路的姿势走向我,“年轻人,想演戏吗?”   “???”   我朝霍时安看去,他的脸黑成了锅底。   “不想。”   我本来只想说自己对娱乐圈没有兴趣,一开口就骚包的闪了腰,我说,“娱乐圈从来都不是我的战场。”   经纪人竟然没有被我尬到,“年轻人,话不能说的太满,我很看好你。”   他正儿八经的说,“除时安之外,你是第二个让我看一眼就觉得适合走这条路的人,老天爷赏饭吃。”   我无动于衷。   这几年我拼死拼活的学习,提前修满学分毕业,考权威性的证书,留校各种秀存在感,各种奉献自我,得到教授的推荐名额进的A大。   当初如果我不出国,就会跟霍时安一起去那里读书。   如今物是人非。   情怀尚存。   我的目标只有A大,自作多情的感觉它一直在等我。   经纪人对我的反应非常痛心疾首,摇头叹气一番,才想起问我跟霍时安的关系。   我说,“我们是老同学。”   霍时安跟我异口同声,“老朋友。”   我平静的改口,“啊对,我跟他是老朋友。”   霍时安也改,还跟我同时发音,“老同学。”   “……”   “……”   可怜的经纪人,彻底被我俩弄懵了。   霍时安浑身低气压的走近,他把我挡在背后,跟经纪人说,“我晚点回酒店。”   说完就走。   见我没跟上,霍时安就原路返回,拽我胳膊。   我扭头去看他的经纪人,想礼貌的跟对方告别。   对方正在用满脸见鬼的惊悚表情看着我。   “……”   .   我一上霍时安的车就闭目养神。   霍时安也不说话,他是个极其慢热的人,在外面就显得很高冷。   那都是装的。   其实他的内心就是个小孩子,幼稚鬼。   老喜欢惹我,逼我对他动手。   我坐的后座,隐约感觉有道视线从前面扫来,在我脸上移走。   过会儿又有,我始终都没把眼睛睁开。   霍时安可能想找找看我变了多少,一样一样的数。   最后他会发现,我跟他都长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来,前面传来开门声,伴随着霍时安的声音,“下车。”   我发现霍时安把我带到了老街。   “这里僻静。”   霍时安像是跟我解释自己的行为,完了还补充一句,“我是艺人,不方便出现在公众场合。”   我瞥他,直到把他瞥的要炸毛才开口,“我没多想。”   霍时安的脸色冷了下去,他戴上口罩,一个音都没回我。   老街的地名跟以前一样,混进来许多流行元素,味道全变。   它跟我记忆里的那条街怎么都对不上号。   我有些伤感。   过去的都过去了。   快十点了,街上转悠的依旧很多,嘈杂声从街头飘到街尾。   我问霍时安,“僻静?”   霍时安装聋子,不理我。   走了会,霍时安停住脚步,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神情恍惚。   不全是对不上号。   这家小店就还在原来的地方。   我跟霍时安进了店里,往同一个方向走,自然的坐在我俩以前常坐的那张木桌上。   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板娘把油乎乎的菜单给我,一脸惊喜的说,“小同学,是你啊!”   我当她是故意装熟络,没想到她问我,“好几年没见你了,你还跟以前一样啊,都没怎么变,你的好朋友呢?”   好朋友?我看看对面的霍时安,他也在看我。   戴着鸭舌帽跟口罩。   我眼神询问,“你这样没法吃吧?”   霍时安抱着胳膊,不吭声,像尊大佛。   我问他,“要吃什么?阳春面?”   他撩起眼皮看我,不说要,也不说不要。   我有种错觉,坐在我对面的是穿着蓝色校服,蓄着细碎短发的少年。   霍时安像是看出了我眼里的东西,屈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像是在说,看够了没?   我定定神,跟老板娘说,“两碗阳春面。”   老板娘没立刻走,她从桌子底下抽出板凳,坐下来跟我唠嗑,时不时往霍时安身上瞟。   气场强大,穿着讲究,偏偏看不到脸,太让人好奇了,我看老板娘那样,很想捋下霍时安的口罩。   我陪老板娘唠了会,舔舔唇,有气无力的说,“阿姨,先煮面吧,我晚饭还没吃。”   “看我这记性,一会哈,一会就好。”   老板娘连忙拿着菜单走了。   霍时安看我两眼就拉下帽沿,眉眼全部笼在阴影里面,整个人冷冰冰的。   我拿出手机上微博,一眼就看到了霍时安,他果然在热搜第一上面挂着。   顶级流量配的是顶级团队,我咂嘴,霍时安的工作室效率高到可怕。   这才多大会啊,他们就想出顺水推舟的策略,给他搞了个不忘初心的人设。   我没点进热搜,刷起了其他新闻。   面很快上桌,香味诱人。   我抓着一次性筷子,在桌上咚咚敲点两下。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习惯,被我带到了国外,又跟着我回到了国内。   霍时安深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几秒,嘲讽我,“越活越回去,还当自己十八?”   我看到他把面碗里的小葱花往外面挑,嫌弃的动作跟过去一模一样,顿时还击回去,“谁还不是一样啊。”   这话说完,我跟他都愣住了。 第4章   霍时安没吃到那碗阳春面,因为他被店里的客人认了出来。   一切都跟演电影似的,尖叫,混乱,拥挤,人仰马翻。   我想老板娘应该不想再看到我了。   我差点拼了条老命才回到车上,大口大口喘气,“太吓人了吧。”   霍时安一副想捂住我嘴巴的烦躁模样,“能不喘了吗?”   “我今晚接连受到惊吓。”我的思路没因为他改变,下意识跟他吐槽,“刚才我脚被踩了好多下,妈的,疼死我了。”   霍时安忽地就沉默了下来。   我没注意到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霍时安就往我脚上看。   现在我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当时霍时安只露出一双眼睛,还被帽檐的阴影挡着,半明半暗的,我以为只有我能把那样的他认出来,没想到别人也能。   或许是他的粉丝们有特殊的认偶像技巧。   今晚之前,我对娱乐圈没什么概念,就觉得是个圈。   不是甜甜圈,是闪光灯圈。   托霍时安的福,我有幸见识到明星的影响力,给我的感官带了极大的冲击。   我看着老街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模糊,不假思索的说,“你去哪儿,哪儿就交通瘫痪,会不会败坏路人缘?”   霍时安听到我的话,侧头看我,挺意味不明的样子。   我下意识伸手捻了捻鼻尖。   这是我不自在时会做出的小动作。   霍时安转着方向盘,目光留意着前方的路况,余光瞥我,似是很随意的问,“工作找好了?”   我有点愣怔。   霍时安通过后视镜扫我一眼,“不是说是老同学,老朋友吗?不能问两句?”   我说我要去A大教书。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的身体惯性的前倾,耳膜被刺耳声响刮的有点疼,口气很不好的问霍时安,“你干什么?”   霍时安不回答,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我,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把我看的毛骨悚然才开口,“全国多的是大学,为什么偏偏是A大?”   我拨了下额前碎发,“不管从哪方面来说,A大都完全符合我的理想。”   霍时安面无表情的盯着我问,嗓音嘶哑,“是吗?”   我说是啊。   霍时安鼻子里发出一个轻嗤,毫不留情的往我心窝窝里扎,“既然这么喜欢,当年为什么不去?”   不等我说话,霍时安就打开车门下车,绕到我车边,大力把我从副驾驶座上拽出来,砰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站在路边,仰头望了望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当年为什么不去?   这事儿现在拎出来说,有意思吗?   都说是当年了。   .   我到BLUE时,距离十一点还有五分钟左右。   苗苗一改平时的嘻哈风,她穿了件白衬衫,搭着做旧的牛仔裤,白球鞋,脸上也没浓妆艳抹,干干净净的,露出清秀的五官。   今晚的一周年纪念日的主题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看着苗苗,想起初次在机场看见她的情形,有些恍惚,“什么时候接的?”   “下午。”苗苗甩甩一头长发,“怎么样?像不像清纯美少女?”   我说,“没有你短发有灵气。”   苗苗,“……”   我在吧台前坐下来,看苗苗给我点酒,耳朵上的银耳钉闪闪发亮,“你是不是该上台了?”   苗苗说,“就去。”   她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支口红,涂在自己的嘴巴上,下一刻就勾出我的领带,在上面留下一个艳丽的唇印,抢在我前面说,“亲爱的,你长得太可口,为了防止你被人吃干抹净,我得给你盖个章。”   完了就威胁的嚷,“不许擦掉!”   苗苗一走,调酒师就跟我开玩笑,“苗苗姐的担心是对的,先生,从你一进来,酒吧里都沸腾了。”   我不奇怪他能叫出苗苗的名字,都是同事。   调酒师忽地神秘兮兮的趴过来,“先生,你是那个吧。”   那个?这怀旧的说法让我抬起头,看了眼细皮嫩肉的男孩,“多大了?”   调酒师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顿时羞涩的笑,“十九。”   我说,“好年纪。”   调酒师的笑从羞涩变得油腻,像个老油条,他把调好的酒推给我,“先生,这杯酒我请你喝。”   我看看酒杯里的液体,“没给我下药吧?”   “怎么会,”调酒师委屈的说,“你是苗苗姐的人,我哪儿敢啊。”   我喝了口酒,有点甜,咽下去后,留在口腔里的残留味道就奇异的变涩,“这叫什么?”   调酒师说,“初恋。”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变得不怎么好看,不然吧台后的男孩不会露出错愕的表情。   “酒不错。”   我说了这句话,就端着酒杯离开吧台,找了处方便听歌,又相对隐秘点的角落坐下来。   今晚的压轴,“跳跳糖”乐队上台了,苗苗是主唱,像最亮的一颗星。   乐队的名字是苗苗在吃跳跳糖的时候取的。   我至今都觉得很迷。   苗苗唱的第一首歌是慢歌,叫《第八种颜色》。   词曲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关于希望,她是个音乐天才,会在乐坛上发光发热,为梦想一路前行,我始终都这么认为。   苗苗是我妹妹,我希望她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遇到简单平安的爱情,一直好好的。   酒吧里的灯光换了色彩,整体都偏蓝色,显得忧郁。   我将今晚碰见霍时安后引发的一切都暂时抛到脑后,跟着旋律摇晃身体,手指在腿上轻打拍子,偶尔哼唱两句,神情惬意而放松。   “小朋友,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旁边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陌生而又富有磁性,我循声望去,见是个挺俊朗的男人,三十来岁。   我低头看领带上那枚显眼的口红印,没什么用啊。   男人轻笑,“我都看到了。”   我眼神询问。   男人伸手指指我的领带,又指台子上唱歌的苗苗,眼神戏谑。   我把交叠的腿放下来,“我介意。”   男人似是没听明白,“什么?”   我笑着说,“我说我介意你坐在这里。”   男人有短暂的错愕,他挑眉笑出声,很为难的样子,“那怎么办才好,这间酒吧是我的呢。”   我,“……” 第5章   我真没把眼前的家伙跟酒吧的老板联系到一块儿去,第一反应是他忽悠我。   男人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唤来一个服务生。   那服务生低头弯腰,态度敬畏的喊,“衍哥。”   秦衍手指向我,“给这位小朋友拿一杯‘水晶之恋’过来。”   服务生应道,“好的。”   秦衍坐到沙发上,抬手松松白衬衫领口,跟我说,“初恋刚喝下去甜,后面能苦的让人作呕。”   这话我认同,因为现在我就有点想吐了。   “你的酒吧里不是初恋,就是水晶之恋,酒的名字怎么这么俗?”   秦衍低笑,“接地气啊。”   我,“……”   秦衍左腿搭右腿,一手搁在沙发背上,坐姿慵懒随意,“小姑娘长得一般。”   我护短的说,“她那样的叫一般,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了。”   “有啊。”秦衍看着我,目光被蓝色灯光照的深邃又神秘,像海,“近在眼前。”   我满脸黑线的把头转向舞台,认真听苗苗唱歌。   “嗓子是很不错,唱歌有自己的东西,但也谈不上多么独一无二,惊为天人。”秦衍揉了揉太阳穴,“我签她跟她的乐队,是看上了他们对音乐的追求跟坚持。”   说话的功夫,服务生就把酒送了过来,他懒散的将酒杯往我面前推推,“尝尝味道。”   那酒杯里的液体不像“初恋”那么五彩缤纷,是晶莹剔透的,一眼望到底,杯子里往外飘着不知名的果香。   我不为所动。   秦衍打量我一会,沉吟道,“看来你不太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恋旧。”   “……”   我见他往我这边坐,就“腾”地起身,“你干嘛呢?”   秦衍被我的反应逗乐,他抖着肩膀,哈哈的笑起来,“小朋友,别这么紧张,酒吧里这么多人,我不会吃了你的。”   我打算换位置。   秦衍瞧出我的意图,唇边的弧度没敛干净,和蔼可亲的老大哥样子说,“别换了,就坐这儿吧,这儿是我这个酒吧的风水宝地。”   对上我疑惑的眼神,他像个优雅的绅士,深情款款的对我说,“这儿是我跟你这个小朋友的第一次遇见,你是我今晚过来一趟的意外收获。”   什么鬼?这家伙其实是牛郎吧?我嘴角抽搐着目送他离开。   “跳跳糖”乐队跳到凌晨一点半,完成了一周年的狂欢,热情高涨又无比期待的迎来了第二个年头。   我看着苗苗在台子上跟乐队伙伴抱成团,身体都挺累了,灵魂依旧很兴奋。   有希望,有目标,活的多带劲儿啊。   追逐的过程里,每一秒都是享受。   苗苗冲下台子,像只放飞的小鸟般朝我飞奔而来,我张开手臂把她接住,被那股冲击力带的踉跄了几步。   “我嗓子好疼。”苗苗跟我撒娇,“淮淮,我嗓子都哑了。”   说着这样的话,她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连语调都是上扬的。   我摸摸她接长的头发,“明儿休息?”   “休息!”苗苗拉着我坐下来,暧昧的哟呵,“淮淮,谁给你点的水晶之恋啊?”   我说,“你老板。”   苗苗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她激动的站起来,叉着腰在沙发前来回走动,“我去!他是基佬!”   完了忽然坐回去,两只眼睛直直的瞅着我,“淮淮,我忘了你也是噢。”   我刚要说话,就被她挥手给打断了,“以后别来这儿了,那老男人厉害着呢,靠一张涂了蜜糖的嘴走遍天下,你是斗不过他的。”   “老男人?”我挑眉,“不是三十左右?”   苗苗切了声,“屁,都快四十了。”   我有点儿惊讶,保养的真好。   “反正你听我的,下次再遇到那老男人,有多远就躲多远,”苗苗握住我的手,投以老母亲的深切目光,“躲不过就喊救命,你长这么好看,肯定有人英雄救美,放心吧。”   “……”   有人喊苗苗,她拍我肩膀,“我去一下,你别乱跑。”   我打了个哈欠,早睡早起的我今晚撑到现在,快不行了。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我拿出来瞅瞅,见是霍时安的号码,不免有些意外。   号码是班长私聊我的时候发给我的,他由衷的希望我跟我的好朋友霍时安能叙叙旧。   班长感性了一把,他说我跟霍时安是他遇见的最好的友情,不该败给岁月,败给时间。   他还说,没有什么是一根烟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算了。   完了丟过来一个笑到灵魂出窍的表情,说那是逗我玩的,一根烟不行,说明烟不合口味,换别的就是。   只要有心,总能换到两个人都满意为止。   我回过神来,按下接听键,那头没声音。   “喂?”我用手背擦掉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声音里有困意,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事?”   霍时安冷冰冰的说,“打错了。”   “那……”   我“再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问我,“你在什么鬼地方?”   “酒吧。”   “这都几点了?”   霍时安吼我,吼的很自然,他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发神经,一下子就没声了。   像手机出故障。   明明无声无息,却能带来惊天动地的效果。   几秒后,我听到了嘟嘟声,霍时安挂了电话。   今晚的久别重逢,一出又一出的事儿,我的脑子里乱乱的。   都忘了问霍时安,他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号码。   我放下手机,垂了垂眼皮,想回去睡觉了。   .   苗苗去了趟后台回来,头顶的毛好像都竖了起来,她一手抓我肩膀,一手举着手机,咋咋呼呼的喊,“卧槽!卧槽!卧槽!淮淮,你上热搜了!”   我把快贴到我脸上的手机拨开。   上热搜的是霍时安的高中毕业照,微信群里已经炸一晚上了。   我无聊的时候翻了群里的记录,知道霍时安刚红那段时间,他被曝出来的一堆生活照里就有那张毕业照。   霍时安从小到大都帅,没有丑照,所以那事儿没掀起什么风浪。   这次毕业照又重出江湖,携带我跟他在会所被拍到的照片。   我搞不懂,我又不是女的,竟然也能给网友们提供话题。   营销号嗨到爆,熬夜,爆肝,小论文搞起来。   我不担心霍时安,他有出色的团队跟经纪公司,以及爱他护他的可爱粉丝们。   关键是他自己就很优秀。   我担心我自己。   希望我接下来的教学生涯不要受到影响。   “淮淮啊淮淮。”   苗苗喊我,啧了声,“你跟我说你是gay,都不跟我说你有个同学是大明星霍时安。”   我很无语。   霍时安进娱乐圈是我想破头都想不到的事。   那个圈子里的,有人追求光环,有人追求名气,有人是为了圆梦。   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   苗苗刷刷手机,忽然眼睛放光的看我,“你跟霍时安关系怎么样?这几年有没有联系啊?”   我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干嘛?”   “能邀请他来BLUE喝一杯吗?”苗苗对我抛了个媚眼,“我们想蹭蹭他的人气跟热度,就一点儿。”   “你知道社会很现实的,没有机会,谈个狗屁的梦想,淮淮,亲爱的,你帮我问一问他好不好?”   我心情复杂。   苗苗拉我的手,左晃晃,右晃晃,拉长声音喊我,用生命卖萌,“淮淮~”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你们不是已经报了那什么歌唱比赛吗?”   “不冲突,成了就是锦上添花。”苗苗正色道,“这样,他来了,我亲自给他调酒,什么样的我都能调出来。”   我脱口说,“他酒精过敏。”   苗苗女人的直觉顿时就上线了,她不动声色的嗯哼,“那果汁呢?”   我大概是脑子残掉了一块,竟然又没管住嘴,“果汁他不爱喝,他喜欢喝白开水。”   苗苗眯起了眼睛,一脸“我的乖乖,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的一言难尽表情。 第6章   苗苗化身苗盯盯,一个劲儿的盯我,像是猫闻到了鱼腥味,亢奋的眼睛都绿了,简直可怕。   我感觉我要不行了。   “淮淮,“苗苗忽然冲我眨眼睛,“你不会是暗恋霍时安吧?”   我,“……”   苗苗看我不说话,就露出了然之色,大咧咧的安慰我,“谁年轻时候没暗恋过几个帅哥呢,正常的正常的。”   我说,“不是那样。”   苗苗瞅我,“没事的,我懂。”   我掐眉心,叹息,“真不是那样。”   苗苗拍我肩膀,“我真懂。”   我的嘴角一抽,正要说话,苗苗就早一步说,“淮淮,你这么好,一定能遇到把你捧在手心里的男朋友。”   我说,“一百三十斤,捧不起来。”   苗苗一脸正色,“别闹,我是认真的。”   我无语。   苗苗看我一眼,叹口气,再看我一眼,叹口气,“淮淮,你这几年都单着,我起初以为你不喜欢毛多的,后来学校里来了个留学生,跟我们一个地儿的,长得可帅了,毛也不多,他老黏着你,但是你无动于衷,我就觉得你大概是不喜欢太热情的,喜欢比较闷骚一点儿的类型。”   她撇嘴,“敢情你是心里有人了啊。”   我脑门的青筋都要出来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大概是我脸色不怎么好,苗苗不往下说了。   刚出酒吧,苗苗就忍不住的问我,“淮淮,你跟霍时安真的跟网上爆料的那样,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   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爆的,半响“嗯”了声。   苗苗老母鸡抱小鸡崽子似的抱了抱我,“可怜的孩子,都这么多年了,放下吧,对自己好点儿,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   .   我不知道怎么跟霍时安提酒吧的事,他那么火,行程肯定安排的很紧密。   况且,我觉得他突然出现在那里,不太合适。   需要找到一个巧妙的时机,得等。   我万万没想到他自己跑过去了。   这事发生在第三天晚上,苗苗跟我说的,她在电话里颠三倒四,激动的嘴巴都开瓢了,“我靠!整个酒吧都炸了,淮淮,你知道不,全炸了,都炸了,酒吧炸了!”   我信她说的话,因为她也炸了,“霍时安是一个人去的?”   “不是。”苗苗告诉我,“还有他的助理。”   我吐出一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   苗苗在那头问我,“淮淮,是你跟霍时安说的吗?你怎么说的啊?”   我盘着腿坐在床上,“不是我说的。”   苗苗一愣,“那一定是上苍听到了我的呼唤,感谢天,感谢命运,感谢过去二十四年里美丽善良的我。”   “……”   我问她,“现在霍时安走了没?”   “早走了。”苗苗又激动起来,“淮淮,你是没看到,酒吧里整个爆满,秦衍都挤不进去,哈哈哈哈哈他可逗了,我跟你说……”   苗苗语无伦次,想哪儿说到哪儿,我自动整理。   通完电话,我上网搜了下酒吧的新闻,打开了点击量最多的一个视频。   我的手机音量忘了调,混乱的声嘶力竭叫喊声钢针一样穿透我的耳膜。   “霍时安——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差点吓死。   是男粉丝喊的,一声比一声凄厉,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中毒太深。   这视频比较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吵到爆炸,我竟然看完了。   我发现秦衍是匆忙赶过去的,出门前似乎在洗澡,头发还是潮湿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好,露出一小片胸肌。   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美貌,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不羁的味道。   所以不出意外的,他红了。   比“跳跳糖”还红。   秦衍成为这场风波里的最大赢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出道。   年纪不是问题,男人四十一枝花,真是魅力射的满大街都是的时候。   .   我没进霍时安的微博,也没点他的工作室跟超话,就在热搜底下翻了翻。   全是他的粉丝们在控评。   我不知道在哪儿听说过一句话,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万幸这次没有出现踩踏事件。   不然霍时安家的团队跟粉丝再怎么给力,他也会因此背上一个黑点,抠都抠不掉。   我在床上坐了会儿,给霍时安打了个电话。   霍时安不知道当我是谁,口气很差,极不耐烦的样子,“我在开车,有事明天再说。”   “是我。”我咳嗽一声,“那你开车吧,我先挂了。”   那头传来刹车声,之后是霍时安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车停在路边了,你说吧,什么事。”   我挠了挠后颈,“新闻我看了。”   霍时安沉默了几个瞬息,没头没脑的来一句,“出来喝一杯吧,老地方见。”   我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发愣,老街的小面馆其实不算老地方,我跟霍时安上了高中才开始去的,也只限于兜里有钱,可以浪的时候。   真正的承载了太多回忆的老地方不止一个,霍时安指的是哪里?   过了会,我又打过去。   一接通就是霍时安的嘲讽,“你出了趟国,还带着消除记忆是吧,连老地方都忘了?”   我知道他今晚挺烦的,就没跟他吵,“有好几个呢,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那头没声了。   我从床上下来,往客厅里走。   一个人住,就很随便了,我连鞋都没穿,打的赤脚。   霍时安不答反问,“都有哪几个?”   我边走边说,“苏果超市北边的篮球场。”   霍时安说,“现在那里是老年健身中心。”   我的脚步慢了一拍,“水库边的小平房呢?”   霍时安说,“前年拆了。”   我停下来,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有点难以抑制的茫然。   霍时安淡淡的说,“学过瞬息万变这个成语吧,你一走就是五年多,你还想什么都好好的,跟原来一样,等你回来?”   我轻声说,“我没那么想过。”   霍时安又发神经,他没来由的爆了句粗口,“妈的。”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一个都不在了?”   霍时安很残忍的告诉我,“对,一个都不在了。”   我失望的哦了声,想起来什么,“腾”地起身,“不对啊,那你刚才怎么跟我说老地方见?”   霍时安,“……”   我没忍住的跟他发火,回来后第一次叫他名字,“霍时安,你耍我!”   霍时安冷笑,“呵,记得我叫什么啊,还以为你大脑抽断层了呢。”   不等我还嘴,他就说,“学校后面的小公园还在,我在那里等你。” 第7章   我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公园。   越靠近,成长路上的那些记忆就越清晰,历历在目,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又老又小的公园,歪倒在树上的垃圾桶,啤酒,香烟,前男友。   这些都在我的视野里逐渐放大,我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   长椅上的霍时安听见了脚步声,他就那么弯着腰背,侧头看了过来,跟我在秋天的夜晚两两相望。   我们的头顶是弯弯的月牙,朦胧又温柔。   霍时安看我站着不动,半天都没挪一下脚步,也不吱声,就把墨黑的眉毛皱了起来,“你站那儿干什么?等着我去请你?”   我走过去,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捞起一罐啤酒,手指勾住拉环,“嘭”地一下拽开,仰头往嘴里灌了两口。   牌子是原来的牌子,味道变了,没有以前那么香醇。   这个世界真的很不友善。   霍时安弯腰抽着烟,不理我,独自深沉。   要搁以前,还是好兄弟的时候,我看他这样,会揣上满兜的钢镚,勾住他的脖子,呲牙咧嘴的拉着他一块儿去打游戏。   十八岁之后,我俩都成年了,顺其自然的从兄弟变成情侣,谈起了纯纯的恋爱,他这样子,我会用食指抵着鼻子,把自己变成猪头,学猪哼哼逗他开心。   他总是有异于同龄人的忧郁,我总是有法子帮他把忧郁赶跑。   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坐在旁边喝我的大白梨。   .   秋风自作多情的往我怀里跑,我赶不走,心里有点烦闷,霍时安把我叫到这儿来,又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罐啤酒快喝完了,我猛然惊醒,不能再喝了。   我酒量不行,不想在霍时安面前喝醉,变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霍时安看我把啤酒放到长椅上,指间的烟抖了下,垂眼问我,“国外好吗?”   我说,“还行吧。”   霍时安不肯放过我,“还行是怎么样?”   我呼吸着他吐出来的烟味,烟瘾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口干舌燥,“还行就是还行。”   霍时安嗤了声,兀自笑着摇了摇头,“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方淮,你的人生还真是随便啊。”   我不喜欢霍时安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叫我来,就跟我扯这些?”   霍时按不回答,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撑着长椅,上半身微微前倾,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疑惑不解的样子,“为什么就你没怎么变?还跟十八岁似的,吃长生不老药了?”   面对他闷闷的幽默,我一时无言。   霍时安把烟叼嘴边,手摸了摸脸,“我都老了。”   我看他,认真的说,“没老。”   霍时安跟我较劲,“老了。”   我无意识的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好吧,老了。”   霍时安立刻凶神恶煞的瞪我。   “……”   我拼命克制住想哄哄他的习惯,不假思索的说,“你在娱乐圈混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话落,我的脸扭了扭,想抽自己,没话说就闭嘴吧你。   霍时安出乎意料的没生气,只是靠着椅背抽烟,眼帘微微阖着,沉默不语。   他又摆出了深沉的模样。   像是有一肚子的心事。   小公园里就我跟他,没有旁人路过,静悄悄的。   自从那天同学聚会后,我的生活朝着没法收拾的方向延伸,不知道它到底要伸向哪里。   我觉得气氛太沉,就找话题,“我在国外的酒吧里没少碰到明星,国内娱乐圈的行情应该跟国外差不多吧,正常的跟朋友去酒吧不是什么……”   霍时安打断我,“酒吧里很好玩?”   我说,“我都是去聚会的。”   霍时安口气厌恶的说,“吵得要死。”   我看向他,“那你还去BLUE?”   霍时安抽着烟,成熟英俊的轮廓藏在一线一线的烟雾里面,“是我的助理要去。”   我继续看他,想把他脸上的烟雾吹散。   霍时安冲我,“看什么?”   我收回视线,“苗苗那个乐队唱的以民谣跟慢歌为主,不吵,听着让人心里能静下来。”   “跳跳糖是吧,”霍时安弹了下烟灰,淡淡的说,“我听了他们的歌,是不错,这次他们的知名度提高了,会有人签他们。”   我挠了下鼻尖,“沾了你的热度。”   霍时安不当回事。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吓我一跳,是我定的闹钟,提醒我该洗洗睡了。   可现在我却坐在这里。   我跟霍时安像两个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偶尔一幅不能吃一点亏似的斗个嘴。   事实上我们都还很年轻,人生才展开一角,未来的路长着呢。   当我们不说话的时候,周遭会很静谧,时间仿佛停止。   我感到奇怪,霍时安可是今晚处在漩涡中的人物,手机怎么这么安静?   这么想着,我就这么说了出来。   霍时安斜眼看我,嘴边的烟一抖一抖的,眉眼间有些许我熟悉的傲娇,“关机了,不行啊?”   我,“……” 第8章   我找霍时安要了一根烟。   霍时安像是以为我能凭空搓出火苗把烟点着,半天都没有要给我打火机的意思。   我洋装惆怅又可怜的唉声叹气,“哎。”   霍时安没反应,挺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又叹气,声音拉长了很多,“哎……”   他终于把打火机扔了过来,绷着脸,一副嫌我烦的样子。   “啪嗒”   我按动打火机,一簇蓝色火苗窜起,烟燃烧的气味扑进我的鼻子里,有点呛。   不像我平时抽的牌子那么温和。   霍时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去A大教什么?”   我正在适应烟的浓烈味道,晃了神,没听他说话。   霍时安吼我,“方淮!”   我吓一跳,傻愣愣的看他,“什么?”   霍时安一脸“我要被你气死”的姿态,咬牙道,“我问你,你要去A大教什么东西?”   我说,“编程。”   霍时安皱眉,“为什么不去做项目?”   “参与过,”我靠着椅背,抬头看弯月亮,“太累了。”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前年跟着教授做项目,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在电脑前面扒着,真的是头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我是不信。”霍时安凉薄的扯扯嘴角,“我认识的方淮是个成天想着偷懒的家伙。”   不等我回击,他就很过分的接着往下说,“没责任,没目标,没思想,永远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给点阳光就灿烂,没心没肺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听完了,不想回击了,轻笑着说,“那还是有优点的。”   霍时安的面部肌肉抽搐。   我吸口咽,还是没能适应这味道,忍不住跟霍时安吐槽,“你这烟不好抽,嘴里发苦。”   霍时安睨我,“这点苦算什么?”   我从霍时安的眼里看到了意味不明的光。   也许是月亮太朦胧,让我产生了错觉。   我把烟夹在指间,看它在秋风里一点点燃烧,回到之前的话题上面,“我是觉得当老师相对来说轻松些,可以有时间搞一搞学术研究。”   “至于项目,要是有合适的找我,我会考虑。”   霍时安侧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他的眼窝很深,这么看我,让我觉得他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讲。   但他迟迟都没有出声。   我提醒他说,“烟要烫手了。”   霍时安没管烟,他继续看我,好像我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怅然。   “竟然连你都长大了。”   我正要说话,他就抢先一步叹息,“我以为你是长不大的。”   “……”   我哭笑不得,“我怎么就不能长大了?我是天山童姥吗?”   霍时安所有的情绪转眼间就不见了,他讥笑,“天山童姥比你可爱。”   我,“……”   霍时安成熟了,也更加幼稚了,性情变得喜怒无常,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跟我玩疏离,“回去吧。”   我拿出手机叫车。   霍时安看见了,那表情就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怕我吃了你?”   我真是服了他了,性情怎么一会一个样,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我会怕?”   霍时安嗤笑了声,下一刻就爆粗口,“那你叫他妈的车?”   我被他给惹毛了,也爆粗口,语无伦次的乱说一通,“卧槽,我还不是想着你今晚会很忙,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麻烦你了吗?”   霍时安转身就走。   我坐在长椅上抽烟,一口一口的抽着,那苦味从嘴里冲到嗓子眼,再滑进我的肺腑,成心要我好好尝个够。   我把最后一口烟抽完,干呕了几声。   妈的,霍时安什么烟不抽,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苦的?   我也是,知道苦还抽。   一个两个的,几年后再见,都发神经。   我走出小公园,看见霍时安两手插兜倚在车边,低着个头,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好长。   顿了顿,我走过去,碰到了他的影子,下意识的踩了两下。   忽然就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走吧,送我回去吧。”我见霍时安撩起眼皮看我,就说,“我没叫车。”   霍时安直起身,冷不丁的来一句,“顺路而已。”   我顺毛似的说,“昂昂,知道。”   “你知道什么?”霍时安自言自语似的,“你知道个屁。”   我无语几秒,“我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啊。”   霍时安维持着给我开车门的动作,停顿了足足有五分钟,突然就朝我发脾气,“你是智障吗?不会自己摸索,自己找答案?”   “……”   我真的想抽他。   从同学聚会那晚开始,这种念头就有了,随着每次见面变得强烈一点。   他那么肆无忌惮的招我惹我,我早晚要抽他,早晚的事。   3号早上,我去了A大,走完流程就在学校里转悠。   转着转着,我就站在图书馆前拍了张自拍,发到朋友圈里,配文是——A大,你好。   霍时安很快就敲我,“照片拍的太丑,文字矫情。”   ……   我好想把他拉黑。   还有就是,大明星不用工作吗? 第9章   我没有回霍时安。   过了半小时左右,他发过来一个视频。   拍的是他的下午茶,很丰盛的一大桌,看起来非常有食欲,镜头特写是一份蛋挞,像是刚做出来的,色泽很诱人。   视频里没有霍时安,他人没出境,但是我听见了他故意吧唧嘴吃东西的声音。   幼稚的让我想抓他。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转了会儿就回住处。   司机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人挺热情,跟我聊路况,说哪儿哪儿堵了,不好走,得绕路,说的普通话有一股子当地的口音。   我觉得听着亲切,就偶尔应上一声。   车里的电台开着,主持人在打嘴炮,嘻嘻嘻哈哈哈了一路。   到了地儿,我的太阳穴都要炸了,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下车,连车钱都忘拿了给。   司机喊了我好几声,我才晕乎乎的给了车钱,手一抹脑门,全是虚汗。   没走多远,我就找地儿蹲下来吐了个昏天暗地。   有个男的从我旁边经过,手里抓着个手机,放着歌,没插耳机,歌手沙哑且激烈的歌声往外飘,“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   我的胃里一阵翻滚,又呕了几下。   妈的,好几年没晕车了。   晚上我接到了甄女士的电话,她问我吃饭没。   我说正在吃。   甄女士那边静了会,传来她的叹息声,“妈看新闻了。”   我扒拉着我的外卖,等下文。   “霍小子长大了,你也长大了,你们有不同的工作,不同的领域,不同的交际圈,跟以前上学那会儿不一样了。”甄女士恰到好处的停顿,“淮淮,你们回不去了,知道不?”   我咽下嘴里的饭菜,“妈,你是不是想多了?”   “谁叫你跟他分了之后,就再没谈过一个?”甄女士的情绪起伏明显的拔高一大截,“你说你,不喜欢女孩子就不喜欢女孩子吧,那男孩子总要喜欢的吧?一棵树上吊死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在一次性透明打包盒里找我喜欢吃的蘑菇。   当年霍时安老掉牙的给我写了份情书,不小心被我妈发现了,我被迫当方面出柜,现在想想真挺可怕的。   我找到了蘑菇,一口吃掉,口齿不清的说,“妈你知道的,我在国外为了提前毕业,修学分修的累的不行了都,毕业了又是跟着教授各种忙活,哪里有时间找人谈恋爱。”   吃完了蘑菇,我补了句,“感情的事要随缘。”   我以为我妈会生气的来一句“随缘,随缘,你一随就是五六年”,没想到她跟我说,“儿子,你一提随缘,妈就害怕。”   闻言,我微愣,“害怕什么?”   “害怕你兜兜转转的,还是跟霍小子走到了一起。”   甄女士叹气,“妈让小刘查了,他现在是金娱力捧的对象,是娱乐圈的大流量,不知道多少自媒体盯着,就他那些女友粉,多到吓死你,不止数量惊人,战斗力还是数一数二的强,要是你跟他粘上,能被她们吃的渣都不剩。”   小刘是我妈的秘书,挺实在一姐姐,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   我放下了筷子。   甄女士语重心长,“有的没的妈就不跟你说了,你得知道,现在霍小子是公众人物,你是老师,凡事注意分寸,多考虑,多想想,三思而后行。”   我嗯了声,“注意身体啊。”   挂了电话,我看看面前的外卖,觉得突然就变油了,胃口一点都提不起来。   我去厨房开火,给自己煮了碗清汤面。   .   5号上午,我去上课,学生们用霍时安一百问来欢迎我。   虽然我已经见识了霍时安的可怕流量,也知道上次那个热搜挂了很长时间。   而自己作为他的老同学,一起长大的发小,传说中的明星的朋友,在学校里或多或少会受到点特别待遇。   但是我没想到学生们会如此热情。   为了能问的多一点,竟然提前做了功课,生怕记忆突然出错,漏掉了哪个想知道,却又忘了问的东西。   问就算了,还拍视频。   我这个人吧,脾气可以很好,也可以很坏,现在我的脾气就在两者之间绕圈,绕过来,绕过去。   “在学校里我是你们的老师,不是你们时安哥哥的老同学,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上网搜索,不要问我,今天就算了,下不为例。”   这话一出,没有人在怕的。   我知道原因在哪,是我这张脸不够具备杀伤力,父母给的,没办法。   尽管我特地穿一身深重的衣服,打扮的成熟严谨,不苟言笑,还是显得嫩。   有个女生笑着说,“方老师,可你确实是我们时安哥哥的老同学啊。”   其他人都在起哄。   我面不改色的站在讲台上,仿佛云淡风轻。   等学生们笑完了,我就若无其事的开始讲课,并且……不时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教室里的氛围总算是有了一点上课的样子。   下了课,我没出去,就坐在椅子上,严肃着脸,仍然不苟言笑。   有学生跟小伙伴挽着手过来,“方老师。”   我,“嗯?”   “能不能帮我们弄两张时安哥哥的签名啊?”那女生笑的很害羞,“我们保证不跟别人说。”   小伙伴一脸正色,“对,保证不说。”   我要是跟霍时安开口,签名肯定能拿到,但是我不能开这个头。   这种保证,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我是一点都不信。   于是我说,“老师弄不到。”   “别骗我们了,老师,你可是时安哥哥小学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啊,”那女生羡慕的说,“他上次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都被扒出来了,就是为了给你接风洗尘,这说明什么?”   她的小伙伴说,“说明很重视你们的同学友谊。”   “是的,”那女生说,“老师你怎么可能弄不到他的签名。”   “真弄不到,老师高中毕业就出国了,一待就是好几年,期间一直没跟国内的同学联系过,一个都没联系,最近才回来,跟他们就叙叙旧,看谁被杀猪刀砍的最狠,聚会完了各自忙活,没时间碰面的,你们不要脑补太多。”   我沧桑脸的摆摆手,“上课了,去座位上坐着去吧。”   俩学生一人瞪我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中午的时候,苗苗给我发微信,说微博上有我上课的视频,还说我火了。   我问她,“你在干嘛?”   苗苗有气无力,“在录音棚,好饿啊。”   我想起来了,苗苗他们已经被还不错的音乐公司签了,说要包装他们,给他们出专辑。   “有饼干什么的吗?先垫垫肚子。”   苗苗一口老气叹出来,“不敢吃,怕影响嗓子。”   我,“……”   “淮淮,老师喊我了,我先不跟你说了。”苗苗忙说,“有时间出来喝酒啊。”   我听着嘟嘟声,心想,恐怕会越来越没时间。   一个乐队从包装到出场,还有的打磨。   出场后,能不能一炮打响,要看实力跟运气,缺一不可。   苗苗家里有企业,规模偏中等,歌唱不下去了,她肯定是要回去上班的。   总有路可走。   我把苗苗说的视频看了,拧着眉毛打给霍时安,这回他没接。   娱乐圈的公司要赚钱,要给艺人订规则,讲条约,霍时安是大流量,一堆的代言在身,要注意的更多,限制也更多,估计他那边暂时都不会把他放出来了。   我这么想着,手机就响了,霍时安打过来的,不等我说话,就问我,“你午饭吃的什么?”   “西兰花。”我拿杯子喝水,“还有青菜。”   霍时安很嫌弃,“怎么全是素的,荤的呢?”   我说,“没荤的。”   霍时安对我的午餐非常有意见,他啧道,“你减肥?”   我懒得搭理他。   霍时安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声音模糊不清,“缺钱?”   我还是不想搭理,因为我光是听他语气,就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欠抽。   从小到大的毛病。   霍时安换上一副“我知道了”的口吻,“那就是怀孕了。”   我的脑门蹦出一根青筋,“……挂了吧。”   霍时安一下子就像是被我踩到了尾巴,炸毛了,“挂个屁,你逗我玩是吧?没事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正拍着广告呢,手机突然嗡嗡响,全摄影棚里的人都刷刷看我,还以为我怎么着了。”   我恍惚的坐在椅子上。   不是说两个人谈了恋爱,分手了,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敌人,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那我跟霍时安算哪一类?另类?   我无意识的啃着嘴角,似乎从我回国到现在,我跟他的相处模式就聚会那会儿有点迷之尴尬,后来就很随便了。   随便的就像是……我没出国,也没过五年多,就过了五天。   我跟他不是分手,只是吵架。   霍时安还在那边骂我,我正烦着呢,气急败坏的给他一嗓子,“谁让你工作不调静音的?”   他吃瘪,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骂的什么。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课。”我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满脸的郁闷,还有点儿被打击的失落感,“我一进教室就被学生们围住了,全他妈在回答你的吃喝拉撒睡。”   霍时安乐了,“是吗?”   我揉额角,听到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语气问,“没人跟你要我的签名照?”   “你说呢?”我一手撑着头,颇有些无力,“都被我挡了,后面能不能挡得住就说不好了,时代变化太大,五年前还没微信朋友圈呢,那时候微博用的人也不多,流行的是博客,哪像现在啊,交流平台太多了,只要出现在那上面,就跟被剖开了给人围观一样,你是怎么适应的啊?”   霍时安不皮了,也没声了,他半响低声开口,“没事的,别慌。”   他说这话,是为了安慰我,说的既自然又别扭。   挺久没说了,难免不顺畅,像打了个结。   我没出声。   霍时安暴躁了,他硬邦邦的冰冷语气说,“以后有关我的话题都不带你,一点都不带,把你剔得干干净净的,要是别的谁买热搜,我会想办法让我这边分流。”   我还是不出声。   霍时安跟我较劲,过了差不多两分钟,他终于向我低头,“我保证。”   我这才出了声,“你说的啊。”   “昂,我说的。”霍时安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我拍广告去了,白天别给我打电话,晚上打,算了,随你吧,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操,今天又不知道几点才能收工。”   说完就挂。   我看着手机,想着霍时安的那些话,又烦起来了。   怎么搞的,没完了还。   我站起来溜达几圈,坐回椅子上,瘫着不动,过会儿又起来溜达,完了回去坐着,来回反复。   这个礼拜的课都在上午,下午就没事了。   我觉得我是忙习惯了,突然闲下来了,就各种的不对劲。   找点事情做吧。   我洗了衣服,刷了鞋子,把公寓打扫了一遍,出门买台灯去了。   .   A大在大学城,地段偏,离市中心挺远的,我对上次的电台嘴炮有心理阴影,只是在打车跟公交之间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就选择了后者。   上去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被当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你快帮我看看,是他吗?”   “是他。”   “真的是他诶!天哪,我好想找他要我家时安哥哥的电话。”   “我觉得他比你男神还帅。”   “狗屁!”   “真的,你看他,牛奶肌诶,长得还那么好看,他要是出道,肯定红过你男神。”   “狗屁!”   ……   ……   我全当没听见周围的视线跟窃窃私语,认真看我的街景。   心态这玩意儿很奇妙,你以为它挺好的,指不定突然一下就崩了,崩的猝不及防,又势不可挡。   你以为它要崩了的时候,它还好好的。   秋老虎一如既往的凶,车里又闷又热,我站了一路,下车后就给自己买了一杯茉莉花茶,冰的,喝下去那叫一个爽。   我满足的叹气,“舒服。”   肩膀忽然被拍,我抖了一下,攥着茉莉花茶往后一看,顿时就想骂人。   秦衍两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腰背微微弯着,唇边带笑,“小弟弟,我看你有一会了,你怎么傻乎乎的?”   我对着他上下一洒打量,穿的挺悠闲挺随意,没戴墨镜跟口罩,一张魅力十足的脸明晃晃的露在外面,“你不是红了吗?”   “还好吧,我又不是明星。”秦衍优雅的耸肩,“我顶多就是那什么……”   我说,“网红老大叔。”   秦衍的面部肌肉抽了抽,“……能把老字去掉吗?”   我又看他,网上曝光的资料是三十四,距离四十还有好几年,苗苗说的年龄四舍五入过了。   “小弟弟,你有点像混血啊。”   我回过神来,发觉秦衍离我太近,大街上的他也不怕人指点。   秦衍的呼吸往我脸上喷,温温热热的,夹杂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水味,我排斥的后退几步,绕过他往前走。   后面跟上来脚步声,伴随着秦衍的追问,他似乎对我是不是混血很有兴趣。   我不耐烦的说,“不是!”   “不是就不是,发脾气干嘛?像小猫儿。”秦衍慢悠悠的说,“因为你那同学,我的酒吧现在还在停业中。”   我转过头,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这时候不是趁热赚一笔?   秦衍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懒散的耙了下额前发丝,“我又不缺钱。”   我,“……”   “开酒吧是为了自己有地儿喝酒。”秦衍说,“现在成了网红酒吧,人太多了,闹腾,等热度彻底褪下去,我再让酒吧恢复营业。”   我理解不了土豪的脑回路。   “今天我朋友的一家分店开业,”秦衍指给我看,“诺,就那边的那家,我过来尝新菜,这才碰到了你。”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是家西餐厅。   秦衍凑我耳边低笑,“小弟弟,大叔请你喝咖啡?”   我板着脸说,“不用了。”   秦衍啧了声,“你这小朋友真是的……明明还小,偏要装老成。”   我去商场买我的台灯。   “阿衍!”   左边传来一道喊声,我好奇的瞅了眼,过来的是个长发女人,穿件红色修身连衣裙,脚上是双黑色细高跟,腿长又白,身材曲线非常的有韵味。   我的余光扫向秦衍,发现他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但没有情意绵绵跟暧昧。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秦衍抬了下手,“万璐。”   万璐走到他面前,“店员说你突然跑出去的,我当你是出什么事了呢。”   说到后面,她看向我,笑的风情万种,又意味不明。   “阿衍,不介绍一下?”   我感觉这气氛不对,整的好像我跟秦衍有一腿一样。   天知道我跟他才见两次面,一点都不熟。   别说有一腿了,连腿毛都没有。   而且我身上并没有明显的gay气啊。   苗苗就老说我不是外在gay,是内在gay。   迄今为止,知道我对女孩子不行的,除了我妈,霍时安,就是苗苗,再没旁人了。   至于秦衍,他那一手调情的伎俩老练得很,看样子是没少逗小朋友,可能通过丰富的经验嗅出来了点什么,但离铁板钉钉还是有差别的。   我抢在秦衍前面开口,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走,脚步很快的转过拐角。   秦衍好像喊我了,我不确定。   确定了我也不停,那个女的眼神像x光,我有点发毛。   .   之后的几天,我的工作跟生活都还算顺心如意。   霍时安出国了,拍电影。   这事是我从他朋友圈上知道的,好一周多才回国。   周五早上七点左右,我起来蹲马桶,习惯的拿着手机刷新闻,一时兴起点进了娱乐板块,看到了霍时安的报道。   还是带花边的。   女方叫陈琳琳,看起来年龄很小,长得娇小可爱,顶多二十,也是流量,挺红的。   小编称是流量CP,国民CP。   评论有很多,我粗略的扫了扫,觉得很粗俗,非常的不文明。   有条评论说自家哥哥是母胎solo,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查了才知道是指没谈过恋爱。   我往上刷文章,这陈琳琳跟霍时安共同出席过一个晚会,唱了一首《大中国》,cp就那么出来了。   我点了底下的几篇推送,一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在马桶上蹲了大半个小时。   得出的信息总结是,霍时安有好几个女朋友,都是网友们给他找的,等着他认领。   只要他认领了其中一个,其他几个的粉丝就会组成一个搞事联盟。   我退出热点新闻,发现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我便秘了。   “……”   蹲马桶的时间破纪录,刷新闻的时间也破纪录,我心情复杂的冲马桶,洗手,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是便秘脸没错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方老师,你起来了没啊?”   我听出是同事,就快速去开门,入眼的是他快掉下来的黑眼圈。   刘老师局促的走进来,也不找地儿坐,就杵在门边上。   “方老师,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我看他驼着背,想上手给他拍两下,“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   刘老师搓着手,“是这样的,就是,它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哈。”   我满脸问号,所以是什么样的?   刘老师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像是快哭了,“我有个妹妹,她追星。”   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自从她知道你是我同事以后,就天天烦我,昨晚我愁的都没睡觉。”   刘老师捋起额前的刘海给我看,满是被岁月摧残过的样子,“方老师,我是真的没法子了才来找你的,再这么下去,我很快就会秃头。”   我心说,你的发量还可以撑一撑,黑眼圈是真的挺大块。   刘老师苦哈哈的恳求道,“方老师,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我还没给反应,他就赶忙说,“我知道你被学生们闹烦了,你放心,不是让你找你老同学要签名照,就只是想让你问他一个问题,他有没有跟陈琳琳在一起?”   “……”   我为难的说,“刘老师,你说的这个事吧,它是个人私事,不好问,也不好说,艺人是不会随便跟别人透露情感问题的。”   “也是啊,方老师说的有道理。”   可能是我的便秘脸更严重了,刘老师于心不忍,他唉声叹气道,“那我就说不知道吧,我妹是你那个老同学跟陈琳琳的cp粉,烧香拜佛的求他们在一起呢。”   我一言难尽的送走刘老师,站在客厅里发愣。   我跟霍时安好像都不是天生的gay,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弯了。   是他先弯的。   弯好像能传染,他一弯,我也就弯了。   现在我还弯着,直不过来了。   我转身收拾沙发上的衣服,不自觉的哼唱,“十八弯,九连环,弯弯环环,环环弯弯,都绕着土家人的水和 ……”   敲门声又响了。   我以为还是刘老师,打开门后,到嘴边的话声戛然而止。   门口的霍时安摘下口罩,露出胡子拉碴的脸。   我愣着,“你不是在国外拍电影吗?”   “回来参加一个活动。”   霍时安一边把我往门里推,一边跨步进来,不容拒绝道,“我肚子快饿扁了,你给我弄点吃的,不要泡面。”   他不要脸的强调,“我不要泡面。”   我闻言就把他往门外推,“麻烦楼下待着去。” 第10章   霍时安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充满了强劲的爆发力,我一个常年打电脑的推不过他,眼睁睁看他抓住我的手腕,拨小崽子一样轻轻松把我拨到一边,关门,坐沙发,长腿一叠,等饭吃。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他这样子特别像一只大狗,我忍不住想把给他丢一个饭盆。   霍时安用眼神催我快点。   我打开门看看走廊,挺安静的,刚才他过来应该没有引起谁注意。   霍时安看出我紧张兮兮,“我戴了口罩。”   我把门关上,胡乱的抓两下头发,“那又怎么样?上次在老街,你一张脸就露了双眼睛,还不是被你的粉丝们认出来了?”   霍时安语塞,他想不出词儿还嘴,就往沙发背上一靠,皮鞋点出悠闲又欠揍的节奏。   我冷不丁地看见自己今天要穿的衬衫被他压在屁股底下,眼皮顿时一跳,三五步冲过去抢救我的衬衫。   霍时安就跟老太太似的坐着。   我踢他的小腿,“挪一下屁股会死啊?”   霍时安低头一看被我抓在手里的半截衬衫,挑了挑眉毛,“我要吃东西。”   “热的,要有汤。”他再次强调,“不要泡面。”   我瞪他,“要点脸行吗?有你这么大清早的跑人家里来要吃的?”   “不是你说我们是老朋友吗?”霍时安没有一点难为情,他反过来说我的不是,“老朋友过来,还得跟你要吃的,你自个都不知道主动问,好意思啊?”   我翻白眼,去他妈的老朋友!   冰箱里有西红柿,有鸡蛋,我给霍时安煮了西红柿鸡蛋面,放进去很多小葱花。   霍时安拿筷子挑小葱花,挑了半天,他怒摔筷子。   我坐他对面,当没看见,反正我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只要他一不高兴,就把他的狗头摁怀里,摸上几把。   霍时安用眼神杀我,我气定神闲,他见我怎么都不鸟他,就绷着脸生闷气,仿佛背后开始有一缕缕的黑气往外冒。   我知道以他的尿性,不会撑过五分钟。   果不其然,没过一小会,霍时安就一言不发的拿起筷子捞面条吃,结果他不小心把漏掉的一块小葱花吃到嘴里,脸都绿了。   我看他腮帮子鼓鼓的,疑似要喷,就立刻把桌子一拍,煞有其事的命令道,“这面是我买的超市里最贵的一筒,很多钱买的,你给我吃下去。”   霍时安,“……”   他一副委屈模样的瞪着我,艰难的咽下那口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我盯着霍时安的喉结,确定他是真的咽下去了,不会有喷出来误伤我的可能,就问出一个在我脑子里狂奔了好几圈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霍时安拿筷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抖,他低头不出声,突然装起了聋子。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不然以后没法搞了。   于是我把手肘抵着桌面,上半身前倾,面带微笑,成心恶心他的拉长声音,“时安哥哥?”   “砰——”   霍时安受惊过度,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 第11章   我趁霍时安受惊发愣,智商下降,战斗力也下降的功夫,重复问他,“怎么知道的?”   霍时安看我一眼就低头看他的西红柿鸡蛋面,小媳妇姿态。   他的睫毛遗传了他妈,又长又密,还有点儿上翘,很漂亮。   我下意识盯着霍时安的长睫毛,怎么也想不起来亲上去是什么感觉,什么心情。   时间是魔鬼啊。   桌上的气氛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莫名其妙,又让人心里揣了什么似的发慌。   我不知道霍时安慌不慌,反正我是真的慌。   那问题为什么在脑子里跑好几圈才被我甩出来?还不就是在犹豫。   问完了,我完全没有便秘得到解决的舒畅感觉。   反而更堵。   我维持着趴在桌在桌上的姿势,面上端着审问者该有的沉着与威风。   尽管我心里慌的一逼,可我的阵势没输。   让我失望的是,霍时安却没有被审问者的弱小无助,他平静的吃着面,声音模糊,“我找人问了教师公寓楼是哪一栋。”   我突突突扫机关枪一样问他,“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一层,哪个房间?”   霍时安很不耐烦,“不是说了问的人吗?”   我追问,“问的谁?”   霍时安皱眉看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这个问题问来问去的,有意义吗?”   我不说话,就一直看霍时安,一直看他,把他看的浑身毛孔都炸了,乱七八糟的冲我一通吼,“不知道谁,老子管他谁啊,名字没问,爱信不信!”   我啧啧,“真该把你刚才的德行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让你的粉丝们看看。”   霍时安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我屁也没问出来,很不爽的坐回椅子上,眼神复杂又古怪的看着霍时安。   一秒,两秒……   到第四秒,霍时安又毛了,“你没事看我干嘛?眼珠子能不能按回去?”   我像是问他,也像是问我自己,“我俩以前谈过,你一点都不尴尬吗?”   霍时安脸上的所有情绪瞬间凝固。   我露出和蔼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像是一个老父亲在看儿子,眼里充满了鼓励与期待。   “有什么好尴尬的。”霍时安垂下眼皮,淡淡的说,“恋爱谈了两年多,兄弟做了十几年,没什么好尴尬的。”   我哑口无言。   霍时安突然气冲冲道,“一边去,别趴我跟前,影响胃口。”   我正要说话,就听到他来一句,“以后别那么恶心巴拉的叫我。”   “恶心巴拉?”   我提醒他这个大明星,“那是你的粉丝们给你的爱称。”   霍时安蹦着下颚线条,“她们叫起来不像你那样。”   “我哪样啊?”我呵笑,“难不成我说的不是中国话?”   霍时安说不出理由,词穷了,他憋了会儿开口,嗓音莫名的低哑,“就,就按以前那么叫。”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结巴整的有点儿懵,我俩同岁,生日就差两天,以前我都叫他时安,后面没跟哥哥两字。   一般出现那两字,要么是跟他调情,腻歪,逗他玩,要么是我做错了事,撒娇。   说起来,我上次除掉姓叫他,还是分手那天。   我抿抿嘴吧,“那你也礼尚往来,按照以前的叫法叫我呗。”   霍时安把脸一扭,“大哥,你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怎么叫你叠音,多怪,多难为情啊?”   他态度强硬的说,“我不叫!”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不叫就不叫,用的着一副受尽天大委屈的小可怜模样?   真是够了。   .   霍时安把一碗面吃完,慢条斯理的拿筷子在汤里面捞啊捞的,一丁点儿碎面条都不放过。   我换完衣服出来,他还在那捞。   “碗你自己洗一下,别把水弄的到处都是,我出去吃早点。”   霍时安抽纸巾擦嘴,“我也要。”   我弯腰穿鞋,“一碗面都让你吃完了,还要个屁啊要?”   霍时安自顾自的说,“给我带份煎饼,不要葱,不要辣酱,不要火腿肠。”   我左耳进,右耳出,开门的时候,两只耳朵全空。   霍时安在我后面说,“你不给我带,我就跟你一起下去。”   我压根就不当回事。   霍时安似笑非笑,“不戴口罩。”   “……”我冷冷的回头,“霍时安,你越过越无耻了啊!”   霍时安回我微笑,带着点痞气,也带着点少年感。   我脱口而出,“你怎么一到我这儿就跟释放天性似的?平时在外面憋坏了?”   霍时安的笑脸立马僵硬。   我估计我是说中了,公众人物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有,束缚多。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霍时安挺可怜的。   “煎饼是吧,等着吧。”   我出了楼道,风中凌乱的站在台阶上。   可怜他干什么?   谁来可怜可怜我啊?我一个刚上任的老师,平白无故就多了个副业。   不光是A大,周围其他学校的粉丝也往我这儿跑,还有上班族,中学生。   霍时安的粉丝年龄覆盖范围很广。   我抹把脸,吃东西去吧,吃完了,吃饱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   今天上午我的课在后两节,不着急,我晃悠着去常光顾的早点铺子。   有几个女学生往我旁边的桌上坐,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插鼻孔里。   那几个女学生只是正常的来吃东西,看我的眼神没有那种看到“时安哥哥老同学”的狂热,就只是小女孩子面对帅哥的羞涩跟好奇。   我不由得松一口气,又觉得好笑,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有心理阴影了。   除非霍时安过气,不然我的副业是不会歇火的。   依我看,指望他过气,不如我适应自己的副业来得靠谱。   填饱肚子,我拎着煎饼回去。   我一进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哗啦水声,忍不住抓住机会戳霍时安,“你是一边洗碗,一边搓澡是吧?”   霍时安没有跳脚,这不对劲,我警惕的放下煎饼往厨房走,发现他开着水龙头,人一动不动。   腰背弓着,额发微乱的搭在眉眼间,胡子拉碴,表情呆呆的,像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大傻子。   我愕然一瞬,连忙就进去关水。   霍时安回过神来,眉头打结,“你干嘛?”   “你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呢?节约用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把他挤开,麻利的拿起水池里的碗冲洗,不假思索的说,“学校水房的墙上写了的,整个高中你天天挂嘴边糙我,忘了?”   说着,我就动作自然的把碗递给霍时安,他似乎是习惯性的伸手去接。   我俩的手碰到了,像是同时被烫到了似的,仓皇而又慌乱的把手撤回来。   “垮嚓”一声清脆响在地上炸开,残忍的让我心头滴血。   我跑了几条街买的汤碗碎在了我的面前,太他妈的猝不及防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霍时安也是,他懵,我也懵。   厨房里一片压抑。   我看着脚边的碎片,心情五味陈杂。   看吧,还是过了几年,不是几天。   而且是真的分了手,并非只是一场吵架。   之前那是错觉,全是错觉。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我跟霍时安以前恨不得紧紧的黏一块儿,现在连不小心碰个手都不适应,局促的一塌糊涂。   我俩的相处模式表面上无缝连接,内里却有条裂口。   是时间那魔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划拉出来的。   那裂口提醒我俩,早散伙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当年上学那会儿很流行,也很俗套的话。   ——爱情诚可贵,友情价更高。   如果我跟霍时安没谈,还是好哥们,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脑洞开到这里,我想起另一句俗套的话了,可惜没有如果。   我跟他从决定谈恋爱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哥们了。   没有人想跟哥们亲嘴,也没有人想跟哥们探索人生的真谛,所以我跟他不是哥们。   我在心里叹气,我这都想什么呢?还能不能好了?   霍时安看我跟木头人一样,就沉默着去阳台拿了扫帚跟簸箕过来,“你站一边去。”   我无意识的照做。   霍时安扫扫碎片,喊我,“脚。”   我没动。   霍时安无奈,“抬脚啊祖宗。” 第12章   我丢下霍时安一个人在厨房扫地,自个上房间躺着去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刘老师的喊声,“方老师,在不在啊?”   我一个鲤鱼打挺,三两下抓了抓头发出去。   霍时安不知道怎么时候走的,要不是垃圾篓里有一堆碎片,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做了个梦。   刘老师又喊,“方老师?”   “诶,在呢,你等我会儿啊!”   我快速捞起搭在沙发上的衬衫,发现一点都不皱了,愣了一下才换上。   海螺姑娘悄悄忙活完就走了。   刘老师下课回来了,黑眼圈还高高挂着,下巴上一圈胡渣,憔悴的不行,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我低头一看,袋子里是几个大橙子。   刘老师说,“是陈老师自家种的,在办公室发了,这份是你的,我给你捎回来了。”   “谢谢啊。”   我接过袋子,问道,“刘老师,那个,陈老师下个月结婚,我们要随多少?”   刘老师说,“以往都是一千。”   我哦了声,“那到时候你们叫上我一起送。”   “嗯行。”刘老师叹气,“下个月结婚的挺多,我这儿就收了三份请帖。”   我笑笑,“那要随不少啊。”   刘老师抹了把脸,感觉要哭出来的样子,“随份子其实还好,大不了那个月省一省,就是每年一到那个时间段,街上的婚车特多,我妈看了以后跟我闹,一言难尽啊方老师。”   “……”   我拍拍他肩膀,无声的给予同胞的安慰。   刘老师深吸一口气,“方老师,你家里催你吗?”   我摇头,“我才二十四。”   刘老师一脸的羡慕,“二十四在我家那边都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我抽了抽嘴,又拍他肩膀,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岁月摧残的老大哥,“刘老师,别担心,面包你已经有了,爱情也会有的。”   刘老师是个感性的人,他闻言就抽抽鼻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眼睛一睁,“对了,我早上去上课的时候,看到有个人从你屋里出来,那谁啊?”   我面不改色,“一朋友。”   “个子可真高。”刘老师嘀咕上了,“背影看着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他啊了声,“对了,你朋友怎么还戴着口罩啊?”   我继续面不改色,“脸上长疮了。”   刘老师惊讶的说,“长疮啊?”   我,“嗯。”   刘老师噼里啪啦倒豆子的问我,“长的什么疮?严不严重啊?多久了?”   我,“……”   “现在转季,早晚凉,中午热,容易生病。”   刘老师又啊了声,我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对他眼神询问。   “你朋友穿的上衣是国外的大品牌啊。”   我脸上的淡定面具要裂,“仿的吧,我朋友就是普通上班族。”   “你可能被你朋友忽悠了,我可以肯定他穿的不是仿的。”刘老师说,“我妹妹原先还不是你老同学跟陈琳琳的CP粉,只粉你老同学一个人,家里好多他的杂志,你朋友穿的那件就是他代言的品牌,我不会看错的。”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没过三秒,我就发现刘老师看我的眼神变得不对,他声音都变了,“方老师,你口中的朋友不会就是你老同学霍时安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自我否定,“不对啊,霍时安人在国外,行程上是晚上有活动,下午三点多的航班回来。”   我捏了捏手指,霍时安偷偷改签回来的?   为的什么?就为了上我这儿吃一顿?   他不会被经纪人打死吧?   刘老师看我不说话,以为是我不信,他干巴巴的笑,“我妹微信里跟我说的,她老说这些,我知道的就多了。”   我看着他诚恳憨厚的脸,“你妹是什么工作?”   刘老师说,“七月份才毕业,还在家里,工作没找好。”   我表情诧异,“那她哪儿来的钱追星?”   刘老师说,“偶尔会找我要。”   我的表情从诧异变成一言难尽,“太惯着了吧?”   刘老师唉声叹气,“我就一个妹妹,不惯还能怎么办?”   我是独生子女,理解不了,所以不好说什么。   刘老师有些无奈的挎着肩膀,“我妹在朋友圈里说如果你老同学跟陈琳琳在一起,她就每人送一套彩妆。”   我说笑,“没人当真的吧?”   刘老师笑不出来,“可是她自己当真了。”   “……”我说,“她应该不用买。”   刘老师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摆摆手,看了眼手机说,“刘老师,我得去教学楼了。”   刘老师回神,“啊对,是该去了。”   他在我身后喊,“方老师,你怎么把梨拎走了啊?不放公寓里头?”   “而且你的方向错了啊,你不是该坐电梯吗?怎么往楼道那儿去了?还有你书呢?不拿书啊?”   “……”   我光顾着翻微信找霍时安问情况,其他什么都忘了,尴尬的我一张脸红成猴屁股。   .   回国后,我进A大当老师,再见霍时安。   情怀跟回忆都得到了我的抚慰,按理说日子该平淡了。   事实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   可以干不少事儿,譬如发个微信。   我把抓了一路的手机拿起来,在微信里问霍时安改签的事情。   霍时安给我打电话了。   “你是不是在鸡蛋面里下药了?”他在那头小孩子似的咕哝着,“我怎么肚子疼?”   我问他,“具体是哪儿?”   他说就肚脐眼那里。   我蹙蹙眉心,“自己揉一揉,顺时针揉。”   “不会揉。”霍时安烦躁的说,“晚上的活动候场很无聊,找你打游戏啊。”   我望了望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感叹年轻真好,“我不打游戏。”   “骗谁啊你?”他凶狠的糙我,“当年你他妈为了打游戏,吃喝拉撒都在网吧里面,老子风里来雨里去的给你送饭,有时候还要一口一口喂,就差嚼碎了送你嘴里,你现在跟我不打游戏,脑子被虫吃掉了?”   我扯扯头发,“当年是当年。”   他不吭声了。   过了会问,“真不打?”   我心不在焉的说,“昂,不打了。”   霍时安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凉凉的来一句,“变得真多。”   我捻眉心,“都在变。”   他嗤了声,“我变的没你多,谁都没你多,就你变得最多,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变化,内里变得不知道什么样了都。”   “内里还能什么样啊?不就是五脏六腑。”我站起来说,“我要上课了。”   霍时安在我挂电话前一刻吼道,“晚上陪我打游戏!”   我把手机放讲台上,想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揣进了口袋里面,忽地一个激灵,霍时安那家伙没跟我说改签的事。   他把话题给扯开了,扯到飞起。   以我对他的了解,就是被经纪人烦过了,不想跟我说,觉得没面儿。   他从小到大都那死德行。   一上课,我就开始点名,下课的时候,我又点了一次。   别人是一战成名,我是一点成名。   我收到同事的提醒,上校园网上看了看,发现学生们果真亲切的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叫“点名狂魔”。   看来还是作业布置的太少,我寻思国庆多布置一些。   晚上六点多,霍时安找我,叫我陪他打游戏。   我懒得跟他胡扯,就问是哪款游戏,下载好了陪他打。   结果当然是他被残酷的现实打肿脸。   霍时安一副快被我气吐血的口吻,“大哥,你瞎跑什么,地图不会看啊?”   我窝在沙发里,咔滋咔滋吃着薯片,懒洋洋的说,“我跟你说了我不打,你非要我陪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霍时安呼哧喘几口气,“你以前不是很牛逼的吗?”   我够到纸擦手,轻描淡写,“我有好几年没碰过游戏,手感跟操作都不行了,再说了,这游戏我又没玩过。”   “操。”   霍时安低低的骂了声,嗓音模糊的说,“不行就多玩,玩玩就行了,玩玩就牛逼了。”   我的神情愣怔,他想干什么?想我变回从前那样?   扯淡呢吧?我又不是孙大圣,还能变来变去。   接下来我玩一把输一把,各种在霍时安爆炸的边缘溜达。   霍时安没生气,他非常的平静,“先这样,晚点再打,我要进场了。”   我大概是吃饱了撑的,竟然上微博看起了活动直播。   视频一打开,戳进我视野里的就是一大片弹幕墙,刷着他们的时安哥哥,看得我头晕眼花,赶紧把弹幕关掉了。   没过一会,霍时安穿着一身高档的深蓝色西装出现在镜头里,微乱的头发吹洗过,打理过,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眼睑底下的青色也遮住了。   俨然就是一副意气风发模样,一路星光闪耀。   我喝着刚泡的咖啡,用一种新鲜又复杂的心情看着直播,觉得镜头里的人跟我面前的不是同一个。   一个优雅,俊美,冷傲,另一个幼稚,幼稚,还是幼稚。   霍时安在签名版上签了个鬼画符,就各种咔嚓咔嚓咔嚓,我上了个厕所回来,他已经走完了红毯,进场落座了,镜头还时不时扫到他身上。   我心想,明星们这时候都在想什么?   不方便刷手机,不方便吃东西,就干坐着,还要坐姿好看,挖个鼻子都不行。   多遭罪啊。   我看着主持人悬念味十足的报获奖名单,念霍时安的名字,看着他举止从容沉稳的从座位上起身,整了整西装外套,转身抬手。   那一瞬间,满场都是粉丝们的欢呼声。   我有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自豪感。   跟他一起获奖的女演员很高挑,两人站一起非常般配。   主持人的业务水平高,没有因为尬聊不下去的强行拿他们调侃。   比起女演员感性的大段大段感谢词,霍时安就一句话,很短,很俗套。   他说的是,谢谢爱我的,和我爱的人,谢谢。   我打了个喷嚏,冷不丁的想起来个事,教授还等着我回邮件,指望我给他新开发的项目来个分析报告,我竟然在看直播。   “……”   那天之后,霍时安就天天找我打游戏。   他的作息时间很飘忽,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不像我,没课就空着,可以写写编程,看看电影,做想做的事情。   十一前两天,苗苗来看我,拎的满手都是。   我一看,全是食材。   苗苗进门就搭我肩膀,跟我哥俩好,“淮淮,我想吃你做的烧鸭子。”   我拨开她的手,“家里没辣椒。”   “当当当当——”   苗苗变魔术似的从她那背包里拿出一个白色袋子,“看这里面是什么?”   我在她的挤眉弄眼下开口,声音拉长,“辣椒。”   苗苗一脸严肃的像是在教小宝宝说话,一字一顿,“不对喔,这是烧鸭子的辣椒。”   我满脸黑线。   鸭子都是杀好了的,也切成了大块小块,我直接丟锅里,焯水。   苗苗靠着台子啃苹果,“淮淮。”   我拿了一把蒜,一个个的剥着,“嗯?”   苗苗看我一眼,又看我一眼,“有个事吧,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的眼皮开始莫名的跳了起来,“不该说。”   苗苗一边吃苹果一边看我,像是不认识我了似的,就猛看,“可能我说了,你就不给我做烧鸭子了。”   我试图阻止,“那就别说。”   苗苗欲言又止,“但是我……”   我手一挥,“没有但是。”   苗苗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就从嘴里蹦字儿,“霍时安有个洗发水广告,是早年的,在那里头他穿白衬衫,湿身了,映出胸前的挂件形状,被他的粉丝们疯狂扒过,现在网上还有分析的帖子,我昨天无意间看到了,觉得那挂件跟你脖子的怎么看怎么像,然后我就通宵刷帖,发现其实两个挂件一模一样!以前我问过你,你说那是你自己做的!”   这么大段非常的顺畅,一看就是在心里打了多次草稿。   我把手里的蒜往砧板上一丟,转身面露微笑,“亲爱的苗女士,我正式通知你,今天的烧鸭子你吃不到了。”   苗苗,“……” 第13章   我洗了手走出厨房,苗苗连苹果也不啃了,急急忙忙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   “淮淮,烧鸭子真不给我做了吗?我这段时间饿的要死的时候,都靠意念吃它,我……”   我转过身打断她,“你想干嘛?作死啊?”   苗苗可怜巴巴,“公司说我太胖了,叫我减肥。”   我一脸难以置信,“你一六五,不到九十五斤,太胖?”   苗苗说,“现在只有九十斤。”   “……”   我看看她蜡黄蜡黄的样子,默默的折回厨房把剩下的蒜全剥了,跟姜片一起丟进烧热的油锅里,快速翻炒几遍,将小碗里切好的红辣椒倒进去,继续翻炒。   呛鼻的辣味不断从锅里往外扩散,瞬息间弥漫的整个厨房都是。   苗苗一边咳,一边逃命似的往外面跑,她又良心过不去的跑回来,跟我共患难,有辣椒一起呛。   我把鸭子往锅里一倒,等颜色偏金黄就喊,“酱油。”   苗苗赶紧从架子上拿了给我。   我倒进去一些,把酱油还给她,“料酒。”   苗苗麻利的去拿。   我留意着锅里的情况,等差不多要烧干了就拎起电水壶,把半壶热水倒锅里,煤气灶开大火烧开,再换成小火。   苗苗递过来抹布,我擦擦刚才蹦到煤气灶周围的油渍,“苗苗,你是歌手,不是模特,减肥这个事,你看能不能跟公司沟通一下,太瘦了,营养不良,会影响气息。”   苗苗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是是。”   我蹙眉,“还会引起低血糖,贫血,内分泌失调什么的。”   苗苗诚恳的说,“是是是,方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我敲她脑袋,“你呀,长点儿心吧。”   苗苗嘿笑两声,伸头隔着锅盖看看她的大餐,“卖鸭子的阿姨说这是老鸭,那是不是要多烧好一会才能烂?”   我说,“一个小时左右。”   苗苗冲我笑的暧昧,“那咱继续厨房里的话题?”   我的嘴一抽,上当了。   烧什么鸭子,还是关火吧。   苗苗抓我,不让我关火,“淮淮,你酒量不好,一直很注意,就有一回你喝醉了,老叫一个名字,我以为是闪,山,其实就是霍时安的时安吧,时安时安,闪,山,口齿不清的时候念起来都一回事,对不对?是不是?”   我出去抽烟。   苗苗屁颠屁颠的给我拿打火机,“你知道的,我一过零点,做事的效率就特别高,昨晚我一晚上没睡,证据搜集了很多,这么跟你说吧,现在我就躺在坑底,只要你给我添一点点土……”   我扭头,苗苗对我眨眼睛,“我就可以瞑目了。”   “……”   我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抽烟。   苗苗坐地上,等着我给她添土,我在思考。   具体思考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这时候应该思考。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声来的突然,我跟苗苗同时看过去。   来电显示是“毛毛”。   这是我给霍时安搞的备注。   因为他毛多。   青春期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比毛。   谁身上的毛最多,谁就最爷们儿。   我遗传的我妈,长得白,毛还少,惨兮兮的。   那段时间我特么的都自卑上了,夏天不好意思穿短袖,就用长袖捂着。   霍时安那小子是毛王,春风得意的不行,老在我面前晃尾巴。   我一看他那样,就从他胳膊上拽下来几根。   手机还在震动。   苗苗看我,我看她,我俩对视一眼,下一秒我就立刻拿起手机直奔阳台。   霍时安在那头骚骚的说,“我来找你打游戏,我要看看你是怎么打的那么菜的。”   我捏鼻梁,“别来。”   霍时安的呼吸立马就重了起来,“玩儿什么呢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我听他这语气,好像我始乱终弃,不是好东西似的,“苗苗在我这儿。”   霍时安嗤笑,“那又怎样?她在你那儿,我就不能过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动物被激怒的低喘,“论认识的时间长短,有我在,轮得到她?”   我无语几秒,“你想什么呢?”   “方淮,”他忽然喊我一声,“我已经到了。”   仿佛后面还自带音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不是吧?真的假的?你别吓我,苗苗正在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霍时安懒懒的笑,“什么关系,老同学,老朋友啊。”   我叹气,“她发现了项链的事。”   “项链?”霍时安拉长声音,“啊,想起来了,是那个啊……就你做那小狗都嫌弃的丑东西?”   我把电话挂了。   手机又响,霍时安知道我不接他电话了,就发的微信:我在门口,开一下门,我要进去。 第14章   我看完微信回客厅,继续跟苗苗大眼看小眼。   今天在我这儿的只要不是苗苗,是别的谁,看到霍时安进来,都只当是大明星来老朋友这儿吃顿饭。   顶多会感慨一番,原来大明星也是人。   苗苗不行。   就算她没发现项链的秘密,但是只要她亲眼看到我跟霍时安在一起,待上几分钟,就能从我的言行举止里发觉出不寻常的地方。   因为她真的跟我太熟了。   当年我去国外,两眼一抹黑的时候遇上的她,那时候她已经在当地生活了八九年。   是她带我熟悉的那座城市。   如果说霍时安陪伴我长大,从幼年到童年,再到少年。   那苗苗就是陪伴我从少年步入青年。   五年多了,先是同学,朋友,再是兄妹,亲人。   怎么可能不熟悉。   确切来说,是霍时安熟悉过去的我,苗苗熟悉现在的我。   过了十几秒,我平静的说,“霍时安在门口。”   苗苗比我还平静,“我原来一直觉得自己看人很准,可是到你这儿就不准了。”   “刚认识那会,我以为你是直的,没想到你跟我说你不直,后来我以为你不喜欢毛多的,前段时间发现根本不是毛的问题,是你一直有暗恋的人,你挂在了一棵树上面。”   “两分钟前,我百分百确定你不是单相思,霍时安是你念念不忘的前男友。”   她顿了顿,神色一言难尽的说出重点,“而且他毛多。”   “……”   我把烟掐了,起身去开门。   苗苗在我后面起来,快速抓了包跑到门口。   我问她,“你干嘛?”   “当然是溜啊。”   苗苗压低声音,“你知道的,我写的大多都是情歌,对‘情’之一字研究的很深入,回头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旧情,以及复燃的情况,我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帮你指导指导。”   她把白色棒球帽扣头上,“现在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我的嘴轻微一抽,“烧鸭子不吃了?”   “不吃了,你们中午吃吧,再喝两口大白梨,回忆回忆你们的青春年少。”   苗苗闻着鸭子香,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大白梨是我跑好几条街才买到的,别不喝啊,我买的其他菜,你们可以晚上吃。”   我还要说点,敲门声响了,扣扣扣个不停,像催命符。   苗苗压压帽沿,示意我赶紧开门。   我一把门打开,苗苗就贴着门框溜了,她骨架小,一点不费力。   期间都没敢抬头看门口的霍时安一眼,嗖嗖就跑进了电梯。   霍时安的面部漆黑,“我是怪兽吗?”   我没搭理,他看出我不高兴,就沉默着进屋关门。   霍时安把背包丟沙发上,拿下口罩跟帽子,闻着香味走进厨房,揭开锅盖看里面的鸭子,“这是你给她烧的?”   他把锅盖一丟,阴沉沉的走出来,“我想你给我煮碗面,你都不愿意,非得我威胁,最后煮是煮了,还往里面撒一大把葱花,她来就是烧鸭子,凭什么?”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色从晴天转阴,风雨欲来。   霍时安盯着沙发上的我,眼神深谙,他半响耙了下没怎么打理的短发,“你担心她说出去?”   我往后一靠,“她是我妹。”   霍时安挑眉,“那你担心什么?”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你身上。”   我见他一脸的单纯无辜,脑门青筋就往外蹦,感觉自己要减寿,“上次你来我这儿,走的时候被我同事撞见了,他怀疑过,自我推翻了,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走运。”   霍时安轻嗤,“知道是我又怎样?我不能跟老同学吃个饭?”   我“腾”地坐起来,抬脚踹了下玻璃茶几,“你不骚会死啊?”   他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靠回沙发背上,试图跟他语重心长,“你来我这儿的次数一多,被扒出我俩那段的几率就越大,要是被扒出来,你在娱乐圈就翻不了身了。”   霍时安瞪过来,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我被他瞪的浑身不自在。   他忽地哑哑笑出声,“方淮,你担心我啊?”   我看他笑的像个少年,就管不住自己的跟他掏心窝子,“时安,现在不是读书那会儿,简单不了的,谁都没法简单,你是公众人物,我是老师,顾虑太多了。”   霍时安唇边的弧度瞬间凝固,“你是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我窝在沙发里,半天没动弹。   霍时安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逼问,“是不是?”   我眼皮半搭着,“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操!”   他低骂了声,一屁股坐我旁边,两手撑着头,腰背弯下来,“真话,说吧。”   “我第一天上课就那鬼样子,能没困扰吗?”   语气很冲的说了这句,我停顿了许久,“只是比起我,你的麻烦更多,多很多倍,悠着点儿吧。”   他身上的低气压转眼间就没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扯扯嘴角,“大哥,你当我瞎了啊,不知道你现在多红?”   霍时安转过头,满脸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吗?没那么严重。”   他皱皱眉头,低声说,“要是我俩的事被扒出来了,我来扛。”   我不给他面子,并且很不解风情,“你扛不住。”   “扛不住也扛,硬扛,我尽全力。”霍时安直直的看着我,“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末了还欠抽的笑着来一句,“毕竟现在我比你高半个头。”   我亲切的礼尚往来,“你最近有被经纪人打吗?”   “……”   我去厨房看鸭子烧的怎么样了。   霍时安大狗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跟苗苗的事情。   这事全围绕着我跟他分开的那几年。   他没参与过。   我才刚开个头,他就情绪烦躁的打断,说不想听了。   “鸭子可以吃了吗?我饿了。”   我让他自己拿碗盛饭,“苗苗帮了我很多,生活上学习上都有,她在国外还给我挡过多次骚扰。”   霍时安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挺不错一小姑娘,美丽善良会做人。”   我,“……”   霍时安盛了饭凑我边上,“先吃饭,吃完饭打游戏。”   我无语,“其他明星也像你这样,热衷打游戏?”   “不熟悉的我不清楚,熟悉的都打,我们有个游戏群。”   霍时安耸肩,“不能随便出去转悠,只能打游戏了。”   我听他这么说,就把锅里的大鸭腿捞起来,放进了他的碗里,“吃吧。”   霍时安看看鸭腿,看看我,看看鸭腿,再看看我,像是怕我要回去似的,捧着碗就跑。   “……” 第15章   今天这顿饭是我跟霍时安真正意义上的重逢饭。   上次在小面馆,我俩点的面,我吃了,他没来得及吃,被他的粉丝们打乱了,一团糟。   前些天我给他煮了碗面,他吃的,我没吃,后面还摔碎了碗,不愉快。   时隔几年,这是我俩分开后第一次坐在一起好好吃饭。   真的是好好的吃,没有斗嘴。   我把一碗饭吃完,看他坐我对面,低着头啃鸭翅膀,啃的一嘴油。   不知道哪个大牌的衬衫袖子很随意的卷着,一高一低,毫无形象可言。   还是这样好,不像在直播里,也不像网上的各种采访里面,他戴上这个那个面具,一堆金灿灿的标签在身,既谦和有礼又冷漠疏离,像是照着模板练出来的,隔着屏幕都让我觉得陌生,有距离感。   我等他吃完了,就说,“碗你洗。”   他擦嘴巴的动作一顿,我看他要逼逼,立马抢在他前面说,“米是我淘的,饭是我煮的,鸭子是我烧的,厨房是我的,煤气也是我的,让你洗个碗怎么了?”   “洗是没问题,只是……”霍时安稍作停顿,慢慢悠悠的说,“上次摔了一个碗,你一脸肉痛,这次再摔,我怕你吐血。”   我翘着腿,“你不说我还忘了,上次那碗,三百六。”   霍时安睨我一眼,“一个?”   我冲他抬抬下巴,“要我拿发票?”其实没有。   霍时安顿时就用看败家子一样的眼神看我,“就那一个破碗,你花好几百,怎么想的?脑子忘家里了?”   我在下意识的心虚,“喜欢才买的。”   完了我想,我买碗,花的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干嘛要这么没底气?   霍时安盯着我看了几秒,咕哝了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拿出皮夹,拨了好几张给我,“四十不用找了。”   我往他皮夹里瞅。   他像是怕我眼睛里有钩子,会把他的钱跟卡钩走似的,快速把皮夹收了起来。   我跟他干坐着,才丢下碗筷,桌上还没收拾,就是一副老大爷喝下午茶的样子。   几分钟后,他没头没脑的问我,“有没有再找?”   “太忙了,没时间想那方便的事。”我语气随意的问,“你呢?”   霍时安说,“我也是。”   他紧跟着就补充一句,“没时间。”   反正我们通过一问一答了解了彼此分开后的感情生活,得出的结果就是,这几年都没再找,不是专门为了等特别的哪个谁,就是没时间。   不是不想找,是没时间。   单身的理由一样,打平手了。   霍时安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顶着一张“我做了好多事,你快夸夸我”的样子走到我面前。   我的眼角一抽,以前他就这死样子,等我表扬。   “让让,我要去上厕所。”   霍时安的脸扭了扭,他拽我胳膊,“快点出来陪我打游戏,一点半我有采访,没多少时间了。”   我无语,“那还打个屁的游戏啊?”   他不拽我了,改成把我往卫生间里推,“来都来了,不打不是白跑一趟?你赶紧的!”   “……”   我上了厕所出来,差点跟门口的霍时安撞到一起,“你干嘛?闻臭啊?”   他不说话,就眯着眼睛看我,表情难以捉摸。   我不知道这是在搞的什么鬼,还是要搞什么鬼,就越过他去洗手,背后响起他沙哑的声音,“方淮,你是不是在网上发过帖子?还改编了一部分?”   不等我回应,他就把手机递过来,“自己看。”   我把手在毛巾上擦擦,接过手机看了看,眼睛微微一睁。   那帖子上的内容挺长的,整体让我觉得熟悉。   楼主写的是自己的爱情故事,她说她跟初恋是年少相识,高中毕业那会儿分的手,没有背叛,就是浮躁了,迷茫了,然后就走散了。   发帖是想让网友们给她一个建议,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走。   她跟初恋现在是几年后重遇,两个人目前的状态都是单身,想试着重新在一起。   就是怕真的在一起了,发现彼此都已经不是记忆里的熟悉模样,各自喜欢的,其实只是过去的那个少年。   想重新在一起不过是共同的美好回忆产生的错觉。   最后不得不分开。   到了那一步,分的很难看,甚至是老死不相往来,那还不如维持现状,保留那份纯真的念想。   这帖子我不该看,我一看就跟触动了哪个开关似的,过去的那些事儿一股脑的往外涌。   从小到大,霍时安就很宠我,谈恋爱以后,更是把我宠的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他有点神经敏感,会时不时抽个风,我小心护着,让着。   那时候就是我惯他,他惯我,我俩互相惯。   有一次我在水房接开水,烫着了,我没哭,霍时安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背着我往医务室冲。   其实我只是烫了手,不是烫了脚。   那段时间霍时安各种小心翼翼,我过的像是在坐月子。   一哥们儿开玩笑,说方淮,你没了霍时安,就活不了啊。   我把那话听到心里去了,我问自己,离开霍时安我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气盛,我跟自己置气。   我要死要活的坚持了一个多礼拜,哭丧着脸滚回了霍时安身边。   他一边骂我,一边把攒的小零食小玩意儿全塞我怀里。   后来在国外,我想过很多回,那件事其实没有过去。   它在我所谓的自尊心上留下了一块痕迹,不轻不重的,刚好成了我俩分开的其中一个引子。   分手前的那段时间,高考倒计时,我模拟没考好,我妈发现了我跟霍时安的事,我单方面出柜,姥姥生病。   而霍时安那边是爸妈吵架闹离婚,他的保送名额被人捷足先登。   我俩当时都还太稚嫩,顶不住那些要命的压力,崩了。   崩了的后果就是,我俩在青春的尾巴上各种暴躁,各种爆炸,顾不上照料爱情的小嫩苗。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俩凑一块儿喝大白梨,向对方吐槽自己成长的烦恼,吐槽完了,我说我要出国了,他说那祝你前程似锦。   就是那样子分的。   开始的时候是天时地利人和,分手的时候也是天时地利人和。   都非常的自然而然,包括重遇后的相处。   不管怎么折腾,我俩的俗套爱情故事里,从头到尾就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没有第三者的参与。   说到底,当初会走散,还是不成熟惹的祸。   思绪回笼,我将帖子看完,发现里面的两个主人公分开后还在一个城市,不像我跟霍时安,隔了一个太平洋。   那几年里,我俩的生活环境很不同。   我去客厅找霍时安,把手机还给他说,“这帖子不是我发的。”   霍时安的目光充满质疑,“那怎么那么多雷同的地方?”   “多吗?”我拿了个橘子剥起来,“还好吧,没几个。”   霍时安突然发神经的叫我把雷同点都告诉他,“就你以为的那几个,你说给我听。”   我剥我的橘子,“游戏还打不打了?不打我就睡午觉去了啊。”   他看我不搭理那一茬,气的咬牙,“打!”   完了还一个人傻兮兮的嘀嘀咕咕,“你以前那么爱玩游戏,现在怎么就半死不活了?”   我剥橘子的手一顿,余光瞥他一眼,继续剥我的橘子。   剥完了,我把橘子皮扔进垃圾篓里,“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我俩再见面到现在,我跟你说了没五回也有三回,你就是不肯面对现实,非要跟自己较真。”   他忙着开游戏,没听清,“什么?”   “我是说啊。”我往嘴里丢橘子,声音模糊,“时安,你是不是希望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还是过去的那个我?”   霍时安猛地抬头。   我吃完一片橘子,又往嘴里丢一片,说了一句话。   与其是说给他听的,不如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说,“没必老是要找过去的影子,人不是电脑,没有一键还原的功能,变了就变了。”   霍时安仿佛被搓了脊梁骨似的弯下腰背,扭曲着一张脸揪我领子,一把将我揪到了眼前。 第16章   霍时安是单眼皮,眼尾上挑且狭长,而我是双眼皮,眼睛大,形状圆,快赶上他两个了。   我俩现在就是所谓的大眼看小眼。   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大概是被我传染了,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   距离太近了。   近的我一呼出气息,他就吸进肺腑,我俩交换着来,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润,且闷热,让人没抓没挠的难受,想干点什么。   我哑声开口,“你……离我远点?”   “行。”   嘴上这么说的,他的举动却跟我唱反调,中邪一样往我眼跟前凑,鼻尖抵上我的。   我脑子里的某根弦猛地一下颤抖,随之而来的是我十九岁那年的夏天,阁楼上的单人床,晃啊晃的,晃了一整个下午。   回忆好像也在这一刻传染给了他。   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像锅里烧热的麦芽糖,黏糊糊的,拖着又甜又烫的糖丝。   先前要把我弄死的愤怒样早他妈不见了。   我看见霍时安的脑袋开始一点点往左摆动,幅度很小,却很坚定,这是他要亲我的动作,我俩在一块那会儿,他每次亲上来的时候都这样。   现在还是一样的,没有变。   我看着与我呼吸相融的霍时安,像是被拖拽进了一个漩涡里面,分不清现实跟记忆。   就在我俩快要亲到一起的时候,他工作用的那部手机响了。   我的感官跟行动能力都慢慢恢复过来,就是有些脱力,一时提不起劲儿,只能靠着沙发轻轻喘气。   霍时安听我喘气,背部绷了绷,他大步走到一边接的电话。   那头是他经纪人的声音,尾巴着火了似的嚎叫,问他在哪儿,是不是想翻天。   他看着我,眼神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耳根整个通红,话是对经纪人说的,简明扼要,“我马上回去,挂了。”   这通电话像龙卷风,卷走了小沙发上的暧昧与躁动。   霍时安把帽子跟口罩一一戴上,两部手机叠一块塞进了背包里,一言不发的往门口走,开门前一刻他没回头的说,“方淮,以前我跟你讲道理,你嫌我烦,嫌我罗里吧嗦的,现在我不讲了,我改了,你倒是讲上了,比我还啰嗦,过去现在,影子什么的,操。”   他意味不明的嗤笑了声,顿了顿,低声开口,“我拉着你打游戏,不是想你变回以前那样的游戏疯子,就是想跟你有一个共同话题,不想我俩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过去就没的聊了,那太糟心。”   “好歹我们也是认识了十几年,一起长大的,别搞的几年没见就跟几辈子没见一样,要是你有别的感兴趣的东西,也可以跟我说,我有时间研究研究,编程就算了,我不想年纪轻轻就迎来中年秃顶危机。”   说完就开门走了。   我还没捋好他的那番话,就收到了他的微信:游戏晚上打!后面还跟个微笑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那表情挺欠揍。   我想起苗苗买的大白梨还在袋子里忘了拿出来,就去捞一瓶喝了两口。   神了。   竟然还是原来的味道。   傍晚的时候,苗苗给我打电话。   我一边把大白梨的瓶子放在架子上当宝物摆放,一边给她说了我的初恋。   可能是早猜到了故事走向,她破天荒的没有问这问那,就让我听一首歌,是她自己大三那年写的,叫《半颗星星》,说晚点再打给我。   晚上七点多,我接到她的电话,问我听了那首歌以后是什么感觉。   我把手机放茶几上,抠着手里的大石榴,嘴里塞了一把,声音模糊的说,“就很凄凉啊。”   苗苗说,“那你再听。”   我用舌尖掠几下嘴里的石榴,声音更模糊,“再听也是那个感觉,欢快不起来。”   她不依不饶的,“你多听听嘛,多听听肯定能听出其他的感觉,那首歌跟你的心境很配。”   我吐掉一把石榴籽,满脸黑线的说,“大姐,你那歌的灵感来自一只流浪猫。”   苗苗来一句,“你不觉得自己很像?”   “像什么?流浪猫?”我继续抠我的石榴,“我什么时候流浪过?”   苗苗说,“你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   我停下了抠石榴的动作。   苗苗轻声说,“淮淮,你现在就像回不了家的流浪猫,但你跟它不一样的是,你不是忘了回家的路,你知道那条路怎么走,就是不敢。”   她给我用了一比喻,“你的家在霍时安心里,你怕你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身上的毛长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洁白无瑕了,门识别不出来你,不让你进去。”   “……”   “爱情是很神奇的。”   苗苗认真起来,自带忧郁味道的声音里就多了些安宁,“它就好比桃子,有的是看着外表好好的,其实里面已经长了虫,坏掉了,有的外面有块斑,看着很严重,里面却好好的,一点都没坏,你跟霍时安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我放下石榴,叹口气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写情歌的,并且写的很好,你不用跟我强调。”   苗苗对我的不上道很不满意,气冲冲道,“随你吧,反正路要你自己走,家要你自己回。”   完了就放缓语气,“淮淮,人生短暂又很残酷,还能重来一次的,没几样东西,要是你有那机会,别轻易错过。”   我像是自言自语,“即便到头来连朋友都没得做?”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苗苗不说话了。   我把电话挂了,一个人抠完我的大石榴,洗了澡上房里写我的编程。   写了没一小时,我就把键盘往前面一推,点根烟窝在椅子里抽了起来。   一根烟燃烧过半,我拿起手机搜了霍时安工作室的微博,粗略的往下翻,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干嘛,就是想翻一下。   翻了一会儿,我去他的那些个CP超级话题里面逛了逛,看见他一个粉丝发的行程截图,发现他的行程已经排到两个月后了,他每天都有工作,飞来飞去的,很忙。   我够到桌上的烟灰缸,将一撮烟灰弹了进去,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还是睡觉吧,头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霍时安的电话吵醒了,他在那头说话的声音很疲惫,看样子快累劈了。   打了没两把,他就睡着了,害得我跟他一起被队友骂成狗。   .   国庆第二天,我上街溜达,想给自己买两身秋装,撞上了一剧组拍戏。   我不清楚是哪个剧组,也没想加入围观的群众里面。   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四个字“时安哥哥”,我的神经末梢一抖,纯粹是惊吓。   前段时间我不小心参与了她们那位时安哥哥的两次围堵,产生了心理影响。   周围有很多人,闹哄哄的。   我头皮发麻的咽了咽唾沫,虽然我看过霍时安工作室发的行程,知道他有一部新戏。   可我不知道剧组会在这里取景。   只迟疑了两秒,我掉头就走。   结果没注意的撞上了一人,对方身前挂着牌子,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竟然还认出了我,二话不说就跟七大姑八大姨似的拉着我往一个方向走,“安哥在那边,我带你去。”   我无奈的解释,“这位大哥,不是,我……”   “方先生,叫我小张就行,你来这里怎么不戴口罩啊?虽然你不是公众人物,但你是安哥十几年的老同学,在他那些粉丝们跟媒体面前已经是熟脸了,还是戴个口罩安全些。”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就是出来逛个街。”   “方先生说笑了,你是探班嘛,我懂,就在那边,诶小刘,你快去跟安哥说,他老同学来了。”   “……” 第17章   霍时安正在跟导演交流剧本,听到工作人员说他老同学来了,还没准备好就看到了我,当场愣住。   导演甩了下剧本,“那一会再来一条,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那样来。”   “好。”霍时安傻逼逼的转头,“王导,你刚才说什么?”   “……”   王导重复了一遍。   霍时安全程看我,左耳进右耳出,他自暴自弃的两手抱头,重重耙了几下头发,“不好意思王导,我再琢磨琢磨。”   王导的老脸一抽,“那你自己琢磨会儿。”   小张看时机还行,就拉着我过去,满脸堆笑的说,“王导,这是安哥老同学,来探他班了。”   我礼貌的打招呼,“王导。”   王导日理万机,忙得很,他摘下帽子抓抓头,随意的瞧了我一眼,算是礼貌的回应了下,就蹬蹬蹬的迈着小短腿回机器前了。   这地儿虽然不在人群中央,但也够不上僻静,周围还是有很多道视线。   我有些拘谨。   霍时安看出来了,他等工作人员一走就问,“你怎么来了?”   我一言难尽的叹气,“出来逛街,被当成了探班的。”   他摆出死人脸,“那委屈你了啊。”   我没理这茬,就看着站我面前的人,身上是件白T恤,配的浅蓝色做旧牛仔裤,脚上是双白球鞋,头发没抓过蜡,很自然很柔软。   风一吹,满满的少年感。   我有些恍惚,“时安,你拍的什么戏,怎么穿的跟学生一样?”   霍时安的死人脸不见了,他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不自在的咳两声,还跟我扭捏,半天才说,“演的就是一学生。”   我噢了声,“这么一看,你还是挺年轻的。”   “……”   他半眯着眼睛扫视一圈,轻嗤道,“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就只能再委屈你一下,装成探班的样子了。”   我吐出一口气,“你说话真欠抽。”   他挑眉,“想抽我啊?”   我说,“昂。”   他冲我笑,“憋着。”   我下意识要踹他,冷不丁的发现他的粉丝们在看我,吓得我伸出去一半的腿僵了僵,若无其事的装作活动腿脚。   为了表现的真实点,我还左右拉了拉腰。   后面的衣摆被拽,我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蹦开。   霍时安皱眉头,“你干嘛?”   我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干嘛呢?”   他的脸色很难看,“你后腰露出来了,我给你拉衣服,至于吓成这鬼样子?”   我的余光观察四周,没好气的说,“那么多你的粉丝在看着,你拉什么衣服啊?”   “妈的。”   霍时安低骂了声,“老同学一场,帮对方拉一下衣服怎么了?你怎么神经兮兮的?”   “我能不神经兮兮吗?”我揉眉心,“你也不想想,我就是你的顶级大黑料。”   他呵了声,“吓死我了。”   我,“……”   “没被拍到。”霍时安知道我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说,“就算有哪个躲在犄角旮旯的拍到了,那也没事,我俩是老同学,认识十几年了,从小到大的小伙伴,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什么样的感情啊,友谊深似海。”   “方淮,心里有鬼才虚。”   他盯着我,“你心里有鬼吗?”   我抿嘴,不出声。   他眼神冷冽的低吼,“没鬼就给我坦坦荡荡的,别他妈一副在跟我偷情的德行!”   我把嘴角抿的更紧。   娱乐圈的水很深的,现在有多双眼睛看着,除了工作人员,路人,粉丝,自媒体,还有狗仔们,人群很杂。   是敌是友分不清。   我不想成为捅伤霍时安的那把刀,“我走了。”   “探班探班,你刚来就走,那能叫探班?”   霍时安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我,“媒体会发通稿借题发挥,就是根据几张照片说故事,我随便给你来一个,你探我的班,我俩疑似发生争吵,你低声下气,我趾高气昂,就拉衣服那个,要是出现在通稿里,就是我对你动手,通稿主题是我发达了,吊上天了,人品垃圾。”   我蹙眉心,“霍时安,你别忽悠我啊。”   他把手往口袋里一揣,跟我玩儿沉默,不理睬。   我一个头两个大,“那依你的意思,我要待多久才合适?你说。”   他单手捋了下头发,眼皮半搭着说,“探班就是待在剧组,等人拍完收工了,一起吃饭。”   我的脸一黑,拜拜了您。   化妆师要来给霍时安补妆,他挥手说等会儿,低头问我,“你逛街买什么?”   我说,“秋装。”   他用舌尖抵了抵牙齿,懒懒道,“今天我收工早,你等我,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我正好也要买。”   见我眼睛瞪大,他就绷着脸说,“怎么,我还不能买衣服了是吧?”   我想抽他了,“你能不能管管你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人用放大镜研究啊?别明天通稿满天飞,自己挂在热搜上面下不来,还带上我。”   他本来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听到后半句才收敛了起来,正儿八经的看起剧本。   .   化妆师给霍时安补妆的时候,我就坐在他身后不远的小马扎上面,刷我的手机。   这才多大会啊,微博上就有我探班他的新闻了。   照片跟报道都是新鲜出炉的,粉丝们也很效率的评论着,里面还有我的学生,不止一个,全都嘻嘻哈哈的自报家门。   我准备关博的时候,看见了秦衍的热搜,刚才还没有呢,绑了个窜天猴似的,直接窜到前三去了,很快登顶。   秦衍上次上热搜是霍时安去了他的酒吧,成网红了,吃喝拉撒什么的,多少都会有人关注。   所以就有了这次的热搜,BLUE老板是同性恋。   我没点进去,同性恋之类的言论向来都很过激,网络上的肯定更是没法看。   还是别给自己添堵了。   我觉得秦衍那样儿的不是圆子,不会随便给人揉搓,他有招儿。   后续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我抹把脸,霍时安,同性恋,我,这三个点要是让网友们连起来,不知道会整出多少事。   现在他不听我话了,我说的也没个屁用。   就自己作,早晚要骚死。   不多时,霍时安的助理捧着一杯奶茶过来,说是他让拿给我的。   我看是香芋味儿的,愣了下,随口问,“附近哪家店买的啊?我怎么没找到?”   助理说附近没有,“安哥一直喝这个口味的奶茶,我们都自己配的机器跟人,跟组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方先生你也喜欢喝奶茶啊?”   “偶尔喝一下。”我的脑子有点抽,说出的话乱七八糟的,“不常喝,不怎么喝,不是很喜欢喝。”   助理是个钢筋直男,没嗅出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当我不好意思,跟我说了两句就忙去了。   都是忙人。   我喝一口奶茶,吸到一颗珍珠,咬碎吃了下去,目光穿过人群往霍时安身上瞄,他站在台阶下面,两手插兜,挺拔又英俊。   台阶上的是跟他搭戏的女演员,一身职场精英打扮,看来拍的是姐弟恋。   机位都准备好了,工作人员大喊,“三二一,开始!”   我看着霍时安往台阶上踏了一层,跟女演员拉近距离。   就是那种只要你一低头,我一抬头,我俩就能亲到一起的距离。   大概是气氛没暧昧起来,王导不满意的喊停,蹬蹬蹬从机器后跑过去说戏,还自己拉一个工作人员演上了。   我发现霍时安他们讨论的时候,女演员没挨着他,几乎是一喊停就走开了,求生欲强的要命。   助理蹭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说,“方先生,安哥让我带去你车上。”   我眼神询问。   助理似乎比我还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王导让安哥待会撩一下晶晶姐的头发,安哥说还是按照剧本上的来好,王导说试着撩一下看看效果,安哥脸色就不好了。”   我能想象出霍时安脸一沉,周围空气凝固的画面,“然后呢?”   “然后安哥就来找我,让我带你去车上,他还说别让你下来。”   助理说完,一副期待我能帮他解惑的样子。 第18章   我朝霍时安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好也看过来。   刚一对上视线,他立刻就把头偏开了。   一副做错事心虚惊慌,怕被家长训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的粉丝们能不能看得出来,就我而言,觉得他那样儿特别明显。   “大概是怕我无聊吧。”我把最后几口奶茶喝完,“他一直都很照顾朋友。”   助理嗯嗯,“安哥重情重义。”   我来不及松口气,就听他嘀咕,“那怎么叫我别让你下来呢?”   “……”   差不多行了吧,你是助理,不是好奇宝宝,照你安哥说的做就行。   给他留条底裤吧,真扒下来了,你的奖金就是梦里的事儿了。   助理还想跟我提问,他安哥向他投来死亡凝视,吓得他赶忙带我去了车上。   车里的空间比我想象的大很多,化妆台,卫生间,电视冰箱一应俱全,看电影听歌喝咖啡,什么都可以。   竟然还有单独睡觉的地方。   助理扒着车门,整了整身上的背包带子,“方先生,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随便拿,我去忙了啊。”   车门拉了一半,他顿住了,把头往车里伸,纳闷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方先生很熟悉,就是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你。”   我倏然抬眼。   助理挠挠头,憨笑,“方先生你才回国不久,我怎么可能见过。”   我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助理走后,我把帘子拉长,车里陷入黑暗。   这样适合睡觉。   所以我没有思考多久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霍时安跟我表白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天很蓝,风很暖,他期待又紧张的看着我,眼神很干净。   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纯真又美好。   那是十八岁的我们。   接着画面一转,霍时安褪去一身稚气,从少年长成青年,轮廓从青涩变得冷硬,衣着从简单的校服变成昂贵的大牌。   他站在我面前,一寸寸的打量着我,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方淮,我变的没你多,谁都没你多,就你变得最多,除了一张脸没什么变化,内里变得不知道什么样了都。”   我在梦里跟他急,上学那会儿你嫌我闹,嫌我像小孩,我一天不敢偷懒的长大了,你又觉得我陌生,嫌我变化太大,怕跟我除了过去就没东西可聊了,你脑子坏掉了啊?我不还是我吗?   我再怎么变,也还是方淮,不会变成张淮李淮。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霍时安在看我,他目光里的温度我很熟悉。   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就坐我旁边,侧着头看我,见我醒了也不慌不忙。   “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正在度假的老师,怎么比我还累?”   “教授接了个项目,希望我帮他。”我打哈欠,“昨晚我没怎么睡。”   霍时安的唇角顿时就压了下去,他说风凉话,“哪天我是不是会看到一条新闻,A大某某老师猝死?”   我低着头,手在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   “有偿的。”   霍时安拉长声音哦了声,“某某老师猝死原因是爆肝写编程,为赚钱丢了小命,可怜可叹。”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是我代言的一款洗发水。”他把手机屏幕转过来,“防脱的,也有生发养发的效果,要我给你邮两瓶?”   我扫了眼,接着拨我的头发,“不用了,谢谢。”   “跟我还客气。”他叠着长腿笑了笑,“干脆一箱好了,反正慢慢用着呗。”   我放下手,侧抬头吼了句,“行了!”   他一脚踹在前面的座椅上面,“你他妈赚钱不要命,还跟我吼?”   我往后一靠,“就熬个夜。”   “就熬个夜?”   他跟复读机似的念了两遍,也跟我一样靠到椅背上面,阖了阖眼帘,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行,熬吧,哪天你挂了,我就当你是个屁,让你随风散咯。”   我用指尖用力掐了几下眉心,其实回国后我过的轻松多了,现在都还有点不习惯。   在国外绷得太紧,那才是真的拿命在拼。   “每年我都有定期检查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霍时安凉凉的说,“那你真幸运。”   “……”   我垂头看看手指,叹一口气,“也不是为了钱才拼,我也喜欢,我喜欢编程,我很享受那种感觉。”   他的眼睑动了动,“去了国外,梦想都变了,以前你跟我说你想当米虫。”   我脱口而出,“那是说着玩儿的。”   “说着玩儿的……”   霍时安又复读机样的念了一遍,突然坐起来冲我骂,“老子他妈当真了,还想着米虫就米虫吧,大不了以后努力挣钱,咱俩分了以后,老子还为这破事梗了好几年!”   他冷笑连连,“现在你轻飘飘来一句说着玩儿的,你厉害,真厉害。”   我大概是被他气着了,脸红脖子粗的跟他计较起了陈年旧帐,“当初是谁老在我耳边叽叽歪歪,跟个心酸的老大爷似的摸着我头发问我,方淮,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他妈头顶心那块毛都快被你摸秃了!”   我俩气息不稳的互瞪彼此,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你拔我一把毛,我拔你一把毛,又丑又狼狈。   谁都没赢。   过去的事儿,非要翻出来扯的乱七八糟,有意思啊?   没意思。   只会自我唾弃的想,以前我怎么那么幼稚?怎么那么白痴?   不知过了多久,车里响起霍时安平淡的声音,他没继续那个话题,换了一个,“我从来都不接有感情戏的剧本,现在手上拍的是还人情。”   这解释突如其来,我愣怔的看过去,他没看我,一直阖着眼帘。   “剧本里没有吻戏。”他抿了下薄唇,“后期也不会临时加,开拍前签了合同的。”   香芋奶茶的甜香好像还在我的嘴里游荡着,我咽了咽唾沫,“收工了?”   霍时安说,“昂,收了。”   他的思路很轻易的被带跑了,“先去买衣服,还是先去吃饭?”   我把帘子拉开,让他看外面什么情况,“你的粉丝们要跟车呢大哥。”   “还有你经纪人,你工作室,他们会给你那么长私人时间,让你随便溜达?”   他姿态懒散的坐着,“那些你别管,我来处理,你就说去不去吧。” 第19章   车外一片嘈杂,车里一片寂静。   一扇车窗隔出了两个世界。   我摸出烟盒,兀自点了根烟,刚抽上一口,车门就被拉开,进来好几个人。   都是霍时安的随行助理。   我只认识跟他最久的那个小陈,就是给我送奶茶,聊了几句的年轻人,其他的不认识。   不到一分钟,他们就通通自行找位子坐好,等发车。   前面的副驾驶座上也坐进来个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大叔,他麻利儿的启动车子,嗖地一下滑进车流里面。   一切都非常的迅速。   我嘴边的烟抖了抖,扭头看向霍时安,这就……走了?   霍时安眼神回我,收工了,饿了。   “……”   有其他人在,我没法子跟他聊,只能先这么着。   那剧组的工作人员真没夸张,不止是霍时安的粉丝跟媒体,连他的团队都拿我当熟人,熟脸,丝毫不觉得我坐在他旁边有什么问题。   没过多久,车里东倒西歪一片,都睡着了,一个个的累到不行。   我的余光扫向旁边,霍时安垂着眼皮,昏昏入睡的模样,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长睫毛可以出道了。   车停在路口,后座的小姑娘在咳,我把烟掐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噜声。   整个车里,除了开车的大叔,就我还醒着。   我看了眼后视镜,大叔也在看我,两道视线碰了一下。   一两秒后,我随口说了句,“大家都挺累的啊。”   “累,太累了。”大叔边开车边说,“不管是当艺人,还是给艺人打工,都累,各有各的累法。”   我望了望窗外,“哪一行都累。”   大叔说,“方先生你是老师,有寒暑假,还有节假日,那好很多了,像霍老师,全年无休的,他不休息,我们也跟着不休息,就各地的跑。”   我动了动嘴角,“全年无休?那么拼?”   大叔转着方向盘,“拼着呢,霍老师也就今年八月份才突然开始休息,前几年真的没有,感冒发烧什么的都撑着,不光霍老师,其他艺人也一样的……”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叔唠嗑,车里的人谁都没醒,睡的很沉。   大叔似乎知道他们睡的沉,见怪不怪了。   他那一代人有鲜明的特征,挺看重兄弟间的那种情感,觉得我跟霍时安认识二十多年了,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是过命的交情。   所以他真情实意的和我唠了不少事儿,还让我劝劝霍时安,要适当的给自己放放假,来个出国旅行什么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车玻璃上,金灿灿的,我眯眼看漫天落日,肩头一沉,旁边的人靠过来了。   大叔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看,眼里写着四个大字,感情真好。   我绷着的神经末梢放松下来,老同学这块牌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用。   霍时安不知道梦见了以前的哪个时候,他把手往我身上搭,我立刻拨开了,听到他带着鼻音的咕哝,有点委屈,“淮淮……”   我的眼角猛地一抽。   大叔在开车,没有听见,车里的人也都在睡,就我活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提心吊胆的,想把罪魁祸首拎起来抽一顿。   后面有黄牛在跟车,一路跟到了酒店。   车里的粉丝们一窝蜂的跑下来了,兴奋的等着她们的偶像,有的甚至已经准备好开房间的钱,打算在酒店住下来。   大叔无奈的叹气,“这些孩子真是的,说了跟车危险,就是不听。”   我正要说话,就听到霍时安的声音,“小陈你去前面开车,其他人回酒店吧。”   大家都没任何疑问的照做。   老同学吃饭,私人行程,只让一个助理跟着,正常。   粉丝们看到车门打开,争先恐后的围上来,结果发现只有助理,没有偶像,顿时就失落的议论纷纷。   我把车窗开了一小半,让她们看清车里的情况,以免她们脑洞太大。   人往往都会这样,亲眼所见,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会失去钻研的兴致,未知的情况下,各种发挥想象力。   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闪光灯刺的我眼晕。   反观霍时安,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动,他挺烦黄牛跟车,工作室发过申明,自己也口头跟工作人员交代过,跟粉丝讲过那么做有多危险,还是会有个别粉丝跟到酒店,不听话。   有粉丝把信往车里塞,接着就有人往车窗上扒,伴随着混乱的叫喊声,感觉车玻璃随时都会被扒下来。   我往座椅里缩。   这是我不知所措的反应。   霍时安皱了皱眉头,紧抿着唇角对那几个扒车门的粉丝挥了下手,“都往后站站,别碰到哪儿,早点回去休息吧,注意安全。”   说完就把车窗升上去了。   车开走了,我看到那些粉丝们在后面追,不要命似的,很疯狂,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她们喜欢你什么?”   霍时安拿出手机搜了什么,递给我说,“自己看。”   其实我不想接,但是他的助理在,我不得不以老同学的姿态接过来,手机上的内容跟我想象的基本一致,全是媒体跟公众号天花乱坠的赞美。   什么身材,颜值,人品,学历,才华,涵养,能夸的都夸了,一样不缺。   看完了,我还得以老同学的身份来个回应,不然就是有名堂。   按照正常的发展,我应该调侃一下,问题是我想不出来合适的词儿,憋半天也没憋出个整的,我用手捂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样子很是沉重。   霍时安的面部不易察觉的抽了抽,他懒散的笑着替我解围,“兄弟啊,看出来了吧,我是靠脸吃饭的。”   我,“……”   前面开车的小陈,“……”   车里静下来,微妙的气氛在蔓延着。   我刷着手机,霍时安也在刷,他给我发微信,问我想去哪里吃饭。   好像先前的问我去不去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安哥,去哪儿啊?”小陈看着路况,“四季春?”   霍时安等我回微信,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一张脸拉的老长,“去小家园。”   小陈诧异的说,“那地儿远着呢,都快到C市了,一来一回要差不多两小时。”   霍时安阖上眼帘,“就去那儿。”   车里再次变得安静。   我上网搜了搜小家园,信息不多,似乎地位偏,隐私性比较强。   突然一通电话打过来,我看是我妈,担心她提到那些有的没的,再被车里的俩人听到,尤其是我边上那位,就把电话挂掉了。   没等我发微信问情况,我妈又打过来,是有事儿,我小心谨慎的接了,听她说,“淮淮,后天妈去你那边出差。”   我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甄女士说,“到时候妈在你那小公寓住两天,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问道,“几点的车,我去接你。”   甄女士风风火火的,“妈开车过去。”   我不放心蹙眉,“七八个小时的长途,妈你自己开不行,带上刘秘书吧,让她开。”   甄女士自动忽略我的话,“淮淮,你跟霍小子……”   我赶忙打断,差点咬到舌头,“在一块呢,下午我探他班了,现在我跟他准备去吃饭,还有他助理。”   霍时安完全是靠实力在骚,他这时候不保持沉默,竟然还主动跟我妈打招呼,“阿姨,吃晚饭了没啊?” 第20章   电话那头的人换了人,甄女士没有立即出声,不求口快,求稳。   换的人身份比较多,既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孩,也是儿子的发小,同学,好兄弟,以及……初恋小男友。   现在是前小男友。   俩人分开了五六年,又扯上了。   不知道是扯几下就松开,继续分道扬镳,还是要越扯越紧。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这个当妈的都起不到多大作用,看天意。   甄女士想到这里,也就没那么多纠结了,她老大妈似的甩出来一句,“是小霍啊。”   霍时安拿走我的手机,“诶,阿姨,是我,最近身体好吗?”   我听他跟我妈通电话,有说有笑的,一点儿都不尴尬,更谈不上生分,好像还是那个大年初一陪我妈坐在太阳底下唠嗑,唠了一地瓜子皮的少年。   我妈现在是企业老板,我跟她透露了我这边的情况,知道有助理这个第三人在场,她就会注意分寸,不乱说。   所以我不担心她。   我担心的是霍时安,他骚起来真的是……   以前他也骚,但他在外面都是暗骚,暗搓搓的来,全是些别人不懂,就我懂的小操作。   不像现在这么作天作地。   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快骚脱肛了都。   难道是娱乐圈里约束太多,不允许有一点支支叉叉伸出来,看到一条就砍掉,导致他这几年憋坏了?   我走神的功夫,霍时安已经在我妈那儿刷够了存在感。   他把手机还给我,“阿姨要跟你讲话。”   我偷偷瞪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走手机,“喂,妈,昂昂好,知道,你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嗯,明天我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我擦了擦脑门,一手背的冷汗。   霍时安姿态慵懒的叠着长腿,皮鞋的鞋尖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惬意的像个村东头的二大爷。   我看见他这小样儿,再想想自己脑门的冷汗,心里就老大不平衡。   趁小陈探头看路况的时候,我快速挠了下霍时安腰上的痒痒肉,不但快,还准。   他特别怕痒,尤其是腰那里,一碰就炸。   这会就炸了。   霍时安前一刻还惬意的点着鞋尖,下一刻就跟抽筋似的抖着身子哈哈哈。   前头的小陈吓到了,“安哥?”   霍时安的脸扭了下,又扭回来,扯了扯嘴角说,“我在想心思。”   旁边的我,“……”   神他妈的想心思。   霍时安可能不是抽筋,是中邪,过了会,他抖动着肩膀笑了几声。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样子很傻。   我满脸黑线的偏过头看窗外,听到小陈问,“安哥,你想什么想的那么高兴啊?”   小陈话音刚落下,我的耳朵就忍不住竖了起来。   霍时安说,“想起了以前养的一猫。”   小陈大概是想到猫的寿命,还有就是生命脆弱,欲言又止,“那猫现在……”   霍时安呵笑,“好的很,能吃能睡,能蹦能跳,冲我撩爪子撩的一点都不含糊,一撩就是一大爪子,抓的我皮开肉绽才松开。”   他用眼角瞥我,又呵,“就它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哪天我不在了,它一准还好好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就跟揣了一桶热水似的晃荡着,烫的我有些受不了,思绪也有点飘。   有一回我跟他看了部电影,伤感的一塌糊涂。   霍时安有感而发的说将来老了,一定要比我先走,他说不想看到我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   当时我就气的跳起来,冲他嚷嚷,我也不想看你那鬼样子,我得走你前面。   他跟我闹,我俩互喷唾沫星子,喷了一天,无果。   我回过神来,发现小陈跟霍时安聊起了自家养的几只猫狗。   霍时安刚才就是胡扯了句,他哪里知道猫猫狗狗怎么养,没撑多久就崩了,“好好开你的车。”   小陈意犹未尽,自顾自的念叨了几句,安稳了。   .   到了目的地,我下车活动手脚。   霍时安戴着明星必备的口罩跟帽子,看耍猴一样看我,“在车里挠我腰,能耐了啊。”   我踢踢腿,瞟了眼刻着“小家园”三字的牌子,压低声音冲他,“来这么远的地方吃饭,你问过我意见吗?”   “没问吗?”霍时安眯眼重复,“方淮,你确定我没问?”   我的火气被他这语气给勾了出来,“你那叫问?”   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我那不叫问叫什么?你说,我听听。”   “叫逗我玩儿。”我嘁了声,“遛鸟呢。”   霍时安也嘁,声音比我还大,充满了痞气,“你算个屁的鸟啊,顶多一麻雀。”   我鄙视的哈了声,“麻雀不是鸟?”   “……”   霍时安口罩下的脸铁青。   从另一边下车的小陈没见着,当我跟他安哥唠家常,他不打扰老同学吃饭,自个解决温饱去了。   我跟着霍时安进“小家园”,他是这里的老顾客,熟人。   老板客客气气的带着我们这拐一下,那拐一下,拐进了一处雅致的包厢。   我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比网上的图片还要美,关键是僻静,没有喧嚣声。   霍时安摘了口罩,把菜单丢给我,“自己点。”   我丢还给他,“我没什么胃口,看看风景得了,你点你的。”   “跟我矫情上了是吧?”他抱着胳膊,冷笑着说,“大老远的过来,不吃东西,就看风景,你当自己是仙童,等会儿往哪儿一坐,吸上几口灵气?还是要我去给你弄几滴露水过来?”   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快八点了,吃了饭回去得过十一点,妈的,跑这么远,不吃点东西都对不起自己。   这么一想,我就拿回了菜单,“谁稀得跟你矫情。”   他懒散无骨的靠着椅背,“是,你现在是不稀得了,男大二十四变。”   “……”   这饭馆的菜价格跟名字很不配,小家园听着让人温馨,有家的感觉,但是价格却一点都不温馨。   我点了两个菜,其他的都是霍时安点的,铺了一桌,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知道你现在有钱了,可你也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啊。”   霍时安没动筷子,他在动作优雅的给自己倒茶,“我没说这顿请你。”   我挑了下眉毛,“怎么,要AA?”   他吹吹漂浮在杯子里的几片茶叶,“国外不是讲究这么来吗?”   我看看桌上的那些菜,再结合翻过的菜单,“AA的话,一个人也要大几千。”   他懒懒的从鼻子里出音,“嗯哼。”   我抓着筷子,习惯性的在桌上咚咚敲点两下,见他盯着我看,就说,“AA就AA,谁待会不A了,谁是小狗。”   霍时安的额角青筋蹦了起来,“你说你这人,真他妈的没劲。”   我不留情面的还嘴,“你更没劲,逗我玩能长两斤肉还是怎么着?”   他把我喜欢的菜全转到自己那边去了,欠抽的模样看我,“能让我多吃两碗饭。”   我又把菜转回来,伸筷去夹小丸子,第一下没夹起来,第二下还是没有。   “……”   我就不信了,我怀着人间有温暖的心情尝试第三次。   结果就是我把小丸子喂到了桌子嘴里。   霍时安幸灾乐祸的啧啧,“方老师,你这是怎么搞的,好几年过去,你的小脑还是没有发育完全啊。”   我夹别的菜吃,当他放屁。   他看着我拿筷子的那只手,用老父亲的教育口吻说,“我早跟你说过了,你拿筷子的方式不对,我也教过你N回,你就是不听,不改,到处的丢人现眼,现在还是那死样子。”   我“啪”地一下把筷子重重一撂,他不吭声了。   过了没一分钟,我的碗里多了个小丸子,接着就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耳边是他的声音,“够了没?”   “够了。”   我说完就垂头吃起了丸子。   霍时安才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他就喝喝茶,看看风景,再看看桌上吃东西的人,“那个鱼好吃。”   我吃我的。   他抬下巴,“你尝一口。”   我不配合,“我不尝。”   他一副“你不尝就亏大了”的表情,“就尝一口。”   我用筷子剥了鱼肚子上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口是心非,“不怎么样。”   他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左边那盘鸡。”   我的嘴里还有鱼肉香,忍不住的按照他说的做,把筷子伸向了鸡大腿。   接下来他整的跟大厨一样,让我尝这个菜,尝那个菜,我不知不觉就把一桌的菜全尝了一遍。   小家园的菜味道对得起价格,这是我尝完所有菜得出的结论,算是对等。   霍时安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棒球帽,“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是跟剧组一起的,当时我就想,这地方真好,风景好,菜的味道也好,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的钱,再把带你过来,让你抱着我大腿流哈喇子,求我请你吃饭。”   我本来还愣怔着,听到最后那一小截,立马神魂归位。   霍时安还在把玩帽子,他的眼皮半搭着,挡住了眼里的东西,“方淮,你说,要不咱俩……”   包厢外响起敲门声,服务生问需不需要添茶水。   我说不要,完了问霍时安,“什么?”   他把帽子扔旁边的空椅子上面,抓了几下头发说,“一起去上厕所?”   “……”   我站起身,对还坐在椅子上的霍时安说,“不是去上厕所吗?走啊。”   霍时安磨磨蹭蹭,慢慢吞吞。   他抬眼看我,不知道怎么了,面色瞬间就一沉,凶巴巴的吼,“你好好的舔嘴巴干嘛?”   我一头雾水,“无意识的动作,你也要管?”   他骂骂咧咧的迈开长腿走在前面,不等我就开门出去。   我刚后脚跟进卫生间,裤子拉链还没拉下来,外面就传来一串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是熟悉的那种磁性音调。   卧槽,秦衍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在热搜上挂着的吗?还能出来溜达?   脚步声已经到卫生间门口了,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把霍时安拽进了隔间里面。   秦衍就在外面,他不嘘嘘,只打电话,不知道在跟谁聊,可能是前男友,听他的语气是对方余情未了,想复合。   空气里的檀香有点浓烈,我跟霍时安你看我,我看你,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黏糊到了一起。   我先转开了视线,冷不丁的落在我跟他的脚上面。   隔间底下空一大块,四只脚不要太明显。   我的眼珠子四处乱转,最后锁定马桶。   挣扎了不到两秒,我一脚踩上去,另一只脚还没拿上来,我就把踩在盖子上的那只放了回去。   不行,要是盖子裂了,我岂不是要一脚踩进去?   霍时安看我上蹿下跳,就抓我胳膊,眼神询问,“你在干什么?”   我抽抽嘴,“我也想知道我在干什么。” 第21章   一般人不会蹲在厕所的隔间门口,数里面有几只脚。   所以我在干什么?   我他妈又是把霍时安拽进隔间,又是担心秦衍发现我们这里有四只脚,一会踩马桶盖,一会怕盖子被踩烂,整个慌的一比。   活生生就是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之前还口口声声的说没鬼,现在就打脸了,打的还挺狠,脑壳都像是被用力抽了一下,抽的我摇头晃脑,听到了浪打浪的哗啦啦水声。   我扒开霍时安抓着我胳膊的手,眼睛无处安放似的扫动着。   霍时安没再抓我,就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的看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在我俩的呼吸声跟心跳声里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夹杂着外面秦衍漫不经心的说话声。   霍时安一直都在看我。   他投在我身上的视线像那种大蜘蛛网,一下子把我给罩住了,我闷在里面,垂死挣扎着,后背一点点变得潮热。   “方淮,”霍时安忽地跟我唇语,“你眼角的痣呢?”   我愣住了。   不知道我是脑子里没转过来弯,还是转眼间就转了百八十道弯,把自己转昏了头,一团浆糊。   左眼角被碰,我还愣着,下意识看他抿在一起的两片浅色薄唇,像个认真听讲的小朋友,想知道老师接下来会跟我讲什么唇语。   生怕错过了什么,被老师批评。   他一边用食指的指腹摩挲着我的眼角,一边用嘴型问,“这里,痣呢?哪儿去了?”   我大梦初醒的后退一步,腿撞上马桶,身子惯性的往后仰去。   下一秒就是偶像剧里的俗套剧情。   霍时安及时拉住了我。   不过我俩并没有出现嘴巴磕到嘴巴那种裹着浪漫外壳的血腥炸裂一幕。   我俩受到身高影响,我的脑门直接撞到了他的鼻子上面。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他哭了。   霍时安背靠着门板,捂着鼻子弯下腰,一副痛到绝望的模样。   我想摸他头发,手伸到半空时顿了顿,改成拍他肩膀,无声的表示关心。   他直起腰,眼睛红红的,鼻子更红,看着非常的可怜。   然后我俩又回到之前的你看我,我看你状态。   隔间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站着两个成年男人,而且还是所谓的理不清剪还乱的关系。   呼吸不顺畅,心跳不正常,糟心又遭罪。   就在我快要变成斗鸡眼时,我听见外头的秦衍低低骂了一句,之后就是他离开卫生间的脚步声。   我长舒一口气,头顶响起霍时安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脑门怎么还跟钢铁做的一样?”   他看我要开门出去,长腿一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看看。”   我二话不说就撩开额前发丝,将撞疼的脑门露出来。   “麻烦你搞清楚,不是我拉你,现在你已经脑袋开瓢了。”霍时安鼻子出气,“你就这态度?”   我放下撩头发的手,“谢了。”   他存心不想要这事儿翻篇,“假模假样。”   我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着说,“那你想怎么着,我给你来个三跪九叩?”   他昂首,“别光说啊。”   我索性不说了,抬起脚就往他的小腿上一踹。   他低头看看西裤上那枚新鲜出炉的脚印,抬头看看我,傻了。   我把大傻个拨到一边,拽开隔间的门出去。   “妈的。”   霍时安几个阔步冲上来,一条长臂从后面捞我脖子,这是他的必杀技,只要我被他捞住,绝对死。   譬如现在,我完全挣脱不开。   霍时安发神经,“那老男人谁啊,他不就是进来打个电话,你他妈至于慌的跟偷情被发现了一样?”   我没想到他在这等着我呢,“BLUE老板,你不知道?”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霍时安低着头,在我耳边呵笑,“他养过的情人比你身上的痣还要多。”   我的眼角抽搐,怎么又扯到痣上面去了?   霍时安看我不说话,捞我脖子的手就往里收,我全身的血往脸上涌,“你要勒死我啊?”   “我倒是想。”   他抑郁的从喉咙里咕哝了句,“勒死你,还不如勒死我自己。”   我恍惚了会儿,心平气和的说,“秦衍今天因为性向的事上热搜了,我专门留意了一下,发现热度本来已经降下去了,结果有自称是圈内人的网友冒出来爆料,说他是圈内有名的猎人,只有想猎的,没有猎不到的,又把热度提了上去,直奔第一。”   “就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沾上他,谁就是被开膛剖肚,挖出五脏六腑的对象,要是让人拍了你跟他一起的照片,指不定要被制造出多少乱七八糟的文章。”   霍时安没出声。   我叹气,“自古以来都是树大招风,以你现在的名气,肯定抢了很多人的奶酪,一堆的对手在等着出招呢,还是小心点好。”   霍时安的脑回路走上了奇葩的巅峰,“专门?”   敢情我掏心窝子的说了一大堆,他就揪住了两个字,我懒得跟他说话了。   霍时安拿开捞着我脖子的手臂,不屑的笑了声,“就算哪个龟孙子拍了照片,剪掉你,单独留下我跟他搞鬼,那也不会怎么着,我可不是弱小的猎物。”   我不假思索的问,“你进娱乐圈是为的什么?”   他看我半响,说,“赚钱。”   我懵了好一会,“……还有呢?”   他勾勾唇,俨然一副财迷样儿,“赚很多的钱。”   “……”   算了,我问也问不出来东西,他从小到大都是一肚子的弯弯绕,心思藏的很深。   除非是他愿意把心底下那部分翻出来给我看。   .   上完厕所出去,霍时安又问起我眼角的小痣。   我边走边查看走廊两边,为了身边的大明星草木皆兵,“前年那地儿长了个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抠破了,之后就没了呗。”   霍时安的面部肌肉抽动,“你不会是忽悠我吧?”   我竖起小手指,“忽悠你我是这个。”   霍时安一脸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样子,傻逼逼的问我,“还能再长回来吗?”   我点头,“能。”   两秒后,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的看着我,“真的?”   “嗯,真的。”我慢悠悠的来了一句,“等我问多啦爱梦借用一下时光机,把那颗痣从过去带回来。”   “……”   霍时安一口血冲到嗓子眼,磨着后槽牙说,“真想抽死你。”   我往前走,惦记桌上的菜,“彼此彼此。”   霍时安想起来什么的追上来,“不是,你等等,我记得那老男人没进来前,你就拉我进隔间了,怎么你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他?都熟到这程度了?”   我的脚步不停,“他的声音好辨认。”   霍时安摆出不依不饶的姿态,非要我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出来,“你给我说说,哪里好辨认了?”   “有磁性。”   我边走边从嘴里甩出来一个个形容词,“厚重,低沉,优雅,华丽,偏向于传说中行走的低音……”   那个“炮”字还没出来,他就很不耐的打断,“行了行了行了!”   “越说越恶心。”霍时安皮笑肉不笑的,“你怎么不干脆说他那声音能让人耳朵怀孕?”   我说,“差不多就那意思吧。”   他眼神不善的盯着我,嘴里说出的话特损,“方淮,你别跟我说你想给人当儿子了。”   “……”   我的身形猝然一滞。   后头的霍时安也停了下来,跟我的紧张不同,他一副我娘家人的口吻,压低声音说,“我替你打量了一下,那大叔除了老,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我知道他,只要一有危机感,就会这死样。   秦衍刚才光顾着接电话,忘了上厕所,这会才原路折回,意料之外的碰上了小朋友,还有……   他的目光往小朋友旁边扫去。   我本能的挪动身子,将霍时安挡在了身后。   霍时安又立刻把我拽到了他后面。 第22章   我站在霍时安背后,心跳的像打鼓。   秦衍那双眼看过太多的基情,就现在这情形摊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可能的,我烦躁的吐出一口闷气,只能先按兵不动,再见招拆招。   秦衍的确看出来了。   前两天他在网上见到了四张毕业照,分别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里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两个一直都在,而且还站在一起。   从孩童时期到少年,再到青年,始终挨着。   一个总是笑容灿烂的像小花朵,另一个是一成不变的冰山脸。   两人一冷一热。   秦衍结合一起长大,毕业各奔东西,国内国外的分开好几年再重逢这三个信息,就知道俩小朋友现在是什么情况,卡在哪个点上面。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去上个厕所。   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尿裤子。   “小朋友。”   秦衍走过去,看着被护在后面的小花朵,嗓音富有磁性,“一会我们喝杯茶聊聊天,嗯?”   我没来得及出声,霍时安就作死的跳出来,“抱歉,他怕是没办法跟你喝茶了,我们正准备离开。”   秦衍意味不明的拉长声音,“这样啊……”   我听的头皮发麻,感觉他那张嘴里能吐炸弹,随时都会吐一个出来,炸死我跟霍时安。   于是我立马就堵住话头,“改天吧。”   “也行。”秦衍笑起来,一副可爱可亲的长辈姿态,“你把你电话给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们再约。”   我在霍时安吃人的目光里电话号码报了出来。   秦衍拨了号码,我的手机就响了。   “真是个诚实的小朋友。”秦衍仿佛没察觉气氛不对,他暧昧的笑着看我,“讨人喜欢。”   我的余光往霍时安身上瞥,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整个人一动不动。   秦衍装逼结束就往卫生间走,姿势怪怪的,腿有点夹着,看起来已经快憋炸了。   .   身边的人变成了制冷器,一个劲的往外放冷气。   我甩开他,径自穿过走廊回了包厢,制冷器也跟了进来。   “秦衍看出来了我俩的关系。”我抢先说,“他不缺钱,就缺乐子。”   霍时安拿了烟盒在手里,拨出一根烟,用牙咬住,“那又怎样?”   我掐眉心,“不知道他接下来会玩什么名堂。”   霍时安点了烟,他把打火机丟桌上,说了句同样的话,同样的腔调,“那又怎样?”   我够到烟盒,也拔根烟塞嘴里,拿走他丢到桌上的打火机把烟点燃。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是你最大的黑点,能让你一击毙命,现在秦衍他已经……”   “已经什么已经?我早就跟你说了,天塌下来了我扛。”   霍时安抓起烟盒,大力往墙上扔,“用的着你卖自己?”   我嘴边的烟在抖,“不就是给个号码,怎么成卖自己了?”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就梗着脖子瞪过来。   我把烟夹开,“难不成在你看来,给个号码四舍五入就是上床?”   “……”   我俩各自一边的抽烟,都没说话。   以前是学生,遇到了事情,可以自我安慰的说我还是个宝宝。   如今是成年人,社会人,有工作,有责任,身份立场全变。   有些事必须要去考虑,由不得你逃避。   过了会,霍时安冷静了不少,“你明天真要跟他喝茶?”   “不一定是明天。”我弹了弹烟灰,“看情况吧,应该就是国庆这几天,他不找我,我就找他,反正得碰个头,我不想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   霍时安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着什么。   .   我为了躲开秦衍,匆匆忙忙把一桌菜打包了,叫上霍时安走人。   回去的路上,我坐原来的位置,霍时安到后面躺着去了。   车里闷的要命。   小陈以为我跟霍时安吵架了,就试图调解氛围。   “方老师,你国庆打算上哪儿玩去啊?”   我靠着椅背看夜景,“国庆有什么好玩的,去了景点只能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数人玩。”   小陈噗嗤笑出声,“国庆人是特别多,不出市里也堵,我们回去要是走西元大道,肯定会卡在那上面。”   我语气散漫的说,“吃饱了上路,到家就饿了。”   小陈抖着肩膀说,“方老师,跟你聊天真有意思,你要是在我们工作室,我们肯定每天都很开心。”   我尚未说话,后面就响起霍时安的声音,“好好开车。”   车里又闷了回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早上顶着黑眼圈睁开眼睛,跟惨白的天花板两两相望。   外面阴云密布,天气不好,我暂时不想起床,索性靠在床头刷新闻热点。   入眼的就是霍时安出意外住院的报道。   我退出热点再进去,没出错。   一分钟不到,我把报道看完,平静的拨了霍时安的号码。   网上说的很多都不实,越是顶级流量,就越容易被拿来制造热点。   我要跟当事人求证一下。   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就住院了?   我不信他是报道里说的早上在剧组被架子砸伤了腿。   电话没打通。   我从床上下来,一只脚往鞋子里塞,手机突然响了。   不是霍时安打过来的,是苗苗。   我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苗苗的叫声,“淮淮,你起床了吗?看新闻了吗?”   “起床了,新闻也看了。”   “那你现在在哪?”   “在家里啊。”   “……”   苗苗难以置信,“你不快点去医院看你男朋友?不对,前男友。”   我坐在床边,“新闻上不一定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少,假的多,但是,”   苗苗一个停顿,语气沉重的说,“你前男友是真的拍戏受伤了,就在我朋友的医院,千真万确。”   我愣了下,“真的?”   苗苗说,“真的。”   我不出声了。   苗苗扯着嗓子喊,“喂?喂?淮淮,你在干嘛?”   “我在穿鞋,先挂了。”   苗苗说,“那先挂吧,我这边给你留意留意。”   我一边想着霍时安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边把另一只脚往鞋子里塞。   结果塞半天都塞不进去,鞋子怎么变小了?   我低头一看,妈的,两只脚塞一只里面去了。   “……” 第23章   我买的拖鞋胖胖的,不苗条。   但是它再胖,也不可能让我任性的两只脚穿一只鞋里。   我怎么塞都塞不进去的时候,就想着鞋变小了,没觉得穿错。   这种傻逼的事情时隔多年,又发生在了我身上。   久违的傻逼感啊,真他妈的。   我把强行塞进去一截脚趾头的那只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往旁边另一只鞋里一塞,若无其事的去刷牙洗脸。   今天是国庆第三天,同事陈老师结婚。   我的份子钱已经通过微信转给她了,跟其他同事一样,随了一千,没搞特殊。   今时不同往日,正儿八经送纸红包的不多见了,都开始微信QQ的发。   这方便快捷的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时代变化太快。   现在二十出头的女孩在网上都自称老阿姨了。   蹲马桶的时候,我点开微信去朋友圈里逛了逛,都在刷霍时安受伤的事情。   老同学们一个个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从微信转到微博,看到一片公众号在黑霍时安,大致就是说他受了一点小伤就买水军买通稿,给自己立敬业的人设。   拍戏受伤不是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钱那么好赚啊?   看看人家老戏骨谁谁谁,勤勤恳恳的低调拍戏,哪像他,就知道炒作。   搞一些有的没的,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的演技,作为一个演员,要拿作品说话,那才是王道。   诸如此类的,全都是。   公众号是拿钱办事儿的,不知道这次都有哪些公司下水,既黑了霍时安,也黑了那位老戏骨,对方应该并不想参合进来。   没有哪个老戏骨喜欢别人把自己跟顶级流量放在一起。   不过还好,霍时安的粉丝们都在努力控评,很理智,也很有秩序,没上当的去骂老戏骨。   其实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娱乐八卦上面,我的偶像是孙大圣,也仅仅是那个角色,不是演员本身。   我不追星的,回国后每天刷一刷,已经成了日常,纯粹都是因为霍时安在那个圈子里面。   但是我刷归刷,却没有关注霍时安的微博,以及他的超话工作室之类的,我也不点赞不评论,就看看。   有时候我的心态不怎么样,一但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就立刻关掉微博,做一做别的事情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忘掉那些喷粪似的评论。   这会儿没关,我蹲在马桶上刷评论,任由心态崩的四分五裂。   妈的,气死我了。   我一口气举报了大几十条评论,青着脸出了卫生间。   又便秘了。   霍时安是我的灾星,上次便秘也是因为在马桶上刷他的新闻。   刷一次,五脏六腑都受伤。   我刚从衣橱里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班长就发来了语音。   班长:方淮,你起来了吗?   这开场白跟苗苗一样,目的估计也一样,我跟他说我起来了,几秒后他向我发来视频邀请。   我看一时半会换不成衣服了,索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视频一开通,出现的就是班长睡的有点发肿的脸,他凑的很近,发现了我放在床上的衣服,“要出门啊?”   我“嗯”了声。   班长几乎是笃定的问道,“是不是去医院看霍时安?你知道他拍戏砸伤腿的事了吧?”   “知道,但是我不是要去看他。”我在他惊诧的眼神里说,“今天我一同事结婚,我去喝喜酒。”   班长傻了,“那你不去看他啊?”   我揉眉心,“去是肯定要去的,问题是现在他那边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晚点我跟他通个电话问问。”   “恐怕通不了电话。”班长说,“艺人的手机微博那些基本都是工作室在管,上次聚会,我光是联系他就联系了很长时间,前后有小一个月,我真觉得没戏了,他能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这次他受伤了,外面的事肯定都还是工作室来,他只要安心养伤就可以了。”   我看看桌上的蓝色沙漏瓶,忍不住拿起来倒着放,看沙子不断的往下漏,“那等他什么时候回我了再说吧。”   “行吧。”班长叹气,“听说他这次伤的挺严重的。”   我蹙了下眉心,“以前伤过?”   “我女朋友是他粉丝,跟我唠叨过。”班长说,“干哪一行都有风险,像咱坐办公室的,还容易有高胆固醇,容易有痔疮呢。”   “……”   班长说,“早上我们还在群里感慨来着,你要是没出国,说不定霍时安就不会进娱乐圈了。”   我的呼吸一顿,“怎么说?”   “以前上学那会儿,他不都是跟着你走的吗?你上哪儿,他就在哪儿,你打游戏,他在旁边做作业,那时候我们老开玩笑,觉得他像跟屁虫,管家婆。”   班长哈哈笑着,“反正我们都觉得你如果高中毕业没去国外,他这会一定不在娱乐圈,走的是别的路,跟你一道儿。”   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没有如果,过去的也回不去了。   只能重新出发,重新开始。   班长跟我唠叨了一些娱乐圈的事,“我觉得艺人工作的时候受点伤还好,网络暴力才是最可怕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就会出事。”   “霍时安这次被黑的很惨,有时间我们这些个老同学可以多出来聚一聚,吃吃饭喝喝酒,互相吐吐苦水啊什么,关键他是大流量,行程多的要命,出个门也很麻烦,哎,那话怎么说的,做公众人物,就要放弃隐私跟自由……”   我听到了敲门声,大概是刘老师来喊我了。   班长看出我要忙去,就说,“那这样了啊,方淮,咱回头再聊。”   “你去霍时安那儿了,记得帮我们跟他问个好,你忙去吧,我再睡会。”   我关了视频,搓了搓脸,起身出去开门。   刘老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门外,驼着个背,“方老师,车已经过来了。”   “等我会,马上就好。”   我走几步回头,“不穿西装可以吗?”   刘老师憨厚的笑,“最好还是穿吧,毕竟我们是伴郎。”   我的眼皮猛地一抽,对,我是伴郎。   怎么回事啊,大清早的,各种傻逼。   我翻出国外带回来的一套深蓝色西装换上,动作有点生疏的打领带。   刘老师愣愣的说,“方老师,你这套比之前的还要衬你,这样不好吧,陈老师那口子看了心里铁定不舒服。”   我抽着嘴角把西装脱下来挂回衣橱里面,换了第一次上课穿的那套。   刘老师摇头叹气,“好像没多大区别啊……”   “……”   上了车,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早饭。   刘老师是个心细的人,他看出来了,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奶片,让我先垫垫肚子。   我看看奶片,不知道这玩意儿要怎么垫。   .   当伴郎我不是专业的。   一整个上午,我全程挂车尾,车头往哪儿摆,我就往哪儿摆,两眼一抹黑,脑壳晕。   别人跟我打听霍时安的情况就算了,和我合照的我真搞不懂。   我又不是明星。   考虑今天是陈老师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是同事,我就没甩脸色。   到了酒店,我跟刘老师他们几个伴郎站一起,一直晃神,都不知道伴娘们长什么样。   陈老师家里讲究多,男方都通通照做。   譬如婚宴的菜单,冷菜多少道,热菜多少道,甜品多少道,怎么摆盘,新人入场时间,挑盖头配什么音乐。   甚至连宾客的座位都按照女方要求的排了。   大堂一分为二,面积稍微大点儿的右边是女方亲朋好友,男方都坐在左边。   我是伴郎,等婚礼走完流程才去左边的桌上吃饭。   一桌的菜,大家都没怎么吃,就随意的夹两口。   小时候没得吃,现在是不敢吃。   快散场的时候,男方家里挨桌发礼品袋,不是一家一份,是一人一份。   一家来几个人,就有几份。   袋子里有巧克力有糖果,还有烟。   刘老师拿出烟,低声说,“软中华,一包最低六十五,结不起婚了都。”   我夹面前盘子里剩下的几个秋葵吃,“排场可以搞小点。”   “搞小点?怎么搞?没法搞。”   刘老师把烟放回袋子里,“这年头已经不流行量力而行了,流行打肿脸充胖子。”   我想不出词儿应对,干脆吃我的秋葵。   刘老师一言难尽,“方老师,你从国外回来的,还不太了解国内这几年的变化,现在办个婚礼都发朋友圈发微博,亲戚朋友看多了,就会比较,你只能硬着头皮勒紧裤腰带上,没办法啊。”   我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弄的跟七八十似的。   横着看是苦闷,竖着看是心酸,斜着看是沧桑。   这也太惨了吧。   我斟酌着说,“刘老师,你想没想过换个发型?”   刘老师反应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妹老早就让我剪头发了,她想要我按照你老同学的发型来剪,我觉得有点不合适。”   我感觉霍时安无处不在,神了。   盘子里还有两个秋葵,我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放下了筷子。   下午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微博上炸了。   原因是霍时安没在这时候安静如鸡,竟然更博了。   他发的不是自拍,也不是广告,而是一棵老枫树。   配字:看到没,又是一年秋。   秋天来好些天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时候发,还配那样一句话,骚断腿了。   我看了他微博底下的评论,粉丝们上午控评,下午研究是哪里拍的,研究那句话里的句号逗号,研究照片里的一小半篮球场,研究枫树,放大了看树上有没有刻字。   还要一片两片的数地上的枫叶,猜测是不是摆了哪个图案,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我心疼他的那些粉丝。   自己追了个骚偶像,跪着也要追下去。   我没去照片里的老地方,而是去了小公园,坐在长椅上吹风,看灰蒙蒙的天。   从早上灰到现在,愣是没掉一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秦衍打过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请他喝茶。   我靠着椅背,“过两天吧。”   “心情不好啊?”秦衍一副知心哥哥的口吻,“说出来我听听看,我比你大十几岁,享的福吃的苦都比你多,兴许能开导开导你。”   我拒绝的说,“不用了,谢谢。”   “小朋友,有个事,”秦衍在那头挺严肃的样子,“我想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   秦衍说,“我一娱乐圈的朋友说你那位老同学资源太好,有些人眼红了,今天这个事是个引子,过两天要集体对他开刀。”   我控制不住的爆粗口,“操!”   秦衍啧了声,“小朋友要文明点,不然就不可爱了。”   可爱个屁!我站起来,在长椅前来回走动,开门见山道,“你那个朋友是哪方势力?”   秦衍爽快的说,“第三方。”   我停下脚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衍带着夸赞意味的笑出了声,“聪明。”   我吸口气,喊了声,“秦衍。”   秦衍愣了下,“小朋友,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的太阳穴涨疼,“别掺和进来,行吗?”   秦衍故作疑惑,“掺和什么?”   我不跟他扯,“你就说行不行吧。”   “你这孩子真是……”   秦衍做出思考的姿态,“大叔年纪大了,没别的喜好,就喜欢听故事,喝茶的时候你给大叔讲一个,要是讲的不错,什么都好说。”   “……”   我心情焦虑的掐了电话,坐回长椅上发愣。   为什要进娱乐圈啊……   那就是个漩涡,不管是在中心,还是边缘,都被卷在里面。   我的手机又响,这回是我等的电话,比我预料的要晚。   那头是霍时安对着外人的冷淡声音,“给我打电话了?”   我单手扒拉头发,“昂。”   霍时安不出声了。   我也没有。   就这么过了两三分钟,他从鼻子里出音,“没话说了啊?没话说就挂了。”   我说,“那挂吧。”   霍时安一改前一刻的冷漠疏离,委屈又暴躁的发火,“新闻你没看?不知道我受伤医院了?话都没得说?没话说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平静的说,“叫完了?”   那头只有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我抓了抓耳朵,“架子倒下来的时候,你干嘛呢?”   霍时安半天才说,“想心思。”   我伪装的平静四分五裂,“你怎么天天都在想心思?哪有那么多心思要想?”   霍时安理直气壮,“我感性不行啊?”   我,“……”   静默了片刻,我试图跟他语重心长,“二十多的人了,别总是想心思,尤其是在外面,出意外的太多了,命就一条,没了就没了,你说是不是?”   霍时安没吭声。   我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应,“说话。”   他蔫蔫的说,“这回是我倒霉,本来我要往另一边走的,架子倒下来砸不到我,当时我想事情,心不在焉的,走错了方向。”   我听着他郁闷的语气,能想到他皱眉撇嘴,可怜巴巴的模样。   “你当时想什么事情呢?”   霍时安不耐烦,“想事情就是想事情,问那么多干嘛?”   我翻白眼,“看你这么有活力,砸的应该不重,你歇着吧,我挂了。”   霍时安要死要活,“什么砸的不重?我腿都折了。”   我还没说话,就被他抢先一步,“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跟网上说的那样,只是砸到了脚趾吧?”   他骂骂咧咧,语无伦次的,气伤了,“那种死逻辑闭眼黑的鬼东西你也信?你是傻子吗?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要只是砸了脚趾,会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给你打电话?”   “我哪天不是白天一有时间就跟你发微信,晚上带你打游戏?看到你的未接来电立马打过去?”   我哭笑不得的哄小孩,“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伤的重……”   他打断我,“知道还不来医院?”   我话到嘴边,又被他抢先,“我看微博了。”   “哪个?”   “还能是哪个?”   他的话里夹枪带棒,“我躺医院,你给人当伴郎,笑的跟春天里的油菜花一样,别提有多美了,是你结婚啊,你用的着笑成那样?”   “……”   我本来以为他要说的是自己被黑的事情,还在想怎么安慰他,敢情就没找到他的频道。   “别的没看吧?”   他模糊的嗯哼,“我只看想看的,不想看的在我眼里都是乱码。”   我松口气。   “你来看我啊。”他不讲理的重复一遍,“现在就过来。”   我无奈,“医院楼底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不在意,“盯就盯呗,对你没影响,你是我老同学,我受伤住院了,你来看望看望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闭了闭眼,“哪天你要是演艺生涯断了,就是被你自己一刀刀砍断的。”   霍时安意味深长,“你养过花吗?砍断了才能分支,长得更好。”   我说,“那你赶紧断。”   他安静了几个瞬息,“你想我断了啊?”   我没往下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吧。”   挂电话前,霍时安快速说了医院的地址。   我在小公园坐了十几分钟,烦躁的打车去了医院。   快到的时候,我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说还没到。   我说我要买个果篮。   司机似乎是常跑这条路,给我推荐了一家水果店,说果篮品相好,价格公道。   我进去看到柜台后面的小孩,脸抽了一下。   那小孩活脱脱就是司机的小版。   人间处处都是套路,一不留神就被套了进去。   我没去别家,就在这家挑了个果篮,拎着去了医院。   霍时安料定了我会来,让小陈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等我,可能是等了有好一会了,他一见到我就跟见到亲娘似的,急急忙忙的飞奔过来。   “方老师,您可算是来了。”   我对他这架势感到不解,“怎么了?”   “安哥老给我发微信,问我你到了没。”小陈把他的手机举到我面前,“方老师您看看,从我下来到现在,他发了这么多。”   我的眼前浮现出霍时安拿着斧头砍自己的星途。   一砍就是一大块,疯了。   小陈在等我答复,我瞥了眼那些短信,尽量笑的正常些,不露出什么异样,“人一生病就脆弱,他今天又被人误会是炒作,被骂惨了,可能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吐吐苦水吧。”   “而且网上已经在借题发挥,说他耍大牌,在圈子里没朋友,圈子外也没人来看他,说他人品不行,他看了那些评论,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就这么两句在现实的基础上做了改编的话,小陈信了,他忧心忡忡,“难怪安哥今天老是望着窗外发呆。”   我的脸轻微一抽,“小陈,你是怎么当上助理的?”   小陈神秘兮兮的眯了眯小眼睛,“说起这个,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说,“那就别说了。”   小陈,“……”   我看他可怜的瞅我,就摆摆手,“说吧说吧。”   小陈于是叽里呱啦,我大致听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稀里糊涂的帮了霍时安一忙,当上了助理中的头儿。   具体什么忙,小陈要说的时候,病房到了。   我推开门进去,发现霍时安受伤的那条腿垫高,他人躺在床上,躺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精髓。   目光一对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给他端尿壶的画面。   我抽着嘴往后退,想走了。 第24章   小陈把我带到病房就走了,说是先回公司,晚点再来。   我跟病床上的霍时安大眼看小眼。   他大概是看出我想撤,眼睛一眯,慢悠悠的说,“方老师来了啊。”   我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抓着门把手,“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   他人畜无害的笑了起来,“可以啊。”   我一口气还没喘匀,听到他慢悠悠的来一句,“你要是良心被小狗吃了的话,你就走。”   “……”   我把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放下来,“小狗吃肉骨头,不吃良心。”   他哼了声,“随手关门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品德。”   我掉头去关门,看他又要逼逼,烦的吼了句,“你给我闭嘴!”   他铁青着脸瞪过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白菜样儿。   我懒得多看一眼。   以前他就爱这样,五天撒个小娇,三天撒个大娇。   我说出去都没人信的,连他爸妈都没见过他这副死德行。   他的视线黏上来,皇帝老爷似的说,“你拎手里那果篮是哪儿买的?怎么那么丑?路边摊?”   我把果篮放桌上,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来,面对着他,不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没到十秒,霍时安憋不住了,“方老师,麻烦您有事说事,别这鬼样子,吓不着谁。”   我嘁了声。   “你嘁什么嘁?”他一副要冲下来抽我的架势,“赶紧的,说事。”   我后仰一些靠着椅背,目光落在他被垫高的那条石膏腿上面,“腿被架子压住的时候什么感觉?”   霍时安愣了愣,说,“就疼呗。”   我盯着他看,“发现自己腿没废掉是什么感觉?”   “怎么这么多问题?”他满脸的不耐烦,嘴上还是回应,“运气好。”   我哦了声,漫不经心的问,“运气能回回好?”   他的呼吸一点点粗沉起来。   我替他说了,“不能。”   说着,我的上半身前倾,手肘撑着腿部,“下回能长记性?”   “能……”   霍时安像是从魔障的状态里抽离而出,“你有个狗屁的资格跟我讲这个?初三那会你玩儿老虎机,两口袋的钢镚输得精光,跟我说以后再也不打了,结果呢?你自己说说,你后面打了多少回。”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黑,妈的,怎么把这历史给忘了。   “不光这个,”他一脸农民翻身把歌唱的得瑟样,“其他的你没长记性的多得是,要我一样样掰手指头说出来?”   我抽着嘴角,“不用了。”   “真不用了?”他可惜的咂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呗。”   我心里烧起了无名火,“你烦不烦?”   “……”   霍时安扯扯嘴皮子,扭头看向窗外,深沉静默了片刻,忽然说,“以后工作的时候我尽量不想心思,操,我这几年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的工作,还没过上一天享福的日子,可不能糊里糊涂就下去了。”   我知道他跟我不一样,不口头开支票,他在我面前是真的说到做到,这才松一口气。   “苹果吃吗?我给你洗一个。”   霍时安巨婴一样说,“想吃,但是要用牙咬。”   “……那你想怎么着?”我静静的看他不要脸,“要我一块一块咬碎了喂你?”   他的面部肌肉抽动。   这年头最容易不要的就是脸了,分分钟就给扒掉,谁怕谁啊?   我见他吃瘪,不吭声,就准备去挑果篮里的苹果,刚从椅子上起来,他就说话了,“糖呢?”   “什么糖?”   “喜糖啊。”他斜眼,“你不是去给人当伴郎了吗?”   我说,“喜糖我给同事拿回去了。”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给同事的不是喜糖,是传家宝,“你脑子抽抽了?不知道喜糖代表着喜气,就算要给,不会自己留一点儿?”   我有点发愣。   这话就像是从记忆里滚出来的,滚到了我面前,带着对应的那个片段。   有一回我表姐结婚,我把喜糖全给了别人,他知道了,就这么糙我,说喜糖是喜气,要自己沾一沾,别都送出去。   那会儿我还说他迷信来着。   没想到现在他还这样子,有时候变了很多,有时候却又似乎没变。   我眼睛看着他,手无意识的伸进西裤口袋里,两边摸了摸,“有一个。”   说着,我就把一颗糖果摸出来,丢到他身上,“吃吧。”   他拿起来剥了彩色的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嫌弃的眉头一皱,“怎么这么甜?”   我挑了苹果去卫生间,“糖还有不甜的?”   “这个太甜了,还黏牙。”他低骂了声,“操,快给我倒杯水,我快齁死了。”   “等着。”   我洗了苹果出来,往桌子那边看,“哪个杯子是你的?”   “白色那个。”霍时安躺在床上,“你快点,我要不行了。”   我想抽他,“能有多甜啊?”   他说,“你试试。”   我不假思索的蹦出一句,“就一个,已经在你嘴里了,我怎么试?”   话落,我俩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同时挪开了视线。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我给霍时安倒了水放到床头柜上,没停留的转身走到窗户那里,往楼底下看,一大片的绿意盎然。   隔了这么多楼层,好像都能闻到香樟树的味儿。   我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听说有些人这两天要集体对你开刀。”   后面响起霍时安的声音,“你听谁说的?”   这个反应让我很无语,我语气不好的说,“这个不重要。”   他说,“我觉得这个最重要。”   我转过身,“我在跟你说正经事,能不能别闹了?”   “谁跟你闹?”他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是不是那个秦衍?”   我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直觉。”他冷冷的说,“你别跟我说今天你除了给人当伴郎,还约他喝茶了。”   我说,“没喝茶,通了电话。”   霍时安的额角鼓动,“你给他打的,还是他给你打的?”   “时安,咱能不能别乱跳话题?”我有些无奈,“我在跟你说有人要动你的事。”   他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不轻不重的扣到柜子上面。   我不催,等他调整好了状态跟我谈,不然我俩肯定要吵得不可开交。   现在长大了,会压制自己,不像年少时那么不管不顾。   片刻后,霍时安开了口,“老刘上午就跟我透露过了。”   我问道,“老刘是谁?”   “我经纪人,之前你在地下停车场见过的。”他说,“长得最不像经纪人的经纪人。”   我对他这时候还能说笑很佩服,“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公司的公关会搞定的。”他轻描淡写,“那伙人很厉害,能把黑的洗白,也能把白的染黑。”   我蹙眉,“别的公司不也有公关吗?”   “所以其实是公关之间的较量。”他反过来安慰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不是第一次被围攻,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我沉默了会,“娱乐圈这么阴暗?”   “你以为呢?”   霍时安淡声说,“圈子里一直都是僧多粥少,以前是有规则的,艺人们就算不愿意,也会随大流的去遵守,我出道前两年开始乱了。”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讲规则,整个乱套,很多人为了抢一个不错的资源跟机会,各种明争暗斗,有的甚至能从朋友变成敌人,老死不相往来,买通稿黑死对方全家,更何况本来就不熟。”   我听得头皮发麻,“那你还跟我说没我想的严重?”   “确实没。”他耸耸肩,“我心态好,无所谓的。”   我说,“你们公司会出什么招儿?”   他欲要跟我说个一二三四五,下一刻就改变主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毕竟是跟他穿着开裆裤,掏着鸟蛋长大的,知根知底,看他这样就能猜到是什么心思,索性顺了他的意,哄道,“你说说,让我涨涨见识。”   他就像是被顺了毛的猫似的,跟我说了起来。   天色不知不觉变暗。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怎么都快七点了?”   “难怪肚子饿。”   他看我起身,面色一沉,“你干嘛去?”   我伸了个懒腰,“我得回去了,待会儿你工作室的人过来,我在这儿不方便。”   他捋了捋额前碎发,“没人,晚上谁都不会过来。”   我一愣,“小陈不是说会来吗?”   “小陈啊,”他轻飘飘的说,“我给他发微信让他别来了。”   我脸上的表情渐渐往失控的边缘靠近,“其他助理呢?”   他在后面把我往那个方向推,“都不来。”   我吸气,“那谁管你?”   他不知死活的狠推了我一下,“你不是在吗?”   我的表情彻底失控,二话不说就走。   病房里一点响动都没有,很反常,我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控制不住的往后扭头,见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凄惨孤独。   我看不了他这样,“就今晚,明天我妈要来。”   他一秒满血复活,笑的像是捡了一百个亿,乐成了傻子,“好,就今晚。”   我的脑门青筋蹦了出来。   上当了,操,我他妈真的一点记性都不长。   计划敢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自己作死。   我回到椅子上坐下来,打量起这间病房,没过来前我以为霍时安住的病房既宽敞又明亮,一个卫生间就十几平,空气是通过专用设备净化的,还有很大的沙发床。   视野里的就是个普通的病房,普通的连打地铺的地儿都没有。   “你这是骨折了,要养一段时间,怎么没给自己弄个好点的病房住?”   霍时安甩出“你这人怎么这么肤浅”的鄙夷眼神,“这病房怎么了?我觉得好得很,再说了,我上哪儿弄好点的去?你当明星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瞥他,“以你现在的名气,别墅海景房随便挑吧?”   “钱赚的多,开销也大。”他煞有其事的说,“我不节俭一点,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我脱口而出,“想这么远?”   “废话。”他盯着我,喉咙里孩子气的咕哝了句,“老早就开始想了。”   我垂头把两只手的指缝交叉在一起,抿着嘴角,不说话了。   他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瞎哼歌,这首哼两句,那首哼三句,任性的一塌糊涂。   不多时,我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地方,“不对啊,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谁给你送晚饭?”   霍时安说,“我让助理招呼过了,晚饭没订。”   我傻眼,“没订你吃什么?”   他理所应当的说,“当然是吃你买的啊。”   我白眼直翻,神经病,饿死你算了。   .   八九点的时候,医生护士检查完出去,我欲要去卫生间里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明天什么时候动身过来,衣服被拉住了。   我低头看霍时安,“干嘛?”   他憋半天,憋出四个字,“我要撒尿。”   我说,“撒去啊。”   完了才想起来他现在不方便自己去,就说,“我喊护士过来。”   他把脸偏到一边,“女的。”   我的眼里闪过笑意,“那也没办法。”   他刷地把脸偏回来,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方淮,你让女的看我脱裤子?”   我安慰的说,“只是撒尿而已,不用脱吧,没事的,淡定点。”   “……”   霍时安咬牙切齿,“你真要让女的看我?忍心吗你?”   “忍心啊。”我把他抓着我衣服的手拨开,理了理被他抓出来的皱痕,“反正被看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他眼角都气红了,“别玩老子了,老子不给女的看。”   我转身朝门口走。   他又抓我衣服,一副“你要是敢去叫,我就跳楼”的玩命架势。   我没打算叫护士,就是逗逗他,没料到他情绪这么激烈,“白天你怎么解决的?”   霍时安垂眼,“没尿过,一直憋着。”   他烦躁的皱了皱眉头,“白天我没喝什么水,就你来了才喝了一杯。”   我的耳边如同炸了雷,嗡嗡响,忍不住的低吼,“你是不是疯了?”   他破天荒的没顶嘴,只是无措的耙了耙头发,“有请专业的护工,我试过了,不行,我尿不出来。”   “给你把尿壶放你那儿,背过身去也不行?”   “不得先给我拿出来?”   我的太阳穴突突乱跳,“今晚有我在,那明天呢?你怎么办?”   他不吭声,跟我装死。   我又迈动脚步,去的还是门口方向,不是蹲床底下给他拿尿壶,他一脸生无可恋。   走了几步,我没回头的说,“行了,别要死要活了,我去看门关严实没有。”   他满意了,得寸进尺的催促,“那你快点儿,我要滴出来了。”   “……” 第25章   我从床底下给霍时安端出尿壶。   他介于黄花大闺女跟老夫老妻之间的让我帮他拿出来。   我跟他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哥俩好了十几年,成年后谈起恋爱,天天的没羞没臊,小阁楼上知根知底,按理说帮他拿出来,我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问题是,我有五六年没见了,怪紧张的。   除了紧张,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怀念。   不知道还是不是记忆里的模样,是不是一切如初。   我估计不是,霍时安都比我高半个头了。   霍时安真的憋出内伤,膀胱快坏了的样子,他催促,“快点儿啊。”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手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冷不丁的想起来什么,“不对啊,你被砸伤的是腿,手又没事,你可以自己动手的吧?”   他的面色瞬息间变了又变,“我手短,够不到。”   我捞起他搁在床上的手,把他拽直,发现完全绰绰有余,“这就是你说的够不到?霍时安同志。”   他这会又脸不红心不跳了,“我够没你方便,我怕卡肉。”   “自己来。”   我不让他的小计谋得逞,没得商量的说,“我数到三,你不来,我就丢下尿壶走人,你等着躺在自己的尿里漂洋过海吧。”   “……”   霍时安放水放了很久,稀里哗啦的声音一直响着,好像水龙头忘了关掉似的,我都没忍住的瞄了一眼。   这一眼瞄过去,我的眼角抽筋,个头真他妈的惊人。   上次在小家园,他不跟我一块站小便池,而是扭扭捏捏的去隔间,莫不是怕吓到我?   “方淮。”   霍时安喊我,“你想什么呢?”   我回神,“没想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没想什么你脸红?”   “热的。”我的余光扫向他,脱口而出,“你的脸怎么成猴屁股了?”   他脾气暴躁起来,“就你能热的脸红,我不能?”   我懒得看他的死人脸,端了尿壶去卫生间,拿起来时的重量超过我预料,手一抖,差点让尿壶掉下来。   他在后面事不关己的说,“拿稳点,要是洒出来了,我俩今晚就要骚的没法睡了。”   我扭头瞪过去,他闭嘴了。   .   病房里没有沙发床,我晚上不知道怎么搞,心想干脆就在椅子上窝一晚算了。   反正以前做项目也是那么过来的。   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霍时安就给我来了个意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的人,找的谁,医院给搬进来了一张床。   关键是也没谁觉得我来陪夜有什么不妥。   这年头,老同学之间的关系好成这样很稀松平常?   霍时安似乎是瞧出了我的心思,“外面都知道我俩不止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我受伤住院,你来照顾一下有什么问题?”   他淡定的开导我,也像是在开导自己,“放松点,坦荡点,我俩关系好,你珍惜我这个好朋友,有问题吗?没有,不存在的。”   我想我还是洗洗睡吧。   结果我还没走到卫生间,就听到霍时安说,“我也要刷牙洗脸,你帮我弄个盆。”   我有时候真怀疑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可有时候却又不是。   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就一个劲儿的脑补。   高三那会儿奶奶生病,我照顾过她一段时间,现在我照顾霍时安,心情有点复杂。   “当初奶奶也跟你一样,生活不能自理。”   霍时安被一口牙膏沫呛到,连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他的眼角有点生理性的发红,抬头看我的时候,像是要为我流两滴眼泪。   “奶奶她老人家在地底下睡的好好的,咱能不念她了吗?”   我叹息,“人事无常。”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知道就好。”   我没注意到,只是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面,“当初奶奶身体挺好的,就是在菜地里摘辣椒,突然一个跟头栽下去,人就起不来了。”   “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人说没就没了。”   他说,“你看我,今天早上去剧组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半个多小时后会被架子砸到。”   完了强调一边,“好好珍惜。”   我这回注意到了,匆匆结束话题,“快刷牙吧,刷完了……”   他打断我,“怎么?”   我一脸奇怪,“什么怎么,刷完了洗脸睡觉啊。”   他不知道哪根筋错位,神经病的发火,“妈的,这牙刷的毛怎么这么硬,刷的嘴疼,还有这牙膏,清新个鬼,味儿冲嗓子眼……”   从牙刷到牙膏,再到盆,都莫名其妙被火烧了一遍。   我左耳进右耳出,“你要养伤,剧组怎么办?”   “凉拌。”   霍时安说完那两字,良心发现的补充了句,“他们会尽快调整场次顺序,先拍别人的,我的放在最后,等我伤好了回去再拍。”   我不是混这行的,也就是听个热闹,“不会临时换人?”   他刷完牙,咕噜咕噜的对着盆子漱口,声音模糊,“换不了,就指着我带新人飞升。”   “……”   我记得他说接这部戏是为了还人情,“你们这个戏要拍多久?”   他漱口漱很多次,习惯的后仰头咕噜几下再把嘴里的水吐掉,“四五个月吧。”   我诧异的说,“一个现代戏要拍这么长时间?”   他嗯了声,“是啊,国内国外的拍。”   我说,“我以为就一个月左右。”   “也有那样的,集数比较少,十几二十集左右,”他耸耸肩,“反正电视剧的拍摄周期普遍比电影要长。”   接下来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他没嫌我烦,我问什么,他都跟我说了。   这态度蛮好的,我给他打水洗脸,苦口婆心的说,“明天你别耍脾气,多配合护工,人是专业的,不会让你遭罪。”   他沉默着洗脸。   我知道他听进去了,就没再说。   .   一个多小时后,我收拾好自己躺到旁边的小床上面。   平时这个时间,我手上要是没接项目,差不多已经睡觉了。   现在我没有什么睡意。   脑子里走马灯的晃着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没完没了。   走廊上亮着灯,那点光无孔不入的想要往病房里钻。   我翻了个身,对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吓我一跳。   霍时安也吓到了,他低吼着先发制人,“你怎么还没睡?”   我说我认床。   “你跟我讲世纪大笑话?”他不假思索的嘲笑,“谁以前在我家阁楼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话音刚落,他就跟突然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懵了。   我比他更懵。   甄女士就是这时候打来的电话。   我找着借口一样,立马跳下床,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压低声音跟我妈说话。   甄女士开门见山的问我现在人在哪儿。   我嗓子里模糊的咕哝了几个音,凑不完整。   甄女士一个企业家,说的非常粗俗,“是在医院端屎端尿吧?”   我轻咳,还没说话,就听到她说,“你要还觉得我是你妈,就别扯谎。”   “……”   我单手掐眉心,“昂,是在医院。”   甄女士一副“我就知道”的口吻,唉声叹气着说,“妈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我没出声。   “妈来国外出差,刚开完会,听小刘说了霍小子的事。”   甄女士很无奈,“儿子,你跑了五六年,还是倒退着回来,掉进了同一个坑里,你就这么点出息。”   我说,“我没倒退。”   甄女士说,“坑跟着你跑?”   我无语。   甄女士严厉起来,“你就指望用一句话打发你妈?”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靠着砖墙蹲下来,“妈,我好像不是掉同一个坑里,是我一直就没爬出去,我以为我早出去了,其实没有,我还在里面。”   那头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甄女士才开口,“当年妈无意间看到他写给你的情书的时候,就知道管不着你了,兜兜转转的,你还是跟他扯在了一起,随你吧,你想装傻的保持现状,还是怎么想冒着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巨大风险赌一把,都随你。”   “但是有一点。”   甄女士的话锋一转,“你得答应妈,不能让自己受伤。”   我的鼻子微酸,“好。”   “妈你明天几点到我那儿?”   “晚上九十点。”甄女士说,“到了给你电话,挂了啊。”   挂电话前,甄女士来一句,“别把他当小孩子惯着。”   我心说,我跟他是互相惯,他也惯着我。   通话结束后,我在卫生间里待了许久,想了很多事情,又似是什么都没想,就单纯的放空自己。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病床上没有声响,霍时安睡着了。   犹豫了不到十秒,我抬脚走过去,把他的手往被子里放,一碰到就被抓住了。   他的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面摩挲着,跟过去谈恋爱那会儿一样,从食指摩挲到小手指。   我愣怔半响,试探的喊,“时安?”   他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把手往回抽,他加重力道攥住,不知道做的什么梦,眉头隐忍的皱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似痛苦非痛苦的梦呓,“淮淮,疼就喊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我拍他的脸,啪啪就是两下。   他迷糊的睁开眼睛,委屈的说,“你干嘛打我?”   我示意他看我俩攥在一起的手,“谈谈吧。” 第26章   病房里静的掉针可闻。   我去把灯打开,搬椅子坐到床边,上半身前倾,手肘抵着腿部,摆出掏心窝子的必备姿势,“开始谈吧。”   霍时安呆子一样看我,好像听不懂。   我不答反问,“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他的眼皮半搭着,视线落在被子上面,“说什么啊,大晚上的,你不困我还困呢,别打扰我做梦了。”   我看着他,“做的什么梦啊?”   他眼神躲闪着,从嘴里蹦出一句,“吃肉的梦。”   我面不改色的说,“那肉香吧。”   “香……”霍时安一副从魔障中醒过来的样子,顶着张死人脸暴躁的说,“不是,你管我的梦干嘛?你立马给我把灯关了,我要接着睡了,妈的,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你扇醒。”   我不为所动,“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谈?”   他像是喃喃,“谈什么?”   我说,“你想谈什么,我们就谈什么。”   他捋了几下额前微乱的碎发,硬邦邦的说,“我没什么想……”   “刚才我说了的。”我打断他,“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呼吸一顿,凶神恶煞的瞪过来。   我看看手机,“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两分钟过去,你还是不想谈,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霍时安还瞪着我。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他的气息渐渐变得粗沉。   我一直看的手机,“还有一分钟。”   霍时安没等秒数倒计时就炸了,“谈谈谈,老子跟你谈!”   我把手机放柜子上,等他的下文。   他劫后余生似的重重抹了把脸,抬头的时候眼神深黑,“刚才那个二选一的选择题,我还能选吗?”   “不能了。”我非常残忍的说,“你错过了回答时间。”   “操!”   他低低的骂了声,咸鱼一样瘫着不动,“我想你先说。”   “那你当时不选?”我替他回答,“当时你在逃避,装傻。”   完了加上两字,“活该。”   “……”   病房里陷入了新一轮的寂静。   我没有催霍时安,而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梳理待会儿要说的那些话,尽量控制好情绪,把想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清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时安开了口,“从哪儿开始谈呢?不如就从高考前开始吧。”   我没意见,“好。”   “老天爷看我俩小日子过的太得意,就挑在那段时间向我俩开炮。”   他的语气淡淡的,“我的保送名额没了,爸妈闹着要离婚,很烦,又很无力,想你安慰我,陪着我,可是我跟你说话,你左耳进右耳出,不往心里去,也不好好看我,要是我再多说几句,你就冲我发脾气,放学也不跟我一起走,说要出去玩。”   我平静的说,“那时候我妈发现了我们的事,我心里也很烦,只是不想被你发现。”   他愣住了。   十几秒的死寂过后,他如同被人对准心脏捅了一刀,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只是煞白着脸,满脸扭曲的痛苦,“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大概是过于天真了吧。”   我垂着头,“天真的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扛得住,没想到不行。”   “你不相信我。”他的喉咙里碾出受伤的低喘,“方淮,你不信我。”   我靠着椅背,“当初我俩都才十八九岁,连社会都没进,还在学校里当小屁孩,思想嫩得很,能力也很有限,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况且那会儿你的压力太大,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了,根本没精力管我那事,我说了,只会成为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俩照样会半死不活的撑完高考就各走各的。”   他的胸口大幅度的剧烈起伏着,“那都是你以为的,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会怎样?”   我叹了口气,“时安,如果是你家里知道我俩在一起了,你也会跟我一样的单方面出柜,不想让我知道,不想你爸妈来找我。”   他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对待同一件事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现在学生的身份没了,变成社会人士,经历的多,思想成熟,能力也强,再回头看过去某个年龄段的某件事,会觉得怎么那么幼稚,怎么那么愚蠢,真的无法理解。   可是身在当初那个年纪,面对那样的事情,选择隐瞒是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说到底,还是那件事出现的时机不对,那时候他们都太年少,压根儿就应付不了。   霍时安深呼吸,“你妈怎么收拾你的?”   我轻描淡写,“拿鸡毛掸子抽了几下。”   他不相信,不可能就是抽几下那么简单,“你不知道躲?”   我说,“我妈被我气疯了才动手的,是我让她失望了,挨几下是应该的。”   霍时安双手撑在床的两边,背部离开床被,“所以你不让我碰是你身上有伤?”   我没说话。   “我他妈还以为你是腻了,不想我碰。”   霍时安全身的力量被抽空了一样倒回床上,他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眼睛猩红,“方淮,你真狠,你让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个傻逼。”   我自嘲,“谁不是啊。”   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病房里第三次静了下来。   我跟他的分手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又是上一代的恩怨,又是出轨,又是替身之类的,狗血的一塌糊涂。   之所以中了毕业就分手的魔咒,其实跟大多数初恋差不多。   都是两个人的青春走到了必经的十字路口,彷徨了,迷茫了,最后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而已。   现在我俩会坐在这里掏心窝子,听彼此诉说从前,只是因为我俩又碰上了。   并且在那之后,人生轨迹就一直往一块靠拢。   我一言不发的坐着,该谈的没谈完,后面还有,我在想怎么圆满收尾。   霍时安始终维持着看天花板的姿势,他抬起手,快速在两边眼角那里抹了抹,“那我跟你妈通电话,装的是你好兄弟,哥俩好,在她眼里不就是个二百五?”   我说,“是吧。”   “……”   我不提从前了,改提重逢后的事情,“上次那帖子是你发的,是你把我们的事情做了部分改编发到网上,再拿给我看的。”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语出惊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在赌,也在等。”   我盯着他,“要是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就一定会对帖子起疑心,查一个ID,追踪到对方的准确地址,甚至是生活信息对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你想知道我查出来是你发的,会有什么反应,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面无表情。   我闭了下酸涩的眼睛,“要是我不去查,就是变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会很失望,然后当那个帖子是你梦里发的,不存在。”   他扯了扯嘴皮子,“我蠢的很,没那么高的智商。”   我说,“别谦虚了。”   不等他狡辩,我就说,“时安,我俩要不要试着从头来过?”   霍时安愣愣的看着我。   “就像你在贴子里说的,你犹豫,我也犹豫,你怕,我也怕,我俩犹豫的那部分是一样的,但是我俩害怕的那部分不一样。”   我顿了顿,“我在国外改掉了很多旧习惯,养成了新的习惯,我怕你不喜欢现在的我,之所以还黏着我,跟我玩闹是在我身上找过去的影子,事实上这段时间你的确老在我耳边念叨,说我怎么变了这么多。”   “而你是怕现在的我在国外待了五六年,生活环境跟你截然不用,你怕我俩除了聊聊从前就没有共同话题了,怕我觉得变成公众人物的你陌生,怕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嗓音沙哑,“都知道?”   “查了帖子的事才知道的。”我说,“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在那个过程中出现一些必然的改变,时安,我说过了的,变了就变了。”   他把头偏向乌漆墨黑的窗外,“不然呢?还能怎么样?”   我用力揉了几下额角,“不能怎么样,既然我俩做不到退出彼此的生活,那就只能去接受了,也许完全接受了就会发现,其实也就那样,也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看着窗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老法子好不好?”   我拿出一个钢镚,“还跟从前一样,花的那面作数,如果是花,我俩就重新开始。”   他猛地转头瞪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我看着他说,“我要抛了。”   话落,我就将钢镚往上一抛。   那一瞬间,我听到他粗喘着低吼,“数字也要重新开始!” 第27章   那个钢镚掉到我手上时,朝上的那一面是花。   我下意识去看病床上的霍时安, 他也在看我, 两道视线一碰上, 就立马不受控制的缠在了一起。   越缠越紧,就跟倒了一瓶502似的,黏得死死的。   “天意。”霍时安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满脸的得瑟, “看到没, 这是天意,我俩重新开始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要把钢镚揣回口袋里,被他喊住,“给我。”   “干嘛?”   “你给我就是。”他不耐烦的伸手, “快给我,赶紧的。”   我不给。   他看我怎么都不配合, 没好气的嚷, “你现在就仗着我不能动, 你等着,我能动了……”   我慢悠悠的一个眼角扫过去,“怎么着?刚要试着开始,就想造反?”   他吃瘪,脸扭了扭,一副“我让着你”的模样, “钢镚你不给我就算了, 但是你不能花出去, 得留着。”   “……”   我知道他有个收垃圾的毛病。   喝过的汽水瓶盖,玩儿过的弹珠,打过的扑克牌,空了的火柴盒,缺角的邮票,划花的文具盒……覆盖了整个青春的那些小玩意儿,他都收了起来,说以后就是古董。   后来我俩好上了,他就开始收情侣垃圾。   成双成对的手套,袜子,铅笔刀,饭盒等,种类很杂,他一样样宝贝的揣回家,放在小阁楼的角落里。   我把玩着手里的钢镚,心里有个地方软了下来。   霍时安眼神炙热的盯着我看,哑哑的嗓音说,“那玩意儿要用来纪念我俩的旧情复燃。”   我料到他让我留着是这个目的,听他亲口说出来,心跳还是剧烈跳了起来。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我憋不住的笑,“燃个屁。”   “屁燃不起来,难度太大了。”他做出思考的表情,认真的说,“不要钢镚的话,那就尿壶?”   我自动忽略的关灯上床,被子一拉,准备睡觉。   “卧槽,你这就要睡了?”他砰砰砰的拍床板,咬牙切齿的说,“今晚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能睡得着?”   我冷冷的说,“敢情伺候你一晚上的是你幻想出来的火柴人是吧?”   他的面部顿时漆黑。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睡,现在我的情况属于脑子清醒,身体疲软。   可我要是不上床,装出很困的样子,以霍时安的疯劲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睡觉。   背后的视线黏糊糊的,我没法忽略,烦躁的扭头,“能不能安稳点儿?”   他一脸的无辜,“我怎么了?”   我借着昏暗的光线瞪过去,“你不睡觉,看我干嘛?”   “谁看你了?”他的鼻子里发出模糊的笑声,“我看月亮呢。”   我翻白眼,投降的说,“真的很晚了,你这是在养伤,不是在度假,早点睡觉吧。”   后面没有了声音。   过了会响起一声孩子气的咕哝,“谁他妈来医院度假,我还不是太激动了。”   我拉拉被子,“睡吧。”   霍时安的嘴角抽搐,“方淮,你的情趣被你吃了?渣都不剩?”   “被程序吃了。”我说,“你再讲一个字,接下来一个礼拜我都不会来看你。”   “……”   这招儿狠。   霍时安立马就老实了,不服憋着。   没过多久,我看到背后有光亮,下意识转身一看,发现霍时安拿着手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干嘛?”   他闭着薄唇,不吱声。   我想抽他两下,“我问你话呢,聋了?”   他的眼里喷火,不是你让我别说一个字的吗?   我无语几秒,“说吧,让你说。”   他不满的嘀咕了句,“怎么都是你。”   我心里不好的预感一点没减少,搞得我忐忑不安,“说不说啊你?”   他吐出两字,“发博。”   我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已经发了?”   “昂,发了。”他对我的巨大反应感到莫名其妙,“怎么?”   我快速掀开被子下床,鞋都没穿好就冲他床前发火,“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好好的发什么博啊?”   他黑着脸,“我还不能发博了是吧?”   我拿走他的手机,点开微博。   “放心吧,不是什么暧昧不清的,就一棵桔子树。”他鄙视的嘁了声,“看把你吓得,哪天要是我公开了,你岂不是要吓瘫?”   我刷了好一会,板着脸把手机扔他身上,“我瘫不瘫不一定,微博肯定瘫。”   “不是,你好好把手机放柜子上,或者递我手里不行吗?非得扔我这儿?”   霍时安装可怜的揉胸口,“别人复合都甜甜蜜蜜的,怎么你不但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还对我家暴?”   我笑了笑,“你猜。”   他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你这样真慎得慌。”   我笑的更温柔,“图片里的桔子树是大院西边的那棵吧?”   霍时安跟我装死,“哪棵?”   我二话不说就在他胳膊上抽了一下,力道不轻。   他被我抽懵了。   我一屁股坐到床上,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消停点?”   他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医院这地方邪乎,一进来就忍不住多愁善感,明星也一样,我发两个图片有什么问题?”   “还嘴硬。”   我在这件事上不由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上次我被误会探班,你给我讲一大堆圈子里的阴谋诡计,下午我过来,跟你说了这两天你会被集体开刀,你也给我讲了所谓的明争暗斗,都他妈忘了是吧?”   他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清楚,我不清楚的他都清楚,但我还是操心的提醒了句,“时安,你是流量,别说那么让人瞎想的文字跟图片了,就是你发一个逗号,都会跑热搜上去。”   他半响开口,“你能懂我现在迫切的想对外表达点什么的心情吗?”   我愣怔了会,“那你告诉我,上午的枫树,还有那句,看到没,又是一年秋是怎么回事?”   “上午是真的想你,没忍住。”他下一刻眼睛黑亮的盯着我,挑眉笑道,“方老师,原来你这么关注我啊。”   我把后脑勺对着他,“没忍住不会直接发我微信上面?”   “你以为我不想那么干?”他轻嗤,“那会我俩还没谈,我怎么发?”   我翻白眼,还跟我委屈上了是吧?从我回国到现在,你他妈骚的次数还少,差这么一次?   “你没小号?”   霍时安懒散的说,“以前有,被扒出来了,后面就懒得再搞。”   我转头问道,“小号上面没东西吧?”   他瞥我一眼,“没有,都是些诗词歌赋。”   “……”   我看着他,有些一言难尽,“上午你发一个,现在又发,你的那些女友粉妈妈粉们今天接连受惊吓,你的微博底下已经惨状一片。”   “CP粉们却在拼死拼活的熬夜找图,找不到就P,P不好就挖各种以前的采访,试图在粉的CP身上找到有关秋天,枫树,还有桔子树的信息,桔子跟枫叶也行,每个超话里就跟过年了一样,都觉得你微博上指的是他们粉的CP。”   他要说话,我没给他机会,“营销号们也都措手不及,你一天弄俩,都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他们这会还得从被窝里爬出来工作,你说你,怕他们没有素材,自己提供,你怎么这么热心呢?”   我咽了咽唾沫,烟瘾犯了,医院里不好抽烟,烦的我剥了个桔子吃。   霍时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响动。   我快把桔子吃完了,才听到他的声音,“你这么怕,是不是就没想把我带出去?嫌我给你惹麻烦?”   “现在不讨论那个。”我垂着眼皮,“咱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循序渐进,别跳。”   他默了一两分钟,气冲冲的说,“你那桔子不是从我的果篮里面拿的吗?你自己吃这么半天,一片都不给我?”   我把送到嘴边的最后一片放下来,走到床边递过去。   他不接,就不要脸的冲我张嘴,等我喂。   我有点恍惚。   时隔好几年,这家伙又跟我撒娇上了,还是老样子,跟原来一样的粘腻。   等我反应过来时,那片桔子已经喂进了他的嘴里。   “以后你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发给我,不要到处乱发,更不要低估你那一大批粉丝们的智商跟热情。”   我看他心情不错,就跟他说,“你的微博交给工作室,自己不要碰了。”   霍时安吃着桔子。   我蹙眉,“能不能行?”   “行行行。”他扯了扯嘴角,“你没回来之前,我的微博几乎都是工作室打理。”   我眯眼,“这么说,我不该回来?”   他一秒变脸,“该。”   我躺回床上,霍时安在我背后唠唠叨叨的,“方淮,我们真的重新开始了?”   “嗯。”   “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吧?”   “嗯。”   “还是挺像做梦的,都没亲个嘴。”   “……”   霍时安跟老头子似的唠叨半天,抛出了重点,“方淮,你过来让我亲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我硬邦邦的说,“那就别睡了。”   他幽幽的还击,“我正在养伤呢,又不是在度假,要早点睡觉。”   “……”   霍时安看我不理睬,就平均两分钟一声叹息。   我头顶冒烟的跳下床,几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退开说,“可以睡……”   后面两个字没说出来,就被他捞住脖子,来了个深吻。   我被放开时呼吸困难,喘的厉害。   上一次被这么亲,还是高三那会儿,时间隔得有点久了,我既生疏又熟悉。   二十四岁的我还跟十九岁一样菜鸡,一被霍时安亲就腿软,会忘记呼吸。   但是二十四岁的霍时安跟十九岁相比,力道跟狠劲儿都变了,像疯子,亲我的时候特别凶残,我完全招架不住。   他也有没变的地方,会捞我脖子,会偏头。   霍时安如狼似虎的盯着我,喉结上下攒动着,碾出粗哑的声音,“既然我俩重新开始了,那就好好开始,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只要你说,我都听。”   “我没别的要求,就一点。”我轻喘着看他一眼,“别骚。” 第28章   就因为我那一句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霍时安都没鸟我。   只准自己骚, 不准别人说。   我要回去收拾家里,给我妈买点生活用品, 今天不能在医院里待着,临走前我对霍时安千叮咛万嘱咐,叫他试着配合护工。   他坐月子似的瘫着。   “我走了。”我走几步回头, 摸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今天我就不来了,老同学也有自己的生活, 不可能每天在医院照顾你, 那不合理。”   顿了顿, 我哄他说,“明天我再过来。”   他身上的气息从狂风暴雨转成阴云密布, 也就好了那么一点点, “下午我转院, 地址会发给你。”   我愣了愣,“转哪儿去?”   “转到能谈恋爱的地方去。”他不看我,看的窗外,线条清晰的侧脸上满是抑郁跟暴躁,“妈的,老子这腿砸伤的真不是时候。”   完了又神经病的嘀咕, “不对, 我要是不砸伤腿, 你也不会跟我谈,我俩就不会从头来过,还是砸的挺直。”   我懒得跟他说了。   霍时安把我叫住,“等等,走之前给我端下尿壶,我尿一泡。”   我的脸一个劲的抽搐,“该喝水就喝水,该吃东西就吃东西,护工不会把你怎么着。”   他半搭着眼皮,不吭声。   我帮他收拾完了说,“面子跟自尊不能当饭吃,身体要紧,一开始不适应是人之常情,慢慢来,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着。”   他不耐烦,“罗嗦死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没玩没了。”   我心说,你不是三岁,你三岁半,到顶了。   “行吧,我马上走。”   我还没走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来个吻别。”   “……”   .   我出了病房,听到拐角那边传来说话声,是霍时安的经纪人老刘跟他助理小陈,貌似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   下意识的,我匆匆忙忙躲进半开着的一间空病房里面。   一伙人朝着霍时安的病房方向走去。   老刘跟那次在地下停车场一样,还是穿一身黑,大块玉佛挂在衣服外面,好几个名贵手串套在两只手上,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   小陈跟别的我不认识的人都像他的小弟。   他这气场怪牛逼的,也就霍时安能压得住。   正当我要收回视线的时候,老刘往我藏身的病房看了一眼。   他没长透视眼,不可能知道我在里面,也就是随便看看,我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还是瞬间摒住呼吸,一动不动。   只停留了一秒,老刘就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我顶着一身冷汗从病房里出来,快步进了电梯。   坐上回去的出租车,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下来,之前蹦的太紧了,这一松,反弹的力道让我脑壳疼。   司机只开车,不逼逼,我太高兴了。   我抹了把脸,漫不经心的侧头看车窗外的街景。   见证它们从极速倒退,到慢慢倒退,再到停止不动。   国庆要想出门不堵车,那是在梦里。   前头的司机点了根烟,我坐起来点,“师傅能不能给我一根?”   司机把烟盒给我,随后又递上来打火机。   人蛮好的,只是话少而已。   我点燃烟,将烟盒跟打火机一并递还给师傅,靠着椅背一口一口的抽烟。   车开两分钟,停五分钟,磨磨蹭蹭的,挑战一个人的耐心。   我眼睁睁看着旁边那条道上几辆车头撞在了一起,撞的那叫一个突然。   万幸车速都不快,就磕破了头跟屁股。   我有些心有余悸的拿出手机刷刷,奇怪从昨天到现在,微信老同学群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戳进微信以后,我才想起来,昨天下午我去医院的路上就把消息免打扰给开了,收不到提示音。   不然手机肯定震个没完。   我在群里翻翻,转去热点新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我昨天探望霍时安的报道,之后我又去了微博。   营销号们带节奏带到飞起。   一个个就如同磕了药似的,亢奋的丧心病狂。   还有一些网红们,各种的蹭热度。   有个营销号的微博点击量最多,我先是纳闷,内容跟其他营销号的差不多,怎么有那么多点击量。   等我看到热评第一的时候,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网友发的是:我弱弱的说一句,感觉两个人很有CP感啊,就我一个人那样觉得吗?   底下炸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抱走我家时安哥哥。】   【你都这么说出来了,装什么弱啊傻逼。】   【他们只是老同学!老同学!老同学!我们时安哥哥在医院养伤!不要尬黑谢谢!】   【作为一个资深圈内人,我可以用我的身体跟灵魂做担保,霍时安绝对是直的。】   【先说一句,我是霍时安的粉,霍时安一辈子扑街,他不是有对象吗?他都发微博了,不是在热恋中,就是吵架了在求和,拖他老同学下水的,做个人吧,想黑他也不能这么瞎黑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认识二十多年了,感情好不是正常的?神经病。】   【呵呵呵,不愧是大流量,粉丝控评这么迅速,纯路人想吃个瓜都要被按头,惹不起惹不起。】   【就你一个人,退下吧。】   【CP感你妈!】   【滚!】   ……   ……   其中很多评论都很激烈,很多带生殖器,没法看。   我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基本常识还是懂得,脑残粉哪个明星家都有。   霍时安家即便管理的很好,还是有脑残粉,很少。   上万条的评论里面,他的脑残粉估计只有极个别,剩下的那些,一部分是别家粉披了皮,装死忠粉乱喷,为的就是破坏霍时安的路人缘。   一部分是敌对公司请的水军,故意煽风点火,收了钱的。   我越往下刷,太阳穴疼的越厉害,这段时间我还是尽量不看新闻不上微博好了。   朋友圈也不能逛。   我就好好上我的课,当我的老师,别的都交给霍时安的团队。   不想帮忙,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   白天我忙里忙外,偶尔跟霍时安发个语音,主要是听他发牢骚。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她快到南门那边了,问我在不在学校。   我挂了电话就去南门口等着。   不多时,甄女士的车过来,她从车窗里看我,拧着眉心,“上车。”   我坐进副驾驶座,咳嗽两声,转过头笑,“妈,你越活越年轻……”   甄女士面无表情的打断我,“往哪边拐?”   我摸了摸鼻子,“左边。”   到了公寓,我屁颠屁颠给我妈拿拖鞋,倒水,“妈,你开长途累坏了吧,先坐下来歇歇啊。”   甄女士拿掉脖子上的小丝巾往沙发上一丢,“坐。”   我耷拉着脑袋坐在小凳子上面。   甄女士说,“儿子,你现在这样,像什么你知道吗?”   我摇头。   甄女士简明扼要,“我错了,但是我不改,这就是妈从你身上看到的样子。”   “……”   甄女士语出惊人的说,“复合了吧。”   我还没说什么,就听她又来一句,“就在你跟妈通过电话之后?”   “咳。”   我笑容满面的拍我妈马屁,“妈你是大罗神仙啊。”   甄女士凉飕飕的说,“你妈我要是大罗神仙,早把你以前的记忆抹掉了,还能让你跟霍小子走到一起去?”   我搔了搔头,想回我妈,却不知道回什么。   甄女士叠着腿,坐姿很总裁范,“儿子,既然你在保持现状跟冒风险的赌一把这两者里面,选择了后者,那妈就说几句该说的。”   我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大致知道我妈会说哪些内容。   “霍小子的名气太大了,就算他跟个女的传出绯闻,那都不得了,要是公开关系,绝对会是爆炸性的新闻,更别说对象是个跟他一样的男孩子。”   甄女士说,“你不要觉得全世界都是你妈,只要你死命坚持,他们就能接受你跟他的关系。”   我欲要开口,我妈阻止我说,“是不是想说,他们不是我谁,我为什么要他们接受?”   “……”不愧是我妈。   “霍小子是公众人物,是明星,电影,电视剧,广告,这些都跟他的商业价值紧密相关。”   甄女士字字犀利,“那妈问你,一个明星的商业价值是通过哪些方面体现出来的?”   我动动嘴角,“知名度,话题,热点,影响力,正能量……等。”   甄女士并没有给我一个表扬的眼神,“那妈再问你,你们的关系一公开,你肯定会被他的粉丝们攻击,就连你妈我都没法避免,这个问题你想过没?”   “OK,饭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可以说现在才刚开始尝试,后面到了那时候再说,这点妈没法反驳,但是……”   她的话声恰到好处的一顿,“你心里要有个数,另外就是,儿子,妈希望你跟他多思考,多顾虑。”   我“嗯”了声,“知道的。”   “你知道,霍小子呢?”甄女士理了理肩头新做的头发,“妈不清楚他是什么打算,他要是想退圈,五年内都不可能。”   我刷地抬起头。   甄女士看过来,“儿子,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个高质量的品牌代言吗?其中不缺国际大牌,妈都查了。”   “你想想,他跟那些公司签了合同的,要是他敢公开,那些公司会立马换掉代言人,还会因为名誉受损,把他告到倾家荡产,甚至是负债累累。”   “就算不公开,被狗仔偷拍到了,照样会完。”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要是霍时安现在在我眼前,我肯定忍不住的晃他肩膀,问他为什么当初要进娱乐圈。   不进来,哪儿会有这么多事。   可惜人生的路他妈的不能后退,只能往前走。   他已经进了娱乐圈,成了大明星,我也已经出了国,又回来了。   我在心里叹气,没办法,现在我跟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走一步。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怪糟心的,甄女士的语气放缓,“你以前太惯着他,由着他胡来,让他在感情上面横着走,现在你俩刚复合,他头脑发热,不安分,管不住自己,过些天应该能收敛很多。”   我也是那么希望的。   甄女士起身,“冰箱里有吃的吗?”   我说,“有饺子。”   “下一点。”甄女士往房间走,“妈去躺会儿,饺子好了叫妈。”   她到房间门口时,想起来什么,“对了,老家的房子要拆迁了盖工厂,妈来你这儿之前回去了一趟,给你收拾了几样东西,都在白色袋子里装着,你看看缺不缺,要是缺,你找个时间自己回去收拾。”   我去烧了水回客厅,把白色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板上。   正方形铁盒子,黑色小皮包,翻烂了的《坏蛋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个机器猫的电风扇。   这几样东西代表着我的过去。   我拿起铁盒,费力的把它打开了,沾一手铁锈,扑鼻的全是岁月尘封的味道。   铁盒里都是霍时安给我攒的垃圾。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我抱着铁盒,手伸进去,想把一摞用订书钉订起来的小纸条拿出来,无意间瞥到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   有一回学校里要一寸照,我跟他一起去照相拍,他绷着脸把多余的塞我口袋里,让我留着的,丢了就抽死我。   当年我出国前想把照片带走,结果我翻箱倒柜,怎么都找不着。   没想到就在铁盒子里。   用小透明袋子装着,好好的。   那时候我可能是中了“你越想找到,越急,就越找不到”的邪恶诅咒。   不找的时候,自己出现了。   我心情复杂的把一寸照拿出来,看着照片上的少年,眼眶微热,“我以为把你给弄了,哪晓得你一直都在原来的地方等我,挺好的。”   真的挺好。   不是失而复得,是从来都没失去过,我始终是唯一的拥有者。   我用指尖描着少年的青涩轮廓,描了几遍,拍了发给长大后的他,让他看看非主流时期的自己。   霍时安很快就发过来一条微信:哎唷,这人谁啊,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   “……”   他又发了一条:不错,没弄丢,你明天过来,我给你奖励。 第29章   我把手机丢一边,继续看他给我攒的垃圾。   时间从我的回忆里穿过, 无声无息的, 我毫无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打开了, 甄女士从里头出来,问我饺子好了没。   我左右手各拿着一张海贼王的卡片,傻不愣登的看着我妈。   甄女士抱着胳膊, “儿子, 管管你妈?”   “……”   我默默放下手里的卡片,起身去厨房, 把水壶里早就烧开的水倒进锅里, 给我妈下饺子。   甄女士很忙, 我下饺子的时候,她在打电话, 等我把饺子从厨房里端出来, 她还在打。   我洗了个小碟子, 倒进去一点醋,切了两片蒜放旁边。   甄女士挂了电话过来,看一眼热气腾腾的饺子,问我,“这是你买的?”   我说是我自己包的。   甄女士那张保养的很好的脸上出现几分质疑,“你现在要给人端屎端尿, 还有时间给妈包饺子?”   我抽抽嘴, “妈, 你好歹是个企业老板,用词不含蓄点,这么简单粗暴真的没问题?”   “企业老板怎么了,霍小子身价小十个亿呢。”   甄女士动作优雅的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在你面前含蓄过?”   我白眼一翻,这怎么还比上了?   行行行,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在外面各种收着,到我这里就撒开了手脚。   我妈吃东西很讲究,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就算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碗白花花的稀饭,她也能吃出皇家御膳的感觉。   我小时候被她管这管那,生活也曾精致过,只是霍时安的影响力太大,我没精致几年就整个垮掉。   那会儿我妈看我非要跟他玩耍,怎么说都不听,就不管我了,完全放养。   后来我成了我们那一块最飞的一个。   歌里唱的是,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俩小无猜日夜相随。   我忆童年,是霍时安带我称霸整条街。   我妈的喊声让我回神,“什么?”   甄女士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颗没救了的小白菜,“妈是问你,霍小子爸妈现在都怎么样了?各过各的?”   我往后一靠,“这个我不清楚。”   甄女士一脸无语,“你跟他能复合,说明回国的这一个多月没少接触,连这个都没问?”   我搓搓脸,“不好问。”   甄女士新奇的说,“你俩之间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我垂眼看桌上的纹路,“以前没有,现在有。”   甄女士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跟我彻夜长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就叹了口气,继续吃她的饺子。   我岔开了话题,“妈,你不能只顾工作,身体也顾一顾。”   甄女士嘴里有食物,不说话。   我撇嘴,“赚那么多钱,没时间享受,那钱就是个死数字,没意义。”   甄女士把最后一个饺子吃完,拽了张纸巾擦嘴,“再过十年妈就退休。”   我的眼睛一亮,话到嘴边被她抢了个先,“到时候公司你接手。”   “……”   “我就一老师,教教学生,写写程序搞搞项目还行,管公司是真不行。”   “那你给妈变个孙子出来。”   “……我又不是孙大圣。”   甄女士一副嫌弃样子的瞥瞥我,“公司卖掉,财产做慈善,留一小部分给你。”   我满脸诧异,半响说,“都拿去做慈善好了。”   甄女士估计以为我是觉得留一小部分不够花,听我说一分不要,当下就黑了脸。   我忙哄道,“妈,不是我不想要,是我在国外存了一些,现在有工资,要是接项目,还有很可观的利润,我开销不大,足够用了。”   “十年后的事,现在说这个还早。”   甄女士缓了脸色,“霍小子有一套养你的独特法子,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跟小米虫一样,比妈养的还好,以后有他跟着,你不愁吃不愁穿。”   我的表情愣怔,“妈,你算准了我这回能跟他一直走下去?”   甄女士起身离桌,根本不打算给我回应。   好像只要我再多问一句,她就找鸡毛掸子抽我,往死里抽。   我端起杯子喝水,润润嗓子说,“妈,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跟霍时安看看要不要收养个小孩子。”   甄女士的脚步顿住,回头看我。   我笑了笑,“现在有些不能生育的家庭都收养小孩。”   甄女士说,“你是想妈就当他不能生?”   “噗。”   我一口水喷了出去。   甄女士冷不丁的来一句,“妈知道事实是什么样子,过过嘴瘾而已。”   我心惊肉跳,我妈是怎么知道的?我什么时候露馅的?   还是说,露馅的其实是霍时安?他那么会搞骚动作,可能性非常大。   我胡思乱想着,听我妈说,“你妈我装瞎装好多年了。”   甄女士不管凌乱的我,说完就回了房间。   我用手背蹭了蹭脑门,看来我跟霍时安能全须全尾的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睡前我跟霍时安说晚安,说了两个多小时。   问题是还没完事。   我他妈也是抽抽,跟他说个屁的晚安。   霍时安在那头恶心巴拉的唉声叹气,“我俩昨晚十点多重新开始,今天一天都没见着。”   我半边脸发青。   什么叫今天一天都没见着?我昨晚在医院里睡的,上午才有,你见的是鬼啊?   他又叹了声,“这样不行。”   我另外半边脸也青了,“这样是不行,我手机快没电了。”   电话里静了不到三秒,霍时安炸了,“手机没电你打什么电话?不知道快没电了,辐射有一千倍以上?”   我纳闷他转的医院什么环境,能吼这么大声。   他糙我,糙个没完。   我被他糙的火气上来了,“还不是你非要跟我逼逼?”   他的气息粗重,语气非常的平静,平静的有点吓人。   “我在跟你谈恋爱,你说我逼逼,方淮,你想气死我就直说。”   我眼角直抽,“好了,我错了,你不是逼逼,是谈恋爱。”   霍时安大人有大量的说,“明天来看我,早点来,要是你来晚了,奖励就没有了。”   我刚才理亏,不敢惹他了,现在给他顺毛,“好好好,我早点去,你睡吧,晚安。”   他不吱声。   我扶额,这祖宗还想干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大会,他冷哼,“你怎么这么半天没响声?还要我说?”   我说,“可能真的要你说一下。”   他像是没料到我是真的不知道,愣了小会,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晚安吻!”   我,“……”   .   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我妈就出门了。   她来这边又是出差,又是会老友,忙的要命。   我在桌上看了她留的字条。   说是中午不回来吃,晚上不一定,让我不要管她。   我打扫了卫生,还没坐下来歇会,手机就响了。   秦衍约我喝茶。   我不知道霍时安那边有没有其他人,方不方便接电话,就给他发了个微信,没说什么,只有个红包。   这是小暗号,我得知道手机那头是不是他本人。   红包刚发过去,霍时安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我说我得晚点过去。   他不高兴了,“说好的早点来,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要晚点,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说,“临时有事。”   他试探的问,“是不是那老男人找你?”   “人也才三十多。”   我说,“你要说他已经老了,那不就是说,我俩也就只能再年轻个十来年?”   霍时安的声音一沉,“真是他?”   我嗯道,“约的大丰路那边一咖啡厅,叫什么格。”   “不是说喝茶吗?”他冷冷的说,“还去那么有情调的地方?”   我慢悠悠的问,“你去过?”   他的求生欲强到捂不住,“不是一个人去的,还有其他朋友,小陈也在。”   我不敢置信,“你在圈内有朋友?”   他冷笑,“我不能有朋友?我会吃人吗我?”   我噗嗤笑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跟我笑。”   霍时安皱眉头,“不去不行吗?”   我说,“还是去一趟好。”   “秦衍那种人有腔调,讲高雅,不会乱来,我跟他好好说,没问题的。”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去可以,我俩要保持通话中,我听直播。”   我正往玄关那里走,听他这么说,一不留神踢翻了垃圾篓。   看着地上的垃圾,我想到自己才打扫完,头毛皮里就冒火星子。   偏偏电话那边的霍时安还不乖,我吼了声,“你给我闭嘴!”   他大概是懵了,所以没立马顶我。   我把垃圾篓捞起来,叹口气说,“时安,你还当我十八九岁?”   他默了默,一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样子,“你到那儿跟我说声,我五分钟后给你打电话,这样总行了吧?”   我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那老男人在圈子里名气那么大,经验丰富的都能开班了,你长这么大就我一个,经验连人零头都够不上。”   他凉凉的说,“我能不担心?那我心得多大啊?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心比天大?”   我知道他是紧张我,怕我吃亏,“行了,我保证去看你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   他哼道,“头发丝也不掉?”   我说,“要不我出门前把头发一根根拽下来,一根根数清楚,再粘上去?”   “……”   不等他说话,我就语气烦躁的说,“因为跟你说话,我把垃圾篓踢翻了,一会还要扫一遍。”   “你这是在暗示我,你不喜欢搞家务,希望以后我来搞?”   他啧啧,“想要我搞就说。”   我的脸抽了抽,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要脸? 第30章   我快到咖啡厅的时候, 秦衍给我打电话, 让我上二楼。   咖啡厅的外观像一栋私人住宅, 门口有两棵已经步入老年的大梧桐, 旁边支着一个古朴的木框,上面写着三字:四五格。   那就是店名。   含义之深,我这种普通人是参悟不透的。   我拉了拉脸上的口罩, 抬脚走了进去。   口罩是霍时安让我戴的。   这个节骨眼上, 我作为霍大明星的老同学,达到了网红级别, 戴个口罩也好,免得被谁拍到我跟秦衍一块儿喝茶, 再扯到霍时安身上去。   脑洞是个黑洞,一旦打开了, 用什么都堵不住。   .   我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个院子, 阳光铺了一地。   原本霍时安说有情调,我以为进去就能听到真人演奏的钢琴曲, 或者是小提琴, 布置的很雅致。   哪晓得是一片菜园子。   也不能这么说,院子里除了有菜地, 还有一块花圃, 种着红的黄的白的玫瑰,开的很艳丽。   我往里走, 入眼的是一些店主不知道从哪儿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 就放在屋檐下。   看似随意, 又像是精心布置过。   我越走,越有种想睡觉的感觉,这地儿我没觉出来情调,只觉得温馨跟放松。   等哪天霍时安不当明星了,我就让他去一个二三线城市开个这样的店,我俩可以把它当家。   我从进院到上楼,中途没见一个人影。   拐过楼梯,我一眼就看到了秦衍,因为整个二楼就他一个人。   他坐在软绵绵的浅黄色沙发里面,翻着本杂志,优雅味儿十足。   我心想,这地方不会是秦衍的吧?   秦衍有所察觉的从杂志里抬头,看到我时,唇角上挑,“小朋友……”   我走过去,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我二十四,挺大了。”   秦衍挑眉,“你看着很小。”   我说,“我很大。”   他挠挠眉毛,一副为难的样子,“抱歉啊,我真没看出来你很大。”   我抽着嘴角看他。   妈的,这车速快的一逼,鬼都上不去。   秦衍若无其事的把杂志放一边,双手撑着下巴,“那么大朋友,坐吧。”   我的脸色一冷,“方淮。”   秦衍轻笑出声,“好,方淮。”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摘了口罩问,“怎么没别人?”   秦衍轻描淡写,“我包了。”   我,“……”   秦衍把单子递过来,“看看要喝什么。”   我说我没看到一个服务生。   “你先点,”他说,“点好了按你左手边的按钮。”   我满脸黑线的按照。   在我按了按钮以后,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个又高又帅的服务生,拿走了牌子。   很快的,我点的咖啡就送过来了。   我全程看的是盯着服务生屁股看的秦衍。   “看我干什么?”   秦衍慵懒的喝口咖啡,“故事准备好了吗?”   我扭头看外面的阳光,“问你个问题。”   秦衍昂首,示意我问。   我说,“你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是不是人生就剩下装逼了?”   秦衍的面部肌肉抽动,他叹息着,嗓音冰冷,“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跟个刺头一样,非得我找个营销号提供点东西?”   “现在就是放个屁,营销号们都挤破头的凑上来。”   我把脸转向他,皮笑肉不笑的说,“之前你在电话里跟我透露说霍时安会被集体开刀,我觉得你还是挺君子的。”   秦衍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小孩,他揉眉心,“先不说了,尝尝咖啡吧。”   我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咖啡,味道还不错。   时间分秒流逝着。   霍时安说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以他的性子,我要是不接,那不得了,要疯。   我无意识的过会儿就看手机。   秦衍调笑,“你家里有没断奶的小孩?”   “……” 第31章   距离霍时安说的十分钟已经过了一半, 我坐不住的站起来, 去窗前小范围的来回走动。   秦衍懒洋洋的坐着, 眼神戏谑,“担心家里小孩尿床?”   我的脸一抽。   “那就早点回去。”他换成体贴随和的语气说,“一会儿我亲自送你。”   我俯视着院子里绿油油的菜地, 要是我把秦衍揍一顿,会怎么着?   “就是死活不讲是吧?”   秦衍把叠的腿放下来,换一边搭着,“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前有两个小孩,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高中, 他们两人都是好朋友,小伙伴, 同桌,关系非常铁。”   秦衍营造氛围似的拉长了声音, “后来啊……”   我的背部僵硬着,听他说, “那两人好上了。”   “好上以后, 要多腻歪就有过腻歪, 可惜还是死在了青春的路上, 一个高中毕业后出国, 一个留在本市读书, 就那么散了。”   秦衍啧啧,“五六年后,出国的那个回来了,留在本市读书的成了大明星,现在嘛……”   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两人复合了。”   我一脸蛋碎了的扭曲表情。   上次小家园碰面,我知道秦衍通过我跟霍时安的肢体语言,看出了我俩的关系,不知道看的这么仔细。   他那双眼看过太过的基情,已经魔幻了。   “其实就是个旧情复燃的故事。”秦衍笑着给我做总结,完了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转过身,“俗套。”   “俗套就对了,爱情本身就很俗套。”秦衍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还矫情。”   我这才发现他戴了那么一串。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散发着沧桑的气息。   秦衍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就把袖口往下拉了几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捕捉到那个小细节,眼底微闪,送他四个字,“瞎编乱造。”   秦衍后仰一些靠着沙发,“我这可是真人真事。”   我听他说,“要不我雇一拨人挖一挖,把真凭实据给你挖出来?”   “有针对性的挖,那就容易多了。”   他啧啧,“尤其我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昨天还搞了两次骚操作,骚的连我本人都自叹不如。”   “……”   话说到这里,秦衍就差点名道姓了。   他不那样做,估计是觉得有趣,   我装作冷静的坐回桌前,接着喝我点的咖啡。   秦衍说的没错,要是网上有人突然爆料我跟霍时安高中谈过,现在复合了,这两个信息对准了我,针对性的挖,肯定能挖出来蛛丝马迹。   而且很快。   毕竟霍时安的对家太多了,想要他糊穿地心的,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   不过就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秦衍虽然知道这个故事能轻易就让微博爆炸,毁掉霍时安的星途,也能毁掉我的教师生涯,但是他不会往外说,不管是那些营销号们,还是哪个经纪公司。   他不是娱乐圈里的人,跟霍时安没利益冲突,确实犯不着那么干。   要说他为了巩固友谊,就把消息提供给了娱乐圈的朋友,那网上已经乱了,我这会根本出不了门。   所以他想干嘛?   我想不通,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秦衍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干什么,大叔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我眯着眼睛,“这天聊的起来?”   他笑的像慈祥的老爷爷,“不是正在聊吗?”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秦衍似是无意的去拨佛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生活有多没劲了。”   我的余光瞥着他的动作,“我看你挺有劲的。”   秦衍支着头,“跟你说了你也体会不了。”   我说,“那就不要说了。”   秦衍不理我这茬,“BLUE重新开业了,有时间过来坐坐。”   我惊诧的说,“你现在还敢开,不怕歧视同性恋的过去搞乱砸场子?”   他挑了挑唇,“那不是很精彩吗?”   我无语了会,“你的人生得有多无聊?”   秦衍第三次摸佛珠,“无聊透顶。”   “你要是嫌BULE是网红酒吧,不方便去,就来这儿,”他云淡风轻,“我打算把这儿买下来。”   我一口咖啡差点喷他脸上。   真是有钱。   我信了他的生活无聊,一切都是为了找乐子。   到他这个大佬级别,要是跳梁小丑一样搅营销号们的这趟混水,显得掉价。   就在这时,我口袋的手机响了。   我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接电话。   那头是霍时安的声音,“完事儿了?”   我压低声音,“没有。”   “十分钟还没完事?”他愤怒的说,“你跟那老男人背课文呢?”   我往后扭头,冷不丁的发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秦衍就站在我身后,吓的我差点发出少女款尖叫。   卧槽,差点就丢人了。   秦衍两手插兜,冲我微笑,我的冷汗都出来了,偏偏电话里的霍时安还在呱呱呱。   我脸上的表情濒临失控。   秦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声,“咖啡要冷了。”   我匆忙把电话挂掉,挤出一张笑脸对着秦衍,“秦先生。”   秦衍拍我肩膀,“怎么生分起来了?”   我拨开他的手,“大叔。”   他满意的嗯了声。   我抹把脸,“你是君子,谢谢。”   “这顶高帽子我不是很想戴啊。”秦衍把手抄回口袋里,一副深情款款的笑着说,“小朋友,我真挺喜欢你的,可惜没赶上时候。”   我觉得他这人看似是个情场高手,风流多情,其实骨子里很有疏离感。   估计跟他手腕上的那串老旧佛珠有关。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故事呢。   这跟我没关系,我的前半生跟后半生都给霍时安了,一个他够我烦一辈子。   我转身就走。   后面传来秦衍调侃的声音,“过的不痛快可以来找大叔,不谈情不做爱,就喝喝茶聊聊天。”   我一个踉跄。   通过这次的喝茶,秦衍那边我不担心了,我一开心就不好好走路,蹦一下跳一下的,过门槛的时候没注意,摔趴下了。   二楼响起秦衍神经病似的爆炸笑声。   我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捞出口袋里震个不停的手机,冲神经病一号吼,“打打打就知道打,你催命啊?”   霍时安长了千里眼一样问我,“摔了?”   我还没说话,就听他紧张的来一句,“门牙还在吗?”   你他妈不担心我胳膊腿,担心我门牙?   霍时安嫌弃的说,“没了门牙很丑。”   我果断挂电话。   .   等我到霍时安那儿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转的医院位置很偏,挂在这座城市的边缘,靠着东月湖,风景秀丽,很适合养身体。   就是贵。   随便摆哪儿的一盆花好像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我站在病房里看湖,像是有一把小刷子,把我心里的毛毛刺刺一点点清理干净。   于是世界和平。   没过一分钟,世界和平就被一声巨响给拍碎了,伴随着霍时安埋怨的声音,“从进来你就看那破湖,能不能看看我?”   我的思绪回笼,“看腻了。”   他就跟生吞了一块冰似的,冷道,“那还重新开始个鸟啊?”   我哼了声,嘴角微翘,“可不是。”   霍时安难得的自我反省,“我惹你了?”   我慢悠悠转身,“你猜。”   他一张脸铁青,“你这死德行真欠抽。”   我笑着说,“谁还不是呢。”   我俩大眼瞪小眼。   最后他先揉的眼睛,玩这个他从来都不如我。   “是,我承认,”霍时安垂头扒拉头发,闷闷的说,“今天这事儿我是有点幼稚。”   我说,“只是有点?”   他嗤笑,“很多点,非常多点,雨点那么多,行了不方老师?”   我板着脸说,“就你这态度,顶多也就四岁,前面的二十被你吃掉了。”   他脱口而出,“老子还不是稀罕你!”   说完了,自己耳朵红了一截。   我咳一声,“狗仔跟私家侦探之类的要是发现了我俩的关系,得狮子大开口,往死里宰你,而且后患无穷。”   “秦衍那人不缺钱,干的事儿也都还算坦荡,看着高深莫测,其实很简单,我觉得他那样像是陈年情伤发作,羡慕我俩的同时感慨一番,有点可怜。”   霍时安冷笑,“我比他更可怜多了。”   我过去拿桌上的杯子喝水,“你可怜什么?”   他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我可怜的是,我说我可怜,你不信。”   我把半杯水送到他嘴边,“你也是孤家寡人?”   “我不是,我有对象。”霍时安立马不要脸的改口,脸上的得瑟藏不住,“那还是他可怜。”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   霍时安就着我的手喝两口水,“说好的要给你奖励。”   我看他从柜子上拿了支中性笔,眼角一抽,“不用了。”   他皱眉头,“手给我。”   我跟他打商量,“能不能换个奖励?”   “这次我就准备了这个,没别的,下次换。”   他拽我的手,使劲拽。   我使劲往后缩,“乌龟就算了吧?”   这话一出,他直接就炸了,眼珠子瞪过来的时候凶神恶煞的,“谁他妈跟你说是乌龟了?”   我说,“那大金表?四个圈?”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看他那死人脸,好像只要我再说一个字,他就吞笔身亡。   “画吧画吧。”   霍时安缓了脸色,抓着我的手,让我把手心朝上,霸道的命令,“别乱动。”   他开始在我手心里写字。   我愣住了。   上一回我让人在我手上写写画画,还是高中那会儿,也是他干的。   我就肯让他这么干,别人不行。   过了好几年,我再体会这种仿佛心窝被挠的痒痒感觉,鼻息乱了,不自觉的轻喘起来。   霍时安倏然抬头,眼神发狠,“方淮,我这样了,你还勾引我,有没有人性?”   我当他放屁。   “不要喘,憋着。”他低头继续写,“等我腿好了,能做了,你再勾引我。”   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下笔,摸了摸我的手说,“好了。”   我低头一看,手心里多了一首诗。 第32章   我记得前不久霍时安说他以前有个微博小号, 那上面都是些诗词歌赋。   当时我以为他就是跟我耍耍嘴皮子。   哪晓得他竟然真的会写。   这几年的岁月不知道残忍的对霍时安做了什么,让他一个重点大学的工科生做起了明星, 写起了小酸诗。   酸到滴尿的程度。   其实我看了前两句就不想往后看了, 太酸, 能看完纯粹就是强迫症。   看完了,我就有种疑似要被洗脑的惊悚感觉。   霍时安咳两声,“怎么样?”   我秉着“每一位原创作者都值得被尊重被鼓励”的观念说,“通俗易懂, 蛮好的。”   他不满的挑高了眉毛, “什么叫通俗易懂?”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正色道, “那是最高境界。”   不等他跟我逼逼,我就快速把他写的诗念了出来。   “别忘了寂寞时, 还有我, 别忘了迷茫时,还有我,别忘了幸福时, 还有我……”   他这会脸皮突然薄起来了, 打断道, “看了就行, 念什么念啊。”   我正要说话,就听他说,“我用记号笔写的。”   “……”   我稍微捋了捋霍时安那首小酸诗的中心思想。   大概就是说, 不管是我好的时候, 还是我不好的时候, 他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跟我一起。   中心思想一捋出来,诗好像就没那么酸了。   我看了看他还红着的耳根子,“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慢悠悠的瞥了我一眼,“要是我腿没砸伤,这会你已经吃上了。”   我跟他对视三秒,知道他又骚上了,“你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他又慢悠悠的瞥我,“靠梦。”   “……”   他一副“我跟你讲,我真的心酸到不行”的沧桑样子,“梦里吃肉,醒来吃素。”   “……”   “说真的。”他盯着我,“咱分手后,你有没有梦过我?”   我淡定的摇头,“没有。”   “呵。”他冷笑,“骗我你就是猪。”   我,“……”   静了会儿,霍时安又问我,一本正经的像是在跟我讨论股市,“有没有梦过我家的小阁楼?”   我脑子里的某根神经抖了抖,“梦个屁!”   他忽地笑起来,“看来就是梦过了。”   我看他乐的跟捡了钱似的,就嘴欠的说,“谁会做那种要死要活的鬼梦?”   “要死要活?”他一副要把我给吃了的德行,“我怎么不记得还有那回事?就第一回你嚎了,后面哪回你不是喘的跟小猪崽子一样?”   我的脸漆黑,猪招你惹你了啊?   他扒拉扒拉微乱的短发,恼羞成怒的来一句,“老子为什么听不得你喘,还不就是被你害的。”   我觉得还是自己去找点吃的吧。   等他想起来这茬,我自己饿的灵魂出窍了。   .   这会儿三点多,我解决了温饱,跟霍时安待在病房里。   阳光正温暖,我俩正无聊。   我打了个哈欠,“跟你说个事,班长想来看你。”   霍时安看我看的发愣,一脸“我的智商已欠费停机”的傻逼表情。   我抓了个橘子丢他身上,见他瞪过来,就接着往下说,“班长想请你当伴郎。”   霍时安挑眉,“他不是有对象吗?我记错了?”   我说,“不是他结婚,是他弟弟。”   “就是那个比咱低第一年级,让你帮忙写英文情书追你前桌校花的小胖子。”   他似乎搜到了相关回忆片段,脸扭了扭。   我也在搜着那段记忆,霍时安当时答应了。   因为小胖子知道他在收集海贼王的卡片,下了血本的对症下药。   那套卡片在霍时安手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到了我的课桌兜里。   我那会儿超级迷恋海贼王,他收集卡片纯碎就是为了逗我开心,我开心了,就会去他家的阁楼上跟他玩耍。   一玩就是一下午。   霍时安的喊声让我回神,我敛去眼底的怀念,“干嘛?”   “我还问你干嘛呢,话说到一半就成痴呆样。”他随口问道,“小胖子的新娘是哪个?”   我说,“就你前桌校花。”   他的面上出现几分惊讶,“这么励志?”   “可不是,我知道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的反应,校花还是原来的那个校花,小胖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小胖子了。”   我拿出手机点进图库,翻到一张照片给他看,“小胖子现在是模特身材,又高又帅。”   “我问你,”他莫名其妙的跟我乱发脾气,“你存这小子的照片干什么?”   我一脸懵逼,“给你看啊。”   他呆愣几秒,若无其事的说,“我已经看过了,删掉吧。”   “……”   霍时安看我删了照片,满意的说,“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去吧。”   “什么时候结婚?”   “元旦。”我说,“班长是担心你行程太满,所以提前两个多月跟你说。”   他低头剥橘子,“元旦我好像有个杂志要拍,回头我跟老刘讲一声,让他给我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要是不行就挪到夜里拍。”   我蹙眉,“夜里还拍杂志?”   “拍啊,”他准确的把橘子皮抛进不远处的垃圾篓里,“大多都是过了零点才开始。”   我看他橘子丢过来,就下意识接住,听他说,“别愁眉苦脸,我腰好肾好哪儿都好,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他捂住饿狼的一面,冲我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要是不信,你等我腿好了,我让你验验货。”   我吃我的橘子,不搭理他。   没过一分钟,耳边就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方淮,老刘今儿跟我说好几家都正式搞起来了,网上全是水,要水个三五天,我习惯了,你不行,所以你最近不要上网了,不要管那些,我俩过我俩的。”   我咽下嘴里的橘子,垂着眼皮看他写在我手心里的诗。   “键盘侠们不讲理的打一炮就换地儿,不管一地狼藉,咱的确不能因为那一炮就一蹶不振,日子是自己的,还是得自己过,好好过,但是……”   顿了顿,我叹口气,“我还是那句话,你不管是有大招还是小招都要给我憋着,藏着,能别骚就别骚,尽量克制,尤其是这段时间。”   他仿佛被命运击垮的往床头一瘫,“得嘞,感情丰富也是你哥哥我的错。”   “……”   病房里的采光非常好,不像医院,像度假村,很享受。   我吃完橘子就窝在沙发里,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入睡。   霍时安要是没砸到腿,我俩从头开始以后就是做做做。   他现在做不了还要招我,看我窝在他够不着的地方,就跟我腻歪起来,依次用一二三四声喊我的名字。   “方淮,方淮?方淮~方淮!” 第33章   霍时安一二三四声喊完了, 发现我不给回应,就笑呵呵的第二轮。   我的眼角一个劲的抽搐, 神经病今天也靠实力正常营业了。   他见我睁开眼睛,立马露出中国好哥哥的表情,“要睡就过来睡, 这床大, 够你翻的。”   我在沙发里换了个姿势, 继续窝着。   “……”   “我就纳了闷了。”   霍时安夸张的伤心着说,“你怎么也有好几年没碰我了, 就不想吗?”   “还是说,国外的工具多, 你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需要我了?”   我脑门青筋暴跳, “你他妈给我闭嘴!”   他欠抽的哟了声, “方老师终于肯理我了啊。”   我冷着脸, “你别惹我, 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   他打断我, 眼睛眯着, “你就上来自己动?”   我翻白眼, “梦里吧。”   “嘁。”   他见怪不怪的鄙视我说, “我以为你在国外深造回来长进了, 结果还是好吃懒做的死样子。”   “……”   神他妈的好吃懒做。   霍时安换了个正经点的姿态, “诶别睡,咱聊聊,你今天打的来这儿,司机没跟你唠嗑?”   我揉捏着脖颈,“我开车过来的。”   他瞬间变脸,语气冷冽的问,“开的是谁的车?”   我说,“我妈的。”   他愣了愣,大傻子的笑着说,“咱妈这是知道你要来看我,特地把车留给你,方便你过来。”   我,“……”   他在柜子上翻翻,给小狗喂食一样丢给我一块巧克力,“没有狗仔跟你屁股后面吧?”   “现在我还只是你老同学,老朋友,铁哥们。”   我撕开巧克力的包装,“你再骚骚,就有车跟我了。”   他贱贱的摸了摸下巴,故意招我,“那看来我还要努力。”   我正要说他,手机就响了,苗苗打过来的。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苗苗慌乱的声音,没了主心骨似的,“淮淮,是你吗淮淮?”   我立刻坐起来,“是我。”   “出事了。”苗苗语速很快的的说,“现在网上有个博主带节奏,说我俩是一对儿,有些营销号都参与进来了,这会儿在热搜前二十。”   我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家伙,他是个吃独食的人,紧巴巴的护着自己的事物,谁多看两眼都会龇牙咧嘴的亮爪子。   他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这两天被黑,为了分流就用我跟苗苗制造新闻热点。   那等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捅刀子。   我觉得也不可能是他公司的作为。   以他现在的身价跟名气,在公司里的地位肯定很高,相当于一哥,很有发言权。   他经纪人老刘跟工作团队都知道我是他发小,不会背着他利用我。   毕竟都上热搜了,他肯定会知道,瞒不住的。   霍时安对家更不可能,因为我跟苗苗这新闻不但伤不到他,还能打乱那个说我跟他有CP感的热评第一带出来的节奏。   想来想去,我觉得那博主发的估计就是自己的脑洞。   说白了,就是我跟苗苗是实打实的认识快六年。   网友们抱着异性之间没有纯粹友谊的想法,又脑补我俩在异国他乡怎么的相依为命,之所以谈了却不公开,只是因为苗苗刚进娱乐圈,正处于事业发展期,不适合曝光矫情。   合情合理,妥了。   至于怎么上的热搜,待会儿我让霍时安查查。   我回过神来,安抚的说,“没事的,你好好录你的歌。”   苗苗紧张的问,“那你家那位呢?”   我说,“他也没事,他对我知根知底,都知道的。”   苗苗这才松口气,完了就老气横秋的给我整出一句,“淮淮,说实话,我有点烦了,还不如像之前那样在酒吧里唱歌。”   我吃一口巧克力,“才这样心态就崩了?”   “现在还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不光是因为这个事。”   苗苗爆了句粗口,“卧槽,我跟公司反应了热搜的事,我说我俩只是同学加好朋友,想让他们公关出面压一压热度,他们根本就不正面回应我。”   我心想,人微言轻是哪一行都有的普遍现象,娱乐圈里的新人没有价值,被忽视是正常的。   等到苗苗的专辑出来了,火了,说话才会有份量。   “公司里还有人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卖他妈的狗屎。”   苗苗的语速又飙升了起来,一生气就这样,“连我经纪人也觉得我是走狗屎运,免费炒作了一番,他说我是团队出道,恋情对我的影响不大,可以炒绯闻……”   我听她说着说着都要气哭了,就温声说,“娱乐圈有娱乐圈的那一套操作模式,你多待待就淡定了。”   “我淡定不起来,之前我也追星,也关注娱乐圈,亲身体会是另一回事。”   苗苗跟我掏心窝子,“其实这段时间真正练歌的时间很少,每天不知道在公司里干嘛,一天天就那么过去了,我跟老刁他们当初开开心心的签进去,以为能实现梦想,时间慢点也没关系,只要在那条路上前进就行,结果最近发现好像走偏了,我们的乐队已经成立一年了,现在感觉前途一片渺茫,我真的担心他们坚持不下去。”   她顿了顿,操着独特的沙哑嗓音,像是老了好几岁,“老刁他们不需要应酬,我要,鬼晓得一唱歌的为什么要穿的跟花蝴蝶一样去陪酒。”   我的眉心一蹙,“你吃亏了?”   “怎么会。”苗苗恶狠狠的说,“老娘我可是练过散打的。”   她那边有人喊她了,不知道谁,态度挺不耐烦的,我正要说话,就听她说,“淮淮,我先挂了啊,你跟你那位说说吧。”   “你放心,我手机密码锁已经换了最复杂的,也会及时清空跟你的各种记录,不会让谁在我这儿发现你跟你那位的关系,我挂了,回聊。”   我把手机丢沙发上,几口吃掉巧克力,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霍时安,“苗苗那音乐公司的口碑怎么样?”   霍时安硬邦邦的说,“还行。”   我问道,“有没有什么潜规则?”   他嗤了声,“哪里都有。”   我板起脸,“我跟你说正经事。”   他斜眼,“我跟你说的就是正经话。”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几秒,我起身走到床边,亲了亲他的脸颊,“是你的关系?”   “哄人就好好哄,”他冷笑,“这么敷衍当人傻子呢?”   我又亲他脸颊,左右两边各吧唧一下,“不是哄你,就是想亲你。”   霍时安顿时就从冬到春,满脸春心荡漾的指指自己的嘴巴,“麻烦不要跳过这里,谢谢。”   “……”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咬住他的下唇,像以前一样亲昵的嘬了两下。   他魔怔了似的看着我。   我重复之前的问题,“苗苗签的公司是你的关系?”   “不是。”   他依旧魔怔的看我,“那会儿我听说你在BLUE酒吧,大半夜不回去,就生气的带着小陈去了,想看看到底什么破酒吧,当时是苗苗跟她乐队在演出,我被人认出来,酒吧火了,他们乐队也一起火了。”   我嗯了声,嘬嘬他唇角,“然后呢?”   “然后就是他们演出的视频在网上的点击量跟转发量都很可观,乐队的价值出来了,自然就有公司想签……”   他的话声停止,直勾勾的盯着我,“方老师,你只是嘬两下,我就跟你说这么多,我亏大了。”   “……”   我在床边坐下来,“你现在看一下微博热搜。”   霍时安看了,当场变了脸色,“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恶心玩意儿。”   我抓他的手,防止他发神经的砸东西,“冷静点,你能查出来热搜是谁买的吗?”   “没谁买。”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是点出来的。”   我下意识要拿他的手机看一下,手伸一半缩了回来,还是不看了,听着就糟心,看了肯定是双倍糟心,我没必要自虐。   “谁点的?”   他不出声。   我眯了眯眼睛,“你的粉丝们?”   没得到回应,那就是了。   我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复杂心情,“昨天你两个微博发出去,各路CP粉们纷纷过年,今天这博主发了个脑洞,你的唯粉们过年。”   霍时安见鬼一样看我,“你还知道唯粉?”   我笑眯眯的说,“托你的福,我对娱乐圈有了一点了解。”   他不敢看我,怂的像缩进壳里的小王八。   我掐眉心,“也就是说,那博主丢脑洞蹭热度,你的粉丝们顺势送她上热搜,为的是盖章我俩只是单纯的老同学关系,正直的不得了。”   霍时安扯扯嘴皮子,皮笑肉不笑的说,“几万粉的博主披皮装粉,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几张你跟苗苗的照片,配上一句‘我发现哥哥的老同学女朋友是跳跳糖摇滚乐队主唱’艾特我大名,这波热度蹭的挺好。”   我的额角抽了抽。   “娱乐圈就是个圈,黑能黑出一窝,比拔出萝卜带出泥还要状况。”霍时安淡声说,“热度也是一个道理,一个带几个,甚至带一群。”   “如果咱俩就真的只是好朋友,老同学,那这热搜就是三方都有利。”   我知道三方是那博主,苗苗,还有霍时安。   其实对我也有好处。   我来找霍时安,可以不那么提心吊胆了。   “但是没有如果。”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也不需要用你跟个女的搞新闻来给我分散流量,公司里掌握的对家其他艺人的随便哪个爆点都能办到,效果还要强很多,现在没用只是没到时候。”   我不高兴的说,“苗苗是我妹。”   “行吧,那就是咱妹。”他自然的改口,冷着脸说,“反正我心里不爽。”   我重重的抹把脸,“行了,怎么都是利大于弊,那博主蹭她的热度,歪打正着的帮了我俩,最后就算证实我跟苗苗没谈,也不会再有人把我跟你往搞基的路上捆绑,接下来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我俩可以谈我俩的,我上课也能轻松点。”   霍时安沉默了会儿,骚骚的说,“那我现在能发个博吗?”   我笑的很温柔,“谁他妈答应我的,微博都归工作室管,自己不发个人博?”   他一张脸黑漆漆的,“我。”   我看他要捏我的腰,立马不客气的啪地一下拍开,“你说现在怎么办?那热搜什么时候会下去?我没微博,解释也不合适,苗苗跟公司签了合同的,不能私自那么干,否则就是违约。”   “网友没人在乎真相,澄不澄清关他们鸟事,他们只想吃瓜,苗苗的公司如果不想顺水推舟的拿走这波热度,很快就下去了。”   他揉着被我拍疼的手,委屈的看我,见我不过来哄他,就摆出死人脸,“要是他们想拿走,就得花钱让热搜多待一段时间。”   “反正到不了第一,那个钱他们舍不得花。”   我说,“那你怎么老是那位子上?”   “别人买的。”   他不屑的笑了声,“没得黑了,就说老子买热搜,买个屁,老子需要自己买?搞笑。”   我觉得他这嚣张桀骜的小样儿怪招人的,准备去跟他来个热吻,敲门声就响了。   来人是小陈,过来说工作的,他还跟之前一样对我,没任何异常,也不逼逼热搜的事。   这点我没什么意外。   我内在GAY,霍时安是灵魂GAY,我俩是最不像GAY的GAY。   上学那会我俩好上了,随时随地的找机会亲嘴,班上都没谁发现我俩的事,小陈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像秦衍那样的基眼天底下没几双。   我估计霍时安工作室的人觉得他肾不行的可能性,比我跟他搞基的可能性大多了。   哪天我跟他的事要是露馅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吐血,又有多少人被打脸。   .   我出去抽了根烟回来,小陈还在病房里,没走。   霍时安的胸前摊着好几个剧本,他正在看其中一个。   人还瘫着,资源就送上门了。   我正想顺势跟霍时安打招呼走人。   他就跟我肚子里蛔虫似的,抢在我前面找借口支开助理,“小陈,你去给我买个那什么……”   结果半天没下文。   我仿佛看见他的智商在极速下降,随时都会归零。   可怜了小陈,一头雾水,“安哥,你要我买的那什么是什么?”   “就买……”   霍时安一边用眼角盯我,一边瞎几把乱说,“那什么,你看着买。”   “……”   我怕霍时安的智商滑到零以下,更怕他搞骚操作,就迅速打了招呼离开。   还没出医院呢,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平静的过了头,想吓死人,“我问你,咱俩是在谈对象吗?才来就走算几个意思?喂鸟也没见这么喂的。”   我边走边说,“又抽什么风?我都来三个多小时了。”   那头没声了。   过了小会才有他闷闷的声音,“那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下意识的哄他,“你听话,现在你住院,我过来的太勤快不行,时间待太长了也不行,等你腿好了我俩就能多在一块了。”   他低低的笑出声,“傻了啊你,腿好了就没时间了。”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还真是,他腿好了就要直接进组,抓紧时间拍戏。   这段时间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工作,往后一挪再挪,就等着他腿好了挨个搞定。   到时候我俩恐怕见个面都难。   我抿了抿嘴,“明星都是怎么谈恋爱的?网恋?”   “看行程满不满,不满就找机会偷偷溜到国外旅行什么的。”   他咕哝,“我也不清楚,我原来就跟你谈,现在还是你,没找过别人。”   我愣了下,压低声音,“那等你腿好了,咱俩只能一边网恋,一边找机会碰头了。”   霍时安烦躁的低骂了声,“这从头开始怎么跟做梦一样,太不真实了。”   “方淮。”   他突然喊我的名字,沉重的叹息,“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我的呼吸一滞,下一刻就听他说,“其实就是没做,做了就好了,赶快做吧。”   “……” 第34章   我妈说是来出差的, 就是真的出差,一点不整虚的。   从她过来的第二天到她走的前一天,我总共就跟她吃了三顿饭,基本都是我起来了,她已经出门了, 我睡觉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完全错开了时间。   我不能跟我妈说, 你都快五十了, 还工作什么啊,圈块地种种菜就行了, 要是觉得无聊就养几只鸡, 还无聊就多养几只。   要是我说了,我妈肯定说我歧视。   谁说快五十了就不能追求事业,追求梦想?   我出国后跟我妈就各过各的了, 自从我写程序赚了第一桶金, 经济就开始独立。   反正我有我的生活轨迹,她有她自己的人生规划, 她跟我说再过十年就退休,不是要我的意见,是做了决定和我说声。   作为儿子,我只能默默支持。   公司开在B市, 规模中等, 我妈挺忙的, 出差完了就要回去。   我妈回B市当天, 我忙活着给她烧了一桌家常菜,坐在对面看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都吃几口,不多吃,只尝个味道,跟老佛爷似的。   “妈,你真不要多住两天?”   甄女士优雅的吃着红烧肉里面的小辣椒,吃完了说,“公司里事太多了,下回吧。”   我想起来以前我妈要出差,我撒泼打滚的不让她走,她就跟我说,淮淮啊,妈妈要去赚钱给你买好吃的。   她总用同一套说词应付我。   现在换了。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我妈在看我,那眼神既复杂又惆怅,好像我是即将出嫁的大闺女,她担心我嫁到婆家过的不好。   “妈,你有话就说,”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别这么看我。”   甄女士放下碗筷起身离桌,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四方形小木盒,递给我说,“这个你收着。”   我接住木盒打来一看,里面躺着一只玉镯,色泽剔透,有岁月流淌过的痕迹。   这下子我整个愣住。   “妈,时安戴不下镯子,他手腕粗多了。”   甄女士坐回椅子上,“没说让你给他戴。”   我没反应过来,听我妈说,“妈的意思是,可以留着,不用戴手上。”   “哦哦,”我小心珍重的捧着木盒,“那我留着。”   “最好别让他看到。”   甄女士拿起筷子,“以他的性子,看到了,手上戴不下,就找根绳子套起来挂脖子上。”   我替霍时安挽回点面子,“玉镯还能挂?不能吧,他不会那么干的。”   “别人不能,他能。”   甄女士慢悠悠的看我一眼,像是在说,儿子,不用妈说破吧,你懂得。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霍时安已经骚的连我妈都难以启齿了。   .   过了两天,我带班长去了医院。   班长开的他才买不久的比亚迪,去的路上他各种紧张,“方淮,你说我就买个果篮会不会太磕碜?”   我说不会,“我去看他就买那个。”   “这样啊。”   班长想了想,“那要不我再加一捧花?”   “……”   “玫瑰不行,康乃馨也不行,百合?好像有点不合适,薰衣草?也不太搭……算了,我还是就买果篮吧。”   “……”   我收到霍时安发的微信,问我到哪儿了,上一条微信也是这个内容,不到五分钟前发的。   腿砸伤了,他不用工作,一天到晚的招我,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闲的蛋疼。   “方淮,”班长喊我,感慨的说,“霍时安那么个大忙人,他能答应参加我弟弟的婚礼,肯定是冲的你的面子,我就知道你俩跟从前一样铁。”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里,笑着说,“还是不一样了,从前随便玩随便闹,现在我看他一次,当天就会被自媒体拍下来,出现在通稿里面。”   班长让我想开点,“霍时安是大流量,圈内圈外都怕跟他做朋友,圈内是怕被说蹭热度,怕莫名其妙被骂,圈外是怕因为他被关注私生活,没办法,他也挺不容易的。”   我心说,自己选的路,滚也要滚下去。   班长大概是想跟我聊这几天霍时安被黑的事情,又不知道怎么来说,磕磕巴巴半天说了句,“娱乐圈是很残酷的。”   我扭头。   班长转着方向盘,“你想啊,知名度高,名气大会没有隐私,感觉喘不过来气,责任感也很大,过的很累,等媒体们不关注的时候,又要焦虑没有戏拍,没有广告接,没有商业价值了,到那时候只能拿出自己的隐私炒作。”   我看着前面的街景,“哪一行都要学会自我调节。”   “霍时安看样子调节的还可以。”   班长说笑,“他上学时候被女生们说是高岭之花,总是吊吊的,我真没想过他竟然进娱乐圈当起了明星,还当的这么好。”   我瞥见一辆小货车迎面开过来,喝醉了酒似的,赶紧让班长打方向盘。   班长险险的避开小货车,差点儿吓尿,后半程不敢再跟我逼逼了。   到了医院,我按照班长希望的活跃气氛,聊起了青春年少的傻逼岁月。   我们三都经历过,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冷场的共同话题。   随着我一点点的往外扯回忆,摊开来逐一清扫覆盖在那上面的灰尘,让它们见见阳光。   班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忍不住的跟我唠嗑。   我说的也起劲儿了。   霍时安绷不住的直笑,有两回笑的后槽牙都看到了。   他八成是以为我等班长走了就陪他玩耍,晚上再留下来睡病房里。   当我跟班长一块儿走的时候,他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在班长那儿找了个借口折回病房里,趁他愣怔的功夫对他来了个绵软的湿吻。   “下午同事要搬家,找我帮忙,他几天前就跟我说了,我也答应了,不好推掉。”   我抱住霍时安的脑袋,在他的胡渣上亲了亲,“你听话,好好养你的腿。”   他还愣着。   “有时间了我就来看你。”   我像个老父亲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完了就赶紧跑出了病房。   要是我晚跑一会,他会清醒过来的把我往床上拽,弄死我。   .   第二天霍时安跟我煲电话粥,“医生说我要在床上多做运动,我一个人做不了,你得来陪我做。”   我刚回办公室,讲了四节课,嗓子快冒烟了,没搭理他这茬。   说起来,我家里是有一块地,问题是那地已经荒废了好几年,都结块了。   开荒哪里是那么好开的。   他老这么惦记,我都不知道怎么搞。   我听霍时安还在电话里说个没完,就没好气的说,“快到冬天了,你脑子里的黄料想留着过年当柴火烧?”   “……”   他换了副口吻,“我说真的,医生真的叫我多运动。”   我拿起杯子喝水,“大哥,医生让你锻炼身体,活动腿关节。”   “大字不要。”他不满的说,“叫哥,或者哥哥。”   我瘫在椅子上,扯了扯扣紧的衬衫扣子,“咱能不贫吗?我肚子快饿扁了。”   他好商量的样子,笑的很慵懒,“那吃饱了叫?嗯?”   我送他两字,“滚蛋。”   “滚哪儿啊,我还不能自己下床呢,要是能滚了,我肯定滚你身上。”   霍时安一本正经,“那医生说我要按摩肌肉,防止萎缩,你来帮我按啊。”   我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还是饿,“护工没给你按?”   他耍赖,“那不算。”   我在桌上胡乱翻找东西吃,找到了一包海苔,刘老师给的。   “我这几天没空。”   “没空?上哪儿野去啊?你的课表我都弄到了。”霍时安冷笑,“明天你一天没课,后天就两节课。”   我咔滋啦滋啦吃海苔,“接项目了。”   那头死寂了一两分钟,传来霍时安低柔的哄声,“我给你钱,都给你。”   我知道他在压制着怒火,这时候不能跟他硬碰硬,就放软了态度说,“能不能把我说的话放心上?”   霍时安吃我这套,我一软他就没招,什么都依我,现在也是一样。   “行行行,你不是为了钱,是因为喜欢编程。”   他无奈叹了口气,下一秒就郁闷的咕哝,“那你不还喜欢我吗?怎么都不趁我养伤休息的时间多陪陪我?”   我咽下嘴里的海苔,“你不是说要出院回家了?”   他就像是闻到肉香的大狗一样激动起来,“下周一出院。”   “方淮,在我出院前你要过来一趟。”   我纳闷,“过去干嘛?我直接去你家看你不就好了?”   “我俩还没在医院拍照。”他严肃的说,“我得留个纪念。”   “……”   .   我去食堂打包了米饭跟菜拎回公寓。   刘老师今天没课,不然我能跟他一道走。   一个人买饭倒不是有多孤单,而是时不时会有同学过来问我有关霍时安的伤情,问他在医院里怎么样,每天吃什么,心情好不好。   诸如此类的。   也有的让我帮忙转告他,不管网上那些人怎么黑都会永远支持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我都有转告。   从昨晚开始,微博上的狂风骇浪已经退了。   霍时安的公司很牛逼,被群殴也依旧站的稳稳的。   除了他公司,他那些战斗力惊人,又很会分辨黑子的粉丝们也是小帮手。   我一边吃午饭一边刷微博。   霍时安的cp粉们这些天怕给他安招黑,一个个的安静如鸡,并互相告知小伙伴们,只带他的作品控评,不惹事。   盼星星盼月亮的想看风波过去了,他会有什么骚操作。   大批女友粉也很努力的控评,这会没事了,就祈祷他之前发那两个博只是因为受伤了,一时有感而发,没什么特殊含义。   妈妈粉们希望他快点儿继续活蹦乱跳的拍戏,想看新鲜的他出现在各种活动上面。   不光是粉丝们,这一波亏了赚了的各方人马都在等他伤好回来。   我刷着刷着,吃饭的速度就降了下来,热饭成了冷饭。   吃饭的时候不能刷微博。   霍时安三个字能让我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傻子。   .   周末的时候,我去医院充当模特,让霍时安各种拍照。   霍时安拍够了,心满意足的指挥我收拾我俩在医院里制造的情侣垃圾。   我黑着脸把一对儿饭店配的长柄小勺子洗干净放进袋子里。   霍时安够到我后面的衣服,拽住不松开,“我回去养半个月,你要多来看我,最好每天都来,过夜也没问题,就跟我睡。”   我随口问,“你家在哪?”   “在荒山野岭。”   他看我扭头,就大力把我往身前拖,摸着我的脸说,“郊外,独立别墅,周围是一片树林,还有个湖,没其他人住,你去了我那儿,在树林里裸奔都不会被别人看到。”   我翻白眼。   快入冬了我裸奔,我神经病啊? 第35章   周一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了微博, 发现霍时安已经挂在热搜第一上面了。   标题就是“霍时安出院”这几个字, 非常的简单粗暴,后面还有个意味不明的狗头。   不知道谁买的。   反正他被黑营销是常态。   我发现这次他出事, 微博粉丝量不减反增, 差一点就到八千万了。   通过他被对家们联手攻击这件事,我稍微深入的关注了一下整件事的发展, 感觉业内不关心撕逼跟吃瓜, 就想知道他新剧出来还能不能像之前那么能打。   另外就是, 最新一期的杂志是哪家的,销量会如何。   说白了,业内只看实绩。   而那些有钱的大佬们看的是明星的影响力。   我去霍时安的工作室底下搜了搜, 看到了个一线杂志的广告, 寻思等预售的时候买上个十来本, 也算是支持他的事业。   十来本到顶了,不能再买多了, 没地儿放。   其实我非常不喜欢精修图里面的他, 包括各种活动视频里的。   明星光环太强,帅的很有距离感, 根本没有生活中的他可爱, 看的我都硬不起来。   我上午不打算去医院看霍时安, 媒体跟他公司的都在, 还有他的后援会, 里外一大堆的人, 我去了不合适。   而且我也有课,不方便。   我以为霍时安到家了才找我,哪晓得从七点开始,他就跟我微信直播,说自己在干嘛,要干嘛。   我要去上课了,手要拿手机,没地儿拿课本,就索性背了个斜挎的黑包。   出了公寓,我一边走一边给霍时安回微信。   他发自拍让我看,问我看出来了什么。   我:这题我放弃。   霍时安:打你了啊。   我挑衅的给他发了个抠鼻的表情。   霍时安没很快就回,我猜他是去找图了,过了会他回我一个表情,跟我的一样,都是抠鼻。   只不过我的是一只手,他的是两只手,一手一个鼻孔,赢了。   霍时安又问我看出来了什么。   我停在路边打字:头发没梳,胡子没刮,右眼的睫毛有一块黏一起了,没揉开,你早上洗脸就拿爪子抓了抓?当自己是猫?   霍时安被踩到尾巴一样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你能不能不这么肤浅,试着透过我的眼睛看一下我的灵魂?   我给他发了一张我斗鸡眼的照片:为了看你的灵魂,我成这样了,这也就算了,问题是我都这样了还没看到。   霍时安:……   他铁了心非要我做这道题,打了一大串发过来:动动你的脑子,让它跟你的眼睛同步,别光顾着看,不知道动脑,给你点提示,是四个字。   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个四个字组成的词句,以他一向在我面前的独有骚风,肯定不会是“早上好啊”这种正常的。   他见我没反应,就在微信上用红包催我,平均一分钟一个。   我就回了“早上好啊”这四个字。   霍时安: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没答对?难道是“看我帅吗”?   他:那种众所周知的事情还用问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还答不对,我给你准备的奖励就没有了。   我:你又给我准备了奖励?   他:昂,准备了,国外寄回来的,后天到我手上。   我想起那首小酸诗,下意识看手心,快一周了,就算用记号笔写的,照样一笔一划都没留下,全没了。   霍时安诱惑我说这回是个大件。   我的眼皮一跳,他不按常理出牌,我以前接不住了,就只能躺着接。   现在真有点怕怕的。   我发微信说:不用了吧,我觉得我最近没什么出色的表现。   他给我发亲嘴的表情:能自我反省,就是你最大的进步了,必须给你奖励。   我:……   聊了会,霍时安又绕回原来的话题上面,非要我答对。   我继续做题,答案算错。   都到这地步了,他依旧没给我打电话,说明他那边有人在,只能发微信,环境不允许他干别的。   要是能打电话,他早打来糙我了。   我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收到了他发的一条语音。   点开后是他怕被人听见,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点哑。   他说,“蠢死了你,告诉你吧,答案是我很幸福。”   我愣在了原地。   直到有学生经过的时候跟我打招呼,我才回过神来。   .   两节课下课,我前脚进办公室,一女生就后脚蹭了进来。   我知道她是自己的学生,因为她是今天唯一一个上课上一半才来教室的。   不但不害怕,还跟同学吐舌头做鬼脸,胆儿挺肥。   “怎么了?”   我拉开椅子坐下来,“找老师有事?”   女生凄凄惨惨戚戚的说,“老师,这次期中您这门课我可能要挂。”   我抽抽嘴,“这个周五才考。”   女生垮下肩膀,“老师您不知道,我的直觉很灵的。”   我问道,“你叫什么?”   女生不明所以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从包里拿出课本,看了看夹在里面的点名册,“我感觉你不是直觉灵,你是开学至今,就上了六节课,其他全翘了,自己作死。”   “……”   我摆出一副慈祥的表情,“老师的课没意思?”   女生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语气温和的问,“那你跟老师说说,为什么你翘了那么多?”   女生红着脸说,“我打工去了。”   我动眉头,打工至于这么难为情?还是有什么别的名堂?   “家里有困难吗?要是有,老师帮你去跟主任说说,让你申请个贫困生。”   女生连忙说,“没困难没困难,是我自己把生活费都花光了。”   我看她这一身,就是简单的衣着,钱应该没花在打扮上面,那能花哪儿去?   就在我准备换个姿势坐的时候,我闻到了女生身上的香味。   霍时安代言的众多产品之一。   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呢,因为小陈有一回送了我一瓶,说他安哥代言的那款香水口碑很好,女孩子都喜欢,让我送给异性朋友。   现在还搁在我抽屉里呢。   我仔细上下打量我的学生,惊奇的发现她脚上那双看起来灰不拉几的运动鞋跟霍时安是一个牌子。   顿时一阵无语。   孩子,你的生活费是不是都被你拿来追星了?   女生看我不说话,就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老师,我已经知道错了,您这回就让我过吧,后面我一定不翘课,求您了。”   我态度严格的说,“考试前老师会圈重点,你认真听,再问你同学借笔记复习,问题不大。”   “来不及了,我自己考不过的。”   女生跟我撒娇卖萌,“老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我……”   她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推开了。   我示意学生看进来的刘老师,现在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回去吧。   她生无可恋的往外面走。   我揉了揉眉心,顾及她自尊,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语重心长的说,“A大是重点,你是高中努力了才考进来的,不要大一就不好好听课,追星可以,有偶像也挺好的,但前提是不能影响自己的生活。”   女生停在门口,顿了顿就跑了。   我就是一老师,不是父母,就只能说这些。   刘老师喊我,喊了两声我才反应过来。   “你老同学今天出院了,”刘老师问道,“下午要去看他吗?”   我不能说等媒体们消停点再抹黑过去,摇头说,“有时间再看吧。”   刘老师感冒了,咳的有点厉害,他喘几口气说,“视频你看了没?”   我问是什么视频。   “就你老同学出院的视频,有粉丝们拍的,也有自媒体拍的,网上都是。”刘老师咳嗽着说,“他人挺精神的,我妹总算不要死要活了。”   我拿手机上微博,在热搜里发现了视频。   随便点开第一个就看见霍时安坐在轮椅上面,被小陈从医院里推出来。   他头上扣着黑色棒球帽跟口罩,帽檐下的深邃眉眼半遮半掩,明显的带着笑意,心情很好。   丝毫不像是被对家们横着切,竖着切,乱切十几天的样子。   粉丝们喊的太大声了,我把手机音量调小点,心里忍不住感慨,霍时安个头很高,腰背挺拔,衣架子身材,气质冷骚,很受女孩子欢迎。   以前上学就那样子,走哪儿都是焦点。   万年校草的头衔不是盖的。   每年大家伙都拿我跟他竞争那个位子,最后都是我输。   往事回味起来,一言难尽。   现在他差不多一米八九,比那时候长结实了很多,肩宽腿长的,再配上那张怎么长都长不残的脸,我觉得就他在娱乐圈的状况来看,他自身就是最热的话题,想让他从顶流下来,难度太大。   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待了。   我一直看着视频,拍摄者的角度换了以后我才看到霍时安的衣服右下角有两个数字,绣上去的,用的线颜色是我上学时喜欢的黄色。   帽子后面也有“28”的标志,一看就是同款。   我的脸狠狠一抽。   淮的第一个大写字母是H,排在二十六个字母里面的第八个,两个淮淮,就是28。   这都是霍时安跟我说的,当时还得瑟的要我夸我厉害。   有段时间他特别喜欢用铅笔刀在课桌上刻那两个数字,还用圆珠笔在书包跟衣服鞋上划拉。   说什么到哪儿都带着我。   办公室里有刘老师在,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正要关掉视频,就看到霍时安拽下口罩,将一张轮廓深刻的脸露出来,笑着跟粉丝们打招呼。   接着他在一波接一波的尖叫声里,对着镜头比了个“2”的手势,又比了个“8”的手势,最后笔芯。 第36章   我看着霍时安那么做, 感动的想跟他做个全套, 再给他个大嘴巴子。   刚出院就骚起来了。   旁边的刘老师突然把头凑过来, 好奇的说,“方老师, 你说28是什么意思啊?”   我做出思考的样子, 其实是在回忆。   当初霍时安脑补出的这一套,我问他怎么不干脆叫88,他说88是拜拜, 不吉利。   28好, 28要发。   他还说将来要是有钱了,就用那两个数字搞个牌子, 送给我。   那时候他的小心思多的不得了。   我的思绪很快回笼, “大概是要发的意思?”   刘老师的眼睛一亮,“我还奇怪他怎么给自己的品牌弄个那样的标志, 听方老师这么解释,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2828,要发要发, 做生意的可以讨个好彩头。”   我只能笑笑了。   刘老师搓搓脸, “你老同学那帽子一共有黑白红三个颜色,我妹每个颜色都买了,天天换着戴, 还有衣服, 她穿不了就让我穿, 我三十好几的人了,哪里适合穿那种时尚潮流的款式。”   他叹息,“牌子的价位还算亲民,帽子就几百块,衣服一两千,要是往高端上走,我的光棍本都保不住的要被我妹撬出来。”   “……”   我接着看视频,拍摄者是个女孩子,前面拍的还挺清楚的,后面霍时安上车后,她就一路追着车跑,画面晃的要命。   没法看了。   办公室里只有刘老师的咳声,一声比一声大,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我条件反射的跟着咳了几声,“刘老师,你下午没课吧?”   刘老师说没有。   我语气关心的说,“那你要不去医院挂个水?”   刘老师咳嗽着摆摆手,“下午我要相亲,跟人约好了。”   我一脸诧异,“相亲?”   刘老师驼着背唉声叹气,“我妈遛弯认识的一大爷他儿媳的妹妹。”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感觉有点坑啊。”   “坑也得去,我妈下了最后通碟。”   刘老师日常羡慕我的说,“方老师长这么漂亮,肯定走不到相亲这环节,学生们不追星的,都拿你当男神了。”   我不太能听别人用漂亮形容我,基本都会黑脸。   可我看刘老师这可怜样,黑不下来脸,扒拉了一颗糖给他。   生活太苦就吃点糖吧,自己给自己整点甜的。   .   下午我跟英国那边开了个挺长的视频会议,聊了聊项目的进展跟创意,定好下个月底飞过去跟他们见面谈。   我去床上躺着,正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神经兮兮的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有种霍时安又搞了什么操作的预感。   我够到手机上微博,一眼就看到热搜第一是“霍时安点赞”。   “……”   虽然我现在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被霍时安这频率搞的有点吃不消。   我点进他的微博,粗略的扫了扫,知道了事情大概是怎么回事。   中午的时候霍时安跟一女艺人的cp粉们互相撕逼,一波黑子推波助澜的把他们送上了热搜。   不出意外的就是他被各种“路人”嘲。   有个大V发了一张截图,里面是他出道那会儿的采访,说以后的另一半绝对不会是圈子里的人。   他点赞了那条微博。   等于是自己亲自下场拆cp。   我下床洗把脸,泡了杯咖啡坐在书桌前,一个电话打过去。   霍时安挂了,过了几分钟他打过来,跟我解释,“刚才老刘在。”   我慢悠悠的说,“现在呢?抽完你走了?”   他咳嗽两声,耍赖皮的笑,“方老师,你只说不让我发博,没说我不能点赞。”   我不留情的送他两字,“挂了。”   “别啊,我错了。”他立马一改前一刻的皮样,可怜兮兮的说,“我真错了。”   我不快不慢的替他接了一句,“我下次还敢。”   “……”   我喝口咖啡,“我看有些评论说你这么做,就是在帮女方提纯。”   他欠抽的拉长声音哟了声,“真看不出来,方老师你知道的词儿不少啊。”   我懒得搭理。   “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无所谓,我最初签进公司的时候就提了条件,不炒cp。”   霍时安嗤笑,“一般都是男未婚女未嫁才炒,我一直都有相好的,炒个p啊。”   我放下杯子,“咱俩分了五六年。”   他幼稚的冷哼,“那不算。”   我揉太阳穴,“五六年没联系。”   “是没联系,”他的话声一顿,偏执的低骂,“但是你一直在我梦里,就没跟我分开过。”   我听他那么说就有点堵得慌,下意识的惯着,“好了,你说不算就不算吧。”   他满意了,跟我说回刚才的事,“工作室置顶的就是我拒绝cp炒作的申明,我也会在营销号们带节奏乱捆绑的时候出来澄清,还是没什么用,粉cp的那些要么觉得我是为了保护女方才那么说,并且盲目的坚信不疑,要么干脆不听不看,继续靠p图活下去。”   “问题是我跟人只是合作的时候交流一下,合作完了都不联系了,有的甚至都会说过什么话。”   我问道,“那女方没发过申明?”   “有发过的,也有始终没发的。”   霍时安说,“跟你一时半会说不清,经纪公司有固定的经营模式,艺人的约束多,像这种绯闻要澄清的话,要团队开会讨论才能出个文案,不是你想发就能发的,公司需要赚钱,没有大流量撑,只能炒作。”   “谁都知道强行跟我捆绑会被黑,那也挺好,因为黑红也是红的一种,在这个圈子里,最怕的是自己提供黑料都搞不起热度。”   我听的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嘀咕了句,“我看你发微博挺随便的,又是枫树又是桔子树,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笑,“知道我手上有多少代言吗?”   我翻白眼,“得瑟死了你。”   “在你面前我得瑟不起来,你写的那些编程我看不懂。”   霍时安不知道想的什么,郁闷的叹气,“方老师,我好怕你嫌弃我文化程度不高。”   我咬牙,“滚吧。”   他不生气,反而笑出声,“别着急,就快能滚了,等着啊。”   我回答他的是一串嘟嘟声。   挂了电话,我又刷了刷微博,发现霍时安家的粉丝们都在控评,用的同一段话。   “看到没,又是一年秋”是跟粉丝们说的,发桔子树就是单纯的想吃桔子,“2”跟“8”的手势只是为了宣传自己的品牌,我们时安哥哥是母胎solo,请勿过度脑补,谢谢合作,祝开心。   我盯着母胎solo看了好一会儿,爬回床上继续午睡。   .   第二天晚上,我大包小包的出门,顶着大风去了霍时安的荒郊别墅。   我开的是我妈留给我的车,她肯定是特地留的,用心良苦。   过段时间我自己买一辆,把这辆亲自给她送回去。   我一路跟着导航走,中途去加油站加油,回了霍时安的电话,说还有四五十分钟。   妈的,他那儿真的太偏僻了。   霍时安在电话里慵懒的说,“我已经让阿姨跟护工回去了,别墅里今晚只有我一个,你要是不来,我就凉了。”   我坐进车里,听到他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来一句,“对了,记得在路上买盒t带过来,我这儿没有。”   “……”   我砰地一下关上车门,“用不到。”   他严肃的说,“用的到。”   我的半边脸一抽,“我说用不到就用不到。”   他像是在教导一个死脑筋的小孩,语重心长的说,“用的到,相信我。” 第37章   霍时安的别墅在半山腰, 我一路绕着山路上去,车窗开了条缝,有一缕缕的草木香混着海水的腥气往车里钻。   我下意识把头转向窗外,乌漆麻黑的, 看不见海。   白天这里的风景应该很好, 可现在是晚上, 月黑风高的,我把车停在别墅前时, 有种鬼屋一日游的感觉。   大铁门是开着的,门口左右各有两盏路灯, 造型是复古的欧风, 发出幽幽的光亮。   我下了车, 点一根烟叼嘴边, 半眯着眼睛看黑夜里的别墅。   如果不是霍时安还躺着,我真以为他要跟我玩儿躲猫猫,突然就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   我抽了两口烟, 提着大包小包走进铁门里面。   这一进去我才发现两排都是路灯, 给我照出了一条长而昏黄的路。   更阴森了。   我走了会儿把东西放下来, 捏捏被勒紫的手指, 妈的,失策了,我应该买个小推车的。   霍时安那家伙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我光知道他家在山上, 不知道还搞了这么大一个院子。   遛弯就把人遛瘫。   夜里的山风吹的树叶沙沙响, 我随意瞥动的视线猛地一滞。   不远处的树上有个骷髅头的挂件,半大不小的,很逼真。   风一吹,那骷髅头晃荡来晃荡去。   “……”   我痴呆半响,气冲冲的打给霍时安,张口就吼,“你他妈搞什么鬼?没事在树上挂骷髅头干嘛?”   霍时安轻飘飘的说,“吓着了?”   “你说呢?”我心有余悸,“老子冷汗都吓出来了。”   他说了两字,“活该。”   我的火气上头,正要发作就听到他说,“当初是哪个小狗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鬼东西,拿手指着跟我说,你以后给我整个这样的房子?”   “又是谁说的树上挂骷髅头刺激来着?”   我的火气顿时就没了。   是我说的。   那会儿说的时候,我俩才好上没多久,赶上流行各种骷髅头挂饰,有就是时尚,没有就会被哥们认为out了。   算是非主流的鼎盛时期。   我画房子的起因是看了一外国电影,觉得那里面男主角的家特吊,住起来一定超爽。   我从回忆里出来,再去看骷髅头,心里就被某种情绪涨得发酸。   霍时安在电话里问我,“怎么不说话了?跟我装羞涩?”   我抹把脸,没底气的说,“当初我就是随便瞎画的。”   自己都没当真,这后半句我也没敢说。   “是,你瞎画的。”   他轻笑出声,“你他妈瞎画的一狗屁玩意儿,老子都当圣旨,费尽心思的给你完成。”   我狠狠抽一口烟,呛的嗓子眼疼。   “你让我怎么说你?”   霍时安哭笑不得的叹气,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高三上学期,快过年的时候,我俩躺在被窝里聊专业,你问我大学想报什么,我说我要报建筑,亲手给你搞一个狗窝,完了我问你报什么,你说你无所谓,随便报,还说你要当米虫,等我把家整好了就当一家之主。”   他下一秒就暴躁的怒吼,“结果呢?我说话算话,你说的都是放屁!”   我下意识嘀咕,“你最后不也没从事建筑行业吗?”   “给你搞窝不要钱啊?”   他没好气的说,“你当年画不出来了就弄个框框,在里面写字,这个那个整一大堆,我要是不干别的,一辈子都没法给你。”   我咬着烟忘了吸,愣住了。   “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进娱乐圈是为了赚钱,你当我说着玩儿的?”   我正要说话,就被他咬牙切齿的打断了,“方淮,你要气死我。”   “没想气你。”我把嘴边的烟拿下来,碾灭在指间,重复一遍,“我真没想气你。”   “那你厉害,没想气我,都快把我气死了。”   霍时安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嗓音有点哑,“你想住在大房子里面,带个大院子,一路都有路灯,站在阳台可以看到大海,周围没有其它人住,就我们俩。”   他顿了顿,“方淮,你看到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你想要的窝我努力给你实现了,可是你却改变了,一个骷髅头就把你吓成这样,是不是还嫌院子太大?”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我的错,我忘了你有一天也会长大。”   霍时安自嘲的说,“我总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长大,你会一直依赖我,就算你去了国外,我还那么想,你说邪不邪门?”   “还有更邪门的,我觉得你不会在国外待一辈子,肯定会回来,而且你还会是我的,所以我大三就进了娱乐圈,拼命的赚钱,想在你回来前把窝给你搞好。”   “现在就搞笑了,你不想要这样的窝了,说吧,你现在想要什么样的?说详细点,我给你。”   我的眼眶湿热。   操,今晚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他把我往死里弄。   还好我买了T,不知道买哪个颜色,哪个味道,哪个款式,就都拿了。   我只是有选择困难症而已。   霍时安叫魂一样的叫我,“麻烦你吱个声,别吓唬我这个断腿人士。”   我做了个深呼吸,“大晚上的,谁来你这院子里,都不会喜欢,得白天看,你等我白天看看。”   他轻哼,“日出很美。”   我温和的说,“那明早一起看日出。”   安静了几个瞬息,他随意的说,“日落更美。”   我知道他这会的嘴角一定是上扬的,很开心又不想让我听出来,故意装出不在意的语气,闷闷的骚骚的。   “行,明天我也不走。”   他笑的很温柔,“这可是你说的,明天你赖账试试。”   “……”   我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尘跟枯叶,“挂了吧,我马上就进去了。”   “快点儿啊。”他可怜巴巴的说,“我腿麻了,你快来给我揉揉。”   完了又说,“门都是开着的,你直接进来。”   我的脸抽搐,“你瘫在床上,还敢把门全开着,怎么想的?不怕家里进什么东西?”   他立马还击,“你也知道我瘫着啊?门不开着,你怎么进来?等我爬过去?”   我太阳穴疼,“你让你家阿姨走的时候别关门,一路都开着,她怎么想?”   “那我不管。”他咕哝,“不说了,你快点到我房里来,给你一分钟。”   我边走边说,“提着东西呢,一分钟不行。”   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38章   我真没想到霍时安叫我过来, 是整的这一出。   公众号们有说他的豪宅,还在文章里放了很多张室内室外的图片,不重样的,跟我看到的都不是一回事。   所以我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他有收藏垃圾的习惯, 不知道他会收藏我那草稿纸, 把我十八岁时随口一说的窝搞了出来。   当年我看的那电影男主角好像是个贵族, 家里是古典的欧式宫廷风格,非常的华丽优雅。   现在霍时安的房子就是那样。   以我对他的了解, 就我现在站在大厅的这一刻,估计他幻想了很久。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来的时候他腿还伤着, 不能可劲儿的在我面前蹦哒。   这里的桌椅, 吊灯, 壁画等一切都像是他在得瑟的跟我说,方淮,看看, 怎么样?牛逼吧?   我叹口气, 牛逼。   出道几年, 能搞出这么一个宫殿一样的房子, 除了时运,还得拿命拼。   我把大包小包放长桌上,关了门脱鞋上楼, 一路走一路感慨, 这狗窝真漂亮。   就是太漂亮了, 我就跟进皇宫的平民百姓似的,控制不住的拘谨。   多来几趟可能就会好一些。   别墅一共三层,霍时安的房间在第二层,他跟我说的,走廊最里面一间就是。   我穿过挂了不知名油画的长廊走进去,跟床上的他大眼看小眼。   “过来啊。”   霍时安叫小狗一样招招手,“还要我爬过去请你?”   我看看那床的尺寸,脱口而出,“你躺在这么大的床上,不怕自己想上厕所的时候还没下地,就已经尿出来了?”   他笑呵呵的说,“这大床是哪个傻逼要的?”   “……”   “又是哪个傻逼躺在小阁楼的单人床上,扒着我耳朵,黏黏糊糊的说以后有钱了,一定买个可以滚着做的床?”   “……”   这把我输了,我认输的举手,“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乐的抽抽。   霍时安抽完了,就跟我算账,“你他妈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我用余光偷瞄他一眼,把嘴抿紧,没回应。   说起来,我跟他是发小,做了十八年铁哥们才发展成的一对儿,和别人谈恋爱走的路数不一样。   我俩是一边互相惯着,一边互相糙着长大的,最腻歪的时候照样你糙我一句,我糙你一句,偶尔说个情话亲个嘴都要糙。   有时候甚至挥个拳头踹一脚,包括在床上。   习惯了。   这回我愣是怂的屁都不敢放。   霍时安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直跺我尾巴,我始终忍住不跳起来反击。   以前我天马行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有些都是我随口一说的东西,压根就没过脑,哪里记得住。   诺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气氛有点闷。   我对这转变见怪不怪,我俩就是这鬼样子。   一会晴天一会多云,一会雷雨交加。   前一刻裤子都脱了,下一刻就摔门走人的情况都有。   复合后我俩继续糙,还比分手前多了彼此心知肚明的磨合跟适应。   这会儿只是从轻松温馨到僵硬沉默,不算什么。   一两分钟后,霍时安把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露出来,“我说了你半天,你都不吱个声,要按平时早张牙舞爪的冲过来抽我了,心虚了吧。”   “……”   我走到床边坐下来,抠了抠手指头,“没都忘,很多都记着呢。”   他鼻子里出气,“比如?”   我不假思索的说,“咱俩每次亲嘴的时候,你都会先往左摆头,还勾我脖子,咬我嘴巴。”   他的喉结滚了滚,眼神热切的看着我,“继续。”   我不跟他继续,“吃晚饭了没?”   “这时候谁还管晚饭啊?”他见我把脸一板,就撇嘴,“吃了。”   我说,“我也吃了。”   他的眼睛一眯,“那睡觉?”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嘬了一口,趁他发愣时拍拍他的脸,“到底吃没吃?”   他咕噜吞咽唾沫,“没。”   我又拍他,这次的力道比上次重多了,“肚子饿吗?”   他直直的看着我,“饿。”   我不拍了,嘬他两口,“腿还麻吗?”   他点头,“麻。”   我轻笑了声,“挺能忍的啊。”   他跟着我笑,“还行。”   我后退一点,脸上的笑意没了。   霍时安回过神来,低骂了声,“你以后能不能别嘬我?”   完了就自我唾弃的咕哝,“妈的,你一嘬,我就跟智障一样。”   我一言不发的给他按了按腿,起身往房外走,知道他要逼逼,就抢先一步没回头的说,“等着,我去给你找狗粮。”   他也不生气,痞样的慵懒着说,“咱自产啊,要多少有多少。”   “……”   我去厨房把大冰箱打开,发现食材挺多的。   多到我想随便给霍时安弄个蛋炒饭糊弄一下都不行。   我随意的翻了翻,粗略估计是好几天的量。   食材不光多,还像是特地搭配好的,这个跟这个弄一个菜,那个跟那个弄一个菜。   这些可以配好的菜不是霍时安喜欢吃的,就是我喜欢吃的,肯定是他让阿姨准备的这些。   知道我有选择困难症,直接配好了,还不用我自己跑下山买,真够可以的。   我刚从冰箱里拿出一份小青菜,就听到楼上传来霍时安的大喊声,说要撒尿。   刚才不知道说?   我烦的冲楼上吼,“憋着!”   他也吼,“老子要是尿床了,晚上咱俩一起在尿海里划船啊?!”   我正要上去,突然想起来不对,“现在你不是可以用拐下地走几步了吗?”   他理所应当的吼叫,“你来了,我还用什么拐?”   “……”   我一边做饭,一边跑上跑下的伺候霍时安,几趟下来,人差不多已经不行了。   没出国前我不会做饭,我妈要是没时间管我,就霍时安管。   他会做,但是没花样,就那几个菜,做的精再,青菜也还是青菜。   而且他没什么时间,大多时候都给我买。   出国后我才开始学着做饭,从入门到简单,再到复杂。   这几年下来,我靠实践得出了一个结论,做饭的人怎么都没有吃饭的人胃口好。   这会儿也是一样。   我尝都不想尝,就找了个大碗装进去一些饭,把几个菜挨个加进去一部分,端上楼给霍时安吃。   霍时安靠坐在床头,眼睛没看,鼻子先动,“梅菜扣肉闻着挺像那么回事。”   我把碗塞他手里,“拿手菜。”   “真的假的?”   他不信的拿筷子夹一块肉到嘴里,先是好吃好好吃的眼睛一亮,之后神经病似的把面部线条一绷,“除了我,还有谁吃过?”   我坐到椅子上刷手机,回国外一朋友的信息,“多了。”   “嘭!”   大碗被他扣到床头柜上,他不讲理的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你做给别人吃?”   我抽着嘴角抬眼看去,你今年几岁啊小朋友?   霍小朋友不说话,就放冷气。   我哭笑不得,“人饭店里不也有这个吗?吃的人更多,都是一波接一波的。”   “那我不管,”他霸道又无耻的说,“你以后只能给我做。”   我想把手机扔过去,“我妈也不可以?”   他瞬间变脸,“咱妈可以。”   我的嘴角一扯,“都成咱妈了。”   “不然呢?”   他继续捧碗吃饭,随口就来一句,“你要是能生,咱俩的小孩今年下半年上小学。”   “……”   我看他大口大口吃饭,“明天不给你做这种重油的了,你还是要吃的清淡些,免得便秘了自己遭罪。”   “咳,咳咳!”   霍时安噎着了,他梗的脖子通红,“我在吃饭,你跟我说这个?”   我说,“明早给你熬个青菜粥,小时候那样的。”   他立马就收起身上的毛刺,乖了,“你会?”   我拿出打火机把玩,“特地学的。”   他盯过来,“为我?”   我蹭地一下按出火苗,把打火机的盖子勾上说,“昂,为你。”   说完了,我用余光瞥他,不出意料的看到他耳根红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饭菜香,那些昂贵的家具们从高冷变得接地气,我坐在这里,自在了很多。   霍时安吃了会问我,“一口不吃?”   我摇头。   “晚上要熬夜,我建议你多吃点。”他一本正经,“当然你可以坚持不吃。”   我的眼角一抽,嘴上说,“熬什么夜,一会儿洗洗睡了。”   “别装了,你肯定把所有的都买了。”他眯了眯眼睛,“准备今晚大干一场。”   我不接这话,不让他爽。   “装什么呢,待会儿还不是要给我用。”   霍时安咽下嘴里的事物,“买了多少?我猜猜,二十?三十?”   他欠抽的笑,“忘了说,我说的是以盒为单位……”   我气冲冲的出声打断,“饭都堵不住你嘴巴?”   他啧啧,“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我翻白眼,本来我真没打算今晚折腾,想的是今晚跟他好好睡个觉,明天再说。   院子里那会儿他跟我说那么些话,我就不行了。   满脑子就一个疯狂的念头,今晚一定要把五六年的都补回来。   现在想想,幸亏我做了一顿饭,冷静了不少。   一晚上就补回来?我活腻了啊?   霍时安的喊声让我回神,我甩个脸色给他,“又干嘛?”   “方老师,看在我俩知根知底的份上……”他勾唇,“不对,是曾经知根知底,现在不是了。”   我静静看他装逼。   他没有辜负我的目光,人畜无害的笑着说,“我提醒你一句,我长大了,很多。”   我嘴硬的呵呵,“我好怕啊。”   “……”   他不满的扒拉几口饭到嘴里,像是在吃我一样咬牙切齿,“你先说了让我高兴高兴会死啊?”   我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能把我烦的要命,又能让我把那种烦变成瘾,不被烦一下,生活好像缺了点什么。   有那种本事的,就是面前这家伙。   他又要说,我头疼的抹把脸,“是是是,对对对,我都买了。”   房里安静几秒,他问道,“用光了全部家产?”   我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他瞪我一眼,“那你说的时候一副半死不活的死样?”   我冷笑,“今晚我完全指望不上你,我能不多想想?我心眼得多大啊?”   差点嘴巴开瓢的说成屁眼,妈的。   我俩互瞪彼此。   毫无悬念的是他输,他揉揉酸涩的眼睛跟我说,“还有最后一点饭,不吃没了。”   我过去,见他挖一勺饭菜送到我嘴边,就张口吃了。   “看到没,我给你留了好几块肉。”他特别体贴的说,“方老师,今晚辛苦你了啊。”   我当他放屁。   开荒大业的担子如此之重,没赶上好时候,他蹦哒不了,我要负责体力劳动就算了,还得用脑,不能让他伤着腿。   霍时安叹气,“行了,别苦着个脸,我也不会好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咱俩是互相伤害。”   “……”   我挑眉,“那算了?”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淮淮,你说什么?嗯?”   我听他这么叫我,骨头都软了,“没说什么。”   .   吃了饭,我收拾收拾,给霍时安按按腿,聊了会儿天就去他的衣帽间拿睡衣洗澡。   浴缸超大,可以游泳,还可以按摩,泡澡看电视。   我躺在浴缸里,舒服的不想起来。   没过一会儿,我冷不丁的想起来个事儿,有一回我跟霍时安挤在他家的小卫生间里洗澡,转个身都不方便。   当时我随口说想在大浴缸里玩耍。   他显然是又把我的随口一说记住了,并且搞了出来,想让我亲自感受。   我下意识看看浴缸,玩水是绝对没问题的,就是容易玩死人。   “好了没啊?”   外面响起霍时安的声音,跟个严厉的大家长似的,“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能起得来啊?”   我出去的时候,看到被子已经撩开了一块。   他面上淡定,眼神像饿狼,“上来啊。”   我咽了咽唾沫,关灯摸黑上床。   房里陷入黑暗,我俩亲了会儿,可以睡觉了。   霍时安在这时候不安分起来,“灯打开。”   我不配合的说,“不开。”   他在我耳边呵气,“我要看你。”   我坚决不配合,“说了不开就不开。”   他亲我耳朵,力道轻轻的,像亲什么珍贵东西,嗓音沙哑着哄我,“乖,淮淮,让我看看。”   我他妈的立刻就滚去开了灯。 第39章   房里的灯亮了起来。   霍时安一直看我, 一直看一直看。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了我多久, 反正等他出声的时候, 我快凉了。   “没有变。”他着了魔一样盯着我看, 重复着喃喃,“淮淮, 你没有变。”   “……”废话,不然呢?我是妖精吗我?   我其实被他看的有些难为情。   但是我没表现出来, 不然他铁定笑话我说什么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都是老伙计了竟然还害羞,越活脸皮越薄。   他就是这死德行。   我故作淡定,“那咱俩可以走起了吗?”   这会儿他竟然又让我关灯。   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欠抽的皮孩子, “让我开灯的是你, 让我关灯的还是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着?”   “我让你开灯是想看你,现在我看完了。”   霍时安道理一套一套的,“开着灯睡觉,会影响质量。”   我的脸抽抽,“别睡了。”   “都他妈这时候了不睡, 你要我死啊?”   他嘴里吼着,两手捧着我的脸狠狠亲一口,霸道的说, “先开灯睡会儿, 完了再关灯睡。”   我想睡了, 懒得拌嘴,就由着他神经病发作,随他去了。   上一次我跟他一起睡觉是高三下学期,四五月份那会儿。   一晃眼好几年过去,各种不适应,我俩磨合了好半天才能睡好。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想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却够不着。   一般时候手机放在那个地方,我在家里睡觉,伸个胳膊就能够到。   再不行转个身肯定没问题。   可是霍时安这床太大了,我感觉我跟手机之间隔着一堆钞票的距离。   我没办法,只能挪过去。   耳边响着霍时安受不了的声音,“能不喘气儿吗?我听你喘,浑身骨头都不对劲。”   我当他放屁,千辛万苦的够到了手机一看,妈的,都过零点了。   九点多开始睡的,这一觉睡得还真长。   霍时安不耐烦的催我,“还看什么啊?快点接着睡。”   我把手机放回去,靠在床沿轻喘,“渴了,我要去倒水喝。”   说着我就慢吞吞的下床。   我今晚的智商不在线,睡觉之前竟然把水壶跟杯子放那么远。   而且我下床的时候没滚毯子,冻的要死了才反应过来。   怎么搞的?   我正烦着,霍时安还跟我咋呼,“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床上,不管我了?”   他一副委屈到不行的夸张样子,“有你这样的吗?”   我一边倒水,一边训斥,“别跟我逼逼,被子盖好!”   他捋了捋汗湿的发丝,“一身都是汗,跟洗了澡似的,盖个屁盖。”   我说,“那也得盖被子,你感冒了我是不会过来看你的。”   他没有在怕的,慵懒的啧啧道,“我俩睡着觉呢,你都能这么绝情,真是让我佩服。”   “……”   我喝了几大口水,还是觉得渴。   睡觉的时候出了太多汗,全身湿乎乎的,严重缺水。   我倒了水端给霍时安,让他就着我的手把大半杯水喝了。   完了我俩大眼看小眼,丝丝缕缕的黏了上去。   我把杯子放柜子上面,刚躺回床上,霍时安就拽我脖子上的挂件。   “这玩意儿在我面前晃一晚上了,你想干嘛就直说。”   我莫名其妙,“我能想干嘛?”   他冲我笑,“比如你想提醒我,让我跟你说我爱你,又比如希望我告诉你,我也一直留着这玩意儿,没戴是不方便,其实很宝贝,放保险柜里藏着呢。”   我的表情一言难尽。   虽然霍时安现在是大明星,是很多人的偶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但他多多少少还是留着以前的东西。   以我对他的了解,再结合他这会的模样,我确定他后面说的是实情,前面的纯属瞎扯。   就我跟他认识到现在,二十四年了,别说“我爱你”,连“我喜欢你”这话他都没跟我说过。   顶多就是我想跟你处对象,我稀罕你之类的。   好吧,我也没说。   总感觉怪怪的,可能是铁哥们发展成恋人的后遗症。   我看他摩挲着挂件发呆,就问道,“你的放保险柜里了?”   霍时安模糊的嗯了声。   我知道他别扭,可我没惯他,我故意把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搬出来,“不是说小狗都嫌丑吗?”   他没被我刺到,扯了扯嘴角说,“我又不是小狗。”   “……”   霍时安亲我的挂件,嗓音沙哑,“丑是丑了些,谁让是你弄的,就是一块石头,我也当块宝。”   我的思绪有点控制不住的乱飘。   当年我是跟隔壁大院的李大伯学的手艺,自己画的图,自己打磨。   全都一手操办。   那时候我把挂件送给霍时安,他感动坏了,搞的我一晚上没睡。   我的思绪回笼,抱着他的脑袋,在他淌着汗的额头亲了亲。   他魔怔般直直的凝视着我,“淮淮……”   我打断他,“行了,别说废话了,睡觉。”   他把我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堵在了嘴里。   .   四点多,我靠在床头抽烟,旁边的霍时安睡的很香,呼噜声响个不停,一副累瘫了的样子。   明明自己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我才他妈的累成狗。   我气不过的踢他,结果自己疼得直抽气。   妈的。   我咬住烟凑近,用手指把他的鼻子往上抵,看他变猪头。   “淮淮……你别闹……”   他抓住我的胳膊抱在怀里,脸蹭上去,继续打呼噜。   样子有几分孩子气,既信赖又充满了亲昵。   我愣了愣后抽出胳膊,伸脖子往地上看。   这场景适合用一首儿歌改编了来形容,床边木板上,掉了一些T,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呵呵呵呵,真呀真多呀。   我大概是被搞坏了,竟然神经病的哼唱了出来,唱完一遍还来第二遍。   两遍唱完,我叼着烟下床收拾地板,全程酸爽的想死。   收拾完了,我揉着老腰瞪打呼噜的家伙,手拍过去的时候看他弯起唇角,美滋滋的做着梦,就把手放下来,在他的唇上嘬了一口,然后上床睡觉。   这回是真的睡觉。   .   六点左右,霍时安的手机闹钟响了,他丧心病狂的把我弄醒。   我困的要死,推开他继续睡。   他还弄我,一个劲儿的弄,非要叫我起来看日出。   复读机似的重复着。   我裹住被子往床外沿滚,老子腰都快断了,看个屁的日出,不看。   霍时安剥粽子一样把我从被子里剥出来,捞起我的脸,往我眼皮上涂口水。   这招是我以前用来对付他的,他学会了就用在我身上。   每次都很残忍的必须涂到,不然绝对不罢休。   我的眼皮凉丝丝的,瞌睡虫留不住的跑没了大半,就剩下一丁点儿在垂死挣扎。   结果霍时安贴着我耳朵喊我小名,那一丁点儿瞌睡虫顿时全没了。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边的万道霞光。   霍时安搂我的腰,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怎么样,美吧?”   我回过神来,“你腿好使了?”   他慢悠悠的斜我一眼,“如果你有强身健体的功效,那我吃了一晚上,这会儿就可以随便蹦跶了,你有那功效吗?”   “……”   我问的有点多余,他的腿明显的就是还不好使,要是好使,早他妈就开始干活了。   当初我跟他好上以后,早上是他最勤奋的时间段,勤奋的要命,说争分夺秒一点都不过分。   那时候对他来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我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听他说,“你怎么比我还累?”   当下我就扭头冷笑,“这话问的好,不如你来告诉我?”   话落,我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窘迫,好几年没看了,还是原汁原味。   他把我的脸转向窗外,“看日出看日出。”   我拍开他的大爪子,“行了,已经看过了,我要睡了。”   “这才哪到哪儿啊?你能不能走点心?”   霍时安不爽的捏我腰,差点没把我疼抽过去。   他知道自己犯错了,求生欲极强的做出弱小可怜的样子,“方老师,我是病人,我腿还没好呢,你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我拍了一下脸。   霍时安气急败坏的叫起来,“操,跟你说多少回了,打人不打脸,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我瞪过去,“原因你不知道?”   他也瞪我,半响鼻子里哼了声,“我惯的。”   反正就不承认是自己骚的。   我揉着腰,霍时安把我的手抓开,自己给我揉,声音闷闷的,充满了自责,“对不起啊,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我的业务有些生疏,忘了你腰疼。”   见我不吱声,他就亲我眼睛,“我错了。”   我撇嘴,“昨晚我真的很累。”   “方老师辛苦了。”   霍时安往下亲,在我的脸跟脖子里来回的亲着,大狗一样蹭来蹭去,“你再辛苦几回,等我腿好了就享福了。”   “……”   我问道,“那你腿什么时候好?”   他不要脸的说,“你多跟我耍耍,我就能好得快。”   我的嘴角一个劲的抽搐,“耍个蛋!”   霍时安退开些看我,皱着眉头,表情有几分难以置信。   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要发病。   果不其然听到他来一句,“方老师,你什么意思?”   我静静看他表演。   “突然跟我提出这种想法,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霍时安做出很困扰的样子,沉吟片刻,勉为其难道,“不过如果方老师你真有意如此,我可以说服自己,试着配合你的工作。”   我送他三字,“滚吧你。” 第40章   “滚哪儿去啊?”   霍时安亲我耳朵, 咕哝了句, “大早上的就这么凶。”   我翻白眼,那些粉丝们要是知道自己的偶像还能有这黏糊糊的一面, 估计三观都要碎成沫沫。   其实我对他能成为顶流的事, 一点都不奇怪, 他从小到大都是两个样子,别人面前一个样, 到我面前就是另一个样,再加上爹妈给的外形极为出众, 自己又很争气, 妥妥的。   窗外有温柔的光晕洒了进来, 卧室里显得华美无比。   我的眼皮开始打架, 快要睡着了又醒过来,想起昨晚答应给他熬青菜粥的事情,“晚点给你熬粥啊。”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抱住我说,“不熬了,你睡会吧。”   我问道,“早饭呢?”   “早什么饭?”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里面,“不吃了。”   我推开他坐了起来,“扯蛋!”   他把手放到脑后枕着, “刚才说耍个蛋, 现在又说扯蛋, 你跟蛋较上劲儿了?”   我无视他的嬉皮笑脸, “算了,我看我还是下去把粥煮上再回来睡吧。”   说完了我就侧低头看着他,脸板得死死的,“霍时安,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以后拍戏的时候再让自己受伤,我不会管你。”   “你突然点名道姓,我他妈吓了一跳。”霍时安无奈的说,“讲点道理行不?拍戏受伤是难免的。”   我指指他受伤的那条腿,“拍个谈情说爱的现代戏砸断腿,这也是难免的?”   他眯眼盯了我几秒,忽地开心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介意我接拍现在这部戏。”   我的眼角轻微一抽。   现在的电视剧,尺度大不到哪儿去,大多都是摸个头发抱一抱,亲嘴的时候来个借位,要是借不了就嘴巴对嘴巴,估计都不太会张嘴。   不过后者我还是不能接受。   我想象不出来霍时安搂着一个女人,跟她嘴对嘴是什么样子。   于是我脱口而出,“不伸舌头吧?”   “什么?”霍时安不敢置信的啧啧,“我的方老师,到底谁脑子里都是黄料?”   “……”   “我是GAY,还是有个媳妇的GAY,你觉得我能跟女演员拍那种亲热戏?”   霍时安一副我真懒得跟你聊的模样,“再说了,就是我想,我的公司,还有人女演员跟她公司,他们都有顾虑的好吗?要是真那么拍了,两家不得撕到死啊?”   他抖着没受伤的那条腿,“况且我也不想。”   我正要说话,就被他抢先了一步,“别因为好面子,跟我说什么你能分得清现实跟拍戏,你无所谓这种假话,不然我会笑尿。”   还真打算那么说的我一张脸漆黑。   我绕回原来的话题上面,“古代戏吊威亚打斗什么的,受点伤还算正常,你想心思被架子砸,这个真的说不过去。”   霍时安的脸扭了扭,硬邦邦的说,“就是个意外。”   “这个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我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跟他掏心窝子,“我困的要死还跟你说这么半天,就是想你能长个心眼,你看看你受个伤,自己的行程全乱,我的生活节奏也跟着乱,别让我提心吊胆行不行?”   他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喉头滚了滚,“行。”   说着就抬起一只手发誓,“领导请放心,小的今后一定注意。”   我得到他的保证就下楼煮青菜粥,完了回来继续睡觉。   那锅粥中午才进了我俩的肚子。   我睡了一上午,精神跟体力都恢复了很多,洗洗衣服拖个地,再去霍时安的书房打个电脑,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霍时安各种不满,说我来他这儿还要工作,根本就拿他当个屁。   我回一句,那我昨晚跟个屁玩了一晚上?   他立马就老实了。   非要我训,不训就皮痒。   我把窗户全部打开,猛地想起来个事,“昨晚咱俩睡觉的时候窗帘没拉?”   霍时安不要脸的说,“没拉就没拉呗,山里又没人。”   “……”   我话到嘴边,霍时安工作的手机就响了,是经纪人老刘打来的,我把手机拿给他就出了房间。   他养伤的这段时间,也没见有多清静。   我就更不用说了,自打他受伤以来,各种操心。   人不生病还好,一生病,什么都得乱套。   我在走廊上转悠,听到霍时安喊我才进去,看他眉头打结,脸上写满了烦躁就说,“外面的太阳很好。”   他转头看向我,“那我俩下楼晒晒太阳吧。”   “怎么下楼?”我不解的说,“你不是只能用拐走一点路吗?”   他来一句,“有轮椅啊。”   “知道你有轮椅。”我说,“问题是轮椅怎么下楼梯?我先慢慢把你扶下去,再上来搬轮椅?”   “这样是没问题,就是万一我扶你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腿怎么办?”   霍时安语出惊人,“有电梯。”   我估计我应该是傻了,因为他在床上笑的直抽抽。   要是能滚,这会儿已经滚上了。   霍时安笑够了,用手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你昨晚过来没注意我还能理解,这都下午了,你还没发现,这就是脑子不行了啊方老师。”   我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既然有电梯有轮椅,那你回来的这些天下去过了?”   他打哈欠,“天气好的时候护工跟阿姨会推我出去走走。”   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跟我说你在屋里闷的都快发霉了。”   “我不那么说,你会这么快来看我?”   霍时安见我不说话也不动,知道我这是发火的前兆,立马变了脸色,“我错了。”   我掉头就走。   “回来,我真错了。”他跟我装可怜,“我让你打我,多少下都行。”   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霍时安急了,“淮淮。”   我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骗你是我不对,但你老是忙这个忙那个,都不来我这儿。”   他的音量轻了很多,“我就是太想你了。”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什么样,眉头皱着,嘴角撇着,要哭不哭,别提有多可怜了,等我一原谅,立马呲牙咧嘴灿烂的一逼。   又骚又作,还爱演。   这就是我前任死党,现任男朋友。   霍时安一声比一声委屈的喊我小名,我面无表情的转身,“跟我撒完慌就把借口想到了吧?”   他连忙摇头,“没有。”   我很温和的笑着说,“那就是撒谎之前就想好了。”   “……”   霍时安要从床上下来,我就在门口看着,看他能作到什么地步,结果他还真敢作,竟然紧抿着唇角挪下床,一副要金鸡独立到我面前的架势。   我眼皮直跳的几个大步过去拦住他,嘴上不咸不淡的说,“干脆把腿锯了吧,反正你也不想要了。”   手被他拉住,我甩开,他又拉我,这次我没甩。   以前面他惹我生气,跟我撒娇,我都是抱着事不过三的观点甩他两次,好撒一下气,现在我就甩一次,变了。   不像他,作起来还是老样子。   他变得真的没我多。   我越跟他深入了解,就越这么觉得。   也就是长大了。   我问霍时安轮椅在哪儿,他说在斜对面的房间里。   “淮淮,你……”   我板着脸打断他,“行了,闭嘴,别动,躺好。”   “报告领导,你让我别动,那我怎么躺好?”他笑的人畜无害,“我能调换一下顺序吗?”   我懒得搭理。   .   电梯就在楼梯右边,我之所以跑上跑下的都没发现,是我的想象力太感人了,压根就想这里会有电梯。   我把霍时安推进电梯,看见还有负一层,以为是车库就没问。   霍时安说,“先去地下室。”   我伸过去按键的手在半空一顿,按了负一层。   “不是车库?”   “车库在西边。”他剥着手里的橘子皮,“一会儿带你去熟悉场地。”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   我推着霍时安出来,入眼的是一片五颜六色的非主流涂鸦,差点没把我闪瞎眼。   “走啊。”   他像个跟同伴炫耀好东西的小朋友,迫不及待的说,“快快快,往前走,直走。”   我发觉涂鸦越看越熟悉,心砰砰乱跳,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把当年游戏厅那片墙搬过来了吧?”   他掰橘子吃,不理我。   我丢下他去摸墙上的涂鸦,“你真搬过来了?”   他声音模糊的嗯了声,“想哭就哭,这次我不笑你。”   我一脸奇怪,“哭什么?”   “……”   霍时安黑着脸不满的低骂了声,“老子费心费力的给你弄了这么一出,就差把整片墙扒下来了,你都不感动?”   “感动又不是只想哭。”   我走到他面前,抓着轮椅扶手低头,在他唇上嘬了两口,“游戏厅也有吧?”   他咕噜咽下嘴里的橘子,“有。”   我加快脚步推着他直走,拐个弯就是游戏厅,里面的摆设跟以前一模一样。   十来台老机子没什么规律的乱摆放着,像是从我的记忆里掉出来的,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进门的第二台是我的宝座,我为了做记号贴在上面的一堆海贼王贴画还在,翘边了都。   我在那台机子上玩了无数把,记不清有多少次抓狂的对着它踹,也记不清拿过多少次辉煌战绩。   那时候我玩一个新版本,连着玩了一个多礼拜,每次都是在最后一关失败。   有一回我实在是太憋屈了,就哭了起来。   不知道谁告诉了霍时安,他特地从家里赶过来,站在门口嘲笑我,说我像大傻逼。   结果就被我揍了一顿。   后来我俩好上了,我再玩游戏,他就坐在我旁边的小板凳上,弓着腰用左手给我写作业。   他一边唠唠叨叨的嫌我像小孩,就知道玩游戏,一边风里雨里的给我买吃的送到游戏厅,我腾不开手的时候,他就趁人不注意喂我两口。   喂完了继续唠叨。   有时候他直接在游戏厅里糙我,那姿态活脱脱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沧桑老父亲。   那会儿我血气方刚,没少跟他闹。   我收了收展开的回忆,心情复杂的摸着霍时安的脑袋。   时光一去不回头,过去的就过去了,还好我跟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彼此身边。   虽然我俩都已不再是少年模样,但是依旧互相糙,互相惯着过日子,一如当初。   霍时安叹气,“别摸我头了,你再摸下去,我怕我忍不住的叫两声。”   我,“……”   霍时安忽然说,“去玩两把吧。”   我一愣,“能玩?”   “能啊。”他挑了挑眉毛,“都是好的。”   我这时候就跟个要见老相好的毛头小子似的,紧张又兴奋,还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把手伸到我背后,推了推我,“去吧,我把这些弄回来,一直收藏着,就是想有一天再看你玩,妈的,还真怀念你玩游戏的傻逼样。”   “……” 第41章   我打开机子, 等屏幕出来, 点了下红警的标志,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记忆仿佛就在我的指尖静静流淌着。   霍时安看我迟迟没动, 就拽我手, “点啊。”   我点单人游戏, 选遭遇战, 他在我旁边逼逼个没完。   顿时我就把鼠标一丢,“你来。”   “来个屁。”他示意我看电脑上的游戏界面, “快点选地图。”   我看过去,手在键盘上这点点那戳戳,忍住想敲出一串代码的冲动,怀念以前操作牛逼的青春岁月, “你就不能让我熟悉熟悉?”   他,“玩这个你是爷爷级的。”   我抽着脸说,“那叫骨灰级。”   “行,骨灰级。”他鄙视的说, “都这级别了,还需要熟悉?”   “几年没玩了, 有的我都忘了。”   我选了地图, 在选队伍的时候卡壳了,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玩的最好的是哪个国家?”   这话不知道刺到他哪儿了, 他的面色一沉, “忘了!”   见我扭头看,他就冷冷的说,“就你能忘,我不能?”   我知道他肯定没忘,他连我随口一说都能记得住,这么说是怪我连红警都忘了,生我的气。   这几年我在国外拼命的修学分搞编程,尽可能的在教授面前表现自己,能拿第一绝不拿第二,头发没秃,记性真的大不如前。   拼过头了。   我加了国家,点击开始游戏。   这机子有着老人的外形,年轻人的芯子,游戏很快就加载好了,一点都不卡。   我建造基地的时候,耳边响起声音,“SHIFT A。”   霍时安淡声说,“你连这最基本的快捷键都忘了。”   “没忘。”我替自己辩解,“那是强行建基地,我不需要那么做。”   他噎住。   我笑起来,“当初还是我教你按的那些快捷键,也是我带你玩的……”   他慢悠悠的打断,“然后你每天的乐趣就是虐我。”   “……”   我玩着玩着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觉,霍时安家伙身上的低气压也慢慢消失,只要我玩慢了,或者是哪儿出了错,他就嘲我。   “现在不能造棱镜塔,我的伞兵还没做好空降准备,等会儿。”   我听他又要逼逼,就烦躁的吼了声,“你烦不烦?”   他不怒反笑,一副真他妈享受的表情,满足的叹息着说,“还是现实好,梦里你这么吼我,怎么都不得劲。”   我敲键盘的动作一停,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他说,“你这样,我就不想玩游戏了,想玩你。”   他愣怔几个瞬息,笑骂,“操。”   我凑过去跟他来了个绵软的湿吻,继续打游戏。   一把玩完,我的神经末梢因为兴奋而颤动不止,久违了的热血感觉。   “皆有余生不玩了?”霍时安直勾勾的盯过来,嗓音微哑,“我这边的2跟3都有,还有科技时代之类的扩展版。”   我搓了搓脸,“下次吧,版本这么多,我总不能一次都玩一遍。”   “知道为什么这机子一直都是你玩吗?”   霍时安转着轮椅凑近,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老贴画,“是我答应给老板他儿子补课,他才每次都给你留着。”   我没反应过来,呆住了。   好半响,我才出声,“那时候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他扯了扯唇角,懒散的笑,“怕你说我做了屁大点事就跟你邀功。”   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认真点行不行?”   “那时候不说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时安换了一副认真的姿态,目光深深的看着我,姿态全无一丝傲气,放的很低,“现在带你来这里,跟你说这个,给你看我为你搞出来的狗窝,是想你多稀罕我一些,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别跑。”   他有些沮丧的叹口气,“要是你跑到国外去了,我不一定能找的着你。”   我敏锐的问,“你这几年找过我?”   “出去晒太阳吧。”他岔开了话题,“再不出去太阳就要下山了。”   我的喉结滚了滚,没说什么的推着他离开游戏厅。   外头山风温和,阳光正好。   我昨晚过来时乌漆墨黑的,上午都在睡觉,下午忙这忙那,这会儿才顾得上欣赏这里的风景,以及挂在树上的骷髅头挂件。   白天看没那么瘆得慌,但也谈不上有多可爱。   真的可爱不起来。   我问霍时安,“来你这儿的人有没有问你为什么挂那玩意儿?”   他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似的窝在轮椅里面,眼皮半搭着,昏昏入睡,“傻子都问。”   我好奇的说,“那你怎么回的?”   他不快不慢的瞥我一眼,“我说是因为我做了个梦,梦到观世音,说只要我挂那玩意儿,我丢了的东西就能找回来。”   我在我到底是不是个东西之间徘徊,“这么扯他们也信?”   他鼻子里发出个哼声,“你觉得呢?”   “……”   霍时安让我推着他在别墅里转悠,我没转一会就不行了。   本来我就是个缺少锻炼的宅男IT狗,昨晚还耍到大半夜,今天腰酸背痛,走路都有点虚,能陪他走到现在,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感觉已经超越了极限。   霍时安良心发现的跟我说哪儿有长木椅。   我在他的指引下找到地儿,没管椅子上的灰跟落叶,一屁股坐下来,往后一瘫。   “没车吗?这地儿太大,坐个车逛就好了,不用走路。”   他一脸体贴的笑着说,“干脆你躺床上,我给你放别墅的3D效果图?”   我没跟他顶嘴,太阳这么好,椅子这么舒服,风景还这么美,算了,这把我让他。   他把轮椅转到我面前,“这要是换到电视里,我现在就该拉着你的手说,看到了吗?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我四处查看。   他问我,“找什么?”   我说,“鸡皮疙瘩。”   “……”   我的后背离开椅背,上半身前倾着往霍时安腿上一趴。   “轻点,我可不想过段时间一走路,发现自己的腿没长好,成了个跛子。”   霍时安矫情的问,“方淮,要是我成了跛子,你还跟不跟我?”   我歪着头闭眼晒太阳,“不跟。”   “妈的,你就气我吧。”   他恶狠狠的捏我脸,拽我鼻子,“满世界都是人,我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你这家伙?”   “这几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我好,我都避的远远的,为你守身如玉,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大概是昨晚玩狠了,刚才又走的浑身骨头要散架,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听到那么说就立刻坐起来,不管不顾的还击。   “就你有很多人想跟你好,我没有?你是大明星,顾虑的多,我又不是,我谈个恋爱又不会被狗仔偷拍,我他妈在国外还不是照样避的远远的?苗苗为了帮我挡住那些乱七八糟的追求装我女朋友,毛多的毛少的我哪个都没要!”   他跟我干瞪眼,好一会儿愉悦的笑出声,“真的?”   我面红耳赤的趴回去。   他揉我头发,“像这种话你要多跟我说,让我高兴高兴,有益于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还有,我必须纠正一点,我不找不是因为顾虑多,怕被狗仔拍,怕影响演艺事业,是因为我是GAY,还是个有媳妇儿的GAY,就是我俩冷战了好几年,现在和好了,是吧?”   我没说话,他就又捏我脸,当面团的乱捏着,我疼的抽气,“是是是。”   霍时安没头没脑的跟我说他都有哪些副业,我听的目瞪口呆。   “回头我把手里的现钱都给你,房产股票之类的投资项目,你看着搞。”他那语气随便的好像现钱就几毛一样,“我另外几套房子回头都带你去一趟,你看你喜欢哪个,要是都不喜欢,那就不住,放着。”   我就跟听天书似的,不说话,就无意识的看向他,脑子里挺乱的,不知道想的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   “看我干嘛?”他眯眼望着远方,轻描淡写,“我总要退圈的。”   我冷不丁的想起我妈说的话,她说霍时安手里的代言太多。   因为合同问题,五年之内都退不了。   我心想,五年不行就不行吧,他退圈前,我教我的书,尽量不在这期间出什么乱子。   等他顺利退出来,我就带他去国外,找个安静的小镇。   毕竟以他的名气,即便退圈了,他的生活照样会被人关注,甚至恶意的拎出来做文章,捎带上我,国内是待不了的。   只能在国外待着。   那里没几个人认识他,自由很多,可以当个普通人。   我把这些都跟霍时安说了,想让他高兴。   霍时安愣了愣,低笑出声,“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老父亲般欣慰道,“真想不到,你也能计划的这么长远,真不容易,我竟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不行了,我感动的都快哭了。”   说到后面就不正经了起来。   我满脸血的看他装逼。   霍时安没装多久,就捧着我的脸亲了起来。   我跟他亲了会儿,想睡觉了,这个点还不能睡,不然晚上没法搞。   于是我就把他推开,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无意间瞥动的视线一顿,手指了指,“那边怎么空了一大块?”   他不爽被我推开,口气很冲的说,“你那画上不是被你画了个圈,里面写着玫瑰园吗?”   我一怔,对啊,是有那么回事。   那会儿我不会花玫瑰花,就干脆画了个圈,在里面写了三字:玫瑰园。   我回神,“那玫瑰园呢?”   霍时安的面色变得有些不自在,憋半天憋出来一句,“种了,一颗没活。”   “……”   他一点不给我准备的给我指派任务,“你种。”   我直接懵比,“我哪会种花。”   “不会就学。”他绷着脸说,“一家之主那么好当的?”   我要是说那我不当了,他肯定从轮椅上下来弄死我。   他皱眉头,“学不学?”   “学,我学。”   我无奈的坐回长椅上面,伸着脖子扫视这一大片院子,想起来个事,“你不说你这儿有湖吗?”   霍时安说,“山脚下不就是?”   我说,“那是海。”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大湖。”   “……”我信你个鬼。   我歇了会儿,推着霍时安继续逛,先说了个好消息,就是晚上我给他做好吃的,还和他睡,再说了个对他而言的坏消息。   “明早我必须得回去了,我有一上午的课。”   他的脸色瞬间从晴天转阴,“下午没。”   “下午我有工作,”我一边说,一边观察他情绪变化,真怕他炸,“手里那项目现在……”   他不满的阻止我往下说,“行了行了。”   完了嘀咕了声,“学生比我重要,项目也比我重要,我算老几啊,老幺。”   我知道他就是习惯了在我面前做小孩子,耍耍嘴皮子而已,心里能理解,“下个月底我要去英国一趟。”   “知道了,”他把微乱的额发往脑后捋了捋,“到时候我去找你,我俩旅个行。”   我不放心的说,“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怎么了?”他不以为意的轻嗤,“我去看球赛,碰巧遇到我老同学,顺便在异国他乡吃个饭逛个景点,这有什么问题?发小就要有发小的样子。”   我满脸惊讶,“球赛?”   他同情的啧啧,“方老师,你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我真不知道,没留意过。   原来我就靠早上读蹲马桶刷一下热点新闻,不让自己跟世界脱轨,回国后因为他的原因,我刷的都是娱乐八卦。   其他的都没刷了,没时间。   我答应陪霍时安看日出日落,就回客厅拿了些带过来的吃的,跟他一块儿在树底下目睹太阳落山,看火烧云堆满天际。   霍时安吃着我烤的小饼干,一块都没给我,自己全抢走了。   我看他吃,觉得他被夕阳住的样子特别的温暖而单纯,仿佛一点都没沾染到社会的风气,还是那个卷着裤腿在大雨天背我过河,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始终托着我的少年。   “给我一块啊。”   “不给。”   “大哥,这是我烤的吧。”   “你给我烤的。”   “……”   我在霍时安的头发丝里拨了拨,随口问,“以前的事你怎么都记得住?”   他顿了顿,说,“用心。”   “别忽悠我了。”我不给面子的说,“要是用心就能记得住,那脑子有什么用?”   他的面部抽动,不情不愿的跟我说实话,“写日记。”   我立马就绕到他前面,“我也写啊。”   他毫不留情的嘲笑我,“是,你也写,今天几点起床,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几点睡觉。”   “……”   他美滋滋的吃着小饼干,“我写的都是精简过的。”   我哦了声,“方淮语录?”   整个世界安静了几秒,霍时安把手里的大半块饼干全塞嘴里,很生硬的转移话题,“这块没太阳了,换一块。”   我摸了下他的耳朵根子,烫手。 第42章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   霍时安这地儿离学校太远, 我要是不早点走,怕赶不上第一节课。   我换掉霍时安的睡衣, 穿上他不知道哪年给我买的衣服裤子,尺寸还都挺合适得。   残酷的现实告诉我, 这几年我的身高长势不太乐观。   我把T恤拉好, 拿了牛仔外套去衣帽间的大镜子前穿上去, 对着镜子扣扣子。   上次穿牛仔外套还是大一的时候, 现在再穿,有点儿不适应。   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冷不丁的发现左边耳朵上有个牙印,很新鲜。   看样子是在一小时之内弄出来的。   “……”   我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人, “我走了啊。”   没得到回应。   我走过去, 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摸了摸他的脸, “给你带了个刮胡刀, 放卫生间了, 很好用, 你记得刮胡子。”   还是没回应。   我在他眼睛上面亲了亲, “我走后你赶紧让阿姨跟护工过来, 等我有时间了就来看你, 我会提前跟你说一声。”   霍时安不装睡了, 他睁开眼睛糙我, “妈的,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啊?”   我没好气的糙回去,“还不是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扭了扭脸,两眼一闭,“走吧走吧,赶紧走,看着烦。”   我还没挪动脚步,手就被拉住了,耳边是他循循善诱的声音,“好孩子会跟对象报平安。”   “……”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抹把脸,“到了学校我会跟你说。”   他得寸进尺的说,“好孩子会每天主动给对象打电话。”   我抽抽嘴,“行,给你打。”   他又说,“好孩子……”   我打断他,“你到底还让不让我走了?”   “走走走,让你走!”   霍时安松开我的手,脸色难看的低骂了几句,不放心的说,“山路弯太多了,你开慢点,现在还早,来得及。”   我嗯了声,“你无聊了就看看电视,别在我上课的时候给我发微信,我开了消息免打扰,不知道。”   “行吧,我算好时间给你发。”   霍时安皱眉,“你的黑眼圈怎么都快掉下来了?”   我懒得搭理。   昨晚他半夜喂我吃东西,我迷迷糊糊的吃了就接着睡,早上醒来发现东西还在嘴里。   能睡好觉才怪。   我俩互相叮嘱了半个多小时。   长大了,成熟了,反而怕这个怕那个,为屁大点事罗里吧嗦,唠唠叨叨个没完。   .   我回学校上课,刘老师看到我耳朵上的创口贴,问是怎么弄的。   “长了个痘,抓破了。”   “换季容易上火。”刘老师说,“我那儿有菊花茶,晚点我拿几袋给你。”   我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话,吃什么补什么。   刘老师看我没说话,就以为我在跟他客气,憨笑着说,“袋子很小的,泡几次就没了。”   我说,“我前段时间买了点菊花茶。”   刘老师问,“野生的?”   我嗯道,“网上是那么说的。”   “那没谱。”刘老师略带自豪的说,“我的菊花茶是我舅自己种的,从蒸熟到大晒,都是他一手包办,绝对野生,而且是绿色食品,没打过药。”   不等我说话,他就说,“方老师,你喝了看看,好喝的话,我下回让我舅给我多寄一点过来。”   我看他都这么说了,就索性跟他道谢。   刘老师拿着课本要走,忽然停下来,“方老师,你这外套之前没见你穿过。”   我装作没听清,“嗯?”   刘老师凑近瞅了瞅我牛仔外套上的黄色logo,“这好像是你老同学很喜欢的一个牌子啊。”   我的眼皮一跳。   刘老师推眼镜,确定的说,“他的私服最多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衣服。”   我难以置信的瞥他两眼,这都能看的出来?   追星的真不是你?   刘老师露出比我还难以置信的表情,“方老师,这款已经没有了,你怎么买到的?”   我说是大学里买的,“一直没机会穿。”   “这样啊……”   刘老师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是你让你老同学帮忙弄到的呢。”   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方老师,我得去上课了。”   说完就跑出了办公室。   很快他又跑回来,把落下的课本夹臂弯里,匆匆对我说,“菊花茶我晚点给你送过去啊。”   我等刘老师走了才松一口气,下次我再去霍时安那儿得带上换洗的衣服。   妹妹追星,做哥哥的竟然能关注到这程度,还跟我是同事。   为了安全起见,我要注意点才行。   .   我一有时间就去看霍时安,他慢慢从拿着拐下楼,到丢了拐走一段路,恢复的越来越好。   日子刷刷的往前奔走,11月初的时候气温大幅度下降。   我的学生们还在秋天里不肯出来,我已经开始过冬了。   一天下午,我刷微博看到自己挂在上面,确切来说是我跟霍时安。   标题叫:霍时安老同学戴绿帽子。   我知道这事跟苗苗有关,点进热搜发现事情走向在我意料之外。   苗苗被拍到跟一个英国小伙子深夜从一家酒吧里出来。   那小伙是我俩的大学同学艾力克斯。   我随意翻了翻,一大群自称是路人的在为我打抱不平。   路人谁知道我是哪个,这里头所谓的路人还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妖魔。   还有一波半真半假的霍时安粉丝们在骂苗苗,说她三番两次的拉着他们哥哥炒作,三十八线就要有三十八线的样子,不要登月碰瓷。   毕竟这次的热搜标题有些过分,硬是把霍时安加了上去。   要是不加他,热搜上的排名就不可能这么靠前。   不知道谁买的通稿,黑苗苗的同时也黑了把霍时安,想把水搅混的多。   关键那批人还顺便蹭了他的热度。   我去苗苗微博底下逛了,没法看,一塌糊涂。   估计她自己也不想看了。   我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微博,生活少了点烦恼。   我本来想给艾力克斯打电话,问他好不好,想想还是先拨了苗苗的号码。   苗苗挂了,给我发过来视频邀请。   我一开通就是她快贴上来的大脸。   苗苗问我,“是微博的事儿?”   “嗯。”我说,“艾力克斯什么时候来国内的?”   苗苗后退了一些,“上周。”   我挠了挠眉毛,“你俩……”   “报道里不全是假的。”苗苗轻描淡写,“我跟他在谈。”   我满脸惊讶,“你不是一直在忙你的专辑,还能有时间培养感情?”   “没有时间啊。”   苗苗拿视频当镜子的整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蓝色头发,“所以找的是同学,省去了很多环节。”   “……”   我问她,“热搜谁买的?”   苗苗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我参加了一个音乐类的综艺节目,在上面唱了首英文歌,风头盖过了另一个公司的艺人,那家要整我。”   她冷笑,“这次我跟艾力克斯正好给他们送人头了,后面他们还要挖我的黑料,你别去搜,要是不小心看到了就当没看见,随他们去。”   我听的头疼,“你有什么黑料?”   “我初中跟高中都是叛逆期。”苗苗掰手指头,“那时候很高调,谈了一个,两个……”   掰着掰着她就数不下去了,“大概四五个男朋友吧,都是搞音乐的,比我大很多,反正现在挖出来能黑一波。”   我无语,“早恋也能黑?”   “能啊。”苗苗老气横秋的说,“你别看就是了,省的影响胃口。”   我蹙眉心,“那你的公司能应付吗?”   “那不是我操心的事,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就糊呗。”   苗苗又凑上来,“淮淮,我们很久没一块吃饭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跟我说。”   “暂时都不可能了。”苗苗说,“等我被黑完再说吧,免得牵扯到你。”   “牵扯到你就会带上你家那位,他是大流量,流油的肥肉,多的是人想蹭一口。”   我叹气,不管是拍戏的,还是唱歌的,都有这样那样的事。   “我这公司一再刷新我的三观。”   苗苗嘲讽,“当初我跟你的绯闻上热搜,公司说我是团队出道,恋情对我的影响不大,可以炒绯闻,可以谈恋爱,现在又让我捂住自己的感情生活,不要再曝光。”   我说,“这么双标?”   “可不是。”苗苗扯扯嘴皮子,“挺恶心的,等我合同到期我就撤。”   我问道,“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她垂头丧气,“还有四年半。”   “……”   我安慰她说,“时间过得很快的,四年半转眼就过去了。”   苗苗并没有被我安慰到,她满是被梦想耍了一顿的惆怅。   我跟她聊了会儿,问能不能给她寄点吃的。   “算了,我经纪人会没收我的东西。”   我有点反胃,都是些什么垃圾的人跟事。   这会儿换苗苗安慰我了,“没事,我火了第一时间就把她开除。”   我关心的说,“有需要帮忙的就跟我开口。”   苗苗嘴上应声,心里估计没那么想。   我俩认识五六年了,她只跟我开过一次口,就是那次想让我把霍时安叫到BLUE,指望借一下他的名气提高团队的关注度。   后来我也没叫,霍时安自己去了。   苗苗成功签了音乐公司,现在却过的很糟糕。   我知道她很有才气,自己写歌自己作曲,自己唱,希望她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远一点吧。   .   二十八号那天,我飞去英国跟项目组的其他人碰面。   二十九号霍时安就去了德国,我当天也飞了过去。   我俩在德国碰头,吃饱了进球场看球赛。   霍时安戴着棒球帽,帽沿没有刻意压低,脸上也没戴口罩。   我坐他旁边,十足就是俩哥们看球赛的架势。   球赛还没开场,周围嘈杂一片。   我随意的往后扭头,冷不丁的瞥到了一个熟人。   是秦衍。   他坐在后面不远的一排,旁边有个男的,跟他差不多大,长的很清秀。   那男的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不知道是什么组合。 第43章   我还往秦衍那儿瞅, 霍时安掐我腿,疼得我倒吸一口气。   他冷笑,“扭脖子看什么呢你?自己没男人?”   我的脸狠狠一抽, 神经病。   霍时安仗着周围都是外国佬,就大咧咧的坐着, 像是从笼子里偷跑出来的鸟儿,用行动在说,我要飞。   我提醒道,“摄像机会拍观众。”   他不在意的抖着已经好了的腿, “拍呗, 我又没怎么着。”   我看他那得瑟样就想抽一下, “随地吐痰, 乱丢垃圾被拍到了,都能黑你一波。”   霍时安斜眼, “那两样你哪只眼睛看我在外面做了?”   “我是打比方。”我看看他还在抖的腿,“抖腿也不行, 会被认为不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 没有职业道德。”   “你现在对娱乐圈了解的可以啊。”他哼笑,“功课做这么多, 想出道?”   我目不斜视, 嘴皮子动了动, “出个屁, 要不是你在那圈子里混, 我连娱乐八卦都不看。”   旁边没了声音。   我用余光扫过去, 发现霍时安的面部表情快要失控,连忙眼皮直跳的阻止他,“憋着!”   他低头整理着棒球帽的帽檐,“晚上你得给我亲。”   我当他放屁。   他义正言辞道,“你刚才那么说,我就想亲你,现在我憋的很辛苦,你晚上必须给我奖励。”   “……”   真不要脸,我他妈让你憋着,为的还不是你的星光大道着想。   .   这场比赛参加的球队似乎相对来说有一点冷门,我进场到现在没看见什么国内的旅行团。   基本都是欧洲这边国家的球迷们。   我放眼望去,对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也就周围一小片能看得清,范围再稍微扩大点就连脸都看不清了。   耳边有吸溜声,我扭头一看,霍时安变魔术一样拿着一根棒棒糖在吃。   吃棒棒糖没问题,关键还吃的小羊图案。   以前他也买这种图案的,因为我属羊,他说特别想我的时候可以过过嘴瘾。   骚的可以。   我晚饭没吃,听他吸溜,肚子就响了,“有没有别的东西?”   霍时安说,“还有一根棒棒糖。”   我说,“除了棒棒糖。”   他来一句,“那没了。”   大概是我看起来有点惨,霍时安用牙咬住棒棒糖,声音模糊的问,“我就俩兜,没带包,你不是背着一个吗?里头一点吃的都没装?”   我抹把脸,“给同行的小孩吃了。”   他刷地转头,“同行的小孩?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让他管一下自己的表情。   他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冷峻的眉眼笼罩在一片阴影里面,“多大?男的女的?”   “十二岁。”我也管了下自己的表情,没对他翻白眼,“男孩。”   他不依不饶,“没父母跟着?”   “没有。”我说,“是个当地人。”   我俩说话的功夫,球赛开始了。   随着球队成员入场,球迷们站起来癫狂的欢呼着,声音就像海浪,一波接一波。   我和霍时安也站了起来,既然是来看球赛的,就得有个样子。   不过我不是哪一队的球迷,谁占优势我都看的兴起,甚至在他们进球的时候发出欢呼。   四周有球迷们对我的行为表示出了强烈的意见,好像我必须得站队才行。   霍时安不管我,一副我不认识这货的死样。   .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我刚要往后扭头,手机就响了,是秦衍给我发的微信。   我跟霍时安说,“我去下洗手间。”   他戴上口罩,“一起去。”   我担心他跟着目标太大,“你坐这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站起身,执拗又霸道的说,“一起。”   “……”   我没在这种场合跟他拌嘴,无奈的由着他去了。   洗手间门口,秦衍站在那里,看到我跟霍时安一块儿过来,面上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霍时安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看样子是偷看了我的微信,有意跟过来的。   秦衍无视我边上的大尾巴,“什么时候回国?”   我说是明天下午。   霍时安那会儿有个慈善活动,得后天一早回,我俩不一起。   所以他等于是今天加明天上午是腾出来的私人行程。   他这趟出行身边没有工作室的人,谁都没带,包括跟他关系最亲的小陈,就他自己一个人飞过来的,为的是看球赛。   那是可以拿出来说的。   实际是我俩在国外约个会。   我正想着,冷不丁的听到秦衍笑着说,“那明天上午出来喝杯咖啡?”   不等我有反应,霍时安就丛口罩里发出来两字,“不喝。”   秦衍还笑着,面容和蔼可亲的一塌糊涂,“小子,我发现你除了脸能看,性格真的挺恶心的。”   霍时安要摘口罩,那样子像是想在这里跟秦衍玩儿个斗鸡。   我及时踩他脚,力道很大,带着警告。   他痛的抽气,帽檐下投过来的目光既愤怒又委屈。   秦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我笑,“淮淮,我……”   霍时安声音冰冷的打断,“你叫他什么?”   我见秦衍满面戏谑,连忙抽着脸说,“大叔,异国他乡的,别搞事。”   秦衍摊手,“是你边上这位想搞。”   有几个华人经过,好奇的侧目,我瞪了眼要逼逼的霍时安,压低声音,“都别搞。”   霍时安不吭声,就放冷气。   秦衍的手机响了,不知道谁打来的,他快步走到一边接,声音很低,侧脸的线条很柔和。   我感觉他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秦衍很快挂掉电话回来,看我的眼神像个慈祥的长辈,“你明天想逛可以找我,这边我熟。”   我转头去看霍时安,他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   我对秦衍笑笑,“大叔,要是他有什么让你不痛快的地方,我跟你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翻篇了行不?”   秦衍讥笑,“你那位就三岁吧?他有一点把柄被人捏住的觉悟?”   我抿嘴,“是我教导不周。”   秦衍的态度放柔和,“你自己都是小朋友,还要这么惯着他?”   我纵容的笑了下,“他从小就那样,只在我的事上面不冷静,其他的都挺成熟。”   秦衍盯着我看了会,眼里有几分不理解,又像是理解。   “你那位也是奇人,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一旦被曝光,他就完了,还恨不得在你身上戳个章。”   他发出少女怀春般的感叹,“到底是年轻人啊,爱起来不管不顾,不要命。”   我抽了抽嘴角,岔开话题,“大叔,跟你一块儿的是你朋友?”   秦衍的面上出现些许不自然,“是老同学。”   我的眉头一动,“那他……”   秦衍敛去不自然,慵懒的说,“小孩想来国外看球赛,他找我帮忙办签证,我闲人一个,就干脆一起过来了。”   我语气随意的问道,“怎么没看到小孩妈妈?”   秦衍说,“离婚了。”   我没多大的意外,“一个人带小孩挺不容易。”   “是啊,都瘦了很多。”   秦衍似是下意识接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的,他揉了揉额角,“小朋友,我先走了。”   走了几步说,“你提醒提醒你那位,国外只是比国内好一些,但也不是真的谁都不认识他。”   说完就走了,没回头的对我摆了摆手。   我站在原地挠挠鼻尖,秦衍跟那单亲爸爸也是一对儿有故事的老同学。   可能比我跟霍时安还要俗套,也有可能比不过我俩。   不好说。   .   后半场霍时安都不搭理我,眼睛也不看我一下。   旁边的德国姑娘找我聊天,说我旁边的男人真帅,问能不能介绍给她认识。   我以语言交流有障碍拒绝了。   小姑娘虽然觉得遗憾,但是她不会说中文,只能作罢。   她向我打听中国什么样,我出于礼貌就随意的跟她说了说中华上下五千年。   球赛到赛点的时候,霍时安和球迷们一样瞪着球场。   我知道他在跟我赌气,等着我哄,这时候我不方便那么干,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骚起来,就拿出手机刷微博,一刷才发现自己跟他在热搜上面。   报道中放的那张图片是我,他,还有德国小姑娘。   我跟小姑娘聊天,他看球赛。   由于他摘了口罩,露出来的脸紧绷着,被说是心系球队。   我这边的报道是重色轻友。   这走向蛮好的。   就之前有个热评说感觉有CP感,后面再也没有类似的舆论引导。   没证据,也没图可P,黑都黑不起来。   我不禁庆幸,我跟霍时安的高中那个年代,手机是高端产品,有些家庭都没有,更别说屁大点小孩了。   所以我跟霍时安在那时候也没被拍下什么生活照。   公开的就毕业照,没得黑。   .   球赛结束后我跟霍时安一起去的酒店,开了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堵墙。   九点出头,我去了他那儿,进去就跟他坦白,认错,以及嘬哄。   一系列都在五分钟之内完成。   我抓着他的手往我脸上放,“当时不跟你说,是怕你在球场失控。”   霍时安听到大笑话一样,“我会失控?”   我藏在他掌心里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不会失控,我说错了,我的错。”   他哼了声,拿开手亲我。   “别跟秦衍起冲突,没必要。”我一边让他亲,一边说,“秦衍对我没意思,他只是拿我当一个能喝茶聊天的晚辈。”   霍时安不满的咬我下唇,“老子就是看不惯他。”   我撕了声,“能理解,他有的你还没有达到,所以你会觉得有威胁。”   霍时安猛地退开,“那老男人什么是我比不上的?年龄?”   我深呼吸,“丰富的阅历跟魅力。”   他想发火,又想不出词,就拿死人脸对我。   “等你到秦衍那个年纪,一定是最出色的。”我顺毛的说,“现在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了。”   我哄到这程度了,他还没把死人脸收起来。   看来只能使用必杀技了。   我轻喘气,霍时安的眼底开始晦暗不明。   不到一分钟,他就把我捞起来往床上丟。   顺理成章的过了快两小时,我靠在床头抽烟。   霍时安时不时拿走我的烟抽一口。   我忽地听到他说,“以前你的英语都不及格,是我给你补习,让你把分提上去的。”   “嗯。”   我不自觉的往回忆里陷,那时候我的英语确实很垃圾。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国外生活好几年,还在那期间从同学那里学会了其他语言。   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   霍时安自嘲,“可是你在球场跟人小姑娘用德语聊的时候,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把我往被窝里拽,叼走我嘴边的烟说,“你教我。”   我抿了抿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弄出来的伤口,“你没时间的。”   “有。”霍时安凝视着我,眼神里的温度灼热无比,“只要你教,我就一定有时间。”   我受不了他这么看我,忍不住的顺从,“好,我教你。”   霍时安满意了,他吸两口烟,想起来什么,“我一直没问你,你毕业第二年就能回国任教,怎么牛逼成这样的?”   “八分实力,二分马屁。”我拿走烟咬在嘴边,“教授很喜欢我。”   他的脑回路不知道钻进了哪个八点档里面,眯了眯眼睛问我,“没女儿吧?”   “……” 第44章   我说教授有三个女儿。   霍时安蹭地一下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副受经过度的样子, “什么?”   我让他小点声。   他的面色阴寒, “你再跟我说一遍?几个?”   “三个。”我把掉在被子上的烟灰抖到地上, “怎么了?人有三个女儿,跟你有个鸟的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   霍时安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瞪过来, “你是我的, 跟你有关系就是跟我有关系!”   “扯毛线团呢你?”我抽了口烟, “跟我也没关系。”   他的呼吸瞬间一顿,“真的?”   我“嗯”了声。   他蹲下来盯着我,刨根问底,“三个都没?”   我摇头,“没有。”   “我不信。”他咕哝,“以前虽然每年我都是那什么草, 但是对我采取实际行动的女生还没你一半多。”   我够烟灰缸的动作停了下, 那确实,他让人有很强烈的距离感, 容易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我不是,我属于看着好接近的类型。   “方淮?”   霍时拿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想心思?”   我够到烟灰缸放在被子上面, 对着它弹烟灰, “谁想心思了, 我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   霍时安捏我的脸,逼迫我抬起头,揪着前面的话题不放,“真的三个都跟你没关系?”   我的脸被他捏变形了,有点疼,气的我把他的收拨开,“她们三都追过我。”   他立马就炸了,“这他妈还叫没关系?”   我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我适当的回绝了。”   眼看他要弄我,我连忙掐他大腿,“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   他抱住我的腰,脸埋在我的脖子里,黏糊糊的哄着我说,“我就蹭蹭你。”   撒谎都不知道想花样,懒的令人发指。   我想惯他,但是我家的小窝不允许,前不久才被他一寸寸的转悠过,翻江倒海,一片狼藉,需要时间收拾。   “这种鬼话你觉得我会信?我脑子里装了个大西洋是吧?”   “……”   霍时安坐我面前,盘着腿看我,“你回绝了你教授的三个女儿,他还能喜欢你?”   “我也有点没想到。“我捏了捏鼻梁,下意识的说,“那会儿我以为自己拿不到回国的名额,已经做好了跟几个同学去非洲当支教的准备。”   完了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这话不能说,找死呢。   周遭流动的气流骤然凝结。   我看到霍时安那张脸上有阴云密布,心里咯噔一下,大事不妙,待会儿小窝可能来不及收拾就要再派上用场。   可怜的,回国后我得把它好好清理清理。   霍时安的语气平静,“这么说,我还得找个时间买点东西去看你教授,郑重其事的跟他道个谢?”   我眼皮直跳,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到他忽然笑了起来,“要不是你那位教授,我这辈子见你无望了。”   “不至于。”   “至于,太至于了。”他喃喃,“方淮,我真想抽死你。”   我把小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躺平说,“抽吧。”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我,不抽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   我头皮发麻的想说点什么,他下床去客厅了,鞋也没穿,步子迈的很大,头都没回一下。   真的气着了。   .   我在床上待了十来分钟,琢磨着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让霍时安整理好情绪,就去了客厅。   霍时安背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抽烟,腰弯出消沉的弧度,背影沉默的让我有点无错。   比起他现在这样,我还是更喜欢他糙我,起码我能顶个嘴糙回去。   现在我怎么搞?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说,“就算我去了非洲,也还是会回来的。”   他吞云吐雾,嗓音嘶哑,“多久?”   我没听清,“嗯?”   “我问你,”他重复一遍,冷笑着说,“多久会回来?再过个五六年?还是十几二十年?”   我捏着手指,放软了姿态叹气,“没发生的事,不闹了行不?”   “你自己都说做好了那个准备。”他轻嗤,“那就说明你当初是想好了的,你计划好了,拿不到回国任教的名额就不回来。”   我有些拿他没办法。   他隔着一线一线缭绕的烟雾看我,“方淮,敢情你回来的原因就只是为了当你的老师。”   我的心里像是被揪了一把,疼得我呼吸困难,“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A大之所以让我有情怀,还不是因为你?”   “当年我俩说的是一起去A大,后来分了手,我出国了,心里一直念着这个事,所以才拼死拼活的修学分,知道有名额就不管不顾的去抢去竞争,耍猴一样的表现自己。”   “要是教授把名额给了别人,我会磨练磨练再回来,我的计划里是待一年,不会有下一个五六年,我说的是真的,不是耍你。”   他还是不说话。   我抹了把脸,“虽然我俩从头开始后你老说那会儿不是分手,是吵架,冷战,但确实那几年没联系过,我没那个自信觉得你还在原地等我。”   这番话是我头一回跟他说,有种被现实压迫的无力,我顿了顿,“我怕跟你再见的时候,你身边有伴儿,就以普通老朋友的态度问我怎么回来了,要是我答不上来,那我会很难堪,所以我得争取到一个名正言顺回国的理由给自己打气,你就当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他不看我,看的是指间的烟。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今晚我也是,管不住嘴,不跟他提那个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会儿倒好,给他添堵,也给我自己添堵,闲得蛋疼。   以后玩耍后还是不要聊天了,容易聊出事情。   我强行把霍时安的脸板过来,“好了,不提了。”   他不,就要提,“你没有一毕业就回来,也是在等一个破理由?”   我的火气上来了,“没完了是吧?就这么点事非要一直闹?有意思啊?”   “妈的,你还敢跟我横!”   霍时安铁青着脸把烟丟出去,一把捞住我的脖子就咬,力道凶狠。   我疼得要挣扎,看他眼角猩红就忍住了,改成抱住他的腰背。   .   霍时安咬完了也不松手,逗猫一样捻我的后颈。   我满嘴都是腥甜,“能翻篇了吗?”   “能。”他下一秒就说,“虽然老话说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谁离了谁都能活,但是会有活的好不好之分,我这几年过的不好。”   “我其实也没信心认为自己始终是你唯一的对象,我就是想,只要你回来了,我就还能让你是我的,而且你肯定会回来,早晚都会回来,我每次累了都那么想。”   静默了会儿,我说,“不是要我教你德语吗?我现在教你第一句。”   他没反应过来,“教我什么?”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跟他拉开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Ich liebe dich。”   他没听懂,“仪式什么波什么?”   我连着说了三遍,一遍比一边温柔。   他似乎是猜到了意思,就抓紧我的肩膀,喉头攒动着,小心翼翼的说,“换中文,你用中文翻译。”   我不配合,“我在教你德语。”   霍时安摸我的脸,唇也贴上来,胡乱又亢奋的哄着,“淮淮,乖,你换中文说给我听,一遍就好。”   我起身往房里走,他快几个阔步追上来,捞住我的腰,一路黏着我到床上。   他不顾我的求饶,无所不用其极的威胁我说那句话。   结果我说一次,他就抽风一次,连带着我也抽抽。   他疯起来我真没辙。   .   后面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我收了收被霍时安弄的乱七八糟的小窝,拿手机看时间,跟他说我得回隔壁房间了。   霍时安没了之前的阴霾跟低落,活脱脱像是刚吸完精元的老妖精,骚里骚气的斜我一眼。   “你当自己是干服务行业的?干完活就走人?”   “……”   我慢悠悠的笑着说,“霍大明星懂的不少啊。”   他一脸正色,“电影里看的。”   我知道他不可能亲身经历过,犯不着,面上却似笑非笑,故意逗他玩。   “祖宗,我真的是在电影里看的。”   霍时安给我捏肩捶背,“我以前现在都是就你一个,以后也一样,我只跟你好,只跟你睡觉。”   我感觉他要骚起来了,立马说,“行了行了我信。”   他还不让我走,“咱俩看个电影吧,喜剧片?文艺片?你说一个,我给你找找。”   我看他那架势,不看个电影不行,就随口说,“你演的。”   他拿着遥控器,有点意外的侧头,“你确定?”   我迟疑的点头。   “是你自己要看的。“霍时安快速在遥控器上按着,“有了,就这个吧。”   我看了眼血淋淋的封面,发现他在最中间,被身后的鬼影笼罩着,脸一抽,“你还演过恐怖片?”   他挑眉,“我以前不接感情戏,剩下的种类型都接。”   “这个我还拿奖了呢,票房挺不错。”   我听他这么说就想坐起来,忘了老腰使用过度,动了一下人就瘫了。   霍时安看我揉着腰抽气,哼了声说,“都这样了还走什么,干脆在我这睡算了。”   我吼一嗓子,“我这样是谁搞的?”   “你说谁?”他过来捞我,让我靠着他的肩窝,低笑道,“你男人呗。”   “……”   电影刚开始,霍时安就故意把脑袋往我怀里埋,手用力勒我的腰,“好吓人。”   我看看屏幕里的女鬼,再看看他,个子比我高,块头比我大,浑身精壮的肌肉,非要他妈恶心巴拉的在我这儿玩小鸟依人,是挺吓人的。 第45章   那电影霍时安是男主角, 演的一个高中生, 暑假跟爸妈回老家, 发生了后面的一系列故事。   女主角就是那只鬼。   我看到他从楼上摔下来,浑身抽搐着吐出一大口血, 看不下去的说, “关了吧。”   “不看了?”他跟我剧透, “还没到精彩的部分呢,后面就是女鬼找上我了, 再看会儿。”   我抓开他的手, “说了让你关掉,你屁话什么?”   他大概是听出我的烦躁,不解的看我,“怎么了这是?”   我板着脸,一言不发。   “行行行,我关。”   他够到遥控器把电视关掉, “好了,现在关了, 你能收起你的祖宗样子了吗?”   我坐到床边穿鞋, 后面的衣服被他拽住,他低骂了声, “不是都关了吗?你还跟我闹?”   “没跟你闹,我真要去隔壁了。”   我弯腰去系鞋带, 他拽着我的衣服不放, 搞的我一只鞋的鞋带系半天, “这都能耍几把牌了?俩哥们能在一个房间里待这么长时间?做什么呢?”   他调笑,“还能做什么?爱呗。”   我二话不说就用胳膊肘拐过去,还没碰到就被他从后面捞住脖子往床上带。   “俩哥们不能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当年,喝多了就随便窝一块儿了?”   霍时安跟我头对着头,大眼瞪小眼,“能不能?”   我满脸都是他温热的气息,痒痒的,“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骚。”   “……”   “这又不是外面,我他妈还要顾这顾那?”他孩子气的把自己往床头一摔,下一秒就凑过来咬我,“我俩是一对儿,谈对象呢,真够憋屈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管有的没的?”   我把他的头推开,坐起身继续穿鞋,“反正现在不行。”   不等他吵,我就说,“原因你比我更清楚,别为这事搞的现在谁都不痛快,因为现在不管怎么搞,什么都改变不了,显得跟个傻逼一样。”   后面没了声响。   我穿好两只鞋,站起来说,“我走了。”   还是没响动。   我往门口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不是等他,是浑身都疼。   尤其是两条腿,走路都打摆子,感觉随时都要跪地不起。   想当年我也是劈叉里的扛把子,这几年我在国外没练过,生疏了,最近才开始重操旧业,腿部肌肉严重不适应,我得缓一缓。   霍时安在我后面说,“我送你。”   我没回头的继续往前走,时不时抽一口凉气,“送个屁啊,我就在隔壁。”   脚步声跟了上来,明摆着就是不管,非要送。   我刚要说话,就被霍时安抱了起来,还他妈是公主抱。   “卧槽,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他装聋子,抱着我慢慢吞吞的往门口走,期间还显摆自己多猛似的把我往上掂了掂。   神经病!   到门口了,我拍拍霍时安的脸,“可以了,就到这里。”   霍时安低头凑近,“嘬我。”   我哄小奶狗一样在他唇上嘬了两下,“放我下来。”   他乖乖听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看我要开门就拉住我的手,“现在是不行,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   我说,“我不急。”   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捞我脖子,把我往他胸口摁,“急不急?”   “急,我很急。”我被捞的喘不过来气,全身的血往脸上涌,血管快要爆掉,“我他妈的急的快疯了!”   他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我趴在他怀里咳嗽,脖子还是疼,气的我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他拽开领口,露出另一边的肩膀,“这儿也来一个。”   “……”   他弯着腰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胡乱的蹭着,“这段时间我要拍的广告跟杂志风格都很正统,不需要露肉,随便你盖章,两个四个六个八个怎么都行,就是别给我来单的,不吉利。”   我的嘴角直抽。   以前他真不是这么迷信的人,谈对象后才开始的。   几年过去,不但没改,反而更严重了。   最后我愣是被他烦的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个印子。   .   第二天我跟霍时安去景点转悠,他是明星出门在外的标准装备,帽子加口罩。   我俩刚去就有粉丝把他认出来了,连带着一个姐妹团冲过来要签名。   霍时安随和的签名,粉丝好奇的问他怎么跟我一起,他大大方方的说是在球场上碰到的,上午都有时间就出来逛逛景点。   目前为止,他的言行举止都没半点遮掩,很坦荡。   我摆出朋友姿态站在外围,见他的粉丝们看过来,就礼貌的笑了笑。   有个粉丝跟霍时安说,“哥哥,你朋友好好看。”   霍时安挑眉,“当年评校草,他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姐妹团其他人看那女生竟然能爱豆聊起来了,立马争先恐后的问这个问那个,   我看霍时安被女粉丝们围着,觉得明星光环真的挺要人命。   现在的他身上闪着光,不是我相好的,是大流量,别人的时安哥哥,偶像。   我不论看几次,心情都很复杂,为了避免我被拍下来的时候表情不对,我刻意转移注意力的看起街景。   没一会,这里出现了滚雪球似的一幕,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霍时安签了几个就叫上我换地儿。   我俩逛了一上午,景点没跑几个,原因在他,走一会就费尽心思的找法子跟我腻歪。   一天不骚就浑身不得劲。   中午饭一吃,霍时安的私人行程结束了,他跟工作室的人碰头,忙他的慈善活动,当他的大明星。   我抓紧时间去买东西。   昨天那热搜一挂,老同学跟同事都知道我在德国看球赛,要我代购。   不然我完全可以慢悠悠的喝杯咖啡再去机场。   .   我没想到会在回国前撞上秦衍那朋友。   那人在跟一个店员连说带比划,一张清秀的脸通红。   似乎沟通很不顺利。   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我是他的救命稻草,“先生,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敢情他不知道我跟秦衍认识。   还用“您”这种尊称。   我又问他怎么了,要我帮什么?   他不答反问,“请问您会说英文吗?就是可以交流的那种。”   我对上他期待的目光,点点头。   “那太好了。”他有点害羞的抿嘴,“是这样的,我想在这里买块表,可是我的英语不好,不知道怎么说。”   我问他要买哪种型号的,该问的都问了才跟店员交流,帮他买了想要的手表。   那表不便宜,两万多。   他穿的非常简单且朴素,还让我问店员有没有小礼品,不可能是买来自己带。   我猜那表十有八九是送给秦衍的。   为了感谢这趟出国之行。   要是真分这么清,秦衍肯定要呕血。   我跟他一块儿从店里出去,他向我道谢,九十度鞠躬的那种。   不像个三十多岁的单亲爸爸,倒像是不经世事的小孩,很干净很单纯。   我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方淮,A市人。”   “方先生,我姓徐,徐于,我最近才来A市,刚才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在,我现在还买不成。”   徐于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无比真诚的一再对我表达谢意。   我要赶时间就没跟多聊,不过我有给秦衍发短信。   秦衍很快一个电话过来,我抢在他前面说,“道谢就免了。”   “……”   秦衍问我,“那表多少钱?”   我边走边说,“两万多。”   那头的秦衍安静了片刻,“他连超过一百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我很想听故事,奈何时机不对,只能遗憾的收起念头,等后面再说。   .   我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回国,十二月中旬是我跟霍时安的生日。   他比我大两天,生日在我前头。   以前我俩还是哥们的时候,过生日很随便,顶多就是给对方买个茶叶蛋。   别的没有。   俩爷们也能怎么着?茶叶蛋算是很可以了。   等到我俩谈了恋爱,成了一对儿,蛋糕就买起来了,一共买了两年,不重样。   而且他还会给我搞小浪漫小惊喜,把我哄高兴了就往小阁楼上扛。   那时候觉得特美好。   后来我俩分手了以后,我去国外就再也没过什么生日。   不是国外的蛋糕贵,买不起,是我怕自己忍不住回忆过去,感觉当下活的太枯燥。   那种比较是很致命的。   自己做了选择,就得往前走,我不是很想靠后悔过日子,那样没法过。   .   二十四岁生日我想跟霍时安一起过,想要他还像那时候一样给我点蜡烛,唱生日歌。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挤出那个时间。   在我的生日之前,先是他的生日,好像挺麻烦。   我听说明星会办生日会,很红的有些办那个是为了回馈粉丝,什么礼物环节都是自己设计,也会有很多互动环节,不趁机打广告。   还有些是广告商找上门,费心费力的求合作求办生日会,为的是蹭一波热度。   我上网搜过,霍时安这几年都有办生日会,一票难求,今年我回来了,他肯定不会办。   否则就不是我认识的霍时安了。   果不其然,霍时安生日前十天工作室出了通告,说今年不办生日会了。   似乎是为了安抚期盼很久,以为迟迟不通知,会有大惊喜的粉丝们,后面就说年底会有个见面会。   但是这次黄牛们依旧彻底崩溃,粉丝们也跟着崩溃。   他们集体崩溃,霍时安就被“好心人士”送上了热搜。   我没看那些评论,也没留意营销号们带的节奏,就干我自己的事。   霍时安人不在A市,他那戏已经接近尾声,换地儿拍,还有别的行程,飞这飞那的,很忙,都没怎么跟我打嘴炮。   生日前一天晚上,霍时安给我打电话,说是戏今天杀青,他跟剧组出来吃饭,还说吃的什么什么,味道如何如何,故意欠抽的馋我,发现我不配合,就发脾气。   “跟你说话呢,你就不能赏脸的吱个声?”   我敲着键盘,“早点回去休息。”   “就这样?”他不满的说,“没别的要说了?”   我补充了一句,“少喝酒,多喝水。”   他哼了声,“还有呢?”   我喝了口浓咖啡,“我在写代码,晚点……”   “晚点什么?”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威胁道,“方老师,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我放下杯子,继续敲键盘,“晚点开视频,玩个你一直想跟我玩的游戏。”   他这会儿装是清纯圣洁的小白花,一副听不懂的死样,“什么游戏?”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他生日了,我没揭穿他的小把戏,惯着他说,“我在视频里耍了给你看。”   他啪地挂了电话,没到一分钟就打过来,粗声喘气,“妈的,我流鼻血了。”   “……” 第46章   我以前喜欢跟霍时安玩耍, 觉得那是一种灵魂之间的交流。   绝对的真善美。   我就跟他耍,别的小伙伴我耍不起来, 想都没想过。   分开五六年后, 我俩再在一块儿玩耍, 各种不适应,好像哪哪儿都不太对劲。   直到我跟他磨合了几次才找回原来的感觉, 现在更喜欢了。   反正每次玩耍, 我一开始都是活蹦乱跳,可劲的招霍时安, 最后半死不活,要是他再拽我玩,我就死给他看。   下一次玩耍,我继续活蹦乱跳。   就单单对我俩来说,要是不折腾, 那就不叫爱情。   玩儿嘛,不是在户内就是在户外, 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大多时候都在户内玩。   霍时安是有的玩就行,他不挑, 关键是也不敢。   所以我俩其实一起玩耍的次数多, 花样少。   这次时隔几年给他过生日,我为了让他高兴, 就突破自我的跟他做视频游戏, 做足了功课。   不夸张的说, 我高考都没这么用功。   游戏从七点多开始,持续了快两小时,要不是霍时安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智障一样,各种要求我再做一遍,再做一遍,我不会搞那么长时间。   我要关视频,霍时安不让我关,他坐在车里,脸凑到手机上,不说话,就一眼不眨的盯着我。   那眼神让我有点发毛。   尽管我知道他一高兴肯定要找我玩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条件反射的感受到了一丝生命不能承受之酸爽。   .   “现在知道怕了?”   霍时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哑声说,“可以啊方老师,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我坐月子似的窝在被子里,生硬的岔开话题说,“剧组还在吃饭吧,你赶紧回去。”   “说的什么屁话,”他没好气的吼,“我现在能回去啊?我他妈下了车,就会被人当流氓抓起来!”   “……”   他吼着吼着就委屈上了,“外面能开视频吗?还是第一次开,你想过我的承受能力没?会死人的知道不?”   我故意把脸一板,“没下次了。”   他瞬间换了副面孔,跟我嬉皮笑脸,“别,有下次。”   我不留余地的说,“没了。”   “有的,你别吓唬我,”他恶心巴拉的哄道,“淮淮乖啊,你哥我年纪大了,禁不住吓。”   “……”   我跟他打了会儿嘴炮,结束了视频通话,手机有点发烫。   这就是一场视频游戏产生的温度。   面对面起码会高三五倍。   但是面对面做不成游戏,估计刚开始霍时安那家伙就不行了。   然后我也不行了。   十点出头,我收到霍时安发的微信,叫我去他那儿。   我以为他今晚有安排回不来,打算洗洗上床瘫着,养精蓄锐,等零点的时候给他送祝福。   没想到他还能挪出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到的。   我换掉睡衣,临走前把房间垃圾篓里的袋子拢了拢,一股子刺鼻的腥味往我头脑里吸,我差点没连同垃圾篓一起扔掉。   俗话说的是对的,人会嫌弃自己。   我快速把垃圾袋扎好拎出来,瞥见床脚有个纸团,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之前我揉着一个个纸团,天女散花似的在房里乱丢,收拾的时候有漏掉是正常的。   我默默的再把垃圾袋打开,胡乱将纸团塞进去,没忘记打肥皂洗手。   妈的,操,我有多不嫌弃霍时安,就有多嫌弃自己,真是邪门。   我刚走到门口,我妈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猜想着,听到那头我妈问我在哪儿,心里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通电话的目的。   “在家啊。”我低头把脚往鞋子里塞。   甄女士下一秒就说,“马上就要出门了吧。”   刚够到车钥匙的我,“……”   这都能猜到,不愧是我亲妈。   甄女士不咸不淡的来一句,“一个多小时后就是霍小子的生日,他会不让你过去?”   我笑着说,“妈,您神了啊。”   “别跟你妈皮。”甄女士恨铁不成钢的说,“惯吧,你就惯吧。”   我挠了下鼻尖,“他生日啊。”   甄女士丝毫不给面子的说,“不是他生日,大晚上的他让你过去,你也会屁颠屁颠的照做。”   “……”   我在心里为他说话,感情是相互的,都要付出,他还不是每天挖空心思的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妈,要是时安知道你还记得他生日,肯定很高兴。”   “那不是因为你俩生日挨着?”甄女士想想就来气,“以前他生日我还给他烧过一桌子菜,平时也没少来家里蹭吃蹭喝,我拿他当半个儿子,他倒好,非得做我儿媳。”   我抿嘴憋笑。   甄女士问,“他住在哪儿?”   我说了个地址。   “他放心让你这么晚跑山路?”甄女士在电话那头厉声道,“是他对你的车技太自信,还是你对自己的车技太自信?”   我说,“那路我已经很熟悉了。”   甄女士不说话。   我靠着鞋柜抓头,“妈,你知道的,我开车一向求稳不求快,真没事儿。”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甄女士嘴上这么说,语气却放缓了很多,“过几天我让小刘给你送辆车,现在那辆让她开回来。”   我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甄女士雷厉风行,“你住在学校里,平时用不到车,也就上他那儿才开,得换个适合跑山路的车。”   我忙说,“不是,我都打算年底买车了。”   “别买了。”甄女士说,“妈这儿有好几辆,你换着开。”   我还没说话呢,就听我妈说,“霍小子没提你车的事?他看不出来你现在开的那辆不适合跑他那儿弯弯曲曲的山路?”   “提好几次了,还让我开他的车。”   我继续把脚往鞋里塞,“他车全在车库里呢,哪辆都是网红车,又骚又高调,我开出去就是找死。”   “……”   甄女士叹气,“反正妈还是那句话,随便你们谈,但是他不能为了演艺圈的事业让你受伤。”   “不可能的。”我哭笑不得,“他什么样的人妈你清楚。”   甄女士说,“以前是清楚,现在也还行,以后不知道,妈之前就说过,他五年内都没办法退圈,不能保证他哪天在那个明争暗斗,诱惑横生的圈子里乱走,把自己给丢了。”   我穿鞋的动作一顿,“他要是丢了自己,我就帮他找回来。”   甄女士大概是被堵的没话说了,拿我这个儿子没办法,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几秒后甄女士打过来,“你转告霍小子,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她补充道,“另外,你叫他别整一些虚的,诚心点。”   “……”   .   我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公寓钥匙,车钥匙都带上了,就去了霍时安那儿。   他神经病的把别墅的所有密码都改了,原来是我俩谈对象的日期,现在改成了我俩决定从头开始的日期。   不光这样,他还一声不响的辞掉了阿姨,要跟我一块儿搞卫生,说过日子就要有过日子的样子。   结果呢?卫生基本都是我去的时候给他搞。   他那房子很大,我回回都累成狗,这回也不例外。   我忙完就摊在沙发上起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时安给我打电话,说他到了,人就在门外。   我有气无力,“那你进来啊,等什么呢?”   他正儿八经的说,“等你给我开门。”   “……”   我慢悠悠的笑出声,“然后我再问你一句,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他在电话里咳嗽,“别贫了,快点来开门。”   我不由着他玩,“自己进来。”   “马上就是我生日了,你听我一回不行啊?”他可怜兮兮的说,“我好多年前就幻想着哪天回家的时候,你给我开门,跟我说一身回来了啊。”   “当初这房刚弄好的那段时间,我老梦见那场景,淮淮,你帮我实现梦想行不行?”   得嘞,我二话不说就去给他开门。   我把门打开,看到霍时安站在门口,就如他所愿的说了声“回来了啊”。   他迈步跨进来,鞋没脱就往我身上一趴,抱着我不撒手。   他还沉,我粘不稳的往后踉跄,“站直了。”   “我不。”他死命搂着我,把我往怀里塞,“生日礼物我很喜欢,绝对可以记入里程碑,让我回味一辈子。”   我摸他脑后的头发,“那不是生日礼物。”   “不是?”他登时按着我的肩膀低头看我,“还有别的?”   我“嗯”了声。   他把我转过来,自言自语的嘀咕,“后面没打蝴蝶结啊。”   我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就在这时,我那手机定的整点的闹钟响了,我抱住霍时安,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   他愣怔着,半响出声,“完了?”   我满脸认真,“拥抱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眯了眯眼睛,“你真不是因为不知道送我什么,就想了这么一出来忽悠我?”   我们大眼看小眼的看了两三分钟。   我从兜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绒面小盒子,“再加上这个。”   虽然我经过多次练习,装的很沉着,但是我打开盒子的时候,手还是不听使唤,半天才打开,将里面的戒指撸了出来。   霍时安的呼吸明显一滞,他一言不发的瞪了眼戒指,转开视线瞪我,之后又瞪向戒指,面上的表情很怪,除了惊喜,还有别的。   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蹦住一个念头,“你不会也偷偷的准备了这个,想在我大后天生日的时候拿出来吧?”   他的脸一扭,眼神飘忽着不看我,“怎么可能。”   我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心跳的有点快,“如果你诚实点,我晚上会给你亲。”   他立马掷地有声的开口,“对,我也买了。” 第47章   我让霍时安把戒指拿给我看, 他偷偷计划的惊喜就这么没了,心里头不爽, 一脸不情愿。   “你这么磨蹭下去,太晚了我就不给你亲了。”   霍时安二话不说就扛起我上楼,两个台阶一跨的上了二楼,进房间就把我往床上一丢, 打开旁边床头柜最底下的那层抽屉, 在里面扒拉出一个小盒子扔我身上。   完了就去卫生间洗澡。   生怕我反悔似的,那叫一个争分夺秒。   我觉得他现在是觉得自己的计划临时有变, 原本想制造的惊喜搞不了了, 只能先亲了再说。   反正不能两头空。   我听着卫生间里飘出来的哗啦水声, 打开小盒子, 看到里面的戒指, 愣住了。   “方淮, 给我拿一下内裤。”   霍时安在卫生间里喊我,把我的魂儿给喊回来了,我人还有点恍惚,“什么啊?”   “裤子!”他给我整出了拼音, “KU, 裤, ZI字!”   “……”   我去他的衣橱里扒拉,“哪儿呢?”   “中间的抽屉。”他在里头骂骂咧咧, 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训小兔崽子, “再找不到我就这么出来抽死你。”   我对着卫生间比了个中指, 把中间的抽屉拉开一看,入眼的是一卷卷内裤,摆的整整齐齐的,强迫症看到这画面会有很强烈的舒适感。   可我没强迫症,所以不觉得舒适,就是无语。   我随便在一抽屉黑白灰的内裤里面拿了一条出来,再找了一套睡衣去卫生间,敲敲门说,“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衣服。”   里面的水声停了,接着是霍时安的声音,“衣什么服,给我条内裤就行。”   我语重心长,“冬天了大哥。”   他乐了,“你大哥我抗冻。”   我心说,你不是抗冻,就是想骚,这么个鬼天气秀什么身材,你什么样我能不知道?   “人呢?站门口睡着了?”   霍时安的嗓音变得低哑,带着点儿诱哄,“门没锁,你直接进来。”   我要是不了解他,还真会傻兮兮的照着他说的做,但是我太了解他了,现在我要是进去,就不单单是给他亲这么简单。   他不把我拔掉一层皮不会放我出来。   于是我就火速开门,火速丢衣服,里面传出他的低骂声,“你是考验我的手速,还是看我有没有特异功能?”   我转身上床,趴着继续看戒指。   没过一会,卫生间的门开了,我后面响起脚步声,不等我转头,背上就压下来一个重量。   我的脊梁骨要是能发出尖叫,这会儿肯定啊啊啊啊啊。   霍时安打狗熊一样蹭我脖子,“挺自觉的啊,姿势都摆出来了。”   我正要发火,眼睛瞥到面前的两个小盒子,火气顿时没了一大半,“你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玩儿我的耳朵,捏一下拽一下的,“就这么说呗。”   我忍住把他掀下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说,“你这戒指跟我的款式很像。”   他玩我耳朵的动作一顿,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咱俩心有灵犀。”   我扭过头,刚要说话,脑门就跟他磕到了一起。   脑门撞脑门,砰一声响,两眼泪汪汪。   “妈的,你扭头之前不能说一声啊?”   霍时安嘴上骂我,手却往我脑门上放,力道轻轻的,“红了一块,活该。”   我看他同样红了的脑门,噗嗤笑出声。   他啧啧,“磕傻了。”   之后就嫌弃的推我,“大傻子,你一边去,我不跟傻子谈对象。”   我赶紧趁机滚到一边,下一刻就被他捞了回去,宝贝似的塞怀里,“说事儿。”   “你这个多少钱?”我拿了他买的戒指套无名指上,刚刚好。   “谈钱没意思。”他给我把戒指取下来,自己再郑重的给我戴上去,“好看。”   我对他的神经病作风见怪不怪,“那不谈钱,你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在哪儿准备的。”   他又开始玩我耳朵,“这就更没意思了。”   我他妈一掌对着他脑袋挥过去,“你说个有意思的。”   他不怒反笑,粘粘糊糊的摸着我戴戒指的那根手指,“喜欢吗?”   我看了看戒指,眉头轻动,跟他实话实说,“喜欢。”   他奖励的摸我头发,“这就很意思。”   “……”   .   我翻过身,爬起来面向霍时安坐着。   霍时安像是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笑着说,“放心吧,我给你买这戒指,不会被人给爆出来。”   我跟他对视几个瞬息,确定他没有为了让我安心就撒谎骗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才慢慢的松开,随后我拿起自己准备的小盒子,从里面挑出尺寸大一点儿的给他套上,也很合适。   他看看戒指,“我也很喜欢。”   我在心里感慨,我俩挺逗的,各自找机会大半夜的偷偷量对方手指的尺寸,结果搞了这么一出。   等霍时安美了一会儿,我跟他说正经的,“这两对儿戒指怎么弄?”   他勾勾唇,“换着戴呗。”   “行。”我下定论的说,“我换着戴,你都丢家里。”   他不配合的说,“我挂脖子上。”   我想踹他一脚,腿不好伸,就改成拍他胳膊,“快过年了,你安稳点。”   “买了不戴有什么劲。”他看我要发火,就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退后一步说,“我俩一起的时候戴,这总可以吧?”   “方淮,你要是还说不可以,那我真不干了。”   我呵呵,“吓死我了。”   霍时安手一伸,我就知道他要捞我脖子,我快速往后挪屁股。   床大是有好处的,除了睡觉能多滚一滚,玩耍够地方,还能及时开展躲避战术。   以前的我想要个大床很有先见之明。   “你挪那么远干什么?”霍时安一边说,一边抓我脚踝,“你给我过来。”   我条件反射的就是一脚,蹬他脸上了。   霍时安被我蹬懵了几秒,面色铁青的怒吼,“方淮!”   我他妈差点喊了声“到”。   床上静了不到一分钟,霍时安就凶神恶煞的往我身上扑,一副“今晚不是我死,就是他死”的可怕架势。   我紧急关头甩出免死金牌,“你还要不要我给你亲了?”   他面上的凶狠一凝。   我抓紧机会伸出戴戒指的手,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今晚戴你的还是戴我的?”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睡前戴你的,睡觉的时候换成我的。”   “……”   霍时安趁我发愣的时候一个逼近,“刚才你蹬我脸。”   我哄着我家大宝,“对不起。”   他这会儿跟我得寸进尺,“对不起就完了?”   我露出思考的表情,“那我让你蹬回来?”   “蹬个屁啊!”   他不领情,愤怒的瞪过来,“你是我的,我蹬你不就是蹬我自己?”   这话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现在给你亲。”   他瞬间安静乖巧。   .   以前我也给霍时安亲,一般都是心情好的时候。   次数我不可能记得住,至于每次亲的时长,我估摸了个平均值,大概是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   今晚是我俩分开五六年后,我第一次给他亲。   我以为至少要亲半小时。   结果不到十分钟。   准确一点来说,是不到两分钟。   我看着霍时安,他也在看我,气氛迷之尴尬。   “咳。”我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拽我手,欲言又止。   我投过去一个“我懂”的眼神,“我去漱个口就回来。”   “等会儿漱。”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哑声说,“你再给我亲一次。”   我安抚的说,“没事的,别逞强,下次再亲好了。”   他不说话,就给我变魔术,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来的棒棒糖塞我手里,“我是不是逞强?嗯?”   我懒得跟他屁话,两手抓着棒棒糖放到嘴边吃了口,吧唧吧唧嘴。   妈的,一点都不甜。   这回我给霍时安亲的时候长了十几倍,亲完我就累了,我捏了捏腮帮子,脸两边的肌肉都有些酸麻萎缩。   好像吹了一千只气球,还是巨大的那种。   我竖着躺,霍时安横着躺,脑袋枕我身上,“有蛋糕不?”   “没有。”我感觉身上有块石头,沉的要命。   “那就是有。”他抖着腿,“在冰箱?”   我嘴一抽,“厨房。”   “等会儿我去拿。”他从躺着变成趴着,手抱住我的腰,脸往我身前埋,“吃了蛋糕再睡。”   我不爽的推他脑袋,“你看起来比我还累。”   “不是累,是虚。”他正儿八经的纠正,“我的身体里流失了很多蛋白质,现在我非常的虚弱。”   我翻白眼,“蛋白质只有百分之三左右,剩下都是水。”   他的小把戏被我当场戳穿,没有半点儿害臊,抬起笑脸竖着大拇哥说,“方老师学识渊博,在下甘拜下风。”   “……”   躺了会儿,霍时安就带我看他的保险柜,密码是我俩第一次在小阁楼玩耍的日子。   他这家里的密码除了我俩,谁都破不出来。   保险柜很华贵,里面装的都是些垃圾。   还是陈年垃圾,年头挺久的了,散发着一股子岁月沧桑的味儿。   我料到保险柜里有垃圾,但是我没料到只有垃圾。   这区别就大了。   霍时安像个小孩一样把垃圾全都搬出来,一样样跟我说对应的那段记忆。   我一直看着他,期间没有出声打乱他拼组而出的青春年少。   “这橡皮你记得吧?”   霍时安把一块戳满了小窟窿的橡皮拿给我看。   我抹把脸,“记得,我给你买的。”   “那会儿小店里有好几种橡皮,我特地买的贵的,我俩一人一块,没几天你的就没了,我还跟你打了一架。”   “不错,还记得。”霍时安欣慰的挠了挠我的下巴,“橡皮上的小窟窿是我扎的,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因为那次我看到你跟一个女生说笑,你说你没对象,我就很生气,晚上睡不着的起来拿笔把橡皮扎烂了。”   我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不然我怎么说,我倒是想指着你说,我对象,霍时安,我能吗?”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就是嘴硬,“反正我心眼小。”   “是,你心眼小,小的都快没有了。”我笑着说,“幼稚大王是霍时安,霍时安是幼稚大王。”   “……”   我伸手去拨地上的垃圾,他护命根子一样护着。   “轻点啊祖宗,这些东西都是独一份,弄坏了就没了。”   我的呼吸一顿,“接着说你的。”   他继续跟我巴拉巴拉。   我听着听着心里就踏实了,这辈子我跟他是掰不开的。   .   我等他扒拉完了,就从保险柜里拿出我以前给他做的那条挂件。   背面有个大写的F。   这是我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当时我想刻的好看点,这样送给他的时候也有面子。   所以我就各种小心翼翼。   然后完犊子了,那F被我刻的歪歪扭扭,比我戴的挂件后面的H还丑。   人有时候就这样,你越想做好一件事,就越做不好。   我的思绪回笼,“你这个怎么比我的要新?”   霍时安说,“我定时擦。”   我撇嘴,“我天天挂脖子上,我洗澡它也跟着洗。”   “没用,”他笑了笑,“你身上灰多。”   “……”   我拽了拽身前的衣服,不小心碰到受伤的地方,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之前开视频那会儿我自己抓的,抓狠了。   当时我应该是脑电波出现紊乱,就是所谓的脑抽。   片刻后,我跟霍时安下去吃生日蛋糕。   霍时安乖宝宝似的坐在桌前,看我把蛋糕拿出来,就期待的问我,“自己做的?”   “买的。”我残忍的告诉他这个事实,往下接了一句,“明年你生日给你做。”   他哼了声,“说好的。”   “昂。”   我把分别是2跟4的蜡烛戳进蛋糕里面,拿打火机挨个点燃,“吹蜡烛吧。”   他提醒我,“是不是少了什么环节?”   我太久没过生日,听过他一提醒才想起来,“哦对,还要许愿,你来。”   他耐心十足的再次提醒,“前面还有个环节。”   我跟他大眼看小眼。   他体贴的笑着说,“要我给你起个头?”   我的脸一扭,憋半天憋出声音,“祝你……祝你生日快乐……”   蚊子嗡嗡了一句,我跟他撒娇,“不唱了行吗?”   他不为所动,“不行。”   我不是不会唱,是难为情。   我俩原先是发小,难为情什么的,不存在。   谈对象后也极少出现这类情况。   基本都是直来直去。   这会儿我很别扭,霍时安非要我唱,跟我较上劲儿了。   我点根烟抽了几口,再次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霍时安不出声,就直勾勾的盯着我,眼里晦暗不明。   我刚唱完,他就把灯打开了,搞的我猝不及防,脸上的热度都没来得及降下去。   “脸红多可爱啊。”他欣喜又满足的叹息,“我就喜欢看你这样。”   我脸上的热度往上飙升,“许愿吧。”   他看出我害羞,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可劲儿的说,没完没了的说,“真的,以前你一脸红,我就想带你去我家小阁楼。”   我的眼角直抽,“我怎么记得你说你是不能听我喘?”   他眯眼,“既不能看你脸红,也不能听你喘。”   不等我说什么,他就一言难尽的长叹一口气,“命啊,这都是命。”   我的脸黑了黑,把烟掐了说,“蛋糕还吃不吃?”   “吃吃吃。”霍时安斜眼,“你别说话,我要许愿了。”   我不想搭理。   他姿态真诚的许了愿,睁开眼睛说,“好了。”   我把小刀递过去,“你切。”   他接住刀刀,不着急切蛋糕,“你不问我许的什么愿?”   我说,“懒得问。”   他顿时就把死人脸对着我,“别人的回答是问了就不灵了,你跟我来这么一句?”   我指指蛋糕,“你再喷点口水在上面,就成咸的了。”   “那不挺好,新品味,自创的。”   他说着就把蛋糕切下来一块捞到小碟子里,“你的。”   我看了眼那块蛋糕,上面有个“LOVE”。   说实在的,他不是我见过的最会玩浪漫的人,却是我见过的玩浪漫的人里面长的最帅的,就冲这张脸我也没话说。   况且我还喜欢他玩的大小浪漫。   .   凌晨一点多,我准备睡觉。   霍时安不睡,他盘着腿坐在床上,眉头紧锁。   我知道他不是奶油吃多了,胃里涨的慌睡不着,他是心里堵住了。   “大后天我生日的礼物没就没吧,不是什么大事。”   “事太大了。”他烦躁的捋了捋额前发丝,垂头丧气,“这是我俩从头开始后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   我抓他的手,“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闷声开口,“你根本就不懂我的意思。”   我说,“你也不懂我的意思。”   他大发慈悲,“那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听听看。”   我揉眉心,“我的意思是,我们还会一起过很多个生日,我们会一直走下去,走到走不动了为止。”   霍时安的身子一震,他半响说,“不行。”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眼神执拗的看着我,“走不动了我背你。”   我笑出声,“傻了啊,那时候你也走不动。”   他噎住,幼稚的咕哝了句,“背不动也背,反正咱俩得死磕到底。”   “行,我跟你磕,磕到死。”我哄他,“睡吧。”   “这么晚了,都是你害的。”   霍时安咬牙切齿,“我好不容易想到那么个点子,被你抢了先。”   我表情诧异,“很难想吗?”   “……”   他没面子的扑过来,逮着我一通乱亲,我够到遥控器关了灯。   .   一个多小时后,我打开灯,靠在床头抽烟。   霍时安在做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咧着嘴傻笑个不停。   我把烟叼嘴边,手伸过去拍他脸,“时安?霍时安?”   他还在傻笑,嘴里发出模糊的梦呓,“淮淮,你捉的那泥鳅怎么跟你一个样?”   我拍他脸的手停住,弯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皱皱眉头,“小狗……”   我乐了,兀自看向窗外的夜色,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每次不管玩到多晚,睡前都要抽根烟。   否则我就浑身不得劲,感觉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好像我是烟抽了,圆满谢幕,等待下一次的精彩演出。   我想起来个事,拿了手机上微博,一眼就看到霍时安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一紧,发现热搜只是跟他后援会应援有关才松口气。   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好还好。   我因为关注霍时安每天刷八卦新闻,掌握了一些饭圈的现象。   偶像过生日,粉丝们会各种做视频,有的是偶像出道至今的作品集,有的是偶像在演艺事业上获得的荣誉。   也有的就抽奖送东西,高兴。   除了那些,后援会跟什么大站都会在各个城市发起应援,led大屏,电视,公交车,地铁站等等,方式多,不论是新奇的,还是普通的,每个都是诚心实意的祝福。   以偶像的名义组织公益活动的也有。   我前两天就看到了一个新闻,捐衣物买食品之类的,传递正能量。   挺好的。   我觉得粉丝们做这个做那个,就是想让业界大佬们看看自家偶像的名气。   大佬们看到了偶像的商业价值,说不定就会给偶像多一点优质的资源。   那是一种老母亲般的期许跟爱护。   希望偶像越来越好,自己也越来越好,都成为优秀的人。   我抽烟最后一口烟点进热搜,想看看霍时安家的脑洞开的怎么样。   不到两分钟我就炸了。   上次霍时安被多家联合起来黑,那几天我都没敢看微博,特地避开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暴风雨。   我再上微博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   这会我毫无预兆的撞上了他的一波黑粉,不知道谁起的头,都在带图造谣他出道那会跟过一个富婆,靠女人上位,还诅咒他死。   我他妈肺都快气炸了。   霍时安有感应似的醒来,“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他探头一看,知道了怎么回事,“你说你,不睡觉看什么鬼东西。”   我的脸色很难看。   “明星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爱,有人喜欢就会有人讨厌,你不是对娱乐圈有一些了解了吗?”   霍时安强行拽走我攥在手里的手机,“黑粉哪家都有,正常的。”   “圈子里还流行一种说法,红不红看黑粉,尤其是走流量这一挂的,黑子多的跟狗身上的虱子一样。”   我的胸口大幅度起伏,“那人发的黄图不是你,只是侧脸跟你有一点点像。”   他把我往怀里捞,“没事的,我这几年老实拍戏接活动,没有黑点,那些黑子都是为了黑而黑。”   “不止是黄图,还有养小鬼放花圈的图,很诡异,我看着,我他妈……”   我重重的搓了搓脸,眼底发红,“时安,你明天能不能让你工作室发个申明,走一下法律途径?”   “好好好,发发发。”   霍时安哄着我说,“乖啊,不气不气。” 第48章   我回国后才开始关注娱乐八卦, 可能看到的还是不够多, 在这之前我以为黑子行为就是喷粪, P丑图, 颠倒是非黑白之类,没见过养小鬼摆花圈撒冥币诅咒人快点死的。   对于一个不认识的人,没有过任何交际, 就咒对方死,内心得有多阴暗歹毒?   简直丧心病狂。   我的心情很差,分分钟都想当键盘侠,不管不顾的上去撕那波人。   霍时安看出我的心思, 摸摸我的脑袋说, “对于刚才那种内容, 不用逼逼,随手一个举报就行了。”   我立马问,“举报有用吗?”   他说,“看运气。”   “……”   我去了霍时安的超话,发现粉丝们都在积极发链接让其他小伙伴别评论,直接举报。   有秩序有效率, 一看就很老练。   毕竟一直处在敌众我寡的状态,都是老兵。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举报,那些微博竟然还在。   我自我安慰的想,应该是工作人员下班了, 再过几个小时上班了就会处理。   不可能霍时安的众多粉丝里面一个运气好的都没有。   霍时安用手机给我放了个摇篮曲《睡吧我的小王子》, 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 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没多久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霍时安被黑粉开车撞了,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吓醒了。   我浑身冷汗的去喊霍时安,发现他没有回应,我就控制不住的抖着手用力扇了他一下。   霍时安被我扇醒了,他看我不对,眼里的睡意猝然全无,“做噩梦了?”   我不答反问,“你当初干嘛要进娱乐圈?”   不等他说话,我就笑着摇头,“我忘了,你是想赚钱给我弄狗窝。”   他似乎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不知所措的把我往怀里捞。   我把他推开,重重的抹把脸,一手的汗。   之前我就想好了,他退圈前,我教我的书,尽量不在这期间出什么乱子。   等他顺利退出来,我就带他去国外,找个安静的小镇生活。   可是今晚这一出让我知道,公众人物不止会被对头们买通稿诽谤造谣,各种泼脏水,企图让他糊穿地心,还会被讨厌他们的人进行恶意的人身攻击,甚至有可能面临危险。   我得好好选一个地方,僻静的让狗仔们闻不到他的气味才行。   “狗仔们会盯上谁,是有人要他们拍。”   霍时安又捞我腰,这次力道大的我没法推开,他安抚的亲我额头,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说,“他们很忙的,不会无缘无故去拍谁,都是别人给钱,接了任务才去拍。”   我扯扯嘴角,“你的对头那么多。”   “那是有资源上的冲突,等到没有利益斗争了,即便成不了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他把手抄进我汗湿的头发里面,“娱乐圈的更新换代非常快,稍微停一停再回来,或者什么黑料被挖出来,资源就会大不如前,哪天我的名气不行了,就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他们的对头会是新的跟他们抢奶酪的某个谁。”   我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你不作,名气会不行?”   “废话,你以为常青树那么好当的?”   霍时安摸我脑袋,“作为艺人,想走的长远些就得不断的提升自己,还要赌一把的暂时离开演艺圈去充电,给自己添入新的东西,这样才能往上走,否则只是一个劲的接工作,最后就会掏空自己。”   “不过,充电这回事不是大佬不敢那么干,因为只要你一旦离开,屁股后面一堆人里面,可能就有一两个趁机追上来,踩着你走到你走到前面去,让你到他屁股后面。”   我听得脑壳疼,“那不是很纠结?”   “对啊,想充电又怕冲完回来没机会了。”他语出惊人,“我的合同到期还有一年多到期,到时候就不签了。”   我一愣,“经纪人知道吗?”   “知道。”他对着我的脑门吧唧一口,“公司里也都知道。”   我欲言又止。   “虽然我不跟他们续签,但是也保证不去别的公司,”霍时安说,“所以他们的意见没有很大。”   我问道,“那你自己搞工作室?”   他摇头,“不搞,老刘跟小陈他们会跟我出来,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就会宣布退圈。”   “老刘是金牌经纪人,他的去处多的是,小陈他们跟过我几年,就冲这一点,也会有其他艺人接手。”   我知道他有退圈的想法,不知道他把退路理的这么清楚,“他们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理解呗。”他轻笑,“演艺圈里急流勇退,巅峰时息影退圈的前辈挺多的,外界会觉得可惜,可日子是自己过的,想要什么样的就自己清楚。”   “就拿我来说吧,我想要的生活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抽抽嘴,“孩子?”   他挑了挑眉毛,“我们以后养三只猫,三条狗,它们是小宝贝,你是大宝贝。”   “……”   我俩抱一块耳鬓厮磨了会儿,他没头没脑的来一句,“淮淮,你把微博卸了吧,以后不要看了。”   “什么?”我没听清。   他重复一遍,“我让你把微博卸载了。”   我叹气,“我不看,周围也会有人通过其他途经跟我说你的新闻。”   他玩儿我的耳朵,“总好一点。”   我说,“好吧,我卸。”   我他妈也不想被那群键盘侠搞的心理出现问题。   冬天黑夜时间很漫长,这会儿四点了,外面依旧漆黑一片。   霍时安把被子拉了拉,“再睡会。”   我被那噩梦搞的身上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想去冲一下。   结果我刚下床,他就爬了起来,身高腿长的站在床上,像一头睡醒的雄狮,该吃饭了。   我看的眼皮一跳,“你干嘛?”   他跳下来,“撒尿啊。”   “……”   我往卫生间走,霍时安跟我后面,树懒似的扒着我的后背,“你想我干嘛?”   见我不搭理,他对凑我耳边呵气,“说啊,你想我干嘛?嗯?”   我被他这么扒着,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没好气的说,“我想你滚蛋。”   刚说完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卫生间。   又是他妈的公主抱。   .   早上我卸载微博前控制不住自己的上去了一趟,发现霍时安的热搜不但没掉下去,反而多了两个。   我一看才知道是Y市出了大事件,微博给霍时安的一个热搜置顶,外加另个都在前十,为的就是利用他的热度分流。   无耻到这种地步,真够可以的。   好在网友们这次的智商都在线,知道搬他出来是为了压新闻。   我把微博卸了,深吸一口气后把手机放桌上,麻利儿的去厨房做早饭。   霍时安走进厨房,开始了新一轮的树懒生活。   我咚咚咚的切着胡萝卜丝,“年底我俩尽量不要碰面了。”   他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知道他其实听见了,这是给我一次反悔的机会,还有就是警告,我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放到盘子里,“后天我的生日可以过,圣诞节跟元旦就算了。”   他后退两步,侧过身面向我,眼底黑沉沉的,面色可怕,“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一样。”我把刀放砧板上,剥起了大蒜,“我觉得年前我们得拉长见面的时间。”   他皱眉盯着我,半响把薄唇一弯,笑出声来,“然后呢?你要跟我玩儿网恋?再然后就是精神恋爱?”   我额角的青筋一蹦,“我懒得跟你说。”   “懒得说也要说。”他扳过我的脸,拇指跟食指用力捏着,嗓音冰冷,“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仔细点。”   我把大蒜丢台子上,窜出来的火气在看到他眼里的愤怒跟伤心时跑没影了,剩下的只是无奈,“你就算饿了五六年,这几个月也该饱了。”   “没有。”他直直的看过来,“我一辈子都吃不饱。”   我的脸一抽,“那你真是命苦。”   他嗤笑,“没办法,我是个认命的人。”   “……”   “我不是饿了才来找你。”   霍时安垂眼摸我手上的戒指,完了就摸他自己的那枚,“我想跟你待一块儿,什么都不干就一起待着我都喜欢,你现在跟我说要拉长时间,会不会太残忍了?”   他抬眼,“方淮,你这样不但虐我,也虐自己。”   我哭笑不得,“还有一两个月就过年了啊大哥。”   “你以为一两个月很短?”他凶神恶煞的瞪我,“很长的好吗?”   我被他惹火了,“我为谁呢?”   他呼哧呼哧喘气,退一步的说,“这样,我们过年去旅行,你补偿我。”   我接着剥蒜,“我妈想见你,时间还没定下来,回头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候。”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谈婚期?”   我翻白眼,“谈个屁。”   “屁不谈,只谈婚期。”他趴回我背上,从后面圈住我的腰说,“干脆咱们一家人去国外过年好了。”   “你给我个盼头,让我撑过年前这段时间,不然我撑不下去。”   我听出他话里的期待,“行吧,到时候我问问。”   顿了顿,我开口问,“你家里……”   他蹭我耳廓,呵笑着说,“还以为你永远都不问呢。”   我早想问了,就是没机会。   耳朵一疼,我差点没一拳头挥过去,“你干嘛?”   “咬你啊。”他冷笑,“我就等着你主动问我,结果呢,你让我等了这么久,我搞不懂你在磨蹭什么。”   我没在这件事上还击,“你说吧。”   他侧头看我两眼,确定我不打算顶嘴,有些犯贱的意外。   “我爸妈老早就离了,现在各有各的家庭,各过各的,挺好。”   这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我剥好蒜说,“出去吧,我要炒菜了。”   他解开我身后的围裙带子,“我来。”   我不跟他客气,二话不说就转身出了厨房。   我俩只在打嘴炮的时候客气,装模作样。   要是我不走,跟他说“还是我来吧”,他会受惊的问我一句“你没事吧”。   我们来不了正儿八经温情的那一套,非得耍一耍。   .   吃过早饭我就回了学校。   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过年一起旅行的事,我妈答应了。   我有点意想不到。   我妈说时间地点都让霍时安来,那些她无所谓,她就一个要求,安全。   圈外人没几个想被八卦媒体关注。   我消化好了这个消息才打给霍时安,他在电话里乐成傻逼。   霍时安说到做到,给我过完生日就开始约束自己,克制着不搞骚操作。   我年底比较忙,他比我更忙,我俩有时间一天就早晚通个电话,缓解一下对彼此的想念。   一天晚上,我下楼买水果,碰到一个大妈。   大妈站在台阶上打电话,“他二姨,你把我家小志的情况跟那姑娘说清楚了吗?我们家就他一个,没有小姑子也没有姨妈,家里什么都是他一个人的,跟了他吃不了苦……”   我走进楼道里的脚步莫名其妙的停下来,回头去看台阶上的大妈。   借着楼道里的光亮,我看清了大妈的模样,有点熟悉。   可是我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现在?不行,明天我上你那儿去吧,这会我在小志学校呢,他不知道我过来,我没跟他说。”   大妈看脚边的袋子要倒,就急忙用腿挡着,“我搞个突击,看看他过的咋样,他好歹是个大学老师……”   我的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   等大妈打完电话,我走过去说,“阿姨,请问您是刘志刘老师的母亲吗?”   大妈对我上下打量,“你是?”   “我是他同事,我姓方。”我礼貌友好的笑着说,“我也住在这里,跟刘老师一层。”   大妈的脸上忙堆满褶子,客客气气打招呼,“方老师你好你好。”   我看看地上的东西,“阿姨,您是要上去吗?”   大妈点头,“对的,我正打算上去。”   我脸上的笑意不减,“我也要上去,东西我帮您拿吧。”   大妈感激的说,“那麻烦你了啊。”   “不麻烦。”我拎起几个袋子,带着大妈朝电梯那边走,随口问道,“刘老师是独生子吗?”   大妈新鲜的看这看那,“是啊。”   我嘴边的弧度有点撑不下去,“没有妹妹?”   大妈好笑的说,“方老师啊,你问的这是什么话,独生子哪儿来的妹妹?”   我笑了笑,面部肌肉僵硬,“也是啊。” 第49章   我把大妈带到刘老师的门口, 没走,而是敲了敲门。   里头传出刘老师的声音, “谁啊?”   大妈没吱声,估计是打算把突击玩儿到底,我开了口, “刘老师, 是我。”   刘老师问道,“是方老师啊,有什么事吗?”没有立刻开门的意思。   要是搁平时,我以为他是已经上床了, 不想下来, 毕竟年底了,温度的确很低, 冷的人脑壳疼。   现在我知道他骗我,就会想到别的方向去,譬如他是不是正在房里捣鼓什么东西,不怎么想收拾, 所以能不开门就不开门。   我懒得玩把戏,直说, “你母亲来了。”   大妈跺脚, “哎呀, 方老师, 你咋个就这么说了呀?”   我笑着说, “阿姨, 我不这么说,刘老师不开门。”   大妈说,“你可以随便编个理由的嘛。”   我捏了捏手指,关键是我不想编,这会儿我有点反胃。   过了好几分钟,刘老师才把门打开,他没看我,看的他妈,用方言叽里呱啦。   我听不太懂,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刘老师这会的情绪很激动,方言说的像是在吵架,跟以往不太一样。   像一只害怕被扒毛的猫,咋呼呼的。   我趁他们母子俩喘息的功夫,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跟他说,“刘老师,我俩做了半年同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是独生子啊。”   刘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九点多,刘老师来找我,那样子好像我屋是刑场,他是死刑犯,很恐惧,却又有几分释然。   一刀下去就解脱了。   我开了两瓶啤酒,给他一瓶,完了又拆开一袋麻辣花生米倒进盘子里。   这会儿我不打算刨根问底,我等着刘老师自己把那个底给翻出来。   都到这时候了,他不翻也得翻。   要不是不知道今天刮的什么风,他妈跑来搞突击,恰巧我去超市买水果,回来撞上了,我还要当傻逼。   可能过个一两年才会发现,也有可能我永远都被蒙在鼓里,等我老了,还搬出来回忆一番。   我也不是非得窥探一个人的隐私,只是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跟我有点关系。   于情于理,我都要做一下听众。   刘老师干完一瓶酒,一米花生米没吃,他抠着喝空的易拉罐,“方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我从小听到大,我选择保持沉默。   刘老师哭了。   我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   刘老师哭的不能自已,“我知道,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自己搞笑,方老师,我活着就像个笑话,真的好笑。”   我说,“追星不丢人。”   刘老师不说话,就哭,一个劲的哭,满脸的鼻涕眼泪。   我喝两口啤酒,“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是我之前看过我同学的一个接机视频,里面有个男的歇斯底里的喊‘哥哥我爱你’,喊的很大声,周围的其他粉丝都不觉得怎样,男粉没什么的,不丢人啊。”   刘老师狼狈的抽泣,“我是老师。”   我说,“没有明文规定老师不能追星。”   “是没有,但是现在这社会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方老师?你从国外回来的,你不懂,我跟你讲讲。”   刘老师吸了吸哭红的鼻子,“如果一个男的追女明星,这很常见,追的要是男明星,会被人在背后笑话几句,接受新时代信息的那群年轻人可能还不会嘲笑,会觉得可爱,好玩,可如果追男星的那男的是老师,就不是那回事了。”   “去年有个新闻,一个老师给学生布置作业,用了一个明星的作品,家长就去学校反应,老师道歉。”   我听得眼角直抽,“你又不在教学中用,你是私下里利用课余时间追星,是个人喜好,挨不着谁。”   “太挨了。”刘老师苦笑,“他们不跟你讲自由,讲为人师表。”   我哑然。   “作为一个老师,你追星就算了,还追的男明星,是不是同性恋?肯定是。”   刘老师的表情悲伤,“学校里有个老师是同性恋,我能把孩子送过来?教坏了我的孩子怎么办?让他的性取向发生改变怎么办?谁来负责?”   他哭着问我,“方老师,你说学校里为了压住舆论,会怎么做?”   我动了动嘴角,“会把老师开除。”   刘老师抹把脸,挎着肩膀叹气,“就算走了,也是那种最不堪的走法,像是被大家祛除掉的一块霉斑。”   他哎了一声,“这年代的接受能力比以前好点了,但也有限,老师可以追星,但不能是GAY,这在现在是死罪。”   我的呼吸猛地一顿。   既是GAY,又是老师,还有个作为公众人物的对象,我是死路一条。   只能拼人品了。   好在我从小到大没少扶老奶奶过马路,捡了钱也有教给警察叔叔,可以拼一拼。   刘老师抽几张纸巾擦鼻涕眼泪,“也许过两年,网友们换届,会宽容很多,现在不可能接受一个老师是GAY,只是有可能都不行。”   似是想起来什么,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方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GAY,我就是喜欢你老同学演的戏,我真不是,真不是GAY。”   我揉了揉眉心,不是就不是,我是GAY我有说什么吗?   刘老师见我没回应,又哭了起来,急的。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的这么能哭,就像是眼睛里按了水龙头,一转开就稀里哗啦。   “刘老师,你别哭了,我信你说的。”   “谢谢,谢谢方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   我吃点花生米让自己冷静冷静,“你是因为什么起因开始追时……追我老同学的?”   “三年前我无意间在网上看了他第一部作品的预告片,觉得不错就看了,之后就开始追他。”刘老师腼腆的垂头,“我觉得他是我想成为,这辈子又成为不了的那种人,他很完美。”   我的脸狠狠一抽,其实一点都不。   “方老师,我有一件事必须跟你说一下,我不是那种私生饭。”   刘老师挪着椅子坐在我旁边,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只是每天在网上关注他的动向,想尽办法支持他代言的产品,给他打榜,我没有偷拍,跟车,接机送机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我没那个时间是其次,主要是怕被认识的人看见。”   这点我信,他这么隐瞒,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追星。   学生们里面追星的有不少,即便不是霍时安的粉丝,也会在网上冲浪,熟悉各家饭圈。   要是他一个三十多人的憨厚大叔各种跟拍,有点扎眼,视频出现在网上,岂不是分分钟都有可能暴露。   我好奇的问,“刘老师,你比我早两年来教书,一直都没人发现?”   “上次国庆,陈老师结婚当天,时安哥哥……”   刘老师说漏嘴,一张脸涨红。   大概是觉得自己比偶像年长十来岁,还叫哥哥,被人听见了,很难为情。   我若无其事的喝口酒,“你继续说。”   刘老师不好意思抬头看我,就把头一直垂着,手在深灰色西裤上摩挲,“你老同学在片场砸伤腿,微博上都炸了,我们同事几个去陈老师家,一路上车里都没谁议论,这个你记得的吧方老师。”   我点点头。   “车里还有俩女老师,她们都不提一个字,到底真不关注娱乐圈,还是跟我一样瞒着我不知道,说不好的事,反正就是办公室里平时没人聊八卦,那我也不可能让谁知道。”   刘老师抹把脸,“方老师,我本来不想找你的,可我只要一想到有个人是我偶像的老熟人,就跟我住一层,每天我都能看见,我就管不住自己。”   “其实我那天在门口的时候,想的是跟你说实话,求你帮我保密,可是进去以后我就撒谎了。”   我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心想,当初他要是拿“我朋友”当幌子,而不是妹妹,今晚我是探不出来的。   还好,不是什么可怕的私生饭,只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大叔粉。   这次的谈话没出现偏激的行为。   谈开了,我有给他拿了一罐啤酒,“那你也是CP粉?”   “不是。”刘老师说,“我就只是唯粉。”   我不太懂,又好像有点懂,还是问了句,“唯粉是什么意思?”   刘老师解释的说,“就是只喜欢一个明星。”   我哦了声,跟我想的一样,“那你之前怎么让我问我老同学有没有跟陈琳琳在一起?”   刘老师诧异的说,“方老师,你记性真好。”   不等我说什么,他就羡慕的唉声叹气,“年轻就是好啊。”   我不太想记住,可霍时安是我相好的,跟他有关的,我都会下意识的在意,由不得自己。   刘老师抱着易拉罐,“那会儿有自称是内部人员爆料说他们早就开始交往了,我觉得你是他老熟人,他一定会跟你说实话,就想你能帮我问问。”   “要是他们真交往了……”   他半天没把下文抛出来,像是在走神。   我说,“你就把所有东西挂闲鱼,换个偶像?”   “不会,”刘老师回过神来,“我想知道真相,是觉得那个陈琳琳根本配不上他,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走的,后来发现果然是炒作,她就是在蹭他热度,想炒CP,吸他的血。”   我拍拍刘老师的肩膀,“娱乐圈很复杂的。”   刘老师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方老师,你别把我的事告诉我偶像,我想默默的支持他。”   “好,我不说。”   我随意的说,“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偶像?”   刘老师想了很久。   我以为他有答案了,结果他摇头,说不知道。   “没想过,想象不出来,方老师,我说了你别笑,我觉得这个世上没人能配得上他,谁都配不上。”   “……”   “今年下半年他的画风跟以不太一样,有些操作真的很奇怪,我们其实都觉得他谈恋爱了,极有可能是圈外人,感觉他是在试水探风,让我们有时间做心理准备,只是我们对外都不敢提,怕给哪家送人头,哪天他的恋情曝光了,对象要是非常出色,我们接受起来容易点,要是很一般……”   刘老师露出老父亲般的痛心疾首表情,“那也是他的选择,他看上了,老粉们肯定大多都会祝福,我也一样。”   我话到嘴边,他抢在我前面说,“方老师,我不是要你打听,以后都不那样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真的,我向你保证,这段时间真的对不起。”   “算了,都过去了。”   我委婉的温声开口,“多关注偶像的作品,少关注一点他的私生活,可能自己也会开心一点,因为你关注的越多,越会发现偶像也就是个普通人,有很多缺点,信仰会崩,这是我的个人建议。”   刘老师入魔似的看着我,“方老师,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把你当信仰。”   “……”   .   刘老师走后,我坐在桌前吃花生米,一盘没吃完,霍时安就找我开视频。   他刚收工回酒店,脸上的妆还没卸掉,上挑而狭长的眼尾被精心描过,显露出凌厉冷傲的线条。   我不太习惯他这样子,“你化妆师没给你卸妆?”   霍时安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解开白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整个人一下子慵懒了很多,“都忙,我让他们休息去了,一会儿我自己卸。”   我差点噎着,“你会?”   他不答反问,“桌上怎么会有几个易拉罐,谁来过?”   我说是刘老师。   他的面色难看,“你怎么尽招老男人?”   我说,“挂了。”   “挂个屁。”他往床上一躺,“你男人辛苦赚钱养家,这么晚才下班,你不会说两句好话?”   我翻白眼,“行了吧你。”   他跟我装可怜,“真的很辛苦。”   “谁不辛苦?”我脱口而出,“我还没开始改代码呢。”   霍时安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找死。”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我抱着我的求生欲岔开话题,“对了,你时间定下来了吗?机票跟住处要不我来弄?”   他这次不吃这一套,非要跟我较劲的糙我,语气冰冷,“你马上给我去睡觉。”   那样子像是在教训一个死小孩。   我弱弱的说,“我还没洗澡。”   “那就先洗澡再睡觉,”他绷着脸,“视频必须开着,我要看着你睡。”   我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骂我神经病是不是?”他眯起了眼睛,“方老师,你别逼我,要是你把我逼急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   我害怕他骚,立马投降的说,“看看看,让你看!”   他满意了,绕回前一个话题上面,“机票跟住处的事儿你弄吧,你是一家之主。”   我吐出一口气,“你想去哪儿啊?有想法吗?”   他躺回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笑着说,“你拿主意,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我都喜欢。” 第50章   我跟我妈, 还有霍时安,我们三在国外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碰头。   住的地儿在森林里,出了小木屋,周围是一片皑皑白雪, 有多冷, 就有多美。   三十晚上, 我妈明目张胆的要把我支开。   我把嘴里的一口热汤咽下去,起身往里屋走。   甄女士让我出去。   我登时傻眼,“妈,大晚上的, 我出去不得冻成死狗啊?”   甄女士说, “穿上外套。”   我跟她装可怜,“外面的温度低到可怕, 我就是穿十件外套,再套床棉被, 照样冷。”   甄女士说,“确实冷。”   我刚松口气,就听到她来一句,“那你还找这么个鬼地方?”   “……”   霍时安那家伙不但不帮我,竟然还抖着肩膀笑成大傻逼。   我话到嘴边,看到我妈一个眼神扫过来,就抽着眼角做了个“小的告退”的动作。   刚走出木屋, 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放眼望去, 不是树木就是白雪, 我当时大概是脑子短路,靠网上的一张风景图选的这里,还抱着一副坚决不改的态度,迅速订机票张罗大小事。   夜风裹着碎雪乱飘,刮到我脸上的时候就跟冰刀似的。   我把外套后面的大毛帽子扣到头上,拽了两边的抽绳在下巴底下简单打个结,完了就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上拉了拉,挡住口鼻,缩着脖子垂头踩雪,来来回回的踩,脑子里想这想那。   过了足足有半小时,我把门口的那块雪踩的乱七八糟,霍时安才开门出来。   我抬头看他一眼,“聊完了?”   他两手揣在口袋里,“不问我都聊了什么?”   我继续踩雪,“懒得问。”   话音刚落,毛帽子就被他一把扯了下去,伴随着他不满的低吼声,“能不能对你男人的事上点心?”   我的脑壳突然暴露在冷空气里面,毫无防备,那叫一个酸爽,我踢了他一脚,“妈的,你不会主动说啊?”   他没躲,“我想你问。”   我把毛帽子戴回去,让脑壳慢慢回温,“我想你说。”   他眯了眯眼睛,“抬杠是吧?”   我不咸不淡的说,“这话我也想问你。”   我俩在木屋外大眼看小眼。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我妈的声音,“谁也不让谁,分了拉倒。”   我跟霍时安互看彼此,分个屁,死也不分。   .   晚上我妈在隔壁木屋里睡,我跟霍时安一屋。   我趴在被窝里跟苗苗聊微信。   苗苗给我看了好几个放烟花的视频,都是朋友圈里的,她今年没办法回去过年,人在外地,有个活动。   这是她签了公司后第一次带着乐队唱他们以前的歌。   我问她吃过饭没。   苗苗:吃了几块饼干,我现在有点慌,半年没唱了,怕忘词。   我:歌词是你自己写的,也会忘?   苗苗:会啊,我跟兄弟几个没签约前都在酒吧驻唱,没站过大舞台,肯定紧张,我一紧张就容易痴呆。   我用脚把被子往里面招了招,不打字了,跟她语音说,“没事的,有提词器,真忘了就看一下。”   苗苗那边可能不方便发语音,她还跟我打字:可以啊淮淮,你还知道提词器。   我说,“我不但知道提词器,还知道可以提前录好,不现场真唱。”   苗苗:那不行,我是搞音乐的,搞的就是这个,不能那么干。   我身上的被子没了,冻得我打冷战,扭头就冲霍时安吼,“干嘛啊你?”   “还想问你呢。”霍时安站在床边,“聊不完了是吧?”   我骂了句神经病。   他冷哼,“这话你从小骂到大。”   我往被子里缩,“我念旧。”   “我看你是懒的。”他冲我,“往里面去!”   我不配合的窝着不动,结果就被他强行搬到了床里面。   霍时安不让我跟苗苗聊了,叫我跟他聊,我说没什么好聊的。   他拿死人脸对我,非常的伤心难过,“我俩上次一起过年还是高三那会儿。”   “不要老算过去,你有那个精力不如算算现在跟将来。”   我把脚架在他腿上,“那才有劲。”   他的呼吸一顿,二话不说就把我捞怀里。   我在他咬上来前大喊,“等等!”   “……”他勒着我的腰,粗沉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方老师,你刚才这么一喊,差点让你后半生享不了福,我劝你悠着点。”   我抽抽嘴,“我还没跟班长他们拜年。”   “过会儿再拜。”   他说完就堵住了我的嘴巴,只让我哼哼,不让我再跟他逼逼。   .   别人所谓的过会儿,可能真的是过会儿,霍时安的过会儿,平均时间是两个小时左右。   我够到手机跟老同学们拜年,惨烈到这地步了,还不忘送上新年祝福,连自己都感动到了。   霍时安也感动,“你用行动诠释出了什么叫同学友谊比海深。”   我不想搭理他。   “那我呢?”他粘粘糊糊的抱着我,亲我脖子,“我是你相好的,我俩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   我给大家发红包,嘴上回他一句,“你不知道?”   他矫情的说,“不知道。”   我当没听见,“明星过年不是要发什么祝福视频吗?你发了没?”   “提前录好了,”他扒拉我的耳朵,“工作室会发。”   我退出微信群,“那你给我红包。”   他扒拉的动作一停,夸张的啧啧,“哟呵,不得了,方老师知道要红包了,长进大大的,不错不错。”   “等着,给你发。”   我等了一分钟,收到了他的红包,九十九。   霍时安说,“我微信里就几百,九十九是最好的数字,九十九,久久,天长地久,多好。”   我的嘴角抽搐不止,这家伙只喜欢吉利的数字,并且深信不疑的往我俩的俗套爱情故事里套用。   大概我是被这组数字搞昏了头,脱口而出一句,“那你怎么不干脆给我转个13145.20?”   他的眼睛一亮,“感谢方老师的指点。”   完了就用打报告的语气跟我说他要用钱,两万。   我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虽然我绑了卡,可是卡上的钱也是你的,”霍时安把脸埋我汗湿的脖子里,大狗似的蹭着,“我得跟你申请,得到你的批准才能用。”   “……”上赶着要我管。   我收了他转的13145.20,“好了,新年快乐,大明星,希望新的一年你能够成熟些。”   他把我往怀里带,“已经熟透了。”   我要是还有点劲儿,应该会跟霍时安打打嘴炮,但是我没劲,腿部肌肉发酸,不夸张的说,现在我要是下床撒尿,腿肚子会左右打摆子,要他扶一把。   他跟我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好像身体自带巨大充电宝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充好了电,精力充沛的一逼,看我要睡觉就闹我,“过年不叫我声哥?”   我的脸一黑,“能不作妖吗?”   “不能,”他装模作样,“我心痒。”   我背过身睡觉,他一个劲的烦我,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要新年礼物。”他在我耳边咕哝,“淮淮,我要新年礼物。”   “……”   我被他烦的不行,“哥。”   他得寸进尺,“叫叠音啊。”   我敷衍的喊,“哥哥。”   他竟然还不翻篇,跟我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前面加上我的名字。”   我转身就是一掌。   他没还击,也没糙我,只是对我笑,眉眼温柔的一塌糊涂。   我的喉头滚了滚,妈的,自己找了个这么骚的对象,跪着也要惯下去。   于是我两眼一闭,“时安哥哥。”   他满意了,摸摸我的脸,“乖。”   “一床都是鸡皮疙瘩。”我抹把脸,“没法睡了。”   他忽然说,“淮淮,我爱你。”   我呆住了。   罪魁祸首说完了就把我摁在胸口,不让我看他什么样子。   以我对他的了解,现在脸肯定变成了猴屁股。   我抱住他宽阔的腰背,快要睡着的时候被他晃醒了,我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说,“我也爱你。”   然后我就被他咬了一口。   再然后我又睡着了,睡的很香。   .   第二天早上,我被霍时安弄醒,要不是我妈来敲门,我还不知道怎么时候能起床。   吃过早饭,我们三人一块儿出去散步。   去哪儿都一样,不是雪就是树,好在四周没什么人,非常放松。   霍时安跑到前面,倒退着给我跟我妈拍照。   我见他踉跄了一下,不放心的蹙眉喊,“你慢点。”   甄女士有意见了,“那么大个人,就算摔到雪地里能怎么着?”   我咳嗽两声,正要说话,就看到霍时安往这边过来了,我怕他搞事情,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到一边拍风景去。   结果他笑着跟我妈说,“妈,我拍了很多张,你看看。”   我妈竟然没摆脸色,而是拿过他的相机看了起来。   我呆若木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反应过来时,我妈已经走远了,自顾自的看风景,身影很是潇洒。   我扭头去看捣鼓相机的霍时安,“你昨晚跟我妈到底怎么聊的?”   霍时安轻描淡写,“就聊了婚期。”   我不信,“扯蛋。”   他皱着眉头撩起眼皮看我,像是在看一个顽皮的小孩,“死冷的天扯起来要人命。”   我把相机拿手里,问他怎么回事。   妈都喊上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爱情故事里的主人公应该有的待遇?   霍时安摘了皮手套,用温热的手搓我冰凉的脸,“咱妈跟我开家长会,来了个一二三四五,总结起来就是要我保护好你,别让你伤着。”   我愣了愣,“还有呢?”   “还有就是,”霍时安眨眼笑道,“我说我会把后路都铺好了再拉着你一起走。”   他低头,抵着我的鼻子说,“我俩是要养三只猫三条狗的,是吧?”   我呼吸着他的气息,晕乎乎的,“昂。”   .   我妈不是个感性的人,她很理性,情感控制的很好,过年她有自己的安排,该谈的已经谈了,下午她就走人,留下我跟霍时安在木屋里打跑得快。   玩了几把牌,我趁霍时安给我倒水的功夫拿手机看朋友圈。   秦衍昨天半夜发了一条,照片上是他的年夜饭,全是普通的家常菜,跟他的大老板身段不太相配,但是却有种温馨的感觉。   我发现照片左下角的位子上有一副小碗筷。   霍时安凑过来说,“那是人家孩子。”   我瞥他一眼。   他把水杯放我面前,“怎么?只准那老男人看出我俩的关系,我就不能?”   我要捧杯子,被他啪地一下打开了手,“傻啊你,看不到多烫?”   他啧了声,“难道你是想把手烫到,让我喂你吃饭喝水?”   我当他放屁,“你还看出什么了?”   他一边洗牌一边说,“小孩爸是姓秦的老相好,后来两人断了,老相好跟一女的结婚生了个孩子,现在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他觉得老相好过的当单亲爸爸太辛苦,就想管呗。”   我把那次在国外碰到的几个片段翻出来,再往前,翻出在四五格咖啡厅跟秦衍聊天的整个过程,仔细的琢磨琢磨,觉得霍时安说的可能性挺大。   各有各的爱情,各有各的人生,老天自有安排。   .   我跟霍时安在森林里腻歪了三四天,不得不回去了。   现在我俩还不能过上田园生活。   回国的当天上午,霍时安亲我戴着戒指的手,“淮淮,我们去扯证吧,扯了再去机场。”   我还没说什么,他就立马搬出我妈,“这是咱妈的意思。”   “咱妈希望我俩这次把证扯了。”   我拿出手机,作势要给我妈打电话。   霍时安抢走我的手机,把我的手反剪在后,“打什么打,不准打。”   我翻白眼,“谁先闹的?”   “没跟你闹,我是认真的。”他指指我的戒指,“这是婚戒。”   我刷地垂眼看去,这才发现戒指跟之前戴的不是同一枚。   有一层暗纹,不仔细瞅很难瞅的出来。   “昨晚趁你睡着给你换的,我的也换了。”霍时安伸出手,让我看他的戒指,“我抓着你的手指给我戴上去的。”   说完了,还一副期待得到表扬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嘬他一口,跟他说做的非常好。   我深呼吸,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克制着不跟他一起疯,“先不扯,过几年。”   “不行,”霍时安绷着脸,“我等不了。”   我的头有点疼,“等不了也得等。”   他不跟我吵,笑着说,“这边不过春节,假期在圣诞,早就放完了,今天上班,我俩现在过去,来得及。”   我不说话了。   他也不说话,就一遍遍的摩挲着我的手背,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片刻后,我管不住心底流窜的情感,叹口气说,“老法子。”   说着我就拿出一个钢镚,“还是跟以前一样,花的那面作数,如果是花,我们今天就去扯证。”   他瞪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退后一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我要抛了。”   说着,我就把钢镚往上一抛。   这回他没有像读书那时候一样,不管什么结果都认账,也没有像上次病房那样吼着说数字也作数,而是直接利用身高跟手臂的优势中途拦截,抢走了钢镚。   之后他就对我摊开掌心,花的那面朝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算。   但是我看他眼角猩红的看过来,眼里全是渴望跟期待,很纯粹很美好,我就他妈控制不住自己的当了一回傻逼。   .   扯了证,霍时安在车里整理情绪。   我没打扰他,我也有情绪要整理,不可能不动容,不激动。   时间就在我俩的静默中无声无息的流逝着,这会儿我俩谁都忘了还要赶飞机这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霍时安宝贝的捧着证件开口,喉头发哽,嗓音嘶哑,“从我想亲你的那会儿开始,我就幻想着这一天。”   我怀疑他哭了,就连忙去扳他的脸,他使劲偏头,就是不让我看,我只好作罢。   顿了顿,我问道,“什么时候想亲我的?”   “有一回你吃冰棍,吸溜的嘴巴红红的,我看着看着,想知道亲上去什么感觉,”霍时安说,“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失去了一个兄弟,我完了。”   我搓搓脸,喃喃自语,“然后我也完了。”   他的身子一震,情绪失控的吼道,“再说一遍!”   我吓一跳,“有什么好说的,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非得要那几个字?”   他执拗的说,“要。”   “……”   我无奈的重复了一遍。   霍时安快速用手掌摁了摁眼睛,侧头看我,眼睛有些红,脸上挂着明朗而温暖的笑容,有几分我喜欢的少年感,“方先生,恭喜你成为我的伴侣。”   我一看他得瑟的翘尾巴,就管不住自己的戳他一下,“霍先生,国内不算数的。”   他一副要抽死我的样子,“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我笑出声,“那重来。”   他警告的瞪我一眼,之后跟我玩重来的游戏,对我伸出手说,“方先生,恭喜你成为我的伴侣。”   我与他握手,满脸的温柔,“是我的荣幸。”   我俩对视一眼,看彼此都是自己最熟悉的傻样。   日子长着呢,好跟不好,开心不开心的事儿铁定都会有,慢慢走着吧。   反正我俩是掰不开的。 第51章   我三十岁的时候, 辞去老师的工作去国外定居。   同年九月,霍时安在一次颁奖典礼上宣布永远息影。   当时我凑在电脑前,一边剥着晚上要烧的毛豆, 一边看视频。   霍时安穿着一身裁剪精良的深色西装, 领带上别着刻有“二八”标记的别针,手里拿着奖杯跟证书, 他就那么以一个成功者的璀璨身份面向摄像机,笑着说出退圈的事情。   底下一片哗然。   这一幕我想过无数次,真实发生的时候,带给我的感触依旧超过我的想象。   我看到台上的主持人都接不下去,傻了, 换成我主持, 我也傻。   直播现场混乱无比, 霍时安的粉丝们炸了。   我知道这几年其实霍时安一直骚骚的在对外丢蛛丝马迹,一个两个的丢着,为的就是在粉丝们的心里留下点怀疑的因子, 等到他正式宣布的那天,他们能接受的稍微容易一点。   但传言是一回事, 官宣是另一回事。   他的粉丝们难以接受,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彻底崩溃。   我停下剥毛豆的动作,愣愣的看着霍时安对粉丝们表达谢意, 他说了很多, 从出道开始说起, 一直到颁奖,前半段他是疲惫的,后半段他像变了个人,仿佛已经被幸福包围着,眉眼间满是期待跟憧憬。   最后他弯腰鞠躬,下台,淡然的放下了一身星光荣耀。   这世上,每个人能抓在手里的东西都很有限,有舍才有得,我跟他都放弃了一些东西。   三十岁之后的人生,我们想简简单单的过。   .   我的目光追随着一路跟拍的镜头,落在回到座位的霍时安身上,看他对着镜头微笑,我像是回应一般,也笑了一下。   如今的娱乐圈跟六年前大不相同,流量的运营模式固定了下来,一些公司依葫芦画瓢的打造。   因此流量的市场更迭很快。   霍时安过了25岁以后,就有传闻说他过气了,隔一段时间就冒出来,不定期的传到他三十岁,他还是很火。   不光是我,还有些明白人都看得出来,其实他早就转行,不再走流量的路数。   而且转的很成功,他这六年已经从电视剧的领域退了出来,只拍电影,一年一部,频率很稳定,商业价值持续增长,从来没降下去。   我拿起手机刷微博,不出意外的瘫了。   过了会儿我才刷了进去。   营销号们在过狂欢节,嗨到爆。   一个流量的诞生可以让他们各种蹭热度,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流量的跌落或者退出同样也能如此。   有一批人拿霍时安刻着“二八”的别针做文章,说他退圈还给自己的品牌打广告,不知道是什么鬼操作。   分析帝们说他要是想赚钱,不可能退圈,不想赚钱,又为什么打广告?   真相只有一个,就是别针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只是他的品味。   然后嘲讽品味走一波。   还有一批揪着霍时安的退圈动机不放,伤心难过的都是粉丝们,可惜的是各种真假路人,阴阳怪气的不清楚是哪家的。   那些人带通稿刷屏,内容差不多就是他之所以在名气还可以的时候选择急流勇退,是因为他不想面对自己过去的那一天,他懦弱,没那个胆量,还附带上自以为的证据,说的跟真的一样。   总之霍时安的退圈,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波澜四起,什么样说法的都有。   估计热度要一段时间才能冷却。   我吐出一口气,放下手机继续剥毛豆。   霍时安只退圈不公开是我的意思,在乎他的人懂得分开作品跟私生活,不会挖掘他的隐私,蚂蝗一样扒着,只会慢慢从震惊中出来,尊重他的选择,送上祝福。   至于不在乎他的人,他公开了,就一个结果,送人头。   所以没必要公开。   .   霍时安在退圈风波平息后来投奔我。   时代发展凶猛,高科技遍布全球,我俩却过上了田园生活,整的跟返璞归真似的。   霍时安精力充沛,他闲下来没别的事儿,就爱玩儿我。   我他妈都快被他玩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有一天霍时安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他买了烤箱回来,说要做饼干。   我信了他的邪,竟然真的中午少吃了一点,留着肚子等他的饼干,结果等到天快黑了,他给我看黑乎乎的,名字叫饼干的东西。   这我不怪他,怪我自己。   他傻逼,我不但不阻止,还跟着傻逼,不是作孽是什么?   霍时安见我迟迟不表态,他就跟被冷落了的老太爷一样,鼻子里哼了声,“是黄油的问题。”   我的眼角一抽,“不是鸡蛋的问题吗?”   他的脸皮又厚了几层,听我那么说,就做出思考的表情,“有可能。”   我静静看他装逼。   “行了行了行了!”   霍时安把黑乎乎的东西倒进垃圾篓里,绷着脸扛起我去房间。   我一掌拍过去,“你干嘛?”   他停在门口,很失望的侧头看我,叹口气,“咱俩好了多少年了,嗯?就连这么点默契都没有?”   我,“……”   “卧槽,我就因为听了你的话,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都能看见星星了好吗?”   “知道你饿,所以我连桌子都没收拾,就急着要喂你吃东西。”他伤心的说,“你呢?你不但不体恤我的辛苦劳作,还跟我闹。”   我翻白眼,“扯蛋!”   “真的是,你八百年就这么个爱好。”他轻笑着在我唇上咬一口,踢开门走进去,“你乖,我让你扯个尽兴。”   “……”   第二天霍时安又说要做饼干,越挫越勇。   我懒得管他,只要他不把我们在小镇上的家给点了,怎么都行。   院里阳光明媚,五颜六色的花儿开的正艳,岁月静好。   我泡了一杯茶端去书房,半掩着门写代码。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时安跑进来,半拖半抱的把我弄出去,按在客厅餐桌前的椅子上。   “你就坐这儿。”   我的脑子里全是代码,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人有点懵,“然后呢?”   “看我做。”他卷着衬衫袖子,冲我挑眉,“昨天我没做好饼干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不在,你得给我爱的力量。”   “……”我给你一大嘴巴子行不行? 第52章   霍时安在研究完饼干, 面包, 蛋糕, 蛋挞等一系列小玩意儿之后, 开始研究起了鸡腿鸡翅, 隔三差五的就给我烤一点,逼我吃。   他自称厨艺小王子。   我给他纠正,老王子。   小镇上没多少住户, 房子全是独栋, 被花草树木包围着, 并不挨在一起,风景好,而且很注重个人隐私。   我在镇上教书,教十多个小朋友们学中文, 一天就一节课。   剩下的一大把时间, 我有项目搞项目,没项目就跟霍时安这转转那转转, 这捣鼓那捣鼓, 过上了我最想要的生活。   霍时安还演戏, 只不过换了个舞台,观众是我,评委也是我。   奖我也会颁给他, 不是大嘴巴子, 就是睡的昏天暗地。   年底的时候, 霍时安忙了起来。   他那人属于平时在我面前贱兮兮的, 各种的玩儿,偷偷的背着我搞事情。   等他跟我说了,我才知道他为了我俩的小日子,很早就培养了两支精英队伍,一支由各国的人才组成,另外一支都是国内的金融精英。   年底他各种开会,退出娱乐圈,在商圈混的风生水起。   他不说废话,就用实际行动跟可怕的盈利告诉我,人生的路多的很,条条通罗马,哥在罗马依然有的是房给你住。   就那个“二八”品牌,已经一路过关斩将,朝着商业领域的顶峰飞奔而去。   总而言之,霍时安是个低调的富商,他说我是富商背后的男人,并且鼓励我把那一大串数字变成东西。   我也有那样的烦恼。   住在近似桃花源的镇上,没有什么用到钱的地方,只能多捐一捐,给身边的人攒攒善德。   争取下辈子还能在一块儿。   .   苗苗元旦结婚,新郎是我们俩的大学同学艾利克斯。   他们谈了六年,期间分分合合的次数难以计算,最后还是觉得对方是自己的人生伴侣。   苗苗这几年的事业有多跌宕起伏我都看在眼里,他们的乐队出过专辑,爆红过,后来因为鼓手阿叼生病退团,整个乐队就解散了。   尽管“跳跳糖”乐队解散了,仍然在乐坛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有代表作,对于每个歌手来说,就是成功。   我知道现在苗苗不再参加各类活动,只是在给电视剧电影唱主题曲,多数都是自己作词作曲,她静下心来搞创作,是个出色的音乐人。   其实我很佩服她,虽然迷茫过,但却很快清醒。   当天我去苏格兰参加苗苗的婚礼。   出席的人不多,都是苗苗的亲朋好友。   苗苗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是个幸福的女人模样。   我十九岁认识她,现在我们三十岁,一晃十一年过去了。   时间真的过的太快,不多留心留心,就会错过很多。   我压下心头的感慨,将一个小小的水晶皇冠戴在苗苗的头上。   苗苗透过镜子看自己,“淮淮,我这样像不像女王?”   我轻笑,“是公主。”   苗苗一愣,她扭头拉我的手,“我以为你来不了呢。”   “怎么会。”我说,“妹妹的婚礼,做哥哥的爬也要爬过来。”   苗苗感动的眼睛发红,她吸了吸鼻子,“你家那个能同意你一个人来这边?”   我挑眉,“他不敢不同意。”   其实我俩吵了一架,差点把屋顶给掀了。   他给我两个选项,要么一起,要么谁都别去,我硬生生搞出来第三个选项,把他气的要命。   最后还是我嘬他,嘬的他浑身舒坦了才同意让我自己过来参加婚礼。   并且承诺回去随便他玩。   苗苗大概是看出我跑这趟不容易,她晃了晃我的手,“明年我在英国定居,以后见面能方便一些。”   我“嗯”了声。   苗苗叹气,“感觉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我调笑,“艾利克斯能让你喝?”   “他给我买了个酒柜,里面放了很多酒,随便我喝,出去喝也行,只要是跟熟人。”苗苗瞥我一眼,“倒是你家那位,他恐怕不准。”   我的眼角一抽。   在浪漫的小树屋里,我见证我的妹妹跟大学同学宣誓,亲吻,走入婚姻的殿堂。   然后,他们成为伴侣,屋里祝福的掌声一片。   我走出树屋,摁了摁湿热的眼角,摸出口袋里嗡嗡震个不停的电话,“打几个电话了都,皮痒了是吧?”   霍时安不答反问,“完事儿了?”   我望着远处清澈的湖水,“昂。”   他顿时就吼起来,“那你订那么晚的航班干什么?想在那边找人玩?”   我走到前面的大树底下,踩着木楼梯上去,站在高处欣赏美景,“我想找人玩,还至于跑到英格兰来?”   电话里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像被激怒的凶兽,“你这辈子要是敢跟人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彼此彼此。”   我冷声说完,又觉得好笑,打断了腿,最疼的还不是自己。   “婚礼办完了,喜酒还没喝呢,喝了喜酒,我不得趁机跟我妹聊聊天?难得见个面。”   我无奈的说,“你说你,闹什么闹,你出差了,我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   “能一样吗?你有代码,有编程,你往电脑前面一坐,就能噼里啪啦敲一天。”   霍时安跟我装可怜,煞有其事的说,“我呢?你不在家,我他妈只能坐在院里掰花瓣,你想我,你不想我,你想我,就这么傻逼逼的掰一堆。”   我搓搓胳膊,“真够恶心的。”   “是有点恶心。”他有自知之明的咕哝了句,“我今天什么都没吃,就等你回来。”   我听得太阳穴发疼,“等我回去给你收尸?”   “……”   我趴在木栏杆上面吹风,“我早上出门前给你做了饼放在冰箱里,你拿出来热一下,不想吃饼就自己煮面条吃,都挺方便,回去我要检查的,要是我发现你没吃东西,你就完了。”   霍时安哼笑出声,“我吃不吃你能知道?”   我也笑,“你他妈什么速度,什么劲儿,我能不知道?”   他咳嗽两声,不跟我闹了,“吃吃吃,一会就吃。”   我顺了顺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忽然喊他,“时安。”   霍时安应声,带着些许慵懒的鼻音,“嗯?”   我深呼吸,唇角弯着说,“刚才在小树屋里,神父宣读誓词的时候,我在想你。”   他半响问,“什么誓词?”   我缓缓的念出那段誓词,“无论健康还是疾病,贫穷还是富有,都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顿了顿,我笑道,“我觉得俗套,所以想跟你说,让你感受感受。”   他低哑着嗓音开口,“是很俗套。”   但是美好。    第 53 章   八月份的时候, 我跟霍时安回半山别墅小住。   那地儿是真的好,外围有警戒设置,只要有车上山, 我就能知道。   绝对隐秘。   就像霍时安说的, 我在树林里裸奔都不会有人看到。   不过, 裸奔是不可能的,游泳可以。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 我在泳池里游泳,霍时安穿着泳裤蹲旁边看我游,像是一个老父亲在看自家的小崽子, 满脸的慈祥。   我慢悠悠的来回蛙泳,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小黄鸭, 被他挤的呱唧呱唧叫。   然后他把小黄鸭放到泳池里, 手一拍, “淮淮, 看招!”   “……”   霍三岁退圈后, 依旧坚持不懈的凭实力骚。   不多时, 霍时安下了水,我下意识挪过去视线,看他动作很帅的游了会自由泳, 速度快的跟屁股后面点了火一样, 而且相当持久。   我这会儿就很羡慕他的好身材。   但是我不会坚持锻炼,我没他那个毅力。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每天不需要多少体力消耗。   不论是少年时期, 还是三十而立,我几乎都只负责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我才扛下主力的担子。   譬如当年他在片场砸伤腿。   我有些感慨,这一晃,距离那次已经过去了六年多。   想到这里,我望向霍时安,不是说岁月催人老吗?他老在哪儿?越来越要我命了吧,真的是……   霍时安发现了我的目光,就开始骚骚的仰泳,冲我显摆他特别强的腰力。   完了还静止的仰卧在水面上,秀起了小麦色大长腿,胸肌……   我低头看自己白花花的胳膊腿,默默转身往扶梯那里游去。   霍时安很快就游到我身边,捞老婆本一样紧紧的捞着我,“怎么样?”   我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他甩了甩一头湿发,“你男人的身材。”   我不让他得瑟,“一般。”   他弯腰咬我一口,哄着说,“夸我两句。”   我微笑,“不想。”   他用力捏我脸,“你说你,小毛病一大堆,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成天的踩我尾巴惹我生气,我怎么谁都不稀罕,就他妈稀罕你呢?”   我吃痛的拍他手背,如他所愿的说,“我给你下蛊了。”   “啧啧,我就知道。”他眯眼,“我是个惜命的人,既然你下了蛊,就麻烦下到底,别搞什么良心发现的把蛊撤走,我上瘾了,你一撤,会死人的。”   我看着他,把他看的耳根发红才收回视线。   霍时安将额前几缕滴着水珠的发丝捋到脑后,有些郁闷的吐出一口气,咕哝了句,“情话还是要多说,不然说不好。”   我瞥他,“刚才那是情话?”   他瞪过来,“不是吗?”   我反问,“是吗?”   他咬牙,“不是吗?”   “……”   我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糙了几分钟,幼稚的程度分不出谁高谁低,打平了。   霍时安摩挲着我戴戒指的无名指,忽然沧桑的叹了口气。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我对他得了解,他这样肯定要作妖。   两秒后,他咬我一口,眼神灼热的盯着我,“说起来,这么多年了,我俩还没在水里耍过。”   我的眼角直抽,果然作上了。   “人活着,最大的意义是什么?”他一边亲我耳朵,一边给我洗脑,“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尝试,不断创新,不断挑战,最后身体跟灵魂都能得到升华。”   我抓着扶梯上去。   他把我往水池里拽,大狗熊似的扒着我,“淮淮……”   我嫌恶心的把他拨到一边,“叫爸爸都没用。”   “……”   霍时安生闷气的一头扎进水里,很快就游走了。   我够到酒瓶跟酒杯,倒了点红酒抿两口,抬头看远处的夕阳。   美男我实在是不想看,稍微看两眼,就容易惹火烧身。   前不久差点失控。   大夏天的,山里比城里凉爽。   我微微眯着眼睛感受山风,突然有两只手抱住我的腿,将我整个人拖进了水里。   他妈的上演鬼故事呢?   霍时安在水底亲我,见我快死过去了才把我抱到水面上。   他抚着我的后背,薄唇在我的耳廓跟脸颊周围亲着,哑声说,“傻啊你,在水里笨死了,不会抓我啊?”   我大口大口喘气,“你厉害,你是美人鱼。”   “……”他呼出来的气息粗沉,“淮淮,陪我耍会儿好不好?”   我的喉结动了动,“晚饭我可就没劲做了。”   他立马说,“我来。”   “夜宵……”   “都我来做。”他反应过来,“不是,你这问的莫名其妙,平时不都是我来吗?”   我嘬他一下,他瞬间就把米啊饭啊的抛在了脑后。   夜幕降临的时候,泳池里才安静下来。   我半死不活的挂在扶梯上面,无数次想把年少时的那个我从记忆里拎出来,狠狠抽一大嘴巴子。   大卧室,大床,大浴缸,大花园,大泳池……什么都要大,什么都要玩。   这些个想法庸俗又傻逼。   最傻逼的还是霍时安,他那人屁大点事都铭记在心,勤勤恳恳的带我玩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的思绪因为一阵酸爽的感觉回笼,看了眼旁边睡饱睡足的霍时安,我忍不住的抽他一下。   “俗话说打一棒子给我糖枣,”他伸手摸我嘴上的伤口,“打也让你打了,枣呢?”   我嘶了声,“枣你不是已经吃了?”   “……”他竖起大拇指,佩服的摇头,“不愧是方老师,逻辑思维不同凡响。”   我轻哼,“过奖。”   “看把你能的,回去洗澡了。”   霍时安说着就弯腰,把双手朝我伸过来,要公主抱。   我不为所动。   他弹我脑门,“惯的你。”   话落,他就把背对着我,语气无奈,脸上是无以复加的宠溺,“祖宗,上来吧。”   我腰酸背痛的离开扶梯,慢慢趴到他背上,让他背着我上岸。   “晚饭你烧啊,说好了的。”   “昂,我烧。”   “霍时安,你干嘛呢?能不能把我背上去一点,我要掉地上了!”   “谁让你不搂我脖子?”   “……”   我俩还是互相惯,互相糙,掰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糙是我这边凶的方言,就是拌嘴的意思,到这里完了,有缘再见啊小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