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成双》 作者:大洒酱油 文案: 冰山男神攻X呆萌阳光受 心里有个白月光的男神攻x看似呆萌软糯实际勇敢执着的乡土受 “小双有时像一汪泉水,沁凉甘甜,缓解他的焦渴。有时又像汪洋大海,荡涤掉他所有的苦闷。” 萧骏心里有片白月光,守了十几年,白月光却有了倾心相爱的爱人。 放下已经成为习惯的爱就像剜掉一整块心脏,血淋淋,空落落。 全部的生活都失去意义,爱不动恨不动,哭不动也笑不动。 行将崩塌的生活中突然晒进来一小片阳光。 董喜双看着呆萌又软糯,却勇敢而执着。 别人看到的都是萧骏的强大与无所不能,只有他看到他的脆弱和落寞。 他稚拙的陪伴却有着强大的治愈能力,一点点融化掉萧骏心里的坚冰。 冰山,终会融化成海洋…… 校园生活来自学渣对学霸的想象,部分借鉴了学霸高中同学对最高学府的描述,写得不对请多包涵。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主角:萧骏董喜双 ┃ 配角:鹿屿纪念琪鲁鹏涛黎昕 ┃ 其它:呆萌软糯 第1章 碰瓷的?   八月末的京城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下午两点钟,雾霾和水汽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但那热力隔着潮气蒸进来,反而更添了闷,从开着空调的房间走出来好像一下子进了一口硕大的馒头锅。   树上的蝉此起彼伏地鸣叫着,海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P大校园里人声熙攘,新生们提着行李奔走在热浪里,老生忙着接待,领路,答疑解惑,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   董喜双跟着父母和姐姐走进28楼501,让里面正收拾东西的两个人吃了不小一惊。   只见一家四口人都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胖瘦,个个短小精干,晒得漆漆黑,身上背包罗伞地累垂着崭新的铝皮花暖瓶,蓝色印着光屁股娃娃的塑料脸盆,红缎子棉被拿绿色行军绳捆扎得整整齐齐。   四个人的打扮仿佛是在拍年代剧,连道具都是齐全的,让人有种瞬间跳tone回到三十年前的感觉。   戴眼镜跟在最后面的男生应该是目标人物,因为穿得尤其令人忍俊不禁。   白色衬衫和砖红色长裤新得还带着折痕,大概舟车劳顿,又添了些揉皱的褶子,那衬衫不知什么质料的,有点透明,看得到里面老式的白背心。   这么热的天,衬衫扣子还是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子连着后背都湿透了,下摆紧紧地扎在裤腰里,一条棕色漆皮腰带恨不得绕两圈才能系住扁扁瘦瘦的腰。方形大金属扣上印着熟悉的奢侈品牌logo花纹。   这男生最多不超过1米7,脸本来就小,头发偏偏又多,应该是有日子没理了,厚厚地堆在脑袋上像扣了口锅,而且干枯毛糙,黑得乡气。   一副几十年前最流行的金色宽边方形眼镜遮住了半张脸,玻璃镜片磨久了,模糊得看不太清里面的眼睛。   山东大汉鲁鹏涛看见这么个小古董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东北小伙黎昕也在抿嘴忍笑,急忙打招呼:“Hi,你好,你也是光华的吧,我是市场营销的,我叫黎昕。”   鲁鹏涛个子不矮,壮硕结实,两只手轻松地接过男生母亲手里的行李放在空着的上铺,冲他伸手说:“我是应用经济的鲁鹏涛。”   男孩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分别跟两人握了一下手说:“我是元培学院的,我叫董喜双。”   嚯!鲁鹏涛和黎昕差点忍不住,双双在心里感叹,名字跟人倒是配,一样年代感十足。   黎昕戴眼镜,文质彬彬的,停下帮男生的家人卸行李的手,疑惑问:“这里是光华的宿舍,你是不是走错了?”   男生伸手挠挠后脑勺的头发,笑了下,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错,元培的宿舍有点儿贵,老师说这里有一个空床,我可以住这儿。”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但是动作和神态有种憨憨的可爱劲儿。   鲁鹏涛惊讶了一下,“元培的?别是个状元吧?”   男孩身边看着像是姐姐的姑娘也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齿,笑眯眯地大声说:“俺家甜宝是俺们县地状元!”   能进P大的都是人尖子,能进光华的更是家世成绩双优,鲁鹏涛和黎昕在地方上那也是拔尖儿的,但是状元毕竟是状元,在过去那可是要上金銮殿面圣、骑白马游街的,两人不由得对这个小古董肃然起敬。   董喜双还在不好意思,因为姐姐叫破了他的小名,黝黑的脸上看不出红,但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挠了挠头发。   鲁鹏涛这才注意到说话的姐姐,不由得一愣,姑娘虽然打扮得土,又黑,可是难掩秀色,一双未经修饰的整齐的眉毛下是一双灵活忽闪的大眼睛,鼻子小而翘,红润小巧的嘴巴旁边,一边镶着一个时下最流行的米粒大小的酒窝。   见惯了城市里姑娘的华丽精致,猛地见到这种带着泥土气纯天然的原始美,鲁鹏涛像被雷劈了一道似的,从里到外都焦渴起来,动作都殷勤了。   董喜双的父母一看就是厚道淳朴的乡下人,不大善言辞的样子,忙着从包里掏老家带来的各色特产分给儿子的同学吃,一时间宿舍里欢声笑语不绝。   萧骏帮着鹿屿把行李箱拖进空无一人的宿舍,按开了在墙上固定着的空调遥控器,停车场到宿舍楼距离不算远,但他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黑色T恤不显,但两鬓汗水流下来濡湿了脖子。   鹿屿自己也流了不少汗,鬓角湿了贴在白皙的脸颊旁。他掏出湿巾擦了把椅子,让萧骏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我早上熬的酸梅汤,冰过的。”   萧骏接过来一气喝了半杯,舒爽地叹了口气。   鹿屿让他坐着休息一下,自己拆了行李开始收拾。萧骏看着他在梯子上爬上爬下的忍不住问:“腰还疼吗?”   几个月前鹿屿刚刚接受了腰穿取髓手术,给哥哥鹿海做供体进行骨髓移植。   “还行吧,不很厉害,就是有时候有点酸。”鹿屿爬到上铺去擦床垫和栏杆,干脆顺便把相邻的床也擦了一遍。   “你昨天报道的时候领宿舍了吗?”鹿屿问。   “嗯,在28楼。不过我可能不住,先在那放着吧。”   鹿屿知道他在学院区附近有房子,点了点头。   空调的凉气渐渐把闷热驱散,鹿屿收拾差不多了,拿出条新毛巾递给萧骏:“你去洗把脸,要在这儿吃晚饭吗?”   萧骏接过毛巾说:“我不在这儿吃了,我爸的战友送孩子来上学,也在咱们这儿,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嘱咐鹿屿有事打电话,看看时间差不多,走出了宿舍楼。   萧骏的父亲萧远海服役时给中南海首长做警卫员,退役后做过驻京办主任,当过县官,后来下海经商,迎着房地产大潮一跃站在浪尖儿上,现在专做资本,整天到处飞。   十几年没见的战友来送儿子上大学,还跟自己儿子做校友,萧远海推了所有行程,叫秘书提前很久就订下个京中数一数二的私房菜。   两人见面热泪盈眶地抱着互拍了好久,萧骏和对方的儿子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对视了一眼。   萧骏也算见过世面的,撇开他自己不说,发小团里面就有好几种不同类型的帅哥。可对面这个男生长得已经不只是好看的范畴了,连他都有点惊异。   男生像是对别人初见他时的表情已经习以为常了,看着乖乖的,弯了弯嘴角主动伸手过来:“你好。”   萧骏收回闪走的神,握了一下他的手,点点头:“你好。”   萧远海手里还拽着战友的胳膊,问道:“这是——”   纪纲揽过儿子的肩膀说:“琪琪,叫萧伯伯。”   男生顺从地开口叫人,声音十分温柔好听。   萧远海跟纪纲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纪纲点点头。   萧远海立刻哽咽了,拉着男生手左看右看,拍他的肩膀,“长这么大了……”   他忍住眼泪,一面笑着说:“嗐,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吗?”   萧骏十分诧异,他爸向来钢筋铁骨,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掉眼泪,只是见到战友的孩子而已居然失态成这样,这是哪一出?   纪纲又夸萧骏:“嘿,这大小伙子长得,比你年轻时候可精神多了。”   萧远海当时放着首长给牵的红线不要,执意娶了一个绝色美貌但一没学问二没家世的餐车服务员,为此丢了仕途,只好下海去了。   萧骏容貌似母,又中和了他爸的英气,帅绝人寰,就是性子冷淡,常年一张面瘫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远海张罗着落座,开了自己带来的好酒,一面满上一面说:“连长出国送儿子上学去了,不然也来了,听说咱俩能见面,遗憾得够呛。”   纪纲问:“哦?去哪儿了?”   萧远海拿服务员刚上的热毛巾擦手,“美国,名校,那孩子也是个好的,跟骏骏从小一起长大。”   纪纲嘴里连声称好,又问:“我们家情况特殊,俩孩子都不想出国,你怎么不让孩子也出去看看?”   萧远海也为这事儿纳闷儿,萧骏一直上的都是国际学校,做的也都是出国的准备,都到了申请季了不知哪根筋又犯别扭突然说不出去了。   “嗨,这孩子主意正,他自己决定的。”   他不知道纪纲这边更糟心,亲儿子跟养子搞到一块儿去,大学都差点不上了要私奔,为了让他们分开,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两个父亲各自咽下难以宣之于口的郁闷,叙旧聊得热火朝天,这边萧骏跟纪念琪却没什么话聊,互相通报了系别,聊了点学院区的概况后就没什么话了。   酒至半酣,萧骏无聊到难以克制烟瘾,起身去了洗手间。   上了厕所出来,他转个弯,走到廊柱那边绿植掩映的角落里,刚掏出烟盒,旁边递过来一只喷着蓝色火焰的打火机。   萧骏愣了一下,随即凑头过去点着了嘴里的烟。   纪念琪跟刚才包间里的乖宝宝形象简直判若两人,衬衫领口的扣子多解了一个,袖子也卷上去,无精打采地靠在柱子上,精致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雪白的牙齿熟练地咬住烟蒂吸一口,在袅袅环绕的烟雾里,眉头轻蹙着,眼睛里面堆满了愁绪,整个人慵懒忧郁,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人只消对视一眼,就明白彼此是同类。   当然没必要在同类面前戴面具,两人只是默默无言地对着,吸完了手里的烟。   萧远海和纪纲十几年没见,忘了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千杯不醉的棒小伙了,到最后喝得烂醉如泥,让司机开车送回各自的住处。   萧骏负责送纪念琪回宿舍,把车开到P大西二门门口,对靠在座椅上发呆的纪念琪说:“抱歉,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纪念琪懒懒地点了个头,再见都没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萧骏宝蓝色的特斯拉无声无息地穿过夜色,学校旁边的路窄,跟对向来的一辆车错车的时候贴着路边有点近,后视镜刮上了什么东西,外面砰的一声响。   他赶紧刹车,所幸开得并不快。夜深了,路上人车都少,他下车一看,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旧书包,带子已经被扯断了,一个人影黑黢黢的趴在车头旁。   萧骏第一反应是遇到碰瓷的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因为觉得麻烦而有点烦躁。   董喜双刚在西站送走了父母和姐姐,妈妈和姐姐哭哭啼啼的,爸爸也用手抹眼睛,弄得他情绪也有点低落,下了地铁往学校走的时候还在走神,萧骏的车从后面来,没什么声音,没留神被刮到了书包带子,一下子被带了个大跟头。   他懵了一会儿,没顾得上摔得疼,爬起来先去摸眼镜,黑漆漆的摸来摸去摸不到,有个人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把眼镜放进了他手里。   一根眼镜腿要断不断地翻折着,董喜双有点懊恼,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太黑了,对方又背着灯光,只能看出是个很高的年轻人,看不清面容。   那人双手扶他两只手臂出声问道:“觉得怎么样?能动吗?”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磁得仿佛某种低音乐器,让董喜双想起高中时半夜偷听的广播里那个情感节目的男主播。   两只手臂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温热坚定的触感。   董喜双无端觉得心旌摇荡了下,才被身上的疼唤醒神智。   因为摔得五体投地,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沙辣辣地疼,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不小心碰到你的车,真是对不起!”   正打算伸手掏钱包的萧骏愣住了,心里想这是什么套路。   对方是个十分瘦小的男生,鞠躬的样子很诚恳。   萧骏瞬间有点内疚,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不好意思,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我离人行道太近了。你有哪里受伤吗,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董喜双两手拼命摆:“不用不用,就是擦破点皮儿,不是啥大事。”   他从特斯拉的后视镜上拿下来自己的背包,低头看看,举着冲萧骏一笑:“你看,就是这块裂开了,缝一下就行了。”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那笑容的憨直却透过一口整齐的白牙齿表现得很明显。萧骏被他天然可爱的反应逗到了,不由得也微笑了一下,说:“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男孩左右环顾了一下,挠了挠头问:“那个,我想去P大,记得是这条路来着,但是没看到门啊。”   萧骏惊讶了一瞬,这男生个子小小的,充满稚气,还以为是个初中生,没想到已经是P大的学生了。   “你走过了,”萧骏指指方向,“西二门就在你身后不远,我送你进去吧。”   董喜双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他把自己那个刮得破破烂烂的旧书包抱在怀里,再对着萧骏鞠了个躬说:“不好意思啊,那我走了。”   萧骏看着那瘦小的稍微有点跛着脚的背影,心念一动叫住了他。   他几步走到小男生面前,在身上摸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过后有哪里不舒服,请一定联系我。”   董喜双捏着名片发愣,这个人散发着踏实而温柔的感觉,就是太客气了。   他看着萧骏高大的背影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 骏:“你……到底是炮灰攻还是炮灰受啊……”   纪念琪:(嫌弃脸)“你的想象力这么有限啊!我就不能是个别的身份了?” 第2章 公主抱   一两天的功夫寝室里三个人就熟了,叙过年庚,是鲁鹏涛最大,董喜双最小。   黎昕上铺那张床一直没人来,学校发的备品也没拆封,就那么搁在床垫上。   董喜双去学院参加新生见面会,见了导师和同学,元培的学生不像其他院系基本一个宿舍的都是同院或同专业,吃住学都在一起,他们不分班,都是各选各的课,因此交往并不紧密。董喜双没有住本院的宿舍,与大家的交际就更少了。   他从小生活在农村,长这么大头一回出县城就进了京,就不说外面了,学校已经大得让他眼花缭乱,这几天都跟在鲁鹏涛和黎昕后面逛校园,蹭人家师兄师姐的讲解,还拿个小本子认认真真记笔记:学一的肘子,燕南的牛肉面,嗯,农园有家乡菜……   他个子小,又黑,穿着打扮土的出格,走在路上都引人侧目,然而性格十分讨喜,质朴单纯,别人逗他也不生气,一逗一个笑,宿舍里两个人都很喜欢他,带小弟似的去哪都叫着他一起。   开学一周后新生们坐上大巴,被拉到西边山里的军营准备军训。   八人间的营房,董喜双他们和隔壁的503分在一起,除了他,大家都是光华的,男生们很容易打成一片,宿舍的房门大敞着,走廊里大家串来串去,试穿刚领回来的迷彩服和胶鞋。   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别的宿舍的人过来凑热闹,“怎么了?笑什么呢?”   鲁鹏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握着董喜双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黎昕傻了哈哈哈……他去抓小双的背心,发现抓不起来哈哈哈哈……”   问的人看了一眼也开始哈哈大笑。   原来小双换衣服的时候脱光了上身,黎昕近视,又没细看,只觉得他的背心十分的白,而且弹性很好,紧紧贴合着细细的腰,就上前去抓,一面问:“你这背心倒是不错,哪儿买的?”   他抓了一手的滑腻,也把小双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穿背心,那只是背心下本来的肤色。   大家笑完黎昕瞎又去笑董喜双,从没见过有人没等军训就已经晒成了这效果,白的地方白得似凝脂,越发衬得黑的地方黑得像焦炭。   有人边笑边问:“你这是怎么晒得啊,怎么晒得这么匀称?”   小双从包里拿了个一式一样的干净背心穿在身上,看他们笑得弯腰又捶床的也在笑:“考完试给家里割麦子晒得,田里日头可毒,俺们全家都这样。”   萧骏背着包踩着欢声笑语走进来,寝室里立刻静默了一瞬,新生见面会上他的自我介绍很简短,然而容貌气质实在太出众,难免令人印象深刻,有人开口打招呼:   “哎!萧骏来了!”   “萧哥!”   萧骏点头,跟伸手的几个人击了下掌。   鲁鹏涛过去跟他撞了下拳头,“原来我们宿舍老也不来那个是你呀!我是应用经济的鲁鹏涛。”   萧骏点头:“你好。”   他把包扔在上铺的床上,环顾了一下,跟眼熟的都打了招呼,然后就发现了站在里边的一个矮个子男生。   那男生套着个松垮垮的迷彩服,抓着两边衣襟还没来得及系扣子,乱蓬蓬且过长的头发和一副模模糊糊的大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半张的嘴看起来好像在发愣。   董喜双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会偷偷摸摸地去回想这一天,以至于很多年过去了,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这一刻的所有细节,都还栩栩如生。   萧骏的容光仿佛实体一般照亮了董喜双镜片后的双眼。   这个人长得太……太……   他在心里找了半天的形容词,好看,帅,英俊,这些词都好像太单薄了,不只是五官和身材的完美,这人的神态动作自带着特有的沉稳和潇洒,还有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自信的气韵,让他的心跳忽悠停顿了下之后,失速地鼓动起来。   其实那天萧骏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宿舍又朝北,是不可能有光的,可不知为什么小双总觉得那天萧骏是披着光进来的,唰得一下就照进了他的眼睛和心里。   鲁鹏涛看董喜双在发愣,有点理解,新生见面会那天他们也是被震住过的。   他拍了一把董喜双的肩膀替他介绍说:“这是董喜双,咱们宿舍的老幺,不过不是光华的,是元培的。”   萧骏点了点头,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伸手过来:“你好。我是萧骏。”   董喜双傻呆呆如梦似幻地伸出手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修长宽大,对比自己汗津津的手掌显得干燥而温暖,让他想起了那晚被人托着双臂低声询问时,心里一荡的感觉。   是他吧,是他吗?被自己收在钱包里那张淡金色的名片上,带着点珠光的深蓝色凹下去印着两个字:萧骏。   隐约记得背面写了两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公司的名字,总不至于是跟自己一样大的学生吧?   可是身形和声音,这么好听声音是不会被错认的,董喜双张了张嘴,没等他说出什么,萧骏已经回身去整理行李了。   他没有认出我,董喜双回想那晚虽然短暂然而令他回味悠长的偶遇,心里有一点点失落。   晚上的誓师大会结束后,第二天就正式开始军训了。   早上五点四十分起床号吹响的时候大家都睡得正香,首夜的卧谈总是容易过于兴奋,董喜双昨晚一直在走神,并没怎么参与话题,不知为什么他老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团鹅毛,痒的烦躁,让他失眠了半宿。   跟其他几人一样,他缩在被子里蠕动着,半梦半醒间挣扎不起来。   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的被子,萧骏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声叫他:“起来吧,出操了。”   董喜双像被只手捏了一把心脏,忽悠一下血涌上头,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坐起身来看,萧骏已经穿戴整齐,帽子别在肩头的肩章扣上,正挨个床的叫大家起来。   他真厉害,董喜双心想,明明大家睡得差不多晚,他却这么早就能起来。   学生们乱哄哄地在熹微的晨光里整队,董喜双站在最后一排的末尾,旁边女生队伍里打头的比他高一个头还多,裤管和衣袖挽了好几个卷才将合身,明明扣子也都系好了,但是衣服太肥,显得臃肿不堪。而萧骏正相反,站在第一排排头,质料和剪裁都烂得一比的迷彩服穿在谁身上都难免矬几个级别,却被他愣是撑出一股英武非凡的味道。   早操不算很辛苦,总教讲了讲话,站了一会儿军姿就结束了。   教官喊了声解散,人流哗得就散开来,鲁鹏涛跟黎昕拉着小双食堂跑,他回头去看,已经没了萧骏的身影。   早操后的食堂里人满为患,经过一早上操练,大家都有点蔫蔫的。   董喜双端着餐盘站在座位旁四处看,黎昕在后面催他:“看什么呢小双,坐啊。”   董喜双哦了一声坐下来,边吃着饭边不死心地看周围,鲁鹏涛歪着头瞧他:“找谁呢?馒头塞鼻子里了。”   董喜双控制不住自己总是透过人群去搜索萧骏的身影,一两天的时间就已经熟练到能从服装一模一样林立的男生中准确地捕捉到正确的那一个。   太好找了,无论是站是坐,是行走还是跑跳,萧骏都比所有学生更像一个军人,哪怕大家累得已经东倒西歪,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而自然,肩膀非常的宽阔舒展,下颌自然收束,深邃英俊的眉眼被迷彩帽的帽檐遮住了,反而突出了下半部脸刚硬优美的线条。   董喜双发现很多女生跟自己一样会盯着萧骏看,只不过她们比自己胆子大,结成一伙一伙地大声讨论他,在他被挑出来示范军姿的时候一起发出压抑的尖叫。   休息的时候大家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天,天太热了,操场边的一排水龙头那聚满了洗脸洗手的人,萧骏正挽高了袖口往健硕的手臂上冲凉水。   董喜双抱着膝盖看女生们状似无意地围在他身边,等他洗完抢着递上手绢和纸巾。   鲁鹏涛叹口气,酸酸地说:“男性公敌啊,有萧骏在我看我这四年也没脱单的可能了。”   萧骏面冷,气场一向生人勿近,但依然挡不住狂蜂浪蝶,一到休息就有人抢着送水送零食。他的拒绝不能说不礼貌,但十分冷淡。来碰钉子的却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   黎昕点点头:“不过输给萧哥我是心服口服的。”   萧骏平日里话不多,表情也少,性子虽然冷,却是个十分有责任感且细心的人,每天早上在起床号吹响之前就已经洗漱穿戴好了,像个大家长一样把每个人拍醒,叫大家起来。   休息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靠在树上,帽子拉下来遮住脸,很少参与大家的聊天。平时宿舍里也很少能见到他,大家吃过晚饭回来,发现他已经洗完澡在阳台上晾衣服了,晚上聚在一起打游戏聊天吃零食他也不在,一直到熄灯之后才回来。   别人都以为他就是这样沉稳冷淡的性子,只有董喜双不知道为什么,总能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到很多复杂而负面的情绪。   说也奇怪,董喜双一路单纯着长大,高中时出了名的书呆子,这个呆倒不是指别的,就是不会读脸色读空气,别人的话弯子拐大点就听不懂,就只能直球来直球去。   到了萧骏这儿却不知怎么就开窍了,不但无师自通,还天赋异禀。   这天晚上董喜双多喝了一晚蛋汤,半夜忍不住要起来上厕所,薄薄的淡绿色窗帘不遮光,宿舍里并不太黑,他从枕头底下摸了眼镜架上,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发现萧骏的床是空着的,不由得一愣。   上完厕所他站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走廊里黑黢黢静悄悄,只有消防指示灯亮着绿幽幽的光,走廊尽头的消防安全门半掩着,董喜双直觉地走过去,隔着门上窄窄的玻璃,看到了外面的人。   萧骏黑发黑T恤,整个人都融在夜色里,背对着门坐在铁皮楼梯上,正在翻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上方袅袅的烟雾。   他换了个姿势,把手机扣在旁边,嘴边的烟头亮了很久,然后两只手撑在身后,抬头冲着夜空吐出了一团长长的烟雾。   董喜双站在门里面,像无意间窥破了别人刻意隐藏的秘密一样,心里震撼得无以复加。   萧骏的背影散发出的落寞与悲怆感染了他,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陌生而强烈的情绪,似酸似苦,分不清是同情还是心疼。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背心的领口,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   偷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回了寝室,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午夜两点。   他瞪着上铺的床板,忍不住猜测,是什么事情让他痛苦呢?跟谁吵架了?爸妈离婚了?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他在有限到可怜的想象力里猜来猜去,耳朵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捕捉着走廊的细小声音,很久很久,萧骏都没有回来。   小双昨晚没睡好,早饭吃得也不舒服,顶晌午的秋老虎火辣辣地一晒就头晕恶心,难受得站不住。   他喊了报告去吐了一次,吐完感觉好一点了,回来在队里站了没一会儿就又不行了,比刚刚还难受,一身身的冷汗往外冒,眼前阵阵发黑。   队伍往前走,他跟着迈步子,腿一软身一轻就栽倒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惊呼声,大家围过来,鲁鹏涛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教官跑过来看了一眼说应该是中暑了。   “班长来!”教官招手让萧骏过来,“送这个同学去医疗室,其他人原地坐下!休息五分钟!”   鲁鹏涛想帮忙把董喜双放在萧骏背上,却不想萧骏单膝跪地把人扶在怀里后,抄住膝弯一把就把小双横抱起来走了。   旁边的女生队伍里传来吸气声和压抑的惊呼:   “哇~,男友力max!”   “强攻弱受,快拿手机拍一下。”   董喜双又矮又瘦,并不很重。萧骏常年在健身房举铁,肌肉十分强健,因此抱得很稳,走得也快,长腿迈开,几步就把队伍甩在后面走远了。   董喜双只是难受得虚脱了,并没有失去意识,此刻被萧骏横抱着,心里半是给人添了麻烦的不好意思,半是难以抑制地心动,他透过模糊的镜片痴痴地看着上方英俊但毫无表情的侧脸,盯着那人下巴和喉结形成的充满力量美感的线条,眼光又往下看到他的脖子被浸了汗水的粗糙衣领磨出的一片红肿,模糊地想着,好想给他吹吹啊……他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   小双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跳动,简直怀疑要隔着薄薄的肋骨直接撞在人家的胸膛上。   萧骏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难受,因为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触手的温度拔拔凉,显是被冷汗浸透了,人像怕给他添麻烦似的梗着脖子,细瘦手指紧攥着,拘谨地放在胸前。   他把人颠一下抱稳了说:“放松,靠在我身上。”   那声音离近了听磁性更甚,语气冷淡,像个指令。   小双更紧张了,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他肩头。   香的。小双模模糊糊地想。真好闻。   烟草气息混合着他健康清新的体味,复杂而又和谐。就像他这个人。小双想,虽然看起来冷淡疏离,可是自己却能感受到他深埋在骨子里的温柔和忧伤。   要是有谁能让他开心起来就好了,他笑的时候一定更好看。   萧骏把董喜双放到诊疗室的床上就走了,医生给开了静脉补液,小双抱着一腔子情窦初开的甜,一边难受一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双:好香!   萧骏:恋人之间闻得到对方散发的荷尔蒙,那是每个人独特的生理气味……   小双:我……我说的是你手里端的肘子……   萧骏:…… 第3章 天然弯   起床号准时响起,小双瞬间清醒,缩在被子里等着萧骏来拍自己。左等右等等不到,其他人都已经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了,萧骏才走过来靠近了低声说:“我帮你请了假,可以不用出早操,你好好休息吧。”   小双心里一热,又是激动又是感动,转过身想跟他说谢谢却发现人已经走了。   昨天他打完针已经是午饭时候了,鲁鹏涛和黎昕给他买了粥送到医疗室来,他还没醒透,傻傻地探头找人,问:“萧骏没来吗?”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萧骏,还是黎昕恍然大悟了一下说:“哦,你是想跟他道谢吗?没事,晚上回宿舍再说就可以了。”   小双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有点失落。   他在宿舍休息了一下午,晚饭时萧骏不在,一直到熄灯后大家都睡了才回来,到底也没找到机会跟他说话。   太阳升起来了,宿舍楼里空荡荡的,窗外回荡着学生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小双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坐起来发呆,头还是有点晕,没力气,但是已经好多了。   他起来洗漱完毕就开始折腾自己那床被子,折了摊摊了折,不是一边高一边低就是里面窝囊着鼓起一块,他挫败地扑在被子上叹气,想不明白这么软的东西怎么就能像教官要求的那样,跟块豆腐似的有棱有角。   萧骏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小个子男生背对着他,整个头埋进被子里疯狂扑腾的场景。那情景非常好笑,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董喜双听到门响一回头,看到是萧骏,立刻囧得红了脸,像踩了弹簧似的跳起来却忘记上铺的床低,“梆”的一声撞到床板,“啊!”的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下。   萧骏嘴角的笑意扩大了,这个小男生简直像是演滑稽剧的,一句台词没有就能把人逗笑。   他忍着笑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小双蹲在那抱着头说:“没事没事。”心里却觉得难堪得要死,为什么越是当着在意的人越是会出丑呢。   萧骏拿起小双的被子说:“我帮你叠吧。”   董喜双站在一边,看萧骏动作干净利落,一折一抹,一拍一抻,几下子就把被子折成一个标准的“豆腐块”,棱角像刀削出来一样平整。   他两眼冒星,胸口冒心,脑子里赞叹:“哇……”   萧骏又挨着床一个个的把那些不合格的被子重新叠整齐,床单抻平,小双心里疑惑着问:“你每天都帮我们重新整理吗?”   萧骏手里没停,回说:“举手之劳而已。”萧远海从小对他奉行军事化教育,折被子这种最基本的技能很早就已经熟练了。   怪不得整个宿舍从来没在内务上扣过分,小双埋怨自己粗心大意,竟然从没发现过自己的被子被“加工”过。   他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那个……昨天,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萧骏刚好整理完最后一个,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窗前这个稚气未脱,一身土气的小孩儿,皱了下眉,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见过。   可是自己到宿舍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送了东西就没再回去过,又不是一个学院的,哪里会见过呢。   “不客气。”萧骏那点隐约的笑意就像阴天的太阳,没等人看真切就已经消失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抬腕看了下表:“早餐时间快结束了,你该去吃饭了。”   小双哦了一声,又问:“你不去吗?”   “我吃过了。”   对话冷得进行不下去,小双恋恋不舍地离开宿舍,在走廊上回头看了一眼宿舍门,又看了一眼尽头的消防安全门,叹了口气。   下午训练休息的时候萧骏去水龙头前洗脸,解开衣领挽高袖子双手捧着水往脸和脖子上扑,脖子磨破的地方一沾水火辣辣的疼,抹掉水睁眼的时候一只小手怯怯地伸到他视线的下方。   萧骏弯着腰没抬头,皱紧了眉头,这么些天过去了为什么还是有人不死心。   他没看到一样,再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只手虽然不大,但是骨节凸出手指修长,分明是个男生的手,手里拿的也不是那些熏得喷喷香的名牌手帕或是印着暗花的手帕纸,就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白毛巾,看样子质量还很粗劣。   他抬起头,原来是昨天中暑那个,同宿舍的,隐约记得名字很有意思,叫什么来着,红双喜还是什么的。   萧骏直起身,小双的视线瞬间上扬,离近了看他觉得更高了,他把毛巾举高了一点:“你把这个毛巾垫在领子下面吧,这样就不会磨着肉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新的,没用过。”   萧骏有点惊讶地挑了下眉,他怎么知道自己衣领磨破了脖子?   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矮小黑瘦,看起来有点呆的男生,脸太小了,眼镜又宽又大,沉甸甸地遮住了半个脸,一边的眼镜腿大概是折了,用白胶布乱七八糟地缠了几圈,磨得脏兮兮的……   眼镜……萧骏脑子里闪过那晚在地上捡起一个老式玻璃片眼镜的情景,终于抓住了那一点熟悉的印象,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那天晚上……”   小双的眼睛在磨得白花花一片的镜片后面唰地亮起来,不等他问完就猛地点头:“是我是我!你终于认出我来啦!”   他说话带着点口音,笑起来露出编贝似的整齐牙齿,嘴角两个米粒大小的梨涡透着一股娇憨,萧骏想起那晚浮在黯淡夜色里的那一口白牙,终于跟眼前的人对上了号。   他接过董喜双手里的毛巾,拧了几圈绕在脖子上,系在领子里面,语气温和了点:“那天你没事吧。”   小双看他用自己的毛巾垫衣服,心里像偷喝了一勺蜜似的甜,摇头摆手说:“没事没事。”其实那天他磕得不轻,膝盖上的血痂现在还没掉干净呢。   他的动作和神态带着种天然的笨拙和可爱,萧骏想起早上看见他扑在被子里扭动的情景,有点想笑,弯着嘴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说:“谢谢你的毛巾,你洗吧。”说完把水龙头让出来走了。   董喜双被雷劈中了一样傻站在那里,手摸着被萧骏拍到的地方露出做梦一般的表情。他笑了?居然对着自己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比自己想的还好看。   这天下午他整个训练都在走神,要么偷看萧骏要么就是发呆,因为走正步的时候同手同脚被教官拎出来好几次,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小双本以为终于刷到了点存在感,下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他找他说话了,可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萧骏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列队训练时,根本抓不着人影。   快到结业汇报时他干脆被抽去做仪仗兵,这下连偷看的福利也被取消了。   军训结束后,精疲力尽的学生们被运回了学校,萧骏没有跟大家一起做大巴车,也没有回过宿舍。   小双突然就看不到他了,十分不适应,早上六点不用闹钟不用人叫就自动醒来,瞪着天花板怀念每天早上被那个人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催促着起床的日子。   寝室里另外两人还睡着。他悄悄从挂在墙上的书包里摸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深蓝色牛仔布钱包,翻出收藏在钱包夹层里的淡金色名片,用手指沿着凹下去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摸了一下,指尖传来麻麻痒痒的触感,叹了口气。   他没喜欢过人,认知里从不知道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压根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对萧骏是个什么心思就已经猝不及防地陷进去了,直到此刻,处在安静的寝室中,熹微的晨光里,才恍然大悟一般目瞪口呆地坐起身来。   他起得急,床都忽悠了一下,下铺的鲁鹏涛翻了个身咂咂嘴,没醒。   小双捏着名片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呆滞了半天。   嗯,自己从小没有哥哥,也许就像崇拜一个很厉害的哥哥那样?毕竟他那么高,长得那么好看,什么都做得那么好,身上那么好闻,又那么温柔,有力的双臂抱起自己的时候……   不对。为什么心跳这么快,耳朵这么热?   他赶紧把名片收了起来,几步跳下床踩上拖鞋奔着厕所去了。   董喜双的学业导师约他到办公室,导师姓唐,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五十岁,普林斯顿回来,手底下有个做定量生物研究的实验室。   唐平第一次见董喜双就对他印象深刻——没办法不深刻。   天才总是在某些地方有点古怪的,老师在P大这么些年见过的也多了,这孩子虽然穿着打扮出格了点,但是性格还不错,并没有什么大的缺陷,交流起来也没有障碍,回答问题思路明确,条理清晰,而且看得出来带着股踏实的轴劲儿,应该说天资是很不错的。   但是这种小地方出来的状元郎通常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见识少,眼界窄,产业结构行业前景一概不知不懂,更别说什么热点研究领域和前沿科研成果了。   他列了一个不算短的书单给董喜双,书很杂,理工类的为主,政经文史也有不少,教他先培养起来看书的习惯,了解了他的专业优势后建议他先看一下信科学院的课表,带他对着课表稍微讲了一下,让他结合着自己的兴趣点先回去考虑一下第一学期选哪些课。   小双点头一一记下,临了犹豫着问能不能选一门光华的课。   唐平有点惊讶:“哦?对经管类的也感兴趣吗?”这孩子一看就不是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光华的人可不只是智商高,那里面个个都是人精。   小双不会说谎,也不能告诉老师选光华的课就是为了能每周看一眼想看的人,只好沉默。   倒是唐平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也好,至少了解一下基本的金融知识,方便以后为家庭资产投资理财也是好的。”   小双在图书馆对着课表研究了一个下午,想上的课太多,然而时间却是有限的,斟酌来斟酌去,心里想着萧骏坐下休息时解开衣领掏出自己送的白毛巾擦汗的情景,还是狠狠心划掉一门量子物理导论,添上一门产业分析。   新生开课了,小双发现自己课选得有点多,周中的每一天都得起大早,在各种教学楼之间跑来跑去的疲于奔命,而唐平又让他一周至少要读完一本书,结果就是比高三的时候还忙,每晚都得在自习室待到熄灯关门。   可是再忙他也没忘了那门产业分析。   上课这天早上他洗了两遍脸,挖了一大块姐姐买给他的儿童霜擦上,还特意换了件新的衬衫,眼镜脚也用干净的白胶布重新缠了下,又忐忑又激动地跑去光华楼,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萧骏并没有来上课,一直到大课全结束了也没来。   第二周也没来。   小双无奈地发现越久不见,自己想起萧骏的次数越频繁。晚上想着他睡,早上想着他醒。吃饭想,走路想,就连上课偶尔晃神都会想起他。跟他说过的短短几句话快在反复回味里被自己嚼烂了。   他偷偷用手机搜索男的喜欢男的是怎么回事,搜出来的信息杂乱无章,夹杂着很多他看不懂的,像是暗号一样的词汇,干脆跑到图书馆去查书。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绕着心理学的架子转了一圈,拿了一本《普通心理学》翻了一下目录没有看到相关的章节,想一想又想去够上面那本《性心理学》。   三阶梯被旁边书架那儿的一个女生占着,他只好拼命踮脚去抠书脊,抠了几次没抠动,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上面轻轻一拨就把书拿了下来。   那是个很瘦但是很挺拔的男生,短发柔软清爽,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形状好看的双眼黑而深,带着令人信任和安定的气质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要这本吗?”   他的声音低柔清澈,十分好听,小双抬头看着他好看的面容呆呆地嗯了一声。   男生抬头,优雅的脖颈上凸起小巧的喉结,衬衫领口间露出一点白金链子,问他:“还需要其他的吗?”   小双自己也不知道还要什么,只好盯着人家摇了摇头。   男生把手里的书递给他,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小双看着男生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就想:他也喜欢男的吧。   又想,喜欢男生也许也没啥吧。   他在角落里囫囵吞枣似的挑相关的章节读完之后放了心,就像上了一节数学课学到一个新的定理一样。   嗯。原来喜欢同性是天生的、正常的呀,虽然是少数派,可是生物多样性嘛,符合正态分布就好了啊。   他舒了口气,想一想又转而忧郁起来,可是萧骏在哪里呢?他为什么不上课呢?他还在不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念琪:所以你……就这么简单就想通了?   董喜双:啊,不然呢?难不成你纠结过?纠结有用吗?这可是天生的啊。   纪念琪:你走开。 第4章 空荡荡   萧骏站在公寓的户外阳台上,撑着铁艺栏杆的双手一边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另一边捏着一个打火机,用拇指拨动着金属盖子,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   栏杆上半悬空放着的银锡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着半缸子烟蒂。最近他烟抽得越来越凶,饭倒是越吃越少。   抬头看着天,不知是阴天还是有霾,灰蒙蒙一片空。就跟他的心一样。   从申请季他终于决定放弃出国那天开始,生活就像脱轨的列车一样,离正常的轨道越来越远,走得越来越艰难。   罗星棋一走,他就仿佛没了发条的时钟,劲儿卸得一干二净,连一秒钟都走不动了。   其实也无关甘不甘心,想不想念。罗星棋跟鹿屿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两个人并不像普通情侣那样黏黏糊糊,吵吵闹闹,甚至从没看过他们俩拥抱牵手和接吻。   但正是那份淡然,才更显得情深刻骨。   萧骏早就已经认命了,想也轮不到自己去想。   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天长日久的陪伴是他,情窦初开的对象是他,漫长的暗恋是他,决绝的离开……却是自己。   都说发小团的主心骨是他萧骏,因为他向来懂事早熟,沉稳大气,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核心一直是那个人,他了解那个人,表面痞里痞气,嘻嘻哈哈凡事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最正,牢牢地踩在自己的原则上,阳光得能照亮人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该放手了,他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萧骏终于决定不再给自己陪着他的机会,放弃少年时代就开始一步步筹备的计划,远远地放逐自己。   经过当年闹得鸡飞狗跳的出柜事件,萧远海的老心脏已经无坚不摧了,幸亏萧骏一直以来成绩好,在惠德做学生会主席也颇有建树,稍稍动了点关系把他弄到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也算是操心到头了。   其实谁也不知道,萧骏去做学生会主席不过是为了罗星棋需要有个人替自己在学生会里发声罢了。   公司也一样,两人一起投资的公司,萧骏曾经无比上心,年前罗星棋为了给鹿屿安家,出清了所有股份,那之后,他也没了心思去经营,各种策划,报表躺在邮箱里很久都没有点开过了。   目标消失后只剩巨大的茫然。   萧骏吸掉手指间最后一口烟,捏着烟灰缸回到客厅里,电视里循环播放着一部主题黑暗的烧脑片,从昨晚放到现在。   茶几上站着躺着几个空了的啤酒罐子,杯子里琥珀色的威士忌剩个底儿,冰块早就化没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课表,还赶得上下午的课。   把空罐子扫进垃圾桶,倒掉半满的烟灰缸,跟杯子一起洗干净,洗个澡换了件衣服,抓起车钥匙出门。   离校门口还有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没有带课本。   而且今天份的,作为正常人正常生活的力气好像已经全部用完了。   他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调头换路,直奔六环而去。   京城六环路,全长不到200公里,路宽车少,两圈兜下来也不过三个小时,最近已经被他走得熟得不能再熟了。   宝蓝色特斯拉全力加速时噪音也很低,车里放着的第六交响曲层次分明,音浪冲击盘旋着,却进不去萧骏的耳朵。   放空,加速,直到筋疲力尽。像昨天一样兜累了回家,靠着烧脑电影转移注意力,在酒精的麻醉下睡去,再在烟草的刺激中醒来。   董喜双今天要洗衣服,所以回来的早点。宿舍里鲁鹏涛正和隔壁寝的同学研究那人新买的任天堂Switch游戏机。黎昕加入了吉他社,坐床上抱着把木吉他滴滴答答地练习指法。   小双看了一眼黎昕上面空着的床位,装备品的袋子怕放久了落灰,被鲁鹏涛找了几张报纸盖上了。   黎昕看他往上面瞅,也抬头看了一眼,想起来说道:“哎,说起来萧哥今天又没来上课啊。”   鲁鹏涛没抬头:“我听人说他高考分不太高,是加分进来的,可能家里挺厉害的呗。”   鼓捣游戏机那个人抬头说:“我要是他我也不用来,今天中午跟管信的一个哥们儿一起吃饭,你们知道吗?人家手里好几个公司,实操牛逼得不得了,上讨论课的时候别人都是照本宣科,就萧骏一个人能拿出实际案例。”   黎昕左手握着琴头右手撑住下巴:“唉,有钱有颜,人生赢家啊……”   他看小双抱着衣服站在那发愣,提醒他:“又发呆呢双儿,不是要洗衣服吗?”   小双如梦初醒一样哦了一声,抱着衣服去洗衣间,一面想: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是不开心的吗?   这天的高数课上老师拖了点时间,董喜双跑到法基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他从后门猫着腰进来奔着人最少那排钻过去,小声问把着边坐的一个男生:“我能进去吗?”   那个男生没说话也没动,小双以为他没听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不好意思,我能进去坐吗?”   上头传来“啧”的一声,男生转个身让出空间来让他进去了。   小双坐定之后想跟他道谢,一眼看过去就愣住了。   这男生让他想起高中时候班级里面的女生们私下里传来传去的那种小本子漫画书,里面的人都画得跟天仙似的好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跟萧骏一样,好看是好看,但都是一脸生无可恋,不开心的样子。   纪念琪从小被人盯惯了,小时候还愿意装乖不做声,长大后除了在父母面前软一点,在外面向来棱角锋利,而且人们本能地对过于美丽和过于丑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偷着瞧,不作兴直盯着看。因此纪念琪很久没有被这种类似于“冒犯”的方式盯过了。   他面似寒霜,气场全开的时候周围都没人敢来坐,更别说拉他的袖子还像这样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了。   纪念琪一面带着恼意冷冷地说:“你看够了没有。”一面带着点挑衅射了把眼刀过去。可是看过去的瞬间就破功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笑小双更是看傻了。喃喃地回答:“你长得真好看。”   有几年不曾收到过如此直白的赞美了,对方的稚拙取悦了他,他上下打量着董喜双问道:“话剧社的?你们最近排年代戏?”   小双听不懂他话里的戏谑,歪着头傻呆呆地:“啊?”   好呆好搞笑啊,纪念琪难得被他逗得想笑,伸手托了一把他的下巴,“口水流出来了。”   小双信以为真,赶忙拿袖子去擦嘴,再回头发现那个男生已经笑趴在桌子上了。   这一堂课两人都没怎么听,纪念琪拉着董喜双伏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跟他聊天,只觉得这小孩儿太好玩儿了,傻兮兮地问什么答什么,跟潭清水似的一眼看得到底儿,不一会儿功夫全部身家就交代个清清楚楚。   等下课铃响小双跑到食堂打上饭了才一拍脑袋,光听自己说了,连人家叫啥都忘问了。   他想着下次上课还能遇到,却没想到晚上人就找上门来了。   董喜双刚洗了澡,正拿着自己的搪瓷大缸子咕嘟咕嘟喝水,纪念琪敲门走了进来。   “Hi,小古董,找你玩儿来了。”   ……   纪念琪对这种没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怎么在意地扬手跟其他两人打招呼:“新闻系的,纪念琪。”   鲁鹏涛和黎昕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收起惊艳的目光跟他打招呼,黎昕还开了个玩笑:“真的不是电影学院的吗?”   小双很开心看到他,“你咋来了!”拖过旁边桌子下没人坐的椅子:“坐呀。”   纪念琪凑近他闻了一下:“上午就想问你,你擦的什么?身上一股奶味儿。”   小双愣愣地啊?了一下才想起来,从柜子里拿出姐姐买给他的儿童霜递给他:“就擦了这个啊,哪有奶味儿,我咋闻不着?”他像只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把大家都逗笑了。   纪念琪看了看手里的“郁美净牛奶精华儿童面霜”,扔起来抛了两下,去参观小双书桌旁的铝皮花暖瓶,桌上倒扣着一本印着西湖三潭印月的塑料皮笔记本,旁边摆着个搪瓷大茶缸,画得花红柳绿的,又看到旁边别着一把蔺草编得大蒲扇,拿过来扇两下问:“这也是从家带来的?”   小双蹲着在下面的柜子里翻零嘴儿,闻言抬头看一眼说:“是啊,隔壁三大自己编的,风可大了。”   他两手捧着东西起身,撞了头又是“啊”的小小一声,顾不上揉站起来,献宝一样给纪念琪:“我妈晒的苹果干和红薯干,大家都说好吃,给你尝尝。”   纪念琪拈了一块塞进嘴里,果然很甜:“好吃!”   今天运气不错,遇着块暖暖的小甜饼。快半年了都没像今天笑得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 骏: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炮灰攻!   纪念琪:是又怎样,你咬我啊?!   纪念宇:琪琪。   纪念琪:哦。 第5章 真好吃   周末上午萧骏接到鹿屿的电话,让他去地铁站接自己。   萧骏开车过去,见他拎了个大布袋子,很重的样子,赶忙下去帮他拎到车后排。打开副驾的门让他坐进去。   “呼……”,鹿屿掏出纸巾擦鬓边的汗,甩甩酸痛的手臂,“累死我了。”   这里不能停车,萧骏转方向盘踩油门把车开走,一面问他:“拿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鹿屿掰手指数:“有我自己腌的脆萝卜干,上次你说好吃的那种,昨天大集上有卖甜杏果酱的,给你买了两罐,两瓶桂花甜酒,还有一罐杂花蜜,是邻居给的……”   萧骏摇了摇头:“这么大老远的拿这些个干吗,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的。”   鹿屿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了一下萧骏的侧脸,一愣,有点犹豫地问:“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几天不见你瘦这么多?”   萧骏安抚地笑了一下,“有点苦夏,食欲差点,没什么大事。”   车里烟味很重,萧骏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鹿屿知道他一向大家长作风,大家的事都管到底,自己的事却习惯自己扛,不放心地问:“……是发生什么不顺利的事了吗?”   萧骏回头看他一脸担忧,不由得笑出来,“操心你自己吧,回星屿为什么不让我开车送你?回头他知道了又得说你。”   提起罗星棋,鹿屿的表情立刻带了点羞赧的软:“我坐地铁很方便的,不用你送,知道你们系课很紧的。”   董喜双的高中同学在航院,约好周末来看他。   小双带他逛了一圈学校,两人聊了会儿近况,快到午饭时间了,同学说还有别的约,小双就送他去地铁站。   从天桥往回走的时候他低着头上台阶,迎面一个人突然撞过来,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去。   小双抓住手边的栏杆稳住自己,还没等站好对面的人已经从他脚边捡起一个黑色的手机惨叫一声:“我的手机!”   小双把眼镜扶正,果然看见那人手里的手机屏幕从上到下碎得七裂八瓣的。   他忘了根本就是对方撞过来,还在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话没说完那人已经拉着他的手臂几步走到天桥过道上,把他推到角落里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得赔我!”   小双老老实实地任人家拉着,还在鞠躬:“对不起,我拿去给你修吧。”   那人是个年轻男人,个子比小双高点,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推了小双一把:“你修?你拿什么修?我这手机是刚买的,一万多块钱呢,赶紧赔钱!”   手机的价格惊到了董喜双,他傻傻地张嘴:“啊?啥手机这么贵?”   那人轻蔑地上下看了看小双:“苹果手机,最新款,没听说过吧,土老帽儿。”   小双有点不高兴,黎昕用的就是苹果新款,跟这人手里拿的根本不一样。   “你这个不是苹果新款,新款屏幕不是这样的。”   那人看他不上当,回头冲旁边使了个眼色,又有个男人走过来,两人围住了董喜双:“反正我这手机刚买的,花了一万多,你怎么也得赔我一半的钱吧!”   小双还在坚持:“我们去专卖店修一下吧,只是屏幕碎了应该可以修的。”   萧骏送鹿屿到学校附近,鹿屿有点歉意地看着他:“那我不陪你吃饭了,你自己找地方吃,吃点凉快的。”   本来说好一起吃午饭,邵华突然打电话叫他到办公室,要跟他一起吃饭顺便让他帮忙查点东西。   萧骏笑着逗他:“行了,别管我了,把你婆婆哄好就行。”鹿屿笑了下,下车关门后犹豫了一下又弯下身敲敲窗户,等车窗摇下来冲他说:“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萧骏点点头,冲他摆了摆手。   鹿屿走了,萧骏升起车窗,力竭地叹了口气,仰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睛。累。   他习惯性地去储物盒里摸烟,叼在嘴里看着前面发呆。突然看到天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在跟人聊天。   是那个跟自己挺有缘分的小孩儿,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和大眼镜非常好认。   正想开车走,突然看见小孩儿被对面的人推了一个趔趄。   萧骏停住动作,不悦地皱紧了眉头,把嘴里的烟扔到旁边的扶手上推门下车。   “这样吧,”那两人看小双穿得这么土,一副眼镜磨得看不清人了还戴着,虽然单纯好骗,但估计也没什么油水,懒得跟他浪费太多时间。   “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说来也巧,小双今天刚在ATM机上取了一千,准备存点饭卡买点书的。   “我身上只有一千多,但是我的卡里有钱,修手机的钱我会付的。”   那骗子一听这话立刻知道真人不露相,搞不好今天真捞着一条肥羊,但是这小孩儿有点轴,非得要去专卖店不太好搞。   他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打算来横的,两人双双架住小双的胳膊刚要走,冷不防被一个高挑健硕的身躯拦住了去路。   萧骏站在那儿,带着天生的贵气,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萧骏!”   董喜双仿佛天上突然掉下来个宝贝,整个人都亮了,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着萧骏了,乍然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简直开心得身处何地都忘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萧骏垂眸盯了一眼握在小孩儿细胳膊上的两只手,那两人吓得立刻松开了,心里暗叫倒霉,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看对面的主儿绝不是什么善茬儿,这次估计要泡汤。   小双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快点解决这俩人好跟萧骏说话,从兜里掏出钱包说:“要不你们先拿这一千去修手机,要是不够的话过后给我打电话再给你,可以吗?”   萧骏伸手按住了小双正往外抽纸币的手,语气波澜不惊:“谁的手机坏了?”   那个碰瓷的骗子唯唯诺诺的说:“我的手机被他撞掉了,摔坏了……”   “哦。”萧骏点点头,掏出手机解锁,“报警吧,跟警察一起去手机店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是哪里坏了……”   话没说完,那两个人已经训练有素地奔着不同的方向“呲溜”一下就钻没了人影。   董喜双楞了一下,举着手叫人家:“哎——别走啊,手机不修了吗?”   萧骏都叫他给气乐了,一把把他的手拍下去:“别叫了,那是骗子。”   “骗子?”小双惊讶张大的眼睛被眼镜遮住,只能看到下半边脸的呆,“可是他的手机确实摔坏了啊。”   萧骏无奈地摇头,“本来就是坏的,下次不要傻乎乎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小双有点沮丧地低下头,肩膀也垂下来,觉得自己特别蠢,低低地哦了一声。   萧骏心累:“财不露白听说过吗?”看他一脸呆样忍不住又心软,“不要在外面掏钱包,更不要连自己有多少钱都告诉人家。”   小双被他训得满心的高兴无影无踪。   萧骏叹了口气,“行了,我走了,下次自己长点儿心眼。”   小双看他转身就走,急了,“哎!萧骏!”   萧骏心想小孩儿不大口气不小,连名带姓地喊得挺自然,回头看他,“叫萧哥。”   小双不好意思了一下,小声改口:“萧哥。”   鼓起勇气跟上他:“你要去哪儿啊?你吃午饭了吗?”   萧骏往前走,他没食欲,不想吃饭,现在只想抽根烟。   “我要回家了,再见。”   小双紧倒腾着双腿跟在他后面:“我能跟你回家吗?你帮了我好几次,我想请你吃饭。”   萧骏站住了,小双一时反应不过来,“哎呦”一声撞上了他的后背,手忙脚乱地去扶大眼镜。   萧骏让他逗笑了,问:“你会做饭?”   小双:“啊?……不会……”   萧骏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说:“走吧。我会。”   董喜双直到坐上了萧骏的车还在不相信,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不但见到了他,还能坐他的车,跟他一起吃午饭!   他忍不住去一眼眼偷看开车的人,越看越觉得欢喜和心疼,他又瘦了,而且跟军训的时候比看起来更糟糕,好像几天都没睡觉了一样憔悴。可是,可是他还是那么好看。   萧骏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偷看。他在走神。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厨艺相当不错,当年以为将来一定会一起出去留学,他知道那个人嘴巴刁,不爱吃西餐,披萨吃两牙就嚷腻得受不了,牛排连吃两天就要发脾气,不爱意面的口感,嫌不筋道……   所以他很早就开始有意学着下厨,按着那个人的口味一点点摸索,一点点练习……   只是还没等有机会做给他吃,自己就已经没资格了。   他有了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做饭很好吃,而自己,没有了想要做饭给他吃的对象,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了……   他领着董喜双来到家里附近的一个精品超市。   超市冷气很足,放着让人心情舒缓的悠扬音乐,萧骏刚才在车里泰山压顶一般的难受减轻了点,回头问身边的人:“你想吃什么?”   却没听到回答。   小双正弯着腰扶着眼镜难以置信地去看半颗白菜上面的价签,手指点着上面的小数点数来数去,以为自己看错了。   半颗白菜的价格在自己家恨不得能买十颗。   萧骏被他笨拙可爱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又要笑,拎着衬衫领子把他捉起来面对自己,“别看了,我问你想吃什么。”   “啊?哦,什么都行,我啥都吃。”   萧骏手搭在他肩上没拿开,两人走到生鲜区,萧骏看鱼很鲜活,买了一条,又拣了几样蔬菜,拿了几罐调味品,结账走人。   萧骏住的是个半新不旧的小区,虽然有点年头了,品质和服务依旧不错,毕竟当年刚开盘时也曾经惊世骇俗过。   当时买的是楼王顶层的一个复式,开发商用来做样板间来的。本来是买了投资的,谁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终究是自己住进来了。   小双一进这个公寓就觉得冷清。客厅太大了,四五米高的天花板和落地窗让整个房间显得很空,大概是为了追求现代感和科技感,很多装饰和家具都是玻璃和金属材质,让人感觉凉飕飕的没有人气。   萧骏让他进来,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递给他,“随便坐,我去做饭。”   小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四处看,发现镂空楼梯下面的黑白格子储物柜上面陈列着很多照片。他走过去看到摆在最中间比较大的是一张合照,一个长得很帅,个子跟萧骏差不多高的男生站在萧骏前面的中间位置,手里揽着一个眼睛漆黑的清秀少年,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有点眼熟。   少年旁边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拉着左边一个戴眼镜男生的耳朵,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很高很壮,叉腰站着的男生。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萧骏,抿着唇,面无表情。   小双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摸了摸照片上萧骏的脸。   他又看了看其他照片,很多都是萧骏跟那个带着黑色耳钉男生的合照,有在篮球场上两人带着汗水和笑容击掌的,有两人带着胸牌在NASA门口比着大拇指的,还有一些小时候的照片,也都是他们俩一起,看来这应该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跟他那个爱笑的好朋友不同,萧骏似乎是从小就早熟,总是一副小大人一样成熟的表情。   小双叹了口气,回去坐在沙发上发呆,第一万次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心点呢?要是能让他开心就好了。   萧骏虽然久不下厨,但基本功还是在的,手脚利落,很快就做好了饭菜,叫小双洗手来餐厅吃饭。   菜不多,一荤一素一汤,红烧鱼汤汁浓稠油亮,清炒菜心清爽碧绿,一大海碗番茄蘑菇蛋汤旁边是一盆香气扑鼻的白米饭。   萧骏收尾的时候压下去没多久的烦躁又有翻上来的趋势,他让小双坐下:“你先吃,我抽根烟。”   小双吞了吞口水,有点担心地看着落地窗外阳台上吸烟的萧骏,跟上次军训时,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不同,刚才在他的车里就已经闻到,烟味已经浓重到压过了他身体的味道,到了有点呛的程度了。   萧骏抽完一根烟,感觉稍好了点,洗了手回到餐厅,发现小孩儿没有动筷子,坐得端端正正,背挺得直直的在等他,那情态很可爱,萧骏又忍不住微笑:“不是叫你先吃吗?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边说边坐下,这才看见自己的饭碗里盛着剔了刺的鱼肉,再看盘子里,红烧鱼最嫩的部分被整整齐齐地剥走了,大刺小刺整齐地摆在骨碟里。   萧骏心里倏然一暖,拿着筷子让他:“谢谢,吃吧。”   小双这才笑一下,拿起筷子开吃。   小孩儿大概是饿了,吃得非常香,一口紧着一口地往嘴里塞,小巧的嘴巴包着饭菜快速地嚼着,每吞咽一口都带着点像是赞叹一样的喘息,太可爱了。像小动物。   他手指虽然长,但是手不大,筷子拿的位置很低,像小孩子一样,吃饭的认真劲儿也像小孩子,可爱。   萧骏本来没什么食欲,边看着他下饭似的竟然不知不觉也吃完了一整碗饭。   盘子里剩下最后一根菜心,小双伸筷子之前看了一眼萧骏,又把萧骏看乐了,干脆亲自给他夹到碗里:“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小双两手捧着比他脸大好几圈的海碗,咕咚咕咚干掉了最后一点蘑菇汤,放下碗立刻打了个嗝,随即不好意思地僵直了身体:“对不起啊,实在是太好吃了,全部都好好吃啊。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啊?”   萧骏给他逗得笑出了声音,“不多,我只做了两人份的,没有剩才好。”   小双被他笑开的样子晃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揉了一下鼓起来的肚子站起来说:“我来洗碗吧。”   萧骏故意问他:“会用洗碗机吗?”   “啊?……不会……”   仿佛就为了看他这个呆样似的,萧骏忍不住又笑了,一面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恶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鹿 屿:小双,跟我走吧,今天做梅子排骨哟!   董喜双:嗷!好哒!   纪念琪:甜宝,走,今天在家涮火锅!   董喜双:嗯!来了!   萧 骏:董喜双!你给我回来!   董喜双:那你做啥好吃的? 第6章 真好玩   萧骏把他带到书房,问他想玩儿什么,有Game Box,体感游戏,自己公司做的VR解谜……   小双对电子游戏接触不多,兴趣并不大,他看了看墙边的大书柜,那有一整个柜子装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盒子,看样子是被主人珍藏的,因为只有这一个柜子镶了玻璃门。   萧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喜欢乐高?”   “啊?乐高是啥?”他只是看蓝色的盒子按照大小排得整整齐齐的觉得很好看而已。   萧骏走过去打开柜子,想了想,从中间抽了一盒出来。   “给你,积木,里面有手册。你先玩儿着,我洗个碗就来。”   他收拾了餐桌,把碗盘收到洗碗机里按下开关,切个柠檬,用姜汁汽水兑上鹿屿刚拿来的果酱和蜂蜜,简单做了一壶饮料端到书房去。   一进去就是一晃神。   董喜双跪坐在书房中央的圆形地毯上,正勾着头认真翻那本厚厚的拼装手册,里面的分装袋子被他拿出来整齐地摆在一边。   萧骏有种错觉,好像瞬间时光穿越回到了小时候。   罗星棋有段时间搭乐高上瘾,他们俩整个寒假都窝在萧骏的房间里没出去,饿了就去掏冰箱,累了就头顶着头胡乱挤在床上睡着,拼完简单的就去挑战更难的。   从一开始的不得章法,到后来两人已经配合得相当默契,分手册,分材料,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冬天大大小小完成了几十个。   男孩子的玩具太多,开学没多久罗星棋就渐渐丢开手,迷上了别的。可是那个寒假的美好就此烙印在了萧骏心头,在他的心里,那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寒假,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俩,留在那个没有尽头的冬天。   他养成了收集乐高的习惯,然而却没能再动手拼成功过任何一个。   他的心里窜过一阵剧痛,手指捏紧了杯子,指尖发白。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小孩儿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脸上的表情有多难过,当然也不知道小双那一刻有多心疼。   萧骏收起心思,过去坐在地毯上,递给小双一杯饮料,:“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小双接过来喝一口:“这是什么?真好喝。”   萧骏笑了下,问:“好玩儿吗?能看懂吗?”   “嗯,”小双把手册合上,放在一边,“这些是你收藏的吧,看看就行,不要打开了。”   萧骏拿过一包,动手撕开袋子,翠绿色调的积木颗粒哗啦一声倒了出来:“无所谓了,你玩儿吧。”   反正也等不到了。   这是一个绝版的翡翠之夜火车,并不难。   萧骏跟他说了一点技巧,小双上手非常快,萧骏发现他虽然读手册的时间比较长,但几乎每页只需要看一次,就算知道能进元培的必然是天选之子,但直观地面对天才还是觉得很震撼和有趣。   两人初次合作竟然就很默契,不到两个小时就拼好了。小双小孩子一样整个人趴在地毯上如痴如醉地转圈看着成品感叹:“真好看啊……”   萧骏看着他那么喜欢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觉得心情很好,说:“喜欢吗?可以拿回去摆在宿舍里。”   小双跪坐起来摇头摆手:“不用不用,能亲手搭一次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感觉到萧骏的精神有点疲累,就主动站起来说:“那个,我该回去了,谢谢你请我吃饭。”   他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抓抓耳朵下面:“哎呀,本来是想要请你吃饭谢谢你的,现在怎么变成又吃又喝还玩了你的玩具呀……”   萧骏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没有说话。   小双在客厅沙发上找到自己的书包,告辞出门。   临走的时候站在门口低着头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口:“下周的产业分析,你会来上课吗?”   萧骏楞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单单问起这门课,倚在门框上没有直接回答,“再说吧。”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萧骏按住了按键,“等一下,”他说,“不好意思,上次我没记住你的名字……”   小双站在电梯里一下子笑开来:“我叫董喜双,喜事成双的那个喜双!”   男孩的声音清脆透亮,突然笑开的样子仿佛一束阳光破云而出,让人联想起某种晶莹剔透的水果硬糖,萧骏数不清今天自己笑了多少次,只是难得过了一个不那么丧的下午,又吃了一顿不那么郁结的午饭,晚上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   这个下午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董喜双两脚轻快得仿佛注入了什么能量液,心里像栓了个氢气球,差点在路上蹦起来。在地铁里靠着栏杆,双眼晶亮嘴角含笑地发呆,坐过了站都不知道。   在萧骏身边待一个下午让董喜双飘了足足有一周,喝水时捧着搪瓷缸子发呆,刷牙时对着水龙头的流水发呆,在宿舍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对着课本发呆,别人把脸伸到他眼前叫他都听不见。   本来就有点愣呵呵的,现在又添了呆,“呆双”的名号不胫而走。   纪念琪在图书馆里走神。   他已经按照妈妈的要求拉黑了弟弟所有的联系方式,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注册了一个小号关注了他的微博。   他的微博不常更新。但今天却po了一张照片,应该是军训拉练时候照的,北方的秋天,山上层林五色尽染,一轮橘红色落日沉沉地坠在上面。   带着一句词:若叫逐马随郎行,不计多少程。   纪念琪看到这句的瞬间悸动与苦涩同时翻涌而来,几乎立刻红了眼眶。   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是个固话,区号是那个城市的。   他的心狂跳起来,捏紧了手机,无措得像个孩子,心里摇来摆去,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起来。   终于,思念压倒了理性,他跑出阅读室,慌不择路地跑进了厕所隔间,颤抖着按下接听键,捂着嘴巴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那边也是沉默。久久的沉默。   终于那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叹息一样:“终于。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纪念琪握着胸口的衣服无声地哭出来,眼泪凝结成大颗大颗的水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纪念宇就像以前一样,贴着他的耳朵呢喃:“一切都好吗?”   纪念琪哭得不能自已,抽噎声捂也捂不住。   声音还在继续:“有没有好好吃饭?京城秋天干,一定要多喝水。给你寄了松子和榛子,不要贪嘴吃太多……”   纪念琪破碎的声音打断他:“我……我答应妈妈不会再联系你的……”   那边回答:“没关系,你没有联系我,是我联系你啊。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听着就行了。”   董喜双看看时间,快要闭馆了,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上个厕所回宿舍了。   这一层的走廊空荡荡的,厕所里也没人,他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突然听到隔间里传来像是有人在哭的声音。   那声音压抑而痛苦,小双想起前两天在宿舍听他们聊天说G大博士生跳楼的事,不放心地站在水龙头前面没有走。   纪念琪挂了电话之后忍不住又哭了一会儿。推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水龙头那儿有人站着听墙角瞬间有点薄怒,眼神凌厉了一瞬发现居然是董喜双,这才垮下肩膀吸了吸鼻子:“怎么是你啊呆双。”   他走过去开水洗脸,小双还在那一脸震惊,去拽他的袖子,一着急就冒出家乡话:“琪琪,尼zà咧!”   纪念琪本来心如死灰难受得要命,让他这么一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挂着水珠看着小双笑了一会儿,收了笑容说:“没咋,想我弟弟了。”   小双看着像是松了口气,嘴角垮了垮:“我也想我姐……”   他想起什么似的在他那缝得大针小脚的破兜子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个演草纸包的鼓鼓囊囊一小包:“给你,今天我带的苹果干没吃,给你吃,别哭了,放寒假就能回家看你弟弟了,啊。”   纪念琪带着点微笑歪头看他:“呆双,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力量。”   “啊?”   “走吧,回去了。”纪念琪伸手接过那包苹果干,揽着小双的肩膀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念琪:(哭哭对手指)想弟弟……呜呜……   董喜双:别哭啦,我可以当你弟弟啊   纪念宇:小双,做他弟弟很难的,不但要宠着他、惯着他、陪着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得抱着他,不停地……   纪念琪:住口!不要莫名其妙突然就开车呀! 第7章 大变身   夏末一场雨,天凉好个秋。   早晚的空气开始发凉,董喜双翻出从家带来的新外套穿上了。   法基课上纪念琪看着这件姜黄色外套皱眉头,老土的绒线领,松紧带下摆,上手一摸质料滑溜溜,里面万年不变配着他虽然洗得干干净净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然而难掩年代感的老土白衬衫。再看看那村干部式吊得太高又系得过紧的裤腰……   纪念琪忍不住问:“我说你这些衣服真的不是什么80后怀旧商店买的或者什么道具行租的吗?”   小双扯着衣襟低头看了看:“不是啊,这是我们县城里的批发市场买的,新的我第一次穿呢。”   纪念琪捏着鼻梁吸了口气,又去拽小双的头发,“天天催你去剪头发也不去,后面都快披到肩膀上了,你是要去cos乞丐哥吗?”   “啊?”小双已经习惯了他们经常说一些他不太懂的话,不过最近已经慢慢越懂越多了,“乞丐哥是谁?”   他伸手越过眼镜去拉自己额头前长长的头发:“等寒假回去让我姐剪就行了,从小到大都是她给我剪头发的。”   “还等?!”纪念琪晕倒在桌子上,“算了,这周末我要去买个外套,你跟我去吧,非把你这一脑袋呆毛给你修掉不可。”   周末一大早纪念琪就带着董喜双直奔城中心的Shopping Mall。商场正在搞中秋主题,中庭挂着祥云揽月的巨大装置,虚拟仿真投影的嫦娥到处飞来飞去。   纪念琪领着他穿梭在衣香鬓影里,耳朵听着他感叹来感叹去。   “哇……京城的商场咋这么大?”   “哇……这是啥?真好看。”   “哇……什么味儿这么香?”   纪念琪在甜品站买了个脏脏包给他,“尝尝这个,最近很红的。”   小双举起来端详了半天,黑乎乎脏兮兮的,试着舔了一口,苦苦甜甜,很香。满意地点点头,整张脸都埋在纸袋子里去咬。   “好吃吗?”   小双点头,嘴边,脸颊,连眼镜上全是黑的巧克力粉,纪念琪一边忍笑一边拿商家附赠的湿巾要给他擦,小双往后让了让躲开:“哎呀,别擦呀,浪费,我舔舔就好了。”说着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绕着嘴唇舔了一圈儿。   纪念琪笑得蹲在地下半天没起来,“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萌啊。”   他带着小双去三层的理发店,避开各种“总监”和“首席”,挑了个普普通通的女发型师,交代说:“给我弟弟把头发剪短,就最普通的短发就好,不要任何流行元素,两边千万别给推了。”   拍拍小双的肩膀说:“去吧,我在休息室等你。”   小双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剃头铺子,有点局促:“不用了吧琪琪,我们还是回学校再剪吧。”   “去吧去吧,”纪念琪推着他往里面洗头的地方走,“我有卡,五折。”   可能因为要求太简单了,所以剪得速度尤其快。纪念琪一本杂志没翻完人就已经出来了。   “嗯,不错。”他放下书点头。   后面乱蓬蓬的一堆修理干净后,白生生的两只耳朵和纤细漂亮的脖颈线条一下子露出来了,立刻显出脸颊的圆润和下颌的尖俏。   头发没有剪得太贴头皮,看起来柔软微卷,蓬松得恰到好处。纪念琪伸手胡撸了一下,猫毛一样细软顺滑。   “怪不得以前总是乱蓬蓬的,原来你有点自然卷啊。”   小双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脖子那里凉飕飕的,用手去抚弄,“是不是太短了,丑不丑啊?”   纪念琪没回答,看着他清清爽爽露出来的额头,心念一动,伸手拿下了那架沉甸甸的大眼镜。   小双看着他在等他的回答,可纪念琪却呆住了半天没动。   他心里不知哪里冒出一句成语:钟灵毓秀。   小双的下半边脸生得十分娇憨可爱,纪念琪已经猜到他应该是长得不错,但没想到不只是不错。   这眉眼实在是太漂亮了,眉毛修长而整齐,柳叶一样线条柔和,显得人很柔顺。眼睛大而且亮,睫毛微微上翘,黑漆漆的瞳仁里七分专注三分懵懂,纯粹得像一头新生的小鹿。   一管纤细但挺拔的鼻子中和了眉目的秀丽,添了几分属于男孩子的英气。可是右眼下面靠近颧骨位置的一颗小小黑痣又带着一点媚惑感。   这几个月他天天在室内,夏天晒黑的部分已经慢慢转成了浅蜜色,皮肤光洁饱满,脸上连根寒毛都看不见。   纪念琪回过神来,啧了一声,把眼镜给他架回去:“你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吗?”   “啊?”董喜双跟不上他思维的跳跃,“去哪啊琪琪,等等我!”   纪念琪去常穿的牌子随便拣了几件秋装的新款,带着董喜双去眼镜店换眼镜,挑了个玫瑰金色超细的金属框。   董喜双架上新眼镜眼睛都睁圆了:“这个咋这么清楚?哎呀,跟一汪水儿似的,这么看你更好看了!”   纪念琪戴上他那个破旧的眼镜:“你高考就戴着这个考的?你也不怕看错小数点。”   他又挑了个半年抛递给小双:“其实我觉得你那度数也不算高,平时不戴眼镜也ok的,要是非得戴的话回去我教你用隐形吧,运动啊,冬天什么的都方便点。”   小双看他掏出银行卡要交给款台,急忙拉着他往角落里走。   “我有钱。”他压低声音,“有可多钱了。”他牢记着萧骏的教诲,不敢再随便露富。   纪念琪忍笑,学他的样子轻声说:“是吗?有多少钱?”   小双左右看了看,店里空荡荡并没什么人,这才稍微放出点音量:“考完试之后村里县里都给了钱,高中和咱们学校也给了很多,爸妈和姐姐还给了五千,我有这么多!”他伸出两根细手指比了一下。   纪念琪真有点惊到:“二十万?你是状元?”   小双点点头,笑了:“所以让我自己付钱吧,啊?”   他没了脸上那些遮盖,眉眼的灵动一下子显出来,一颦一笑间每一寸都是活泼泼的可爱。   纪念琪突然有点后悔:“我知道你为什么把脸遮上了,你这样是有点危险,我已经预感到会有一大批饿狼接近,你那个破眼镜先别扔了,搞不好以后还有用呢。”   “啊?”   说也奇怪,他的反应跟以前都是一样的,但不过是剪个头发换了眼镜,呆就变成了萌。   得到了资金充裕的保证,纪念琪打了鸡血一样拉着董喜双去买衣服买鞋子,发着狠地要把他衣柜里那些老古董出清。   董喜双屁股往后使劲儿:“琪琪,不用了吧,衣服这东西,穿着不冷就行呗。”   纪念琪手臂绕上他的细脖子:“少废话,跟我走吧你!”   倒也没去什么大牌潮牌店,地下超市两边有一些学生牌正在搞换季活动,夏天的T恤便宜得不要不要的。   纪念琪往筐子里捡衣服,顺便一边教育他:“你看我今天穿的,好看吗?”   小双打量他一下,一件圆襟白衬衫,袖子和一侧衣襟飞着一排黑色小燕子,天蓝色牛仔裤,裤管挽起来一大块,露着脚踝和一截修长的小腿,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鞋子上一个大对勾,点点头:“好看,可问题是你就算披着个破麻袋估计也能好看。”   纪念琪翻白眼:“我干嘛要披麻袋!你想气死我!”   没办法还得苦口婆心地唠叨:“穿衣服呢,不能太出格,你这样就是出格了——虽然出格的方向是反的。”   他拎起框子里的衣服:“蓝白灰黑四色,一般是不会出问题的,当然像你长成这个样子颜色基本也百无禁忌了,哎这件粉色就很不错啊。”   小双还在问:“我长成哪个样子啊?”   纪念琪不理他:“圆领,一字领,你这种可爱挂的穿oversize风最招人疼了,花点也hold得住,正好秋天的卫衣三件七折。”   他里里外外搭配了几套把人推到试衣间去:“快,穿了给我看一下。”   小双从试衣间出来看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震惊,呆呆地问:“这是我吗?”   纪念琪也有点楞:“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小双个子虽然矮,但是胜在纤细,腿长屁股翘,一把细腰羡煞少女。   “你好受啊。”纪念琪忍不住感叹。   小双对着镜子点头:“嗯,我从小就瘦,其实我吃得不少啊。”   纪念琪乐不可支:“嗯,是够受的,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绝世好受》”   “啥书,好看不,我也想看。”   “哈哈哈,行,以后让你的小攻带你看。”   “啊?”   两人午饭简单吃了个快餐,下午继续扫街,扫到后来小双已经腿酸得任纪念琪怎么生拉硬拽,屁股也不肯离开休息区的椅子了。   “好吧,”纪念琪妥协,“夏秋两季基本搞定,等冬天我再带你逛一次。”   “还逛?!”小双惨叫,到底给他买了个暴风雪把嘴塞住了才肯乖乖跟着走。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黄昏,小双仿佛重获光明的瞎子,一路上张望个不停:“原来我们学校这么好看啊——哎,琪琪,路上好多人在偷看你啊。”   纪念琪冷着张颠倒众生的脸:“我都习惯了。你以后慢慢习惯吧。”   董喜双回去没多久整层就炸锅了,走廊里男生们吆喝着往501跑。   一个俊俏可爱的少年无措地站在中间,大眼睛忽闪着左顾右盼,神情懵懂可爱,奶气十足。鸭蛋青色的一字领短袖T恤外面罩着个深蓝色大口袋连帽牛仔外套,五分裤下的小腿修长光滑,一根汗毛都没有。   鲁鹏涛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你……你长得也太像你姐姐了吧。”他还惦记着小双的姐姐呢。   黎昕扶扶眼镜:“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你生错性别了双儿。”   董喜双被人拨过来翻过去的看,拽头发捏脸颊的怀疑他的真身。   旁边宿舍的一个男生感叹:“这下不是呆双,变奶双了……”   有人扑过去抱纪念琪的大腿:“纪总监!求改造!”   好多人附议响应,一时间此起彼伏。   纪念琪不耐烦地踢腿摆手把身上的狗皮膏药往下甩:“你们底子不行,改造无能!”   看脸的世界令人绝望,董喜双懵懂中开始了总受之路,上课的时候多了很多女生跟他搭话要微信,以往上自习时周围总是空荡荡没什么人坐,现在倒好,他往哪里坐哪里就是一堆人,连被老师提问的次数都多了起来。回宿舍也总是被调戏,要么胡撸头毛要么捏脸蛋,奶双的名号也传开来,连辅导员都听说了。   小双有日子没跟萧骏说上话了,产业分析课他倒是来过一次,可惜来得晚走得早,小双踩着下课铃声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回头去找他时人已经走了。   好容易这周他终于又来了,小双什么都顾不得了,老师还在上面讲着课他就收拾了书本猫着腰跑到最后一排坐在了萧骏身边。   “萧哥!”小双好开心,见他一面好不容易啊。   萧骏皱着眉头看过来,这是个长得非常可爱的男生,眉眼十分温柔灵秀,漆黑的瞳仁专注地看着自己,会说话一样诉说着欢喜。   他没有认出来,以为是同学院的,就冷着脸随便点了点头又转头去看课本。   小双总是忘记自己是改头换面过的,以为萧骏不开心看到自己,垮着肩膀缩了回去。   萧骏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刚惊鸿一瞥被忽略的两粒小酒窝,再一次转过头来:“董喜双?”   小双的脸啪地一下亮起来,猛点头:“到!”   萧骏让他逗笑了,上下看了看他:“你……变化挺大的,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小双有点害羞地揉揉鼻子,直接问:“嗯……我好看了吗?”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直爽,但这个问题还是直接可爱得让萧骏想笑:“很好看。”   小双抻脖子看了一眼讲台,伏下身来靠近他:“萧哥,你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啊?”   萧骏歪着嘴角看他,小家伙心思都写在脸上:“我下午没课,大概回家吧。”   果然小双眼睛一亮:“我能跟你回家吗?我新学会一个我们老家的特色菜,我想做给你尝尝。”   董喜双打从上次从萧骏家回来就开始缠着姐姐问食谱,卯足了劲儿要等有机会把好吃的分享给心上人。   萧骏点头之后他这一堂课都没上好,把姐姐发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大显身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念琪:奶双,准备好当一个受了吗?   董喜双:我天生就瘦啊   纪念琪:这点我同意,天生就是个受命~ 第8章 一口酥   时逢初秋,又是个嫩阴天,董喜双第二次来到萧骏的公寓觉得更冷清了。客厅虽然收拾得齐齐整整,但连点烟火气都没有。   萧骏接过他怀里抱着的南瓜,让他坐在沙发上先喝口水。他也觉得太安静了,有点尴尬,就抬手按开了电视。   电视里放着昨晚循环的《恐怖游轮》,小双一眼瞥过去血淋淋的吓了一跳,肩膀都缩起来了。   萧骏立刻按下了退出键,换成新闻频道,道歉说:“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小双摇摇头:“没事。我去厨房做饭吧。”   萧骏给他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准备好,不放心地说:“我在这儿帮你吧?”   小双洗了手正在挽袖子,推着他往外走:“不用,你去坐着休息,饭好了我叫你。”   萧骏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觉得很有趣,边出去边嘱咐:“需要帮忙就叫我。”   董喜双把本来就很干净的南瓜放进洗碗池里洗了一下,湿淋淋地放在了案板上,拿着菜刀比划了一下,有点不知从哪儿下手。   姐姐董喜燕大他六岁,小时候把他当布娃娃玩儿,走哪都背在身上,拿着小勺子像模像样地喂水喂饭,长大了也手把手按地照顾,别说做饭了,家里的灶房他都没进过几次,仅有的一点自理能力还是在县城读高中的三年培养的。   他不知道南瓜生的时候是非常硬的,也不知道南瓜的皮沾了水是滑的,只是想着切个菜嘛,应该很容易,手里按着,刀往下一使劲儿。   “咣——!”   “啊——!”   萧骏在客厅沙发上还没坐稳呢,听到声音唰地一下弹起来跑过去,拉开门一看,董喜双正举着根血淋淋的手指发愣。   萧骏二话不说上前抓着他的手伸到水龙头底下开了冷水冲,冲了一会儿回头问他:“不疼吗,光在那发愣?”   小双正盯着萧骏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啊?不疼。”   萧骏看了看案板上完好无损的南瓜和沾着血的菜刀叹着气摇了摇头。   止血之后拉着他到客厅坐好,萧骏去储藏室翻了医药箱出来,单膝跪在他面前,拿棉签蘸着碘伏给手指消毒,伤在指腹,口子很深,萧骏看了一眼就觉得牙根发酸头皮发紧,用纱布小心包扎好之后忍不住又问:“疼吗?”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小双又闻他身上久违的味道,看得清他专注低垂的睫毛,他可真好看,好想摸摸他的脸啊,小双的心脏怦然而动,他又感觉到那种熟悉的,踏实厚重的温柔感,海洋一样包围着自己。   右手禁不住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萧骏没听到回答,抬眼看他,看过去的瞬间愣住了。   小孩儿秀丽灵动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专注得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全部,以往被老旧的眼镜遮住的眼波第一次清晰地展露出来,流淌的情意浓而深,带着仿佛实质般沉甸甸的分量。   萧骏心尖上莫名酥了一下,连带着胃都紧缩起来。   他低下头避开了那让自己感觉难以负担的目光,收起药箱起身走开了。   小双举着左手包得白白胖胖的手指,眼睛盯着他的背影,陷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饭还是要继续做,小双举着手指站在流理台旁边,看萧骏拿着斩骨刀一刀剁下去再一掰,南瓜伴着清脆的响声裂成两半。   原来南瓜是要这样切的啊……   萧骏用饭勺把南瓜籽挖出来放在铺好的厨房纸上,问他:“接下来怎么做?”   小双背诵姐姐发来的消息:“把瓜切成块,加水煮,煮软了放大米,米熟了加糖,然后拌匀了吃就行。”   想了想又补充:“这是我老家的特色,叫软金饭。”   萧骏摇头笑了,费这么大劲儿也要吃上这一口,看来是真想家了。   “怎么,食堂吃不惯,想吃老家饭了?”   小双一向不懂得遮掩心思,直接回答说:“不是啊,我就是想让你尝尝我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他这话太直了,四舍五入简直约等于一个表白。   萧骏收到过的表白不算少,像这样简单直接却让他心上一暖又一酥的却还是头一次。   他呼吸乱了一瞬间,没敢再去看小双的眼睛,镇定下来说:“行了,你去客厅玩儿吧,等好了我叫你。”   小双用完好的右手抓抓头:“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说要谢谢你,每次都变成你做饭……”   今天不知怎么萧骏心里乱糟糟的,发挥得不好,鱼香肉丝咸了,红烧排骨酱油放得太多,变成了黑烧排骨。   软金饭却是意外地清甜软糯,带着南瓜的清香,萧骏给小双盛了饭,拿了把勺子塞到他手里,忙着给他夹菜,剔排骨,烟瘾都给忘了。   小双吃饭还是那样认真可爱,小孩子一样手背朝上,大把抓着勺柄,满满一勺塞进小嘴巴里。萧骏被他可爱到了,问他:“好吃吗?”   小双被南瓜烫得像只金鱼一样撅圆了嘴巴鼓着腮帮子往外吹热气,一面点头含糊地回答:“好好吃啊,跟我妈做得一样好吃。”   萧骏尝了一口,不是很甜,所以并不腻,本来并不太看好这样的搭配,没想到吃起来却很对胃口。   他自己没怎么顾上吃,一边好笑似的看小双吃得香甜,一面照顾着往他碗里夹菜剔骨头,小双埋头苦吃,脸颊圆圆地鼓着,嘴角沾着点排骨酱汁,萧骏在走神,下意识地伸手擎住他的小下巴颌,用拇指给他擦去。   小双一愣,嘴巴不嚼了,艰难地吞下嘴里的饭菜,脸上浮现了点羞赧的神色,秋水一样的眼睛抬起来看了萧骏一眼,又低下去。   这一眼带着他不自知的脉脉情意,垂下眼睛害羞的样子让人想起婚床上的新嫁娘。   萧骏心尖子又是一酥,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带着点痒酥酥的疼。他醒悟过来,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大妥当的,连忙逃避似的站起身说:“哦,忘记给你倒水了,抱歉。”   小双没做声,咬了咬嘴唇,把自己碗里一块黄澄澄的南瓜舀起来放在萧骏碗里。   这顿饭后半段两人都吃得有点心不在焉,小双的手指后知后觉地疼上来,一跳一跳得牵着神经。   萧骏收拾了餐桌过来问他:“下午有课吗?有的话送你回去上课吧?”   “呃——,没有课,我可以再玩儿一会吗?”   连马哲毛概法基军理都没逃过的乖宝宝董喜双同学人生中第一次准备逃掉专业课,嗯,还说了谎话。   萧骏看到他眼睛犹疑了一下也没有拆穿,笑着带他去书房,小双一眼看到上次两人合力拼好的乐高陈列在书架上层的空位上。   “今天想玩儿什么?——你的手估计没法搭乐高了,游戏手柄也按不了。”   小双其实只是想在他身边多待会儿,如果能什么都不玩就看着他那就最好了。可惜不能。   只好找借口说:“刚刚那个电影是什么啊,好看吗?”   萧骏挑了挑眉,小朋友口味蛮重的嘛。   “那个不行,怕你晚上做噩梦,哦有了,你稍等我一下。”   他跑到阁楼,站在密码锁前面停了一下。   这个房间里放的全是跟罗星棋有关的东西。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本来离得就不远,父亲们又是战友,所以有记忆起就几乎每天都泡在一起,两人年龄相仿,家长买什么都是双份,两人的东西很长时间都难分彼此,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准在对方的房间里,身材又几乎一致,除了内裤,衣服裤子和袜子都混着穿过。   他们俩都是什么东西用着好玩儿着好,二话不说就扔给对方,真正的亲密无间过。   三年前罗星棋有了鹿屿之后,他主动避嫌,渐渐不再那么紧密地渗入他的生活,虽然还是每天在一起玩儿,但他知道,回不到从前了,就像时光无法倒流一样。   高中毕业罗星棋一走,他把所有两人的旧物锁在了阁楼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他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把拇指放在扫描块上,滴哒一声门锁开了。   房间不大,三角形的屋顶下是一扇小小的窗,安静得像一座墓园。   他站了一会儿,积聚了点力量才能走进去,眼睛不敢乱看,只从柜子顶上翻了一下,拿下来一个盒子,关门走了出去。   书房里董喜双正站在书柜前面仰头看那辆“翡翠之夜”。   窗前的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灰色的光圈,男孩儿的侧影线条非常的优美,蓬松柔软的头发,俏生生的小鼻子,纤细的脖子高扬着,凸出一点喉结。   萧骏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渴,吞了下口水叫他:“董——董喜双。”   他扬了扬手中的盒子:“你喜欢玩拼图吗?”   拼图是罗星棋的妈妈在卢浮宫买的梵高纪念限量版礼物,罗星棋那时候热衷于一切户外运动,对于趴在地上玩拼图万分不感兴趣,他知道萧骏喜欢这种解谜类的,就随手丢给了他。   小双看了看包装精美,上面印着看不懂的外文的盒子,“以前在学校上电脑课的时候在电脑上玩儿过,……这个很贵吧,可以玩儿吗?”   萧骏拆开包装:“可以玩儿,但是可能会有点无聊。”   小双跪坐在地毯上,把那张“星空”原图铺在地上仔细端详,“好漂亮啊,”他抬头看萧骏还站在那里,祈求似的问:“你会和我一起玩吗?”   萧骏差点让他一眼就给看跪了,稳了一下才弯腰胡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感就像想象中一样,不,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好摸,“你先玩,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一整个下午,偌大空旷的公寓里都寂寂无声。只有关着门的书房传来低徊悠扬的轻音乐和偶尔轻轻的聊天声。   地毯上的托盘里摆着饮料水果和各种零食,小双举着受伤的手指,右手在零片里摸来摸去地找,萧骏适时地递过来几块色调相近的,小双比对了一下,拈起其中一块笑得露出了两个小梨涡:“这个对了!”   萧骏有点心不在焉,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小双的时候远多过看手下的拼图,因此他手下的那部分面积只有小双的三分之一不到。   他用牙签扎了一块哈密瓜递到小孩儿的嘴边,一边问:“平时朋友们都怎么叫你啊?”总觉得叫他的全名有点生硬,少了些亲近感。   小双手里忙活着,没太在意地伸嘴咬了下来:“嗯……大家叫得都不太一样。”   萧骏看着空空的牙签,又是一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小时候,罗星棋在他家院子里养过几只兔子,他们几个放学之后谁也不回家,拿着蔬菜水果抢着喂,那兔子长得十分迅速,胖嘟嘟雪白的一团团,毛发顺滑光亮,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人看,呆萌得要命。   小双认真地伏下身体去看原图,再转过来对照着自己手下拼好的部分,说话没有过脑子,嘟嘟囔囔的:“鲁哥叫小双,黎昕单叫一个双,其他人前阵子叫呆双,现在叫奶双,琪琪叫我阿呆,高中时候语文课学白毛女,他们管我叫喜儿……”   他有点懊恼地扁扁嘴,“可能我的名字太土了吧,就没人好好叫过我的名字。”   萧骏笑了,这外号是多了点。   “那你家人怎么叫你?”   小双噎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有个更土的小名,家里叫小名。”   “哦?能告诉我吗?”   ……   ……   “甜……甜宝……”   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萧哥,今天下午你酥了几次啊?   萧 骏:我酥了几次无关紧要,但我能让你一夜酥一次,一次酥一夜,你觉得怎么样?   董喜双:萧哥,你……你到底是冰山攻还是流氓攻啊?   萧 骏:(冷漠脸)我是你老公。   小剧场二:   黎昕:双儿,为啥你小名叫甜宝啊,是因为你小时候就又甜又可爱吗?   董喜双:不是啊,我妈怀我的时候吃了个瓜,吃完我就出生了。   黎昕:那跟甜宝有啥关系?   董喜双:那个瓜的名字叫甜宝一号啊。   黎昕:…… 第9章 谁出柜   那天晚上小双意外达成了“睡在男神家”成就。   他一面絮絮叨叨地跟萧骏聊着小天,一面把那副1000块零片的“星空”拼了出来。   萧骏听得多说得少,到后来干脆放弃了拼图,捧着杯子斜靠着靠枕专心逗小双说话。   小双手和眼睛忙活着,没察觉,傻乎乎地问什么说什么,讲自己家的窑洞外晒着什么吃的,讲老家的乡党里哪个婶子大娘做的什么好吃,讲自己小时候怎样跟着隔壁的渠娃哥爬坡上岭找果子,讲一开始读书只是为了拿奖状能吃一次罐罐馍,讲为了有糕吃每天被姐姐的小伙伴们涂红脸蛋戴野花的过家家……   这简直是个为了口吃的就能把自己卖了的倒霉孩子的血泪史……   萧骏笑着摇头,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够有耐心听别人讲这些,更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饶有兴致,意犹未尽。   终于拼好了最后一块,小双欣赏一遍,成就感爆棚,满意地点点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双腿伸直,脚尖绷着在地毯上蹬来蹬去,衣服随着双臂的举高往上缩,露出一截细窄细窄,莹白莹白的腰肢,闭眼仰头,喉咙里发出点奶猫似的呻吟,两只手握拳的时候不小心碰痛了手指,赶忙举到眼前小声“嘶”了一下。   他这番举动既可爱又带着点慵懒的性感,萧骏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喝了一下午的茶还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小双回过神来才发现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哎呀,对不起,”他站了一下没能站起来,“我忘记看时间,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萧骏托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没有,我一向睡得晚。”   小双知道自己该走了,但还有点恋恋不舍的,低头揪帽衫上的抽绳:“那……我回去了,谢谢你又给我做饭吃。”   萧骏抬腕看了看表说:“太晚了,今晚你睡这儿吧,明早我也有课,正好带你一起回学校。”   小双猛地抬起头:“可以吗?”   没了破眼镜的遮掩,他的喜怒哀乐直接都写在脸上,萧骏笑了:“可以,这里有客房。”   萧骏给他的手指重新上了药,又用保鲜膜包了一下,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和新的牙刷教他使用卫浴设备。   小双洗得红扑扑出来的时候萧骏在餐厅门口招呼他。   “晚上没吃饭,我担心你会饿,煮了点面要吃吗?”   小双点头:“要吃!”   他穿萧骏的睡衣仿佛穿戏服,领口大得露出尖利的锁骨和泾渭分明的半个白胸脯。   萧骏的短袖短裤穿在他身上变成了七分袖七分裤,矮墩墩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见他头发还湿着,萧骏急忙扯了两张厨房纸给他擦干:“入秋了,晚上凉,怎么也不吹干了出来。”   小双吸吸鼻子:“面里放了啥?好香。”   萧骏啼笑皆非,感情这小孩儿根本没听进去,全部注意力都被吃的勾走了。   “淡菜干,喜欢吃吗”   “淡菜是什么菜?我没吃过啊。”   “不是菜,是一种……”   萧骏正要解释,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让小双先吃,自己走去客厅接电话。   是他。   罗星棋发来视频邀请,萧骏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开始狂跳。他往阳台的方向走了几步,按了一下胸膛平稳呼吸,点开了接听键。   那边是白天,日光极亮,那个人对着镜头露出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痞痞笑容,凤眼弯而深,闪着快乐的光,一口白牙衬着颊边的深深酒窝,看着就觉得阳光。   “老萧,我快想死你了!”声音也是快乐的。   自己长得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他分开这么久,这么久都见不到。   萧骏贪婪地隔着手机仔细看里面的人的眉眼,五官,表情……   董喜双拿筷子夹起一个淡菜干看了看,研究着是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好鲜!   他把自己碗里那个最大的夹出来放在萧骏的面上,回头看了看客厅,愣住了。   他在笑。   以前他当然也笑。可是不一样。以前他的眼睛是冷的。   而现在他的眼睛,他的心,全在笑。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而且真正地笑起来的时候是这么温柔,这么好看。   不知道手机那边是谁,能让他露出这么幸福的笑容。是……是他喜欢的人吗?   小双心里泛上来一阵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欣慰,有人能让他开心,这真是太好了。   罗星棋在那边皱眉:“怎么黑漆漆的,开个灯吧,我想看看你。”   萧骏搓了搓僵硬的脸皮,开了阳台的灯。   罗星棋像是吃了一惊,随即皱眉:“你怎么搞的,瘦了这么多?有人跟我告状说你开始抽烟了?”   萧骏带着点无奈的笑:“偶尔抽一点。”   罗星棋数落他:“一点也不行,赶紧戒了啊,跟谁学的坏毛病,别以为我走了就没人看着你了,我可是留了个自己人做卧底的。”   两人聊了很久,罗星棋事无巨细地讲在那边的生活,他跟高瓴离得近点,杨婉兮在东岸,到现在忙得还没见上面。   又仔仔细细地问他都上什么课,在哪吃饭,一周回几次家,嘱咐他赶快戒烟,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他不挂萧骏当然舍不得挂,终于结束通话后还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回味了半天。心情就像被搅动过的碳酸汽水,欢快的气泡很快冒光了,就剩下一片死水般的酸涩寂静。   他过于投入以至于忘记家里还有个人,走过来看到餐桌前乖乖坐着的董喜双吓了一跳。   小孩儿坐得笔笔直的在等着自己,面已经凉透了,自己碗尖儿上放着一颗又大又肥的淡菜干。   萧骏心里疼了一下,不知道是疼自己还是疼这个小孩儿,苦笑着说:“怎么不先吃,都凉了吧。”   他的笑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浅浅的,浮在表面上,笑容下面藏着像海一样深的痛苦,小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隔着镜片担忧地看着他。   萧骏烧了点开水拌了拌已经烂掉的面,小孩儿跟以往一样认认真真埋头吃光了,自己却再没了胃口,只想抽烟。   小双躺在客房宽大柔软的床上,房间黑暗寂静,主卧在楼上,他凝神谛听,然而什么响动都听不到。   辗转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半夜不知怎么突然醒了,客厅里传来非常隐约的电视声,他光着脚下床,轻轻开了点门缝,看到萧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杯酒,电视青白色的光晃来晃去地映照着他面无表情,正在走神的脸。   小双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背靠在上面叹了口气。他喜欢的人不开心。这比他自己不开心可难办多了。他没喜欢过人,不知道该怎样哄喜欢的人开心,要是图书馆里有这种书就好了,他一定会做最勤奋的学生。   董喜双失眠了半宿,第二天早上好容易挣扎着起来,打着哈欠表情呆滞地坐在桌旁盯着盘子里新烤好的热乎乎的面包和嫩嫩的煎蛋。   萧骏给他端了一杯热牛奶,“吃吧,吃完洗脸上课去了。”他又恢复了惯常的状态,整个人都没有生命力,傀儡一样,支撑着他的仿佛只剩了那一点点习惯。昨天下午那阵短暂的轻松愉悦仿佛是幻觉。   小双心里一阵难受。他都不用睡觉的吗?明明昨晚都没怎么睡。   “我不用吃早餐也行的,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萧骏面对他的时候脸色还是会比平时温和一点,听到这话更是笑了一下:“没事,我不困。”   不困,不饿,没兴趣,没欲望,没意义。   两人在去往停车场和教学楼的分岔路口告别,董喜双站在秋风里看着宝蓝色的车身一拐就不见了,呆愣了许久,不知下一次能在见到他,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像每次一样,把跟萧骏相处的时光当宝物一样收在记忆里,每天睡前醒来发呆的时候都拿出来想一想,舔一舔。不知为什么他想起萧骏老是会想起那天琪琪给他买的脏脏包,黑色的巧克力粉又甜又苦,却有着让人上瘾的魔力。   他还是每天忙忙碌碌地上课,上自习。   最近看书看出了点门道,读书报告明显写得比之前像样了点,唐平表扬了他,觉得他看书的速度有加快,就又加了一部分书目。   纪念琪只改造了他的外貌,芯子里他还是那个又纯又轴的呆萌。看书的时候眼睛里只有书,看路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路,看人的时候只会读脸,不解风情。   可恰恰是这样美少年的外表,纯稚的内里,反而让他迸发出不一样的反差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只是觉得好像自己最近运气很好,总是有很多陌生人愿意帮助自己。除了萧骏,其他人在他眼里好像没有性别之分,有一次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端着餐盘来拼桌,跟他搭着话聊了很久,他知道了人家的院系,知道人家是羽球国家二级运动员,甚至知道人家是独子,老家是哪里的。   那个男生几次递出了试探的话头,却发现董喜双根本听不懂接不上。于是以为他是个直的,意兴阑珊地走了。   董喜双还在纳闷聊得挺开心的怎么说走就走了。抬起头来时发现周围人很少,根本没必要拼桌,到这程度了还是没明白,只是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得罪了人家了。   纪念琪约董喜双晚上在湖边见面,说有东西给他。   他到了约定地点找了半天没找着,打电话顺着熟悉的电话铃声才发现人躲在两棵大树遮着的石椅子上,抽着烟在发呆。   纪念琪刚接完家里的电话,心情低落得简直有一头扎进湖水里再不醒来的冲动。   小双知道他总是心情不好,吸烟的时候心情尤其不好,因此只在他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地陪伴着。   纪念琪紧吸几口,抽完了最后一点烟,用手扇了扇周身的烟雾,捻熄了烟蒂放进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里。   他勉强打起精神,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袋子:“给你,好吃的。”   小双立刻接过来:“是什么?啊!松子!”   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嚼一嚼:“嗯,好好吃啊。”   纪念琪侧头看着他:“真羡慕你。总是无忧无虑的,有点吃的就开心得什么似的。”   他手臂撑着身体仰头看梧桐树已经转黄飘落的大叶子。   “琪琪,你们,呃,我是说你觉得我怎么做你才能高兴点呀?”   “嗯,还能看出来我总是不高兴,没白疼你。”   小双用他那口好牙嗑了一小把榛仁和松子放进纪念琪手心儿里:“你为什么总是不高兴呀。”   对着董喜双这样的清澈简单的人,纪念琪第一次觉得就算说出自己的心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有个喜欢的人。”   小双还在吃松子,心想这有啥奇怪的谁没有啊。   “我跟我喜欢的人,没办法在一起。”   小双的嘴巴停了。他想哎?为什么我从没想过跟萧骏在一起啊,我觉得能看到他就挺开心了,当然要是能做点什么让他高兴就更开心。   在一起……小双突然想起那次被萧骏抱在怀里,靠在他身上闻到的香香的味道,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轰得一下脸也红了,心跳砰然作响,连耳朵里都乱哄哄的。   纪念琪自己在那难受了一会儿之后有点出戏,用胳膊肘拐拐他:“哎,阿呆,又发什么呆呢,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啊。”   小双咳了几声,清清喉咙:“哦。为什么啊?”   纪念琪想说出来吓死你:“我喜欢的人是男生。”   ……   ……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半天,纪念琪想吓傻了吧你。小双想这有啥谁还没喜欢过男生了?   “我说我喜欢男生啊!”纪念琪有点抓狂,好容易鼓起勇气跟他出柜,结果这家伙只是一脸的:嗯,我知道了,然后呢?的表情。   “喜欢男生怎么了?书上说了,这是正常的呀。”   “书上?什么书?”   “心理学书上啊。”   纪念琪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没事跑去看什么心理学书啊?”   小双嘿嘿地笑了:“因为我也有个喜欢的人,也是男生啊!”而且不觉得这有啥可不开心的啊。   纪念琪目瞪口呆。   “你……是在逗我玩儿吗?”   “逗你玩儿干啥,你没看书上写的吗,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取向,就像无法选择自己眼睛的颜色。”   纪念琪被他这句坦坦荡荡而颇具诗意的话震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奇葩。”   明明看起来像个根本没开窍的小孩儿,居然大大方方地说有喜欢的人,看起来听都不可能听说过同性恋的小古董,居然毫无芥蒂地认同自己的少数派性取向。   真是。纪念琪笑着摇头,突然觉得在小双宽广的心胸包容下,自己那些烦恼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了。   “喂,阿呆,你喜欢的人是谁啊?高中同学吗?”   “不是,你不认识,但是跟你有点像。”   “跟我像?”   “嗯,就是看起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不开心的样子。”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   ……   一对儿新成立的gay蜜绕着初秋的湖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纪念琪人生中第一次毫无负担地讲出了自己堪称传奇的身世,惊世骇俗的恋情和堪比家庭伦理狗血剧的出柜经历。甚至剖析和厘清了很多自己都没想明白,更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的想法。   董喜双由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听到后来已经到了目瞪狗呆的程度。   “所以,你知道了,我是高兴不起来的。”   他突然停住脚步,歪头看着董喜双若有所思:“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吗?”小双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喜欢”这种心情又不是能控制得了的。他想到在萧骏家跟他一起聊天吃饭搭乐高的情景,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幸福得云里雾里的。要是萧骏也喜欢自己的话……   “嘿嘿,”他傻笑起来,“要是我,我就先偷偷地谈恋爱,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让他开心一天是一天,反正就算将来不开心,现在也开心过了。像你说的,让他现在痛苦一阵子,也许将来他会好,那万一将来好不了呢?现在不是白痛苦了?”   纪念琪用食指戳戳他的额头:“就知道问你也白问,你这小脑袋瓜向来一根筋,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你。”   董喜双让他戳得晃头晃脑的:“你知道我们村儿里过得最好的是谁家吗?”   “哈?”什么脑回路。   “我们村儿里过得最开心的是从外面原上搬过来的一户人家,说以前是嫂子跟小叔子,不管村里这些叔爷婆姨们怎么讲究说道,他俩就关起门来过日子,俩人天天笑眯眯的,有好几回我晚上从学校回家,撞见他俩刚干完活,手拉着手往回走。”   “你知道村儿里过得最不开心的是哪家吗?”   纪念琪摇摇头。   董喜双像个哲学家一样,气定神闲地背手往前走:“就是背后说人家说得最多的那个婆姨。”   纪念琪站在那儿看着小双瘦小的身影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董喜双,你可真是个宝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炮灰A:现在有朋友吗?   董喜双:有啊,好几个呢。   炮灰A:what?口味这么重?   炮灰B:喜欢什么类型的?熊还是狒狒还是猴?   董喜双:嗯,我喜欢大象! 第10章 有个他   萧骏整合营销课上有个分组任务,同组的人约好在食堂一起吃饭并讨论分工,结束后刚要走,身后传来脆生生的一声:“萧哥!”   他回头,董喜双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了面前。小孩儿今天穿件宽松的米黄色的连帽卫衣,露出里面粉蓝色衬衫的小立领,精神得像棵初春的嫩草,大眼睛里面像装了两颗星星,一脸惊喜遮都遮不住。   他刚露出点笑容要打招呼,看到小孩儿身后跟着的身影愣了一下。   纪念琪也愣住了,眼睛带着狐疑的神色看了看微笑的萧骏,又看了看过于兴奋的董喜双。   小双仰着头,眼睛里除了心上人什么都看不到了。   “萧哥,你今天在食堂吃饭吗?”   萧骏拍了下他的头:“嗯,跟同学一起,刚吃完。”   冲后面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纪念琪点了下头,没做声。   小双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是很好的纪念琪,很惊讶:“你们……认识啊?”   纪念琪看了一眼董喜双捏在萧骏袖子上的手指:“嗯,老相识了。”   那次聚会后两人在学校附近的酒吧又遇见过一次,在吧台沉默着一起喝了几杯酒,并没有深谈。   “太好了,你们居然认识!”小双觉得很神奇。   萧骏收回目光,刚见到小双露出的那点笑意消失,恢复了冷淡的神色:“你们吃饭吧,我先走了。”   小双每次见他都恋恋不舍,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萧哥,明天的产业分析,你来吗?”   萧骏回头看了一眼,任你是谁吧,面对董喜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表情说出祈求的话都不可能拒绝得了。他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表情,胡撸了一下小双的头发:“应该会,明天见。”   董喜双还如梦似幻地看着萧骏的背影在发呆,纪念琪突然扯住他的手臂大步往相反的方向走。   “怎么了琪琪,还没吃饭呢!”   有喜欢的人。是男生。跟自己很像,总是不开心。他以为董喜双不过是为了哄自己开心,表达他认同自己的性取向罢了,哪里知道真有这么个人,还是萧骏!   他把董喜双拉到餐厅外面的角落里,猛地回身捉住了他的双臂:   “董喜双!这个不行!”纪念琪的表情从没这么严肃过,简直称得上是疾言厉色了。   “啊?什……什么不行?”董喜双一头雾水,见过他哭,见过他笑,发脾气倒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不能喜欢萧骏!”纪念琪知道他的德行,干脆开门见山说到他脸上。   小双从未示人的心事被一言击中,不由得睁大眼睛,轰得一下热浪上脸,两只白耳朵都红了,愣了一会儿眼睛害羞地垂下来左看右看:“你……你怎么知道我喜……喜欢他呀……”刚才的会面也不过一两分钟,话都没超过五句,琪琪是有透视眼吗……   拜托,董喜双那神态,那表情,那充满期望欲语还休的大眼睛,就差在额头凿上“我·喜·欢·你”四个大字了。   纪念琪看到他那个含羞带怯的纯情样子,瞬间有点心疼。表情缓和下来,语气也缓下来:   “原来,你说有喜欢的人是真的。阿呆,这个不行的,这个……这个是把淬了毒的冰刀,要么冻死要么毒死,你这种小白兔玩儿不起的……”   董喜双听他这么说有点不开心了,嘴巴撅起来:“琪琪,你为什么这么说他啊,什么冻死毒死的,你……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他有多温柔多好……”   温柔?萧骏?那个仿佛天生面瘫的大冰山?纪念琪有点疑惑,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小双拉着他往餐厅里面走:“走吧,我们边吃边说,我肚子都饿扁了……”   纪念琪听完董喜双讲述他跟萧骏的渊源,讽刺地想:这世界可真小,而自己无意间竟成了神助攻,那晚如果不是要送自己回宿舍,萧骏的车也不至于刮到小双,有了这段孽缘……   饭吃完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纪念琪听他言语间谈及萧骏都是开心,像是小孩子讲偶像一样,琢磨着他现在的心态类更似于一个小迷弟,并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执念,稍觉放心。   回头再一想不行,纪念琪是知道他的,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位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只有屋倒墙塌的份儿。想起坊间听到关于萧骏的那些传言简直心惊肉跳,必须把这个春心萌动的小嫩芽掐死在摇篮里。   “今晚下课你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的不是别的地方,就是跟萧骏遇到过的那个gay吧。   酒吧开在学院区,据说老板也是P大的校友,圈内人。因为来的主要是学生,所以装修简约精致,消费不贵,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就算是给大家提供个放松谈事情交朋友的地方。   纪念琪带人进去的时候酒吧刚开门不久,人并不太多,室内灯光温暖昏暗,低徊着轻松的爵士乐,三五成群的人们散坐在卡座里低声聊天,不时发出点轻笑,整个酒吧显得气氛温暖轻松。   董喜双可没白当个天然弯,第一次喜欢人就喜欢个男生,第一次来夜店就是个gay吧。他被纪念琪牵着往前走,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转着小脑袋四处看热闹,屋顶的水晶灯累垂地吊着,各式各样,没一盏是重复的,红木吧台和厅中的罗马柱闪着温润的光泽,卡座里的欧式椅子高低大小各不相同,连隔开卡座空间的水晶珠帘都是不同样式的。   纪念琪来过几次,算是熟面孔了。一个温润清秀的单眼皮男生从吧台那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哎,今天带朋友来的啊。”   他探头看了一眼小双:“没见过。新来的?”   纪念琪点头,手里无意识地把小双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就你自己在呢?”   单眼皮男生往书架那边颇具妩媚地瞥了一眼,抬了抬下巴:“他们在那儿呢,今天没意思,小鱼三两只。”   纪念琪环视了下四周,简单交代:“换个桌,到最里面那个,今天我请客。”   他带着董喜双到里面落座,随便给他叫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   刚才那个单眼皮男生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生看见纪念琪就叫:“你怎么又来了啊?讨厌,今天又没戏了!”语气里带着点娇嗔,甜腻腻地。   小双呆呆地看着这三个陌生人,他们跟自己常见到的同学不大一样,嗯,看着要成熟一点,比那种爱干净的男生收拾得更利索,那个红头发男生像女孩子一样化了妆,又宽又密的睫毛夸张地闪着光,另外一个瘦瘦高高,戴着些看起来很有个性的首饰,有点像艺术学院那种,半长的头发抓起一半在头顶用皮绳束了个小揪揪。   红头发注意到了董喜双,两手握拳捧了捧自己的脸,夸张地低声尖叫:“哇——,你哪里勾搭来的小可爱,好迷你啊!”   他伸手捏了一把小双的脸,小双赶紧吸溜一下口水,把半张的嘴巴闭上,手指捏到脸上凉凉刺刺的,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涂了颜色,上面还粘着亮闪闪的水晶钻饰。   “嫩死了,”红头发男生感叹,“满满的胶原蛋白,快告诉姐姐,平时用什么牌子啊?”   小双惊讶地回头看纪念琪,这原来是个女生吗??   纪念琪伸手拍掉红头发的手:“别闹,他什么都不懂,别吓着他。”   “嘁,”红头发翻个白眼,扭腰摆臀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本来就满地飘零无一无靠,有点意思的有一个算一个,来了全都盯着你流口水,现在又领来一个超绝可爱挂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单眼皮和小揪揪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纪念琪露出足以闪瞎人眼的笑容:“我就是带我弟弟来见见世面,小孩子刚进圈子,什么都不懂,我怕他吃亏。今晚请你们喝酒,想喝什么随便点。”   单眼皮男生了然地点点头,语气很温和:“你也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吗?没事不要去外面的店,这里安全点,都是自己人。”   红头发上下打量小双几下,这男孩虽然相貌秀美,但是并没有什么脂粉气,带着点男孩式的英气和少年特有的生机勃勃,忍不住问:“哎小弟弟,你做不做Top的啊?”   “啊?”小双听不懂。   “他?你看他长这个小模样,我估计头发丝都是受的。”   “你已经饿到饥不择食了。”   旁边两人纷纷嘲笑他。   “哎,最近那个面瘫来没来过啊。”纪念琪拿着一瓶科罗拉随便喝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始把话题往路上引。   “没有,他比你还不常来呢。这么长时间我只见过三次。”   红头发举手:“我见过两次。”   小揪揪摇头:“我运气没他们好,只见过一次。”   红头发摇摇杯子里的冰块,觑着眼睛上下看了一眼纪念琪:“见过有什么用,那种顶级货色,只有你这种绝色美受才配得上罢了,我们没机会的。”   单眼皮男生笑了笑:“是啊,琪琪,我们都觉得你们很配啊。”   纪念琪翻白眼,配个屁,他赶得上我弟弟一根手指头!   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你们都说他好,到底哪儿好啊?”   “哪儿好?你先说说他哪儿不好啦?”红头发像是自己偶像被侮辱了一样气愤,   “先说颜值,你是长得好,人家也不比你差到哪里去吧?你是满分plus人家至少也是个满分呢,再看看人家那强攻标准的身高,那大长腿,啧啧啧。”   “就是,你说他长成那样怎么不去做明星啊,浪费。”   “别开玩笑了,人家是子时投资的太子爷,萧远海的独生子,妥妥的豪门,做什么明星啊,明星想‘做’他还差不多。”   几个人吃吃地笑起来,小双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萧骏。   “哎,你们知道吗,”单眼皮男生压低声音,“影院儿和戏院儿的好多男生都爱上咱们这儿来,就是为了有机会能贴上他。”   红头发嘴里的酒没咽下去就急着拍桌子,“嗯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我见着了,就去年刚蹿红那个,演碧海浣花那个小生,装着喝多了往他身上摔,红酒洒了人一身,你猜怎么着,”他捂着嘴巴笑了一下,一脸的幸灾乐祸,   “萧骏冷着一张脸直接把人推地上去抬脚就走了,那小明星坐地上愣了半天,脸都丢尽了。”   小揪揪跟着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冰山,没人能拿下的。多少美貌小零往上生扑都没用。据说心里有人的。”   小双听到这句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那晚萧骏跟电话那边语气温柔言笑晏晏的样子,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单眼皮男生接过话头说:“我听说了,据说是他高中同学,也是你们学校的。”他冲着纪念琪扬了下脸。   纪念琪也纳闷:“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单眼皮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听说在心理学院,据说肤白貌美,气质又清又冷,出名的高岭之花。”   纪念琪问:“是个直的?”   三个人默契地闭紧嘴巴,互相看了看,一起摇头。   单眼皮男生叹了口气:“据说他一开始以为人家是直的,在旁边默默守了三年,临毕业的时候被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截了胡。”   这秘辛连纪念琪也是第一次听说,目瞪口呆之余不由得心有戚戚焉:“怪不得总是一脸生无可恋,这可真是够……”   红头发用指甲敲一敲杯子,“不过,据说也有不好的地方。”   “哪里不好了?”   红头发左右看看,低下头半捂着嘴:“据说性癖不大好。”   单眼皮男生问:“怎么,喜欢玩虐的?”   “不是,据说约的时候爱找替身,而且做的时候只用背后位,按住人脖子不让回头的。”   纪念琪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一直低头沉默的小双,发现人像傻了似的僵坐在那里,手和脸都是一片煞白。   旁边几个人还在八卦,纪念琪也觉得太残忍,听不下去,架起小双跟他们几个告别说:“行了,我弟弟不太舒服,改天再约吧,账我结过了,你们接着玩儿。”   说完连拖带扶地把人弄了出来。   董喜双整个人已经疼傻了,纪念琪抓着他的肩膀晃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小双?对不起,我……我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纪念琪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后悔不该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琪琪……”小双抽咽着,“我好心疼他啊,他好可怜……”   纪念琪听他终于开口说话才放心地叹口气:“谁不可怜,我还可怜呢。你也够可怜的……唉,好吧他的确是挺可怜的。”   听到刚才那些话,纪念琪心里也乱糟糟地难受。   “他的发小好坏啊,为什么要抢萧哥喜欢的人啊……”小双摘下眼镜用袖子擦眼睛。   这话把纪念琪气乐了:“什么叫抢,人家两个人两情相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感情的事你以为像排队啊,讲究先来后到?”   董喜双哭得喘不上气,攥着拳头敲心口:“我好难受,心里很疼,要爆炸了呜呜呜……”   吓得纪念琪赶紧给他揉胸口:“唉,你这没出息的,人还没跟你怎么着呢,你就心疼成这样了,这下知道了吧,喜欢他是不行的,换个人吧啊。”   小双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两个人踩着秋天夜晚清冷冷的月光往学校走。   小双闷着头一路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纪念琪几次想接着劝他却没办法开口。   快到宿舍楼底下了,董喜双停下脚步,低头站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纪念琪说:“琪琪,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就只是喜欢他而已,倒也不是非得有什么结果,能看到他我就很满足了。我之前……想都没想过要他也喜欢我,当然现在我知道了这不可能。不过反正我也没想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他这话说得豁达平和,但是仔细想想却是惨然,纪念琪心里一阵难受。   小双眼泪已经干了,一笑又是两颗小酒窝,只是那眼睛里面雾沉沉地淀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的笑容不再像从前那么无忧无虑。   “你们不是总说我是个开心果吗?说看到我就想笑,我也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机会多陪陪他,他太孤独了,他住的地方连点热乎气都没有,我就是想陪着他,要是能让他笑一下,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看纪念琪张口要说话,赶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摇一摇:“你不要觉得我是吃亏了,陪着他,开心的那个人可是我啊。我还觉得我赚了呢。”   他抬手跟纪念琪再见:“太晚了,回去吧,我走啦!”   纪念琪看着他一如既往步履轻快的样子,心里不能说是不震撼,有哪个人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得到同等的回报呢,谁不希望自己一心一意爱的人也怀抱着同样的情意爱着自己呢?可偏就有董喜双这样的呆瓜,听说心上人心有所属,求而不得时,不为自己哭,却为对方哭。   真是个傻蛋,还说什么只要他开心就值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佛祖再世,割肉饲鹰吗?   纪念琪头一次觉得自己那点麻烦事真不算什么麻烦,真正的大麻烦在阿呆这里。   董喜双强打着精神跟纪念琪告别,回宿舍就一头扎在了床上,想着萧骏流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露出那种落寞而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总是整夜不睡,为什么会对着手机发呆,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觉得萧骏是他遇到过最好的人,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要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阿弥陀佛,老鹰,你可不可以不要吃这只可怜的小鸽子呀?   萧 骏:可是我饿,怎么办?   董喜双:我……我拿我的肉喂你总可以了吧?   萧 骏:ok,衣服裤子脱掉,我要吃最嫩的部分。   董喜双:好……好吧……啊……那里不行,嗯……轻点呀…… 第11章 装死兔   董喜双几乎一夜没合眼,粉色牡丹花大枕巾都哭湿了一半,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白红得像兔子,肿得双眼皮都平了,那模样既可怜又可笑。   鲁鹏涛跟黎昕还以为他是吃什么过敏了,一个劲儿的催他去校医院。   小双整个人状态很不好,反应都慢半拍,低低地哦了一声就背着书包去上课了。早上连着两节本院的数学物理整合课,他脑子发沉,心里也乱,笔记记得乱七八糟的,总是跟他坐一块儿的同学好几次问他是不是病了,后来干脆把他的笔拿下来说:“你别记了,用手机录一下音吧,回头把我的笔记借给你。”   三四节就是产业分析,董喜双脚步虚浮地飘到光华楼,刚进教室就熬不住趴在了最后一排的桌子上。   萧骏走进教室,眼睛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以往只要他一进来,总是能立即在众多注视的目光中一眼看到小孩儿,占好了位置笑着冲他招手,都是一样的眼睛,但总觉得小双的眼睛格外亮些。   他皱了下眉,难道是病了?他知道董喜双最爱上课,没事是绝不会缺课的。   往后面走的时候才看到最后一排蜷缩着的小小身影。   这种全院大课的阶梯教室,功放喇叭装在教室的四个角落,最后几排声音太大,一般是没人坐的,因此越发显得那个身影孤零零的。   萧骏坐过去,看到小孩儿整张脸埋在手臂里,两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忍痛。   他有些担心地拍了拍小双的肩膀轻声唤他:“小双,小双?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董喜双抬起头,看见是他,委委屈屈地叫了声:“萧哥……”接着双眉一蹙鼻尖一红,眼泪立刻在眼圈里开始打转。   萧骏吓了一跳,昨天中午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的时间像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整个人都蔫了,眼睛又红又肿,一脸的泫然欲泣。   萧骏皱眉,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焦急:“发生什么事了吗?病了?有人欺负你?”伸手盖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凉,并不烫。   董喜双一听这话更要哭了,他的萧骏,明明自己正在经历着这么痛苦的事情,却还在军训的时候叫大家起床,给自己折被子,做好吃的,像哥哥一样温柔地关心自己。   “萧哥——!”   董喜双再也忍不住了,抽搭了一下子,一头扎进了萧骏怀里。   萧骏扎煞着两只手愣住了。   铃声响起,老师走上讲台,打开了PPT准备上课,萧骏只好拍拍董喜双的背哄劝着:“到底是怎么了?嗯?”   以往萧骏最喜欢看董喜双听课的样子。他做什么都专注,上课尤其是,两只眼睛瞪着老师,身体微微前倾,仰着小脑袋瓜,不时抿抿唇露出小小的酒窝,或者低下头刷刷地记笔记,简直是物我两忘。   这堂课他却一直在走神,笔记上只写了几个字,要么在发呆要么在偷看自己,每当自己带着探询的目光看过去他又赶紧垂下眼睛。   任萧骏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到小孩儿是在心疼自己,课间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犹豫地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摇头。   萧骏简直心累,这孩子一向心思单纯,能把他打击成这样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那,是想家了?”   小双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张了张嘴,最后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骏简直哭笑不得,到底是小孩儿,刚离开家几个月就想成这样。   这堂课他也没听好,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逗小孩儿开心。   下课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帮他收拾了书本,萧骏起身提起他的书包:“走吧,不是想家了吗,今天带你去吃家乡菜。”   以往听见吃的就像小奶狗见到肉一样的表情没有出现,小双只是点了点头,磕磕绊绊地跟着萧骏走了。   车开上环路,小双无精打采地窝在副驾上发呆,车里放着首英文歌,一直唱着什么I DO,I DO的。   他回头去看萧骏英俊的侧脸,顺着脖子手臂一路看到修长的手指,第一万次地感叹,他可真好看啊,不喜欢他的人,一定是个瞎子。   车子开得平稳,车内萦绕着低低的音乐和小双喜欢的味道,他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疲惫感升起,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萧骏等红灯的时候回头一看,小孩儿正在那磕头,脑袋蹭着侧面的风挡玻璃滑下去抬起来,滑下去又抬起来,大概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一脸郁结的表情。   萧骏好笑地弯了弯嘴角,按开安全带,搂过他的肩膀扶着头慢慢地放在了自己腿上,小孩儿像是终于找到了心爱的枕头,依恋地蹭了蹭脸,睡安稳了。   萧骏把音乐调小了点,车速也慢下来,特地绕了条远一点,但是路况平顺的宽马路。   小双伤心了太久真的是累坏了,睡得很沉。萧骏把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他也没醒。   萧骏熄了发动机,低下头认真端详腿上的人,熟睡的小双非常可爱,不知是谁教会他打扮自己,褪去那身土得掉渣的装扮,简直像个啄破了茧壳的小蝴蝶,让人惊艳。他的眼镜被自己摘下来放在了中控台上面,几个月前还是苍黑色的小脸已经慢慢变白,衬着自己的深色裤子显得尤其白嫩,黑黑的头发蓬松微卷,看着就想摸。   萧骏忍不住伸手抚着额头给他往后顺了顺毛,嗯,柔软细密,手感极佳,小耳朵白生生的露出来,耳垂圆圆肉肉的,捏了一下,特别好捏。萧骏忍不住笑了,小双睡梦中被揉得发痒,伸手一捞就捞到了萧骏的大手,抓过来抱在了怀里继续睡。   萧骏被他可爱的动作逗得笑出声,往回抽了一下,小孩儿抱得很紧,没抽出来,只好任他抱。   笑完了安静下来才觉得异样,心里像有根琴弦被轻轻拨了一下似的,颤动许久,回味悠长。   小双的怀里热乎乎的,手下是少年生机勃勃的心跳,手臂被他这样抱着,倒像是自己在半搂着他一样。   他知道小双大概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只是从没去深想过,他不认为这种喜欢是情爱意味的,可能有点依赖,有信任,可能是一种小男孩儿对成熟男人的憧憬,或者是弟弟对哥哥式的崇拜,毕竟小双看起来太单纯,不像对情事开窍的样子。   萧骏下意识地拒绝去深想,叹了口气。他的右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刚才有那么一会儿烟瘾犯得厉害,却到底没舍得把人叫醒。   董喜双醒来之前只觉得这枕头好舒服,软硬适中,还带着萧骏的味道,虽然布料有点粗,但是温热干燥,嗯,还很有弹性。   他忍不住闭着眼睛蹭来蹭去,突然感觉枕头变硬了。   萧骏被他一蹭,一阵麻痒直奔鼠蹊,差点起了反应,整个下半身都僵直了。赶忙托着头把他扶起来:“睡醒了?”   小双垮着肩膀坐在座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还没醒透,吸了口气要伸懒腰,手举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转过头:   “萧哥?”看看四周,“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回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顿时很不好意思,还说陪着人家呢,自己先睡着了。   他睡了一下,情绪好了很多,看到萧骏裤子上被自己口水洇湿的一团痕迹尴尬得脸都红了。   “……对不起啊萧哥,把你的裤子弄脏了……”话音没落,肚子又咕噜噜地叫起来,声音很大。他早上没吃饭,午饭又早就过了点,这会儿饿得前胸贴着后背。   萧骏被他按着肚子羞愤欲死的小表情逗得笑出声来:“是不是梦到好吃的了?走吧,带你去吃饭。”   说着要开门下车,可是一动腿,忍不住嘶了一下,右腿又麻又疼,针扎一样动弹不得。   小双看他表情不对,急忙问:“怎么了?”见他揶揄地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害羞地笑了:“嘿嘿,我还想着这枕头咋是热的。”   他握着小拳头给萧骏捶腿,边捶边抬着眼睛问:“好点没?重不重?”不知怎么那样子又让萧骏心里酥了一下,无端冒出一句诗: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随即在心里给自己摇了摇头。   萧骏带董喜双去莜面村吃西北菜,小双本来就饿,又看到全是乡味,立刻把烦恼抛到脑后去了,吃到莜面和黄馍馍的时候简直热泪盈眶,“跟家里味道一样的!好好吃啊!”   萧骏笑着看他吃,把沙棘汁的吸管给他塞进嘴里:“尝尝这个果汁。”   小双吸了一口品一品:“这是啥?怎么跟我小时候在沟里摘得酸刺果一个味儿啊。”   看董喜双吃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食物的美味仿佛被他放大了很多倍,几个月来萧骏为数不多的几顿舒心饭几乎全拜他所赐。   小双抱着心上人的手臂睡了一觉,又被家乡菜安抚了肠胃,心情好多了,看到萧骏掏出卡片要结账,急忙按住他的手说:“让我付钱吧?这么久了我还没请你吃上饭呢……”   他记得萧骏的教诲,特意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可有钱了。”   口气活像地下党接头说暗号,说完了还左右看看。   萧骏笑,抽出手来拍拍他的头,借机胡撸了一下头毛,推他去门口:“下次,我有这里的储值卡,你在门口等我就好。”   莜面村门口是商场的中庭环廊,扶梯口放着一排娃娃机,董喜双走出门口正好看到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好像在哭,旁边的男生站在机器旁焦急地往里面塞硬币,握着手柄操作了几下,随后从机器里掏了个玩偶出来,跑到女孩身边。   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女生抬起头来,看到玩偶,撅了会儿嘴,突然破涕为笑,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揽着手臂走远了。   这是什么机器,好神奇。董喜双走近了看,里面满满地堆着各种各样可爱的娃娃玩偶,他一眼看中了其中一台机器里面露出一半的灰色小兔子,那兔子不知用什么做的,满身的毛蓬松又柔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和一对粉色的小爪子藏在大大的耳朵中间,看起来柔软又可爱。   他阅读了一下机器上的说明,太好了,自己钱包里正好有硬币。   他投了币,试着抓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摸着点门道,可是马上就要到出口了又掉了回去。他懊恼地跺了下脚,想再来一次,翻遍了钱包却只剩下一个一块的了。   正沮丧着,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心里放着一枚亮闪闪的一元硬币。萧骏笑着冲他扬了扬下巴:“继续。”   小双很聪明,只操作了两次就大概知道技巧了,第三次稳稳当当地就把那只灰色兔子抓了出来。   萧骏给他拍手:“技术不错。”   小双笑了,低头给小兔子顺了顺毛,珍而重之地举了起来:“萧哥,送给你。”   萧骏愣了一下:“送给我?”   小双点头:“我觉得它好可爱啊,而且摸起来也很舒服,心情不好的时候揉揉它一定会变开心的。”   萧骏拎着装死兔上面的连着的钥匙环接过来,小兔子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软乎乎毛茸茸垂下来的大耳朵显得可怜又可爱,他越过兔子去看小双,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只放大版的装死兔,只是这只大兔子眼睛里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怜惜,像是疼痛,又像是祈求,藏在下面的,是让他无法忽视又无法承载的深情。   “为什么想要送给我?”   “因为……”   因为喜欢你,心疼你,想对你好,想看你笑。   因为我想把自己送给你,又怕你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哎呀,为什么突然眼睛看不到了?   董喜双:没事吧星星,怎么会突然看不到了呢?   罗星棋:大概是有人说我瞎吧!   董喜双:是谁?我要打死他! 第12章 团宠们   董喜双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个习惯,那就是在微信里向萧骏图文并茂地报备行程。   早上在食堂报备吃了什么早餐,加一张毫无ps的照片,他那个平价智能机图像质量一般,有时候早餐让他拍得真是毫无食欲,加上他那句“好好吃啊。”简直充满反讽般的喜感。   课间拍一张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个简陋的3D小人,姿势非常奇怪。   “今天数艺课上机,我自己画的,好看吗!”   路过湖边也拍一张:“树叶快掉光了。”   周末时发来一张航院的照片:“上航院找同学玩儿。”   中午:“航院的食堂挺好吃的啊!”   晚上发一张胖胖鼓鼓的绿色橡胶热水袋:“宿舍很冷,幸好我姐给我带了热水袋,被窝里好热乎啊。”   第二天早上:“这下完了!热水袋没拧紧,水漏了,被褥都湿了……鲁哥和黎昕只知道笑,可是我真的不是尿床啊……”   还有不知从哪里抠出来的千年冷笑话:“有一天橡皮筋伸了个懒腰,它就弹走了!”   “小熊剪了指甲,你猜怎么着,变成小能啦!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萧总攻的后宫”被萧骏人工置顶,但是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热闹了。偶尔有人三五不时冒出来吐个槽,或者发个什么新的表情包,聊一阵子便很快重归平静。   大家天各一方,各有各的新生活各有各的新圈子。   只有他自己,好像永远也走不出来。   萧远海刚出去考察了几个项目,一走一个多月。回来之后叫儿子回家一起吃饭。一家三口吃过饭后他翻出盒好茶请儿子去和室泡功夫茶。   两人隔着茶海对坐,一起动手配合默契。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瘦得很厉害。”萧远海看着儿子的确是清减了,也有点担心,“去医院查一下吧。”   萧骏头都没抬:“不用查,没事。”   “听说你不想进学生会?”萧远海又问。   岂止是学生会,辅导员看他履历之后让他竞选班干,无数社团托人延揽,萧骏一概拒掉。院篮球队打一入学就瞄上了他,但他不住宿舍,课又上得不勤力,一下课连人影都抓不着。   萧远海对自己儿子一向是放心的,跟圈子里其他人比,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孩子简直省心得令人意外,既不会满身奢侈品开着超跑混夜店,也不会三天两头打架惹事或者弄个什么桃色事件给家长添堵。   当然除了骏骏跟星星两人不知怎么想不开非得要找男的做伴儿……   最近他老听人说谁家谁家的孩子让那些弄毒品的给“钓鱼”了,要么就是让几个人给“做局”了,联想到妻子电话里担忧的语气,也有点不踏实。   萧远海把洗杯茶浇在兽头上,   “最近交新朋友了?同学里面有关系比较好的吗?”   “没有。”   “那你最近都跟谁玩呢?”   萧骏三指拈起茶杯闻香气:“自己玩儿。”   “上次吃饭带你认识的,我那个战友的孩子,帮着照顾点,有机会带到家里来吃个饭。”   萧骏应了声,默默品茶。   萧远海叹了口气:“你……咳,谈朋友了没有呢?”   萧骏初中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少年人不懂迂回,只想着扫平一切障碍静待花开。二话不说就跟家里出了柜,萧远海把用人赶出去,锁死了大门二门发狠要把逆子打死,刘丽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死命拦也拦不住,只好跑到楼上大哭着给罗利军打电话,罗利军带着人翻墙进院子里,拿石头砸碎了玻璃,从窗子钻进去扛着半死不活的萧骏跑回了自己家。   这么些年过去了,萧远海早已认命,想不开也得想开,况且这个儿子除了性向这一点,其他地方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没有。”   “唉,你也不要太挑了,你看看人家星星,年纪轻轻的就把朋友领回家了,昨天我去你罗叔家喝酒,正好那个孩子也在,我看那样的就很不错嘛。”   萧骏心里窜过一阵剧烈的难受,咬肌狠狠僵硬了一瞬,仰头喝光了茶。   “没事我先回去了,明早有课。”   “好好好,”萧远海举手投降,“我不管我不管,你爱什么时候找什么时候找。”   他喝了口茶,看儿子转身要出门去又加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你妈担心了啊。”   萧骏把车开出小区没走多远就停在路边,开了车窗抽烟,秋天晚上的风硬,忽得一下扑进来,烟灰吹了他一身。   他咳了两声,扑了扑身上,心里空得令人烦躁。   他爸这几年终于是缓过劲儿来了,甚至鼓励他谈恋爱,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爱人的力气呢,爱得太久太累,提起爱这个字儿都直犯恶心。   他甚至不大愿意回家,宁愿在公寓里待着。家里面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太多,特别是自己的房间里,每次独处的时候简直喘不上气来,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思念猛兽一样破笼而出,将心撕个粉粉碎的滋味儿,真是不想再体验了。   萧骏把烟蒂弹进路边的垃圾桶,开车回到公寓。   照常是冷冷清清一片,全部的灯都开亮之后房间显得更空了。   他从酒柜里随便拿了瓶酒,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扣在桌面的手机轻轻的叮了一声。   他按开,是董喜双每晚固定会发来的两个字:晚安。   那代表他已经躺在床上,要睡了。   萧骏冰冷残破的心脏仿佛注进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董喜双的微信头像也是古董风格的,一张普普通通的校训石图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十年前的哪届校友。   往上翻了翻,小孩儿并不聒噪,一天三四条微信,像是怕打扰他,都是避开休息时间发来的。内容就像他本人一样,稚拙但温暖,带着毫无矫饰的天然味道,可爱得令人发笑。   萧骏从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小孩儿的消息都是些自言自语一样的碎碎念,仿佛就是想给他一个固执的陪伴,宣誓一样告诉他:我在这里呢。   ——   董喜双从图书馆出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入秋之后风格外冷,今天天又阴得厉害,仿佛随时要下雨。他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颏底下,低着头往下走。抬头看天的时候余光扫到楼梯下面掠过一个个子很高的人影。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果然是萧骏。   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每周一次的产业分析课和那次餐厅的偶遇,还没在校园里遇到过萧骏呢,小双开心极了,十几级台阶被他三步两步跳了下来,刚要出声叫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萧骏是奔着一个人去的,他快步走到路边梧桐树下一个男生面前,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萧骏无比自然地接过男生手里抱着的几本厚厚的书,一起走了。   那个男生背着一个看着挺眼熟的帆布双肩包,个子比萧骏矮一点,整个人修长挺拔,穿着咖啡色的短风衣,一双长腿笔笔直。   董喜双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校园里正是课间时候,人流熙攘穿梭,他本就个子小,又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并不引人注目。   他们俩看起来很熟,一路都在聊天,萧骏并不像平时那么冷淡,不时回头看着那个男生,还会笑。   董喜双看看路,认识这是通往王克桢楼方向的,心里陡然提起来:这就是他吧,他们说的那个“高岭之花”。   他在心里艳羡地叹了口气,他们连背影都很相配啊。   果然,他们在王克桢楼前面停了下来。小双急忙收住脚步,转身躲在花坛旁边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男生伸出手,萧骏把书放在了男生手里,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男生抱着书站在那里没动,一直看着萧骏走远了才转身进了楼。   董喜双也没动,等人进去了之后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楼,大堂的铭牌上写着各楼层的院系研究所名字,旁边立着一个白板,贴着一张海报:   Kenneth Kishida, Ph.D. Wake Forest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人脑中的控制信号—意识决策过程中对多巴胺和血清素释放的次秒级测量。   1113室   海报的落款是P大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   小双看看时间,就在半小时后。他站在那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碰碰运气,攥着书包带子坐上了电梯。   时间尚早,报告厅里人来的不多,只有工作人员带着胸牌正在做准备。   室内已经拉好了横幅摆好了两个椅子方阵。   小双从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一眼就看到了刚刚那个男生,没办法,人群里面他就像个发光体一样,眼睛再不好的人也难以忽视。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一件月白色衬衫,那件普普通通的衬衫被他穿得整洁熨帖,配上纤瘦挺拔的身形,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一般。   此刻他正捧着一个鲜花扎的花盘往小小的讲台上摆放,垂着眉眼耐心地整理那些纷繁的枝叶和花朵,让他们在台上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形状,然后又摆弄着麦克风,比照着自己的身高调整角度。   他里里外外地忙碌着,跟其他几个人一起给第一排的桌子铺绒布,摆名牌,分瓶装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好看,小双叹了口气,伏在前面折叠椅的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臂,痴汉一样盯着人家看个没完没了。   盯来盯去盯出了点门道,他看到一个扎辫子的女孩老是在那个男生身边绕来绕去,也像自己一样偷偷地盯着人看,给他送水喝,还让他帮自己拧开瓶盖。   小双在心里着急,哎,不要啊,她没有萧骏好,可不要喜欢她呀。   及至看到男生不失礼貌但明显冷淡的态度才放了心。   讲座快要开始的时候工作人员到后面落座。那个男生正也坐了下来,就在小双斜前方隔了两排的位置。   主讲人是个外国人,一口叽里咕噜的英语,虽然有翻译但是内容很专业,充满小双听不懂的专有名词,他从人缝里歪头看着男生的背影,没多久就把自己盯困了,打起了瞌睡。   讲座结束时的掌声惊醒了他,他咂了咂嘴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角检查自己有没有流口水,抬头看时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   人群散去,小双磨蹭了一会儿,上了个厕所出来就迷路找不到电梯了。   他转了几圈,走廊昏暗,七拐八绕的,各种实验室的大门都紧闭着,第二次路过脑成像实验室的时候小双挫败地蹲下来揪头发,这个楼怎么跟个迷宫似的啊。   “这位同学,请问你找谁?”   鹿屿低柔清澈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带着点回声,好听得不得了。   小双痴痴地抬头看着他,脑子里胡乱地想,什么肤白貌美啊,用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来形容一个这么好看的人也太敷衍了吧。   男生垂着眼睛,瞳仁幽深静谧,长睫毛在眼尾微微翘起,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柔润嫣红。跟照片上相比要成熟些,线条更清晰俊朗。   刚刚在远处只能看清楚身量。离近了才感知到他的气质,猛地一看会觉得他有些冷。但是那种冷跟萧骏的冷漠不同,是一种沉静自持的冷,让人想起高山上的冰泉或是森里里的云杉,唉,小双在心里总结了一下,果然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萧骏的喜欢呀。   鹿屿仔细看了看像朵大蘑菇似的蹲在实验室门口的小男生,小小一团,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可爱!   鹿屿看着高冷禁欲,实际上对可爱的东西一向毫无招架之力,星屿附近的野猫都叫他喂熟了,一见他回来就赖在院子里不走。   两个人对看着,各想各的心事,一时间空气静得诡异。还是鹿屿先回神,又问了句:   “你……是要找人吗?”   “啊?哦,”董喜双还蹲着,“我在找电梯。”   鹿屿笑了,这个楼里面的确常常有人迷路,“我带你走吧,正好我也要走。”   “谢谢啊……”小双站起来,绝望地发现高岭之花个子也比自己高很多。   两人出了大堂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雨还不小。   小双站在门口傻眼,王克桢楼在学校边上,无论去哪儿都够跑一会儿的,秋天的雨最冷,想想都要打哆嗦。   鹿屿看着这个矮个子男生先是瞪着外面目瞪口呆了一下,接着垮下肩膀一脸的懊丧,悄悄笑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雨伞:“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啊?”小双回头。   被外面的光一照,鹿屿才看清这男生的眉眼五官,不禁眼前一亮,大眼睛俏鼻子小嘴,而且嘴唇居然是粉色的,长得好“灵”啊,有点像最近才来吃猫粮的三花!   “回宿舍吗”   小双回神,高岭之花一点不像传言中那么高冷,人好好啊,不愧是萧骏喜欢的人……   “我……”他心念电转,“你呢?你要去哪里啊?”   鹿屿被他反问得愣了一下:   “……我可能找个地方上会儿自习吧。”   小双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我跟你去上自习行吗?”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绝对是唐突了,然而董喜双质朴纯真,长得就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让人心生亲近。鹿屿总有种在跟三花说话的错觉,心里忍着笑,点点头说:“好啊。”   外面雨凉风冷,鹿屿秋冬季爱感冒,所以早早就把风衣拿出来穿上了。董喜双出门一向不看天气,身上只穿了个长袖T恤和薄外套,被风一激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抱着双臂打了个冷战。   鹿屿体贴地把伞往他边斜了斜:“不介意的话可以挨着我,这样会暖和点。”   呜……好温柔……小双差点感动哭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简单地互通了姓名和系别,董喜双心想,看吧,连名字都这么配,萧骏,鹿屿,都是动物,还都是两个字,还都很好听,比什么董喜双啊,阿呆啊,甜宝什么的像样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星星眼捧脸)呜……男神!   萧 骏:(故作高冷)嗯。   董喜双:不是你。   纪念琪:(风情万种)什么事。   董喜双:也不是你。   鹿 屿:(狐疑地左看右看)是……我?   董喜双:(拼命点头)嗯嗯嗯!! 第13章 像个家   董喜双最近简直像着魔了一样,对着纪念琪疯狂安利鹿屿。   纪念琪放下筷子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移情别恋看上萧骏心上那朵高岭之花了?”   董喜双愣:“啊?”   纪念琪无奈地叹气:“你知道这一顿饭的功夫你说了多少次鹿屿吗鹿屿这鹿屿那,叫你夸的我都快爱上他了。”   董喜双差点噎死:“不要啊,你弟弟会打死我的!”想了想又说,“打死我倒没什么,他会打死鹿屿的!”   纪念琪怀疑地看着他:“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董喜双叼着筷子露出痴汉笑:“嗯!”   那天两人在理教随便找了个人不多的教室上自习,鹿屿拿出统计作业要写,董喜双虽然没聊够也没看够,但实在不好打扰人家,只好也拿出书来。   他是那种典型的一看书做题就连自己都忘记的人,不一会儿就进入状态,把身边的人和事忘个一干二净。   倒是鹿屿,写了一会儿忍不住分神去看旁边。这个男生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见面就敢约人一起上自习,说是自来熟吧,说话直来直去又不大像很会聊天的那种。   他看书学习的样子十分专注,微微努着嘴,握笔的姿势像个小学生。   鹿屿凑过去,看他在解一道常微分方程,字写得也像小学生,横平竖直,数字和字母都写得圆头圆脑,像他本人一样稚拙可爱。   这道题并不太简单,但看起来他思路很清晰,因为很快就写完了。鹿屿看了看简洁但完整的过程点了点头。   小双吁了口气,准备做下一题时注意到了凑过头来的鹿屿,以为他看出哪里不对了,想了想,把本子往鹿屿那边推了推。   鹿屿咬了下嘴唇,换了种方式又解了一遍。   小双把本子拿过来看看,心里赞叹:不但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聪明!   他忍不住技痒,练习本翻了一篇又用一种相对绕一点的方法再解了一遍。把本子推了回去。   鹿屿不禁对这个小男生刮目相看,他在数学方面向来罕有敌手,其实到现在罗星棋都在埋怨他妈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鹿屿选专业,就鹿屿这个成绩,其实可以选更热门,将来更有发展前景的专业。   两人你来我往地就着一道题写了十一种解法,仿佛华山论剑,到最后已经无分胜负,只剩酣畅淋漓,惺惺相惜。   纪念琪听到这里握着额头服了:“听说过斗舞的,斗棋的,斗琴的,这斗题的还是头一次,你们这些学霸的脑子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不是说性子很冷淡吗?就这么简单跟你做朋友了?”   那晚鹿屿接了个电话,邵华带的一个师兄问他点事情,聊得时间有点长,等终于结束回去的时候,发现刚刚上自习的教室已经开始上课了。   他的书包还在里面,正想着该怎么悄悄进去取出来,一回头才发现,董喜双样子很乖地站在教室后门旁边,早把两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背在身后,鹿屿的书包抱在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鹿屿笑了,走过去接过书包跟他道谢,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饭时候,顺理成章地结伴去食堂吃饭了。   说来也是缘分。鹿屿性子向来外冷内热,不大容易交得到朋友,家庭带给他的心里创伤让他幼年起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邵华很喜欢他,也很注重培养他,给研究生和博士上小课的时候总是带着他,已经尝试着让他去打下手做点文献综述类等简单的活,因此大学过得比高中时候还忙,跟同班和同宿舍的同学相处时间不多,关系并不紧密。   高中毕业后,“萧总攻的后宫”天涯四散,就他和萧骏两个人留在京城,还因为忙碌而难得见一面。他的人生到现在也就那么几个至交好友,但说到底那些还都是罗星棋的朋友。   他发自内心想要去了解和交往的朋友,董喜双还是第一个。   两个人性格深处有些东西相似得很,因此竟然十分投缘,用不了多久就已经互相去过对方的宿舍做客了。   鲁鹏涛和黎昕经常感叹,觉得好像家里养了条本领高超的小奶狗,会不定期往回叼鲜肉。就这么个质朴单纯甚至有点呆的孩子,也不见得社交能力多么强,怎么就男神收割机一样,交的朋友个顶个全是大帅哥。   就是性别不大对,要是能领回来点妹子,那才是极好的啊。   鹿屿也是跟大家聊熟了才知道原来这个就是萧骏当初领到的宿舍,除了小双以外的两人,都是萧骏同个学院的同学,直感叹世界太小。   他以为萧骏不住校,小双跟他肯定是不熟,哪里知道他能收获这么一枚小迷弟还全是拜萧骏所赐呢。   董喜双越看鹿屿越喜欢,当然这种喜欢与情爱无关。   他对萧骏是不由自主地心动,是情窦初开的恋心,他的专注与执着在爱人方面也是一样,一心一意地想念他,心疼他。   对纪念琪则是朋友式的喜欢,琪琪对他好他是感觉得到的,他愿意跟琪琪分享彼此所有的心事。   可对鹿屿,更像是一种羡慕,崇拜,憧憬,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因为只有他,才配得上萧骏的喜欢。   鹿屿约好了周末带董喜双回自己家。   一大早两人就一路坐地铁倒公交,末尾又在车站打了个黑车,足足折腾两个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董喜双看他从兜里掏钥匙去开那扇挂着铜环的淡绿色大门,有点惊讶地问:“这里……真的是你家吗?”   鹿屿回头冲他笑着点点头:“是啊,不是说了请你来我家做客吗?”   董喜双看着门上那块“星屿”匾额,心想哇,怪不得气质这么好,原来是书香世家。   他跟着鹿屿走进去,有点疑惑:“你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鹿屿笑容黯淡了一下,温柔地说:“现在是我自己住,原因以后再告诉你吧。”   董喜双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座小院吸走了。   这里……这里实在是太漂亮了!   迎面一间宽敞的大房子,装着宽大的玻璃拉门,墙上像自己老家一样挂着一串串的辣椒蘑菇玉米,院子中间的廊架上,紫藤落了一地的枯叶,拴在上面的秋千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着。左边砖砌的水池下面堆了半院子的各种盆栽植物……   小双还没看够呢,鹿屿拎起门边的一个竹编大篮子来拉他:“走,大集快结束了,回来再看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够你看的。”   董喜双以为“大集”这种东西,哪还不都是一样的,卖蔬菜水果,日用杂货嘛,结果等他开始逛了才知道,“大集”跟“大集”可不一样。   香堂靠山近水,聚集了一大批作家、画家、设计师、唱京剧的、唱歌剧的、户外爱好者……俨然一个文艺村,集上除了附近村民们来卖山货,果蔬,还有这些艺术家卖些自己画的画,木头雕件儿,充满设计感的砧板和木制用具,自己描花上釉烧制的陶器,粗布做的衣服和包,乃至自己手工做的素酱、炒红果,酿的各种酒……   这里的艺术气息浓厚到足以感染每个人,包括卖菜的村民在内,都穿得干净整洁,神态恬淡闲适,有些摊子前面立着小黑板,或者铺着用宣纸写的招贴,本身就像艺术品。   两人一路试吃一路逛,好几个人跟鹿屿打招呼:“小鹿回来了?这是你同学?长得真可爱,拿一瓶红果你们俩回去吃,新做的。”   鹿屿买了点新鲜蔬菜和肉,又买了点零食,篮子装了半满时带着小双回家。   他开了上房的门把东西放进去,“你自己玩儿一会儿,我扫一下院子。”   院外一棵很高很大的鸡爪枫,院内一角还有棵小小的看不出品种的树。两棵树一起落叶,都快把小院堆满了。   小双把书包放下,来不及参观室内跑出去:“我帮你扫吧!”   鹿屿想了想点点头:“那也行,我去把花拾掇一下。”快入冬了,有些花需要换盆换土,有些花得搬进室内。   院子不大,小双很快就扫完了,把落叶装进大塑料袋系好,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晃地看鹿屿蹲在那儿弄花。   “你的家可真好啊!”小双感叹,“这里像个世外桃源。”   鹿屿回头看他笑了一下:“你先进屋吧,屋里开了暖气,外面冷,很快就弄完了。”   小双摇头:“我想跟你聊天。”他从秋千上下来,也跟着蹲过去:“所有花都是你种的吗?”   “嗯,”鹿屿戴着白色线手套,正在给一盆多肉掐去枯死的部分,“其实开学之后我也不常回来,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好多需要时常侍弄的花都养不了。”   他弄完了花,两人合力把该挪进室内的花盆搬进去,鹿屿擦着汗笑眯眯地说:“你自己随便玩,我去给你包饺子吃。”   董喜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感觉像坐在一个梦里。   阳光透过一溜落地窗洒进来,屋子里暖得人心里直痒痒,他想起萧骏那个大而空的公寓,心想:原来萧骏把阳光都藏在这里了啊。   这里并没有什么辉煌精致的装修,屋顶就是原始的三角形圆木房梁,墙壁也只是简单地刷了个白,家具好像是慢慢添置的,花色杂乱,都是温润的木制品,然而到处都是画和花,桌边墙角,书架上,柜子上,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里养着各种水生植物或者或者插着一把枯枝,随处都是都是有人用心生活的痕迹,每个角落里都布置得舒适宜人,尽管鹿屿说自己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小双却觉得这里的人气比萧骏那个公寓旺多了。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两只猫,隔着大玻璃拉门冲着屋里喵喵叫,小双惊喜地跑过去打开门,它们施施然地翘着尾巴走了进来,一只大点的白猫绕着小双的腿转了两圈,小双蹲下身的时候那只小一点的黑色花猫也蹭了过来。   好可爱啊,小双挠挠这个摸摸那个,两只猫咪惬意地伸了伸懒腰趴在了他的脚边,尾巴一甩甩地晒起了太阳。   小双去厨房门口,鹿屿正在双手执刀当当当地剁肉馅,厨房里虽然干净得亮晶晶的,但一看就是常常做饭的样子,工具一应俱全。   “来了两只猫,是你养的吗?”小双倚着门问。   鹿屿随口答:“是星星和小鹿吧。”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解释到:“是附近的野猫,夏天的时候我在这儿住,喂得比较多一点,所以我一回来它们就爱来找我。”   小双并不知道猫名字的梗,只是想,鹿屿怎么这么好啊,不止人忍不住喜欢他,连猫都是。   鹿屿从柜子里拿猫粮和牛奶出来递给小双,“门外有猫碗,帮我喂喂它们。”   小双喂了猫,又跟它们在院子里玩儿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蹭到厨房去看鹿屿包饺子。鹿屿干活的样子很好看,流理台上干净利落,双手灵巧迅速,一个个白胖的饺子整齐地码在案板上,见他过来,一边包一边问他:“会包饺子吗?”   小双在他面前简直自惭形秽:“……不会……”   他啥都不会,就学习成绩还行。可是认识了鹿屿才知道,有人不但学习成绩特别行,简直干啥啥行。这样的人谁会不想把他放在心尖子上呢。   可他为什么会不喜欢萧骏呢,他们明明这么般配。   董喜双走了神,鹿屿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表情有点失落的样子,以为他饿了,说:“饿了吧,马上就好。”   鹿屿煮好了热腾腾的饺子,凉拌个青菜,又装了一叠四格自己腌得各种小菜,两个人就在充满阳光的餐桌上吃午饭,“星星”大一点,在沙发上盘坐着睡一会儿觉看一会儿孩子。“小鹿”还小,在鹿屿的那一片花盆子里钻来钻去的淘气。   饺子馅儿不知放了什么,鲜香可口,小菜脆脆的,带着点甜味,小双在萧骏家里吃过一样的,现在知道了原来那都是鹿屿做的。   他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心里堆叠上来一阵难受,含着美味的饺子发了一会儿呆,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星星”好像“小鹿”的爸爸呀,它们是父子吗?   鹿 屿:呃……是……是夫妻。   董喜双:啊?它们不都是公的吗??   鹿 屿:(黑线)你和萧骏也都是公的啊…… 第14章 啪咚啊   深秋,天黑得早,不到六点太阳已经落到山下去了。   山里风大,秋风呼呼地卷着落叶在星屿的小院子里刮过。   屋子里灯光明亮,温暖如春,鹿屿拿出一个漂亮的雕花炭炉,点燃了炭块,用一个黄铜小茶壶煮茶喝,又拿了些栗子核桃和红薯摆在上面烘着。   小双蹲在炭炉旁边看热闹,一样是点炉子烧水烘山芋,在自己家就是一派质朴农家样,鹿屿做起来就像首诗,雅得不得了,不,他本人就是首诗,是高中学过的那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他一定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一定都是那种很棒的人。董喜双想。   “喝酒吗?我自己酿的。”   小双正拿着火钳子拨拉着烤栗子,闻言抬头说:“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酿酒也会?”   鹿屿笑:“酿酒并不难啊。”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   鹿屿裹上件外套:“拿果子酿的,不醉人,是甜的。”说完开门出去,从东边的储藏间里搬了个小瓷坛子来。   “呼……外面好冷。”鹿屿带进来一阵冷风,赶紧回手把门关紧。   他拿了两只小小的盏,解开封口处的麻绳:“今年刚酿好的,还没尝过。”   小双凑头去看,闻到一股甜甜的香味儿:“好香啊!”   两个人对着烧得热热的铜炉子喝茶吃烤栗子,两只小盏里装着深红色的酒液。   鹿屿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小双喝了两盏果酒,稍微有点晕晕的了,此刻用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目光呆滞:“没有。唉……我感觉我只会上课和考试,别的什么都不懂啊。”   他看着鹿屿垂着眼睛沉静又白皙的面容,忍不住问:“那你呢你为什么选心理学院啊,以你的成绩,去光华完全没问题。”这样萧骏就能每天看到你了,至少会快乐一点。   鹿屿戴着手套剥了一颗栗子放在小双的碟子里:“我想做留守儿童心理干预。”想帮助很多像自己小时候一样的人。   哇!白求恩!董喜双对他的崇拜简直要到达顶点:“你还没上大学就有这么明确的志向啊,也太厉害了吧……”   鹿屿看着他圆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带着崇拜看自己,觉得很有趣,站起身来,递给小双一只手:“要看星星吗?这边光污染没那么重,晚上能看到星星。”   那只手修长细白,握上去才知道多么有力,一下子就把小双拉了起来。   鹿屿怕小双冷,在外套外面又给他裹了个毯子,两人坐在台阶上看了会儿星星。   周围只有山,没有楼,因而显得天空特别广袤。农历月末,月亮只剩一线,星星就显得特别亮。   “在老家也能看到星星,特别是夏天,天黑下来的时候伸出手都看不着指头,满天都是星星。”小双吸了吸鼻子:“你也喜欢看星星吗?”   鹿屿笑了笑没做声。他喜欢星星,不只是看。   两人冻得鼻尖通红得回到屋里,一起蹲在铜炉旁取暖,鹿屿摸摸小双冰凉的头发问:“客房那边没开过暖气,一时半会儿暖不起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睡这边行吗?床很大,不会很挤的。”   小双当然说好,巴不得跟鹿屿多说会儿话。   两个人洗好了澡躺在床上聊天,鹿屿的睡衣领口宽松,随着动作一晃,一条白金色的链子滑了出来。   董喜双觉得这个画面超熟悉,凝神想了一瞬,忽悠一下跪坐起来,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大腿:   “我就说嘛!”   鹿屿被他吓了一跳,也撑着手坐起来问:“怎么了?”   小双摘了眼镜之后大眼睛更显灵动:“刚开学的时候在图书馆,我们见过的!我够不到一本书,你帮我拿下来的,记得吗?”   鹿屿皱着眉回想了下,看着小双充满期待的眼神,歉意地摇了摇头。   小双垂下肩膀,一面之缘而已,那时候自己跟现在又不一样,鹿屿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想到什么似的又傻笑起来:“我们好有缘分啊!要是那时候我就拉住你跟你聊天就好了!”   他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链子下面坠着的那枚戒指,“这是什么?真好看。”   鹿屿带着点微笑用指尖摸了摸锁骨下被自己体温暖热的戒指,慢慢地说:“这是个信物。”   小双心里蓦然一紧,小声问:“是……你喜欢的人给你的吗?”   鹿屿点点头,从脖子上把项链摘下来,拿出戒指递给他。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鹿屿有过短暂的误会,毕竟小双的方式几乎接近于“搭讪”了,而且他能感觉得到小双无时无刻不在看自己。   可是等到两人接触渐深,他又感觉不是那样的,小双看自己的眼神里面没有情欲和占有,是非常单纯的亲近喜欢。   这是一枚非常简单的戒指,几乎就是一个圆润的金属圈而已,因为是磨砂质地,所以也并没有很亮,小双轻轻转了转手指,有一抹光掠过,他拿到眼前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用碎钻镶着非常小的一对双L字母。   小双想起在萧骏家看到的那张照片,估计就是那个搂着鹿屿肩膀笑得很开心的男生了。   “他……现在不在你身边吗?”   鹿屿把项链戴回去:“嗯,他在国外读书。”   小双心里一动,萧哥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吧,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啊,那个人又不在……   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因为实在想不到会有谁比萧骏还好,比萧骏还配得上鹿屿,问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为什么会选他?”   鹿屿自动把“他”理解为了“她”。他看小双一派纯真,没有点破“她”其实是个“他”。   “他吗?”   鹿屿盘着腿坐在床上,把自己的枕头抱在了怀里。他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干透,皮肤也还带着水汽,一双眼睛里带着点梦幻般的笑意和羞涩,简直美得令人心荡神驰。   “他是我见到过最好的人。”   “我曾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   “他一点都不嫌弃我的孤僻、自卑和敏感,带着我,推着我往前走,带我看世界,教我跟过去和解,我想到的想不到的,想要的不敢要的,他全部不用我说就捧到我面前。”   “他把我从一个满是烂泥的地方死命地拖出来,给我洗干净满身的脏污,告诉我我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鹿屿的表情甜蜜,目光悠远,声音低柔,这时候董喜双还不懂鹿屿的话,很久之后,直到他终于了解了鹿屿的身世,才明白两个人的牵绊有多深刻,感情有多坚不可摧,才明白鹿屿的这段剖白,意味着罗星棋在他心上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这是他爱我。”鹿屿握住了胸前的戒指。   “我爱他呢,是哪怕他没有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对我,哪怕他对我就像个普通朋友或者陌生人,我也忍不住会爱他,对他好,想看他幸福,看他笑。”   “要是能让他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董喜双初尝情爱的小心脏邃然震动不已,在那一刻他体会到了鹿屿的心,也体会到了自己的心。这种体会让他有甜蜜有苦涩,也有点绝望,只是不知道这绝望是为了自己,还是为着萧骏。   “那如果,有别人,也像他一样……不,比他更爱你呢?”   鹿屿摸了摸小双看起来有点悲伤的脸:“我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   进入十二月,天气一下子就凛冽了起来。   那天从鹿屿家回来之后,小双情绪有点低落,话少了,饭量也有所下降,只有每周一次跟萧骏一起上课顺便吃午饭的时候才能高兴点。   这天早上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才发现变天了,天上飘了点零星的雪花。他只穿了个加绒厚卫衣,没加外套,被风一打立刻就透了。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回去加衣服,看看时间又来不及了,只好缩着脖子跑出去。   中午下课的时候才发现雪下大了,初雪触地即融,地面上湿哒哒的,风一吹就结一层薄薄的冰壳,教学楼门前都铺上了防滑的地垫,学生们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小心地走着,去食堂抢饭的速度都放慢了。   小双从教室出来就是一激灵,他抱着肩膀哆嗦着想抄近路去食堂,压根没注意钟亭这条路根本没人走——上上下下的青石台阶平时就够难走的了,再铺上点冰雪,分分钟扑街的节奏,谁没事找摔吗。   他走到一半就后悔了,太滑了,可是回头望望,已经走到这个份儿上,就算原路返回也是个下坡,干脆硬着头皮走下去算了。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实了往下走,快到下面缓坡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可是没等这口气喘匀呢,到底没躲过脚底这一滑。   “啪!”   “咚!”   “啊!”   “啪”是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的声音,“咚”是后脑勺磕到后面台阶的声音,“啊”是他的惨叫。   旁边路过的学生一面忍不住笑一面过来扶他,他眼镜摔丢了,忙着起来找,刚站起来脸就是一白,冷汗刷得就下来了。   好痛!   扶他的学生看他表情不对,急忙问:“怎么了,没事吧?”   萧骏下了课正准备开车回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那边沙沙地响了几秒钟,小双的声音响起来,   “……嗯……萧哥?”   “小双?”萧骏微笑了下,小孩儿虽然每天都有发微信给他,但打电话倒还是第一次。   “那个……你……你能来一下校医院吗?”   萧骏一愣,本来挂在嘴角的笑消失了:“怎么了,你病了?”   “……我刚刚摔了一跤……”   萧骏听这话立刻知道坏了,小孩儿肯定是摔伤了,急忙发动车子往校医院方向开,“我马上到,你别急。”   董喜双这一跤摔得着实不轻,强撑着让好心路过的同学给送到医院后,尾椎骨已经痛得动弹不得,脑袋后面肿了一个大包,身上滚得一头是泥一头是水,可怜巴巴地趴在诊床上冻得直发抖。   萧骏看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医生见能动的来了,赶紧开单子让去拍片子,怀疑尾椎摔坏了。   萧骏交了钱过来抱他去做检查,小双急得一推他:“我身上脏啊!”   “还乱动!”萧骏表情冷得简直称得上是凶了,“你的外套呢”   小双吓得缩回手:“我……我没穿……”   萧骏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薄羊毛风衣把董喜双仔细裹好,动作轻柔地把人抱了起来。   董喜双一动就是一头冷汗,牙齿紧叼着下嘴唇忍着痛,萧骏见状忙把胳膊端起来,让走路的时候颠簸轻一点。   半小时后出片,果然尾椎骨摔裂了一点。伤在这个地方除了休息和保守治疗,也没别的办法,医生给开了点止疼和促进骨质生长的药,又给开了假条,嘱咐他卧床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萧骏一路抱着他从医院出来,坐是不能坐了,只好把他放在车后座上侧躺着,上了车回头跟他商量:“宿舍里大家平时都上课,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带你回家没问题吧?”   小双闻言吓了一跳,忘了屁股疼,手支着身体就要起来。   “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   萧骏见状也不问他了,赶紧发动车子往家开,先把小孩儿安顿躺下吃了药再说吧。   车子开得平顺缓慢,不敢急刹急停,怕他疼。董喜双兵荒马乱到现在才安稳下来,脑子一有了余裕就开始胡思乱想。   那几个路过的学生把他送到医院就走了,孤孤单单地躺在诊床上又痛又慌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打了萧骏的电话,这会儿才觉出不妥来,也许应该打给辅导员,或者打给鲁哥和黎昕,哪怕是打给琪琪或者鹿屿也行啊。   “萧哥……”   “嗯?”   萧骏开着车没回头,只伸出右手到后面拍了拍他:“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瞎想什么呢,不麻烦我你想去麻烦谁?”   董喜双心里翻上来一阵甜,手攥着拳头放在嘴边,遗憾刚才光顾着疼了,都没仔细体会萧骏把他抱怀里的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罗星棋:(邪气的笑)我听说有人要站鹿双邪教?   萧 骏:(冷脸)嗯?谁?   纪念琪:哼!琪双cp为什么没人站!   小剧场二:   董喜双: 甜宝摔倒了!要萧哥亲亲才能起来!   萧 骏: (扑)来亲了。   董喜双: 嗯……嗯……嗯?萧哥你在亲哪里?!   萧 骏: 亲我喜欢亲的地方。   董喜双: 那里不行!那里亲完了就更起不来了! 第15章 不能想   萧骏开回家,一路把人抱回去,轻手轻脚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董喜双一身的狼狈,衣服裤子都又湿又脏,连头发上都是泥水,小脸煞白,眼瞳湿润,像刚被捡回来的落水狗一样,十分拘谨地缩在那不敢动。   “萧哥……”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我把你的沙发弄脏了……”   萧骏斜他一眼,没说话,下手轻柔地给他脱掉了鞋子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拿着一套睡衣下来:“先穿我的衣服不介意吧?”   穿是不介意,可脱就有点……   董喜双害羞地抓住了自己的裤腰红了脸:“我……我自己换吧?”   在喜欢的人面前毕竟是不一样,平时在宿舍里大家一起洗澡换衣服也没见他多不自在过。   他这么一说,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萧骏不知怎么也尴尬了一下,故作自然地说:“还知道怕羞?看来是不疼了?”   说着已经掀开小双的卫衣准备给他脱下来了。   衣服下面藏着的腰肢细得让萧骏一怔,椭圆形的肚脐镶在雪白扁平的小腹上有种莫名的可爱。小孩儿虽然纤瘦但并不干瘪,随着衣衫上褪,牛奶一样白滑的胸膛露出来,镶在上面的两颗乳粒竟然是淡粉色的,此刻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圆溜溜地挺立起来,莹白细嫩的躯体衬着下面深色的真皮沙发,充满着情色意味的感官冲击。   萧骏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甚至控制不住吞咽了一下,感觉刚才抱着他走来走去都没有这么喘。   他勉力收摄心神,单膝跪在沙发前,一手扶起小双的后颈,一手把衣服脱了下来,拿过旁边的睡衣上装给他把袖子穿上。   董喜双脸红得像刷了层胭脂,眼睛垂着不敢看萧骏,两只手抓着衣襟迅速合上,轻声说:“我自己系扣子就行了。”   他那种娇羞的情态十分动人,萧骏好容易定下来的神魂又是一荡,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脸,眼镜不在,感觉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似的,再不能自欺欺人地说他像个还没开窍的少年了,下垂的眼睑遮住了灵动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下面居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知是平时被眼镜遮住了还是自己从来没仔细看过,萧骏模模糊糊地想,怎么以前没发现过。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暧昧地静了一会儿,小双系好了衣扣,将那过长的下摆往下拉了拉,盖住了大腿,然后伸手进去解裤子。   萧骏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手伸到他身下去帮忙抬起腰身。   那腰身细窄到好像只有自己一个手掌长,而且触手温润滑腻,随着他轻轻抬起,小双大概是牵到伤处,痛叫了一声。   萧骏连忙托住不动,伸手帮他抓住裤子褪了下来。   上衣遮住了大腿以上的部分,却比全裸更惹人遐思,又圆又小的膝盖轻轻弯着,笔直修长的小腿上居然一根汗毛都没有,美玉似的散发着柔润的光泽,萧骏只看了一眼就急忙移开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心腹间的躁动,尽量只看着自己的手,勉强是把睡裤提上去了。   裤子太长,萧骏动手给他挽起来,手下的脚踝纤巧,盈盈一握,白生生的脚丫子随着裤脚挽高而露出来,脚掌薄薄,脚趾圆圆,趾头居然也是粉色。   小双害羞着,膝盖不由自主地并紧,脚丫就在沙发上踩了个内八字。   好可爱。萧骏克制了一下突然冒出来的想要捏一捏那淡粉色脚趾的想法,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好了,抱你去卧室吧。”   不知怎么搞的,换个衣服换得两人都面热心跳的,萧骏抱着人安顿在了客房的床上,把小双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搜罗冰箱里的东西勉强煮了个面,又跑到楼上阳光房里把那个最厚的鹅绒大靠垫拿下来放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   小双趴在床上,屁股痛得心烦意乱,耳朵听着萧骏满屋子忙碌地走来走去,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说是自己喜欢人家,结果呢,从认识到现在,哪次不是吃人家的,玩人家的,麻烦人家抱着自己跑上跑下忙来忙去,不仅如此,还跑去吃人家喜欢的人包的饺子,还跟人家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还同床共枕了!   结果却一点都没能帮到他,好没用啊!董喜双把头埋在枕头里懊恼地用手捶床。   萧骏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握住他的小拳头:“怎么了疼得很厉害?”   小双犯蠢又被抓包,羞得埋在枕头里露出半张脸不做声。   萧骏以为他是疼得狠了,心里一揪,把他抱起来:“快点吃饭,吃过饭就能吃止疼药了。”   董喜双被轻手轻脚地安放在鹅绒大垫子上吃过面之后,又被抱着去了厕所,抱着回了房间,伺候着吃了药。   他一面心不安理不得地被抱来抱去,一面又在惶恐里止不住地偷偷享受着甜蜜。止疼药里有安眠成分,没一会儿那双大眼睛就呆滞起来。   萧骏在他床头放好了手机、水果、书、平板,轻声说:“你睡吧,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   董喜双闻言一下子清醒过来,可怜巴巴地支起上身:“哎哟——!”顾不上疼,大眼睛小奶狗似的湿湿的:“你要走了?”   萧骏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头:“嗯,手机就在你手边,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无聊的话可以玩游戏。”   董喜双为自己刚刚的没出息羞赧了一秒钟,点头说:“你去上课吧,我没事的!”   萧骏看他明明恋恋不舍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一面好笑一面又有点不放心,但是学校里的事得去,家里什么都没有,也得出去买,还是狠狠心走了。   董喜双趴在床上,从窗子往外看天还是阴的,仔细看能看到雪还在下着,他盯了一会儿渐渐困意来袭,眼睫缓慢地上下扇了扇,合上了。   刚睡着就被电话吵醒了,辅导员打他的手机问他情况,说有他的朋友来交假条并帮他请假了,嘱咐他好好养伤,会协调老师和同学给他发PPT和课堂录音,让他不要着急。   电话刚挂鲁鹏涛又打了进来,原来萧骏回宿舍去取小双的东西,大家才知道小双中午摔跤了,鲁鹏涛还纳闷,问他什么时候跟萧骏这么熟了,小双只好敷衍说萧哥正巧路过,担心自己动不了住宿舍不方便,好心把自己捡回家。   萧骏这一下午忙得脚不沾地,去学校给小双请假,去宿舍给他收拾东西,又去超市大采购,提着大袋子出来的时候路过蛋糕店不知怎么心里一动,想到小孩儿中午吃药的时候皱着脸苦兮兮的样子,进去选了几样甜品。   雪下了一小天,马路上化得泥泞不已,车子大排长龙,龟速前进。萧骏抬腕看表,已经六点多了,小孩儿在家等着急了吧,肚子肯定饿了,不知道还疼不疼,上厕所是不是方便。   他用手指敲着方向盘,熟悉的烦躁感袭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小天还没抽过一根烟。刚在车里翻出烟盒来,前车动了,只好又塞了回去。   好容易开到了家,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外套都来不及脱就奔着客房去了。   小双早已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此刻抱着个靠枕趴在枕头上,一见他进来就裂开嘴笑了,小酒窝里盛满了惊喜:“你回来啦。”   萧骏无端想起日剧里等着丈夫回家的小妻子说的那句:“おかえり”,不禁摇了摇头晃掉无厘头的想法,走过去摸摸他的额头:“怎么样,好点没有?”   他带进来一阵凉凉的冰雪气,小双忍住想要把鼻子凑到他手掌上闻气味儿的欲望,点点头说:“止疼药还管用呢,不怎么疼了。”   萧骏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说:“去宿舍取了你的课本,眼镜的话先用旧的吧,等好了再去配一个。”   小双点点头,忍不住又一脸的惶恐:“萧哥……我是不是好麻烦啊……”   萧骏实在忍不住,借着话题的轻松,装作毫不刻意地捏了一下早就想捏的脸颊,“麻烦!麻烦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麻烦你快点好起来!”   嗯,又弹又嫩,滑不留手。萧骏出去洗手做饭,站在洗手台前还忍不住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   他用炖盅煲上牛尾汤,做了两个快手菜,抱小双出来吃饭的时候小双已经趴到半边身子都麻了,软软地伏在他的肩头咬牙忍耐。   吃过饭后小双死活都不要再回去趴着了,“我就坐在这儿看你收拾不行吗?再趴着我就要半身不遂了!”   萧骏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在沙发上躺好,打开电视让他看。   炖盅里的骨头汤渐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萧骏盛了一小碗汤,又拿了几粒下午买的蛋白甜霜送到茶几上去:“起来喝汤吧,不是说以形补形吗,牛尾汤。”   “这是啥?真好看。”小双拿起一颗粉色的,像个奶油花样的小点心,好神奇,居然是硬的。   “吃吧,甜霜。”   小双愣了一下,脸唰得就红了,哎呀,又有新外号了?甜双……是说萧哥觉得自己很甜吗?   他羞答答地咬了一口,果然很甜很好吃啊!   抬眼发现萧骏噙着点笑意揶揄地看着他:“甜双吃甜霜,可以说是double甜了。”   八点钟,萧骏抱着小双上了楼。   说起来萧骏住进这里不过半年,至今也只有董喜双一个访客来过。而且来过的次数并不算少,可是以往都是在楼下活动,从没有上过楼梯。   被他抱着往楼上走的时候小双不知怎么就羞涩起来,觉得像在完成一个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仔细一想轰得一下热血上脸,洞房花烛夜里,新郎官可不都是这么抱着新娘子去卧室嘛!   不要脸!自己都在想些啥呀!   萧骏的卧室非常宽敞,一整面墙都是半圆形的落地窗,大概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床的尺寸非常宽大,看着也跟楼下似的,天青欲雨的色调,性冷淡风的装修。   他把小双放在床上躺好,去主卧旁的浴室里给浴缸放水。   小双一回头就看到床头那盏大大的落地阅读灯的脖子上挂着那个灰色的小兔子,小兔子睁着一对黑珍珠似的眼睛默默地对着床头,他惊喜地摸了摸兔子柔顺的毛,原来你在这里陪着他呀,谢谢你啦。   萧骏放好了水抱他去了浴室。   浴室很大,大得说话都听得到回声,倒是看着温暖宜人,大大的半圆形按摩浴缸里翻着热腾腾的水花,暖黄色的光源照着亮晶晶的墙壁。   萧骏把人放在旁边的浴椅上,指给他看:“这套牙刷给你用,新的,内裤和睡衣是下午新买的,先凑合用吧,浴巾搭在这儿了,自己行吗?”   小双愣愣地:“我一个人洗用这么大一池子水??”也太奢侈了吧!   萧骏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俊得晃人,“哦?是要我跟你一起洗”   他这话本是顺着小双的话头逗他,可说出来之后才发觉里面浓浓的调戏意味,当下尴尬得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下,想着找点什么话题岔一下。   董喜双压根没听出来,他还在肉痛,“我用喷头冲冲就好了呀,这么大一池子水,都够游泳了啊。”   肉痛是肉痛,可当他真的泡到浴缸里的时候就不出声了,被热乎乎的带着香味的水包裹着全身,实在是太舒服了,连屁股都不那么痛了,他撩起水来洗了把脸,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好幸福啊。   萧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敲门进了浴室,“不要泡太久,小心水凉了会感冒。”   公寓供暖后他习惯在室内穿短袖,此刻把袖子卷到肩膀上,拿下喷头:“躺好,我给你洗了头发就出去吧。”   水依旧很清,萧骏尽量目不斜视,可余光仍能看得到小双奶白色的身体,波光粼粼之下,仿佛沉在泉水里的一块玉。   小双乖乖地躺在浴缸上闭眼等着洗头,萧骏调好水温淋在他头上,却走了神。   小孩儿的脸被热水蒸成了粉色,闭着眼仰着脸的样子仿佛在等一个亲吻。睫毛打湿了,成绺地覆在眼睑下,衬得脸颊的皮肤润得像剥了壳的煮鸡蛋,粉色的嘴唇连个唇纹都没有,沾了水汽后闪着亮晶晶的光泽。那颗小黑痣平日里并不显眼,此刻却清晰得像根刺一样,刺得萧骏心口一阵酥酥的疼。   “啊!”水淋进了小双的耳朵里,萧骏吓一跳,连忙回神,用干毛巾给他擦了擦,“抱歉。”   萧骏的手宽大修长,手指很有力,抚过头皮的时候小双舒服得想哼哼,洗到后脑的时候却是一跳,   “哎哟!”这一跳牵动了下面的伤,头和屁股一起疼起来,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捂哪里。   萧骏已经摸到了后脑勺的大肿包,急得问他:“什么时候磕的头?怎么不说?过来我看看!”   小双也是到这时候才想起来摔的时候确实磕着头了,只是那时候光顾着屁股,把头给忘了。   萧骏撩起后面的头发仔细看,还好没破皮见血,只是红肿着,下手一按小双就嘶了一下。   “头晕吗?有恶心的感觉吗?”   小双摇摇头,心想晕是晕的,不过是美晕的,被全心全意喜欢的人当个宝贝似的抱来抱去伺候着,管你是谁都非晕不可。   董喜双洗得香喷喷暖呼呼的被放到了客房的床上。   他还晕着,人生中头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因祸得福,这一晚上他都过得晕陶陶的,好像被捧在云端没下来过。连被放在床上都有种错觉,觉得是被放在了云朵里。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的路灯和楼间的霓虹照进来,萧骏英俊的五官浸在夜色里,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他给小双掖了掖被子:“睡吧,晚安。”   他的温柔像海一样,深沉厚重地涌动着,太温柔了,温柔得让小双有点想哭。   也许是气氛太旖旎,也许是萧骏不易觉察的宠溺给了他勇气。   萧骏转身离开的时候小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萧哥……”夜色静谧,小双的声音也不由得低下来,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明明是我喜欢你,可被守护,被照顾,被如珠如宝疼爱着的,却是我。   这一句把萧骏问愣了。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是对什么都没兴趣,没力气,没耐心,没意义的自己,怎么到了小双这里,突然就不放心,不介意,不麻烦,不抗拒了呢?   就像小双想也没想就给他打电话一样,他想也没想就把人带回了家。不想假任何人之手,不能看他受委屈。   答案仿佛就在手边心底,可是却被萧骏刻意忽视了过去。不能想,仿佛想了就是对那个人,对自己过去这么些年苦恋的背叛一样。   长久的沉默里,小双亮亮的眼睛慢慢地垂下来,像光熄灭了。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呀。”萧骏把小双的手拿下来放在被子里。转身走了。   小双捂住双眼,手心一阵热,心里一阵凉。   他知道萧骏说的喜欢,跟纪念琪,跟鹿屿,跟鲁哥黎昕对自己的喜欢并没有什么分别。   要是他什么都不回答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念琪:还嘴硬,第一次看人家小双的裸体就激动。   罗星棋:你得理解他,毕竟老处男这么久了,猛地见到那么鲜嫩的小肉体,激动一下也正常。   纪念琪:啊?他是处?不是说身经百战了吗……   罗星棋:嘘……(点头)实话告诉你,他憋很久了,以后小双有苦头吃了…… 第16章 小腰窝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天空好像被洗干净了一样,澄净瓦蓝,冬日的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一切都暖洋洋的。   第二天恰巧是个周末,两个人整个周末都窝在公寓里没出去过,萧骏打电话回家说这周末有事不回去了,也叫阿姨先不用来打扫。   他从楼上下来,不由得怔了一下,这公寓有这么温暖明亮吗?小孩儿似乎是带着阳光一起住进来了。   看着装了一屋子阳光的客厅中央,小双趴在沙发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盹的样子,萧骏的心脏不由得软的发痒,觉得房间陌生到好像不是自己的家。   时光不需要消磨,水一样静悄悄流过。   两个人一起吃饭,喝饭后茶,对着电视挑电影,玩解谜游戏……小双趴在沙发上听课堂录音对着同学发来的笔记看书的时候,萧骏在一旁坐着无聊,终于也打开了已经快要长草的电脑。   看着看着他走神了。真是奇怪,董喜双小小的身体里像是蕴藏着强大的治愈能力,简直魔法一样,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那么静静地趴在沙发上,那些阴郁和颓丧,那些落寞和绝望,就通通消散不见。   明明只多了他一个,家里好像突然就满了起来。   萧骏在厨房做晚饭的时候小双接到了纪念琪的电话。   “阿呆,干嘛呢?在图书馆还是在宿舍啊?”   “嗯……都没有啊……”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你在哪儿呢?”   小双有点不敢说,怕挨骂,他知道琪琪一直让他离萧骏远点,可他不但没离得远,反而住到了人身边来。   果然纪念琪听完之后半天没出声。   “琪琪,你生气啦……”   纪念琪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伤怎么样,现在还痛吗?”   小双松了口气,琪琪还是疼自己的。   “吃了止疼药就不疼,但是晚上还是有点疼……琪琪,你别生气了,萧哥好温柔,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从来都没这么开心过……”   纪念琪想说,去喜欢一个心里有片白月光的人,其危险程度堪比掰弯直男了,但转念一想,也许阿呆不一样呢?毕竟他长得那么可爱,性格又那么好,小太阳一样充满治愈力,不喜欢他都难。   他有种自家女儿看上薄幸郎的老父亲感:“行了吧你,还美呢,我告诉你,注意保护自己听到没?小心哪天让人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小双没听懂:“啊?我有啥可吃的,又不好吃。”   “你呀!”纪念琪差点把手机捏碎了,“差不多了赶紧给我回宿舍来听到没有?”   不好吃,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要吃你这一口又呆又纯的小鲜肉呢!   “哦……”   睡觉前小双收到鹿屿发来的微信,问他有没有时间明天一起吃午饭。   小双握着手机僵了半天,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能对琪琪说的话,却不能对鹿屿说。如果鹿屿知道自己住在萧骏家里,误会了怎么办。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块心病。到现在也没有勇气跟鹿屿坦白自己当初是故意接近他的,鹿屿对自己那么好,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生自己的气……   小双咬住了嘴唇,他不会从此不理我了吧!   萧骏敲敲门拿着药油走进来:“擦药吧,过了24小时了。”   “哦……”小双急忙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他还在想鹿屿,没反应过来“擦药”是怎么个擦法。   萧骏食中二指并紧了在他头上轻弹了下:“衣服掀开。”   “啊?”小双一想到伤在哪儿立刻不好意思地抓紧了衣服下摆:“我……我自己擦吧……”   萧骏好笑:“都这会儿了,还羞呢?是衣服没给你换过啊还是澡没给你洗过?快点。”   然而等小双衣衫半褪露出一截腰肢和半个屁股之后,萧骏才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幅景象对于一个母胎solo至今的gay来说,冲击也是有点太大了。   那截腰身雪白柔韧,脊柱沟深深地凹下去,看起来细到自己两手便能合围住似的,因而越发显得屁股挺翘,腰臀分界线的部位镶着两个浅浅的可爱的腰窝,睡裤的松紧带在卡在臀峰勒出一道痕迹,雪白的臀肉软软地堆挤着,看起来弹性绝佳的样子。   萧骏强迫自己赶快想点什么,不然小腹那团热就快要被点着了,他吞咽了下,放慢呼吸以抑制自己的喘,把药油倒进手心里搓热之后,覆了上去。   尽管他的动作很轻,小双还是疼得抖了一下,嘴里嗯了一声。   手下的皮肤光滑紧致,药油摩擦后产生的热力窜上来,手掌直发烫。   萧骏受抑郁的影响,对性的兴趣已经淡漠了有一段时间了,近几个月甚至都不曾勃起过。   可是这一晚他却遗精了。凌晨醒来时,毫无具象的梦境还剩一点模糊的印象,那被裹在身下的躯体瘦瘦小小的,细细的腰身,细滑的手感,滚烫的温度……心里面还留着温暖缱绻的余韵,下腹的兴奋感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坐起来,发现整个内裤全都湿透了,连穿在外面的睡裤都洇湿了一大块。   他叹了口气,捏住了鼻梁,打开床边的灯准备起身的时候碰到了灯脖子上的装死兔,小兔子晃了晃,黑眼睛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带着点懵懂的纯真,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萧骏把这一切归结为最近抱小双抱得太多了,从小到大,哪怕是跟罗星棋,也没有每天肌肤相亲,呼吸相闻到这种程度过,不小心梦到应该也是正常的吧,毕竟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毫无逻辑的。   也许是萧骏抱上抱下的照顾得太好,也或许是小双骨质年轻恢复得快,又或者是每天一盅的牛尾汤起了作用,一周时间,小双就已经能短暂地坐一会儿,甚至能扶着墙慢慢地走几步了。   萧骏这一周都过得极其忙碌,感觉像是在家里养了个小宠物,怕他寂寞,怕他着急,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就算走的时候做了万全的准备,上着课也还是惦记着家里,下了课立刻奔着停车场,一刻都不想停留地开车回家去。   每天萧骏出门的时候,小双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看得他有时候干脆想算了,没什么事大过家里的事,不出去也行。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小孩儿总是扶着门框等在门口,门一开就看到他挂着一脸笑容,惊喜地说:“你回来啦!”仿佛自己不是早上刚去上课,而是出了趟远门。   又到了周末,早餐后小双趴在沙发上补周中的课,萧骏开了家里的私享云,用PAD控制,给他在电视上放PPT,用蓝牙音箱放课堂录音,小双由衷地感叹:“科技好厉害啊,感觉再发展下去,都不用去学校了,大家就在家里上课就可以了。”   他趴了快十天,简直趴得生无可恋,一旦能走了,隔一会儿就要起来溜达溜达。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正扒着落地窗去看楼下一只把主人拉得乱跑的阿拉斯加。   萧骏去开门,鹿屿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喘从门口传来:“唉……出了地铁手机就自动关机了,幸亏上次你给我发地址的时候我特意记了一下。”   他提着一兜子东西走进来:“我自己晒了点……”看见落地窗那边站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惊道:   “小双?你怎么在这儿?”   萧骏闻言也愣住,疑惑地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   只有董喜双傻傻地站在那里,如坠冰窟。   那一瞬间不知怎么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占了雀巢,幸福得忘乎所以的那只鸠,突然被正主雀找上门来了。   尴尬,惶惑,脑子里面嗡嗡作响,觉得一切恍惚到像个梦境。   那天后来他有给鹿屿回消息,但犹豫了半天只说最近有点忙,别的什么都没说。   鹿屿看了看公寓里,东西四处散放着,看起来温馨而日常,并不像是在待客的样子,心里不禁有点惊异,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并不普通啊。   “我们是一起上自习认识的。”鹿屿看小双半张着嘴傻站在那里,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的样子,解释了一句。   两人的气氛有点不寻常,鹿屿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最近半个多月他很忙,没什么机会见萧骏,本来是打算过来做饭跟他一起吃的,现在却犹豫了,也许应该东西送到就走?   萧骏看小双在那儿傻站着,表情不对,拳头也攥住了,脸也白了的样子,以为他是站累了,习惯性地过去要抱他,小双却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门口的鹿屿,急急地推拒着萧骏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我能走。”   他太着急了,奔着沙发踉跄而去,步子迈得大了抻到伤处,“哎呦”一声痛叫,差点扑倒。   萧骏用手臂拦着他的腰,一把就把人横抱起来了,冲着门口惊讶呆愣的鹿屿:“进来呀,站在门口愣什么呢。”   又冲着怀里紧闭着眼睛的小双说:“刚好了点就逞能,没事吧?”   董喜双沮丧地趴在沙发上抻着脖子看厨房。   鹿屿在厨房归置带来的东西,萧骏在做饭。   鹿屿讲了下他跟小双认识的过程,感叹道:“真是太巧了,我也是到小双宿舍玩儿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你的宿舍,不过我一直以为你们不熟呢。”   他拿了个果盘装了点自己带来的糖渍栗子和柿饼。   萧骏放着水哗啦啦地洗菜,“就送你报道那天晚上,我开车不小心刮到了他,就那么认识了。当时不熟,所以没跟你提过。”   鹿屿看了看他平静的表情,还是有点不能置信的样子,萧骏一向性子冷淡,平日里朋友们互相勾肩搭背惯了,就连自己跟罗星棋在一起之后他们也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有萧骏,从认识他那天起就很少让别人近他的身,一样在一起玩儿,杨婉兮敢往自己身上爬都不敢去碰萧骏一下,问她为什么,只是哆嗦一下,说嫌冷。   可是看他刚刚抱起小双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冷呢。   鹿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最后都收住了没有开口,只是问:“打算做什么我来做吧?”   萧骏摇头:“不用,出去你们俩玩儿吧,都是备好的,很快就好。”   鹿屿端着盘子在门口站了一下说:“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会做饭呢。”   萧骏苦笑了下:“会一点,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鹿屿端着果子出来,放在茶几上,语气温和但含着点责备:“怎么摔伤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拿我当朋友了?”   小双埋着头不做声,好容易萧哥喜欢的人主动来看他,大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却被自己搅黄了……他心里觉得自己事情办得里外糟糕,懊恼得想哭。   鹿屿看他不回答,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坐在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疼得很厉害吗?我说这几天你怎么都不理我了。”   他看小双一身清清爽爽,穿得也很居家的样子,又看了看玻璃拉门后面萧骏高大的身影,会心地带了点笑意,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知道,萧总攻居然会下厨,而且是给别人洗手作羹汤,连那个人都没有这待遇呢。如果真是自己想得那样就太好了。   “你不要误会,是我实在没地方去,硬赖在这里的,萧哥是没办法才收留我的。”小双支起上身抓着鹿屿的衣襟,只想着千万别让他误会了。   鹿屿心想,没办法才收留你?我们萧总攻可不是想赖就赖得上的,恐怕小双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呢。   “误会?误会什么?”鹿屿问完心里咯噔一下,对呀,小双是个什么心思呢?萧哥太苦了,可别让他再经历一次了。   “小双……你……”鹿屿犹豫了一下,又怕打草惊蛇,万一把小双问跑了就不好了,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糖渍栗子?”   萧骏做好了饭出来的时候看到鹿屿正蹲在沙发边上,手伸在小双的衣服里,在后腰上边按边问:“那这里呢?这里疼吗?”   萧骏瞬间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给小双抹药油按摩的时候那种仿佛会把手指吸住的柔滑触感,明知道鹿屿不可能有任何心思,却还是不舒服了一瞬。   “鹿屿来吃饭,我去抱他洗手。”   饭桌上鹿屿和萧骏在讲学校的事,话题轻松,气氛愉悦。   董喜双却在走神,并且食不知味,一直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找个机会溜走算了,或者是能瞬间移形换影,消失在这里。   萧骏看他拨拉着饭菜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低头问他:“怎么了不饿?”这小孩怎么从鹿屿来了就表情不对。   他剥了只虾放在小双碗里:“快点吃,别发呆。”   小双震惊地抬头,迅速地瞥了一眼鹿屿,萧哥,你夹错地方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那只红通通的虾肉放进鹿屿碗里:“你吃你吃,萧哥给你剥的!”   萧骏心里更不爽了,脸色冷淡下来,又剥了一只放在他碗里:“你吃。我再给他剥。”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对着外人的气场对着小双了,小双吓得二话不说把虾仁塞进嘴里简单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鹿屿被他俩奇异但又和谐的互动逗得抿嘴忍笑:“这个也给你吃。”他把虾仁又夹回去,“我剥得比他好。”   两人话题继续,萧骏问:“他快放假了吧,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鹿屿看了一眼小双,回道:“他要先去外婆那边住几天,大概会在圣诞节前赶回来吧。”   他看小双对他们提到“他”完全没有反应,不由得心里更加不确定了。   周一的时候小双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慢慢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用品,又简单打扫了一下楼下的客厅和客房。   他在公寓里一圈又一圈地转着,磨蹭着,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   这里已经不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感觉那么空荡和冰冷了。小双甚至对这里产生了点归属感和依恋的情绪。   在萧骏身边这段日子简直像梦一样美好,只可惜梦总要醒。   他背着自己的背包,拎着一塑料袋书本杂物,站在门口看了很长时间,关上门走了。   太久没出门了,走出单元门的时候,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冬天已经彻底来了,自己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只加了层绒的卫衣根本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他吸了吸鼻子,戴上卫衣后面的帽子,把抽绳在下巴上系紧,一瘸一拐地走到地铁站去了。   回来有几天了他还是不适应,强打着精神补落下的课程和作业,总觉得萧骏就在身边似的,在食堂一个人吃饭也不习惯了,觉得孤清,晚上睡觉从来心无杂念沾枕头就着的人,无端觉得宿舍里另外两个人的鼾声和鼻息有点吵。   只能回忆着萧骏怀抱的温暖,怀念着两人相处的点滴,辗转睡去。   纪念琪来宿舍看他:“哟,养得不错啊,好像胖了。”   小双闷闷的:“哦。”   “哦什么哦,屁股还痛不痛了?”纪念琪捏着他的下巴颏把脸抬起来,“不出门就是好,都捂白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小双撇了撇嘴,眼睛里面浮上一层水光:“我好想他啊琪琪……”   新眼镜丢了之后他拿出旧眼镜来用,发现又重又模糊,还不如不戴看得清楚,因此从那时起一直裸眼。   那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瞳仁又黑又大,像被主人遗弃的奶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没出息。”纪念琪一面骂他一面又有点心疼,“好啦,又不是从此见不到了,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找他玩儿不就行了?”   偶尔去“找他玩儿”跟每天“朝夕相处”毕竟是不一样的,董喜双叹了口气。   觉得不适应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天萧骏照例下了课回家,推开家门时屋子里没开灯,一片寂静。他打开灯想去客房看小孩儿是不是在睡觉,却发现玄关柜上面用 压着一张纸,一看就是从练习册上撕下来的。   小双的字写得像小学生一样整整齐齐,说不上有什么笔锋笔体,但并不难看。   萧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收留,我好的差不多了,先回学校了。   水笔在中间的空白位置留下一个黑点,仿佛看得到写字条的人有千言万语又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写的样子。   后面还有一行:以后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儿吗?   董喜双   萧骏拿着这张简单的纸,愣了半天。是了,昨天擦药的时候小孩儿说过了,假条只开了十天。只是当时自己在走神,没有细算,今天可不就是第十天吗。   他走到客房卧室去,房间里好像还残留着小双略带着点奶香味的甜甜的气息。   他在房间里站了半天,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忘了在哪儿看到的,说形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小双在这儿也不过十天,自己好像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每天回来有他等在门口,习惯了抱着他走来走去,习惯每天晚上在辛辣刺鼻的药油味道中按揉那段雪白的细腰……   甚至,抽了几个月的烟,为了怕小双觉得呛,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戒掉了。   他到茶几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了半盒烟,点燃后吸了几口,却觉得兴味索然,想要按熄掉,却发现烟灰缸早就不知道收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剥虾放进小双碗里)快吃。   虾:嗯~   董喜双:(放进鹿屿碗里)你吃!   虾:哦~   鹿屿:(夹回小双碗里)你吃吧!   虾:啊~   董喜双:(放进萧骏碗里)那萧哥你吃!   虾:不要戳来戳去了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第17章 一颗糖   平安夜,老天爷非常应景地飘了点小雪花。   一下子就把节日气氛给烘托到了浪漫的极致。   罗星棋在圣诞前昔回国后,和鹿屿两人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足不出户地在星屿耳鬓厮磨了好几天。终于暂解了相思之苦,舍得从那个小桃源里出来,约了萧骏一起过平安夜。   萧骏拉开包间的日式拉门走进来,罗星棋手撑着榻榻米跳起来,上前紧握着他手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想死你了老萧。”罗星棋松了手之后带着笑上下看了萧骏几圈,忍不住又握着拳照着他的肩窝怼了一下。   “跟你在一起混久了,猛然间一个人很不习惯啊!”   他凑过头去闻了闻萧骏身上,回头对鹿屿说:“还行吧,没什么烟味儿,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萧骏故作冷漠脸用手背挡开他的头说:“鹿屿,把你家的狗拴好,不要让他到处乱闻。”   罗星棋还揽着他的肩膀一边晃着一边在追着问:“不过看着是瘦了点,烟戒了没有呢?”   萧骏斜着眼睛看他:“管好你自己吧,厨艺长进点没有?”   罗星棋变化不大,还是那样全无阴影的阳光笑容,只是身上首饰少了,穿件普通的黑色对襟羊毛外套,看着成熟而沉稳了些。   他们俩半年没见,时差的关系只简短的打过几次电话,视频过一次,知道对方安好就算放心了,不曾深谈。   但再见依然毫无生疏感,天立刻就聊得水泼不入,密不透风的,罗星棋讲自己在那边的情况,捎带着说了说高瓴,他们俩离得不算远,但课都不少,一个月见一次最多了。高瓴嫌假期太短,没回来,去东岸找杨婉兮玩儿去了。   说完自己又问萧骏这边怎么样,都上什么课,谁上的,哪个人去讲座过什么话题之类的。说完学校说家里,说完家里又说公司。家长里短说完又开始说生意经,他的小金库干涸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又有了点底子,心思活泛着想做点什么。   鹿屿已经习惯了,默默地在一边用小锤子敲开帝王蟹的壳,挖腿肉出来往两人盘子里放。他们俩一起的时候他通常是默默地吃,一边照顾照顾两个只顾着聊天的人。   吃到一半时,拉门敲了敲被拉开,店家平安夜安排了活动,几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进来唱圣诞颂歌,唱完了为首的女孩照例拿着花和苹果准备发的时候愣住了,别的包厢里都是玫瑰花发给男的,苹果发给女的,再说一句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可面前这三个明显是单身狗,发花给他们大概会被打,只好拿了三个苹果,说了句:“平安夜吃平安果,平平安安。”就算交差赶紧走了。   罗星棋皱眉:“什么意思,歧视我们吗?一朵花都不留?就不兴我们家门口有小情人等着收花了?”   他冲萧骏挤了一下眼睛:“就算我们没有,保不齐你有呢?”   桌上的茶添了两遍,夜已经深了,散场时罗星棋跟他约好了明天去星屿一起吃火锅。   跟他们二人在电梯口告别后萧骏去地下室取车。   电梯里一对小情侣站在他身后,金属磨砂的电梯门里反射出他们模糊的身影,男孩在为女孩整理衣服,拉着女孩的衣领轻轻问:“冷吗?”   女孩钻到男孩的怀里,回答说:“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萧骏冷冷地盯着电梯红色的电子数字,脑子里共情的部分像是坏掉了,丝毫无法对别人的快乐感同身受。   地下停车场寒冷而安静。人们都在享受节日,这里仿佛被遗忘的舞台后台。他的脚步踢踏着传来寂寞的回音。   萧骏坐进车里,一手搭着冰冷的方向盘,一手按住胸口。心脏跳得并不激烈,沉重而缓慢。   不管怎么说,能看到他,还是开心的。某个瞬间甚至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三个人一起吃饭,他和罗星棋漫无目的地聊着天,鹿屿安静地坐在一边,偶尔往他们的杯子里添点水。   但也就那样了。像盛宴谢幕,就算被千呼万唤着出来安可,也终究是要结束。   属于情侣的平安夜正在最好的时候,而这些与自己无关,要面临的,依然是孤单和永无止境的漫漫长夜。   熟悉的空虚无力感来袭,萧骏仰靠在座位上闭了一会眼睛,才积聚起足够的力气发动车子。   停车场的出口在建筑后面,萧骏一路绕到正街上,繁华扑面而来。   广场灯火璀璨,人流熙攘,中心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顶着金色的星星站在巨幕LED屏下面。连行道树上都垂挂着七彩的小灯,风吹过来,一闪一闪地轻轻晃动。稀稀落落的雪花在半空中映着城市的灯光慢悠悠地飘落,给节日气氛锦上添花。到处都是相偕的情侣,人们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气洋洋的。每个人好像都在幸福着。   好像只有自己,被幸福给忘记了。   萧骏被这浪漫的夜压得快要窒息,忍不住开了车窗让冷空气灌进来。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瞥到街角的路灯下一对情侣在接吻。   他转回头看着前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两个男生。   又过了几秒,脑子里轰得一下像被敲了一记重锤,忍不住再次转头看过去。   那是罗星棋和鹿屿。   两人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一起,在夜色里仿佛融为了一体。   鹿屿穿着那件自己很熟悉的藏青色棉衣垂着手仰着头,乖乖地任对面的人亲吻着。   罗星棋双手揪着鹿屿棉衣的帽子,把两人的脸藏在里面,即便看不清也感觉得到吻有多深情多甜蜜。   一阵风吹来,不知哪里播放的音乐声扑进车里,隐约分辨得出一句歌词:   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萧骏内心一片麻木,仿佛午夜寂静的深海,倒映着无言的夜空,冰冷一片,毫无波澜。   他看着他们,直到后面响起催促的喇叭声。漠然地转过头,开走了。   这城市怎么这么空,萧骏心里空得像漏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灌,哪怕车窗已经关紧,风还是无处不在。   他一路开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位置上没有动,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去翻车子的储物盒找烟,却发现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下车进电梯,想赶快回公寓去找烟,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感应灯亮起,他吸了一口气顿住了。   公寓门边蜷缩着一个小小身影,正畏光似的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萧哥——!”   是董喜双。   他怀里抱着个礼物盒子,不知道这样坐在冰凉的门口等了多久了,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看清他之后立刻露出放心的笑容。   萧骏站在电梯口没有动。   他的心里在看到小双的瞬间溃不成军,疼痛后知后觉汹涌而来,强烈到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在心疼自己,还是在心疼眼前的小孩儿。   看着小双就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自己也曾像这样,在那个人为别人而心痛的时候,默默无言地守候在一边。   董喜双想要站起来,可是坐得太久,腿麻了,撑了一下没站起来,牵动了身后的伤,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声叫了一下。   萧骏走过去,单膝跪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肩膀,脑子里那片无处落脚的思绪终于轻飘飘地有了点实感。他握得很紧,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双被他握得有点痛,却没有动。萧骏的脸上带着一种怔忪的表情,深邃的眼睛里藏着着岩浆一样炽烈的痛苦。   “萧哥……”小双担忧地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骏抓着他的肩膀帮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刷开指纹锁拥着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没有月亮也没有灯,公寓里却并不黑,客厅地板上投映着落地窗长长的光影。   萧骏站在这光影里,把董喜双摆在自己面前,依然紧握着那瘦弱的肩去看他的眼睛,一片朦胧中也看得到那双眼睛单纯清澈,带着点怜惜,荡着温柔的光波。   那眼睛仿佛一泓透明的湖水,让萧骏疯狂地想要沉溺进去,拼命想抓住什么去填补心里的空。   他把一直被自己深深埋藏,刻意忽略的心意一把挖了出来。   “你喜欢我吗?”   萧骏的声音和表情都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从容,甚至有一点急切。   闻言,小双的眼睛睁大了,柳叶一样温软的眉扬成一个诧异的表情。   但很快,那眉毛又放了下来,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眼里满是勇气和赤诚,甚至隐藏着一丝决绝,没有移开目光,就那么直视着萧骏,清晰地点着头,大声“嗯”了一声。   萧骏心尖一痛,手抓得更紧了,追问道:“为什么喜欢我?嗯?”   小双被他问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因为他哪里都好?可是琪琪和鹿屿也很好啊,却并不会让自己这么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心疼着。不会让自己想要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最柔软最隐秘的心意赤裸裸地捧出来奉献给他,只要让他不再痛。   萧骏没有等他的回答,又问:“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哪怕我不喜欢你也可以吗?”   小双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痛,短到让人以为是个错觉。他依然勇敢地看着萧骏,大声而肯定的回答:   “可以。”   萧骏的身体窜过一阵似甜美似痛楚的悸动。他激动而疑惑地摇晃小双的肩膀:   “为什么?你不会觉得痛苦吗?你不希望我也喜欢你吗?”   小双摇头:“不会痛苦。能喜欢你是我遇到过最开心的事。”   直到此刻他才有点害羞地垂了下眼睛,看着萧骏胸前的纽扣羞涩地说:“只是……我没喜欢过人,又很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他的睫毛抖动着:“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   萧骏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我有吗?如果有,为什么看到他们在一起拥抱亲吻,却连痛苦都没有,只是一片麻木的空荡?   “萧哥……”小双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能让我陪着你吗?在你不开心的时候,”他抬起眼睛,透过纤长的睫毛看上来,眼里宝光流转着,雪白的小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朦胧,   “我会很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继续喜欢他也行,我就是想陪着你……”   萧骏仿佛被一把刀捅进了心窝里,痛得表情都扭曲了,他无法呼吸,颤抖着抬起手覆上了那专注而深情,让他觉得难以承受的眸光。   不能这样。他心里说。他是无辜的。   三年前,罗星棋从瑞士度假归来,下了飞机就找自己喝酒,告白说爱上了同性。   那晚是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在痛苦到难以承受时,他第一次放纵自己,在酒吧接受了陌生人的搭讪。   酒店房间里,甜言蜜语在耳边呢喃,光裸的躯体紧紧攀附在身上,对方用尽了各种手段去挑逗他的欲望,可他却无法控制地走神,心里的悲凉淹没了一切。   那个人后来尴尬地停下动作问他要不要试试吃点药,恰巧鹿屿打来电话求助,他终于说了声抱歉,逃离了现场。   小双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睫毛扫过他的掌心,痒痒的触感拉回了思绪。   他看着小双露出来的鼻尖和嘴唇,在大手的衬托下,下颌的线条显得稚嫩而秀美,微张的粉色唇瓣看上去水润柔软,不知为什么,自己在犹豫和动摇背后,充满了莫名的渴切。   小双被盖着双眼,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在萧骏发呆的时候,高高地踮起脚尖,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萧骏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酥麻的悸动由上自下窜过身体,让他瞬间忘记了一切,忘情地搂住了怀里柔韧的腰身,舌尖撬开齿关探了进去。   太甜了。怎么会这么甜。   萧骏吸吮着小双嫩滑小巧的舌尖,终于知道恋人们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去亲吻,全身最脆弱柔软的部分彼此相接,带来了一种他从没体验过的陌生快感,烈火一样强烈而甜美地席卷了他,下腹像被抽了一记似的又痛又热,几乎是瞬间就站起来了。   董喜双对情欲的所有理解只限于主动去贴上萧骏的唇,然而对方把他拉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小双在被吮住舌尖的瞬间就懵了,头顶像劈了一道闪电下来,电光顺着脊柱一路下去,登时就瘫软了,手臂环不住脖子,只能软软地搭在了萧骏肩膀上,腿也抖得站不住,全靠着萧骏捞住他的腰才能不瘫软下去。耳边听到有人从鼻腔里哼出短促连绵的呻吟,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萧骏吻得渐深,由一开始只是浅浅地啜着小双的舌尖,到后来放肆地闯进嘴里去舔吮舌侧和上颚,怎么都吻不够,并且越吻越焦渴,他把人紧紧地往自己身上揉,想更近的贴近怀里的人,觉得两人身上厚厚的衣服太碍事了,于是把小双短暂地放在地上,低头叼着软甜的舌尖不松嘴,手上抓着自己的外套一把掀了下去,又去抓住小双的衣领往下扒。   外套脱掉后他的手从小双卫衣底下伸进去,终于握住了那一把抖个不停的细腰,细滑温暖的触感让他下面跳了一下,越涨越厉害,东西从内裤的边缘探出头来,斜斜地插在一条裤腿里,勒得隐隐作痛。   小双像是被过于刺激的快感吓傻了,闭眼垂手任他剥掉衣服,毫无抗拒傻傻地任他摸。   欲焰腾腾而来,血液被烧得像要沸腾一样在血管里超速奔流,只用鼻子呼吸已经无法满足身体对氧气的需求,萧骏松开嘴巴把小双拥在怀里稍作平复,两人都喘得仿佛刚跑完百米冲刺,小双脸颊贴在萧骏的胸膛上,感觉到他的心脏勃勃跳动着,快速而强劲,好像要冲破胸膛。   萧骏抱着小双的身体吻了一下他的发顶,弯下身揽住小双的腿横抱起来,一步步踏上楼梯,走进了卧室。   他把人放在床边,回身打开气氛灯,暖黄的灯光亮起来。小双傻傻地看着他一边几下子就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衣服甩在一边,一边两步就走到了自己面前,肌肉完美的雄躯带着热烘烘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把小双蒸得头晕目眩。   萧骏弯下身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问:“可以吗?”   小双有点紧张,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可以……”   这两个字仿佛是发令枪响,再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萧骏像剥一颗牛奶糖一样,几下子就把小双剥了个干净,露出奶白色甜蜜的内芯,扶他躺在了床上。   小孩儿的身体在深蓝色真丝床单的映衬下,更显得莹白无瑕,下面半硬的性器像他本人一样可爱,微微歪在一边,龟头的颜色跟胸前两点一样,是粉嫩的樱色。他张着嘴巴喘息,摊着手脚柔顺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块引人品尝的甜点。   萧骏脱掉裤子,跟身体成比例的硕大性器笔直地上翘着,跪在床边俯身去欣赏他。   小双有点害羞,不知道该用手遮住哪里,只好鸵鸟一样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萧骏被他可爱的反应逗得弯了下嘴角,把他的手拿下来,问他:“相信我吗?”   小双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乖,”萧骏轻声哄着,“不会让你疼的。”   说着,一只手钳住了小双的两个手腕,放到唇边吻一下,推到他的头顶上去。   萧骏从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甜。太甜了。口腔甜,舌尖甜,气息甜,皮肤也甜,就连呻吟和喘息也甜得不得了。   而最甜的地方是他的乳头,萧骏用舌尖绕着乳晕舔舐了一圈,小双就直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叫出来,他含住乳头吮了一下,小双的性器一跳,立刻竖得笔直地吐出点水来,他用门齿叼着乳粒轻咬了一下,小双就哭叫着,两条腿扑腾着蹬在床上。   萧骏见他已经完全勃起,便握着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推上去,忍不住在心里呻吟了一声,雪白臀瓣间的后穴竟然也是浅浅的樱色,此刻羞涩地紧闭着。   他探身抓过床头一个小瓶子,那是平日涂在指甲周围用来防止长倒刺的,无色无味,他并拢双指倒了一些在指尖上,涂抹在小双的后穴上按揉了一下。   “……嗯……”   穴口的皮肤非常敏感,小双纤细雪白的大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嘴里溢出了点呻吟。   这场前戏太漫长了,萧骏下面一直硬着,非常硬,但却充满了耐心地给小双做扩张,只要小双因为疼痛和不适软下来,他就立刻停止,重新抱着他亲他的嘴唇,颈侧,抚摸他的腰身,吸吮他的乳头,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小双的全身都教他舔遍了,后穴才终于松软下来,可以轻易地容纳着他的三根手指在里面旋转抽插。   萧骏给自己性器涂满润滑液,俯身抵在了小双的穴口,那一点是那么灼热,萧骏腰侧的肌肉绷了好几下,勉强忍住了立刻刺进去的冲动,最后一次问小双:“可以吗?”   小双的神志已经迷离了,身子软得像滩水,只有下面那一根硬硬地翘着,他喘着,费力地点点头。   萧骏的尺寸对于小双来说实在是有点勉强,圆润的龟头只挤进去一半,小双就白了脸,无声地咬住了嘴唇,前面一下子软了下去。   萧骏退了出来,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吻下去,路过肚脐,含住了软下去的性器。   “啊——!”   小双惊喘出声,腰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单纯如一张白纸,连春梦都没做过,如何耐受得住被心上人含在嘴里这样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刺激,萧骏只吮了一下他就缩紧了囊袋要射。   萧骏趁着他濒临射精的边缘再一次握住他的细腰,抵住后穴,挤进去了整个头部。   像被一只小嘴衔住了龟头吸吮着,萧骏的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地绷了出来,眼前发黑,咬着牙忍过一波强烈的射精感,才发现小双已经又软下去了。   他想要再退出来,小双却抬起腿来勾住了他的腰。   小孩儿微微蹙着眉头,含着水汽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地说:“萧哥……别出去了,进来吧……嗯……你亲亲我就好……”   萧骏顿了一下,俯下身来吻住了小双的嘴,舌头探过去翻搅着,下面缓缓使力,把自己全部推了进去。   小双的后面柔滑湿暖,紧紧贴合着他的性器,简直销魂蚀骨,他埋进去的瞬间就猛烈地射精了。   他射了很久,剧烈的快感让他的五感都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终于,吃到了这块晶莹剔透的水果硬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妈我车呢?   酱油:放隔壁了。   萧骏:我的呢?   酱油:放微博了。   纪念宇:还有我的呢?   酱油:你急啥?拿驾照了吗就要车? 第18章 要上瘾   意识漂浮在将醒未醒的边缘,有种难言的舒适感,像是累极了的人终于睡了一个透彻的好觉,全身的细胞都充满了电,放松而饱满。   最先苏醒的是嗅觉,鼻端萦绕着一种熟悉的香,清淡,微甜,带着点奶味儿,闻起来让人感觉身心舒畅。   这种懒洋洋麻酥酥让人贪恋着不愿醒来的早上,有多久不曾经历了?   他总是很难睡着,睡眠质量差,因而特别怕醒来。只要睁开眼睛看到空荡的房间,就觉得窒息,每次醒来都意味着又要面临艰难的一天,跟无数的负面情绪作斗争,靠着毅力和习惯强迫自己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做事情。   他知道自己大概有点抑郁的倾向,但却毫无自救的意愿。   每个早晨对他来讲都是场战斗,而他通常是斗败的一方。   可今天似乎不一样。   萧骏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红痕斑驳的奶白色胸膛。镶在上面的粉红色乳粒大概是被吸吮得太多了,此刻仍可怜兮兮地站立着,看起来脆弱不堪,再经不起一点摩擦的样子。   好可爱。萧骏模糊地想着,他仍然记得把那个小小的东西含进嘴里舔舐啃咬的绝佳口感,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又清醒了几分。   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小双的怀里,小双微微躬起身体,两只手臂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像搂着什么宝贝似的搂着自己的头。   萧骏叹了口气,拼命忍住想要用头去蹭前面的胸口这种类似于撒娇的欲望,半梦半醒间觉得心里一片柔和的安宁,像风暴初歇的海面,阳光明媚,波浪轻轻摇晃着,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凑过头去,嗅闻小双的味道,亲他胸腹间嫩嫩的软肉。   万物黯淡,只有眼前的人是亮的,众生皆苦,只有嘴里的他是甜的。   小双睡得很沉,大概是昨晚累到了。   萧骏初尝情事,激动不能自已,第一次在小双体内之后,直接埋在里面没怎么软下去就又开始了第二轮。他和小双体型差异巨大,小双是第一次,身后本来又带伤,他不敢尽情尽兴,牢牢记得自己答应过小孩儿不让他痛。   他耐心地缓缓动作,连亲带揉,咬牙咬得腮帮子都酸了,小双才慢慢地起来,奶猫一样哼唧着求他快点。   他做了很久,像好不容易吃到奢望好久的糖果,老不舍得吃完,小双哭叫着扑腾着手脚,缩紧了后面的时候,他耐不住极致的快感出来那么一两股,可是不会软,等小双缓过来气之后又开始了温柔的动作。   第三次的时候小双已经又少又稀,不叫也不扑腾了,只是揪紧了手下的床单拱起腰来,紧紧绷着身子停住呼吸,失去焦距的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屋顶,下面粉色的涨得通红,腺液和白色混合着艰难地流了出来,好久好久才瘫软着闭上眼睛。   他锁得太紧,太久,萧骏终于是没绷住,全部交待了。   想起昨晚小双的诱人情态,萧骏的下面微微地硬了点,下腹萦绕着淡淡的兴奋感。他手揽在小双的腰臀位置,忍不住用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尾椎,不知道昨晚有没有伤到这里,还会不会痛。   他边摸着手里暖滑的肌肤边心情愉悦地算计着下去熬什么粥,弄什么小菜,小孩儿累坏了,虽说昨晚查看时没受什么伤,但也得吃点清淡易消化的。   他轻手轻脚从小双怀里退出来,这才发现,自己肩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小孩儿却裸着大半个身体,此刻遍布着红色吻痕与青色齿痕的肩头手臂都冰冰凉。   他急忙去探了一下小双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这才轻轻地把被子给他拉好,掖严,去端详他的睡脸。   天色早已大亮,被窗帘过滤后剩下一片柔光映在小双脸上,他有段日子不戴眼镜了,秀丽灵动的五官没了遮掩,越发显得稚气可爱,白嫩的皮肤衬得眼睛下面那颗小痣媚得让人心尖发痒,萧骏忍不住伏下身体顺着他的额头亲下来,嘴唇在那颗痣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儿。   小双当真累惨了,睡得一动不动,睫毛都不颤一下。   萧骏带着满身的松快关好了门下楼去厨房做饭。   幸亏前两天阿姨来做清洁的时候给他把冰箱稍微填了填,萧骏开着冰箱看存货,脑子里列了一长串菜单,粥要蟹肉粥,正好有整只的雪蟹,汤要蘑菇蛋饺汤,荤的先不要了,先弄两个软一点素一点的小菜……   萧骏一面在厨房大动干戈的拆蟹一面不时往楼上看,既希望他多睡一会儿,又希望他快醒来下楼,想抱抱他,问他累不累。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正把灶上的粥关火,过于精细和丰盛的早午饭已齐备,只是楼上的人还是没动静。   电话是鹿屿的号码,声音却是罗星棋的:   “老萧,快到了吗?”   萧骏看了看楼上,捂着电话走到书房里去关上门才说:“还没走。”   罗星棋惊讶道:“还没走?不是说早上起来就过来吗?”   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昨晚出去玩儿了?”   萧骏说:“没有,我在学校这边的家里。”   罗星棋笑着问:“昨晚不会真有个小情人在家门口等你来着吧?怎么,春霄苦短日高起了?”   这话本是随口说了逗他,萧骏心里却一紧,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回答:“没有的事。”   “那快点过来吧,鹿屿已经把锅底都熬好了。”   萧骏犹豫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吧,你们俩好不容易团聚,我去做什么电灯泡啊。”   罗星棋笑了:“这话说的,咱们这三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再说了,你怎么能是电灯泡呢,你明明是亲友团啊,快来吧,告诉你我可待不了几天了,见一面少一面啊!”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萧骏瞬间心里一软,挣扎了一下,妥协了。   要不怎么说积习难改。其实放下只需要一瞬间,三年前的那一晚,在目睹还没互明心意的两人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   但要戒断一个持续了十几年的习惯,才是真的难。   他把菜放进烤箱里保温,粥和汤盖好盖子又围上布巾,给小双留了张纸条,用昨晚店家送的苹果压在餐桌上,告诉他东西都放在了哪,嘱咐他好好吃饭,等着自己回来。   都走到门口了,不知怎么就觉得腿拔不出去,握着把手站了好一会儿,才狠狠心出了门。   董喜双翻个身,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醒过来,怎么这么痛!使用过度的肌肉酸疼酸疼的,尾巴骨好像严重了,挨着床的瞬间痛到有种又裂开了的错觉,胸前的两个小点点碰着被子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嗓子也痛,而且不知怎么搞的,小鸡鸡的头部也有点痛。   他睁开眼睛看着白色雕花的屋顶,记忆回笼,猛地睁大了眼睛,脸红了……   昨晚……昨晚……   昨晚的事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初次接触X事给他的冲击太强大了,感官刺激强烈到像风暴或者海啸,意识完全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被抛到天际,又跌落深渊。什么理性,什么思考,包括语言在内,全部像烟花一样炸成了绚丽的碎片。只剩下极致的快感,和在快感中哭泣呻吟的自己。   他红着脸感觉了一下,后面被摩擦太久了,不知怎么老觉得还是有东西在里面来回动着一样,一下一下麻酥酥的还有点痛。   原来……那种事,是这样的啊。小双呆呆地想,虽然过后有点痛,但是,感觉……感觉好好啊,被抱着亲嘴巴舒服,皮肤挨着皮肤蹭来蹭去舒服,那个……更舒服,简直会上瘾。   卧室温暖安静,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小双呲牙咧嘴地坐起来,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拿过床尾凳上的衣服,一边小声嘶嘶吸气,一边慢吞吞地穿上了衣服。   他忍着痛稍微整理了一下床铺,把被子折好,床单抻平。   走下楼梯发现楼下也很安静,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萧哥……”   他哑着嗓子小声叫了一下。没人回答。   厨房的玻璃拉门开着,里面安安静静,不用看也知道没人在里面。慢吞吞一瘸一拐地找了一圈,卫生间、书房、客卧,包括储物间都没人。   小双没有发现餐桌上的纸条,在客厅中间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点失落,萧哥他……为什么走了啊……是……后悔了吗,不想看见自己?   可是明明昨晚抱着自己的时候那么温柔。   一时间他简直分辨不出自己的心里是苦是甜。   在沙发上捡起自己的外套翻出手机,只有同学问他问什么没来上课,并没有萧骏的消息。   他默默地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发现自己送他的礼物还完好地摆在玄关柜上,没有拆开过。   宿舍里没人,大家都有课。小双一路忍着各种疼龟速走到地铁站,上了地铁就觉得浑身发冷,头也开始疼,还有点恶心。   到了宿舍衣服都没脱就支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浑身好像给大卡车碾过一样,拿不成个。趴了一会儿缓过来点,忍不住爬上床裹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萧骏跟罗星棋在星屿的客厅里边下棋边聊天,他棋力不算弱,但比萧骏要稍差一点,两人比较起来,萧骏的胜率还大一些。   但今天,自己已经连着赢了三局了。   而且,罗星棋觉得萧骏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儿,自己的话茬他老是接不上,一直在走神。   鹿屿在厨房喊他去帮个忙,回来的时候发现萧骏站在窗前对着院子里的一片空地在微笑。   萧骏笑点奇高,常常一幅面瘫脸,即便对着几个知近的朋友也很少笑。   罗星棋顺着他的视线来回看了几次,确定他看的地方确实是块什么都没有的空地,忍不住过去拐他一肘子:   “喂,昨晚发生什么好事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笑什么呢?”   萧骏一愣。我在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也没有意识到一夜之间好像有什么变了。以往的时候只要有罗星棋在,不管是在哪里,不管在做什么事,他的心就是安定的。可现在,他人在这里,心却牵在家里。确切地说,是牵在家里那个稚拙又勇敢的男孩身上。   小孩儿起来了没呢?有没有吃饭?粥合不合他的胃口?他爱吃蛋饺吗?昨晚累得那个样子,吃饱了一定又窝在沙发上睡了吧,自己会不会找东西盖盖,会不会着凉?   他突然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想现在就开车回去抱着小双陪他睡觉,想问问他晚饭要吃什么,想亲亲他问他开心不开心……   “老罗,你跟鹿屿说一声,我不在这儿吃了,有点事先回去了。”   他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罗星棋傻眼:“什么?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啊,锅都开了,马上吃饭了!”   萧骏笑了一下,回头抓着罗星棋的手把他拉过来靠了一下肩膀:“你走之前咱们再约,今天不吃了。”   他甚至顾不上去厨房跟鹿屿打个招呼,拉开门就走了。   罗星棋张着嘴举着手愣了半天,这人没事吧,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他去厨房跟鹿屿说,鹿屿执着锅铲垂眼沉吟了下,笑着对他说:“你先别问了,让他去吧,可能确实有点急事,我们俩吃吧,吃不完的我给邻居送一些。”   他衬着罗星棋不注意,给小双打了个电话,果然很长时间都没人接。   鹿屿抿嘴偷笑了下,看来萧哥八字有一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老萧,怎么不吃饭就走啊?   萧骏:不饿。   罗星棋:哦?在家吃什么了?   萧骏:奶糖。   罗星棋:什么奶糖啊居然能顶饱?   萧骏:超大人形奶糖。又奶又甜,又香又嫩,又滑又紧……   罗星棋:我也想尝尝。   萧骏:没你的份儿,我一个人的。 第19章 我不配   电话在外套的口袋里响起的时候小双其实有听到,但是实在是太难受了,意识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干脆就鸵鸟的装作听不到。   响了一阵子之后停下了,不一会儿再响起来的时候小双就已经睡过去听不到了,响了几次之后,纪念琪找上门来。   他微信约小双晚上一起出去逛逛两人一起吃个圣诞餐,没回应,打电话也没人接,以为他下午没课去洗澡了,想着时间差不多来宿舍里等他。   进了门才发现人裹着被子在床上烧成一团,都迷糊了。   “阿呆,阿呆!你没事吧?”纪念琪站在椅子上够到上铺去摸他的额头,火烫火烫的,连忙死命把人推醒,“怎么搞的你,快下来我带你去医院!”   小双还在挣扎,“……琪琪……你怎么来了,”平时脆生生的嗓子也沙了:“不用去医院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好什么好,”纪念琪扶他下来,“本来就呆,再烧傻了更糟糕了。”   他给小双穿上衣服,摘下自己的围巾给把人裹严实了扶到校医院去。   小双昨晚在萧骏家门口等人不小心睡过去着了点凉,晚上运动得又是泪又是汗的,睡觉的时候被子没盖好冻了一下子,再加上一天水米未进,因而内外交感,一下子就高烧起来。   他坐在那让医生检查喉咙,仰头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纪念琪一眼瞥到衣领下面一枚红色淤痕,登时瞪大了眼睛,随即皱紧了眉头。   小双输上液之后躺在床上,纪念琪买了杯热奶茶给他喝,一面状若不经意地问:“哎,你昨晚去哪了?”   小双靠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说:“……嗯……去找萧哥,想要送他圣诞礼物……”一面说着一面又睡过去了。   纪念琪心下了然,其实不问也能猜到。等他睡熟了之后轻轻掀开领口往里看了看,吓了一跳,这也有点太激烈了吧!第一次搞成这样不发烧才怪呢。   他心里嘀咕着,不是说性癖是按着肩膀不让回头吗,怎么胸前给啃的连块好地方都没有了?   小双难受的紧了,睡着了也蹙着点眉头,脸色白得不健康,平日里总是粉嫩水润的嘴唇也起了一层焦皮,他把衣领给小双理好,心里说不上个什么滋味儿,一边生气一边心疼。既气萧骏渣,把人睡了就扔在一边不管了,又气小双不听劝,都告诉他了那是个大坑还非得往里跳,兼着心疼他初恋就遇上个顶级难题,弄得一身伤自己一个人躲在宿舍生病。   他越想越生气,悄悄从口袋里翻出小双的手机去查萧骏的电话号码。   萧骏回家之前特地拐到超市去买了新鲜的草莓和蔬菜,还记得小孩儿爱吃自己做的红烧鱼,又去买了一条鱼。想到什么似的,又笑着去蛋糕店拿了两盒蛋白甜霜。   进门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安静。萧骏拎着东西去厨房,看到跟自己走的时候一样,东西都没动过,汤锅和装粥的瓷罐上围着的布巾都没摘下来。   一回头,看见餐桌上的苹果和纸条也是没动过的样子。   他笑了一下,小懒虫,也太能睡了吧,这都快晚上了,肚子不饿吗,自己尚且在快餐店买了个汉堡果腹呢。   他笑着上楼去准备叫小双起床,轻轻推开卧室门愣住了,人不在床上,窗帘已经拉开,被子也简单折过。   萧骏登时有不好的预感,小双走了?   他去浴室看一眼,没人,跑到楼下果然发现小孩儿的衣服和背包都不在沙发上了。   萧骏心里一沉,难道小双没看到自己留的纸条?   他急忙掏出电话,刚按开屏幕,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那边的声音有点熟悉:   “萧骏?”   “我是。”   “我是纪念琪。”   纪念琪语气听上去并不友好,   “我想问候你一下,昨天晚上过得挺开心的吧,免费的小甜饼好吃吗?”   萧骏愣住,看来小双的确是已经回去了,他皱眉,疑惑这么私密的事纪念琪是如何知道的,声音也冷下来:“他跟你在一起?他还好吗?”   纪念琪冷笑了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特别纯特别甜是吧?你吃的还过瘾吗?”   他越说越生气,根本不给萧骏回话的机会,机关枪一样:“萧骏,我本来觉得你不错,至少你不像圈子里那些渣男一样,仗着自己条件不错就四处乱撩,今天包一个明天养两个的,拿感情当儿戏,我甚至佩服你能像这样默默守着自己喜欢的人,我敬你这股认真执着劲儿,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看错你了。你明知道小双喜欢你吧,你不用否认,他纯成那样,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你说你不知道我绝对不信。”   萧骏捏着手机,脸色晦暗不明。   纪念琪在这边叹了口气:   “我也理解你喜欢带着他玩,确实,他很好玩,又单纯又可爱,跟他在一起很开心,甚至会忘记所有的烦恼,我也喜欢跟他一起玩儿。   “其实我一直不赞成他老去找你,但是他说他知道你心里有人,从来没想跟你真能怎么样,只要能让你开心点就行,我想好吧,至少你应该是有分寸的,可是。”   他的语气凌厉了起来:   “可是你心里有着人还睡了他就不厚道了吧!他跟夜店里那些往你身上贴的人不一样,你有想过他的心意有多珍贵吗?你预备拿他当什么?痛苦的时候用来排解烦恼的安慰剂吗?别跟我讲你是认真要跟他在一起了,你要是但凡对他上点心,绝不会像这样,让他事后一个人在宿舍高烧到差点死了!我听说你为了心里那颗朱砂痣可是连出国都放弃了的!”   萧骏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电话,闭上眼睛,仿佛万箭穿心:“他在哪里?”   纪念琪说到这里心里也不忍,他抬头吐了口气,接着说:   “在哪里跟你没有关系。实话告诉你,我也喜欢他,正准备追他呢,我跟你不一样,我能给他完整的,并且完全对等的感情,你能吗?如果你不能,如果你还有点良心,我希望你心里那笔烂账算明白之前,不要再见他了。”   电话挂断了,萧骏听到他说小双在宿舍发烧,想到小孩儿醒来见不到自己,拖着病弱的身躯一个人走回去,心疼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想要立刻去他身边。   去他身边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   萧骏已经握在门把手上的手颓然地放下来,不小心碰掉了玄关柜上的一个盒子。   那是小双昨晚抱在怀里准备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就是个普通的纸壳飞机盒,既没有包装纸也没有缎带,很容易就能打开,像小双本人一样朴实无华。   萧骏拿出里面用报纸团垫着的一个最普通的白炽灯泡,灯泡下面连着一个银色的盒子,随着手指的接触,灯泡里面亮起了一条条细细的电光。   那是一个自制的静电球。   他居然把光送给自己当礼物。   萧骏捧着那个银色盒子对着上面小小的静电球垂头在客厅站了很久。一直到黄昏渐渐隐没,黑夜悄悄降临。他站在空荡安静的客厅里,对着窗外灿烂的城市灯火,心却像坠进了黑暗的冰窟。   纪念琪的话像一盆冷水,哗得一下浇熄了他一路的喜悦与兴奋,又像一记冰冷的耳光,把晕陶陶的他打了个醒。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一直以来最讨厌感情左右牵扯不清的不是自己吗?因为向往着纯粹的爱而拒绝所有人靠近的不也是自己吗?哪怕当年认定了罗星棋是直的,哪怕后来他有了鹿屿,也愿意一辈子什么都不说地守在他身边的那个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小双的心纯粹热烈,自己却用不干净的手握住了。   这是一种玷污,既玷污了自己对罗星棋的心意,也玷污了小双对自己的心意。   纪念琪的问题像鞭子一样抽在心上。他能给小双完整和对等的感情吗?他不能。他的心是一片废墟,他的感情也千疮百孔。   “萧哥,我想请你吃饭。”   “萧哥,明天的课你会来吗?”   “萧哥,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萧哥,能让我陪着你吗……”   永远是小孩儿带着光主动靠近他,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利用着他的主动,去填补自己心里的空。   他活该一辈子在地狱,他不配得到小双的救赎。   ————————————————————————————   董喜双坐在图书馆上自习,余光瞥到对面的空位上坐过来一个人,是个个子很高的的人。他的心忽悠一下子荡了个来回,脸刷得就红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眼去看。看过去之后那张艳得桃花似的小脸失望地垮下来,荡起来的心也归了位。   不是他。   那天晚上萧骏尚算克制,事后清理又做的仔细,小双输液之后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开始几天他还有点不大好意思,总怕在校园里遇到萧骏。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就脸红心跳,不分场合地起立致敬。他心里觉得跟萧骏靠近了好大一步。那晚虽然神智不是很清醒,但他依然感受得到萧骏入骨的温柔,耐心地像对着什么宝贝似的把自己一点点捧到天上……   可是几天见不着就又没出息地开始想他了,每天晚上翻手机却依然没有他的消息,对话页面上自己那侧堆满了重复的“早安”和“晚安”。没有任何回应。   萧骏就像消失了一样,别说偶遇了,课上也没能见到他。   考试季来临,产业分析不是专业必修,月初就结课了,也不需要考试,只要交一篇论文就可以。   最后一堂课上,本来小双还忐忑着,怕自己见到他会不好意思,可是一直等到老师在黑板上留过邮箱地址,下课铃声响起,他都没有出现过。   P大学霸荟萃,状元一抓一大把,无数尖子生在这里踢到过铁板,学会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因此考试季向来没人敢掉以轻心,董喜双也一样。   好在他平时就爱上课,出勤率很好,上课又极其认真,既不打游戏也不追剧,除了学习没什么爱好,因此并不需要格外挑灯夜战地复习,作息时间倒也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他有点感觉到萧骏在躲着自己。   因为已经超过半个月没有见到过他了。问过鲁哥他们,说是有来学校上课的,那就是没有离开京城。   小双在一个周六的晚上鼓起勇气发微信给萧骏问自己明天能不能去他家找他玩儿,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第二天坐地铁去了,没能敲开门。   可能真的是不在家吧。小双想着,可是当他在小区门口冰冷的隔离墩儿上坐着发愁的时候,却看见那辆熟悉的宝蓝色特斯拉从车库出口拐出来,嗖得一下就没了影子。   他猛地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觉得心里窜过一阵刀割样的锐痛,割得自己鼻子发酸,眼睛发疼。   为什么啊。   董喜双吸吸鼻子,在寒风中踢里踏拉地走回地铁站,默默地坐车回学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你还说你不是炮灰攻?   纪念琪:你再这么渣下去我就攻给你看你信不信?   纪念宇:哥哥。(每次叫哥哥就是真的生气了。)   纪念琪:小宇!我瞎说的!就是吓唬他的! 第20章 情人节番外   罗星棋和鹿屿,萧骏和董喜双,纪念宇和纪念琪这三对情侣早就想找个机会一起出去度个假。别人倒都好说,只是纪念宇经常去东西两个基地执行封闭任务,一消失就是几个月,联系都联系不上,更别说要他出来商量行程了。   好容易今年春节有长休,又赶上情人节叠在春节假期里,简直天时地利人和,萧骏辗转托了几层关系订到日本小松一家千年历史的私宅温泉会所,六个人终于得以成行。   萧骏办事向来妥帖,下了飞机就有车来接,一路开到静谧的山间宅院。   旅馆每次只接待一拨客人,满院子就只有他们六个人,工作人员里只见到一个管家,异常清静。   管家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和服美人,礼貌而殷勤地引他们去了房间就退下了。   纪念琪放下行李洗了把脸就窜出门去隔壁。   他敲了敲门拉开,探进一个头去:“走啊小鹿,我们去逛逛。”   鹿屿正跪坐在和室的榻榻米地板上打开行李箱,笑着看他:“你带小双先去,我放一下衣服就来。”   纪念琪走进来拖他:“走吧,让你家老罗放就好,罗总天天全国各地跑,放个行李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罗星棋从洗手间走出来笑着说:“去吧,我又不是史前巨婴,放心吧,不会给你弄乱的。”   鹿屿被纪念琪拉着往前走,还在回头嘱咐:“你身上这套脱下来折好,千万别揉……”   他们俩去萧骏和小双的房间,见房门只拉了半扇,萧骏正盘着腿坐在榻榻米上往外拿东西,董喜双趴在他后背上,双臂紧搂着他的脖子,脸藏在旁边蹭来蹭去的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萧骏一手托着小双的屁股毫不费力地站起身来颠了一下,走来走去地往柜子里挂衣服,小双像只无尾熊一样就那么盘着,把门口两个偷看的人逗得噗嗤笑出声来,萧骏才看到他们俩。   “进来呀,躲在那干嘛?”   “董博士,”纪念琪故意揶揄小双,“飞机上还没腻歪够啊?多少让我们老萧歇一会儿行吗?”   小双在萧骏出声的时候就抬头看到了他们,想要跳下来,萧骏却揽着双腿不让他下来:“我刚跑了热茶,想喝自己去倒。”   纪念琪走过来用手指尖去戳小双的痒痒肉:“你老公身强力壮了不起吗?还不给我快下来!”   小双怕痒,果然嘎嘎笑着跳下来跑到鹿屿身后躲着求饶。   纪念琪冲萧骏摆了摆手:“人我带走了,一会儿给你送回来。”说完三个人一起走了。   宅院不大不小,掩映在山间的杉树和白雪中间,一溜四间和室拱绕着幽美的庭院,地上满满地铺着白色的小圆石头,一泓冒着热气的温泉把周围的雪都蒸化了,旁边的树枝上挂着晶莹的树挂,风一吹摇摇欲坠的样子。   纪念琪从小养得娇,走到哪里都得杂七杂八带很多东西,幸亏纪念宇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早就已经熟知他的各种习惯,再加上常年在部队军事化操作惯了,动作既快又有条理,很快就理好了东西,打开面对庭院的门坐在廊下的蒲团上休息。   萧骏是第二个收好的,出来看到纪念宇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去,不一会儿端着茶盘过来找他喝茶。   他沿着廊檐下的木地板走过来,途经罗星棋的房间敲了敲:“老罗,出来喝茶。”   罗星棋声音从里面传来:“好的,就来了。”   三个人坐在蒲团上喝热茶看风景,廊下的铜风铃滴零零地发出点清脆的声音。他们身高差不多,纪念宇略矮一点,但是随随便便盘腿一坐就自带军人气质,肩背笔直,双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端杯喝口茶也杀气凛凛的。   罗星棋向来随性,支着一条腿靠在廊柱上,垂着手指捏着杯子感叹:“要能天天放假就好了,唉,前阵子出差太多,几乎没怎么沾地,天天在天上飞——我看我里程快赶上你了。”他凑过去跟纪念宇碰了个杯。   萧骏则是一贯的优雅,三指捏杯,无名指托在杯下,虽然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淡,但眉宇间是放松的。   三人一起望向院子里远远的人影。   董喜双蹲在一个小景观旁边,观察里面的装置,一个小竹筒蓄满了水之后倒下来,敲在下面的青石上,发出墩的一声。   “这是啥?”小双回头问后面站着的两人。   “ししおどし。”纪念琪说了一串日语。   “啥?嘻嘻什么嘻?”小双圆睁着眼睛,“好奇怪的名字。”   纪念琪说:“中文直译叫逐鹿,也有叫竹洗的。”   他们三个在庭院里逛了一会儿,并肩往回走。   罗星棋看着他们往回走,笑着说:“等差数列。”   纪念宇笑着点点头:“比起来他们三个才更像兄弟。”   鹿屿将近180,纪念琪175,小双不到170,三个人一样的雪白皮肤黑色短发,排好了似的走着,远远看去倒真的像一母同胞的三兄弟。   萧骏把茶杯放下,“不像兄弟,像套娃。”   “噗!”   那两个人差点呛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冷淡的人抖包袱才是最绝妙的。   晚上的料理十分丰盛精致,造型别致的杯盘碟碗摆了满满一桌子,清酒冽梅酒甜,连最不胜酒力的董喜双也忍不住背着萧骏偷喝了好几杯。   吃过饭后惯例要泡温泉,纪念琪开始还担心在户外会冷,泡进去之后才知道有多舒服。   他用毛巾拧了两个绵羊卷给小双戴在头上,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拿水互泼,鹿屿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毛巾折好了顶在头上。   气氛渐渐安静下来,六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聊着天,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来,不等落到水面上就被蒸化了,落下来一个个小水珠,倒像是下雨。   木托盘浮在旁边飘来荡去的,有的盛着矮墩墩的酒壶酒盏,有的盛着精致的和菓子,今天恰逢情人节,温泉里洒了玫瑰花瓣,池边的水晶盏里点了玫瑰花样的蜡烛。   三对情侣不知何时越坐越远,到后来干脆隔着泉中央的大石头,躲到彼此看不见的角落去了。   纪念琪是最耐不住的,他跟弟弟聚少离多,每次见面都恨不能像连体婴一样时刻长在一起,再怎么亲密都不够。晚饭时喝的酒让他染了一点薄醉,酒意掩盖了羞涩,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紧靠在弟弟身上蹭来蹭去的想被吻。   纪念宇双手展开靠在池边,眯着眼带着点慵懒莫测的笑意看身前的人,这才是本来的他,跟每天表现在人前的踏实稳重截然相反,像是等着猎物自动上门的大型猛兽。   纪念琪在他嘴角啄了几下没见回应,抬头看到那带着点邪气,老神在在的表情,登时僵住了身体,又是羞怯又是害怕得低下了头,每次弟弟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他通常会被折腾得很惨。   他不着痕迹地想要退开身体,纪念宇却拉长了尾音“嗯?”了一声。   “继续啊,哥哥。”   这声哥哥被他喊得低沉诱惑,仿佛恶魔嘴里衔着的一枚诱饵。纪念琪被他激起了斗志,干脆哗啦一声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一心一意开始挑逗对方。   他亲了一会儿弟弟的嘴,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嘴角的笑意仿佛带着点嘲弄在问他:“就这么点本事?”   他叹了口气,从纪念宇的颈侧一路舔上来,附在他耳边说:“弟弟,嘴巴张开。”   身下蛰伏的巨物蠢动了一下,纪念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伸出舌尖去勾弟弟的舌头。   他一路亲一路蹭,纪念宇熟悉好闻的气息掺杂着点酒气,熏得他身上一阵阵软下来,后穴都松了,纪念宇却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下面也只是半硬。   他当然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弟弟为他疯狂,可是这里不只有他们俩,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想了一下,他深吸口气,猛地沉了下去。   纪念宇向来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超群,他今晚就是想看哥哥对自己意乱情迷地求欢的样子,因此一直隐忍着不动,可是当哥哥沉在水底含上他的时候,还是瞬间破功了。   他猛地把人提起来,抓起旁边的浴衣随便一披,扛着人就上了岸。   纪念宇扛着哥哥进房间的时候罗星棋正跟鹿屿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鹿屿好好地靠在池边坐着,手放在膝盖上抬头,被动地承接着对方慢条斯理却密不透风的吻,罗星棋面对着他半跪着,手撑在两边一点点逼上来,终于鹿屿退无可退,忍不住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罗星棋轻笑了一声,分开身前双腿,握住他的两只手腕收在自己身后,两人的身躯贴近到鹿屿勃起的性器无处掩藏,罗星棋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宝宝,你听。”   鹿屿屏住呼吸,最左边的和室里,薄薄的拉门遮不住的响动传出来,身体在榻榻米上挣动的声音,被刻意压抑过的喘息和呻吟,还有身体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的撞击产生的声音,伴着寂静庭院里竹筒敲在青石上的悠远回声,犹为情色。   鹿屿还没反应过来,罗星棋已经弯下身叼住了他一边的乳头,拇指随即覆上来揉住了另外一颗。   鹿屿全身上下就这里不能碰,罗星棋甚至试过插在他身体里不动,只靠用手揉弄乳头就让他射出来。   此刻两边同时被刺激,鹿屿一个没忍住就叫了出来。这一声带着点沙哑的颤音,他猛地捂住嘴巴,自欺欺人地想着也许不会被萧骏和小双听到。   这念头只闪过了一瞬,很快他又晃了神,罗星棋改吸吮为轻咬,另一只乳头被夹在指间轻轻捏紧又放松。鹿屿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性器绷紧了一阵颤动,手在水里一挣,哗啦一声水响。   他抖着胳膊环住了罗星棋的脖子求他:“我们去房间……”   罗星棋暂时放过他,两个人都硬撅撅地翘着,草草裹了浴衣噼里啪啦地跑了回去。   周围刚安静下来的时候小双正双目无神地望着半空中的雪花发呆,他喝酒之后被热水一蒸头更昏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泡温泉泡的,此刻舒服得想要打瞌睡。   萧骏好笑地看他顶着个绵羊头,半张着嘴巴目光呆滞的样子,摇了摇头,拉他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要回房间睡觉吗?”   “啊?”   小双吸溜一下口水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往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了他们俩,惊讶道:“唉?人呢?”刚刚不是还在这儿聊着什么指数基金什么的?   话音刚落石头那边哗啦一声传来水花撩动的声音,伴着一点压抑的呻吟。   董喜双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本来粉扑扑的脸颊腾得就红透了,也不好意思靠在萧骏身边了,缩着肩膀低着头眼睛盯着水面不敢看萧骏。   空气安静了一瞬,又传来一声夹杂着隐约哼吟的喘息,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媚得让人浮想联翩。   董喜双连爱情动作片都没看过,听到这活春宫,立刻心跳得手都麻了。   身边漾起一点水波,萧骏无声无息地靠过来,手搭在了他背后。   那边哗啦啦一阵水响,从他这边正好能看到纪念宇披着浴衣,身上扛着个被浴衣整个盖住的人,几个大步就迈上了木质沿廊,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很快响起了令人口干舌燥的响动,夹杂着呻吟和喘息。而这边池子里也没消停,鹿屿的惊喘传来的时候小双目瞪口呆了一瞬,随即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默默地硬了。   很快,另外一件和室里也传来了相同的声音,小双心跳得两边耳膜哐哐作响,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背对着萧骏,差点整个人都要藏进水里。   萧骏看着他被刺激得不要不要的小样,不由得轻笑出声,把那一整团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冲着耳朵吐气:“可算把他们都靠走了,我的甜宝,现在该我了吧?”   小双无处可躲,干脆一伸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把烫得堪比温泉水的小脸藏进了萧骏的颈窝。   萧骏伸手下去揉他又嫩又翘的小屁股,把人揉得小声哼哼,中指在翕动的穴口探来探去的故意说:“叫吧甜宝,现在你叫多大声都没人能听见了。”   他抓着小双的手下去握住自己又硬又烫的性器,沉着声音问:“想要吗?”   小双下面的两颗球正被他握着揉弄,一面喘着气一面在颈窝里点头,又摇头,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的乱晃。   萧骏的胸腔随着笑声在震动:“不想要?这可由不得你了。”   他抱着小双哗啦一声出水站起来,把人放在台阶上,一手揽着腰,一手抬起一条腿,就这么慢慢地顶了进去,小双带着哭腔的喊声淹没在一片淫声浪语中,萧骏干脆衣服都不披,就这么幕天席地抱着小双边走边干地进了房间。   这一晚上纪念宇、罗星棋和萧骏仿佛在暗自较劲儿一样,谁也不肯先鸣金收兵,花样一个比一个多,可怜了三个小受,一开始还顾忌着害羞,都拼命忍着不肯出声,后来被做得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哭的哭叫的叫,哥哥弟弟老公轮番喊了个遍,直闹到后半夜才慢慢消停了。   第二天雪霁天晴,是个艳阳天,八点钟管家在门外轻声细语的请吃早餐,六个人磨磨蹭蹭地聚到了客室。鹿屿看起来还好,就是精神差点,眼睛下面两块青色眼圈显得肤色更白,嘴唇血色很淡,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纪念琪病秧秧地靠在个靠枕上皱着眉头,把萧骏和罗星棋挨个瞪了一遍,回头瞪着自家弟弟不说话,却无声胜有声,纪念宇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给他把煎蛋切碎放在盘子里。   董喜双昨晚哭得最惨,现在的样子也最惨,满脑袋呆毛支楞巴翘地被萧骏半抱在怀里眯着眼睛打瞌睡。   萧骏一手环着他一手拿着东西给他往嘴里喂,小双提线木偶似的给啥吃啥,喝了口凉果汁才算清醒过来,勉强睁开眼睛。   一顿饭吃完三个小攻心满意足,神清气爽。互相看了看商量说去附近的山上转转。   三个小受衣服穿得七扭八歪,一脸黑气满头黑线地歪在蒲团上发呆,气若游丝地表示哪也去不了了。   萧骏三个逛了一圈回来发现房间空着,问管家说没出去,找了半天才发现三个人在客室的榻榻米上滚成一团睡得正香。   第二天开始纪念琪立了规矩,为了他们仨的生命安全着想,温泉只能轮流泡,他和鹿屿小双先,剩下三个不要脸的后。 第21章 跟踪狂   深冬的寒风把浓黑的夜色吹得洁净洗练,连窗外的霓虹和环路上的车灯似乎都格外透亮些,像是倒映在一泓寒泉里颤动的星光。   萧骏长久地站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手里攥着手机,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出神。   叮一声提示音响起。   “晚安。”   屏幕上的消息简单到只有两个字,却仿佛尘埃终于落定,让他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昨天的消息发来得晚了点,他在书房困兽一样烦躁地踱了半宿,一面胡思乱想着,回宿舍没有呢?是在外面上自习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熬夜学习还是失眠了?几次三番地开了手机看聊天页面。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来回犹豫了几次。   今天时间还好,十一点多。   等待小双早晚各一次的问候,已经成了萧骏每天生活的支撑。早晨醒来等待他的不再是无尽的空虚和颓废。他总是先一步醒来,捏着手机站在窗边,一面看着下面的马路上路灯熄灭,天光一点点亮起来,一面等着那声清脆的微信提示音响起。   而晚上,知道他一定是准备睡了才会发消息给自己,萧骏也只有等到了这简单的两个字,才能睡得着。   等到了今晚的这一条之后,他终于放心,上楼去洗澡准备睡觉。   然而洗澡又是一关。   微凉的温水顺着身体流下,萧骏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抚慰着身下的灼热。旁边白色的半圆形浴缸明明是空的,可只要看过去,脑海里就浮现出旖旎的画面:那晚结束后小双乖乖地趴在浴缸边缘,下巴枕着叠交的手臂,红着脸垂着眼,任他用手指清理。   萧骏的手加快了速度,攀上顶峰的瞬间呼吸停滞,腹肌绷出清晰的块状轮廓,热液一波波涌出,被水冲走。   随着快意消散,他脱力地双手撑着墙壁,闭上眼睛低下了头,浓烈的自我厌弃感涌上心头,深海一样淹没了他。   临睡前他拿起手机,又打开跟小双聊天的界面往回翻看,每条信息都已经烂熟于心,仿佛带着小孩儿鲜活的表情在他脑海里蹦跶个不停。   自说自话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在平安夜。那之后,就只剩下了问候,简单又整齐的一排早安和晚安,萧骏却好像能读出里面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害羞。到后面的惶恐,和委屈。   他向后仰躺在床上,手机按在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压制住心底的痛悔和欲望。有时候他庆幸自己自控力还不错,还能狠下心来去做一个“干净”的人,而有的时候,他又仿佛吸毒的人毒瘾发作,什么理智,什么责任感,统统想要抛弃,只想立刻去找他,把他紧紧地揉进怀里,亲他清甜的唇舌,吸吮他粉嫩的胸前,狠狠地进入到他销魂的身体里去。   萧骏抱着被子摊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双留在这里的气味早就消失的一点都不剩了,而那晚大床上的景象却像加了一层粉红滤镜似的历久弥新。   就像那个知名的心理游戏一样,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越是想得停不下来。   刚发泄过没多久的东西硬着,在真丝床单上蹭来蹭去不得解脱,伴随着越来越深的自我厌恶,萧骏想着小双弓起莹白色身体的样子,忍不住又把手伸了下去。   一向淡漠的他这一个月里自我抚慰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然而越是渴切越是罪恶感爆棚,原来他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一个败给欲望的俗物而已。   鹿屿来电话想约他一起吃饭,问他考试准备得怎么样,高数要不要帮忙。   其实他学业上的压力倒没什么,毕竟志不在此,能学到东西就行,他一路上国际学校,英语说得不比母语差,几门纯英文授课的科目对别人来说压力颇大,他却不在话下,加上实操经验丰富,高中三年有鹿屿在,数学的基础又打得很扎实,虽然出勤千疮百孔,但不追求奖学金的话,绩点混个中等还是没问题的。   接到鹿屿的电话才想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罗星棋圣诞假早已结束回美,走的那天他也在。   他们两人已经说好了寒假鹿屿过那边去陪他,因此并没什么离愁别绪,三个人就像平常一样在机场的咖啡座里坐着聊天。   萧骏觉得自己有进步,看罗星棋临走之前紧抱着鹿屿长长地亲吻他鬓角的头发时,心里居然一片平静。看着他走进安检通道的背影,除了有点心酸眼热,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难以承受。   要知道去年七月罗星棋走的那天,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送机,在家里被抽了筋骨似的躺了一整天。   其实鹿屿找他吃饭还有点别的意思。   他最近见了小双几次,觉得他状态不大对,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一起看书的时候几次偷看他都发现他在走神,饭量减了,人也瘦了。眼睛里面那种快活的光熄灭了,暗沉沉地像蒙了层雾。   自从上次在萧骏家遇到之后鹿屿就在心底里隐隐的有点期待,萧骏并不是一个容易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的人,想从他“认识的人”上升到“朋友”这个身份,乃至于登堂入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向来知道,萧骏对生物距离十分敏感,即便是他的发小们,也知道别人可以勾肩搭背的闹,萧骏是不行的。   可是那天他抱小双抱得那么顺理成章的样子,难免让鹿屿心里有点不同寻常的预感。   同时他也在担忧。萧骏虽然在感情上没办法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但他却从不曾自暴自弃,有时候鹿屿觉得,他的忠贞与洁身自好其实跟罗星棋无关,更像是对自己感情的一种坚持和捍卫。   爱上这样的人,注定要受苦的。   他和董喜双共同认识的人只有一个萧骏,有时候聊天话题难免会引到他身上。   萧骏高中时的确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长得好,成绩好,家世好,周身上下挑不出一点错处,虽然他天性冷淡,不像罗星棋那么接地气,迷妹众多,但若论知名度和号召力,还是无人能匹敌的。   高一的时候鹿屿孤僻冷漠,刚入学就遭受校园霸凌,罗星棋和萧骏这几个人一路支持着他走过来。   萧骏接棒学生会主席之后,任期内唯一目标就是杜绝本校的校园霸凌事件。   他带领团队策划了一系列活动,设立倾诉中心,建立心理干预热线,组织全校学生在大礼堂看反霸凌的电影,每学期都有一个反校园霸凌主题活动月。   一直到现在,惠德依然保留着萧骏留下的很多活动,在反校园霸凌方面堪称楷模……   鹿屿常常说着说着突然停住,小双的表情太过专注和神往,让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太投入,有安利的嫌疑,因此会带点歉意地对小双说: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小双总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露出很想听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没有啊,你们的高中生活听上去很有趣啊……”   他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因此这样急转直下的难过也藏不住。   跟萧骏约着见面吃饭的时候鹿屿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了一句:“我昨天跟小双一起上自习……”   萧骏心下一紧,咬肌不自觉地绷起。鹿屿没有忽略掉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垂下眼睛,加了一把火:“不知是不是病了,最近他瘦得挺厉害的。”   萧骏没接这个话茬,可鹿屿知道他听进去了,因为那顿饭的后半程,他整个人都在神思恍惚。   数九之后,京城反而没了雪,只是阴着天一味的干冷,就像董喜双的心情。   考试季宿舍里为方便学生们临时抱佛脚而开放了通宵自习室,因此很多人都选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整日窝在宿舍楼里复习,恨不得三餐都叫外卖解决。感觉校园里走动的人都少了很多。   董喜双整个人郁郁不乐,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好了,还总是做梦。   大概是萧骏突然闭门不见给他的打击太大,导致他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面他被一辆车刮倒,爬起来追着人家宝蓝色的车屁股跑,怎么跑都追不上,早上起来挂着俩黑眼圈,累得仿佛夜里跑了一万米。   大家都在忙着复习,人人一脸菜色,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状态不对。   只有纪念琪,看他天天没着没落的样子,有点心虚,有点愧疚,毕竟人是自己给骂跑的。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不开心,他不说,自己也只能装不知道,问都没法问。   董喜双从早上进了图书馆上自习,一直到中午过了饭点才出来。今天效率又不高,一上午看的书仿佛没进脑子里去,倒是压得心里很沉。   他低着头磨磨蹭蹭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并没有发现路边有辆白色的车里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萧骏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行径,那天鹿屿走之后,他心里乱得像藏了一大坨被猫抓乱的毛线,烦躁地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理不出头绪。   他的人生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进退维谷,怎么走都是错,无论如何都要辜负一个人,包括自己。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担心小双,无法忍耐想要看到他的想法。   他回家换了辆贴膜颜色比较深的车,从一大早就停在宿舍楼不远处。   那条惯例的“早安”发来后不久,萧骏就等到了他。   小双穿了件米色的羽绒服,背着双肩包,远远看去白皙瘦小,并不引人注目。他站在宿舍楼门口望了望天,动作稚气而可爱地揉了揉眼睛,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   萧骏看着他越走越近,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鹿屿并没有夸张,他瘦了,他在不开心。   暑假晒黑的皮肤已经彻底被修复,回归了原色,脸颊圆润的弧度清减了,越发显得下颌尖而眼睛大,那种幼嫩的奶气被一种忧郁的楚楚可怜感替代,仿佛少年初识愁滋味。   他一脸的心事重重,路过车子旁边的时候不知怎么平地里一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萧骏心里跟着忽悠一下,差点忍不住要推开车门冲出去。   眼看着人走进了图书馆,萧骏不禁皱眉:为什么没有去吃早饭?难道就这么饿着肚子学习?   下午一点多,午饭时短暂熙攘的人潮在校园散尽的时候,小双才拖拖拉拉地走出来。   萧骏开着车悄悄地跟着,发现他并没去食堂,而是跑到湖边站着发呆去了。   冬日湖景萧索,路人不做停留,湖边孤零零站着小双的背影。   某个瞬间萧骏想去他妈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痛,我要带他回家,我要抱紧他,我要告诉他别伤心……   可然后呢。   冲动褪去,萧骏茫然地想,然后再亲自看着他变成另一个自己吗?   萧骏像个跟踪狂一样暗地里跟了小双四五天,某天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抑郁的症状似乎不药而愈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挥之不去的焦躁。   看着小双日渐憔悴的样子焦躁,看不到的话更加焦躁。一焦躁,就控制不住脾气。   某天晚上睡前,习惯性地想拿静电球摆弄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床边除了挂在灯上的装死兔,就是摆在床头柜上这个简易静电球了。而前两天翻出来,军训时小双送的那条白毛巾则是折好了放在静电球银白色基座下面的。   现在那条毛巾不见了。下午阿姨来打扫过。   他顾不上时间已经近午夜,立刻打电话回家问。   刘丽接到电话很诧异,回道:“这大半夜的,就为着一条毛巾?”   萧骏语气有别于一贯的冷静,带着冲冲的怒气:“你去叫阿姨起来,问一下,是不是给我扔了?”   萧骏从小早熟而理智,刘丽从没见过他这样直白而毫不含蓄地表示出怒气,虽然想不明白一条毛巾怎么就珍贵成这样,还是赶紧去叫阿姨,半晌回说:“没扔,放在卫生间柜子里了,阿姨放抹布的那个篮子里……骏骏,那个毛巾,是限量版的吗?阿姨不懂,你不要怪她。”   “嗯。”萧骏松了口气,“回头再说吧,我先挂了。”   他去楼下卫生间柜子里看,果然在一个塑料篮子里找到了那条薄薄的,小小的,质量十分粗劣的白色毛巾。连忙清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噫!为啥最近总感觉被跟踪,我不是遇上了变态吧!   萧骏:(甩动手里的小皮鞭)今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变态! 第22章 醉如泥   一月末,随着春节临近,京城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沉闷的考期终于结束,不论是胸有成竹的学霸也好,还是一碰便成渣的学脆也好,哪怕是夜夜点灯熬油临时抱佛脚的真学渣,都暂时忘却压力,过不过的后面再说,该补觉的补觉,该放风的放风,补番的打游戏的谈恋爱的,一时间整个校园都像活过来一样。   年终岁尾学期末,学校附近的大小饭店最近日日爆满,定位从中午一直排到晚上。   董喜双他们班学生课选得多而且杂,涉及的学院太多,只能等全校考季结束再聚,倒是先参加了唐平的聚餐。   吃饭的地方在城里一个大馆子,怕新生找不到地方,唐平特意开车亲自带他们去,同行的还有小双同班的一个女生,也是他带的学生。   唐平门生众多,硕士博士博士后再加上刚毕业在京的,两个大桌子坐得满满的,都已经先到了聊了一会儿了。   他领着两个学生一进包间的门里面就静了,有个师兄出声调侃道:“哟,唐老师今年收了对儿金童玉女啊,这下真成菩萨了!”   大家哄得笑起来,小双个子小小的,白嫩可爱,那个女生个子不矮,看着跟小双仿佛,长得文静清秀,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平两边,倒真像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小双辈分既低又不会喝酒,被安排在次桌上,唐平举杯开席,大师兄大师姐们轮流汇报加提酒,小双举着一杯果汁,忙着记人名字和脸还有头衔,菜都顾不上吃。   宴席至半,酒喝high了,气氛也开了,大家开始乱窜着喝私酒,包间里一时间闹哄哄的,小双正想着趁没人注意到他,吃点东西填肚子,刚夹了一块儿花朵样的紫色小点心,身边的空位上坐过来一个人。   小双记得他是挺重要的一个人,提酒的次序也在前面,虽然他说了很多专业的东西小双都听不懂,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老师还带头给他鼓了掌。   刘之恒戴副眼镜,乍一看一身的书卷气,但稳重和睿智中又透着潇洒不羁,气质令人印象深刻。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一点没有醉酒的意思。   “你好,小师弟。”刘之恒带着点笑,目光灼灼地打量小双,对他伸出手,“我是唐老板带的博后,记得吗?”   小双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定上面没有油之后伸出去跟他握着认真地上下摇了两下:“记得,师兄好,我叫董喜双。”   刘之恒被他仿佛老干部会师一般的握手动作逗得笑出声:“我知道,刚才老师介绍过了,可以叫你小双吗?”他举起杯子往前一递。   小双赶紧举起自己的杯子要跟他碰,却发现里面的果汁已经喝光了,尴尬地“啊”了一声。   刘之恒握住小双拿杯子的手,把自己杯里的红酒折了一半给他一面问:“介意吗?”   小双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不会喝酒。”   刘之恒笑着冲他眨了眨眼:“喝几次就会了,跟着唐老板不会喝酒可不成——尝尝看,这酒不错。”   小双只好跟他碰了一下,抿一口在嘴里,又酸又苦又涩,他五官都皱起来,勉强吞下去,一阵火辣辣,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哪里不错了。   刘之恒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看,带着点莫测高深的笑意,拆了双新筷子给小双夹了一筷子笋丝:“吃点菜。”   “谢谢师兄。”   “怎么样,将来打算跟着老唐混吗?”   小双愣一瞬,消化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有点苦恼地说:“……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懂,还没决定专业方向呢……”   刘之恒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顶:“得抓紧了,没剩几个月了,你找到自己的兴趣点没有?”   小双更苦恼了:“我……我不知道,感觉好像什么都挺有趣的……”   刘之恒掏出手机:“加个微信,过后我找你仔细聊一下吧,老唐事儿太多,估计没有太多精力陪你梳理。”   “真的吗?”小双眼睛都亮了,其实他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很焦虑的,每个人都在问他怎么想,可他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课倒是按部就班地上着,眼看着上学期已经结束了,别的同学基本都有谱了,自己对专业方向却完全没有感觉。   唐老师很忙,一个学期下来只见过他三次,每次时间都很短,聊过之后他也只是更加困惑而已。终于有个有经验有本事的人愿意主动帮他,他心里感激得不得了。   两个人加了微信,刘之恒又跟他喝了口酒,眼看着小双被酒精呛得眼睛水润,鼻尖微红,状若不经意地问:“有女朋友了吗?”   小双愣了一下,想到萧骏,心里难过了一瞬,摇摇头说:“没有。”   刘之恒点点头,凑近了点低声问:“那男朋友呢?”   小双这下真的惊到了,睁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不知该做何反应。   刘之恒带着点笑看了他一会儿,正要再进一步,主桌那边有人高声叫他:“之恒,干嘛呢?又特么瞎撩,别吓着小孩儿,快滚过来喝酒!”   他拿着自己的杯子站起来,又胡撸了一下小双的头顶说:“微信联系。”说完又回到酒场中去,留下小双一个人坐在那风中凌乱。   学院和班里聚完后鲁鹏涛召集了周边几个宿舍里平时玩得好的兄弟们,定了放假之前一定要出去聚一次,好容易抢到附近一家饭店晚上有空桌,十几个男生乌压压坐了个满。   大家都是平时玩熟的人,既不用拉关系套近乎也不用端着风度敬来敬去,桌上也没女生,因此都没了拘束,放肆开喝。   小双也不能幸免,刚入席,菜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被按着干了一杯,打了个嗝度过了最初的难受之后,没多久他就进入了舒适的微醺状态,身上和心里都热乎乎的,整个人麻酥酥晕陶陶,伤心和难过翻出来也没有那么锥心刺骨的难受了,他一面不用再劝就主动往杯子里添酒,跟大家碰杯,一面笑眯眯地撑着脸听他们热火朝天地侃。   喝到了快半夜,羹残炙冷,杯盘狼藉,酒瓶子滚了一地,酒量差的人吐的吐躺的躺,酒量好的也差不多到头了。   好在宿舍离得近,回去的时候能走的拖着不能走的,实在不能动的两个人驾着,大家在路上趔趔趄趄地,走不成个直线。   “行啊双,看……呃,看不出来酒量可以啊!”隔壁寝的一个男生大着舌头赞叹,脚步飘忽地过来搭上小双的肩膀,他看小双虽然也晃,但至少不用扶,还以为他天赋异禀,酒量家传。哪知道这孩子只是喝得慢,酒劲儿才上来一半而已,其实意识就已经放空了,周遭的一切都像消失了一样,满心里只有委屈,伤心,和想念。   他越走越慢,渐渐落到大家后面,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那,路灯昏黄,夜风凛冽,把他吹得清醒了点,认出来这里就是那天晚上被萧骏的车子刮倒的地方。心里面的冲动伴着酒劲儿一阵阵地往上涌,他给自己加了个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萧骏今天下午有一门考试,考完之后在学校里兜了两圈,又在宿舍楼下坐了一会儿,没碰到人,只好回了家。今天不知为什么小双的消息发来的格外晚,这都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萧骏习惯性地站在落地窗前运气,手机在手里烦躁地一圈圈翻来转去。   突然门口传来几声闷闷的响动,不一会儿传来两声沉闷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了,谁会来?萧骏走到门口按开监视器,空的,没人。正疑惑,又传来了几声响动,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拱门一样。   萧骏打开门,愣住了。   董喜双一路走过来,越走越醉,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衣服和头发滚得脏兮兮的,下巴颏蹭破了也没觉出疼来,好容易摸到门口已经晕得站不起来了,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蜷缩在萧骏家门前。   “小双!”萧骏看他如此狼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蹲下身去叫他,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离近了闻到浓烈的酒气才反应过来是喝醉了。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咬牙忍住想要把人狠狠抱在怀里的欲望,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   “小双,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董喜双听到了做梦都想听到的声音,努力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萧哥……”   “嗯,”萧骏扶着他的手臂拉他起来,“是我。你还好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小双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一头扎进了萧骏怀里紧搂住了腰不放,一边在萧骏的胸口蹭来蹭去,一边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我好想你啊,太想你了……”尾音甚至带上了哽咽。   萧骏心疼得要爆炸,理智全无,紧搂着怀里的人,一呼一吸间都是颤栗和苦涩,他抱着人进了房里,却无论如何放不开手,忍不住用脸颊磨蹭着小双凉凉的头发,自欺欺人地想,他醉着呢,也许明天醒来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就多抱一会儿就好……   小双却猛地推开了他,自己晃了一下勉强站稳。他双手握拳,生气而大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也只有像这样醉着,他才能袒露出心底深埋的怒气和委屈。   萧骏从没见过小双发怒的样子,不知是醉的还是冷的还是气得,小双的脸颊泛着红,柳叶眉愤怒地皱着,眼睛瞪得老大,里面亮得像装了两颗寒星,即便是这样,仍然可爱得令人心颤。   “我……”萧骏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只好低声说:“对不起。”能说什么呢?躲着你,是为了你好?可他知道,小孩儿过得并不好。   “不要道歉。”小双状似豪迈地挥了一下手,大着舌头醉鬼似的:“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啊,不用躲着,只要你说一句不想再见我,我绝对不会缠着你的!”他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气呼呼地想把眼泪憋回去。   萧骏心疼得受不了,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拍抚,艰难地说:“……没有不喜欢你……”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纠结,怕伤到你,怕亵渎了你的心意,怕在你单纯的心里种下抑郁的种子,让你将来也像我一样……   小双再一次推开他,自己站不稳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儿,还是萧骏伸手拉住了他。他甩开萧骏的手,气得不得了:“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来找你,敲了那么久你都不给我开门?”   萧骏楞了一下回说:“我没有,我也不会那么做。”   “哼!”小双扬起下巴,“你骗人,我从你家出来之后,眼看着你开车走的!”   萧骏皱眉,心想也许小孩儿醉糊涂了,把梦跟现实弄混了,心里却突然一恍,想起来,小双曾经问过他,能不能来家里找他,第二天自己心情不好,在地下车库里坐着听歌听了很久才开走,是不是那个时候,恰巧他来了?   他心里瞬间难受得翻江倒海的,叹着气再次把小双抱住,软下声音说:“这是个误会,没有不给你开门……”   小双被他搂在怀里,挣了两下没挣开,再也忍不住委屈,哇得一声哭出来:“你有你有!呜呜呜,我那么想你,你不理我,不回我的消息,不见我,还不给我开门……”   他哭得浑身发抖,站不住,身子往下出溜,萧骏只好把他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抽纸巾给他擦眼泪鼻涕,轻轻拍抚着,再理智的话对着个醉成这样的人,也是说不出口的,倒是不理智的话,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说个够。   “乖,不要哭了,你哭的我心都快碎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生气,不要不开心,不要再瘦了好不好?”   他哄了一会儿,刚一起身,小双立刻止住了抽搭,警惕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你要去哪儿?”   萧骏连忙回身握住他的手,“我去给你拧毛巾擦擦脸,你受伤了,伤口也得处理一下。”   小双狐疑地看着他,满脸的不信任:“真的吗?没骗我?”   萧骏立刻心疼得不行,叹口气,只好坐下重新抱住他,小双窝在他怀里嗫嚅了半天,小声问:“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跟我’那个’啊,”他可怜巴巴地看了萧骏一眼,“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们不’那个’了,就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把我当弟弟,不高兴的时候让我陪你,他们都说我天生就能让人开心,我想让你开心……”   萧骏内心震动,酸涩不已,把小双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再也忍不住去亲他的头发和耳朵。   哪里不喜欢了,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恐惧。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是有着致命洁癖的,他相信爱与性无法分割,不管罗星棋怎么样,但至少自己的身体是纯粹的,对得起自己的感情的,这么多年他都不想,不愿意,也没办法在身体上放纵哪怕一次。   可跟小双的初夜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令他上瘾,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对小双的感情其实是不真实的,怀疑自己不过是憋了太久而初尝情事,对快感太过迷恋才会产生错觉,等到激情退却,到时候岂不是害了小孩儿……   萧骏长长地叹气,觉得小孩儿像块掉进灰堆里的嫩豆腐,拿不起放不下,爱不得又狠不得,实在挫败。   “你难道不怕吗?”   小双软趴趴地抵在萧骏的胸膛上,不解地问:“怕?怕啥?”   是啊,萧骏想起,那天晚上小双已经回答过了,他什么都不怕,只要自己开心,他就很开心了。   “好,我答应你,就像从前一样,再也不躲着你了好吗?”虽然知道小双醉着,可能听不懂也记不住,他还是问道:“你愿意……等一等我吗?”等我真正地放下那个人,等我看清自己的心。   小双没回答,萧骏低头去看他,发现他脸色煞白,表情痛苦,急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双皱着眉,强忍着说:“……嗯,我想吐……”   萧骏抱他去洗手间,刚放下他就扒着马桶开始搜肝刮胆地大吐特吐,萧骏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又给他把棉衣褪下来,去接温水来给他漱口。   董喜双晚上东西没吃什么,光喝酒了,吐到最后胆汁都出来了,抱着绞成一团的肠胃趴在马桶上动弹不得,这一折腾把他那点仅剩的精神折腾没了,整个人彻底断片儿。   萧骏把软得像根面条似的人抱进卧室,放在床上躺好,又给他脱了衣裤袜子,绞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揉肚子,等他终于睡安稳了,才叹了口气,收拾了地上的脏衣服准备拿去洗。   刚要关门,小双却忽悠一下坐了起来,吓了萧骏一跳。只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晃晃悠悠地去摸床头的东西,碰得床头的摆件稀里哗啦乱响,萧骏怕他伤到自己,急忙过去扶住他问:   “你找什么?”   小双已经彻底醉了,连人都不认识了,冲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口齿缠绵地说:“我找手机。”   萧骏开抽屉把自己刚才放进去的手机和钱包递给他,哄着说:“都在这儿呢,没有丢,你放心睡吧。”   小双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辨认了半天,把钱包往地下一扔,去给手机解锁,他醉得手没了知觉,摇头晃脑地划了半天密码锁也划不对。   萧骏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给他:“是要给谁打电话吗?用我的手机吧。”   小双皱着眉头把他一推:“不行!我……我要发微信……”   萧骏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想通知宿舍的人不回去睡了,柔声哄劝道:“是要给鲁鹏涛发吗?我替你发好吗?”   小双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忽然嘿嘿笑了,冲着萧骏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个喜欢的人。”   “我每天都得给他发完信息才能睡觉,你知道吗?”说完又低着头尝试给手机解锁。   萧骏摸摸他的头发,忍不住说:“我知道,那个人每天只有看到你的消息才能睡着,你知道吗?”   “嘁——”小双嗤之以鼻,“才不是呢,他都不理我了,”他扁了扁嘴,“因为我们’那个’了。你知道’那个’是啥吧?”   萧骏这一晚上本来被他弄得心四分五裂的,此刻却哭笑不得。   “唉……”小双咂巴咂巴嘴,猝不及防地开始飙车:“他好大啊……对我好温柔啊,我舒服得觉得自己都要死了……”   萧骏脸上表情极为精彩,扶着额头叹气,看来这是真醉了,原来小孩儿的酒品是真心话大冒险挂的,以后得小心不能让他轻易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大吗?   董喜双:嗯……大……   萧骏:要吗?   董喜双:啊……要的……   萧骏:(为什么醉了之后这么美味,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第23章 原谅你   董喜双醒来的时候毫无意外地遭受了宿醉的暴击。脑子里好像有一列老也过不去的火车,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还有十只猴子在他脑神经上跳舞。   他抱着头呻吟,缓了好半天才畏光似的勉强张开一只眼睛。熟悉的黑色陶瓷吊灯,深灰色镂空星星窗帘……   他猛地坐起来,这里……这里不是萧骏家的客房吗?自己怎么在这儿!   抱着脑袋挨过一波疼之后,记忆渐渐回笼,昨晚最后一段清醒的记忆就是饭桌上黎昕讲了个段子,说好了谁笑了谁喝一杯,结果大家都喊冷,只抓住了自己。   再后来的事情就模模糊糊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臆想了,好像是跑来找萧哥吵架,冲着人家使劲儿发脾气来着……   不……会……吧……   董喜双傻眼,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他像个磕头机一样往膝盖上砸脑袋,太丢人了,大半夜的喝醉了跑到人家家里来撒酒疯,简直没脸见人了,好想立刻死了算了……   嘶……   他吸了口气,好疼,拉起裤管一看,果然看到两边膝盖都磕得青青紫紫,唔……董喜双在心里欲哭无泪,这什么时候磕得,在哪儿磕得已经完全没印象了,以后再也,再也不喝酒了!   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总不能就这么缩头乌龟似的赖在人家家里吧,怎么会这样啊,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简直!   他强忍着难受下床,扶着门框走出来。   楼上楼下都寂寂无声,房子里安静得不像有人,小双一下想起了那天早上,自己也是这样,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满心里都是酸楚和黯然……   他站在那里恍惚了一会儿,沉甸甸地想,又走了吗?嗯,可能是不想看到自己,躲出去了吧。   胃肠紧缩在一起抽痛起来,小双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间抱住马桶干呕,一阵阵的恶心上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鼻涕流个不停,身上一层层地冒出冷汗。   太难受了,他耳朵嗡嗡响,瘫在马桶边起不来,根本没听到外面的门响。   萧骏一进门就听到洗手间里有声音,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进来扶住小双给他顺背,又接了水给他漱口。   小双白着张脸,愣愣地看着他。   萧骏用手擦掉他额头的冷汗,皱眉问:“还是想吐?”   小双萎靡地摇摇头:“你……你没走啊……”   萧骏愣了一下,没回答,默不作声地抱起他走出来,放在餐桌旁,一面洗手去盛汤,一面说:“我出去办点事,没想到你会醒这么早。”看他昨晚醉得那个样子,还以为他得睡到下午去。   汤是早晨起来现打电话回家去跟阿姨学的,紫菜豆苗汤,解酒养胃。   “先喝口汤,喝完把药吃了。”   小双难受得很,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往嘴里放,唯一就是想躺下,勉强拿起调羹,手还是抖的,“叮”的一声响,没喝进嘴里,倒是洒在了桌上。   萧骏回头看着他,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旁边,拿起勺子想要喂他。   他那声叹息里带着点责备,小双心里不舒服,轻轻偏头躲开了一点。   萧骏放软了语气:“听话,喝吧,不喝点东西吃药会胃疼的。”   他一动不动地在那儿举着,小双只好张嘴喝了半勺。   萧骏一面喂他喝汤,一面低声数落:   “不是我怪你,才第一次沾酒,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就敢往醉了喝?从学校到这里怎么说也有一公里多,还得过几个路口,出了交通事故怎么办?有多少醉汉不小心睡在街上直接冻死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吗?”   小双自知理亏,低了头不说话。他倒没想着回嘴说反正你也不在乎,心里知道萧骏虽然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总还是关心他的。   “而且,你是不是把今天要坐火车回家的事儿给忘光了?”   小双:!!!   是的!他行李都收好了!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这才开始起急,脑袋四处乱转去找钟看时间,萧骏又叹气,握着下颌把他转过来继续喂他喝汤:“不用着急,时间还早呢。幸亏我昨晚给你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车票。”   小双实在难受,皱着眉摇摇头表示不喝了。萧骏起身把碗收走,倒了杯水给他吃药。   “我去了趟宿舍,给你把行李箱取来了,晚上我直接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小双嘶哑着声音,虚弱地说:“我自己走就行。”   萧骏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   董喜双喝了汤又吃了药,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想跟萧骏道个谢就走了,萧骏却拿着衣服从楼上下来递到他手里。   “去洗个热水澡吧,洗完能舒服点。”   小双本想拒绝,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上酒味儿汗味儿混杂在一起一定很脏,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衣服和内裤还是上次住在这里养伤的时候萧骏买的。小双一面站在热水下面发呆,一面模模糊糊地想:他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为什么没有干脆都扔掉呢……   洗完出来的时候萧骏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被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层层抚摸过头皮,小双简直舒服得想哼哼,以前每次像这样被他照顾着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幸福,哪怕知道他只是像照顾弟弟或者宠物一样,并没别的意思。   可现在,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吹风机的轰鸣停止,萧骏抚弄了一下他的发顶:“好了。再去床上睡一会儿吧,我去的时候宿舍里那两个人都还没醒呢,也不知你们昨晚怎么闹得,一个个都醉得这么厉害。”   他看小双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好单膝跪在他面前,轻声问:“还生气呢?”   小双被他问愣了,抬头傻傻地张嘴:“啊?……没,没有生气啊,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喝醉了又跑来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啊萧哥。”   他昨晚还把自己气得像只鼓得圆圆的小河豚的,现在清醒了,又泄了气,萧骏忍不住的心疼,却只能克制着,不敢去握他的手。   “该道歉的是我。”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小双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偏过头不想被萧骏看到,故作潇洒地说:“没有啊,没有的事。”   “其实,那天我有给你留纸条叫你等我回来,可能你没看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还有,没有不给你开门,我在地下车库里,跟你错过了,不知道你有来……”   小双含泪的眼睛犹犹豫豫地看过来,轻声问:“真的吗?你……不是因为讨厌我吗?”   萧骏在这一刻才真的后悔了,怎么就一步步错成这样,生生把小双的勇敢打得粉碎呢。   “怎么会讨厌你,我……”他咽下后半句话,“……我只是怕,会伤害到你……”   小双不明白,难道这样还不是伤害吗?   “不管怎么说,躲着你确实是我不对,不管是谁说了什么也好,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也罢,这么做的确是错了。”   因为你的确过得很不好,他用拇指抹掉小双眼角的水珠,认真地看着他说:“你能原谅我吗?”   小双吸吸鼻子说:“那,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吗?”   萧骏点头。   “好吧,”小双终于把身上防备着的刺儿都收起来,“我现在很难受,想先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再原谅你吧。”   萧骏忍了好几忍还是没忍住,把人捞过来抱在了怀里说:“你怎么这么善良啊,我说这么几句你就原谅我了?”   傍晚的时候萧骏叫小双起来,总算补上了那天本应该让小孩儿喝到的蟹肉粥,董喜双睡得好吃得好,只可惜宿醉并没那么容易好,还是病恹恹的样子窝在副驾驶上。   萧骏送他上了火车安顿好,临下去的时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袋子递给他:“路上注意安全,随时跟我联系,这是给你带的。”   快开车的时候乘务员往下赶人,小双有点恋恋不舍的,刚刚和萧哥和好就要分开,还分开那么久,真是的,寒假放那么长干什么啊……   萧骏笑着看他又露出以前那种可爱的表情,忍不住逗他:“你还没说原谅我没有呢?”   小双嘿嘿地傻笑起来,笼罩在心上一个多月的阴霾此刻终于散光,大声回答说:“原谅你啦!”   火车开了之后他,他打开萧骏给的袋子,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水果零食,果冻巧克力薯片小鱼干……内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啊,是萧哥的平板电脑和kindle。   手机震了一下,是萧骏发来的消息。   “给你下好了电影和游戏,注意休息,不要贪玩,水果可以吃光,零食量力而行。你放在书桌上准备带回去看的书我给你下载了电子书,不用背来背去了。”   小双捧着手机看了好半天,跟萧骏的对话框里,终于不是自己在那自说自话,千篇一律的“早安”、“晚安”了!   这个寒假董喜双过得相当忙碌,乡里四邻在去年七月份高考出分后已经来家里参观一遍了,这次又来看看“城里人”到底啥样,看过之后纷纷拉着自家的野娃娃教育:看看,人果然还得进城读书不是,以前顶多比别人多戴个眼镜儿,并没啥大差别,这不过半年功夫,简直像换了个人!   回学校看老师也好,参加同学聚会也好,人人见了他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以前班里的学生都是自发成团的,城里的跟城里的玩,村里的找自己村里的熟人,乖的跟乖的好,淘的跟淘的闹腾。这次聚会不知怎么,大家都围着他打转,反倒弄得他很不适应。   在家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唐平布置的书单要看,几个作业要写,刘之恒给他发了几个论文让他看看了解一下,对下学期选专业有帮助,鹿屿出国去了,有时会在微信上跟他聊一会儿,两人互相发发照片。   纪念琪仍然在跟家里做着艰难的斗争,他们家现在奉行的是王不见王的政策,今年压根就没让纪念宇回家过年,直接打发他回老家去了。纪念琪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诉苦求安慰,总要小双陪聊才能开心点。   还有萧骏。   今年寒假他爸扔了个很小的项目给他做,但是要他做leader,每天朝九晚五打卡,晚上回来还要做功课,一个月出差好几次,那也没有耽误他每天跟小双在微信里聊到飞起。几乎每天晚上两人都要视频或者语音连线,萧骏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温柔地传过来,今天干嘛了?家里冷不冷?看了什么书?玩了哪个游戏?好不好玩儿?跟你一起玩儿好吗?   开会时别人给他拍了张照片,觉得不错,他转手发给了小双。   董喜双两只眼睛差点黏在手机屏幕上,萧骏穿着一身严丝合缝的正装,腿长的看不到尽头,不苟言笑地站在白板旁边,一看就不好相与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怒骂人了。可是再臭的脸也掩盖不住他的帅。   小双纳闷,明明脱了衣服那么壮那么大肌肉的身体,为啥一穿上衣服就显得那么瘦而挺拔呢?他吸溜了一下差点掉到手机上的口水,发了一个眼冒红心流口水的表情,很快,萧骏回了一个戴着眼镜镶着金牙的“cool”回来。   像是触底反弹,两人的交流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如果不明内情的人看了两人的聊天记录,会以为这是一对在热恋的情侣。   只有小双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晚的事情,不过也无所谓了,这样就很好啊,小双想,有多久不曾看到萧骏那种脆弱而颓废的表情了呢?   去年军训时,整夜失眠而在外面偷偷吸烟的他,好像已经被彻底治愈了呢……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忘掉鹿屿,变成一个真正开心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奇怪,为什么大家都给师兄打call啊?   萧骏:(眯眼)哪个师兄?谁?   董喜双:就是那个对我特别好,总带我出去玩,还跟我谈心的那个师兄。   萧骏:很好,我也想给他打尻了! 第24章 好误会   萧骏站在出站口的人堆里,鹤立鸡群地高,令人侧目地帅,他没吃午饭,趁着午休时间来接小双,身上还穿着正装,白衬衫配着修身黑西服,整齐地束着一条窄版深蓝色领带,墨绿色员工卡都没来得及摘。   他太显眼了,小双几乎是出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   “萧哥——!”   萧骏看到他吓了一跳,除了带回去的那只行李箱,小孩儿还背了一个比他头还高出一截的大背包,看着就很重的样子,压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萧骏赶忙上前去帮他卸下来拎在自己手上,惊异道:“你这是带的什么?怎么这么重?”   小双露出口白牙冲他笑:“嘿嘿,土特产!”   萧骏上了车,一面发动车子往外开一面说他:“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淘宝吗?现在网上什么买不到啊,还特地那么老远背过来。”   ……   董喜双没说话,他压根儿没听到萧骏在说什么,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摘不下来,像个小花痴似的半张着嘴,心里感叹,哎呀好帅啊,真人比照片上还帅一万倍呢。   饶是萧骏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瞩目,也还是被他看得面色微微发红,难得尴尬了起来,并拢食中二指在他头上一弹,“看什么?没见过?”   小双捂着被弹到的地方轻声叫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都是自家产的,外面买不到呢。”   萧骏叹气:“那也未免带得太多了吧。”   小双掰手指数:“人多呀,有你的,琪琪的,鹿屿的,唐老师的,师兄的,还有鲁哥和黎哥的,嗯,还有旁边宿舍的同学……”   他看着呆,实际上心里很有数,谁对他好,谁帮过他,全都记着呢。   萧骏摇头笑,小家伙人缘不错,才一个学期而已,就交到了这么多朋友。   小双说完了又回头盯着萧骏看起来,啊,好想他啊,真奇怪,虽然每天都有聊天,为什么还是这么想他呢。   其实还有一周,学校才报道,萧骏只不过问了一句,要不要先回来,想带他去逛科技馆,小双就像心里长了草一样,按都按不住,立刻买了票,收拾东西张罗着返校。   萧骏抬手看了下表,他为了把后面几天的时间空出来,这几天压着全组加班赶工,今天本来午饭前有个会,他担心堵车接不到小双,特地挪到午饭后去了。   “肚子饿不饿?”他提了点速。   “不饿,我姐给我烙的干馍,在车上吃过了。”小双看到他的工牌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穿着正装,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   萧骏眼睛看路没回头,只伸手摸过来胡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没有,但是有个会得开一下,先跟我回趟公司可以吗?等开完会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萧远海这些年一直做传统行业,眼见着最近新兴行业异军突起,忍不住手痒买了个IP想要运营一下试试水,他对这些小年轻玩儿的东西很不熟悉,干脆挖了一个团队过来,又从衍生项目包里拿了个最小的扔给萧骏让他领着做一下。   组里连萧骏在内一共四个人,连个独立办公室都没有,在开发部的大开间里四处打游击。他领着小双刷卡上了专用电梯直奔23层,那里安静得呼吸可闻,一道玻璃门后就是萧远海的总裁办公区,餐厅会客室休息室一应俱全。   萧骏用指纹刷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带小双进去。   “哇——!”小双忍不住的感叹,“好漂亮啊!”   萧远海的办公室大到不像话,一整面半圆形的落地窗把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小双跑到窗边去,正看到一架飞机从空中掠过,留下一道细细的白线。   萧骏急匆匆地从小吧台的冰箱里拿零食水果出来,对小双说:“这是我爸的办公室,他基本上不怎么回来,除了我之外也没人能进来,自己招待自己吧,别客气。”   他快到时间了,临走的时候跑到小双身边低头看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气氛不知怎么就有点旖旎了起来,萧骏其实非常非常地想要抱他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只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在这儿等我,乖。”   小双一路坐车坐得疲惫,在房间中央抻胳膊抻腿儿地运动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四周,跑到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给姐姐发微信报平安。   房间里温暖安静,阳光明媚,小双翻了会儿手机忍不住睡意来袭,磕着磕着头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萧远海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人,等坐在椅子上想要按铃叫秘书泡茶来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睡着个小男孩儿,倒给他吓了一跳。   这谁?怎么进来的?   能进这里的只有他们父子俩,别人想进来得找他现发密码才行,难道是骏骏领来的?   虽然厚重的地毯足以吸去脚步声,萧远海还是放轻了脚步,做贼一样凑近了去看,这孩子瘦瘦小小,穿得整洁而朴素,一看就是个学生样,难道是骏骏的同学?可同学怎么给领到这儿来了?真是胡闹。   再一看,嗯,长得倒是不错,小鼻子小嘴儿的,一双眉毛柳叶一样,睡着的样子乖得不得了。   萧远海心中一动,脑袋里冒出三个大字,这该不会是……儿!媳!妇!?   真是不怪他想得多,从儿子出柜到现在这么些年了,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人。萧远海从一开始的暴怒和无法理解,到后来慢慢地接受了现实,再后来他都开始着急了,管他什么男的女的,总得领回来一个叫他看看吧!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儿子喜欢的人来路不好不敢让他知道,可是明察暗访过,也旁敲侧击过,的确是没有什么人。   谁家十八大九长得这么高这么帅的孩子不谈恋爱呢,人家老罗的儿子声都没吱就已经把人领回家去了,两个孩子好得不得了,一起吃饭的时候罗利军老是忍不住地炫耀儿媳妇多么多么聪明,做饭多么多么好吃,又给自己买了什么东西……   他经常后悔,是不是小的时候给管得太过了?他看不惯妻子娇惯孩子,对萧骏从小就霸道严厉,拿儿子当新兵蛋子训,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八九岁的孩子就什么都自己做了,房间稍微收拾得不那么整洁,他就往门上贴纸条,写着“萧骏同学内务不整”,还领人回来专门去参观。   混世魔王斯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萧叔叔,轻易不肯去萧骏家。   好容易终于给自己领回来一个了!萧远海心里手舞足蹈了一番,强自镇定下来,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小双被吵醒了,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睁眼时看到对面站了个人吓得直跳起来。   萧远海从长相到气质都不是慈祥挂的,人到中年仍然身板笔直,头发虽然白了不少,但依旧精神地根根直立,罗利军让当教授的妻子这么些年打磨得很有个儒商的样子了,他则不同,还是一副悍样。   小双让他鹰隼似的眼睛盯得身上发毛,萧骏长得跟他不太像,小双摸不准对方是谁,来干嘛的,只好尴尬地挠挠头,出声说:“呃……您好……”   萧远海却是一笑,像个街边要拿棒棒糖哄走小孩儿的怪爷爷似的说:“你好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儿上学?家是哪儿的?父母做什么工作的?”想了想又皱着眉头问:“今年多大了,成年没有呢?”   小双刚睡醒,直接被问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萧远海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心急,自我介绍都给忘了,连忙补充了一句:“哦,我是骏骏的爸爸,是他带你来的吧?”   骏骏?啊!小双心里一惊,这下才真的开始紧张,急忙鞠了一躬,大声说:“叔叔好!”   “好好,”萧远海挥挥手要他别客气,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这大眼睛,真有神,嗯,是个招人稀罕的孩子!   萧骏开完会上来的时候,萧远海跟小双正聊得意兴飞扬,小双傻乎乎的,三言两语就已经连家底都交代光了。萧远海设想过一万遍儿子要找个什么样的,电视剧里长得像朵花似的小明星?还是染着乱七八糟颜色头发这纹个身那穿个环的坏小子?总不至于找个比他自己还高还壮,年龄大出不少的肌肉汉子吧??   由于期望值太低了,所以见到是这么个淳朴又憨厚,聪明又可爱的孩子时,萧远海简直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恨不得立刻就把人领回去跟罗利军显摆。他心里高兴,脸上更是笑得像朵花。   “爸!你怎么在这儿?”萧骏却吃惊不小,不是在上海开什么企业家论坛么,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他第一反应先去看小双的表情,生怕他爸给小孩儿委屈受。   “哦,骏骏来了,”萧远海脸上的笑收也收不住,藏也藏不下,满意两个字直漫出来:“你完事没有?走吧,我请你和你这个小朋友一起吃晚饭!”   小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点惶恐,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叔叔这个热情有点不大对劲,想起萧骏是对家里说过的,想着不会让人家误会了自己和萧哥的关系吧,恨不得身上生出十只手来三连拒:我不是!我没有!不可能!可是这个时候想要解释却又无从下嘴了。   “不用了,我们俩有安排了,您自己去吧。”萧骏顺手拎起沙发上小双的包,拉着人就走了,干脆没给他爸机会。   萧远海还在后面念:“哎,你这孩子,你怕什么呢,我又不能吃了他……”   电梯里萧骏把着小双转了一圈上下看了看:“没吓着你吧?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回来。”   小双强颜欢笑地摇摇头:“叔叔挺好的,说话很有趣。”   萧骏弯下身看他的眼睛:“那怎么表情不对?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小双低头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爸会不会误会,以为我是你的……你的那什么呀……”他急急解释:“我想说来着,又不知道该咋说……”   萧骏一听是这个,才放了心,用手指在他唇上一点:“没事,随便他误会去吧。”我还挺喜欢这个误会的。   后半句话在他嘴里翻了个个儿,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暧昧,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利军:我儿媳妇学习好,高考区状元。   萧远海:我儿媳妇智商高,高考县状元!   罗利军:我儿媳妇长得好看,又白又瘦又帅气。   萧远海:我儿媳妇长得也不差,又白又嫩又可爱。   罗利军:……我儿媳妇做饭好吃!   萧远海:……我儿媳妇……吃,吃饭很香!   罗利军:我儿媳妇个儿高!   萧远海:!!!我儿媳妇腰细!!!怎么地吧!!!   萧骏、罗星棋:爸…… 第25章 遇情敌   华灯初上,车子静静地行驶在环路上,车里循环放着一首赵雷的《少年锦时》,这首歌小双无意间在广播里听到一次,喜欢得不得了,最近只要在车上就想放这个听。   民谣质朴而轻松,歌手的声音带着点慵懒,萧骏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歌里唱的一样:“沉默的人从此刻开始快乐起来,脱掉寒冬的傀儡……”   他转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发现小双已经累得睡着了。   萧骏笑着摇摇头,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了点。   董喜双这辈子都没有像这几天这么开心过,萧骏带着他逛了科技馆、博物馆、天文馆、各种馆。萧骏终于明白学霸之所以为学霸,不是毫无理由的。   小双看展时非常专注,别说他自己,连萧骏都给忘个干净,别人都拿着手机各种拍照片拍合影,只有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睛贴在展柜上,一眨不眨,一看就是很久很久,面色干净虔诚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谪仙。   惠德开了博物馆课程,萧骏从小上到大,这些馆早就来过无数次了,小孩儿看展,他就看小孩儿,两个人倒都自得其乐。   萧骏甚至于已经熟悉了小双的表情,他会先点点头,然后舒口气,再抬头默记或冥想一会儿,眨眨眼,才仿佛从梦里醒过来一样,转头四处看,寻找自己的身影,找到了,就放心地笑一下,露出嘴角两粒可爱的酒窝。   有一次自己到门外去接电话,讲的时间久,不知不觉走出去远了点,过了一会儿看到小孩儿带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从门里面跑出来,在广场上四处张望,那着急的表情让萧骏心里又是甜暖又是酸软。   小双的手机响起来,惊醒了萧骏信马由缰的神思,他转头看一眼,小孩儿睡得沉了,没有醒,手机松松地握在手里。萧骏瞥了一眼,正看到屏幕上是鹿屿的名字,干脆伸手拿过来自己接了。   “喂,是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去接你?”   鹿屿在那边明显噎了一下,应该是看了看手机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他跟小双在微信里聊天知道他早回来了,但不知道他是跟萧骏在一起呢,看来两人这是和好了?   鹿屿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听上去很虚弱疲惫:“回来三天了,我没什么行李,又是中午到,大巴很方便的。”   停了停又说:“你跟小双一起呢?那更好了,我本来想找小双明天一起吃个饭,那就一块儿去吧?”   萧骏皱眉问他:“声音怎么不对?病了吗?”   “有点感冒,已经没事了。我明天去院里办个事,大概十一点结束,中午就吃学校旁边那家菌子火锅好不好?我在外面就想这个味道,想了一个多月了。”   “好的,那明天见。”   其实萧骏一说话小双就已经醒了,只是听到他叫鹿屿的名字,故意没有睁眼,他悄悄地叹了口气,鹿屿病了吗?萧哥一定很担心吧……   虽然知道鹿屿病了,但第二天在餐厅见到他的时候,小双还是吓了一跳,萧骏也皱紧了眉头。   鹿屿瘦得厉害,眼窝发青,唇色苍白,一脸病容。   “鹿屿,你……你怎么了?”小双以为他得了什么不好的病,又着急又不敢问。   鹿屿虚弱地笑笑:“没事,感冒而已。”他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小双:“上次看到你钱包都磨破了,给你买了个新的。”   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萧骏:“不知道该给你带什么,他说你挺爱吃这个的,特地买了家庭装的。”   萧骏没有接,拿出手机来要给罗星棋打电话:“我问问老罗怎么回事,你别瞒我。”哪有人一个多月就瘦成这样的。   鹿屿急忙用手盖在屏幕上不让他拨,脸色尴尬:“真的没事,我保证,就是在那边不小心发烧了,看医生不那么方便,拖久了一点……”   他到那边时罗星棋课正忙,因此休息的时候尤其没有节制,鹿屿甚至都没怎么倒好时差,只要罗星棋回来,两人就光着身子在公寓各处纠缠,鹿屿别说出去看看了,几乎都没怎么下得了床。   某个周末罗星棋不知怎么回事,没完没了的,鹿屿向来宠着他,也不知道拒绝,结果给鹿屿做得厥了过去,下面淋漓地失禁了。   罗星棋第二天上课走的时候鹿屿没醒,他就以为人只是累着了,没当回事,偏那天晚上他有事回来得晚,回来时以为鹿屿睡熟了,也没发现人不对劲。等早上终于发现的时候鹿屿都烧得人事不知了。   罗星棋自己身体很好,极少生病,头一回去医院挂急诊才发现这里的看病效率能急死个人,好容易拖拉了两三天才拍了片子说肺部有感染,一开始不肯给上抗生素,后来还是邵华的学生帮忙转了院,前后折腾了快两周才慢慢地退烧好起来。   罗星棋吓得要死又后悔的要死,鹿屿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因为这种原因生病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去过医院了吗?就只是感冒吗?”小双还不放心。   “去过了,就是肺部有点感染,已经控制住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双看了一眼萧骏,发现他还是皱着眉一脸的不满,心里沉了一下想,萧哥一定是不开心了,他的那个发小真是的,都让给他了,他怎么还这么不珍惜呀!   刘之恒带着人刚坐下就看到小双从洗手间那边的走廊里拐出来,像是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呆萌。   他跟对面的人说了一下,起身迎上去,手绕到小双眼前“啪”得捻了个响指:“董喜双,找什么呢?”   小双雾霭沉沉的大眼睛看过来,眨了两下,反应过来:“师兄!好巧啊!”他的瞳仁大而黑,看人的时候有种令人心动的专注感,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刘之恒自身条件绝佳,又天性洒脱开放,历任男友没一个是白丁,要么绝顶美貌,要么绝顶聪明,高冷的优雅的妖娆的清纯的,单这种淳朴呆萌的没交往过。   “嗯……师兄,你也来吃饭吗?”小双看他带着点笑莫测高深地注视着自己不说话,好像在神游,有点奇怪。   “哦,是啊,到这儿来不吃饭难道还能干别的?”刘之恒反应过来,神色恢复了自然。   小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了,谢谢师兄,你发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仔细地看了,我觉得很有帮助。”   眼睛好亮,刘之恒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咦,眼睛下面居然有颗痣,怎么才发现。他挑了挑眉,顺口说:“是吗?仔细说说想法。”   “我觉得半导体生长那部分很有意思,而且应用也很广泛,就是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什么替代手段……”   萧骏和鹿屿聊了一会儿,还不见小双回来,鹿屿说:“要不你去看一下吧,这边格局很绕,他是不是迷路了?”   萧骏依言起身,刚转过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小孩儿背对着他在和人说话,原来是遇到同学了。   再走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对面的那个人离得太近了,眼睛像是黏在了小双的脸上,而且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在听小双说话,而是在贪婪地欣赏,不,是觊觎小双的美好。   萧骏脸色沉下来,心里怒气暴涨,想到小孩儿也许正在被这个人意淫着他就有种一拳把他脸打歪的冲动。   他攥着拳头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走到小双身边打断了他们:“怎么还不来,肉都煮化了。”   他的手握着小双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明明白白地在昭示着占有。   刘之恒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自己身高不算矮,对面的男生比自己还高出一块,剑眉星目,鼻高唇薄,长相让电视里的流量小生们都相形见绌。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嗯,虽然面相看着很年轻,但气场自信强大,因此不大猜得出年龄,除了手表,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露出任何牌子——当然一块手表就已经足够了——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富即贵。   难道也是一个珍馐玉馔吃腻了,要换——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双——牛奶小布丁的?   “啊!”小双压根儿没有读出空气里隐藏的火药味,还在积极地互相介绍,“萧哥,这是唐老师的学生……”   “刘之恒。”   刘之恒打断他,主动朝萧骏伸手。   “萧骏。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握手的瞬间,眼神深深一撞。   萧骏恨不得眼睛会说话,可以直白地告诉对方:“他有主了,离他远点。”   刘之恒却是一笑,有意思,小年轻还是嫩了点,表面上再滴水不漏,眼睛却还是露了怯,看来还没十拿九稳呢,也好,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你们接着吃饭吧,”他眼睛看向董喜双,“不是说给我带了你家的特产,别忘了拿给我尝尝。”   他故意伸出手抚了抚小双的发顶,眼看着旁边的男生额头的青筋都快暴起来了,才笑着说了声再见,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董喜双很容易就感觉到萧骏在生气,因为他整个一顿饭的时间都面沉如水,既不怎么动筷子,也不说话,一直到吃完了饭跟鹿屿道别后坐上了车,他还没有好转。   董喜双以为他还在为鹿屿的恋人没有照顾好人,让鹿屿生病而生气,默默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面为他抱不平,要是萧哥的话,肯定能把鹿屿保护得很好,绝对不会让他生病的。一面又控制不住心底泛上来的苦涩,无奈地想,这世上最难解的既不是高数也不是线代,而是让自己喜欢的人开心。   毕竟题目还是有可钻研的余地,而自己哪怕是扒皮割肉奉献全部呢,对方要的不是你,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萧骏的确在生气,一半是生别人的气,一半却是在气自己。   饭桌上他用了全部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去抓着小双的肩膀去问,那个人是谁?怎么认识的?交往到什么程度了?知道他对你有想法吗?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小双的交友,换句话说,如果这个男生是认真要追求小孩儿,像纪念琪说的,能给他完整和对等的感情,他不但不该生气,还应该高兴和祝福不是吗?   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只要稍微想一想小双对着别人露出那种全然信赖和仰慕的表情,他就觉得无法忍耐。   当年罗星棋跟鹿屿互相暗恋着对方,那些暗潮汹涌他都能忍耐,到了小双这里,只是被人看了几眼他都忍不了。   萧骏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太差劲了,随着怒气而来的是深深的自我厌弃感。   那天下午他明显情绪很不好,本来说好了吃过饭要去古建博物馆的,但他好像给忘了,一句话没说就把车开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之恒:艾瑞巴蒂,我的粉丝们请把你们的双手举起来!   萧骏:(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刘之恒:嫉妒吗?都是给我打call的。   萧骏:(冷笑)无所谓,我只需要一个人的应援就好。   董喜双:萧哥!我来啦!   刘之恒:……个没良心的…… 第26章 探敌情   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学生们从天南海北四面八方赶回来,每个人都带着刚在家里滋养出来的好气色,明明残冬还在,气温还没升起来,却让人感觉生机盎然,总有种春天已经来了的错觉。   校园好像在一夜之间复苏了,宿舍楼里面门窗大敞着,女孩子们忙着大扫除,男生们各处乱窜着分家里带来的烟酒和零食。   纪念琪来找董喜双,别人放了假回来都像充满电一样,脸色鲜亮神情轻松,他却相反,神色抑郁憔悴,脾气好像更差了。   “你没事吧?”董喜双有点担心。   “没事,相思病而已。”纪念琪把酱排骨和酥糖扔在他旁边的空桌子上,“你给他们分吧,我没那个心情。”   整个寒假他都在家里装乖,累得要死,本以为能借着过年看一眼弟弟,谁知纪纲两口子打定主意让他们断,两边都把人看得紧紧的,别说见面了,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   小双心有戚戚焉地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绑好的报纸包:“这是我带的好吃的,一共两份,给你弟弟寄一份吧。”   纪念琪撕开一角掏了掏,掏出块牛肉干来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行,没白疼你。怎么样?不闹别扭了,玩得开心吗?”   说到这个小双的眼睛亮了:“上周我去了好多地方,”   纪念琪寒假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临回家喝醉了跑去萧骏那质问人家的事,虽然依旧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一是自己这边尚且焦头烂额,实在没空教育他,二是想到他之前消沉的样子,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第三,他太能理解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有多么煎熬了。   再说,他看着小双眉飞色舞的高兴劲儿,萧骏毕竟没那么坏,至少他没让阿呆哭不是吗。   “回来前一天我还跟鹿屿和萧哥一起去吃了蘑菇火锅,那个好好吃啊,改天我想带你也吃一次。”   “你?和鹿屿,还有萧骏,你们仨一起去吃饭了?”纪念琪有点惊讶,这什么情况?   “嗯,是啊。”董喜双没觉得哪里奇怪了。   “服了。”纪念琪感叹,“你们这种三角关系能和和美美一张桌子吃饭。我能说什么,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吗?”   他歪着头看了小双一会儿,语气认真下来:“阿呆,你这样,真的开心吗?”   小双愣了一下,似乎是真的思考了一下说:“大部分时候是很开心的,偶尔有的时候,看到他不开心了,会有一点难受。”   他想起那天跟鹿屿一起吃过饭之后萧骏的消沉,叹了口气。   “好吧,”纪念琪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开心就好,反正四年一晃就过去了。”   纪念琪终于决定不再管萧骏心里的帐算不算得明白,他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人,感情本来就没什么公平,没什么标准,至少现阶段来看,只要董喜双开心就好了。   他本是无意一说,董喜双却是一呆。   是啊,四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萧骏会在哪里呢?肯定还是鹿屿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了吧。   那鹿屿会去哪里呢?自己又在哪里呢?   上课前的全院大会上,院里的领导讲本年度工作重点,不用说,自然是暑假后选专业的问题,几个老师说了很多,也讲了讲往年的例子,反复告诉大家认真慎重。   班里同学在下面窃窃私语,互相打听都有什么想法,选好了没有,也有人问他。   每次有人问他“喜欢哪个方向”,他就开始惆怅。“都喜欢”等于“没方向”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懂,可他确实觉得自己的眼界太短浅了,就好像把他放在一个路口,四面八方都是路,可是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样,因为无论哪条路,他看到的都只有几步的距离而已。   因此周末时刘之恒发了个时间和地点约他来“聊聊”的时候,他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揣上东西开开心心地赴约去了。   刘之恒在家属区有个单身公寓,平时都住这里,跟萧骏那种性冷淡风的家完全相反,这是一个没那么精致但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地方,一看住在里面的就是一个热爱生活而精力旺盛的单身男人。   墙上挂着吉他,角落摆着钢琴,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书柜前面摆着个大书案,上面满满地堆叠着各种笔墨纸砚。房间中央有个练拳击用的梨球,床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台小双在实验室见过的那种工作站,台面上是各种原文书。   刘之恒抱着肩膀好笑地看着小双又惊讶又羡慕的表情,伸手给他把背包卸下来说:“随便参观,虽然太小了没什么可看的。”   小双走到吉他前面伸手摸了摸琴弦说:“我们宿舍有个人也在学吉他。”   “是吗?”刘之恒把吉他卸下来背在身上随手指弹了一段旋律,弹完了捂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他笑着问:“感觉我跟他谁的技术好点?”   听起来的确跟平时黎昕练指法的那种不一样,更复杂,也更好听。   “你弹得好。”小双思考了一下回答,他那种认真的态度把刘之恒逗笑了,“逗你的,我诚心炫技给你看呢。”   他把电脑前面的椅子拖出来让小双坐:“我这里平时不待客,所以没什么坐的地方,别介意。”   他卷了卷衬衫袖子走到开放厨房的小吧台那里问:“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小双连忙说自己不渴,什么都不要,然后从背包里把东西拿出来:“这是我从老家带的特产,都是我家自己做的,虽然卖相不好,但是挺好吃的。”   刘之恒接过来扬了扬,“还挺客气的,谢谢你了。”   小双有点不好意思:“这点东西不算啥。只是我……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啊?”   刘之恒笑着说:“不至于。”   他的眼睛带点玩味地盯着小双看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一般人是没这待遇。”   萧骏整个周末都带着人在公司加班,没办法,项目并不会因为他开学了就结束,萧远海说了让他负责到底他就得负责到底,有什么困难自己想办法协调解决去。   他想着最好在自己课程忙起来之前,把前期准备工作弄得缜密一点,一旦风控审过了,一切按着流程走,自己就可以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只要把好方向就可以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看故事板,看了一眼来电人之后他按下暂停键叫电脑前的人稍等一下,走到楼梯间里去接起来。   电话从前在学生会认识的学长打来的。萧骏查了一下这个刘之恒,能公之于众的部分几乎完美得无话可说,这让他心里更加矛盾,总想往深了挖一挖,最好能给他捏个什么错处。因此四处托人打听。   “萧骏,你问的这人挺神的啊,当年也算你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听说他当年高考考的是哲学系,结果上专业课的时候跟老师吵起来,一气之下退学不念了,第二年又考了化学系回来的。”   “现在挺红的那个唱歌的陈韬你听说过吧?不就是你们学校出去的吗,之前在你们学校的乐队做主唱的,那个乐队就是刘之恒组的,他自己还在里面当吉他手。”   对面压低了声音,“据说他俩曾经是一对儿,后来刘之恒去普林斯顿了,陈韬进了娱乐圈两人才分的……”   后面的事情萧骏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刘之恒出国之后没多久又交了个男朋友,也非等闲之辈,据说性子清冷,是出名的高岭之花,他要回国,那个人却不肯跟他回来,两人于是分手。   看吧。他心里说,这种爱的轻易又分的轻松的人,根本配不上小双的认真和执着。   他一面忙着把项目赶紧推上正轨,一面忙着刺探敌情,根本没想到敌人已经把诱饵塞到他家小鱼儿的嘴里了。   刘之恒调出电脑里存的一些资料让小双看,弯腰凑近了给他讲解,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撑着桌子,两人的距离近得简直暧昧。   董喜双一看东西就物我两忘,何况他根本没朝那方面想过,因此毫无所觉。   刘之恒却已经心猿意马了。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小朋友性格憨直呆萌,挺有意思的,长得也不错,他身边还没有过这种类型的,想逗他玩玩。   可是越接触越发现他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让人不自觉地喜欢。再加上他单身有一段时间了,回来之后认识了几个人都不大合胃口。这么一块水信玄饼似的小点心倒是看着解渴开胃。   小双脖子细而且白,后颈柔和优美的线条延伸到衣领下面,无端地引人遐思。刘之恒暗暗吸了口气,有点想笑,果然没长大,奶味儿都没褪干净。   他回想起那天在餐厅偶遇,那个叫萧骏的男生一脸敌意,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要闯进城堡里的恶龙。嗯。看来还挺抢手的。   小双回头想问他个问题,这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了,他也没多想,只是往后退了点说:“所以这个DNA芯片主要就是应用在基因重复测序这方面吗?”   刘之恒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脸上波澜不兴:“是的,所以唐老板上学期建议给你的课程,也是有他的考量的,未来中心肯定要往生物芯片方向倾斜的,如果他意在把你作为人才储备,那这个选择就很有道理了。”   他走过去把灯打开,室内瞬间亮起来。   “其实我建议你可以先不用着急,下半年有很多交换名额,你可以考虑出去看一下,如果出去之后能把方向定下来那当然更好,如果不行的话,你们学院读五年六年的也大有人在。”   “啊?你是说,出国吗?我也可以出国?”   刘之恒笑了:“当然可以,哦对,你英语怎么样,可以考个托福看看水平。”   小双总觉得出国什么的离自己太遥远了,他的英语水平只能说一般,特别是听说……再说……本来四年就很短了,如果再出去一年……   “好了,别纠结了。”刘之恒拍拍他的肩膀,“还早呢,这些可以容后再议,走吧,吃晚饭去。”   董喜双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立刻尴尬不已,自己怎么这么没眼色啊。   “对不起啊师兄,我没有注意到时间……”   “没事,走吧,带你去吃春饼。”   刘之恒见多识广,又幽默风趣,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下午时小双的手机开了静音,压根没发现萧骏找他都快找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这位师兄前男友挺多的啊?   刘之恒:哪里哪里,我虽然男朋友多,但若论长情自然是不如你。   萧骏:噗——!(吐血) 第27章 说晚安   董喜双一面想着今天下午刘之恒说的“出去看看”的话,一面低着头往宿舍楼里走,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捉住肩膀猛地扯回去,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萧骏。   “萧哥?你怎么在这儿?”   萧骏脸色很难看,他摇晃着小双的肩膀,黑而深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你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打了无数遍电话没人接,问了宿舍里人也不在,再不见人他都要报警了。   小双呆了一下:“啊!”   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全是萧骏的未接来电,顿时后悔不已,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对不起啊萧哥,我忘了手机开静音了……”   春夜风凉,小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萧骏低头挫败地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小双肩上,给他紧了紧领口,硬邦邦地说:“上车吧。”   小双坐在车里缓了一会儿,越想越内疚,他知道萧骏最近很忙的,找自己找了那么久,一定急死了……   “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萧骏见到人了,一晚上的焦虑终于慢慢散去,心也放回了肚子里,现在想来自己是有点小题大作了,小双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光天化日的在校园里失踪。   他的语气缓下来:“没什么事,你的电脑落在家里了,我怕你要用,给你送过来。”   “电脑?”小双一头雾水,“什么电脑?”   萧骏探身从后座把寒假给小双带回家的那个平板拿过来递给他:“这个。”   小双迟疑着,“这不是你……’借’给我用的吗?”   萧骏似乎是很无奈地往他手里递了递:“什么你的我的,给你就拿着用。”他另外还订了一个更好的,打算小双生日的时候当做礼物送给他。   小双默默地把电脑接过来,那一瞬间他有种冲动,想要问问萧骏,不是说心里有喜欢的人吗?不是说没办法喜欢我吗?可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明是自己在单恋对方,可是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的人,却是自己。从小到大,虽然身边的人对他都很好,可从没有人像萧骏这样,把他宠得整个人都像是一团要化了的棉花糖,心里又暖又甜又软,简直……简直会产生爱情被回应了的错觉……   “嗯,谢谢。”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说:“那等下周师兄带我买了电脑之后我再还你。”   “师兄?哪个师兄?”萧骏的语气立即变得危险起来。   “就是上周吃火锅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唐老师的学生啊,他人特别好,今天还找我去他家玩,还带我吃了晚饭。”董喜双毫无所觉地一一报备。   “所以你今天下午是跟他在一起吗?那为什么手机要调静音?”萧骏立刻抓住了核心问题。   “他说要给我讲讲实验室的项目,不喜欢被打扰,我们俩就都把手机静音了。”   ……   好。很好。萧骏咬着牙点头。   车里很黑,小双看不到萧骏铁青的脸和攥紧方向盘的手。他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前两天萧骏生气的事,忍不住问:   “萧哥,你还生气吗?”   萧骏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什么气。”他哪有资格生气,小孩儿永远都是用善意和真诚的眼光看待所有人,这不也是自己最喜欢和最想保护的吗。   “就是……鹿屿生病的事……”   鹿屿?关鹿屿什么事?萧骏简直被他这脑回路绕晕了,“鹿屿生病我为什么要生气?”   哦。好凶啊。明明是还在生气嘛。小双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那……你明天还要加班吗?”一开学再也找不到理由赖在他家了,这学期又没有能跟他一起上的课,周末他都很忙,是不是以后见他越来越难了?   萧骏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嗯了一声。   小双缩着脖子偷偷闻了闻西服外套上萧骏的味道,有点不舍地脱下来还他:“那我上去啦?”   “去吧,”萧骏给他打开车门,还是没忍住说教了一句:“保护好自己,不要随便什么人都相信。”   看着小孩儿脚步欢快地跑进宿舍楼,临进门还回头冲自己笑着挥挥手,萧骏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人影消失的瞬间笑容也消失了。   他坐在那里盘算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他爸打电话。   “爸,陈玉借我用一个月。”   “你要干嘛?”   萧骏按下启动键,转方向盘,“我开学了,忙。”   “哼,我之前可是问过你的,要是怕跟上学冲突就别来作,再说了,那么个小破项目你能忙……”   萧远海在那边顿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忙,忙着谈恋爱是吧!   他急忙改口:“好的好的,我跟他说一声,你先把项目资料和进度发他一下——什么时候把人领回家去给你妈看看哪?他不敢催你,倒是天天催我。”刘丽突袭了儿子那个公寓几次可惜运气不好没碰着人。   萧骏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说过了不是那么回事,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萧远海有点着急了,什么意思?还没追到手呢?人家不喜欢带把儿的?怪不得遮遮掩掩的呢。   “哦哦哦,了解了解,公司的事没问题,大不了项目先放下,你抓紧啊,那个……缺钱吗?要不给你换辆车还是怎么的?”   萧骏受不了地叹气:“不用,挂了。”   董喜双这学期课依然不少,大周一的就有早课,一出门就是一天。晚上去食堂吃过晚饭在图书馆写了写作业,又换了几本书,回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一进门就愣了一下,觉得宿舍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又没发现哪里不一样,黎昕拎着盆赤着脚从他身后进来:“回来了双。”   “哦。”小双没在意,把书包卸下来,脱外套往柜子里挂,挂到一半觉得不对。自己书桌旁那个一直空着的桌子摆上东西了。   架子上摆了几本书,桌面上是掀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摆着一叠一叠看不出什么内容的文件。他赶忙回头去看自己床对面那张空床,果然已经被铺好了灰色的床品。   他有点诧异,问黎昕:“黎哥,有人搬到咱们寝室来了吗?”   黎昕正在拿着张纸巾擦眼镜,笑着回他:“是啊,没发现房间干净得妈都不认识了吗?”搞得他现在垃圾都不敢乱扔了。   董喜双转头四周看了看,有点不开心,萧哥把宿舍退掉了?这四年他都不打算回来住吗……   鲁鹏涛也洗漱完回来了,看到小双坐在椅子上发愣去胡撸了一下他的头发:“回来了奶霜,够晚的啊你,明晚早点,咱们出去聚餐,庆祝宿舍终于来全了。”   “哦。”小双呆呆地看着隔壁桌子上的东西,想着,不知睡了萧哥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他的目光被电脑旁边的杯子吸引住了,那是个纯白色杯口带一道金边的马克杯,萧骏在家里喝水用的也是这一款。再一看,杯子旁边放着一只黑色钢笔,笔帽顶端是一颗金色六角星,又是跟萧骏一样的。   董喜双的心狂跳起来,脑子里有个简直不敢置信的想法,他蹦起来跑到那张床边,踮起脚尖巴着往上看,想看是否还能找到点什么熟悉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床上干净得很,但是床品却是小双熟悉的,没有任何纹饰与花色,泛着点珠光的灰色床单,跟萧骏家里是一样的!真的是他!   “搬来的是萧哥吗?是萧哥吧!”他回头问鲁鹏涛。   鲁鹏涛好笑地看着他:“当然了,不然能是谁啊?”   “他在哪儿呢?今晚就来睡吗?”他蹦到鲁鹏涛面前,把人家吓了一跳。   “在……外面打电话呢。”鲁鹏涛身子后仰,迟疑地伸手指了指门外。只见董喜双一蹦三尺高,像颗炮弹一样向外冲去,没等碰到门把手呢,门却从外面被拉开了,他刹车不及,一脑袋扎进了萧骏怀里。   “啊!”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蹲下了。   萧骏让他吓了一跳,好险瞬间把手里的手机举高了,不然非把他碰坏了不可。   “没事吧,撞哪了?”萧骏赶紧蹲下身子扶着他的肩膀想看他的脸。   董喜双鼻子酸痛酸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萧哥你咋这么硬啊,也太硬了吧?”鼻子快断了。   后面两个人喷笑出声,鲁鹏涛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我也想要这种赞美!”   萧骏倒是没笑,他拿开小双的手,端着他的下巴颏仔细查看,又用手捏了捏鼻梁。   小双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你以后都住这儿吗?不走了吗?”   看着小孩儿顶着红红的鼻子和眼圈露出的温软笑容,看着他汪着水的亮晶晶的大眼睛,萧骏突然有种遗憾,为什么没有在开学第一天就搬进来呢?他错过了多少次这么好看的笑容?   昨天晚上回去他没有任何纠结,连夜收拾好了东西。想要保护好小双的赤子之心,让他始终对周围的人抱有善意,同时又保护好他本人,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夕相对,紧迫盯人,绝不给那个刘之恒一点点机会。   更何况——萧骏没想到小双会这么开心,开心到他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就像他送给自己那颗小小的静电球,每次自己轻轻一触,就会发出绚丽的电光。   跟这个一比,办公不方便,网速有点慢,晚上要断电,需要跟别人共用卫生间和水龙头,环境简陋而嘈杂……这些缺点,就统统不值一提了。   这一晚对鲁鹏涛和黎昕来讲没有什么不同,萧骏性子冷,话不多,熄灯后没怎么聊天就睡了。   董喜双却兴奋得睡不着。   今晚他的学习计划全部泡汤,人是坐在椅子上了,书本也都打开着,脑子却不往题上转悠,萧骏好像很忙,一直在进进出出地打电话,回来对着电脑偶尔还会眉头紧锁。他坐在身边的时候小双忍不住老去看他,这种感觉好新鲜,好像喜欢的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同桌,可以一整天都看到他,不,比这还好,晚上睡觉他也在的。   当然也有不好,小双撑着下巴悠悠地想,有点忍不住想摸摸他。看他卷起的衬衫袖口下裸露着的健壮小臂,看他好看的侧脸和高高凸起的喉结,隐约闻到他熟悉而好闻的体味……   董喜双惆怅了。刚刚撞到鼻子的时候他抱我了没有?抱了吧?要是啥时候能再亲一次嘴儿就好了,亲嘴儿……   噫!糟糕了!   董喜双双手按住两腿中间,一脑袋砸到了书里拼命晃头,下去!下去呀!自己都在想些啥呀!   他早就决定忘记,或者假装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了,就当是自己做了个美梦,只偶尔睡不着的时候躺在床上回味回味就好,能跟萧哥还像以前一样一起吃饭聊天出去玩,就已经开心死了,所以说人真的是得寸进尺的吗?   可不能让他发现了自己的非分之想,不然又要不理自己了!   京城春日风大,夜风呼呼地吹着不怎么严密的门窗,发出低沉的响声,鲁鹏涛嫌弃床帘憋闷没有装,熟睡后的鼾声不加遮掩地在房间里高低起伏地回荡。   萧骏浑身不舒服,一直自认为不算有什么大少爷毛病,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娇气的,他刚翻身没多久,强自克制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地又翻了个身。   下铺的黎昕大概早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房间里不很黑,但也只能看到小双床上隆起的被团,看不清脸。萧骏正盯着那团黑影猜想他睡没睡着,那边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小双的手机亮起一小团光,不一会儿萧骏的手机震动了。   —萧哥,你翻了半个小时了,鲁哥的呼噜声挺厉害的吧。   萧骏苦笑着摇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小没良心的。   —你们都已经习惯了是吗?   —你可以像黎哥一样淘宝买个床帘挂挂,再戴个耳塞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挂一个?   —我高中就住校,早就习惯了,再说我除了睡觉不怎么在床上待着,觉得窝得慌。   萧骏突然有种渴望,想让小双睡过来,跟他悄悄地聊聊天,哪怕闻闻他身上的奶味儿也好。   —今天你还没跟我说晚安,所以我睡不着。   小双在那边愣了一会儿,都睡在一个房间了,还用说晚安吗?   萧骏轻手轻脚下床走到对面,他个子高,踮起脚尖就能看到小双的脸。   “说吧,我听着呢。”   董喜双已经呆住了,支起身体愣愣地看着他,两个人在黯淡的光线里对视着。   萧骏侧过脸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董喜双在黑暗中红了脸,心脏狂跳着,鼓起勇气贴上去,用气声轻轻说:“晚……晚安……”   像有根羽毛软软地落在了心上,萧骏的情绪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再回到床上很快睡着了。   只有可怜的小双失眠了一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黎昕:鲁哥,你觉不觉得寝室里最近怪怪的,好像总在冒粉红色泡泡?   鲁鹏涛: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好像总是有人在发糖啊,空气都是甜的。   黎昕:(看董喜双)这是为什么呢?   鲁鹏涛:(看萧骏)这是为什么呢? 第28章 童养媳   昨晚失眠太久,导致闹钟在枕头下面嗡嗡地震动了半天董喜双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按掉闹钟,把手机放在胸口叹了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忽悠一下坐了起来往对面看去,对面的床是空的!   他正发愣,宿舍门开了,萧骏脖子上搭着毛巾,左手拿着杯子和牙刷,右手拎着一支洗面奶走进来,看小双坐在床上顶着一头软软蓬蓬的呆毛还没睡醒的样子,拿起桌子上的手表看了一眼,轻声说:“醒了?”   小双傻傻地点了点头,还没醒透。萧骏走到床前仰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来:“早安。”   他刚洗漱完,额头和鬓角带着新鲜的湿意,眉目浸在晨光里,英俊得令人屏息。   小双直到此刻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一直觉得忘了做的那件事是什么,但是看起来好像已经没必要再做了,他呆呆地回:“……早安。”   萧骏冲他伸出双手:“要下来吗?”   小双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脸腾地红了,摆摆手结巴着说:“我……我从梯子……梯子下去就好……”   萧骏没做声,只是右手的食指冲他勾了一下。   小双又是害羞又是紧张,越过萧骏的肩膀去看黎昕的床,床帘紧闭着,看样子人还没醒。萧骏也不催他,就那么默默地举着双手等待着。   董喜双只好磨磨蹭蹭地把腿伸出去坐好。萧骏两手握着他的腰,轻轻一撑就把人从床上抱到了自己怀里。小双两脚离地,整个人都贴在萧骏身上,双手无处可放,只好环在了他肩膀上。   不知是牙膏还是洗面奶的清新香气混着萧骏阳刚的体味扑面而来,小双被撩得心脏疯狂跳动,热血上头,瞬间就清醒了。   萧骏高高地揽着小双的腰,抬头看着他,小双的眸光怔怔地看过来,仿佛自己是什么突然出现的神迹一样,那种专注又带点羞涩的表情让萧骏心里一动,酥麻了起来。   两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相拥对视,心跳一个比一个快,节奏乱七八糟地轰响在紧贴的身体之间。   下面的鲁鹏涛睡梦中翻了个身,床铺吱呀叫了一声,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小双赶忙推着萧骏的肩膀往下挣,萧骏却没放手,犹自抱着他走了几步,轻轻地把小双放在了鞋子上。   董喜双在水房里,拼命用冷水往脸上拍,恨不得能洗个冷水澡来冷静一下跳得过分活跃的心脏,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他洗完了回去的时候萧骏已经换好了衣服,小双疑惑了一下:“你今天不是早上没课?”   萧骏点点头,戴上手表,站在书桌边掀开电脑去看邮件:“嗯,我跟你去吃早饭。”   董喜双特地绕了点路带着萧骏去了一个早餐稍微精致和丰富点的食堂,和萧骏一起在学校食堂吃早饭这件事不知怎么就给了小双一种很新鲜,又很隽永的感觉,说不上来是被触动了哪根心弦,心跳得忽上忽下的,反而不觉得饿了。   萧骏神态自若,吃相优雅,只是垂眸坐在那里就引人注目得很。   小双往四周看,果然发现很多女生,甚至不只女生,都在有一眼没一眼地往这边看。董喜双不由得也跟着看起来,是啊,萧哥可真好看,吃饭的样子也好看,一样是食堂磨得光秃秃的黑色塑料筷子,被他修长的手指执着,就显得多了几分稳重和笃定似的,一样是颜色艳俗的橘色塑料碗,放在他面前,就好像镀了层金光,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油腻了,就连旧旧的塑料连体桌椅,被他稳而大气地一坐,也显得高级了很多。   萧骏抬头时看到小双叼着筷子呆呆地看自己,以为他在馋自己刚咬掉一半的水煎包,好笑地牵了牵嘴角,用筷子夹起剩下的小半个问他:“想吃这个?”   “啊?哦,没有,吃……吃哪个都行。”小双回过神,有点脸红。   萧骏却没停,直接把包子递到他嘴边:“吃吧,我喂你。”   董喜双赶忙往两边看,果然注视的眼神更多更亮了,他羞得不行,赶紧把包子咬住塞进嘴里,都没尝出是什么馅儿就囫囵吞下去了,噎得够呛。   这顿饭他也就吃了平日食量的三分之一,不知怎么心跳得身上慌慌的,肚子都不觉得饿了。萧骏看他放下筷子,问:“吃饱了?怎么吃得这么少?”   他只好胡乱回答:“嗯,今天不饿。”   萧骏看都不看,夹过小双盘子里剩了一半的蛋饼一口塞进了嘴里,一面示意他起身一面含糊地说:“走,送你去上课。”   董喜双最近常常有种不真实感,时不常的就要恍恍神,得掐自己一把才能确认是在人间,并且没有做梦。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法。   看得出来萧骏还是很忙,总是打时间很长的电话,有一天一个戴眼镜穿正装看起来很“社会精英”的男人还跑到宿舍里来找他,两个人对着电脑和一桌子文件商量了好几个小时。   但即便是这样,萧骏仍然会陪他吃饭,送他上课。他没课的时候就在教室门口等小双下课,如果他有课,就会给小双发信息:   —在哪里?   —一会儿去哪?   —下课了,在门口等我一下,十分钟到。   简直像是……像是那些普通的校园情侣,不,普通的情侣们晚上还得分开回到各自的宿舍,而他们几乎快要形影不离了。   三月中,供暖结束。回暖了没几天,玉兰树刚打芽苞,倒春寒潮就猝不及防地来袭了。   凛冽的北风刮了一天,刚停,雪就下来了,把地面上前两天回暖积聚的那点热乎气全部吸走。   萧骏去走廊接了个电话,陈玉接手之后他的工作量瞬间少了很多,再加上每天小孩儿都在他视线范围内晃来晃去,吃饭睡觉都变得极有规律,心情难得平静又轻松。   看他一进门,小双立刻打开自己的大红色铝皮暖水瓶,往盆里兑了半壶热水,两手端着往他桌子下面放,边说:“萧哥,洗脚。”   除了军训那几天,萧骏从没像这样过过集体生活,他住处离得近,搬来得又急,随便收了几件衣服几本书和基本的日用品就来了,并没想到宿舍的设施简陋,多有不便。   好在他并不算太娇生惯养,有点不习惯也很快克服了。   董喜双却看不得他受苦,头一天看萧骏用冷水洗脚洗袜子,第二天就起早去打了满壶的热水预备晚上给他洗脚用。   黎昕缩在自己的床上,从床帘里探了一颗头出来说:“萧哥,从哪弄得家养小精灵啊,我也想要一个。”   话音未落鲁鹏涛哗啦一声推开门,穿着拖鞋抱着盆哆嗦着跑进来,正看见小双把大半盆氤氲着热气的洗脚水放在萧骏脚下,也跟着感叹:“好哇奶霜,跟你住半年也没见你给哥倒过洗脚水呢,老萧你凭什么啊。”   小双有点不好意,反驳道:“我给你打过饭啊,还给你收过衣服。”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卖乖笑道:“不过你给我洗过袜子,嘿嘿,那我明天也给你倒好啦。”   “嗯,”鲁鹏涛从柜子里掏外套披上,“算你有良心。”   小双蹲在那儿像个小媳妇似的笑眯眯地跟鲁鹏涛斗嘴,萧骏没做声,弯腰捞着小双的手拉他起来,用脚把盆子往外挪了挪,轻轻说:“过来一起洗。”   昨天等他洗完小孩儿再洗的时候,热水剩了没多少,那水也只是温的而已。   “啊?”小双楞了一下,热气上脸,“不……不用了吧,壶里还有挺多热水呢。我一会儿再洗……”   萧骏拉着他的手不放,再一次说:“一起。”   小双歪头看里面,黎昕缩在床帘里没什么声响,鲁鹏涛披着外套坐在床沿摸手机。   他咬了咬嘴唇,默默地把椅子挪过来坐下脱袜子,脚踩进去才发现热水兑得有点多,烫得他一激灵,刚要把脚拿出来,萧骏的脚就踩过来,牢牢地踩住了不让他逃。   等他适应了水温,萧骏才把脚抬起来说:“踩着我。”   小双比他白一个色号,脚小了不止一圈,脚趾头一烫变成粉红色,不大安分地在萧骏脚背上蹭来蹭去的。   萧骏脚不觉得什么,倒是心里发痒,他从小双手里拿过团成一团的袜子,轻声说:“以后我给你洗。”   当晚雪没停,宿舍里冷得像冰窖一样,走廊尽头的水房不时传来被冷水冻得骂脏话或者怪叫的声音。   萧骏说到做到,洗了两人的袜子进来的时候已经熄灯了,鲁鹏涛钻在被子里不停地“卧槽”,发着抖嫌弃学校的被子太薄。   萧骏翻身上床却是一愣,自己的被子不知被谁铺开了,手往里面一探就是一阵温热,他隔着黑夜抬眼去看小双的床,原来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偷着把灌好的热水袋塞进来了。   他心里一阵熨帖,又仿佛被抓了一下似的有点痒丝丝的痛。   鲁鹏涛在下面抖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们都不冷?”   黎昕吸着鼻子回答他:“冷啊,能不冷吗。”   小双的声音从被子发出来,瓮声瓮气的:“我……还行……”   鲁鹏涛伸脚踹踹上铺的床板:“奶霜,抱着被子下来,咱俩把被子摞一起,哥搂你睡。”   萧骏脸色变了,人也坐了起来。   “啊?不……不要了吧……”小双也被吓得不轻。   “别废话,快下来吧,这么睡一宿非得冻病了不可,老萧,你也下来跟黎昕挤挤得了。”   黎昕顿了顿:“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最优组合应该是双去跟萧哥睡,你过来跟我睡吧,毕竟萧哥那身高,我怕我俩睡一起床受不了啊。”   “还床受不了,挺健康个事儿让你说得那么黄。”鲁鹏涛边说边抱着被子钻进了黎昕的床帘里,两个人在下面窸窸窣窣了半天,鲁鹏涛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叹息:“啊……看不出来啊黎昕,火力挺旺的啊……   ……   “鲁哥,”黎昕欲哭无泪,“请你不要发出这种声音好吗,虽然异地恋,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小双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董喜双。”萧骏声音不大,语气平稳,但莫名地教小双心里一跳,笑声戛然而止。   “人过来就行了,不用拿被子。”   “……不用了,我不太冷……”   黑夜里看不到萧骏的表情,只听到沉默了一会儿,笃定地甩过来两个字:“我冷。”   董喜双怀里像揣了个兔子似的,慢吞吞地爬上了萧骏的床,却发现那人早就掀起被子等着他了。   他红着脸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像块年糕一样贴着墙壁粘好,一面庆幸还好夜里黑,脸再红也不怕被看到。   被窝里带着萧骏暖热的体温,脚下是自己给萧骏灌的那只圆滚滚的热水袋,暖意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战,脑子里乱哄哄的,但还记得嘱咐自己千万别靠他太近,他不喜欢的。   一只健硕的手臂横过来,扣住他的肩膀一拨就把他拨转过来,萧骏微微抬头覆上小双的耳朵轻声说:“你躲那么远干嘛?”   潮热的气息和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从董喜双的耳朵里一路钻了进身体里,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抬手捂住了嘴。   萧骏却没再动,只是搂紧了他,安抚地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外面越是冷,显得萧骏的怀里越是暖,小双的手一开始还拘谨地缩在身侧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渐渐地,他被萧骏的体温和气息熏得放松下来,半梦半醒间觉得好像被什么软软的触了一下额头,带着点甜甜的疑惑睡着了。   雪下到半夜就停了,到底在地上留了薄薄的一层,天还阴着,看上去寒潮还要持续几天。清晨的时候小双短暂地醒了一下子,被窝里的暖热简直让人斗志缠绵,恨不得天不要亮才好,他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往身后的热源处拱了拱,很快又睡了过去。   萧骏本来是把他搂在怀里的,两人身躯紧紧相贴,小双往后一拱,弹紧的臀肉便贴着他的下腹磨蹭了两下。   萧骏气息一滞,热流涌动,立刻清醒地意识到下面有充血站立的趋势。   他咬牙吸了口气,连忙翻身平躺下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刚刚那瞬间的触感。没等他冷静下来,小双像是感觉不舒服,也翻了个身,彻底放肆地巴在了他身上。   头搭在他的颈窝,一只手横在胸膛上,大腿骑在他身上上下扫了扫,堪堪抵住了那里根部的位置。而且,自己胯间抵着个硬撅撅的小东西,还一拱一拱的,萧骏眯着眼睛想,小家伙这是晚上睡好了,大早上的挺精神的呀。   小双拱了几下,终于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叹了口气就又睡了,萧骏却已经被他撩得彻底精神了,他攥着拳头盯着天花板,小双的吐息带来的痒意却让下面越来越硬,他吞了几下口水,轻轻挣开小双的手脚,起身借着熹微的晨光看着他,小孩儿微张着唇瓣看起来睡得挺熟的样子,萧骏没忍住,做贼一样在小孩儿锁骨旁吮了一口,翻身下床去了。   大家醒来的时候萧骏早已洗漱完毕,泰然自若地靠在椅子上看书了,鲁鹏涛一面感叹还是挤着睡暖和,一面“咦”了一声把董喜双抓到眼前来。   “怎么这么冷就有蚊子了?奶霜你被咬了,痒不痒啊?”   小双傻乎乎地扒开衣领看自己锁骨旁的一小块红痕,疑惑地说:“哦,真的啊,我怎么都没感觉啊。”   谁也没发现萧骏抓着书的手紧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鲁鹏涛:奶霜,你这体质不行啊,太招蚊子了,怎么满脖子包啊?   黎昕:是啊,而且怎么蚊子专咬你,我们都没事啊。   董喜双:(偷着看萧骏)是啊,我找机会帮你们问问蚊子吧。   萧骏:…… 第29章 难永恒   鹿屿约小双在食堂吃晚饭,没想到萧骏也来了。   他微有些吃惊,看到两人相偕而来的样子又仿佛了然一样露出了点欣慰的表情。   “这两天忙完了正要找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萧骏自然而然地卸下小双的书包放在一边,又给他把围巾摘下来折好。   “我没事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鹿屿眼看着小双仰着脖子任萧骏照顾的样子,微不可查地牵了下嘴角。   小双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鹿屿看起来气色并不好,还是苍白,而且瘦得形销骨立,不胜春寒的样子。   他的忧心忡忡都写在脸上,鹿屿忍不住去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颊:“真的没事,快吃饭吧,我不知道萧哥也在,都是按你的口味打的菜。”   “你这个样子,他也放心你自己回来?”萧骏语气里有点轻微的责怪,他没抬眼睛,在用筷子挑鱼里的大刺。   小双闻言顿了一下,咬住嘴唇去看鹿屿,却发现鹿屿歪着头带着点惊讶和探究在看萧骏,表情微妙。   鹿屿垂下眼睛想了想,抬头紧盯着萧骏说:“他春假的时候会回来,大概十天后吧。”   萧骏表情没什么变化,动作流畅地夹起那块挑过刺的鱼腩送进小双碗里:“快吃,发什么呆呢,一会儿凉了。”   “哦。”小双听话地扒了两口饭,又用筷子小心地把豆腐干上面的香菜粒挑干净夹给萧骏。   旁观者清,这两个人,明明是在恋爱啊。鹿屿眼光在毫无所觉的两个人身上滑来滑去,有点猜不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问一问。   食堂里到了饭点,人潮渐渐涌入,小双正问鹿屿这学期选了几门课,有没有早课,冷不防一只手握上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抬眼一看才发现是认识的人。   “师兄!”小双惊喜地站起来打招呼,“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刘之恒应了一声,看了眼神色明显冷下来的萧骏,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对面的男生,惊讶地挑了挑眉,物以类聚吗?这个小师弟身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出色呢。   “这位也是你同学吗?”刘之恒笑着打量鹿屿,话却是对着小双说的。   小双愣了一下,“……不是的,是我的朋友。”   刘之恒点点头,冲鹿屿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刘之恒。”   小双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骏,果然发现他面沉如水,神色僵硬地盯着刘之恒伸出去的手。   鹿屿没听小双提起过这个人,他不爱与人肢体接触,但不忍拂了小双的面子,还是礼貌地触了一下他的手回道:“你好。”   刘之恒看了眼萧骏,嘴角的笑意扩大,“这位萧同学也在啊。”   萧骏放下筷子,站起身,微微低头直视着刘之恒的眼睛:“你好。”   董喜双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萧骏对师兄有着明显的敌意了。他想不明这种敌意从何而来,也许只因为鹿屿被师兄握了一下手吗……   刘之恒迎着萧骏的目光莫测高深地笑了一下,转回头问董喜双:“上次说要带你去买电脑,怎么样,这个周末可以吗?”   小双犹豫了一下,他想说不用了,平时做作业上机都去信息中心,在宿舍里面的话,萧哥给他的平板电脑都足够用了,可是上次确实跟师兄说好了,人家这么忙,说不定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呢……   萧骏握紧了身侧的手,默然无语,他警告过自己,在能护住他不受伤害的前提下,决不能干涉小双的交友,再不喜欢也不行。   一时间气氛竟然静默。   一桌人三站一坐,虽然风格迥异,但个顶个都是帅哥,安静得在人声鼎沸的食堂中央显得尤为怪异,引得旁边的女生们频频侧目。   鹿屿出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他对刘之恒说:“对不起,但是周末我约了他去爬山。”   刘之恒回头看了眼鹿屿:“哦?是这样啊,”他拍了拍小双的肩膀,按他坐下:“吃饭吧,下次再约你。”   他道了个别就走了,小双偷眼看了下萧骏,见他脸色还是很不好,有点愧疚地对鹿屿说:“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吃饭了?”   “没有,”鹿屿对着他总是很温和,“我本来也是想周末带你回去的。”他用筷子夹了夹冷掉的饭,也看了眼萧骏。   萧骏向来自信沉稳,心思藏得比海深,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直白地对人表露出抗拒和敌意。   即便是那时候对着自己,也不曾像现在这么紧张,不但没多久就默默地接纳了,还爱屋及乌地保护和帮助自己。   恐怕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吃醋呢吧。   “正好,听说山上已经开花了,周末一起去爬山吧。”   周六一早,鹿屿带着小双坐着萧骏的车回了香堂的家。   这一日正逢寒潮末尾,风虽然还凉,可太阳已经开始烈起来了,三个人在鹿屿家吃了午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了山。   整个香堂依山靠水,附近的山多而险,山头上连绵起伏着未经开发的野长城,即便春日里望过去也是一派萧瑟险峻,充满历史感。   鹿屿带着他们走的是个缓坡,土路两旁偶尔还有农家,院子里种的大玉兰树倒比城里花开得早。   “这边是南坡,好爬一点,上去有一个烽火台,就是没人修缮,只剩一半了。”   小双前几次跟他来并没有上过山,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藏着这么好的景色,他抬头看着远处问:“怎么只有咱们三个啊,没有游人吗?”   鹿屿有点喘,站着歇了一会儿说:“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开发成旅游区了,一般游人都去那儿了,这里太野,山深,岔路又多,本村的人一般就夏天上山摘野杏,秋天摘核桃捡栗子,春天并不怎么来的。”   他搭着小双伸过来的手紧走了几步笑着逗他:“你可别乱跑啊,据说山神爷爷喜欢童男做伴儿的。”   他本是逗着小双玩儿,谁知小双猛地想起自己的童男之身怎么丢的,倒张口结舌闹了个大红脸。   三个人爬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山腰,斜刺里穿来一段窄而险峻的长城,中间的小山包上筑着残破的烽火台,鹿屿来过几次了,他身子还虚着,爬上台子走了一圈就下来坐着,远远地看见小双从垛口里伸出头来跟他挥手,便也笑着挥了几下。   脚步声响,鹿屿回头发现萧骏也下来了,也在仰头看小双,脸上表情放松而宁静。   两个人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鹿屿回头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总是感觉很开心,有什么烦心事都像想不起来了似的。”   萧骏依然抬头看着小双在上面这钻那钻的身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山里静,毫无人响,只有风声,“其实……”鹿屿低头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他刚走的时候,我很担心你。”   萧骏的笑容消失了,表情淡下来。两人虽然心照不宣,但从没有像这样摊开来说过。   “我……欠你一个道歉。”   萧骏摇头苦笑,回头看鹿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你,也不会是我。”   鹿屿心里酸涩起来,“……也许……”   萧骏打断他:“没有这种也许,他会吓死的,以他的性格,虽然不至于跟我决裂,估计也会慢慢疏远直到再也不见面的。”   一阵风吹过,树上落下几片早樱花瓣,萧骏伸手恰巧接住一片,他合掌一握,那花瓣就揉碎在他手心里。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过得很幸福,并且依然能把我当做最好的兄弟。”   鹿屿说:“他其实……很珍惜你,我也是。我们都希望你也能幸福。可能这种话由我来说并不合适,但是,如果你爱的人恰巧也爱你,这种两情相悦,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萧骏抬头看远山。两情相悦,这种奢侈的东西,自己配拥有吗。   鹿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双他……是我见过最纯粹又最勇敢的人,他太可爱了,有时候我看着他难免会有点心疼。”   萧骏神色黯然:“是我不好。你是想说,叫我不要再给他希望,不要再靠近他吗?”。   “不。”鹿屿摇头,“我是想,叫你仔细认认心意。不管是小双的心意,还是你自己的心意。有时候认清心意并不难,只是要不要去承认罢了。”   萧骏心里邃然震动,承认,承认什么呢?承认自己对罗星棋十几年的坚持抵不过小双一个夏天的陪伴吗?   他永远记得那一年的春天,他们几个人跟着游学团去英国,也是个差不多的风凉日暖的天气,他在剑桥旁边一处斜坡上的小路骑着单车,罗星棋站在后面张着手臂大声笑着让他快点再快点,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去。   罗星棋突然两手扶住他的肩膀俯下身来,凑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哎,那边那几个女孩在看我们,你猜她们是在看我还是看你啊?”   罗星棋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是他一贯快乐的,痞痞的语气,萧骏的耳朵却仿佛从那一句耳语中开发到了点从不曾经历过的东西,热气带着电流从耳朵一路流过心脏,冲向四肢百骸。他瞬间握不稳车把,歪歪斜斜地从斜坡上冲下来,两人大叫着翻了车。   罗星棋护着他的头,他揽着罗星棋的肩,两人在柔软的长草上缠手缠脚地一路滚了下来。   他们躺在缓坡上剧烈喘息着,春日的天空那么蓝那么透,让人怀疑雾都的名号是否像传说中那么名副其实。他回头看枕着自己手臂的罗星棋,少年的侧脸刚刚褪去孩子气,已经要显露英俊的棱角,总是笑着的嘴唇微张着,看上去柔软而红润。   旁边三两散座着聊天晒太阳的人群里,不知谁用广播在放一首歌,歌词被春风送过来:   When I fall in love   it will be forever   or I never fall in love,   In a restless world like this is   Love is ended before it begun   And too many moonlight kisses   Seem to cool in the warmth of the sun   When I give my heart,   it will be completely   or I never give my heart   when I fall in love   when I fall in love   And the moment I can feel that you feel that way too   is when I fall in love with you   每天每天都看着的这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从那一天开始,他用同样的目光注视了罗星棋十几年。   否定这一切,就像否定他生存的意义一样艰难。   “萧哥,”鹿屿打断了他的回忆,他走到萧骏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段话我觉得说得很对,后来的自己常常会背叛早年的自己,不是人善变,而是,这个时间里我是我,那个时间里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成为另一个我了……”   萧骏盯着鹿屿的眼睛,那双眼睛通透沉静,仿佛能看进人心的最深处。   是这样吗?因为对象是自己,就不是背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鹿屿,这是哪本书里的话啊?   鹿屿:小模小样的《烟波浩渺》,想看吗?给你。   董喜双:(翻翻翻)!!!还能这样!   (脸红)还……还能这样?   哦哦哦哦哦,原来还能这样! 第30章 失复得   董喜双靠在冰冷的城墙上,透过烽火台残破的断壁看着上面那一角碧蓝的天发呆。山上风大,吹过砖石和孔洞发出近在咫尺的呼啸声。   站在这里很容易便让人有种沧桑感,金戈铁马的战争,千年朝代更迭,个人的喜忧爱恨立刻就渺小到不值一提。   他微微偏头,城墙下面的一棵花树下,萧骏微微低头,鹿屿仰着脸,两人长久地对视着,虽然远到看不清五官,但他仿佛能看到萧骏的表情。风吹花落,春意融融,这是个适合表白心迹的场景。   嗯。董喜双想,再渺小的难过,在难过的当下,也还是钻心蚀骨,让人洒脱不起来啊。   太阳渐渐坠到山顶,日光没那么强烈了,风也渐渐冷了起来。董喜双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还是那样面对面站着,谈话并不像已经接近尾声了的样子,董喜双不想去猜想他们在说什么,但脑子里却总是冒出萧骏的声音和表情。   有谁能拒绝被那么深情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又有谁能被那么低沉好听的声音表白而不动心呢……   他拢了拢衣领,吸了吸鼻子,太阳落山了,好冷啊,可是现在下去似乎不是个好时机,在他的私心里,向来是萧骏的开心为首,如果鹿屿真的能认真地考虑跟萧骏在一起的可能性,自己还是开心大过难过的。   董喜双没有从来时的石阶走下来,而是从背面的残壁上爬了下去。这里是北坡,太阳从后面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瘦而长,脖子细得像个怪物。   他追着踢路边的一颗石子,模糊地想着,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等太阳落了山,再转回去找他们好了。   萧骏和鹿屿的谈话并没有什么结果,罗星棋对于萧骏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没人比鹿屿更能理解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或者自已的一言一词就能轻易让他想通的。两人长久地沉默着,天色渐渐暗淡下去,鹿屿手搭在眼前看着远处的城墙说:“小双好像真的很喜欢这里,现在还没看够呢。”   萧骏也看了一眼,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明明是同样的景色,一旦没了阳光照射,残破的烽火台看起来立刻变得冷漠而毫无生气,像一个张着嘴准备吞食黑暗的怪兽。   他对鹿屿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叫他下来。”转头走了上去。   鹿屿在下面等了一会儿,却没看到小双,只有萧骏疾跑回来,皱着眉问:“下山的路有几条?”   鹿屿被他问愣了:“什么意思?小双呢?”   萧骏边拿着手机拨电话边回:“不在上面。”   鹿屿表情凝重:“别拨了,我看着他把手机放书包里的,他没背书包。”   两人再一次跑到城墙上沿着烽火台转了一圈,徒劳地喊了半天,并没有一丝回应。   “萧哥,你别着急,”鹿屿看着萧骏仿佛要吃人似的表情急忙安慰道:“有没有可能是先从别的路下山了?”   萧骏握着拳头闭眼吸气,强迫自己冷静。这里人迹罕至,一下午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并不存在被人带走的可能。才是初春,山上草木并不繁盛,也不大可能遇到什么猛兽。而且就算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距离并不算远,只要小双出声喊叫,他们是一定听得到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人就没了?   “下山最近的是哪条路?”萧骏的声音冷得仿佛寒铁,他粗略数了数,叫人常年踩出来的大路就有五六条之多,更别说那种羊肠小径了。太阳一旦落到山肩,再往下天就黑得快了,这些路都是通向哪里的?附近有没有断崖什么的?萧骏越想越恐惧,心脏仿佛往一个无底深渊狂坠下去。   鹿屿也慌了神,他并没上过几次山,常走的路就那么两三条而已。   萧骏转头四处看了看,指了一条路给鹿屿:“你从这条路下去,我们在你家们口汇合,如果找到他了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选了一条路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   萧骏穿过村子跑到星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鹿屿扶着家门在喘气,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什么都不必说,见到萧骏的表情,鹿屿心都凉了一半。   萧骏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慌乱的情绪,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杂乱无章,一半的神智恍惚着马上要崩溃,另一半在强迫着自己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解锁,手抖到无法识别指纹,面对着要求手动输入密码的界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密码是什么。   鹿屿喘着气问他:“你干什么?”   萧骏的声音冷酷理智到不像自己发出来的:“报警,找搜救队。”   鹿屿摇头:“天马上就黑了,这里又太偏,来不及的,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个人。”   他领着萧骏拐了个弯,穿过两条巷子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主人是个中年男人,脸色黎黑,身材高大壮健,叼着雪茄打开了院门。   “成哥,”鹿屿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我们下午上山,我有个朋友在山上不见了。”   叫成哥的男人是个户外爱好者,隐居在香堂好几年,附近的山全都踩了个熟,每年都得救下几个爬野山的驴友。闻言二话不说,雪茄随便往桌上的烟缸里一丢:“快进来。说说怎么回事。”   鹿屿一面跟着他走,一面交代了一下事情经过。   成哥把二人领进屋里,打开了墙上的壁灯,照亮了那里挂着的一幅高清卫星地图,地图上用各种颜色和材质的贴纸图钉标注着路线,地标,一清二楚。   成哥指着图左侧的一个方块问:“是在这儿不见的吗?”   萧骏仔细看,发现那正是烽火台的俯视图像。   “是的。”   “你们从哪条路上的山?”   鹿屿指了指:“这条。”   成哥接着问:“下山呢?”   萧骏仔细对了一下地标指出来:“这两条,都没发现。”   “嗯,”成哥点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儿,回头说:“你们先别太着急,这个山上一向没吃人的东西,你们进得又不算深,我估计你朋友也不至于这点时间就能翻过山头再往里走,除了你们走过的路,剩下就两条不通村子里,说不定人已经下来了,说说人长什么样,我给广播站打个电话让他们播一下,见到人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鹿屿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了点心,描述了一下小双的外貌。   成哥点了点头,打电话照着说了一遍。   萧骏却还是心慌,他盯着那张地图看了一会儿,问成哥:“那两条不通村子的路,通哪儿?”   成哥看了萧骏一眼,指着地图说:“这条通着一片杏树林子,林子虽然不算小,但是好在树矮,还没生叶子,找几个人打着灯喊一喊很容易找到人。”   “这条麻烦点,这里有个大坑,”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村民挖土填苗圃来着,土虽然软,但是很深。要是真掉这里面,就怕有伤,得用缓降绳下人去看。”   萧骏立刻说:“麻烦您借我工具,我去这里。”   成哥又看了萧骏一眼说:“别急,这里得我带你们去,等我先安排几个人去杏林,咱们得兵分两路,山里入了夜之后气温太低,要是时间太久恐怕人给冻坏了就麻烦了。”   成哥去打电话找村长安排人上山,又去整理救援包。萧骏一语不发地看着窗外迅速漫上来的夜色,脸色晦暗难辨,鹿屿安慰他道:“别太着急了,成哥对这边很熟,一定能把小双找到的。”   萧骏没回答,他仿佛看到了小双窝在又黑又冷的山上,抱着膝盖发抖的样子,心里像是有把钝刀割过去,从心上一直疼到指尖。   董喜双抱着膝盖坐在一个深而软的土坑里,翻领外套的领子被他竖起来紧紧地围在脖子下面,他抬头,看着天上半块淡白色的月亮发呆,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把那件连帽卫衣换掉了。不小心踩着坑边的软土滚下来的时候脚扭了一下,此刻有点闷闷的疼,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喀哒喀哒的细微响声,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自己发抖的时候牙齿互相磕着发出的声音。   好冷啊,他把自己抱紧了一点。萧哥和鹿屿在哪里呢?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们在那棵花树下说了什么?小双想起两人站着对视的情景,心里一阵酸涩难过。算啦,他告诉自己,想点别的。想点什么呢?小时候三伯说过,山有山神,树有树精,说有个小孩儿在山里迷了路……算了算了,也不能想这个。   他盯着月亮周围一圈彩色的光晕,模糊地想:日晕三更雨,月华午时风,看来明天有风啊,山里的晚上可真冷。这得有零度了吧,如果自己今晚就这么冻死了,那么灵魂是不是就到高维宇宙中去了?也许那些山神啊树精啊和肉体死去的人一样,都是量子形态存在在高维宇宙的吧。   他回想起书上说的“玄叠定律”,可能灵魂就是集合于大脑的意识量子群吧,量子在大脑中运动,遵循同形态粒子趋同原则,而死亡则是量子群基地的瓦解,意识量子群瞬间逃离……   嗯,果然,科学是对抗恐惧的唯一途径呢。   他的思维顺着量子物理学广阔地发散开去,以至于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时,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有光照在他身上,上面有模糊的人声吵嚷着“在这里”,“找到了”,他才突然意识到,哦,被找到了,不会死了。可是重回人间也代表着,有些烦恼注定不会消失了。   萧骏腰上拴着缓降绳被慢慢地放下来,离坑底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锁扣跳了下去。   小双举起手挡着对面射来的灯光,冷不防就被紧紧抓住了肩膀。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乱跑?”萧骏单膝跪在小双面前,手指掐进肩膀的骨缝里,拼命摇晃着,声音是从没有过的急切和严厉:“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想死吗?”   小双眼睛被光晃的还留着残影,肩膀被抓得疼痛不已,被萧骏剧烈摇晃着,头都晕了,嗫嚅着出不了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紧紧地抱住了,萧骏一手环着他的肩,一手按着他的后脑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膛里,冰冷的嘴唇疯了一样印在小双的发顶,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呼唤着,小双,小双,我的宝贝,找到你了……   董喜双晕头晕脑地贴着他,耳边是萧骏剧烈的喘息和心跳,那心跳强烈到他有种错觉,仿佛没有隔着胸膛,而是直接触到了萧骏的心脏。   鹿屿跪坐在土坑边握着胸口喘息,觉得肺要爆掉了,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萧骏跑得太狠了,自己几乎跑丢半条命才勉强没有落下太远。   他往坑底看去,滚落在一边的救援灯照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鹿屿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不想通的,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小双已经赢了。   萧骏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小双裹好,一路背下了山,小双的脸蹭着他的脖子,一片湿凉,这才发现汗水把萧骏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部打湿了。   “萧哥,”小双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我自己也能走。”   萧骏却像没听到一样,下颌咬得僵硬,只沉默地揽紧小双的腿,一步一步稳稳地沿着下山的石阶走下去。   鹿屿包了几个红包分给今天帮忙上山寻人的村民,一个劲儿地道谢,又拿了几坛自己酿的果酒分别给成哥和几个帮忙的邻居送到家里。   打点完回来的时候,看到客厅开了暖黄色的壁灯,小双披着萧骏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萧骏。   萧骏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捧着小双扭伤的那只脚压着冰袋在冰敷。   鹿屿轻手轻脚地开门,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悄悄地摸到厨房去煮面,折腾到半夜,早把晚饭忘到脑后去了。   “萧哥,对不起。”   小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声说。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在附近转悠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找他们,可是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低着头踢石子,等身前的影子变淡的时候再抬头,瞬间就迷路了。几条岔路都长得差不多,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兜兜转转越走天越黑,山上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手机没带,身上也没有任何光源,不一会儿就黑云压境一般,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踩到土坑边的时候他其实有挣扎一下,可是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反倒扭了脚,虽说扭得不严重,但人却失了平衡,兜头兜脸地滚了好久,一直滚到坑底。   萧骏不看他,也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撤下冰袋,拿喷剂喷过后,用弹性绷带绕着小双的脚踝一圈圈缠好。   “萧哥……”   小双其实很想问他,你跟鹿屿说什么了?你们在一起了吗?可话出口却变成了一句软软的:   “你生气了吗……”   萧骏抬头看着他,心情复杂。他不理解,自己明明就等在下面,小双为什么要乱跑,怎么就能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把自己弄丢。   可是他看着小双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看他颜色青白的脸,淡色的嘴唇,凝神望向自己的,湿润清澈的眉眼,焦虑和怒气就那么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唯有一片失而复得带来的安宁和深深的心疼。   他语气缓下来点,没有那么怒气冲天了,但还是严肃的:“有点。”   三个人寂寂无声地吃了面,鹿屿收拾完了去客房看。小双大概是累极了,洗了热水澡之后几乎立刻陷在被子里睡着了。   萧骏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还没吹干,正坐在床边握着小双的一只手,像看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注视着小双的睡脸。   鹿屿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萧骏的眼睛没离开小双,嘴里轻轻地说:“抱歉,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鹿屿并没有戳穿他这种俨然忘记他们跟小双都是平等的友情关系,而理所当然地把小双视作他的所有物一样的话,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你有没有问到,他到底是怎么迷路的?”   萧骏没出声。他问过了,可是小双没有回答他,只是脸上突然茫然了一下,垂下眼睛,露出一种类似于忧伤的表情。   那种忧伤很浅很淡,却无端地在萧骏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让他的心瞬间揪紧了,几乎抑制不住冲动而想把小双抱进怀里,去吻他的眉头和嘴唇,去贴着他的耳朵说……说什么呢……萧骏几乎是下意识地制止了自己的思考,把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埋进了心底深处。 第31章 解铃人   董喜双脚扭得不算重,又被萧骏处理得及时得当,因此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能踮着脚下地走路了。   萧骏却好像还在生气,以小双脚扭了不方便上下床为由,二话不说回宿舍打包了东西又把小双抱回了自己的公寓。   鲁鹏涛和黎昕一个感叹小双真是命途多舛,每学期都得受点伤,一个感叹萧哥真是中国好室友,每次都把人抱回家去养伤。末了两人抱在一起双泪长流:好容易宿舍热闹了几天,又剩咱们俩了……   董喜双坐在客房的书桌前发呆,这间房子他住的时间快比宿舍还多了,到处都留着他生活的痕迹。书架上陈列着上学期的课本,笔记,还有他做的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书桌上摆着书本用具和他专属的喝水杯子。旁边的衣柜里挂着他的内衣外衣,家居服,厚的薄的好几套睡衣,抽屉里是他的内裤袜子,被子是他盖惯的薄厚,枕头是他睡惯的高度,厨房里有他专用的碗筷,书房里到处是他搭到一半的乐高,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摆着他抱惯了的长绒抱枕,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摆着他的牙缸牙刷,里面的牙膏用得只剩下一半了……   他有点不安地想:这还哪里是人家的客房,简直成了自己第二个家了。   每次寒潮过后气温都会较劲儿似的反扑上升,三两天的功夫京城的花就给催开了,早晚还好点,中午时分人们热得连薄外套都穿不住,年轻人更是干脆换上了夏装。   三月中旬,美国大学放春假,海外游子们纷纷回国访亲会友,罗星棋寒假时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差点酿成大祸,一直惦记着鹿屿的身体,所以日子一到就一天都不耽搁地飞了回来。   他在那边被鹿屿昏迷不醒的样子吓个半死,这回不敢再纵着自己胡闹,乖乖地按时照顾人吃饭睡觉,兼接送上下课。   这天早上鹿屿要进实验室分组测试,不方便带着他旁听,他在校园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突然想起萧骏住附近,而他还没来过,所以打电话跟刘丽要了地址,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闯来了。   董喜双今天上午没课,昨晚萧骏手把手教他下国际象棋,新手瘾大,他缠着萧骏下个没完没了,睡得晚了点,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没听到外面有声音,揉着眼睛推门出来找人,看到客厅的人影愣了一下。   萧骏逆着一片早春的阳光站在落地窗前,不知是在看风景还是在发呆。小双恍惚了一瞬,已经很久没看过他发呆的样子了。   他跛着脚地悄悄走近,正想要点一下他的肩膀说早安,冷不防对方回身一个擒拿手就要把他绊倒了往地上摁。   董喜双脚没好利索,对方使的劲儿又很巧,他没防备,两只手划拉着失去了平衡仰头往后摔去。   罗星棋行动过半才发现摔错了人,急忙伸手一捞捞住了小双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两人维持着一个乱世佳人海报里的经典姿势双双傻住了。   恰恰此时萧骏拿着罗星棋要的充电线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小双仰躺在罗星棋的臂弯里两人怔愣对视的画面。   客厅里一时静默,没有人动,三个人都被惊到了。   董喜双是惊讶。   这个人,这个人不就是萧哥的发小兼情敌吗!照片里搂着鹿屿的那个男生!   罗星棋和萧骏身高相似,体型相似,他早就染回了黑发,又背身逆光站着,难怪小双会认错。此刻他漆黑的凤眼微微眯起,一边的嘴角弯着,带着点玩味的笑意看着小双。   啊。小双心里一沉,这个男生,长得比照片里还好看啊,跟萧哥的帅法不大一样,有一张看起来很快乐的脸,跟鹿屿……真的很配啊……   他忧心忡忡地想,唉,萧哥好不容易跟鹿屿刚有那么点意思,他怎么就回来了呀……   罗星棋是惊喜。   看看他发现了什么!在萧骏家里居然出现了陌生人!男孩子!还穿着睡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他跟萧骏在一起这么多年,比谁都知道他在男女关系,哦不,男男关系上有多么挑剔,这么多年追着他跑的痴男怨女们一浪接一浪地拍碎在沙滩上,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鞋底都没湿过。高中时候有个男生的执着甚至打动了罗星棋,他劝萧骏交往试试,萧骏却好像生气了,冷着脸直言道:“我心里有人了。”   罗星棋当然知道他这不过是托词,他跟萧骏从小一块儿长大,身边哪个人他不认识,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自己绝对不会不知道。曾经也怀疑过他会不会也喜欢鹿屿,后来观察了一下,又觉得不像。于是感叹,不知道得是怎么个神仙才能入得了老萧的法眼啊。   罗星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嗯。小小的白白的,嫩得像根春笋,眼睛亮嘴唇粉,神态天真可爱,干净得像春天刚开化的溪水。   果然是个小神仙啊。   嗯?他皱了皱眉,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非常强烈的熟悉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生吗?   萧骏心里,则是惊恐。   他站在楼梯上,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他愣愣地想。   他曾经见过很多次罗星棋怀里搂着人。第一次看到罗星棋搂着一个女生的肩膀出现,他几乎嫉妒得想要掐住对方的脖子把她拖出去,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态了,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后,一个人跑到拳房去打沙袋打到半夜。   后来罗星棋身边总是换人,他渐渐看得多了,虽然不至于像第一次反应那么激烈,也总还是难受的。   可是现在,看到罗星棋和小双这样姿态暧昧地抱在一起,他下意识的冲动居然是去推开罗星棋,打掉他的手,把小双搂回自己的怀里。一如当初想要推开那个女生把罗星棋拉到自己身后。   不,比那更严重,明知道这一切只可能是个误会,明知道罗星棋绝对不会对小双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但一想到小双的身体正被他的手触碰着,可能领口下的锁骨都被看到了,他甚至对罗星棋产生了薄薄的怒气。   他在吃醋。在吃罗星棋的醋。   这种认知对他来讲简直是颠覆性的,他来不及消化完这种愤怒和愤怒带来的恐惧,已经循着本能几大步走上前,一把推开了罗星棋,搂着小双的腰转了半圈把他放在了身旁。   “干什么呢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萧骏冲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冷得有点过分。   罗星棋也有点震惊,萧骏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他张口结舌了一瞬,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痞痞坏坏的笑,老萧啊老萧,你也有今天。   他故意搓了搓手,冲萧骏眨了眨一只眼睛,吊儿郎当地说:“嗯,手感不错。”眼看着萧骏的脸更黑了,他侧头绕过萧骏去逗小双:“哎,小孩儿,这么个大冰山有什么好的呀,又冷又闷,我看你不如考虑考虑别人,比如我,”他伸手想去捏小双的脸,“我保证比他好。”   萧骏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格,转头对小双说:“进屋去把衣服换了。”   小双这才如梦初醒,破着脚一路小跑着回卧室去换衣服。   他抱着衣服坐在床上发愁,这个人样子虽然长得好,可是根本比不上萧哥认真踏实啊,也太轻浮了,怪不得鹿屿跟着他不是伤就是病的,萧哥输得太冤了!   客厅里,“轻浮”的罗星棋正抓着萧骏狂怼拳头以表达自己的惊喜:“卧槽,你不厚道啊老萧!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有人了不跟哥们儿知会一声啊?”   萧骏还愣愣地盯着他着在消化自己的情绪,罗星棋却没发现,自顾自地兴奋着,他探头看了看卧室门压低了声音:“原来你喜欢这种呆萌迷你挂的啊,你们这体型相差这么悬殊,”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萧骏,揶揄道:“你这小可爱受得了吗?”   萧骏本来就在发愣,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想起小双被自己进入时牙齿咬着下唇拼命忍耐的样子,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难得地一阵红,一巴掌推开罗星棋的脸:“管好你自己吧,我看鹿屿可有点受不了。”   罗星棋太开心了,萧骏对他而言不只是朋友或者发小那么简单,他没有兄弟姐妹,可跟萧骏的感情,却胜似同胞兄弟,没有人比他更盼着萧骏也能找到一个倾心相恋的爱人,幸福地生活了。   他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盯着小双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小双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用怀里的抱枕遮着半张脸,都快缩进沙发里面去了。   “原来你就是董喜双啊,我媳——咳,鹿屿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你知道我吧,我是老萧最好的朋友,我俩从生下来就在一起玩儿了。”   小双瞟了他一眼,没理他,心里腹诽:“哼,还最好的朋友呢,你把鹿屿都抢走了,害他伤心那么久。”   萧骏站在厨房,手里拿着果刀,眼睛却看着前方在发愣。他的心里乱哄哄的没办法思考,只是有个声音模糊地问自己:结束了?就这样?这就是终点了?   本该切开的一只甜瓜滚在菜板下面,旁边的水龙头哗啦啦地空放着水,草莓从塑料盒子里漫出来,飘了一池子。   客厅里传来罗星棋熟悉的笑声,他茫然地循着那声音回头去看。   隔着厨房的玻璃门,他看到罗星棋伸手想要去摸小双的头,小双缩在单人沙发的一角,撅着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举起手里的抱枕挡了一下。罗星棋笑得更开心了,他使坏猛地抽走了小双的抱枕扔在一边,双手齐上,把小双的头发揉搓了个彻底。小双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忍不住也嘿嘿笑起来,抓过旁边的抱枕糊了罗星棋一脸。   萧骏闭上眼睛笑了。原来是这样。他长久以来的纠结困惑,进退两难,在两个人同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一刻,如此简单而轻易地有了答案。   他想起罗星棋的问题,什么时候的事。是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自己竟然也没发现,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小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鲸吞蚕食掉了罗星棋留下的全部阴影,他像个勇敢执着的小王子,悄悄闯进了自己废墟一样的心里,默默地,一点一点地盖好了属于他自己的城堡。   云开雾散,春暖花开,以为永无尽头的,一个人寂寞的马拉松迎来了终点那根彩带,萧骏觉得自己整个人脱力而柔软到像一块草坪,痒酥酥地长满了茸茸的春草,很希望小双现在就能过来在上面滚一滚,躺一躺,他甚至平生第一次觉得罗星棋的存在有点碍眼。他有太多的话想跟小双说,太多的事迫不及待要做了。   萧骏勉强收敛了一下神思,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切了水果端出去的时候,罗星棋正举着手机要小双的微信:“这位同学,萧总攻的后宫了解一下?”   萧骏已经恢复了稳如泰山的神色,伸长了手夺过手机扔在沙发上,又从地上捡起小双最喜欢的那个米色毛绒绒的靠垫塞进小双怀里:“鹿屿该下课了吧,你闲的没事做不如去接他?”   罗星棋闻言赶紧看了下表:“还有一会儿,对了,”他捡起手机冲着萧骏摇了摇,“今天早上高瓴和婉兮到了,晚上一起吃饭,别忘了带上你的小朋友吓吓他们。”   他再一次绕过萧骏的身体去逗小双:“喂,别怕,你是正宫,我们以后都得听你的。”   小双迷茫地半张着嘴去看萧骏,怎么这个人说话自己都听不懂啊?   却发现萧骏居然笑着冲罗星棋点头,仿佛很是赞同的样子。小双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他的笑容跟以往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好像这次,他的眼睛和心,一起跟着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所以……人家这就要失宠了是吗?嘤!   萧骏:再哭就打入冷宫。   鹿屿:星星哥哥,来这里。   罗星棋:嘤!还是人家的小鹿宝宝好。 第32章 我像他   “萧总攻的后宫”群里有快一年不曾这么热闹了。   罗星棋发了一个摇旗呐喊的表情,附言说:今晚人人必到,有惊喜。   杨婉兮回他:上次你说这话是要出柜,这次又是为啥?   高瓴紧跟着:巧了,今晚我也有惊喜。   斯恪大哭:所以你们是欺负老子回不去吗?啊?信不信我打飞机回去搅你们的局啊!   杨婉兮:群主,我举报,有人开黄腔。   萧骏还是一贯地惜字如金:叉出去。   晚上的聚会在他们从前常去吃饭的一家,萧骏一进包厢门就遭遇了两个身体挂件,高瓴搂着他的脖子杨婉兮抱着他的腰,两个人仿佛二重唱似的嚎叫着“萧总攻,想死你了——”   高瓴没什么变化,还是斯文中又有点贱贱的样子,杨婉兮倒是瘦了,抓着他哭诉大家把她一个人扔在美东仿佛打入冷宫。   萧骏不动如山地地抬着两只手臂任他们揉搓了一会儿,杨婉兮又发现了他身后的罗星棋,一声尖叫跑过去:“老罗你这个见色忘友的,一放假就回国,就不能去东边看看我吗?”   罗星棋摊手:“不是派高瓴代表我去看了吗?”   他一看高瓴和杨婉兮朝着自己身后的鹿屿奔来,十分明智地回手捂住了鹿屿的耳朵。   预想中的尖叫并没有来,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鹿屿手里还领着一个。   天热,小双穿了件宽松的薄卫衣,头发软软卷卷地蓬起来,更显得脸小脖子细,一双大眼睛带着点懵懂无措圆睁着,漆黑水亮。   高瓴向来嘴贱,直接问:“哟,小鹿,你这是……把老罗给绿了还是给老罗纳妾了?”   萧骏闻言不高兴了,走过来伸手摘下高瓴的眼镜扔他怀里:“你该换眼镜了吧,什么眼神。”   鹿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双,仿佛看到了当年第一次被杨婉兮带到这里的自己。他把人推到自己前面介绍说:“小双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高瓴和婉兮,他们都是萧哥和我最好的朋友,还有一个今天没在这里,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认识。”   “这是董喜双,是……”他看了一眼萧骏,有点拿捏不准该怎么介绍小双的身份,犹豫了一下说:“是我的朋友。”   “你好你好。欢迎欢迎。”高瓴重新戴上眼镜,抓过小双的手上下摇了摇,回头对着鹿屿感叹道:“小鹿,你站在他身边显得好’攻’啊!”   罗星棋打开高瓴的手,把有点无措的小双推回到萧骏身边,回头对鹿屿说:“宝宝你这介绍就不对了,怎么能只是你的朋友这么简单呢。”   他把人往里面赶:“来来来,别都在门口堆着,落座落座,我来给你们介绍。”   萧骏无比自然地拉过小双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罗星棋扶着小双的椅背,装模作样地握拳在嘴边清了清嗓子说:   “这位呢,就是咱们的东宫正位了啊,以后咱们就是有领导的人了,大家组织纪律注意一下,以后每天群里晨昏定省不可懈怠啊,回头高瓴给斯恪传达一下会议精神。”   高瓴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站起来福了一福,捏着嗓子回答:“是,华妃娘娘。”   杨婉兮从刚在门口看到董喜双就盯着他一直没出声,听了罗星棋的话立刻询问地看向鹿屿。   鹿屿知道她的意思是问,萧骏是不是已经放下了罗星棋,能够正常的恋爱了。只好轻轻地摇了摇头。杨婉兮叹了口气,又转回眼光去看小双。   罗星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哎,婉兮,醒醒,瞧什么呢,这个有主啦。”   杨婉兮歪着头说:“你们都没发现吗?他跟鹿屿好像啊!”她看着鹿屿,“讲真,这真的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什么的吗?”   大家纷纷去看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没觉得像啊。”两人虽然一般的白皙,但鹿屿眉毛英挺,眼睛细长内双,整张脸端整帅气,小双则眉毛秀丽,眼睛大而灵动,鼻尖微翘,两腮还带着孩子气的幼嫩感。两人五官不相似,气质更是完全不同。   杨婉兮拍桌大叹,“哎呀,你们太迟钝了,当然不是像现在的鹿屿,是像他小时候啊!”   她掏出手机去惠德的论坛里挖坟,打开当年曾轰动一时的那个贴子,冲着众人一举,“你们看!”   是了,那是鹿屿高一的时候,那时他还没有开始发育,也是这样脖子和手腕细得不盈一握,而一张脸却白白嫩嫩带着婴儿肥,而且那时候他的眉眼五官还带着雌雄莫辨的秀美,那种幼态的可爱感,可不是跟现在的小双有五成相似吗。   杨婉兮翻了翻手机,找到那张著名的“少女的祈祷”,那是鹿屿在图书馆的书架上找书的时候被人偷拍的侧颜,向上看的角度显得眼睛大而圆,光斑在瞳仁上闪烁,带着点懵懂和怔愣的神情,这一张角度刁钻,更是像到八成,冷眼一看还真有点分不清照片里到底是谁。   “嗯,”高瓴凑着看了半天点点头,“不是长得像,是那股可爱劲儿。”   “我说的嘛!”罗星棋恍然大悟:“一见你的面我就觉得眼熟和亲切,还琢磨了半天以前在哪儿见过,原来是像我媳妇儿小时候啊!”   鹿屿想起那时一身窘迫的自己被杨婉兮带到这里跟罗星棋重逢的情景,笑着说:“我那时候比较孤僻,没有小双这么可爱。”   杨婉兮说:“别谦虚,不然你以为小可爱的外号是怎么来的,可关键是没过多久你就长大了,既不好逗也不好捏了,我遗憾了很久呢。”   “不过现在好啦。”她拍了拍手,“小可爱的名号终于后继有人了!”   董喜双傻傻地坐在那里,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们在说什么?自己像鹿屿?怎么会呢,鹿屿那么完美,那么好,自己却傻兮兮的,又土又呆,怎么会说自己像鹿屿?   不是的吧,不是这样的。他慢动作一般地扭着艰涩的脖颈回头去看萧骏。   萧骏回望着他,目光温柔似水,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   董喜双心底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惧与抗拒,周围的谈笑声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耳膜上的隆隆响声。   不然呢。   小双再迟钝也感觉得到,萧骏待自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他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想过一万个答案,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一个。   而这一个,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饭桌上的谈笑正盛,没有人发现他面色惨白,表情呆滞。   罗星棋在问高瓴:“我的惊喜说完了,该你了。”   高瓴闻言放下筷子,正了正衣冠说:“那个,宣布一下,在下脱单了。”   众人震惊,尚不及反应,旁边杨婉兮也咳嗽一下补刀说:“我也脱单了。”   罗星棋满脸惊讶:“我不过早回国了几天,你们这一个个的,什么情况。”   萧骏像个家长一样淡淡地说:“高瓴不管,婉兮的我们得给把把关。”   高瓴闲闲地说:“不用把关了,人你们都认识,也算知根知底。”   “谁?”   “我。”   沉默了一瞬之后,包间里爆发出一阵鼎沸的喧闹声,仿佛水珠迸进热油里,连鹿屿都拔高了声音在问,“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萧骏也在笑,他从没有像今天笑得这么多过。以往他在罗星棋身边,总是痛苦和快乐兼而有之,他舍不得那点快乐,便只好去忍受那种痛苦,时间久了,仿佛紧箍咒戴习惯了,他对他的爱情伴生的痛苦便也习惯了。   可是这一晚,好像有谁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带了快十年的紧箍咒取下来了,他看着桌上欢喜冤家般打闹的高瓴和杨婉兮,看着默契而甜蜜的罗星棋和鹿屿,再看看旁边沉静乖巧的小双,心里是从没有过的松快和惬意,心脏被慢慢涨起的潮水渐渐填满,淹没,而那潮水是暖的,甜的,把他整颗心都泡得融化了。   为了庆祝,大家开了酒。罗星棋要往小双杯子里倒的时候,萧骏伸手盖住了,语气淡然而不容反驳:“他不行,我替他喝。”   他一向克己自律,不喜欢喝酒,大家也都习惯了不去强迫他。可今晚却不用人劝,小双仿佛一道绝佳的下酒菜,萧骏对着他就已经无酒自醉了。   曲终人散时夜已阑珊,三对情侣奔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兴尽而返。   这是一个完美的春夜,和风带着花香和暖意从半开的车窗中融融而来。代驾司机在前面稳稳地开着车,萧骏微醺而放松,靠坐在后排座的椅背上,手肘支着车窗侧过头来盯着身边的人看。   小双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美好的侧颜随着路灯起伏的光影忽明忽暗。   他像一个巨大的蜜罐子,萧骏每看他一眼,身上就止不住地窜过一阵甜蜜。他想,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原来爱情里真的可以没有痛,只有快乐。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爱的,而且可以爱得这样深,好像还能更深,无限深。   如果不是有人在前面,萧骏真想现在就把人抓过来抱在怀里,问问他窗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不看自己。   代驾司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后,从后备箱取出自己的电动车骑走了。   时间已近午夜,地下车库灯光昏暗,空荡而安静。   董喜双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唤醒,终于结束了发愣。要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萧骏已经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缓缓地把他逼近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他一手搭着小双身后的座椅靠背,一手放在了小双的大腿上。凑近了低声叫他:“宝宝。”   小双浑身一激灵,心上仿佛被隔着玻璃碴踩了一脚,沉而痛。   吃饭的时候他听到罗星棋就是这么叫鹿屿的。宝宝。宝宝。在外人面前文雅而稳重,端整而禁欲的鹿屿,被他这么一叫,就真的像个宝宝一样露出了柔软的笑。   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当然早就知道了罗星棋不过是爱逗着他玩儿罢了,其实一点都不轻浮,也不像他之前误会的那样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相反,他细心而体贴,很疼爱鹿屿,而且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真的很相爱,也……也很般配……   他抬头看着萧骏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那么黑那么深,那么好看。自己的影子映在那双眼睛里,不知怎么,显得单薄而呆板,可怜兮兮的,像个可笑的傀儡。   他垂下眼睛躲开了那深情的注视,不敢去想他在透过自己看着谁。   萧骏以为他在害羞,揽过膝弯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紧紧拥着贴脸去亲他的耳朵,呢喃着说:“对不起宝宝,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等着急了吗?”   小双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以为他在说醉话,心里酸酸地把脸藏在他颈窝间,闷闷地说:“不要叫宝宝。”   “哦?”萧骏微笑地抱着他摇了摇,用嘴唇去蹭他衣领下裸露出来的皮肤,“不喜欢这么叫?那你想我叫什么?嗯?”   小双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抬头,怕被看到自己泫然欲泣的脸。   “甜宝。叫甜宝。”哪怕只有这么一瞬也好,至少这个名字是只属于自己的。   萧骏被他撒娇的样子弄得心都快化了,一半是疼一半是酥。   “好,甜宝。我的甜宝受委屈了,以后再不会让你等了,好不好?”   小双偷着抹了一把眼睛,乖乖地点头,嗯了一声。   萧骏勾着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俯下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彼此都久违而渴盼了很久的亲吻。于萧骏而言,小双的一点舌尖和清甜的津液都是燎原的火星。仿佛曾经有机会尝过一口却被立即封存的美酒,如今终于确定完全属于自己,可以放开痛饮。   小双在想象里回味过再多次也没办法比得上这一刻真实的感受,强大的快感把他的委屈和哽咽拍碎了逼进心底小小的角落,嗓子里挤出了一点可怜又可爱的呻吟声。   等不及上楼去了,萧骏听到声音的瞬间,右手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过宽大的卫衣下摆抚摸上小双的腰背,上下摩挲了几下之后就嫌衣服碍事,撩起来一拽就脱掉了。   小双白皙的身体裸露出来,粉色的乳晕和乳粒立刻紧缩着挺立起来,萧骏盯着那里发出一声迷恋的叹息,低头用鼻尖拱了拱,含一颗进嘴里吸吮。   小双的腰立刻抖得不成样子,下面硬得不行,腺液流出来隔着内裤洇湿了米色休闲裤。   两边都被啃咬成颜色靡丽的粉红色,胸口吮出了好几朵艳似桃花的红痕,肚脐旁边的软肉也被叼住咬了好几个牙印后,萧骏解开了小双的裤扣。   也许是小双太瘦,也许是春天的衣裤太薄,他甚至没能意识到萧骏是如何动作的,自己已经被脱得浑身精光,瘫软在后排座椅上了。   萧骏衣衫整齐,只牛仔裤下面高高地撑起,车内空间狭窄,小双半个身子挣动间避无可避地磨蹭着他,萧骏简直要疯了。车里没有润滑的东西,萧骏只好低头含住了小双粉色的肉茎。   “啊——!”   小双惊叫了一声,随着萧骏的吸吮发出时高时低的泣吟,没多久就摆头喊着不行不行,弓起腰去推萧骏的肩膀。   萧骏捂住性器的头部,接了一手的湿滑,随即趁着小双高潮后的瘫软把手里的粘腻揉进后穴里。   小双软得像根面条一样任他动作着,只偶尔蹙眉发出点声音,太久没有做过了,他下面紧得要命,萧骏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今晚却有点不听使唤,手指的感觉太美妙了,性器在束缚下不断搏动着,几乎发疼。   看着他忍耐的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小双软软地搭住了他的手臂,轻轻说:“可以了。”   不应期没过,他还软着,萧骏握着他的腋下抱他起来搂进怀里,却被他轻轻地抵住了胸膛。   他不想让萧骏看见自己是软着的,索性背对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火热的胸膛隔着衣服贴过来,萧骏吻着他的后颈,大手掐着细腰把他抬起来,后穴的穴口吻住了火热圆润的龟头,萧骏微微一挺腰,被吃进去小小一口,小双立刻吃痛地嗯了一声。   太紧了,萧骏爽得头晕眼花,他吁了口气,怕小双疼得厉害,想要拔出来。小双却沉下腰不让他动。   今晚他想要一点身体的疼,来对抗心里的疼。   他握着萧骏的手臂,一点点坐下去,身体仿佛被利刃劈开一样的疼,他却没有停。   萧骏忍得额头青筋暴起,在全部进去的瞬间,再也忍耐不住,环住了小双的双腿,把他整个人团在怀里,开始了挺动。   没有余裕去控制速度或者力道了,高热的快感烧光了他的理智,一切全凭着本能,他体力惊人,抽插仿佛没有尽头,小双的呻吟声朦胧得仿佛来自远方,而心跳却清晰得好像在耳边。他的肉体追逐着灵魂不断加速,终于在射精的瞬间完整地合而为一。   他剧烈喘息着,搂紧了怀里小小的身体,闭着眼睛想,这一次,我终于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鹿屿:星星哥哥,今天我有了一个新名字。   罗星棋:哦?是什么?   鹿屿:背锅侠。   罗星棋:噗!   小剧场二:   萧骏:我的车少了两个轮子。   董喜双:妈说给放微博了。 第33章 喜欢你   萧骏拎着个纸箱子站在阁楼那扇密码锁门前。   这里曾经是他不敢面对的的地方。现在,终于可以做一个正式的了断了。他的心,他的爱情,他的生活,和这个房间一样,都将迎来一个真正的主人。   房间里东西细碎而陈旧,一个男孩的青春期和另一个男孩的隐秘心思全部安静地封存在这里。看得出来有被仔细地整理过。也看得出来有段日子没有人来看过了。萧骏拿起手边一套黏土和电机做的太阳系模型,这是两人小时候一起完成的科学课作业,展览一过罗星棋就扔在脑后了,萧骏拿回来之后细心地拆掉电池,为了怕落上灰尘还做了个亚克力的防尘罩……   他把模型放在纸箱底部,又拿起一个罗星棋用过的旧棒球手套,放在手里抛了一下,扔进去。通关后就扔在自己房间的Gameboy,扔掉。存着两人很多短信的旧手机,扔掉。印着罗星棋英文名字的马术奖杯,嗯,这个可以问问鹿屿要不要收藏……   他以为自己会很感慨,结果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总觉得这里满得让人受不了,结果收了一看,也不过两个大纸箱就装下了。   董喜双下课的时候去讲台找老师问问题,说得久了点,拿着笔记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教室已经空了,只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笑了一下,快步走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有事吗?”   萧骏已经把东西帮他收完了,拎着书包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笔记说:“来接你。”   小双跟着他往停车场走,边走边问:“今天还是不回宿舍吗?”   萧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他坐进去,自己扶着车门弯腰探身进去,无比自然地在小双粉色唇瓣上吮了一口:“不回,有件事要跟你说。   董喜双还有点不大适应他态度的转变,轰得一声热浪上脸,摸着自己的嘴唇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那天晚上,董喜双是裸着身子裹着萧骏的外套被抱上楼的。萧骏虽然有点醉,还是一丝不苟地给小双清洗好,他刚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满心里都是热恋的甜蜜躁动,在车上迫不及待地做了一次并不满足,醉里灯下,看着浴缸里的心上人更是诱惑,洗澡的时候,他全程下面都笔直竖着,只是看小双脸色不好,以为他是累了,不舍得再折腾,只给他身后和脚踝分别涂好了药,抱着人上床睡了。   萧骏心满意足,睡得很安稳,睡梦中也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   小双背后靠着温热的胸膛,鼻间萦绕的全是自己最爱的气息味道,却醒的双眼炯炯,无法入睡。   不知是月光太亮还是路灯和霓虹,他盯着房间角落淡淡的光影,胡思乱想着。   真是奇怪,上次“那个”的时候,也是知道他心里喜欢的是别人,自己却还是感觉很幸福。为什么现在却不行了呢?明明什么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床,萧哥甚至比上次还要温柔地对待自己,为什么心里却这么酸涩沉重,充满了绝望感呢?   一定是自己哪里出错了。   他叹了口气,动了动身体,眼光扫到了床头半圆形的雕花柜子,那上面放着自己做的那个小而简陋的静电球,一看就是被主人常常摆弄,玻璃灯泡在夜色里泛着清洁的光。静电球上方是挂在落地灯上的小兔子,光暗,看起来灰蒙蒙的一团,明明看不到脸,却无端觉得那表情应该是可怜巴巴的……   人可真是贪婪的动物啊,要是没有晚饭时听到的那些话,自己看到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床头一定会开心死的。   他又叹了口气,摊煎饼似的翻了个身,催眠自己说:忘记吧,就当没有听到好了。   萧骏带着小双进了家门之后没停,直接带他上到顶层的阁楼。小双看着面前的门愣了一下,又回头看看萧骏。他都不知道顶楼还藏着这么一个房间。   萧骏帮他掀开触控板说:“密码是你的生日,输一下试试。”   小双有点懵,指着自己:“我的生日?”   萧骏吞咽了一下,他现在看小双正是怎么看怎么爱的时候,随便一个表情都会让他忍不住发情。   不行,还不是时候。他握了一下拳头,忍住想要把人捞过来亲吻的冲动,点了点头:   “嗯。试试。”   小双带着疑惑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滴答一声,门锁开了。他推门一看,瞬间呆住了。   斜顶下半开的三角窗子仿佛童话里的城堡才有的,熏风伴着暖阳满满地扑了一室。地上不是地板,而是浅绿色的地毯,看着仿佛山坡上才生的春草,地毯上放着国际象棋的棋盘和棋子,旁边一个胖胖的懒人沙发,房间左边的柜子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种书籍玩具,还有自己拼完的没拼完的乐高,右边是一溜矮柜子,柜子上面做了软包,可坐可卧。上面的墙上挂着的是跟萧骏那天下午在书房拼好的“星空”,被细心地装裱了深蓝色的窄框……   小双四处看着,心里震动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到声音,回头看着萧骏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   萧骏眼睛里的宠溺简直要漫出来,实在忍不住,弯腰亲了一下他的鼻尖说:“这是专门改给你玩儿的地方,你喜欢的东西全部可以放进来,也可以在这儿招待朋友,睡午觉,看书,做题,吃零食,随便干什么都行。”   他看小双还愣着,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当然楼下的大书房也是一样的,所有房间你都可以随便。只是这里,是专门属于你的。”   他拥着小双的肩膀往里走,两人踏上了厚而软的地毯,他把小双按坐在那个懒人沙发上:“看你在鹿屿那里很喜欢坐这个,就买了一个,喜欢吗?”   小双还没消化完,伸手从地上捡起一个“骑士”摆弄着,点了点头。   萧骏盘腿在他面前坐下,从他手里把那个翻来覆去的棋子拿起来放回去,语气和表情都难得地郑重:   “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探身从旁边的矮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盒和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小双面前。   “这几个是房产证,都是我名下的房子,还有一些国外的产业收在我父母那里。我名下有两个公司,一个是我自己的,这是营业执照。”他接着往外掏,“一个我有股份在里面,这是股东证明,这是公司去年的财报概览。”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表格,转过去给小双看:“这些是股票、基金还有一些电子货币,以及现金。”   小双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盯着电脑屏幕,但眼珠没在动,明显是呆住了。   “甜宝。”萧骏拨开挡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握住了小双的手。   “这些就是我现在的全部身家了,给你看这个是想让你知道,你……只管考虑自己的未来就好,喜欢读书就一直读书,想要工作就出来工作,不管是做研究也好,出国也好,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过你喜欢过的生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会一直跟着你,在你身边。你在哪里我们的家就在哪里。”   小双的目光从屏幕移到萧骏的脸上,还是愣愣的,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萧骏接着说:“我……很早就跟家里说过了,他们也已经接受了。你这么好,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至于你,要不要跟家里坦白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如果需要我或者我父母出面也没问题,如果他们希望你有后代而你也同意的话,将来可以出去代孕你的孩子,我们自己来抚养。”   董喜双还是没作声,萧骏前所未有的紧张,他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水,吞咽了一下说: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对我的朋友们公开你的身份,以后大家都会以伴侣的身份看待我们……”   “为什么。”   小双梦呓似的出声打断了他。   为什么。萧骏被他问愣了,默了一下才捧起小双的手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用汗湿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冲着小双打开来,   “因为。喜欢你,爱你,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盒子里是两枚戒指。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并不像普通的首饰那样闪亮,而是泛着乌金似的亚光。   董喜双盯着戒指想,真是奇怪。从前他在萧骏身边几乎总是很开心的,哪怕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不可能会喜欢自己,也能毫无芥蒂地接受,甚至只要能看到他就满足得不得了。可现在,他捧着个戒指说喜欢,说爱,为什么会让让自己这么难受呢……   也许是因为,萧骏说不喜欢他,那至少,他还是还是他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董喜双。而萧骏这样要了他,他就成了一个替身,再也没有了自己。   “为什么是我?”小双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死心地问道。   萧骏又是一愣。因为你可爱,因为你聪明,因为你甜,因为你勇敢,因为你爱我?这些又好像都不是答案。   “我也不知道。”萧骏只好实话实说。“我……没有过恋爱的经验,过去……也只是纯粹的失败而已,我不会说很好听的情话,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在他忐忑而挫败地低下头的同时,小双却从上面环住了他的脖子坐进了他怀里。   “嗯。”他轻轻地应着。   萧骏抱紧了他瘦小但温暖的身体,摇晃着,声音温柔:“我很笨,又迟钝,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原谅我吗?讨厌我了吗?还喜欢我吗?”   小双的手臂收紧了,脸藏着看不着,只有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喜欢你。最喜欢了,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了。”   萧骏听到这句告白的瞬间,被酥甜的情潮席卷了全身,几乎激动到颤栗,忍不住隔着衣服长久地亲吻小双的肩头。   “我真的很像鹿屿吗?”小双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萧骏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被问愣了:“怎么问起这个了?”   “他们都说我像,你也觉得像吗?”   萧骏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鹿屿,甚至有点羡慕和憧憬,哄他道:“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长开,像个小孩儿,那种可爱的感觉确实跟你有点像。”其实他都不太记得鹿屿刚开始什么样了,也不觉得两人有任何地方相似,他的甜宝是独一无二的,连可爱都可爱的跟别人不一样。   董喜双深呼吸,咽下喉咙口的哽咽:“那。你开心吗?”   “什么?”萧骏快被他跳来跳去的思维给绕晕了。   “我这样跟你在一起,你开心吗?”   萧骏推他起来要看他的眼睛,发现小双垂着的睫毛下像是有水迹,以为他也像自己一样,是激动的,轻轻用拇指抹了抹,抬着他的下巴颏让他看自己。   “不只是开心。我觉得很幸福。我从来不敢奢望过我会这么幸福。”   董喜双看着萧骏,心里想:   这是我要的吗?   ……   这不就是我要的吗。   他闭上眼睛,吻住了萧骏。   晚上的时候萧骏把小双拉进“萧总攻的后宫”,并发了一张照片,是他跟小双戴着戒指握在一起的双手。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爱人@董喜双。   罗星棋:参见皇后娘娘。   斯恪:什么?啥?谁?   高瓴:所以那天老罗你没有在开玩笑是吗?傻的是我是吗?   杨婉兮:……欢迎你啊小双,以后一起玩~   小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是鹿屿打来的。   “小双,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董喜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鹿屿像是听出他的情绪,沉默了一下,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你开心吗?”   萧骏给小双泡了杯热巧克力,正端着杯子朝他走来。   小双看着他,顿了一下说:“他对我很好。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鹿屿:星星哥哥,你看一下我背上的锅还在吗?   罗星棋:怎么回事,不但还在,好像还更黑了。这到底是谁的锅?   鹿屿:(看着他心里说:你的。)哦,没事了。 第34章 晴方好   董喜双同学在出勤率方面堪称当代大学生楷模,倒是跟分数无关,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上课而已。   可是最近一周楷模董喜双却连连缺课,连最重要的专业课都逃掉了。   这天晚上他接到了班长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好几天没看他来上课了。他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烦恼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有点哀怨地伸脖子看厨房里萧骏正在洗碗的背影。   自从那晚两人“说开”到现在,董喜双几乎连公寓的门都没出去过,每晚都筋疲力尽地睡去,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被吻着醒来。身体要么裸着,要么被抱着,要么裸着被抱着……   于萧骏,是乌云尽散,春光乍泄,埋藏多年无处可用的男友力仿佛地底的岩浆终于有出口可爆发,董喜双路也不用自己走了,到哪里都是抱着,饭也不必自己吃了,萧骏恨不能一口紧着一口地给他喂进去。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小双的时候也全无了用武之地,不管睡着还是醒着,就是忍不住想抱着,抱着看一会儿把人看害羞了就忍不住低头去亲,把人亲喘了就更忍不住了,沙发上地毯上,客厅里书房里,萧骏亲着啃着,吮着咬着,下面无止境似的进出,董喜双雪白的身体上各种欢爱的痕迹层层叠加,就没断过。   早上不到七点钟,董喜双枕头下面的手机里,闹钟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发出循环往复的提示声。   这声音没能把小双叫醒,倒是让萧骏睁开了眼睛。四月初,艳阳大好,窗帘遮不住晨光,照着紧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儿。   昨天晚上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萧骏又没忍住,把小双整个抱起来压在瓷砖上做了一次,这几天做得太频繁,小双后面敏感得厉害,轻轻一碰就又湿又软,让他实在有点欲罢不能。等做完了洗好了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小双累得眼神都涣散了,好像随时要睡着的样子。   萧骏去楼下拿水来给他喝时发现,小孩儿不知什么时候把睡衣睡裤都武装上了,扣子系得死紧,抓着衣襟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赌咒发誓明早一定要起床去上早课。   萧骏一面被他可爱的样子逗得想笑,一面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兽性”的行径,答应他只抱着,绝不动他的衣服。   萧骏倒是说到做到了,可董喜双自己没出息,昨晚被萧骏往怀里一拢,闻着他的味道,自己先就酥软了,小鼻子在紧实光裸的胸肌上蹭来蹭去的,不一会儿就喊热,裤子也蹬掉了,衣裳也扯开了扣子,这会儿早就像每天一样全裸着,一只手臂横搁在萧骏身上,腿也骑着,睫毛一动不动,睡得正香。   萧骏拿过他的手机按掉,撑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沿着额头,鼻尖,一路亲到嘴上,低声哄他道:“不是说今天打死也要去上早课吗?去不去了,嗯?”   董喜双觉得痒,摇着头藏进萧骏的颈窝里避开骚扰,搁在萧骏身上的手像有自我意志一样在胸膛上胡撸着,末了还抓了一把。   他向来都是这样一脸纯真地撩而不自觉,大早上的,萧骏被他摸得火起,一骨碌翻身起来,照他屁股上拍了一把去了洗手间。   直到被萧骏塞到车上,又给手里塞了面包,嘴里塞进了牛奶吸管之后董喜双才清醒点。他叼着吸管看车窗外,路旁的玉兰树这几天的功夫就就开过了,再不复含苞待放时亭亭玉立的仪态,一树硕大的花瓣已经有了衰败的趋势,他眯起眼睛,有点不适应这么热烈的阳光,不过一周没出门,怎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吸了口牛奶,再回头看萧骏好看的侧脸,那种仿佛在梦中似的不真实感更强烈了。   萧骏回头,见他轻咬着吸管露出嘴角的小梨涡,怔怔发愣的样子,忍不住又倾身过来吻了一下他的鼻尖说:“还没醒透呢?看来真得让你搬回宿舍了,早上太堵,在宿舍你能多睡一会儿。”   小双愣了一下,含着吸管含糊地问:“那你呢?”   萧骏一脚一脚地踩着刹车跟着看不到头的车队往前走,却一点不觉得烦躁,带着点笑看小双:   “傻问题。不是说了,你在哪我就在哪吗。”   唐平再三表示过喜欢他,颇有延揽之意,刘之恒也一直旁敲侧击游说他将来可以来定量中心,但董喜双内心里还是喜欢信科的课多一些,他不知该怎么选择,所以这学期有点没头苍蝇似的,课选得太多,一周里四天有早课,四天有晚课。萧骏看他每天坐在食堂对着饭菜打哈欠心疼坏了,尽管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抱着他亲着他,恨不得天天都把小双掳回公寓去双宿双飞,也还是忍了下来,认命地搬回了宿舍。   搬回来之后董喜双倒没觉得有太大的变化,萧骏还是一样,即便没课也早起陪他一起吃早饭,下了课磨蹭一会儿准能看到他在门口等,没课的时候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写作业,总能收到他的短信:-我下课了,在哪?两个人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要不是性别不对,俨然已是出双入对的情侣了。   嗯,就是……萧哥最近好像变得有点过于热情了……董喜双站在图书馆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摸着刚才被偷亲了一口的嘴唇有点苦恼地叹气。   以前若有若无的肢体触碰变得频繁而热烈起来,人多的地方他会保护性地揽住小双的肩或腰,天黑之后走在人少的地方,他会牵住小双的手不放,宿舍里另外两人不在的时候,萧骏会把他按在门板上长久地亲吻。   周末一到,就打包了董喜双和他的书本作业开车带回公寓,他像是压抑了很久,在车里就握着小双的手焦躁地揉捻着,有时甚至来不及回卧室,在客厅就把他剥光了吮住胸口。   董喜双仿佛被巨浪裹挟着,没有余裕思考,随波逐流地任萧骏用温柔和宠爱淹没了他。   纪念琪偷跑去东北看弟弟,一去半个多月,回来才发现变了天。他找董喜双吃饭,萧骏也跟着来了,两个人在包厢一落座,萧骏就无比自然地牵上了小双的手。   纪念琪眯着眼睛盯着萧骏无名指上那枚纤细乌黑的戒指,抬起眼睛看董喜双。   萧骏一言不发,从小双领子里拽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缀着的戒指一看就知道跟他手上的是一对。   纪念琪刚在弟弟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抚慰,身心都饱足舒畅,脸也不臭了,嘴巴也毒舌不起来了,看整个世界都仿佛加了滤镜。   难得他没出言怼萧骏骂小双,只是淡淡地问:“哟,这是什么意思啊?”   萧骏还记得他当初在电话里放话说要追小双的事,虽然后来听小双说了点,知道他另有爱人,那次不过是激自己,心里却还存着芥蒂和防备,面色波澜不惊地说:“就是这个意思。”   纪念琪转脸:“董喜双,你怎么不敢看我呀?”   小双有点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抽出来,萧骏却握得死紧,他只好放弃挣扎,冲着纪念琪卖乖地笑:“琪琪,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想你了。”   他盯着纪念琪的脸歪了歪头:“咦?你是不是又瘦了?”   纪念琪想起在弟弟那被按在床上下不来,饭吃得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点尴尬地咳了一下,挥挥手:“少跟我套近乎,快点菜,吃完了饭我再审你。”   一顿饭吃下来,纪念琪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宠妻狂魔,萧骏亲自拿湿巾给小双一根根擦净手指,菜一上来,筷子拣着尖儿想都不想地往小双碗里送,人家喝口水他也要拦,说凉了,一口周进自己嘴里,再给倒上热的。纪念琪让他们秀得一肚子羡慕嫉妒恨,差点没把筷子头咬烂了。   吃完要走的时候小双跑回去上厕所,萧骏和纪念琪站在饭店门口吹风,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不约而同想起去年秋天那一晚的情景,那时两人都在人生的低谷,沉默地躲在角落里各抽各的烟。   “你戒了?”纪念琪没头没脑地问,萧骏却听懂了。   “嗯,认识他不久之后就戒了。”萧骏的表情还是淡漠,但已没有了当初那种绝望和阴郁的感觉,是一种淡然的平和。   “你呢?”他反问。   纪念琪有点烦躁:“刚开始戒,正难受呢。”   萧骏点头表示理解:“忍一忍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谢谢你。”   这话同样没头没脑,纪念琪却也听懂了,他沉默了一下问:“你真的想明白了?”   萧骏抬头看蓝天上的一线飞机云,“嗯,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他了,只不过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这话纪念琪倒是信的,坊间都说他冷得像块冰山,人鬼难近,没道理就董喜双这么个小呆瓜是例外吧,不喜欢还整天紧紧地带在身边?上次自己也是存了一些激他想明白的意思,现在看他盯着眼珠子似的盯着小双,眼睛里的温柔和宠溺简直要溺死人,不由得感叹,是说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还真给他等到了。   告别的时候大家走的不同方向,纪念琪走出去了一段又忍不住站住了回头看,萧骏比董喜双高了一个半头不止,他的腿长步子也大,配合着小双的步速慢慢地踱着,两人挨得很近,萧骏突然停下步子,弯下腰来用拇指在他脸上擦着什么,小双乖乖地仰头任他擦,萧骏不知说了什么,小双蓦地笑起来,两人继续往前走了。   真是奇怪,纪念琪想,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配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纪念琪:惠德第一届宠妻狂魔大赛现在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一路甜宠无虐,号称狗粮生产者的——罗星棋!   罗星棋:欢迎大家pick我!   纪念琪:接下来是前渣后忠犬,后发制人,后来居上的——萧骏!   萧骏:没什么好说的,我家甜宝的甜度就是我的代言。   纪念琪:最后出场的是,时间上的胜利者,从出生就开始宠着哥哥我的——纪念宇。   纪念宇:不用再说了,冠军是我,我宠你18年了,谁比得上? 第35章 色空濛   四月中旬,天亮得越来越早了,早晨六点钟,阳光已经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宿舍里。萧骏轻手轻脚地起床,照例把被子折整齐,床单理平。   洗漱过又换好运动衣后,他站在小双床边,伸长了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轻声叫:“甜宝,醒醒,起床我带你去打球了。”   董喜双睡得正迷糊,还以为是在公寓,嘴里哼唧一声,依恋地蹭了蹭萧骏的手,抓过来枕在脸下面又睡了过去。   萧骏好笑地弯了弯嘴角,用拇指摩挲他的脸柔声哄着:“乖,起来了。”   没把董喜双哄醒,倒是让下铺的鲁鹏涛动了动,含糊地说:“萧,你这也太温柔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哄媳妇儿呢。”   萧骏笑了,难得回嘴:“羡慕吗?羡慕的话起来一起去吧?”   鲁鹏涛闭眼摇头:“不了,”   学院下通知五月中旬体测,董喜双看着通知傻了眼,他从小喜静不喜动,小时候为了图口吃的还肯跟着邻居小伙伴爬爬山上上树,上学后比起其他男生恨不得天天都有体育课能在外面疯跑,他更愿意在教室里看书做题,再加上他个子小,又瘦,打篮球踢足球从来没人叫过他。高宗毕业体测时学校就为着他成绩好,给专门他开了后门才勉强算是及了格。   他沿着页面往下翻,1000米要跑四分半?引体向上做满10个才能及格?   董喜双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叹了口气。   萧骏倒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让他动一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总觉得他最近脸色有点过于苍白,而且小双每天坐着的时间太多了,上课坐着,图书馆坐着,写作业还是坐着,人都坐呆了。最近偶尔说看不清,上机的时候又把眼镜翻出来戴上了,算起来他全部的运动似乎只剩下周末回公寓之后的“床上”运动了。   当晚萧骏带着他在操场上跑了一圈,400米的距离拖拖拉拉跑了好几分钟不说,跑完坐在那儿喘了半天,跟拉风箱似的。萧骏举着他上了单杠,握着他的腰托他做了几个引体向上,董喜双还挺美,可等人家一松手他就一个也拉不上去了,吊在单杠上乱扑腾。   萧骏被他露出来的那截细腰和肚脐眼晃得眼晕,急忙把他抱下来放在地上。董喜双瘫软着两条胳膊任萧骏给他揉捏着肌肉,迷茫地说:“完了,我肯定及不了格的,这可怎么办呀。”   萧骏一面捏着他的肩膀的骨缝给他做放松一面说:“其实我倒不担心你体测的问题,毕竟过不过影响不大。但适当地运动一下,不但对身体好,精力也会比较充沛。明天开始我带你晨练吧。”   春日的清晨,校园里清新得仿佛空气都带着薄荷味。萧骏胳膊下面夹着篮球,一只手拉着迷迷瞪瞪还没醒透的董喜双往运动场走。   早起晨练的学生不少,女孩子们有的戴着耳机在跑步,有的在跟着视频跳操,男生们在铁网围住的球场里跑跳着,篮球拍在水泥地上的清脆声音此起彼伏。   董喜双惊讶地睁大眼睛:“啊,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晨练啊?”   萧骏个子鹤立鸡群地高,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健身房里雕出来的肌肉块块分明,一看就是天生的中锋,果然立刻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三对三也可以。   萧骏谢绝了几拨邀请,领着小双到场边的空地上教他拍球。   董喜双接过球在地上拍几下边说:“拍球我会的呀,我想投篮。”   萧骏伸手一拨就从他手里把球截过来,笑着说:“没会走就想跑了?你拍得不对,拍球不是用手腕拍,是用手臂的力量往下压着拍。”   他走到小双身后,伸脚把他的腿分开,叠着他的手带他一起,“腿弯曲,重心前移,感觉一下我是怎么用力的。”   董喜双被他整个人包住,呼吸就在头顶,背后贴着强劲的心跳,再看到萧骏手臂上粗壮凸出的淡青色血管,不知怎么一下想起了两人在公寓里折腾的场景,轰得一下热气上涌,球在手下滴溜溜地滚到远处去了。   萧骏盯着他通红的耳朵尖,没有动,只凑过去在他耳边轻笑出声:“想什么呢甜宝,耳朵这么红?”   董喜双捂着耳朵躲了一下,“没……没想什么啊……”   萧骏看他跟个慌兔子似的跑去追球的背影,抱着肩膀笑得更开心了。   晚上两人回宿舍时黎昕正跟鲁鹏涛凑在电脑前不知在看什么,看见他俩进来愣了一下。   黎昕表情微妙地说:“呃……萧哥,小双,那个,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骏问:“哦,是什么事?”   鲁鹏涛把书桌上的笔记本朝两人一转:“这……是你们俩吧?”   屏幕上是学校论坛的页面,帖子已经飙红了,置顶楼的照片是一对情侣,不知是谁偷拍的,照片里的男生身高腿长,穿着黑色连帽运动衫,深灰色运动裤,衣袖挽到手肘上,露出结实的手臂,他身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连帽衫,浅灰色运动裤,身材纤细,个子不高。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到高个子男生一点侧颜,只这一点就已经足够看出来是个容貌出众的帅哥,矮个子的背影看不出性别,只能看到一头软蓬蓬的头发和一只贝壳似的耳朵,不过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腕脚腕都纤细雪白,引人遐思。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姿态暧昧,右手叠在一起在拍一个篮球。   萧骏没有否认,两人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跟照片里一模一样,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挑了挑眉问:“这是什么帖子?”   黎昕伸手放大了页面:“最萌身高差情侣评选,现在你俩高票第一,落第二名好几百票呢。”   他把帖子往下翻了翻,指着屏幕说:“看这里。”   下面回复的留言里讨论得最热烈的是一段发言:是一对同性情侣哦,我们宿舍今早去晨跑也看到他们了,小攻是英俊型的,小受是可爱型的,两个人颜值超高,配一脸。而且小攻是拉着小受的手跑完的,一大早就塞了一嘴的狗粮。   底下有人评论说:“无图无真相,小姐姐有照片没有?”   还有人说:“不是吧,两人手上一个有戒指一个没有啊。”   也有人说:“什么同性情侣啊,说不定只是小姑娘打扮得中性点而已,腐女意淫功力就是强。”   鲁鹏涛小心翼翼地说:“……那什么,要不要我出面辟个谣?”   萧骏没说话,回身拧了一下门把手反锁上门,又把椅子拖过来,让小双坐好,这才站在椅子后面,两手放在小双的肩膀上,郑重地说:“抱歉瞒了你们这么久,我们的确在一起了,现在是伴侣关系。”   ……   他有说过,是否出柜,出柜在什么范围都随小双的想法,也说过宿舍里毕竟四个人朝夕相对,而且他们俩一到周末就一起消失,很可能瞒不过其他两个人,就决定还是不主动但也不否认的态度,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就大方承认。   室内静默了一瞬。   鲁鹏涛还在发愣,黎昕先反应过来,推了推掉下来的眼镜:“啊,有点震惊。其实之前我有觉得不大对劲,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腐眼看人基……”   “如果让你们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搬出去住。”萧骏看了一眼僵着脊背如坐针毡的小双,目光滑到仍然保持雷击状态的鲁鹏涛身上。   “哎,怎么会,都什么年代了,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咱们学校,这不很正常的事儿吗,”鲁鹏涛终于消化完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事儿,“我操,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眼皮子底下我却没发现呢……不对,我早就发现你这一天天跟哄媳妇儿似的,咱们系花堂堂课都往你身边坐,又是问题又是送水的,见了别人一副公主样,在你面前一副丫鬟样,你居然没啥反应……”   黎昕见小双抱着书发呆,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急忙给了鲁鹏涛一胳膊肘打断他的话。   “哦,”鲁鹏涛反应过来,摸了摸小双的头,“嗐!我本来还犯愁,你这小身板将来再找个比你还瘦的,来阵大风不得把你们全刮跑了啊,”鲁鹏涛习惯性地在小双的软毛上胡撸来胡撸去,“这下好了,内部消化了——怎么,现在还给摸不?”他看萧骏眯起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无端觉得身上发毛。   萧骏弯着一边嘴角摇头:“不给。勾肩搭背也不行,捏脸更不行。”   “好好好,服服服,嫁出去的室友泼出去的水,”鲁鹏涛抱拳告饶,随即美滋滋地吧嗒了一下嘴,“不过话说没有你这个劲敌,系花是不是我还有希望啊?”   “可拉倒吧,”黎昕东北话都冒了出来,“就谭瑶傲成那样的,搞不好觉得除了萧哥,我们给她提鞋都不配呢。”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小双的头,半路上改了方向拍了拍肩膀:“放心吧双,咱们不恐同,也保证给你们保密,你俩平时少撒点狗粮刺激我们就行了。”   “这帖子咋办?”鲁鹏涛往下翻翻,“让他们删帖?”   “不用管。”萧骏在惠德的时候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拉各种cp上墙,“顺其自然,只要不影响到小双,我都没问题的。”   董喜双站在洗漱间的水台前刷牙,手是机械地动着,眼睛却是散的,盯着前面的虚空在发呆。   其实从萧骏说喜欢他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等了好久终于握到手里一块特别想要的宝贝,其实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他默默地催眠自己,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想,就这么跟着他走就好了,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只要自己有,给就是了,他想要自己在眼前,那就陪着他好了,他想要做梦,就努力做个合格的梦中人,他想给的,自己就好好接着,哪天突然醒悟了,要拿走了,自己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这个梦,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甜美,甜美到让他想到会有醒来的一天,就充满了惶恐。   水房里零星几个人洗完脸走掉了,只剩下小双一个人捏着柄牙刷在发呆。   萧骏一进来就看见小孩儿面前的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脸盆早满了,水溢出来,人又在神游。   他笑着摇摇头,走过去给他把水关掉,正好捕捉到小双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   萧骏用毛巾擦掉他嘴边的牙膏沫,轻声问:“怎么了甜宝?胡思乱想什么呢?”   顿了顿,低头靠过去低声说:“——是……吃醋了?”   “啊?”小双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刚才鲁鹏涛说的系花的事。   “……哦,没有啊。”   萧骏有点好笑,情绪低落的这么明显,还说没有。   “不过让我的甜宝有这种困扰就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的,好吗?”   “哦……”董喜双心里第一万次地浮起带着点惶恐的甜蜜,他已经越来越没有信心,梦醒的时候,自己真的能洒脱地离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路人甲:八一八每天早上在操场虐狗的那对同性情侣。跑个步要拉手,做个热身要搂腰,假装共喝一瓶水实际上谁不知道你们只是在间接接吻!   路人乙:附议!还穿黑白配情侣装,关键是还特么穿得那么好看。   路人丙:还有!身高差激萌,那天看到小受仰着脸跟小攻说话,小攻低头,脸上宠溺的表情简直瞬间将我萌杀! 第36章 我是谁   萧骏下课后给照例发短信问小双在哪里,没有回应。这学期他有编程课,萧骏猜他十有八九又在机房做作业,过去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人。   拨电话给他,铃声长久地响着,没人接。   刘之恒上下打量着董喜双,这个小师弟每隔段时间再见都让他有新的惊喜,仿佛一株被人精心养护的小树,一天天俞见青葱水润,灵秀逼人。垂着眼睛思考的样子让人联想起早春紧抱在枝头的花苞,稚嫩却充满生机。   “谢谢师兄。但我还是决定先不去了吧。”那双眼睛抬起来看向他,目光坦荡沉静,透出一股决绝般的坚定。   刘之恒很意外,他明年要去霍普金斯那边的实验室完成一个合作项目,曾经共事过的朋友在那边任教,正好手里有交换名额。这个机会并不多见,为此他甚至动用了自己轻易不用的私人关系,然而他预想中董喜双一脸惊喜跳起来抱住自己的样子并没出现,相反,他低头犹豫了几分钟就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掉了。   刘之恒挑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点点头:“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反正要冬天才走。”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是担心费用方面的话,我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以你的成绩,应该可以申请到不错的奖学金,或者……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住,分担一部分家务来抵生活费。”   董喜双抿了下嘴唇,“谢谢师兄。不是钱的问题。本科期间我不想出去。”   他的手里捧着一把沙,那么珍惜地捧着尚且没办法确定什么时候会漏光,又怎么会选择先放手呢。   刘之恒遗憾似的轻叹了一声,微笑着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董喜双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望向别处:“我想……我的底子薄,想先把基础打得牢靠一点。”   刘之恒盯着他的眼睛摇头:“你的问题不在这里,你知道的,你的基础很好,你的问题是眼界不够开阔——”他犹豫了一下,干脆把话说白:“这个机会并不是谁都能碰到的,可以说——是我专门为你一个人争取的,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刘之恒向来都是与对方闻弦歌而知雅意,暧昧一段时间就水到渠成,像对小双这样用这么多心思,积极到这种程度,还是第一次。   “嗯。谢谢师兄。”还是这四个字。诚恳,客气,然而疏离。   刘之恒低头笑了一下:“好吧,你考虑一下,不急着回复我。”   董喜双站在刘之恒公寓的楼下吹了会儿风。暖风裹着白色的杨絮满身满脸的扑,他呆站在那,努力把跟这杨絮一样纷乱的心思往下压,脑子里却不断地跳出一个问题在问自己:值得吗?   手机在背包里嗡嗡地震动不停,他掏出来一看,满屏都是萧骏在找他的信息和未接来电,电话又打来,他连忙接起,萧骏沉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那边像是放心了似的叹了口气,急切地问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接电话。   董喜双听着萧骏一声紧似一声的询问,默默地咽下了所有情绪,在心里握了一下拳头说:值得的。   萧骏把车开到地库熄了火,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没有动。董喜双还在发着呆,也没有动。两人就这么在车里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萧骏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回身握住了小双的手说:   “对不起,我不该乱生你的气。刚刚找不到你有点着急。”   “啊?”董喜双愣了一下,“你……你在生气?”他一直在想着心事,甚至没注意到萧骏这一路都没说过话。   萧骏直接被他给气乐了,这小孩儿心也太大了点,自己这媚眼是都抛给瞎子看了吗。   “是因为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吗?手机放包里,包放门口了,所以没听到……”小双看着萧骏左手撑在方向盘上握着额头苦笑的样子,有点惶恐地解释。   “不,不是因为这个——不全是因为这个,”萧骏给他理了理鬓发,顺手捏了捏软软的耳垂:“当然,下次你要先给我留个消息,联系不到你,我会担心。”   “哦。”小双低下头,应了一声。   萧骏忍不住叹息:“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不会吃醋?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大方。”   小双惊讶地抬头:“吃醋?吃什么醋?”   萧骏的拇指在他脸上磨蹭着,盯着他的眉眼,即便车库光线昏暗,也看得出柔情满满:“你……是不是意识不到你有多可爱,多惹人喜欢?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每天都想把你藏起来揣在衣兜里随身带着吗?”   董喜双瞪着一双大眼睛消化了几秒才开始脸红,脸红到一半反应过来又恍然大悟:“你说师兄他——哎呀,怎么可能!师兄只是人好而已,”他连连摆手,尴尬得不得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哪有那么受欢迎啊……”   “所以说刘之恒既不是你的导师,也不是你专业方向的师兄,到底什么事需要三番五次地找你去他家里呢?”   “哦……我,我不是选专业的问题上有点困扰嘛,师兄他很厉害,什么都懂,给了我不少建议……”   “等一下。”萧骏打断他:“你说……你选专业有困扰?”   “嗯。是啊。”小双点点头:“下学期开学就得选了嘛,所以现在基本上就得定下来了。唐老师建议我试试生科的挑战班,后续可以跟着陈诚教授做整合学科,但是我本身对生物兴趣一般,我更喜欢物理和计算机,但是院里的老师又说如果按我的兴趣做集成的话,我们学校并不是最强的……”   “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萧骏皱眉问。   小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只希望能让萧骏忘记烦恼,又怎么会拿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烦恼去打扰他呢。   萧骏这下真的心疼了,总觉得最近几个月小孩儿像是有心事,不像原来那么无忧无虑,原来是这样!   他解开小双的安全带,探身把人整个抱到腿上来压进怀里去亲吻他的头发,耳畔和脸颊,手里揉着,嘴里哄着:“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真的对不起,是我的错,居然不知道你在困扰这个。”他拍了一下小双的屁股,啪的一声:“但是你也有错,有事怎么能不跟我说呢?嗯?看来你还没意识到我是谁呢?”   当晚他身体力行地叫小双认清了何为一“体”同心,又把人按在床上诱哄他叫老公。   小双先还害羞,打死不肯张嘴,后来被萧骏按在怀里磨一磨停一停,吊着口气儿不肯给他射,实在受不了了,这才顾不得,哭着喊着哥哥老公的混叫一气,终于让萧骏满了意。   萧骏这晚很有节制地只做了一次就把小双洗干净了塞进被窝里,抱着他仔细地聊了聊选专业的事,等把人哄睡了才起身套上睡裤下楼去打电话。   萧远海接到电话有点意外:“你问这个干吗?”   萧骏说:“我——一个朋友,想了解一下这个行业,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跟台积电的人见过面。”   萧远海语气不善:“胡闹,这都是国家层面的投资,千亿数量级的,你以为像你弄个游戏公司那么简单呢?你们小孩子了解这个干什么!”   萧骏插着腰,无奈地叹气:“是——您儿媳妇。下学期要选专业了,对这个行业有兴趣,但不太了解,不敢下手。”   萧远海立刻语气变了:“哦?是小董吗?好好好了解了解,我打几个电话你等一下啊。”   萧骏拿着电话回头看了看楼上的方向,又盯着手机无奈地笑:要不怎么说自家这个小神仙运气好呢,只见了一面就把公公收得服服帖帖的。   萧远海为自家儿媳妇办事十分尽心,一周后专门在自己待客用的会所攒了个局,席上除了几个擅聊天套话炒气氛的陪客,还请了中电下属研究所的,也有中芯的,还请了个台积电过来盯项目的工程师。他也不说攒局是为什么,只是大家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因为两个儿子恰巧在附近,所以一起带着吃个晚饭。   董喜双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萧骏带他来之前嘱咐他“好好听一听”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吃饭呢,倒像在开会,他握着筷子却顾不上夹菜,低头默默地听他们讲着行业内的各种现状和秘辛,德州出了什么新技术了,哪个实验室正研发的材料性能有多好,去年台积电做了多少亿美元,哪里投了几百个亿,又要建厂啦,中芯从哪挖了个研发组了……   一顿饭吃完,董喜双半宿都没睡,回家拿着小本子把席间听到却不懂的部分写下来一一拿着电脑去查。   萧骏拿着电话到书房给他放在耳朵上,萧远海的声音格外慈祥:“怎么样啊小董?今晚这个级别你看可以吗?我已经跟他们说好啦,下周让人带你去开发区的厂里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啊。”   小双老老实实地回:“谢谢叔叔。”萧远海在那边连着哎了好几声,末了哄孩子似的问:“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跟骏骏一起回来一次啊,你阿姨也想见你一面……”   却不知电话已经回到萧骏那里:“知道了爸,我会找机会带他回去的,你先忙着。”不顾萧远海连喊带骂表示没说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小双洗完澡湿漉漉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萧骏正光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看笔记本电脑。   就算他再笨再迟钝,也知道了今晚这一切都是为自己准备的,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有点困扰,他就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小双忍不住爬到萧骏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萧骏右手在电脑上敲着,左手抬起来勾住小双的头拉下来亲了一下,耳边响起小孩儿闷闷的声音:“萧哥,谢谢你。”   萧骏皱眉关上电脑推到一边去,把背上的人拉过来面对自己:“说什么话呢?重新说一次。”   小双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萧骏忍不住叹气,摸了摸他湿润的发尾:“跟我还说谢谢?还要再教你一遍我是谁吗?”   小双想起那晚被“教”的经历,半是惊吓半是害羞地瞪大了眼睛,像只乌龟一样呲溜一下就钻到被子里去了。   萧骏轻笑着,隔着被子把人抱住说:“以后这种时候你就说老公好棒就对了,记住了吗?”   被子里的人好半天没声音,过了很久,才掀开一点,露出一双宝光流转的大眼睛。   “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声音闷在被子里,萧骏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听懂他在问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危险地眯起眼睛:“居然还问这种问题,看来是没把你教好,好吧,今晚再给你好好上上课!”说完一把掀开了被子,在小双嘎嘎的笑声中把人捉住压在了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之恒:给我打call的各位,都还在吗?   萧骏:给你打尻的我在呢,可以吗?   刘之恒:呵。别高兴的太早,提醒一下,火葬场在前方等你上线呢。 第37章 夏微凉   五月中旬的体测,董喜双毫无悬念地没有及格。   但是他本人却很满意,引体向上从开始一个都拉不上去,到现在最好的时候已经能做到六个那么多,1000米虽然花的时间长了点,但至少也能断断续续跑下来了,成就感爆棚。   初夏来临,他掏出去年的衣服试穿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是长高了一点,并且手臂和大腿的肉好像也变得结实了一些,体质也变好了。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比以前扛“折腾”了,有时候萧骏在他身上“耕耘”完毕,一起洗澡的时候他还能保持清醒,第二天还起得来出去玩。   董喜双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上起来跟着萧骏去打球跑步,上课,下课,一起吃饭,上自习,在夜晚的校园里牵着手散步,回宿舍睡觉,周末和假期要么回公寓二人世界,要么跟约上琪琪鹿屿鲁哥他们一起出去玩。   日子过得平静而规律,萧骏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宠溺渐渐将缠绕在董喜双心头的阴霾渐渐荡涤干净了,那种恍惚而不真实的感觉渐渐消失,仿佛双脚终于踏到了坚实的地面,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今年春脖子短,京城的盛夏很快来临。六月份董喜双提交了院系申请,一块大石头刚落地,考季便紧接着来临。   这天晚上鹿屿拿着材料来找小双。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小双和萧骏两人在。   董喜双戴着副眼镜对着电脑在改程序,前阵子过生日的时候萧骏把准备了好久的外星人笔记本做礼物送给了他,他摆弄了好几天,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搂着,这下再不用天天往机房跑着赶作业了。   萧骏坐在小双旁边的书桌上在看书,修长的手指里绕来绕去地转着一只笔。   “你来了,坐。”萧骏小声说。椅子往后仰着,伸长手臂拖过来对面的一把椅子让鹿屿坐。   鹿屿点点头,看董喜双一头呆毛支楞巴翘,满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扶着他的椅背弯腰看了会儿屏幕上跑的程序,回头对萧骏说:“明天不是周末吗?怎么你们没回公寓?”   萧骏伸手过去给小双理了理头发,语气里满满的心疼:“他太累,不折腾了。”董喜双这学期课选得太多,到了期末才傻眼,光是要交的作业就已经快把他虐废了,萧骏能帮的不多,除了帮他写点不费脑的作业,找找文献,跑跑打印社,就只能看着他尽量多睡会儿,吃得好一点。   他把小双的眼镜拿下来说:“歇一会儿吧,鹿屿来了。”   董喜双这才醒过神,困顿地半耷拉着眼皮说:“嗯,鹿屿,你吃饭了没呢?”   鹿屿好笑,给他看自己手腕上的表:“九点钟了,连夜宵都吃过了。”   “啊?这么晚了?”小双回手摸摸自己酸痛僵硬的肩膀,萧骏站起来搓热了手掌用拇指沿着肌肉给他放松。   鹿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说:“好羡慕你们可以每天在一起啊。”   董喜双脊背僵了一下,有点惴惴不安地回头看了眼萧骏。   萧骏手下没停,“想他了?马上就考完试了,暑假你就能飞去看他了。”   鹿屿摇头:“他要去英国参加summer school,我也打算报一个暑期班。对了小双,找你就是为这事儿。”   他递给小双一沓资料:“数院办了一个大数据暑期班,十八天,讲针对非结构化数据的工具开发,我觉得不错,你要不要一起?”   “嗯……”董喜双低头研究手里的课程安排说明,“好像是挺有用的啊,七月十四号开班?那不是只能回家待一周了?”   萧骏在小双身后冲鹿屿使了个眼色,抱了下拳头。   鹿屿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听说只办这一届,以后可能就没有了哦,我觉得你将来要进实验室做研究的话一定用得到的,毕竟自己开发的工具更有针对性吧。”   小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卖了,点了点头说:“嗯,那我也报名好了。”   萧骏冲鹿屿竖了下大拇指,他正有点苦恼即将到来的暑假,一想到要跟小双分开那么久就觉得难以忍受,正不知道找个什么借口让他晚点回去呢,小鹿简直是神助攻,该给他买冰淇淋以资鼓励。   董喜双交完作业紧接着就迎来第一门考试。书都还没复习完整就又来一门,他在宿舍里的自习室开夜车,大脑24小时高速运转,高考也没这么累过。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好容易被萧骏养起来的那点肉又都瘦了回去。   考完最后一科,萧骏把他带回公寓去。董喜双随便吃了几口面就扑倒在床上昏死一样睡过去。   他这一觉深沉而漫长,浑不知日升月落,连梦都没做一个。   终于睡够了而先醒来的是耳朵。半开的窗外传来城市隐隐的喧闹,眼睛茫然地张开,房间里没人,金灿灿的光洒满室内,分不清是早晨还是黄昏,大脑没有运作,只有感官被无限舒适地包裹着。皮肤接触到的布料柔软温暖,鼻端萦绕着令他熟悉而安心的味道。他动了动手指,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身体愉悦而疲惫,令人只想叹息。   他躺着缓了一会儿,又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发呆的时候,门悄悄地推开了一个缝,萧骏见他终于醒了,才放心地进来:“可算是醒了,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董喜双嗓子沙哑着嗯了一声:“多久啊?”   萧骏看看表:“24个小时。”   董喜双往后一仰,重新倒在床上:“下学期,我再也,再也不选这么多课了。”   萧骏走过来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支着头看他,两人在一片安静的黄昏里长久地对视着。   董喜双痴痴地看着萧骏深邃英俊的眉眼,浑身都软着,胸腔里那颗不受控的心脏却在失速搏动,经过多少次也好,只要这么看着萧骏,他就忍不住会产生那种失重般的悸动。   萧骏目光温柔,右手的拇指在小双的脸颊上摩挲着,声音低沉暗哑:“想我吗?”   董喜抬眉双表示不解,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萧骏亲了亲他的额头,鼻尖:“你睡太久了,我感觉……很寂寞……”   小双惊讶了一下,随即心里漫过一阵酸软的甜蜜,他窝进了萧骏怀里磨蹭着,搂住了他的脖子闷闷地说:“要是时间能凝固就好了……”   “嗯?为什么?”萧骏的声音通过胸腔的震动传到小双的额头上。   “我觉得很幸福,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我……想让时间就停在这里……”   萧骏低低地笑起来,看来这个考季是真把小孩儿折磨够呛,他揉着小双后脑的头发心疼地说:“乖,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以后每天都让你幸福,相信我。”   暑假开始。董喜双打电话回家说报了课,一个月后再回去。姐姐在那边问他吃得好不好,人瘦没瘦,一个人住宿舍会不会怕,董喜双缩在萧骏的怀里,有点心虚地嗯嗯漫应着,挂了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萧骏最看不得他为难,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还是说:“知道你想家了,上完课就回去也还能待十几天呢。”   这季节京城太热,他领着小双去草原玩了一周,回来正好开课。   集训课程安排很紧,晚上要上到八点钟,回来还有作业,萧骏怕小双来回折腾中了暑气,只好陪他住宿舍。   夏天的夜晚,校园里人很少,整栋宿舍楼都很安静。宿舍房间小,空调吹久了小双就鼻塞,因此一入夜萧骏就关了空调把窗开着,微风吹进来,倒也没那么酷热难耐。   萧骏靠在侧放的椅子上在看计划书,双腿放松地交叠着,指间的笔绕来绕去。小小的方型蓝牙音箱里放着轻音乐,声音低回。   他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桌子,小双正在写作业,电脑上敲几下,又趴在桌子在一个树形逻辑图上写写画画。   萧骏的一件嫩黄色大T恤去年的时候被烟头烧了个洞在衣襟上,收拾衣服的时候本来准备扔掉,被小双拦住,眨巴着大眼睛问他讨来当睡衣穿了。衣服本来就是宽松款,穿在小双身上像个裙子,连短裤都省了。他像往常一样整个人窝在椅子上,腿都缩在衣服里,低着头,下巴颏抵在膝盖上,看上去像个不倒翁。   萧骏忍不住笑。目光顺着衣服往上看,T恤的大领口一边紧贴着小双细白的脖子,一边歪到了肩膀下边,露出了圆圆小小的可爱肩头。后面抻紧了贴着后背,突出一对支棱起来的肩胛骨,还有尖得仿佛能扎人的脊柱。半个脚丫露在衣服外面踩着椅子边缘,粉色脚指头一伸一缩的不安分。   萧骏哪里还看得下去枯燥的计划书,干脆扔在一边,专心看小双浸淫在灯光下的身影。瘦瘦小小的一团窝在那,却说不出的安静可爱。   萧骏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每天都生活在安稳充实的阳光中,有一种懒洋洋的幸福,又对未来充满了期盼和用不完的干劲儿。   他看了一会儿,见小双打了个哈欠,小猫一样团着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伸手过去摘了他的眼镜:“睡吧,快十一点了。”   “嗯。”小双又打了个哈欠,扣上电脑简单收拾了下桌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端着盆拎起水壶说“我去冲一下。”   萧骏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董喜双不好意思地推他:“不……不用了,我洗完了你再洗吧。”昨天两个人在洗漱间里差点擦枪走火,董喜双怕走廊里被人看见,用盆子捂着下面猫腰跑回宿舍,太着急了还差点滑了个跟头。   “那你听话,不准贪凉听到了没?”萧骏不放心地嘱咐。   小双应了一声,穿着拖鞋踢里趟郎走了,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萧骏想来想去不放心,小孩儿怕热,这两天空调吹多了正鼻塞呢。   他去水房一看,小双脱了大T恤搭在晾衣杆上,只穿了个小短裤,露出纤细雪白的后背,细细的腰,笔直的双腿,两个小细胳膊正拧毛巾,拧完边打哆嗦边擦去刚浇到身上的水,看他缩着肩膀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用热水。赶紧快步上前,一摸,身子都凉透了。“你怎么不听话啊,不告诉你不能直接用凉水冲吗?”萧骏赶紧从壶里到了热水,投湿了毛巾给他擦。   “我没有,我用热水了,就是用的少点儿,怕你不够用……”   萧骏皱眉蹲下身给他擦腿,“傻甜宝,我从小夏天就是洗冷水澡的,早都已经习惯了,你能一样吗?”小双身子被热毛巾一擦,缓过来点,笑嘻嘻地摸了摸身前萧骏的头发,“萧哥,你……今晚抱着我睡呗,保证比吹空调凉快。”   萧骏抬头看他通红的脸和躲躲闪闪的目光,心里好笑,原来是想跟他睡一起才冲冷水的?   关了灯敞开所有窗户之后,似乎连空气也跟着变沁凉了,小双躺在萧骏的臂弯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声问:“你热不热呀,要不我回我床上睡去吧。”   萧骏闻着小双身上清新的香皂味儿,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背上划拉着,闻言低头亲了额头一口,“我不热,你热的话我给你扇扇子。”说着从枕头下抽出蒲扇给小双扇着。小双忙要抢过来,“我不热,我给你扇。”   萧骏干脆把扇子塞回去,一把摁住小瘦胳膊,“那咱俩谁都别扇了,出点儿汗吧……”说着低头吻住了小双又软又甜的小嘴,手顺着衣摆钻进去摸上了细腻微凉的肌肤。。   萧骏体贴小双上课累,连着几晚都十分君子地晚安吻一下就睡了,董喜双惦记了好几天,终于惦记到了萧骏床上,几乎是立刻就被吻的瘫软了,双手左右胡撸了两下按住了萧骏结实的肩膀,柔软的舌尖小心地伸出来搭上了萧骏的舌头,瞬间一机灵,下面一股股充血站立起来。萧骏的拇指揉搓着他胸前的乳粒,轻轻一捏小双就弓起了腰呻吟起来。   萧骏松开小双的嘴巴,逗他:“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热情?”   董喜双意乱情迷间爱意喷薄而出,下意识地说:“我好爱你……”   萧骏愣住了,小双的爱体现在方方面面,但这样直白地宣之于口,还是第一次。   窗外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室内,萧骏喘息着撑在两侧俯视着小双,看他黑暗中似乎散发着荧光的小脸,看他秀气的眉毛,英气勃勃的双眼盛满专注的爱意注视着自己,紧张的一张一翕的鼻翼,微微张开的闪着湿润光泽的嘴唇……   “甜宝……”萧骏一一地吻过他的五官:“我的甜宝……”   “啊——嗯……”董喜双在被含住乳头的瞬间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嘴,宿舍楼老,隔音相当不好,有时候楼下放爱情动作片,声音都能顺着暖气管道传上来。   他把衣襟叼在嘴里,却堵不住喉咙里的泣声,萧骏的手指沾着润滑液在穴口和肠内按压揉弄,硬得笔笔直的性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动着吐出透明的粘液。   “嗯……可以了萧哥,进来……”   萧骏低声诱哄他:“叫老公。叫老公有惊喜。”   董喜双虽然被他哄着喊过很多次,但基本都是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像这样清醒还是头一次。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咬了咬原本捂着嘴巴的手指。   萧骏立刻被撩得要爆炸,强忍着抱住他一翻身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不叫的话今晚就自己动哦。”   董喜双没试过骑乘的姿势,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萧骏双手枕在脑后,肌肉清晰漂亮,坐在他身上往下看,帅得让董喜双挪不开眼睛。   他动了动,臀缝蹭着萧骏硬热的性器摩擦了一下,有点不得章法,萧骏伸出双手握着他的腰往上提了提,小双忍着羞耻扶住了茎身放在入口,轻轻地坐了下去。   太大了,每次进入的时候都难免有点胀痛不适,董喜双缩着肚子喘气,两手被萧骏握住,十指相扣。   萧骏温柔却坚定地轻轻一顶,尽根没入,小双的性器抖了抖,吐出一滩透明的液体,淋漓地洒在萧骏轮廓分明的腹肌上。   这场欢爱并不激烈,却像窗外的月光一样绵长持久,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对方,把喘息和低吟送进对方的耳朵里,小双的性器即便射过了也还是半硬着,随着萧骏温柔的顶弄一股股地漫出清液,快感海浪一样绵延不绝,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着不停地说我爱你。   萧骏给小双擦洗干净后,搂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小孩儿久久不能睡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小双的告白带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   他梳理着小双软软的头发,把吻印在他的额头上,轻声说:“甜宝,别怕。”回应他的,是小双睡梦中的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听说你解锁了宿舍场景?   萧骏:嗯。别跟我说你没解锁过。   罗星棋:(拍大腿)我哪有机会啊,那时候鹿屿太小了,我妈不让我动他。   萧骏:哦。可惜了。宿舍场景不错。   罗星棋:哼。我有机场场景。   萧骏:下次我准备解锁衣帽间场景。那里有面大镜子。   罗星棋:!!!这个可以有! 第38章 替代品   董喜双走在校园里。身上穿着件白色短袖连帽T,背着黑色帆布双肩方包,米色短裤,膝盖下的小腿光滑笔直,一根汗毛都看不见,绿尾小白鞋上面露着纤细玲珑的脚踝骨,整个人少年感十足,稚嫩又清纯。   他走到广场那儿的迎新区四处看,人群静了一瞬,隐隐有女生的惊叹和私语传来,立刻有人上来问他:“这位同学,你是哪个院的新生啊?”   “啊?”董喜双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立刻露出呆萌的本性:“我……我不是新生啊……”   “阿呆!这里!”前面不远处,纪念琪穿着印有学院logo的T恤冲他招手。   “你们学院不是在那边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又迷路了?”纪念琪把他拉到树影下面站着。   “嗯,我完事了,下午三点后再来接班,想找你吃午饭。”   旁边有个高个子男生拿瓶矿泉水过来往小双手里递,一面上下打量着他:“纪念琪,这是你弟弟吗?长得好可爱。”   纪念琪从他手里把水夺过来拧开:“这个有主的,你没戏——喝吧。”   小双接过水喝了一口,看到那边有穿着外卖工服的人提着一大袋子盒饭走过来,问:“你是不是走不开?那我去找鹿屿吧?”   纪念琪说:“没事,我翘一会儿,我们一起找鹿屿。”   他回去打招呼,坐在桌子后面的几个女孩笑着冲董喜双招手:“小帅哥,下午再来玩啊!”   食堂里人不多,空调开得很足,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吃小炒。   鹿屿解开衬衫扣子露出挂着个戒指的银链子,边掏出纸巾擦脖子后面的汗边问:“萧哥什么时候回来?”   “嗯,昨天走的,说是得三四天吧。”董喜双有点发蔫,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饭粒。   纪念琪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良心发现想起找我来了,原来是你老公出差了啊。”   小双冲他憨笑卖萌。   “去!每次都来这招!”纪念琪张开巴掌覆住他的脸一推,又问:“马上开课了,他怎么这个时候出差啊?”   董喜双一脸迷糊:“好像他有个什么公司不知道有什么事。”   鹿屿解释道:“他几年前投了个做VR的游戏公司,最近要B轮,估计谈这个去了。”   董喜双适时地叹了口气,纪念琪没好气地斜睨他:“不是吧你?刚走一天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要是不回来了你还不活了呢?当着我们俩你也好意思犯相思病啊,我俩谁不比你惨?”   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谁知道乌鸦嘴成真,萧骏说好三四天的行程,竟然一去就没了影踪。   下课铃响,董喜双出了教室迷茫地左右看看,叹了口气。蔫蔫地走出教学楼,看着天,又叹了口气。   萧骏走了一周了,只在第一天下了飞机之后给他打了个电话聊了半个小时,那之后便全无音讯。董喜双一开始还怕耽误他的事情不敢联系他,三天后掐着晚上十点整发了个微信问他一切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都后半夜两点多了才有回信,简短四个字:有事。待定。   董喜双不知道他是太忙,还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在这边胡思乱想干着急。他早就习惯了萧骏在身边的日子,就算暑假回家的那几天,两人也是信息发个不停,每天晚上萧骏还会开着视频陪他聊到睡着。像这样全无音信地消失一周,实在让他无法适应。   太想他了,想得受不了。董喜双白天盯着手机发呆,晚上搂着萧骏的衣服失眠,有天晚上还没出息地掉了两滴眼泪。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望了会儿天,晚饭时间,熙熙攘攘的人潮都往食堂的方向涌去,董喜双一点都不饿,游魂一样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人不多,董喜双看了会儿书,心里乱糟糟地看不进去,又趴在桌子上翻萧骏的朋友圈里寥寥无几的几条状态,最近的一条是两个月前的一张照片,自己背对着镜头坐在草原辽阔的星空下,只露出一颗黑黑的脑袋瓜。   他看着那张照片傻笑了几秒,心里终于静了点,打开书开始写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图书馆里到点开灯,瞬间一片雪亮,董喜双吸了口气回过神,抬头看了看窗外,摸摸瘪瘪的肚子,想起萧骏走之前嘱咐他好好吃饭,磨磨蹭蹭地收拾桌上摊开的书本。   他抱着要放回去的书走到书架前,旁边一个男生背对着他站在那,他眼前一亮,走过去用手指点了一下那个人的肩膀小声叫:“鹿屿!”   那人回头,小双愣住了。   好像!背影像也就算了,正脸居然也很像!   被叫错名字的男生表情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会儿董喜双怔愣的脸,轻声吐出两个字:“是你。”   “啊?”董喜双没听清,瞬间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男生像是很满意这种“认错”,极轻地牵了下嘴角,说了声“没关系”就擦着他的肩膀走了。   董喜双抱着书发了会儿呆,想着晚上一定要发微信告诉鹿屿这个奇遇,转身去了食堂。   说来也巧,这个时间食堂人很少,董喜双端着餐盘刚坐下就发现斜前方的桌子上坐的正是刚刚遇到的那个男生。   真的好像啊,董喜双忍不住偷看,他没戴眼镜,灯光又暗,看不清对方五官,只觉得发型也像,穿衣服的风格也像,偶尔低头侧脸的某个角度更是像到不行。   男生像是感觉到董喜双在偷看他,抬起眼睛看过来。董喜双被抓了个现行,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筷子上的饭粒掉在桌子上了都不知道。   男生笑了一下,端着餐盘走过来坐下,主动跟他打招呼:“你好。”   “呃……”董喜双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饭粒拈起来,又把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这里还有。”男生伸手从小双嘴边摘下一粒米饭,用纸巾擦了擦手指。   “哦……”董喜双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他碰到的地方,“谢谢……”   “不客气。”   董喜双呆呆地盯着对方的脸,这么离近了看又觉得不那么像了,五官没有鹿屿那么端整细致,皮肤也没有鹿屿那么白,而且……不知为什么,男生的脸给人一种类似于人工矫饰过的,淡淡的违和感,好像仿坏了的瓷器,器型倒是在的,只是细节粗糙,没有神韵。   对于小双这样近乎于冒犯的直视,男生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表情平静地回视着,那目光很深,意味复杂。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互相交换了姓名和院系,男生名叫宋集,董喜双看对方神态成熟,以为是学长或者至少同级,聊过才知道竟然是新生。   宋集见他有点吃惊,语气淡然地说:“我复读了一年。”   董喜双觉得有点奇怪,自从那晚跟宋集认识之后,最近他总是在各种地方跟他巧遇,早上去逸夫楼上课的路上,他就走在前面不远处;下课出来的时候有同学叫住他说话,一回头,宋集抱着书正经过他身边走下楼梯;他去西门的打印社打资料,低着头出门差点撞到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又是宋集。   两个人偶遇的次数多了,渐渐变成照面时会点个头的那种关系。   晚上的时候他打电话跟鹿屿说起这件事,鹿屿笑着告诉他,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叫做“视网膜效应”。并不是他们巧遇的次数比别人多,而是他恰巧比较关注这个人而已。   “不要对别人过于感兴趣,萧哥回来会吃醋的。”鹿屿笑着调侃他。   小双蓦地想起上次自己去师兄那里,萧骏吃醋说要把他装进兜里随身携带的话,脸红结巴道:“不……不会啦……”不知是说萧骏不会吃醋还是说自己不会对别人感兴趣。   这天午后没课,董喜双吃过饭去博雅堂翻看最近新出的书,他一看书就入迷,站到腿都酸了才醒过神来,揉揉眼睛捧着挑选好的几本书去前台交款,往前走的时候脚踩着个什么东西,身子一歪,差点扭了脚。   低头一看,是个棕色的皮质钱包。他把书费力地夹在胳膊下面蹲下身,捡起来四处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都在安静看书,不像失主的样子。   他翻开钱包想看看有没有学生卡,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钱包左侧的透明夹层里镶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萧骏。董喜双瞬间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往脚下涌去,指尖冷得发抖。他把照片凑近了些,没错,不会错的,那是一张半身像,萧骏半侧着脸没有看镜头,脸上是一贯冷淡的表情,但小双跟他在一起久了,看得出来他的眼神是专注而温柔的。   有脚步声走近,停在了董喜双面前。   “钱包是我掉的。”声音响在他头顶。   董喜双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宋集那张肖似鹿屿的脸。   宋集从他僵硬的手里把钱包拿过来,从里面抽出学生卡给他看:“这里有证明。”说完他把钱包收起来,仿佛没有发现董喜双不正常的表情,微笑着轻声道:“谢谢,幸亏你捡到了,这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厚重的书噼里啪啦地从董喜双的臂弯里坍塌下来,掉了一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小双木然地蹲下身,一本本捡起来搂在怀里。宋集弯身捡起自己脚旁的一本英语红宝书,掸了掸封面。   小双站起身看着他手里那本书,宋集好像并没有还给他的意思,轻声说:“谢谢你把钱包还我,我请你喝咖啡吧。”   说完他不等小双回答,转身走到前台,把那本红宝书放在了收银处。   董喜双拎着沉重的塑料袋走出书店。九月中旬,秋老虎正厉害,午后两点的烈日晃得眼前一片白。他用手遮了下眼睛,恍惚中看到前面的宋集正回头冲他露出一个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他心底一颤,无端生出一种恐惧,仿佛前面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无底深渊。   深渊冲他招手,声音仿佛从梦里传来:“百讲底下那家咖啡可以吗?”   好像梦啊。一直到坐在了冷气充足的咖啡馆里,董喜双还在恍惚。他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垂眼盯着桌上那只棕色的钱包,做梦似地问:“照片上的,是你什么人啊?”   宋集弯着嘴角欣赏对面那个少年一脸栖惶的表情,他等这一刻很久了,没想到真实发生的时候带给他的快意比想象中还要强烈一万倍。   他翻开钱包,手指轻轻地抚过照片,语气温柔到残忍:“他……是我喜欢的人——抱歉,没吓到你吧。”他的道歉并不真诚,甚至带着点戏谑。   董喜双用尽全部力气摇摇头,撑起一个牵强到比哭还可怜的笑容:   “不会啊……那,他知道你……你喜欢他吗?”   “当然。”宋集伏在桌面上凑近小双:“我们在一起过。”   董喜双的身体与灵魂仿佛被彻底隔离了。他愣愣地盯着漂在咖啡上的冰块,心里想着该走了,快到上课的时间了,现在就走吧。可身体却仿佛被施了法术一样,动不了。   宋集的声音还在继续述说着,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准而牢地钉在心上。   “他是个非常执着的人,能默默地守在他喜欢的人身边三年等他长大,哪怕那个人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了,他也还是放弃了前途甘愿陪他耗在这儿。”   “不过他大概没想到,有人会比他还执着。他为了别人到这来,我为了他而来。”   “他总是会找最像的替代品,所以我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把自己变得跟他喜欢的人一模一样。”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为了他,我愿意完整地放弃我自己。”   宋集放在白瓷咖啡杯旁的手机亮起来,屏幕上是萧骏的照片,他在微笑,神态轻松而愉悦,身上穿着的,是刚放暑假时,带小双去草原之前新买的T恤。   “你看。”宋集把手机对准董喜双惨白的脸,那上面显示着一条航班信息:“他知道我来了,他也快回来了。”   董喜双走在路上,双眼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他茫然地想:三点的课在哪个楼上来着?要迟到了,得快点去。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看自己的手,新买的书呢?落在哪儿了?书店还是咖啡馆?得去找回来啊。不行,还是先去上课吧,要迟到了。   他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兜圈子,最后来到二教楼下,三点钟的上课铃从楼里传出来,他却突然觉得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一步都走不动了。   他坐在楼门口的台阶上,拿出手机,解了几遍锁才解开,他像每次觉得无助的时候一样拨通了萧骏的号码,铃声长久地空响着,那沉稳而磁性的声音,每次听到都让他觉得悸动和安心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董喜双反复拨打着电话,一直到太阳落山,黄昏来临,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手指和双腿都已经麻木不堪,下课的人潮涌出来,一起上课的同学诧异地问他怎么坐在这里没去上课。他按着膝盖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台阶去,哈哈地笑了一下,做梦似的说:“我太笨了,忘了在哪个教室上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之恒:萧同学,火葬场爽吗?   萧骏:不要幸灾乐祸,等我灭了这边的火再来灭你。   刘之恒:哦,你慢慢灭哈,我先带小甜宝走了。 第39章 暴风雨   董喜双枯坐在图书馆的桌前,桌上的一本书摊开来放在那,从头到尾没有翻过页。   天阴得仿佛灾难电影里的末日,学生们的手机上纷纷跳出暴雨红色预警的通知,地面上已经开始刮起了小型的旋风,是典型的暴雨前的躁动。   大家不约而同地纷纷收拾东西起身,赶在雨来之前跑回宿舍。   董喜双盯着书上的字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带周围正变得越来越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他的桌面。董喜双木木地抬头看。   “同学,闭馆了。”戴着眼镜穿着毛背心的管理员大爷轻声提醒他。这位老师瘦削严厉,平时总是黑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一到点就毫不留情地关灯撵人,今天却难得地温和。   “外面下大雨,你带伞了没有啊?”   董喜双转动僵硬的脖子往外看,这才发现紧闭的窗子外暴雨如注,而偌大的阅读室里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   他默默地收拾东西下楼,走到在图书馆门口的的台阶上向外看,十点半,天早已黑透了,路灯一团团照亮密集的雨幕,天地一片空茫,世界仿佛只剩下被遗忘的自己。   短信提示音叮地一声,他翻出手机一看,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里面是一张照片,萧骏正在星巴克的前台买咖啡,背景是机场明亮的大厅和拉着行李箱的人群。   “我接到他了。”照片下面写道。   董喜双捏紧了手机,指尖泛着白,他贪婪地看着萧骏的脸,憋了好几天的痛苦像突然开闸的水坝,排山倒海而来。   不知为什么,他在这痛苦和恍惚中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年夏天帮家里割麦子,午后在田边的树荫里睡着了,做了一个特别温柔美好的梦,梦的内容早已不记得了,但那种快乐温暖的情绪还记在心上。   梦是被一声焦雷炸醒的,随之而来的暴雨把他之前捆好的麦堆冲了个稀巴烂,冲进雨里去抢着收回来一些,可是麦穗上的谷粒都已经被冲走,只剩了空壳,他也被淋感冒了,烧了好几天才痊愈。   梦真好,可惜太短。   醒了也好,不然老担心会醒。   董喜双拖沓着步子,一步步走进瓢泼般的暴雨里。   雨太大了,刘之恒开着远光灯,雨刷也开到最高档,跳舞似的在风挡玻璃上来回跃动,可依然看不太清。路上虽然没人,但积水很深,他开得很慢,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身影时惊异地挑高了眉。   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雨里,路边突然冒出个既不打伞也不跑的人,景象简直令人惊诧到觉得诡异的程度。   他踩一脚油门跟上去,降下车窗的瞬间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董喜双?你在干什么!”   可能是暴雨的声音太大,或者是已经被雨浇懵了,董喜双仿佛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叫他,低头沉重地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迈着步子。   刘之恒停车,冲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搂住他连拖带扶地把人塞进副驾驶,自己回到驾驶座砰地关上车门。   雨太大了,不过十几秒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刘之恒二话不说按开热风扭到最大档。董喜双整个人仿佛刚从冰冷的海水里打捞上来,全身上下都在哗啦啦地淌着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乌青,一双眼睛愣愣地望向刘之恒,表情仿佛正做梦的人忽然被叫醒。   刘之恒皱眉,回过身去拿掉小双湿透的背包扔在后座,又去脱他身上沉重的衣服,董喜双顺从地抬起手任他动作,衣服下面的身体冷而白,像具石膏像。   刘之恒庆幸自己早上出门带了件薄外套,连忙从后座捞过来他裹上,一边换挡踩油门一边说:“忍耐一下,马上就到。”   车子歪歪斜斜地停在楼下,刘之恒甚至来不及摆正车轮,立刻扶着小双跑进公寓楼里,一点时间没浪费地把人推进淋浴间里打开热水。   “你先把身子暖过来,出来再说。”刘之恒退出来,自己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打开柜子找衣服。   董喜双穿着过大的睡衣靠坐在床上,刘之恒摸了一下他的手,是温热的。他把袖管一折折挽好,用被子盖住小双的腿,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一个双耳泡面碗放进他手里:“刚煮好的姜丝可乐,喝了驱寒。”   董喜双垂下纤长湿润的睫毛,盯着碗里棕色液体泛出的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雨下到午夜也没有停,仿佛夏天要借着这样一场大雨来个盛大告别。   萧骏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开车往学校赶,雨太大,车很难开,全靠在机场喝的那杯咖啡撑着疲惫的精神。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骨,短暂地歇了口气,这十几天过得,简直像打了一场损耗巨大的仗。   仪表盘上显示时间已经快半夜一点了。萧骏想到心爱的小孩儿正在楼上安稳地睡着,心里一阵暖,无边的疲惫中升起一丝力气。   他跑上五楼,用钥匙拧开门锁,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湿掉的西服外套随便搭在椅背上,摸到小双床边。   床是空的。萧骏愣了一下,回头看自己的床,也是空的。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摇醒下铺的鲁鹏涛问:“鹏涛,醒醒,小双去哪了?”   鲁鹏涛揉了揉眼睛,惊讶地坐起身:“卧槽,萧,你可回来了,你跑哪儿去了,连个音信也没有,奶霜都快急疯了,这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跟丢了魂儿似的。”   萧骏抹抹脖子上的雨水,轻声说:“出了点情况,比较棘手——回头再说,小双人呢?”   鲁鹏涛说:“每天都在的,就今晚没回来,是不是去你家了?”   萧骏心下疑惑,万事匆促,手机又不能用,没人知道他今晚回来……   “你睡吧,”萧骏拍拍鲁鹏涛的肩膀,“我回去看看,抱歉把你吵醒了。”   萧骏道个别,拿上外套匆匆开车回了公寓。   公寓里还是走之前的样子,不像有人回来过,萧骏跑上楼,卧室果然是空的。   他插着腰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大雨,握着额头叹气,心里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生气,天气这么不好,为什么不在宿舍好好待着,这是跑哪去了?   萧骏抬腕看了看表,午夜两点钟,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下楼去用书房的座机打电话。   董喜双的电话关机。萧骏转而打给鹿屿。   电话响了有一会儿才被接起来。   “喂?”鹿屿的声音低沉沙哑,明显是熟睡中被吵醒了。   “鹿屿,是我。”   “萧哥?你回来了?”鹿屿咳了一下,声音渐渐清明起来。   “嗯。小双跟你在一起吗?”   “小双?我跟着课题组在京郊做田调,一周没回学校了,怎么,小双不在宿舍吗?”   萧骏闭眼吸气,强抑心中泛起的焦躁:“不在。也不在公寓,我以为他跟你回香堂了。”   “没有,你打他电话了没有?”   “打了,关机。”   鹿屿静默了一瞬,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有可能是去别的学校找同学玩被雨隔住了吧。”   萧骏嗯了一声,“你睡吧,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后,双手按在桌子上低头站了一会儿,又拨了一个电话。   刘之恒开着台灯在床边的工作站上检查一个博士生提交的一组模拟数据,身后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床上裹着被子的人影。一动不动,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他知道董喜双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让他非常困惑或者痛苦的事情,却体贴地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让他喝掉姜丝可乐之后把人塞进被子里让他睡觉。   董喜双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轻声问了一句:“师兄……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刘之恒坐在床边,给他把被子掖好,说:“来得及,你想好了吗?如果想好了,明天我会把要准备的材料清单发你。”   董喜双没有回答,目光缓缓地涣散开,薄薄的眼睑一点点垂下来,终于合眼睡去。   手边的手机嗡嗡地发出振动声,刘之恒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固话,他轻轻起身走到吧台那边去接起来,   “你好。”   萧骏的声音冷而硬:“你好,我是萧骏。”   刘之恒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小双,看来这就是董喜双今晚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了。   呵,毛躁的年轻人。   “嗯。找我有事吗?”刘之恒语气平静和缓。   “董喜双在你那里吗?”   ……   刘之恒意味深长地沉默了几秒钟:“嗯,他有点累,刚刚睡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萧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没变:“可以,我只是确认一下他是否安全。”   刘之恒轻笑了下:“他跟我在一起,怎么会不安全。”   那边没再回答,喀哒一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之恒:萧同学,火葬场二连发爽吗?   萧骏:师兄,不用幸灾乐祸了,你快要下线了。 第40章 风云散   董喜双趴在桌子上,教授讲课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远得听不清。教室里没开空调,明明不冷,他却身上一阵阵的发紧,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带来剧烈的疼痛。   昨晚的热水澡和一大碗姜丝可乐并没能成功阻止他着凉,早晨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头重脚轻,头晕眼花。对于他坚持要来上课,刘之恒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顶让他有事打电话。   课开始一会儿他就烧了上来。高热渐渐烧融了他的意识,脑海里仿佛不停地在炸开烟花,五光十色,毫无意义的字句在眼前弹幕一样闪过,董喜双用最后一点神智闭紧嘴巴,阻止自己说胡话。   教室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教授讲课的声音被打断,室内静了一瞬。   教授以为是迟到的学生,挥手让萧骏进去。底下学生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追着他,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聚在前排的几个女生激动地互相扯着衣服问:“这谁?哪个院的?找谁的?太帅了吧。”   萧骏略微巡视了一下,绷着脸几步迈上台阶,对着坐在边上的一个男生说:“抱歉,让一下。”   男生站起身来,萧骏走进去扶起小双的肩膀。董喜双已经烧得半迷糊了,意识被过分的难受搅成一锅粥,抬起眼皮瞭了一眼萧骏,就要往下趴。   “老师,”萧骏举了下手,“他在发烧,我送他去一下医院。”   教授抻着脖子看了看:“是董喜双吗?怎么搞的,快去吧!”   萧骏抓过小双的背包甩在背后,搂着腰拖他站起身来,董喜双腿软得站不住,身子直往前栽,萧骏干脆一把将他横抱在怀里,在一片惊呼声中走出教室。   董喜双没有力气去分辨幻境与现实,委顿地靠在萧骏的颈窝里,呼哧呼哧的热气急促地喷在他的皮肤上。   萧骏抱着怀里的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心里急怒到甚至泛起暴虐的杀意。   小双昨晚为什么会睡在刘之恒那里?电话为什么关机?为什么突然烧得这么厉害?那个人……对小双做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阻止自己往下想,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给他退烧才最重要。   萧骏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车后座上,董喜双半张着眼睛,眼神涣散地盯着车顶,两腮赤红,呼吸急促。萧骏捏着拳头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掀开小双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身上没伤,也没有捆绑挣扎的痕迹,他吁了口气,稍微放了点心,这才开着车往小西天去。   到医院挂了急诊,值班医生拿着温度计一看吓一跳,汞柱在40还往上冒点头。他开了个抽血单子,看小双烧得太厉害有惊厥先兆,又开了针肌肉注射的退烧针,让打完之后在留观室观察一会儿。   萧骏交了款,护士给小双抽了血打了针。萧骏坐在床边,两手握着小双冰凉的手紧张地看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小孩儿额头上渐渐浮起一层薄汗,僵直的身子软下来,半张着的眼睛也合上了,这才放心地叹了口气,握着小双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医生过来看了一遍,听了听前胸后背,表示没什么大事,给开了退烧药和抗生素,又开了张假条,嘱咐按时吃药,注意保暖和休息,准许离院了。   萧骏殚精竭虑了十几天,好容易回来了又是开夜车又是淋大雨,四处折腾找人,夜里一眼没合,大清早去教室里堵人,又是连番的生气和惊吓,此刻疲惫已极。把小双抱回公寓放在床上躺好后自己也撑不住躺在了他身边。他把小双小心地揽进臂弯里抱好。怀里的身体又热又软,像抱一朵刚出炉的热棉花糖。萧骏仿佛被打倒了一样迅速地沉入了睡眠。   午夜。壁灯亮起,晕黄的灯光照进小双黑暗的意识里,感官渐渐被唤醒,脑中一片混沌,没有思绪,身子出了几轮汗,虚得连呼吸都在打颤,轻轻一动,肌肉的酸痛便清晰传来。他闭着眼睛难受地哼了一声。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垫在颈后,小双被缓而稳地扶着坐起来靠在了枕头上,玻璃杯轻触到嘴边,温水漫过干燥的唇舌。   小双仿佛沙漠的旅人终于遇到泉水,狠狠地吞咽了几口,终于有力气撑开疲惫的眼睑。   午夜的房间里温暖静谧,昏暗的灯光下萧骏的身影温柔得像一个梦。董喜双怔怔地看着他,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他心里酸热涌动,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往前一扑,扑进了萧骏的怀里。   萧骏堪堪举起手中的杯子,稳住差点漾出来的水,回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他抚摸着小双的肩背,不断地亲吻着他的头发、耳畔、脸颊,恨不得在他的软肉上咬几口才能慰藉强烈的思念……   他亲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捧着小双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凝重。   “甜宝,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刘之恒那里,他是不是……是不是欺负你了?”   董喜双直到此刻才神思清醒,记忆回笼,痛苦仿佛一块陨石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进心里。   他酸涩而疑惑地想: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没走吗?”小双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走?走去哪?”萧骏摸了摸小双的额头,以为他在说胡话。   “可是,宋集不是说……”他艰难地清了清嗓子:“不是说他去接你了?我以为……你跟他走了……”   “宋集?谁?”   萧骏呆愣好一会儿,突然皱紧了眉头,声音冷下来:“你怎么知道宋集的?他找过你?他说了什么?”   董喜双瑟缩了一下。   太混乱了。萧骏捏着眉头叹气,自己不过是走了十几天,怎么就节外生了这许多枝。   “刘之恒怎么回事?宋集又是怎么回事?一件一件说清楚。”   “宋集说……说他来找你了,你不知道吗?”董喜双看到萧骏的反应,已经盖棺入土的小心脏小小地蠢动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用了一年的时间,把自己变的跟鹿屿一模一样,就是为了来找你……”董喜双蠢动的小心脏小心翼翼地破土而出。   “等一下,”萧骏打断他的话,彻底迷糊了,“怎么又说起鹿屿来了,这跟鹿屿又有什么关系?”   董喜双这下也跟着迷糊起来,期期艾艾地说:   “你……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鹿屿吗?”   萧骏仿佛被连降三道天雷,差点当场飞升。木头人一样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找回语言:   “我?喜欢鹿屿?”   他的人生活到现在还没有如此错愕过,简直错愕到失态的地步。   他站起身,插着腰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戒烟快一年了,可现在他迫切地想跑下楼去找根烟。   太滑稽了,太荒谬了,他仰天长叹了一声,盘腿坐在了床前,握着额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疲惫地开口:“所以你是为了我才去认识鹿屿的对吗?每次一起吃饭看电影,你都让我坐在鹿屿身边。鹿屿在的时候你总是会可怜巴巴地偷看我,那天晚上他们逗你,说你像他小时候,你表情不对,发了半天呆,我捧着全部家当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却突然问我说你像不像鹿屿……”   他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那次你在山上自己跑丢了,是因为想要给我制造机会是吗。”   董喜双没有回答,他在发抖,破土而出的小心脏死而复生,开始疯狂跳动,感觉自己正要接近一个巨大的,惶恐的,颠覆的真相。   萧骏低着头在那坐了半天,心中五味杂陈,失望,荒谬,愤怒,同时伴随着深深的心疼,最终化作一声挫败的叹息。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认清自己的心意,做了太多让你伤心的事,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从小就早熟,城府深,爱与憎都不大从脸上看得出来。小时候他爸带他去见老首长,老爷子捏着他的肩膀夸他有大将之风。长大之后他更是习惯了将心思藏得极深,做得多而说得少,发小团的成员们总说他像个大家长一样,把每个人都护在羽翼之下,却从不提自己有什么不开心。   他以为跟小双已经息息相通,心心相印,他以为小双跟自己一样,对彼此的感情笃定而充满信心。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只需要一力扛起风雨,就能把心爱的小孩儿牢牢护住。   他习惯了不说,他以为不必说,只给他最好的爱就好了。   真是错的离谱。   他沉默了太久,董喜双死而复生的小心脏抖得连声音都在发颤。   “萧哥……”   萧骏无奈地看着小双:“到底我做了什么会让你产生我喜欢的人是鹿屿这种错觉?”   董喜双的手指揪住被子揉搓着,心里泛起巨大的惶恐:“听……听别人说的……”   “别人说了你就信了?你问过我吗?问过鹿屿吗?”萧骏把他扭绞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拿过来握在手里,表情郑重地问:   “董喜双,你信我,还是信别人?”   小双想都不想,急切地回答:“信你。”   “好,那么现在,你有任何疑问都问出来,问什么都可以,我全部都会告诉你,问吧。”   董喜双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你真的不喜欢鹿屿吗?那你喜欢谁?你真的跟宋集在一起过吗?你之前找的那些人,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打电话……   可最后冲口而出的,却是他最不敢问的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萧骏的眼睛像一泓幽深的潭水,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小双。   “早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那段时间我状态很不好,但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安心,很快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照顾你,每次发现你在偷看我就觉得心里发痒,到后来理所应当地把你划归为我的所有物,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好,又总是担心会有别人来跟我抢你,一想起别人对你有非分之想就嫉妒得不得了,又想做一个成熟的人,假装大方不干涉你的社交……”   “董喜双。”他的声音低沉,语气笃定。   “虽然我很愚蠢,发现得比较晚,但我百分百确定,我爱你,不因为你像谁,你谁也不像,你就是你自己。”   董喜双觉得昨天高烧时的感觉又回来了,脑子里轻飘飘的像塞满了云雾与极光,幻境与现实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思绪像长了翅膀的独角兽,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飞,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温暖缱绻的梦境里。   “真的吗……”他梦呓似的问。   萧骏叹息着拥住他,轻轻地摇晃着:“傻甜宝,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地跟我回家吃我做的饭吗?你以为大书房的那些玩具是谁都能玩的?我根本没办法去触碰亲吻我不喜欢的人,也没办法忍受不喜欢的人碰我,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怀里的人沉默着一动不动,萧骏推着他的肩膀去看他的脸,才发现他在沉默而汹涌地掉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像珠子一样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整张脸都被眼泪浸湿了。   “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萧骏着急了。   董喜双抽噎着,渐渐转为啜泣,像是摔倒的孩子终于等到母亲的安慰,积攒了一整年的委屈和难过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鹿屿:啊,我的锅终于甩开了,好轻松啊。   萧骏:找到甩锅的人没有,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鹿屿:萧哥你拿枪干什么? 第41章 心相印   不知不觉间,暗夜将尽,晨曦来临。   窗帘上渐渐透出点熹微的晨光,显得室内一灯如豆,宁静安然。   两个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互通心意的人抱在一起。董喜双哭了很久,终于哭够了,呆呆地窝在萧骏的怀里被轻轻地摇晃着,他的手脚泛着脱力后的麻痒,软绵绵的抽噎着。   “不继续问了吗?”萧骏撩起衣服下摆仅剩的一点干爽的布料给小双擦脸,轻声问。   “不问问我以前到底喜欢过谁?不问问宋集是怎么回事吗?”   董喜双小幅度地摇摇头,什么都不重要了,也不需要了,他觉得自己圆满得像一片荷叶上新生的露珠,幸福得快要随着阳光蒸发了。   “好,那现在轮到我问了。”萧骏把小双的脸从自己怀里拔出来:“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刘之恒那去了?他有没有欺负你?怎么会突然烧得这么厉害的?”   董喜双到现在也没明白萧骏说的“欺负”到底是什么意思,蔫蔫地说:“没有啊,师兄正碰见我在淋雨,把我捡回去的……”   “淋雨?”萧骏皱眉,声音严厉下来:“昨天……不对,前天晚上那么大的雨,你在外面淋雨了?怎么回事?”   董喜双张了张嘴,突然面有难色地捂住了肚子:“我……我饿了……”   他从那晚到现在,三十几个小时里只喝了一碗姜丝可乐,又是流汗又是流泪的折腾,可不是得饿了。   萧骏叹了口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粥早就熬好了,温着呢,我去给你盛。”   董喜双伸手捏住萧骏的衣襟,语气急切:“你别走!你走了……你走了……梦醒了怎么办……”   萧骏闻言回头看着他,小孩儿脸色苍白,哭得红眼睛红鼻尖,可怜巴巴地薅着他的衣摆……   这是诚心想把他的心往碎了揉搓。萧骏心疼得不行,赶紧把他搂进怀里安慰:“ 甜宝……不是梦,我哪儿都不去,绝对不离开你…… ”   最后只能认命地背着他下楼去厨房里盛粥。   董喜双乖乖地伏在那,侧脸枕着萧骏宽阔的肩膀看他走来走去地拿餐具,往蒸蛋里淋豉油,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走了这么久,还不接电话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萧骏空出手来探到身后摸他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出了点事,本来怕你担心不想告诉你的。”   原来他这次带着团队去福建见VC,准备B轮融资。萧远海虽说并没看上萧骏自己鼓捣的那点“小意思”,但倒是也赞成他做事的方法,做资本要先了解资本需求方的想法,这个思路是没错的,他对萧骏一向放心,只要不弄出大乱子轻易是不插手的,小孩子摔倒几次不可避免,不摔过怎么学会跑呢。   投资人在九龙山里有个大山庄,进山第二天,见面会开到一半,下面员工白着脸匆匆敲门进来往萧骏手里递了一个手机。   手机静着音,里面播的是个VR游戏的宣传视频,萧骏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凛。   他们花费了半年多时间,投了不少钱做了一个项目,本来是预备作为最重要的谈判筹码在后期展示给VC的。   现在视频里只是把故事背景,角色和音乐换了一下,整个架构逻辑内核完全一样,而他们还没对外公开,人家已经传到了往上。这显然是内鬼所为。   萧骏心中震怒,会后立刻封锁消息并报警。团队太年轻了,公司创始股东大学毕业没几年,并不比萧骏大几岁,遇事还没萧骏冷静,当晚就把几个人叫到房间里表示要同归于尽。   萧骏稳住他,把所有人的手机、电脑、平板全部入柜上锁,等着警察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天得跟精得像猴一样的投资团队斡旋谈判,晚上整夜整夜的开会谈话,配合警方调查,萧骏咖啡灌个不停,差一点就把烟捡起来重新开始抽。   萧骏叹口气:“团队太年轻了,没有经验,像这种情况,应该要有planB的,我这段时间忙着上课,几乎没怎么参与公司的决策……”他顿了顿,事实上从去年罗星棋出清股份之后,他都没怎么对公司上过心。   董喜双目瞪口呆,商战离他的生活太远了,做梦也没想到萧骏这半个月过得如此惊心动魄,他追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失败了,事情闹得太大,我们失去了VC的信任。项目暂时搁置了。”   “啊?”董喜双这下真的着急了:“那怎么办呀?”   萧骏笑了一下,把他放在椅子上做好,用勺子喂他喝粥:“不怎么办。这样也好,公司内部确实有问题,我作为A轮的纯财务投资人,股比超过运营的创始人,这样的确是不对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罗星棋坚持要“靠自己”给鹿屿一个家,他为了支持他,只能先二话不说把盘子先接下来。   “那,查到出卖机密的到底是谁了吗?”   萧骏点头:“已经有眉目了,只是东西还得扣几天,电话微信邮件都不能用。”   他用指节碰碰小双眼下的小痣:“对不起,实在没顾得上联系你,害你担心了。”他如果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大个乌龙,什么都不要了也不会放小双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的。   董喜双吃了几口就神色恹恹地又烧了上来。   病来如山倒,本来上学期期末他就累着了,暑假里白天上课,晚上又没怎么得闲地折腾,身子有点亏空。刚开学就连着急带伤心地淋这么一场暴雨,一下子就垮了。   也没别的症状,就是反反复复地发烧,退烧药吃下去出一场汗能好个半天,下半天准又热腾腾地烧起来。   以前在萧骏身边,他向来温驯乖顺,整天笑眯眯的,伤心也躲在一边儿悄悄的。如今却像是终于得到了名正言顺的依仗,娇得不得了,烧得难受要哭,嘴巴没味道,吃不下东西就撒娇不肯吃,并且一刻不停地哼唧着要背要抱。   萧骏本来就怎么爱他都觉得不够,这下又添了心疼,别说背着抱着了,恨不得把他揉进心口里。董喜双在要么被搂在怀里,要么背在背上,睡睡醒醒间鼻端永远是萧骏的气息味道,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春天养得肉这几天都快瘦干了,退烧药吃得太多,后来萧骏不敢再给他吃,只好一烧起来就用酒擦,用温水泡。   董喜双蔫蔫地坐在浴缸里任萧骏拿毛巾往肩膀上撩水。他嘴唇和颧骨烧得嫣红,发尾和眼睛湿湿的,不怕死地伸手去戳萧骏光裸的腹肌,   他病得娇娇气气的样子有种荏弱的性感,萧骏半个月没见他,本来就在辛苦地压抑欲火,被他一戳立刻腹肌一紧,下面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萧骏赶忙捞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放回水里。   董喜双却像是戳上瘾了,又用湿手指去戳萧骏的胸肌,沿着饱满的轮廓划了半个圈。   萧骏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有点喘,不自然地曲起一膝说:“宝贝别闹。”   董喜双收回手抱住膝盖,脸红红地说:“萧哥……”   萧骏俯身在他脸上亲一下说:“没别人的时候叫老公。”   小双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睛,小声改口:“老公……”   “嗯,怎么了?”   “你说……你说……你以前……我……我是你……第一个……”   他这句话问得吞吞吐吐,毫无有效信息,萧骏却立刻明白了,想起第一次跟小双一起,由于感官刺激太强烈而秒射的情景,有点不自在地咳了声:“咳,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弄痛了?”   董喜双小声说:“没……没有啊,只是,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你……说你……”   萧骏无奈:“大家和别人到底是谁?”   小双只好说了去年被纪念琪带去学校附近酒吧的事。   萧骏皱了皱眉,那个酒吧是他从小去惯了的,心烦的时候去听听音乐喝个酒,向来谁也不搭理。酒吧的老板是一个玩得不错的朋友的哥哥,很早就跟伴侣一起出了柜。萧骏刚发现自己对罗星棋有想法的时候困惑过一段时间,得到了二人不少帮助,因此跟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他了解那对情侣,流言绝不可能是从他们那里传出来的。   正思索间,哗啦一声水响,董喜双看出他眉间的隐怒,有点惶恐地探出身子来亲了一下他的唇:   “萧哥,你生气了吗?”   萧骏摸着水有点凉了,赶忙把他抱出来用浴巾裹好,嘴里说:“没有,快点擦干去床上躺着吧,身上还疼吗?”   董喜双靠在萧骏的胸口,不知是不是脑子烧迷糊了,鬼使神差地,他凑过头去含住淡褐色的乳头咬了一下。   “嘶——”萧骏吸了口气,小双的口腔灼热柔软,电击般的快感一路窜下去,萧骏刚刚平复下去的器官瞬间抬头。粗长的性器把薄薄的运动裤撑起一个高高的帐篷。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董喜双就隔着布料准确地握住了那里。   萧骏胸膛剧烈起伏,闭着眼睛呻吟了一下,抓着小双的手腕不让他动,声音暗哑:   “宝贝,你还病着……”   董喜双这几天被宠得胆子越发大了,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是……我想含一下试试,我还从没有含过呢……”   萧骏要疯了,小双沙着嗓子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立刻联想起刚刚乳头上的触感,性器跳了两跳,差点当场爆出来。   小双明明那么虚弱,萧骏却不知怎么就被他推坐在了浴缸边上,运动裤也被扒了下来堆在脚边,董喜双裹着浴巾跪在地上,上身趴在萧骏的大腿上,两只热乎乎的手掌握住了粗大的柱体。   萧骏给浴室开了风暖,本意是怕小双洗澡会冷,这会却给自己蒸了一额的汗,他低头看着身前黑黑的脑袋瓜,小双垂着纤长的睫毛,不认识似的瞪着手里狰狞的巨物,半张着嘴巴,表情似惊似叹,半晌才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好大哦……”   他的表情呆萌清纯,因而越发显出稚拙的诱惑。萧骏拳头攥得太紧,手臂上青筋毕露,无法控制自己露出难耐的表情。   董喜双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一口,萧骏刚洗过澡,味道十分清新,于是他试探着含住了圆润硕大的龟头,太大了,舌头没地方放,只好在嘴巴里面乱动,柔软滚烫的舌页在头部扫来扫去,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快感从萧骏的身体中央向四肢百骸传递,大脑和指尖一起麻痹了。   浴巾随着小双的动作在身上松散开来,露出一边的肩膀,细白的脖子低着,上面拴着的细细红线显出情色的味道。   董喜双含了一会儿,尝试着吮了一下,萧骏喉咙深处立刻发出了低沉模糊的呻吟声,这呻吟声让小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满足和成就感,于是他半闭着眼睛,两手攥着青筋勃发的柱体,无比认真地舔舐起来。   萧骏的呼吸随着小双吮吸的动作起起伏伏,每个被紧紧裹住的瞬间都让他难以自持地屏住了呼吸,快感太强烈了,甚至让他无法思考。   萧骏憋了太久,小双的样子太诱人,口腔又紧又热,没多久他就忍不住捏住了他的下颌把自己拔出来,抵着那柔软的腮肉射了出来。   他射得又多又浓,糊满了小双半边脸,连睫毛都沾上了。萧骏缓过气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拽着浴巾要给他擦,谁想到董喜双露着半边胸膛跪坐在那,一脸清纯地伸出红色的舌尖舔了口嘴边的液体,皱了皱眉说:“嗯……有点儿腥。”   萧骏的手机在公安局信息技术处拿不回来,董喜双的手机那天晚上在大雨中彻底报废,两个与世隔绝的人就这么在公寓里待了整整一周。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心里眼里只有爱着的对方,和对方眼里被爱着的自己。两个人缠手缠脚,耳鬓厮磨,浑不知日升月落。   一周后,董喜双终于彻底退烧了,人也有了点精神,他这几天被宠得骨头都酥了,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看萧骏拆他的坏手机。   寂寂无声了一周的门铃叮咚响起,孤岛终于重新与世界连接,萧骏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风尘仆仆的鹿屿出现在门外,看到萧骏时像是松了口大气:“你们两个全都联系不上,这里再找不到我真的要报警了,星……他急得差点买昨晚的机票……”   他进门往里看:“董喜双呢?”   小双看到他眼睛一亮,把手里的抱枕一扔,几步跑上来抱着鹿屿的脖子窜到了他身上。   鹿屿被他扑懵了,只来得及搂住他的腰:“怎……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董喜双一直很喜欢鹿屿,但是面对着他总忍不住产生一种高山仰止带来的自卑感,仿佛不合格的复制品被摆在正品旁边,这种感觉在见过宋集之后达到了顶峰,让他甚至害怕见到鹿屿。   如今心结终于解开,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继续喜欢鹿屿了。   “鹿屿!我好喜欢你啊!”   鹿屿紧张地看了一眼萧骏,见他只是无奈地笑着,并没有生气,才伸手拍了一把他的屁股:   “小祖宗,当着萧哥的面这么说,你想要害死我吗?”   萧骏看着鹿屿的脸,猛地想起了小双说的关于自己的传言,低下头掩去了思索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罗星棋:靠!老萧,我听说你一直暗恋我媳妇儿?   萧骏:(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罗星棋: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萧骏:(看来真的是个傻子) 第42章 揭谜底   虽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小双的心结也已经完全解开,但是宋集这件事实在是有点诡异,小双想起来前阵子无处不在的“偶遇”,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老是忍不住四处看,总觉得搞不好人影一晃,宋集就会又出现在他前面。   他光顾着想心事,不看路,差点叫块凸起的方砖绊了个跟头,萧骏一伸手捞住了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低头问:“还是没力气吗?要不要背你?”   小双心虚地看别处:“嗯,没有,是我不小心……”   萧骏并不戳穿他,只是送到教室门口自己却不走。小双回头说:“下课我等你吃饭呀?”   萧骏推着他的肩膀往教室里走,边说:“不用等,今天我陪你上课。”   上课铃响,高代课的老教授在讲台上脱掉老式夹克衫外套放在一边,把眼镜往下挪挪,从镜框外往下面巡视了一圈,眯着眼睛看最后一排,板着脸说:“你——那个大眼睛小孩儿,就是你,你怎么跑后面去了?”   全班同学随着老师的目光往后看,给董喜双闹了个大红脸。   这老教授今年快七十岁了,是从隔壁五道口男职专门请来的,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对课堂纪律要求极为严格,看着下面的学生总有一种看“垮掉的一代”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董喜双符合所有老师心目中最理想的学生的标准,上课不打瞌睡不摸手机,仰着一张好看的小脸,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仿佛时刻在等待知识的浇灌……因此虽然开课不到一个月,但老师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董喜双在那张口结舌地尴尬着,萧骏却若无其事一般,施施然收好了桌上的书本,领着小双坐到第二排的空位上去了。   他回头对后面的男生低声说了句抱歉:“麻烦你往旁边串一下吧,我可能会挡到你。”   插曲很快过去,老教授清清嗓子开始讲课,董喜双左右偷着看没人注意自己了,这才在练习纸上写字条给萧骏:为什么今天想要陪我上课啊?   萧骏没有正面回答,在下面写:喜欢吗?   董喜双耳朵热了一下,在萧骏风骨俊逸的三个字后面老老实实地写:喜欢。   晚上的时候难得宿舍四个人都在,董喜双大病初愈,身子还虚,萧骏不让他多学,吃过晚饭就把人领回来,这会儿正在边洗脚边伏在椅背上看黎昕弹《卡农》。   电话响,萧骏接起来说了几句,皱着眉头去了阳台,说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凝重地进来。   小双有点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萧骏没做声,安抚地笑了一下,摸摸他的脸,蹲下来拿毛巾给他擦脚。   黎昕停下手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默默回头掏出手机去跟女朋友视频了。   鲁鹏涛探头过来问:“明天不上课,你们准备去哪玩?”   萧骏一面给小双穿鞋子一面说:“不去哪,领媳妇回家过中秋。”说完端起盆子去水房了。   董喜双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不上鲁鹏涛在那抓心挠肝地起哄,傻傻地问:   “他说回家,是回哪个家啊?”   黎昕被他逗得要疯:“你说哪个家,丑媳妇要见公婆啦!”   董喜双一个鲤鱼打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追去水房。   萧骏正给他洗袜子,小双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地说:   “萧……萧哥,你开玩笑的吧?啊?”   萧骏看他一眼:“怎么,不想跟我回家?”   董喜双好像囫囵吞了颗大枣,噎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跺了下脚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去。   萧骏洗完了回宿舍一看,董喜双整个人撅着小屁股埋在衣柜里正在翻,椅背上乱七八糟地搭着翻出来的各种衣服,黎昕和鲁鹏涛正在笑。   “行了奶霜,丑媳妇也逃不了见公婆,何况你又不丑,别翻了!”鲁鹏涛边笑边说。   董喜双翻衣服翻到熄灯,又紧张得半宿没睡,拿着手机在百度上搜:“初次见面,送公婆什么礼物”,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才发现有黑眼圈,急得够呛。   萧骏今天没开自己的车,而是领着小双上了宿舍楼门口停着的一辆看起来方正又结实的黑色轿车,玻璃上的贴膜颜色非常深,董喜双坐进去之后才发现驾驶位上坐着人,他拉着萧骏朝前面努努嘴小声问:“这是谁啊?”   萧骏笑着回他:“这是我爸的司机。”   董喜双一听,立刻放开萧骏的手,腰板挺直手放膝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连悄悄话都不敢说了。   萧骏被他如临大敌的样子逗得笑出来,抓过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牵好,让司机先拐去商场买了点东西,带着小双回到三环里藏在一片高大云杉后面的别墅区。   董喜双一下车就看到门口台阶上等着一个穿碎花围裙的圆脸中年女人,他有点紧张,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打招呼:“阿姨好。”   “好好,”圆脸女人笑得一脸慈祥:“好乖,快进来吧。”   他进了门,正看到大厅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裙子的超级美人,不由得呆住了。   女人五官跟萧骏十分相像,但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女性的柔美,看起来温柔而和顺,语气也很柔和:“回来了,外面热不热,坐下喝杯凉茶吧。”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小双有点拿不准对方的身份,回头小声问身后的人:“原来你有姐姐啊?”   萧骏和身前的女人,包括从楼上刚下来的萧远海都被他给逗笑了。   “这是我妈。”   “啊?”董喜双呆了,侧头望了望客厅那边正端着饮料过来的圆脸女人。   “那是家里的阿姨,从小看我长大的,跟妈也差不多了,误会也不打紧。”萧骏笑着说。   刘丽还在笑,面前的孩子长相可爱讨喜,神态呆萌憨直,一看就知道是个实心眼儿不会说漂亮话的,因此这个“误会”尤其让她开心。   “这是见面礼,你常用的那款香水。”萧骏把礼盒递给父母,“这是铸铁壶。东西我选的,钱是小双的奖学金付的。”   萧远海笑得合不拢嘴,怎么看小双怎么觉得满意,嘴里客气着说:“你看你们俩,都是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一面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请罗利军来,用新壶泡茶喝,报上次他跟自己显摆砚台的仇。   晚饭后阿姨把茶果摆在了院子里,一家人围着桌子喝茶赏月,萧远海喝了杯茶之后掏出个小小的红色绒布包说:“小董今天第一次来家里,叔叔也没什么送你的,这个你收着,想怎么用都行。”   小双愣了下,回头看了眼萧骏。   萧骏只是捏着茶杯笑,不做声。   小双只好站起身鞠了个躬说:“谢谢叔叔。”   他没经验,接过来只觉得是个方方正正又沉又硬的东西,一时没想明白是什么。萧远海站起身说:“你们先聊着,骏骏跟我来下书房,电脑好像有点问题,帮我看看。”   萧骏敛起笑容,起身在小双头上胡撸了一下,跟着上楼去了。   书房里。萧远海把一个盒子往前推了推说:“都在这里了。”   萧骏翻了翻,盒子里是一架Google眼镜,几块硬盘,零零碎碎几个U盘,还有录音笔,纽扣摄像头,外加一大叠洗出来的照片。   “这么多?”   萧远海脸色很不好看地数落他:“叫人盯了足足一年的时间都没发现,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   萧骏翻看手里的照片,心里既惊又怒。他总觉得宋集的出现和那些关于自己的流言十分蹊跷,留了个心眼让家里帮忙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给萧远海都惊出一身的冷汗。   照片有学校里的,有公寓附近的,有他自己的,也有和小双一起的,还有不少是鹿屿的。看得出来都是长焦镜头偷拍的,不然以萧骏的敏感不至于让人跟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   “那个私家侦探倒是脑子清楚,稍微一问就什么都交代了,只要我们不报警,什么都好说。为免打草惊蛇,我叫他们先盯着他,嘱咐他先不要透露消息。”   萧远海说到这里更生气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人?”   萧骏并不辩解,只是低声说:“对不起。”   萧远海叹了口气:“小董知道这件事吗?”   萧骏点了点头。   “你!”萧远海差点拍桌子,想到人正在楼下,才勉强压住了火:“你这个样子,人家怎么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们?”   “赶紧把这事给我解决掉,这段时间你们俩住家里,上学坐我的车,再带个人接送你们。”   萧骏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会尽快处理的。”   萧远海吹胡子瞪眼睛的:“我告诉你,楼下这个我喜欢得很,你可给我把事情办清爽了,有些人性格阴郁,想法极端,一定要注意安全,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故来伤了我儿媳妇我可饶不了你!”   萧骏下楼,倚着阳台的落地门看院子里。   京城的秋日难得的天清气爽。晚上风大,把云彩吹得一丝也无,月华如练,铺了一地,显得院子里的灯光都柔软了许多。   小双正乖乖地坐在那里讲学校里的事,刘丽一面笑眯眯地听,一面剥松子给他吃。   萧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当年自己为了出柜而挨得那顿毒打和半年进不得家门,是那么值得。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双被安排住萧骏的房间,萧骏认命地去住楼下的客房。   萧骏带小双去自己房间里,随手锁上门,回身抱住他,两个人默默地亲了一会儿。   董喜双偷偷笑了一下,小声叫:“骏骏。”   萧骏低头眯起眼睛看他:“哦?口气挺大的嘛,叫老公干什么?”   董喜双嘻嘻地笑:“阿姨说你的房间不叫别人进的,你不怕我住进来发现你的秘密呀?”   萧骏双手握着细细的腰把他举起来放在书桌上平视:“想知道我的秘密?容易得很,做一次换一个秘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他出差忙了小半个月,刚回来就赶上小双生病,好容易病好了又体谅他身子虚,怕折腾,搬回了宿舍,算算萧骏也憋了快一个月了,每天守着香香软软娇娇的宝贝却什么都不能做,刚才稍微亲了那一会儿只够点个火,根本没法解渴。   董喜双脸腾得红了,眼睛左闪右闪地不肯看萧骏,手也把人往外推:“别闹了,我……我没啥想知道的,真的……”   萧骏抓着他的手腕环到自己腰上,贴上去吻他,舌头在口腔里凶猛地进犯了一圈,离开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啵”。   小双果然眼睛都迷离了,嘴唇红红的喘个不停,满脸都写着“我很软,快来侵犯我”。   萧骏太喜欢他这个软糯可口的样子了,但也知道时机地点不对,只好抵着他的额头哑声说:“今天饶了你,这笔账记着,秘密我可都准备好了……”   中秋过后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萧骏开车把董喜双送到星屿去,拜托鹿屿好好照顾,自己回来解决宋集留下的麻烦。   他约了宋集在学校附近的酒吧见面。   坐在他对面,即便一向冷静如萧骏,也难免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跟宋集没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但也知道,他绝对不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对面的人仿佛贴了一张照着鹿屿画出来的劣质面具,即便酒吧昏暗的灯光也遮不住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宋集痴痴地看着他,笑了一下,语气温柔:“你回来了。”   萧骏面无表情地回应他的注视。   宋集回头环视了一下,微笑着说:“记得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就是在这里。”   那时他跟着萧骏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常常会来这里喝酒。那晚他来这里碰运气,正赶上萧骏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好像心情很不好,守着瓶烈酒,谁也不看,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倒。   宋集坐在旁边默默地看了很久,直到萧骏看起来像是醉了,才敢上去搭话。   萧骏没有顺着他的话一起回忆往昔,只是冷冷地开口说:“那些关于我的流言,是你放出来的吧。”   宋集并不意外他已经知道了。看着他说:“这一年我没办法在你身边……你……你实在太耀眼了,我得确保没有人缠着你。”   但还是没保住,鹿屿也好,那个姓董的也好,还有一个姓纪的,包括他们班上那个恬不知耻每天围着萧骏转的谭瑶……太多碍眼的人了。   原来所有误会的源头竟然在这里。萧骏心里无奈而愤怒,语气冷得像冰: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宋集露出一个笑容:“我说过的,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萧骏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也说过的,不可能。你爱的根本不是我,只是你自己偏执的幻象而已。”   宋集摸着自己的脸:“不,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做任何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萧骏看着他疯狂而痴迷的神态,摇摇头:“你处心积虑地跟踪和窥探我这么久,居然不知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宋集像是没听懂一样,狐疑地抬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痉挛地捏紧,声音尖利起来:“什么意思?”   萧骏看着他,仿佛宣读最终判决一样,一字一顿地说:“意思是,你努力错了方向。我从没有喜欢过鹿屿。从没有。”   宋集目光空茫而疯狂地看了萧骏半天,突然猛地站起身尖叫道:“不可能!”   桌子上的酒杯被他撞翻了,红色的酒液淋漓地顺着桌边淌下来。   不可能的。那天晚上,他离他那么近,仿佛终于有机会触碰到神迹的虔诚信徒,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去取悦心目中的神。然而萧骏却无动于衷。最后,他接了个电话,挣开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萧骏当时喊的那个名字,鹿屿。   他曾经非常恨鹿屿,恨他永远一副无辜的姿态出现在萧骏身边,恨他占据了萧骏所有的目光。特别是当他知道萧骏没有出国,而是追随着鹿屿来到这里的时候,那种恨意达到了顶峰。   后来他又开始庆幸,庆幸萧骏的执着,他求而不得,自己就可以做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可现在他说,他喜欢的人不是鹿屿?不可能的,如果他不喜欢鹿屿,怎么会鹿屿出现的地方一定有他?如果他不喜欢鹿屿,为什么有那么多他和鹿屿的合照?他如果不是在看鹿屿,那……他是在看……谁?   宋集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萧骏坐着没动:“你看。真的爱一个人,就应该像我这样,不给他任何压力和负担,只要他能幸福,我可以一辈子不说,也不让任何人察觉。”   宋集的脑子里混乱不堪,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不可能,你在骗我……”   “如果我真的喜欢鹿屿,那么我现在面对着你,应该会很开心不是吗。”   宋集脸色灰败地紧闭着眼睛,紧捏着桌缘的手抖得整张桌子都在颤抖。   萧骏站起身,“宋集。你收手吧。你的人生不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属,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去找值得你爱也爱你的人。”   “你已经找到了是吗。”宋集茫然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轻声问。他眼看着传回来的照片和视频里,萧骏的身边越来越多地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也眼看着萧骏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表情越来越专注和宠溺,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萧骏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语气凛然:“不要被我发现你再靠近我的生活,也不要动我身边的人。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宋集看着他模糊而高大的背影,仿佛脑子里面有根弦“嘣”得一声断掉,彻底陷入了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远海:利军,来,尝尝我这个凤凰单枞怎么样。   罗利军:哟,你这把壶不错,名家之作吧。   萧远海:嗯。儿媳妇送的。   罗利军:哦。(脱鞋)你看看我这脚后跟,最近不干不裂了,儿媳妇给买的硅胶袜可好使了。   萧远海:吴姐,中午把我儿媳妇送来的小米熬个海参粥给罗总尝尝! 第43章 放你飞   董喜双最近觉得自己好像在演谍战片,被萧骏保护得有点过度了。萧骏跟家里换了辆深色贴膜的黑色轿车,每天早上出门前,小双都被扣上顶鸭舌帽,帽檐压到最低,再把衣服上的兜帽罩上,被萧骏挟在胳膊底下塞进车里,在学校的时候几乎24小时的形影不离,他不去上自己的课,跟小双坐在信科的教室里,搞的老师和同学都以为萧骏也是本系的学生,光电实验课要分组,班长拿着名帖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为什么人数对不上。   不只萧骏自己谨慎,萧远海也不放心,派了人换班跟着他们。   没多久传来消息说宋集退学出国了,萧骏也没让人撤走,又盯了一段时间发现确无异状之后才放心。   周日下午,萧骏在书房忙着,接了个电话之后握着手机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发了半天的呆。出来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客厅没人,上楼去看,卧室也空着。他爬上阁楼的楼梯看到游戏室的门没撞严,轻轻推开一看,不禁摇着头笑了。   嫩绿色的长毛地毯上铺满了秋末的阳光,董喜双躺在上面睡得正香,萧骏平时给他披着保暖的一件大外套被他随便团团一半枕在头下,一半搂在怀里。他的手边扣着本看到一半的《半导体物理讲义》,水笔还歪歪斜斜地搭在上面。   昨天下午萧骏在书房跟公司的人开视频会议,忙得久了点,董喜双一个午觉睡到晚饭时候,果然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失眠了。   关灯之后他像个皮猴子一样在萧骏怀里翻来翻去地折腾,一会摸摸萧骏的喉结,一会儿戳戳腹肌。前一天晚上刚做过,萧骏怕他累着,不敢频率太高,本想今晚放过他,因此一直眯着眼睛忍着。   董喜双实在睡不着,睁着眼睛小声叹气,拉着萧骏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要抱,他从前很乖,并不敢这么大胆,萧骏的宠溺常常让他惶恐,总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仿佛拿了不属于自己的珍宝,随时可能被发现,被夺走。现在却终于有了理直气壮的倚仗,不但心安理得地撒娇,偶尔还会放肆淘气,丝毫没有自己已经快被宠坏的自觉。   萧骏的手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几下,被捉住了手腕。董喜双胆大包天地引着那只手钻进睡裤里去摸自己的屁股蛋,又用自己半硬着的下面往萧骏身上拱。   萧骏让他撩得再也没办法装睡,长叹一声覆身压上去吻他。   秋夜沁凉,萧骏怕他出了汗生病,把睡衣给他系得严严实实的,只脱掉了裤子,露出两条白得发光的腿。   为了事后收拾方便,萧骏伸手去床头的抽屉里摸安全套,董喜双却等不得了,嘴里哼唧着拽着萧骏的腰往下拉,自己抬起身体拿后穴去蹭他的性器。   他那里湿润火烫,萧骏挨上去就是一阵酥麻,手在抽屉里够着,腰身忍不住顺着他的劲儿往下一沉,深深地顶了进去,小双仰着脖子喘气,下面抖了两下淌出点液体,萧骏一面温柔地顶弄一面用牙齿叼着撕开安全套,他想抽出来先戴上,小双却不依不饶地用腿缠着不让他退开,萧骏握着他的腰狠动了几下,趁他失神呻吟的时候退出来艰难地戴好安全套,这才伏下身体抱住了他。   房间里没开灯,秋夜黑暗静谧,紧紧拥抱的两人在彼此的耳边分享着压抑的喘息,视觉被剥夺后,皮肤的触感更鲜明,萧骏速度不快,但力道沉猛扎实,每一下都狠狠地磨到小双的腺体上,随着后穴的一阵阵紧缩,腺液一股股挤出来,淋淋漓漓地浸湿了睡衣下摆。   萧骏不敢折腾太久,姿势也不换,一路低头猛干,很快就把小双送上顶峰,趁着他后穴抽搐绞紧的当儿加速冲刺几下也射了出来。   萧骏去浴室清理了一下,又绞了热毛巾回来给他擦身,这才发现小孩儿已经把湿掉的睡衣扒了下来,裸着身体抱着他的枕头睡着了……   萧骏无奈地笑,明天可不能再让他中午睡那么久了,虽说福利很美妙,但小孩儿的身子更重要。   小双在阳光里睡着的样子十分可爱,让人想起秋日午后草坪上慵懒惬意的猫咪。萧骏像是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一样,表情复杂地看了好一会儿,走过去把笔帽扣好夹在书里,坐下来伸手去揉小双平平软软的肚子:“甜宝,别睡了,小心睡多了晚上又失眠。”   董喜双在地毯上绷着脚尖伸了个懒腰,抓过萧骏的手抱在怀里蹭蹭,还是要睡的样子,萧骏只好低头去用鼻子拱他颈窝里的痒痒肉,一面低声说:   “甜宝,醒来了,起来跟我聊聊,嗯?”   董喜双睁开一只眼睛,看是萧骏,先满足地笑了,露出嘴角两粒可爱的酒窝。   萧骏低头捏捏他的脸颊,注视着他的眼睛问:“宝贝,你是不是有事忘了跟我说?”   董喜双表情无辜地疑惑了一下,转着眼睛想了一瞬,这才明白萧骏在说什么,揉揉眼睛坐起来叹了口气说:“鹿屿告诉你啦?”   刘之恒在大雨里把他捡回家那晚之后没多久,就发了材料清单给小双,还附了一份详细的时间倒推表。他明确表示那个名额会一直给小双留着,只等他的决定。   其实刘之恒刚提起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了,跟萧骏一起的日子有今天没明天的,他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后来被宋集摆了那么一道,他想着也好,既然有人比自己更能让萧骏开心,自己走了也就没什么挂念了。   再后来光忙着解开误会加谈恋爱了,这件事又被他刻意地压在那里不愿去想。   国庆假期时小双待在鹿屿家,两人在院子里给星星和小鹿两只猫洗澡,聊天时小双有点苦恼地问鹿屿,异地恋到底什么感觉,两个人隔着半个地球,看不到摸不着,难道不会难过死吗。而且,他没好意思直说,隐晦地问:   “没办法参与对方的生活,不担心感情会……会有什么变数吗?”   鹿屿笑了一下,回答说:“不会啊,没有意外的情况下,我们每天都会联系,我知道他每天的课都上了什么,知道他每个同学和老师的名字,甚至连他厨房里什么东西要过期了都知道,他也一样,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见你第一面就敢逗你啊。”   一路走来,他跟罗星棋的感情早已经深入了彼此的灵魂,爱情带给双方的浑厚和稳定感,像一泓宁静深广的湖水,仿佛根本不需要热恋的惊涛骇浪。他们信赖对方就像信赖自己,每天的交流根本无关报备,纯粹是与爱人分享生命的需求和本能。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鹿屿问他。   小双叹了口气,忍不住说了一下交换名额的事。自从跟萧骏说开后他回想过去两人相处的点滴,常常会有茅塞顿开的遗憾感,萧骏没有夸张,也许他真的比自己想象中更早就爱上了自己,也远比想象中更深地爱着自己。   也许,他说吃师兄的醋,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在吃醋。   可在当下的自己,却没能好好地体会到他的心意。   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实在太爱萧骏了,他想象了一下,觉得见不到摸不着萧骏的生活,自己可能连一周都忍受不了。何况是一年呢。   鹿屿沉吟了一下,感情的事,没办法推此及彼,何况大家的情况也不一样,他毕竟是跟罗星棋形影不离了三年,小双跟萧骏才在一起半年……   鹿屿感觉到他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头,一面给星星梳毛,一面娓娓地说:“萧哥这个人,虽然面对感情的事情迟钝了点,但其实他一直都非常成熟可靠,我们从前都非常依赖他,什么事只要他在,就觉得好像有主心骨了一样,因为他总是有办法,而且他的办法总是很好用……”   鹿屿停下来笑着看小双,每次听说萧骏从前的事,都是这样一幅向往的表情,满脸的艳羡:“好用……然后呢?”   “然后。”鹿屿说:“你可以试着多信任他一点,你的烦恼,他一定有办法的。”   萧骏盘腿拉他坐在自己怀里,注视着他的眼睛:“甜宝,抛开其他的不考虑,你想去吗?”   小双避开他的眼光,搂紧了他的脖子藏起自己的脸,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不想……”   萧骏看着他躲闪的态度,问都不用问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想,以及为什么会不想。   想到这儿,萧骏突然就释然了,不纠结了,觉得自己刚刚那些权衡,那些担忧全都不重要了。   萧骏让他坐在自己面前,两人膝盖对着膝盖,顺着他脖子上那根细细的红绳牵出下面挂着的戒指,拈起来在指间摆弄着:“还记得给你戒指那天我说过的话吗?”   小双愣了一下,那天萧骏说了很多话,但是他光顾着难受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萧骏叹了口气:“我说,不管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机会的确是难得的,虽然以你的资质,将来不可能缺少深造的机会,无论怎么选择可能都是殊途同归,总是不会差的,但是,我想要你拿到最好的。”   “我的甜宝值得最好的。”   萧骏坐在铺满阳光的地毯上,英俊深邃的眉眼间是满满的温柔和专注。   董喜双的眼眶红了,心里一片酸热。   “可是……我怕……”   怕遥远的距离和昼夜相隔的时差会让他们渐行渐远,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经不起这样的分离……   “我怕我想你……”可最终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萧骏笑了,“想我不好吗?我在外面回不来的那几天,想着你让我觉得很幸福。”   “而且,我会每天跟你通电话,视频,发微信,一有假期就飞过去看你,可以吗?”   董喜双犹豫着,没说话。   萧骏伸手把戒指给他收进衣服里,捧着他的脸亲了亲额头说:   “你的世界里永远都会有我。但不会只有我。去吧,甜宝。一年不长,我等你回来。”   秋天过完的时候,董喜双通过了远程面试,名额很顺利地批了下来。这学期实验课多,他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写报告,周末又报了个英语班恶补口语听力,还要忙着办护照和签证,忙得根本来不及体会离愁别绪。   寒假之前终于一切齐备,连春节后的机票都订好了。   姐姐董喜燕半年前订了亲事,为了赶在弟弟走之前举行婚礼,婚期一提再提,到底改到了寒假中。   学校统一订票的时候小双跟萧骏商量订在哪天,萧骏当时正在跟杨婉兮视频,托她帮忙办一些小双过去之前的准备事宜,闻言只是冲小双比了个手势,要他先别订。   等说完了话,萧骏才走过来拉着小双坐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跪在他面前,郑重地说:   “甜宝,这一趟,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董喜双张大了眼睛:“……你……跟我回家?”   萧骏点头,表情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我怎么跟家里介绍你呢?你想要……我跟家里摊牌吗?”小双有点犹豫,爸妈和姐姐不可能像萧骏的父母那样开明的,他们……   “你别多想,”萧骏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我跟你回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姐姐的婚事,我也想帮帮忙,而且,你不在国内,以后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照顾一下,你带我回去,就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样他们认识我了,再出面也方便些。”   董喜双怔怔地看着萧骏,眼圈里倏然涌上一层眼泪,喃喃地说:“萧哥……你别这么好,你干嘛这么好啊……你这样,我更不想走了……”   萧骏笑了,伸手把他拥进怀里揉他的软毛:“傻甜宝,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啊,照顾家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董喜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地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待了一会儿,想起萧远海塞给他的那个红色的小绒布包,小声说:“嗯……我爸可能没办法也送你一大块金子,但是,我家有一副家传的翡翠镯子,以后……可以给你一个,行吗?”   萧骏低沉的笑声透过胸腔传过来,“好啊,那我可赚了,金子多俗啊,我不喜欢,我就喜欢翡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刘之恒:哟?什么意思,主动把你的小羔羊送到我身边?   萧骏:师兄客气,我后面憋了个大招,敬请期待。 第44章 那么早   萧骏扣好后备箱,上车系好安全带,回头看着副驾上睡眼惺忪的小双,微笑着摸摸了他的头发:“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董喜双点点头,把手指搭在眉间轻轻挥了一下,蔫蔫地嘟囔了一句:“Yes Captain……”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破开冬日清晨的寒风,沿着环路向西出城而去。   天还没大亮,路上车不多,董喜双没醒透,腿上盖着毯子,怀里抱着早餐,眯着眼睛看窗外灰扑扑的街景。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跟萧骏在高速公路上开长途车的感觉。天地苍茫,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给人一种时间停滞的错觉,世界缩小到一个小小的车厢,车厢里只有彼此。小而完整。险象环生,又无比安定。   他们遇到过大风,沉重的车身被吹得轻轻漂移,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   也遇到过大雨,所有的车灯都打开了,雨刮器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开着双闪慢慢在公路上往前蹭。   遇到过团雾,车子穿梭在一团团浓厚的水汽中,视野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仿佛登临仙境。   夏天往草原上开,见过流云快速移动的影子,也见过远处的暴风雨,粗粝的闪电从云顶连接到地面。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只要小双看过去,总能看到萧骏坚毅而平静的侧脸,他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万事尽在掌握之中,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前,萧骏脱了外套,戴上墨镜,做好了长途驾驶的准备,两人沉默着,只有车子高速行驶时发出的白噪音,却更显得车内安静温暖,萧骏感觉到自己被注视,视线没动,只微微偏过脸来笑着说:“甜宝是在看我吗?”   小双被抓了个现行,有点不好意思地调整了下坐姿,问他:“要听音乐吗?”   他按开了车上的音乐,轻盈的女声和着吉他声响起,是他最近比较喜欢,常听的一首英文歌。   萧骏的手指无意识地随着节奏点在方向盘上,太阳从身后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红色的朝阳把眼前的风景照得一片透亮。   曾经,在他的人生坠入谷底的那段日子,经常会开车去高速上兜圈子,那时常听的歌单被他随便取了个名字叫“六环”。为数不多的几首致郁系音乐单调地重复着。像他的心情一样,黑暗而压抑。   而现在,歌单还是那个歌单,只是名字早就改成了“Baby”,里面根据小双不同时间段的偏好塞满了不同风格的音乐。而他的小太阳就坐在身边,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迷恋,时不时侧着身体靠过来,用温软的手指按摩他手臂上的肌肉。   萧骏的心里一片沉静踏实的幸福,曾经盘旋在心底的阴霾早已消失不见,干净得像是从未曾存在过,他的灵魂被董喜双丰沛的爱意滋养着,根强叶壮,枝繁叶茂,强大到已经无惧任何风雨。   路途遥远,小双又起得早,不一会儿就开始点头打瞌睡。萧骏按倒了副驾的座椅靠背,怕他睡冷了,还打开了座椅加热功能。   一路上小双睡睡醒醒,时而跟萧骏聊两句天,时而默默地听歌看风景。   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自己吃一口,再给萧骏塞一口,还体贴地把准备好的吸管插在功能饮料瓶子里一会儿喂他喝几口。   偶尔看萧骏面有倦色,还会主动耍宝加贡献美色——抓着萧骏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憋着劲儿问他摸没摸到新长出来的腹肌。   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跑到萧骏身后给他捏肩捶背,乖得不得了。   下高速进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董喜双不说不闹也不笑了,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窗外。萧骏看了他两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说:   “甜宝。对不起。”   小双怔愣回看:“嗯?什么?”   萧骏单手驾驶,没有回头:“是我无形中给你压力了吧。其实真的不用想那么多,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以去寻找一个对家人伤害最小的解决方式。”   小双翻手跟他十指相扣,沉默了片刻:“……不是,我只是……”   萧哥太好了,太爱他,心里容不得他受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   往村子里的路没路灯,偶尔还有曲折颠簸的小路,萧骏开得稳而慢,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小双的父母和姐姐守在院门口等了很久的样子,三个人都冻得鼻尖通红。萧骏下车打了个招呼就开后备箱往外搬东西。   小双被妈妈拉到堂屋里问一路上的情况,吃了啥,饿不饿,锅里温着特地做好的饭菜就等着他们进家门呢。   董喜双嗯嗯地虚应着。他在走神,眼睛无意识地盯着萧骏。   萧骏捧着大包小裹,盒子袋子,从院子里走进屋放下东西,再默默折返。他身高腿长,贵气天成。然而神态沉稳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孔旧窑洞和黄土夯的院子跟他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东西满满当当地堆了半个堂屋,萧骏拎着最后两盒子各种参片虫草花胶燕窝被爸爸和姐姐簇拥进来。   “你们两个娃娃,咋搬了这些东西回来!”小双爸爸惊讶地看着一地东西。   萧骏笑着回说:“都是小双特意买的,因为开车拉东西方便点。”   董喜双还在看他,眼睛和心都止不住酸热。其实所有的东西都是萧骏细心准备的,爸爸妈妈姐姐,每个人都想到了,什么东西怎么吃怎么用还特地手写了标签一一贴好。   “甜宝,愣啥呢,招呼你同学来吃饭吧?”姐姐看他在发呆,轻声提醒他。   他一早说了会带个城里的同学回家过年,家里人却没想到是个这么标致体面的小伙子。   董喜双看着眼前的几张笑脸,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突然哽咽了,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爸爸妈妈,告诉姐姐,告诉隔壁三大,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是谁。萧哥这么好,简直是他最大的骄傲,为什么要藏着呢?有什么可遮掩的!   他捞了一把,没捞到萧骏的手,改而抓住了他的衣袖,抖着声音说:“爸,妈,姐姐,这是萧骏,是我……”   萧骏的大手轻轻地盖住了小双冰凉的手,声音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叔叔阿姨好,我是董喜双的朋友,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小双愣愣地抬头看他,萧骏看过来,目光温柔深沉,一下子就安抚住了他混乱的心跳。   小双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改口道:“妈,他不是我朋友,我认了他当哥了,以后……以后你就当多了一个儿子好不好?”   萧骏的心脏和他覆在小双手背上的手一起,猛地收紧了,心上窜过一阵悸动的热流。   他的傻小孩儿,真是一点委屈也不想让他受呢。   “哎!好,好。”小双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累坏了吧,快来吃口热乎饭……”   吃过了饭又简单聊了几句已经是半夜了,小双妈领着他们俩到西屋催他们赶快休息。   这里是小双以前住的地方,还保留着原样。   屋子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但长久没点过火了,烧了小半天也还是凉渗渗的。   一张老式铁制单人床,淡绿色的漆掉得快光了,床头的铁管磨得锃亮,一左一右拴着两个红绳编的手镯,看尺寸像是不足岁的小娃娃带的,上面还坠着一颗颗小小的桃木撅。   萧骏逗着问他是谁的,小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自己小时候戴的。   床旁边一个木头的旧写字台,边角都磨秃了,抽屉把手还是老式的金属贝壳样式的。桌面上压着块玻璃砖,底下衬着几张奖状,和小双小时候的旧照片,萧骏拿手机认真地拍了下来。   床对面的墙上从头到脚贴满了小双的各种奖状,因为贴上去的时间有先有后,材质也各不相同,褪色褪得斑驳花哨,倒是有种不经意的设计感。   萧骏站在墙前一张张欣赏,带着不自觉的笑容,仿佛在透过这些奖状想象小双小时候的样子。   小双妈拎着一壶热水进来给他们洗漱用,又去打开小双床上的电褥子开关,关心地说:“甜宝,要不还是让你大去你三大家找宿吧?你同学开了这么久的车,挤着睡不安稳。”   小双正在从包里往外掏睡衣,闻言回头看萧骏。   “没关系的阿姨,”萧骏接过水壶放在木头脸盆架上,“在学校停气的时候我们也都是挤一张床上的,习惯了。”   “那好,要是睡得挤明天再换。”小双妈给两个孩子关好了房门出去了。   乡下和城里不同,没月亮的晚上,一入夜关了灯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在城里待惯了的人适应不了这种黑,总会觉得眼前发花。   萧骏怕小双睡燥了踢被子,上床前把电褥子关掉了,此刻两人紧紧拥抱着裹在被子里,屋里一片漆黑,空气沁凉,越发显得怀里抱着的人鲜活温暖。   “萧哥……”屋里太静,小双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像在呢喃。   “嗯——?”萧骏语气戏谑,故意逗他:“不是说认了干哥哥了吗?怎么还连着姓叫呢?重新叫。”   小双红着脸不出声。   倒不是没叫过,别说哥哥,他被诱哄着逼迫着叫过的亲密称呼,说过的羞耻情话多到数不过来,只是那终究是在床笫之间耳鬓厮磨的时候,平时最多没人的地方小声喊喊老公,还羞得红通通软绵绵,简直让萧骏爱不释手。   在小双心里,哥哥这个称呼,是比叫老公还要甜蜜,亲昵和羞耻的。   他叫不出口。   萧骏故意逗他:“干弟弟,怎么不叫呢?你这张小床又窄又旧,一翻身都乱响,你也不想我今晚把它弄塌了吧,快叫,不然我就亲你了。”   小双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终于嗫嚅着小声说:   “哥哥……床是不是太硬了,你会不会不适应啊……”   棉花絮的褥子睡久了又厚又重,直接铺在床架子上的木板条上,比学校的床还硬。   萧骏低声笑了下,不逗他了。他一只手臂紧搂着小双,另一只手隔着睡衣在他的腰背上来回抚摸:“不会,我不挑床,而且我很喜欢这里。”   他吸了口气:“这里有你的味道。”   “什么味道?”小双抽了抽鼻子,只闻到淡淡的柴火味儿。   “说不清楚,就是你身上的味道,独有的,很甜,我很喜欢。”   小双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被萧骏抱在怀里的那次。那时他中了暑,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都难受得不行,却唯独清晰地感受和记住了萧骏的味道。   来自健康男性的阳刚体味,混合着不知什么洗浴用品的淡淡香气,还有一点烟草的余味。   “我也喜欢你的味道,第一次闻到就喜欢了。”   萧骏声音低沉温柔:“那是什么时候,是你摔伤那次吗?”印象中那是第一次抱着小双,他惊叹于怀里人的瘦小轻盈,那时他的身体就已经先于意识对小孩儿产生了强烈的反应,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遗。   “不是,更早一点。军训的时候,我晕倒了。”   萧骏的手停住了,在黑暗中张大了眼睛。   那时罗星棋刚出国没多久,他正像戒毒的人产生戒断反应一样,整夜整夜失眠,对世界失去所有感知,整个人都挣扎在崩溃的边缘,靠着仅余的一点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那时候你好像很辛苦,总是不开心,晚上躲在营房外面的楼梯上抽烟……我每天看着你,心疼得不得了……”   董喜双不知道萧骏心里的惊涛骇浪,情潮翻涌,只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耳边的心跳变快了。   “那么早,你就已经喜欢我了吗?”萧骏的声音在发抖。   “还要更早。”小双在他怀里蹭了蹭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开学报道那天,我刮到了你的车……”   ……   “为什么,那天你甚至没看到我长什么样。”萧骏心中震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一见钟情,也总是要“见”才行啊。   “我也不知道。”小双把脸埋进萧骏怀里,舒服地叹了口气,有点困了。   “只是觉得你好温柔,又温柔又踏实。”   温柔?萧骏错愕,无论初见还是深交,萧骏从没有从任何人那里收获过类似的评价。他所有的温柔都深埋在心底,留给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了。   “太温柔了,让我想起秋天家里割完麦子后扎起的大麦垛,我小时候经常躺在高高的麦垛顶上看天上的云彩发呆,麦垛又厚实又软和,还香,就像你一样。”   萧骏心里五味杂陈,又甜蜜又沉重,还伴随着酸涩的愧悔和锐利的心痛。   “后来呢?”他眼眶酸涩,忍不住偷偷亲吻小双的发顶。   “后来……”董喜双已经快睡着了,半梦半醒地说:“后来我回去就失眠了,老是想你跟我说的话,想你握着我胳膊的感觉,心跳得睡不着……”   “再后来……嗯……就认识你了,每天都觉得更喜欢你,更更喜欢你……更更更……”   他口齿缠绵着,更了半天,话没说完就睡着了。   萧骏却难过得睡不着,跟小双的勇敢和执着相比,他是那么的愚蠢和懦弱,他何德何能配得起小双比太阳还热烈的爱意,比月亮还温柔的深情呢?他错过太多太多了,想起过去带给小双的种种伤心,他甚至有种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的感觉。   要是真的有时空穿梭机就好了,他想穿回去,打晕那个忘记了小双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骏:你是谁??   萧骏:我是来自未来的你。   萧骏:(不耐烦)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骏:给你介绍个人,看前面,那个背包的小孩,那是你媳妇。   萧骏:(冷漠)你有病吧?   萧骏:(有病的是你,傻逼)靠边停一下。   萧骏:我艹!自己打自己,需要打这么狠吗?! 第45章 骏骏娃   堂屋的窗子上结了厚厚一层霜花。董喜双趴在上面吹啊吹,吹出一个圆洞,附眼往院子里看。   走道上铺的一溜方砖年深日久都坏得差不多了,小双爸想趁着办事儿之前赶紧修补一下。   萧骏拎着镐头出去的时候妈妈和姐姐都跑出去拦着。   他虽然身子骨长得高壮,但一看那双手就知道是个金尊玉贵的少爷,家里正不知该怎么招待这么个娇客,寒冬腊月里,哪里会让他去干这种粗活。   只是小双一家四口身材一致,萧骏以一敌四都嫌太轻松,他不撒手,只是笑着跟小双妈说:“阿姨,不如您给我找件棉袄,我这个外套干活确实不大方便。”   小双妈没办法,翻箱倒柜找出件家里没人穿得了的军大衣,还顺手拿了个狗皮帽子。   萧骏单膝跪在地上跟小双爸一起往下抠碎砖头,厚厚的大棉袄把他裹得像头壮熊,帽耳朵一边翻起来,另一边耷拉着,颧骨被冷风吹得通红,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冷淡矜贵的样子。   连着三四天,他都跟着忙里忙外的,不知不觉把家里的脏活力气活都揽了下来,担水挑沙,扫雪劈柴,窑里窑外都拾掇得规规整整,利利索索。他的脸和手粗糙了许多,指关节有点红肿,指甲里藏着洗不掉的垢印。盘腿坐在堂屋炕上,拿着毛笔就着粗陋的红纸写名帖的样子,比小双更像个“家里人”,反倒是拿着kindle白白净净坐在一边看书的小双,像个城里来做客的。   家里人待他再不像待客了,亲密了许多,唤他名字也从“萧同学”变成了“骏骏娃”,小双妈稀罕他稀罕得不得了,骏骏娃长骏骏娃短的,倒比对小双还亲了几分。   姐姐董喜燕一开始也是很热情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就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礼客先生和来帮忙的邻里亲戚闹哄哄来了几趟,院子里新铺的砖头都踩光了不少,明天就是正日子了,各人分派了任务回去准备,家里万事齐备,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双爸妈正在堂屋里试穿衣服,枣红色的唐装礼服设计得十分典雅,喜庆又不夸张。小双妈对着穿衣镜抚了抚衣襟说:“这料子真好,样式比电视上的还好看呢。”   小双正在炕桌前吃果子干,闻言笑着说:“嗯,是萧哥选的。”   小双妈笑眯眯:“俺们骏骏娃眼光真好。”   萧骏没出声,笑着看小双冲他挤眼睛,一转头,冷不防在镜子里撞上了董喜燕的目光。董喜燕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笑意,见他看过来,转开了目光对小双说:   “甜宝,你们俩陪我去趟新房,有点零碎活计还没完。”   “哦。”小双对姐姐的不自在毫无所觉,嘴里叼着果子下地穿鞋。   董喜燕嫁到镇上,夫家在镇子上开铺子,家境殷实,人也老实厚道,小两口的新房就在镇中心,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董喜燕把新房最后布置了一下,中午请萧骏和小双在镇里吃午饭。   在馆子里刚坐定董喜燕就冲小双说:   “甜宝,刚才我看旁边摊子上正熬琼锅糖,你去等一会儿,趁热买一斤,咱妈爱吃。”   小双不疑有他,点着头起身要走。   “等一下。”萧骏叫住他,起身把椅背上搭着的围巾给他系好,又把卫衣的兜帽给他罩上说:   “我看那边有红糖锅盔的招牌,你不是爱吃那个吗?也买几个回来吧。”   打发走了董喜双,萧骏和董喜燕隔着桌子沉默着。   萧骏其实心里很不忍。他见到了小双的家人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出柜这件事有这么大的负担。   他的家人们会让人想起很多文学或者艺术作品里描绘的那种勤劳质朴的乡下人的形象,善良又憨厚,虽不至于木讷,但也都话不多。全家人都爱笑,天真又豁达,不然也养不出小双这么个水晶心肝玻璃人了。   只是,太过单纯了,反而让人无从下口,萧骏怀疑就算他跟小双当着他们的面牵手拥抱,他们也只会觉得那是小哥俩感情好而已。   董喜燕坐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哭了起来。她跟小双五官十分相似,只是常年劳作,比小双粗壮点,肤色深一些,那双大眼睛却是如出一辙的灵秀,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的样子让萧骏不忍地叹了口气。   “你们……你们俩……”董喜燕哽咽着,话没说全。   萧骏点头:“是的。我们俩是情侣关系,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董喜燕嘴角抽动,泪落得更凶了。   萧骏没说话,倒了杯水推过去,给她时间消化。   她哭了一会儿收住了情绪,拿餐巾纸抹了抹眼睛。   “甜宝小的时候,有一次俺们带他去邻村走亲戚,遇着个游方的大和尚。”董喜燕盯着水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笑了一下,“他从小就长得好,眼睛又大又灵活,见谁都笑。”   “那个和尚逗他玩儿了好半天,走的时候说,这娃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将来会有大出息。”   “他的确从小就学习好,十里八村都出名,爸妈跟我都知道,他将来肯定要离开这个小地方,去大城市,做大事的……”   “什么娶妻生子啊,传宗接代啊养老送终这种事儿,那都是凡人的事儿,俺们从来不要求他,你们也不用太有压力。”   萧骏愣住了。   小双的家人和小双一样,常常让他陷入这种震撼。   他事先预想的种种解释,劝说的话,在董喜燕这一番话面前全无了用武之地。   董喜燕转了语气:   “但是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他也就读书厉害,离了书本就是个瓜怂,看谁都好,啥都不会干,还一根筋得很。”   “从他第一次放假回家我就猜到他心上有人了,也猜到那人应该很厉害,很出色,把他照顾得很好……”   董喜燕眼泪又下来了:“但是你条件太好了,我怕你将来有一天不要他了,他会受不了……”   萧骏没说话,他知道哪怕他说得再好听,做再多的保证,哪怕赌咒发誓呢,都是空乏无力的。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递给董喜燕说:“这是我们的结婚申请书,甜宝还不知道,我打算一到美国就带他去登记。”   看着手机里,表格上满满的英文字母和两人的照片,这下轮到董喜燕愣住了。   “姐姐。”萧骏的语气笃定而真诚,“我们对彼此十分认真,决定在一起也不是图一时的新鲜或是头脑发热,我们经历了很多考验,很确定对方就是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而且,”萧骏笑了一下,“应该有危机感的是我才对,甜宝他……他真的太好了,想要取代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也是为什么我急着想把注册先办下来的原因。”   萧骏没有说任何“我保证”或者“你放心”之类的话。他做到了前面,反而比那些誓言更有说服力。   而且这些天的表现也看得出来,萧骏是真的拿他们当家人在对待。   董喜燕点了点头,待要再说几句,小双拎着袋子进来了,话题就这么打住了。但萧骏知道,姐姐已经接受了他。   第二天接亲的时候,按俗礼是要弟弟背姐姐上车的,董喜双跟董喜燕身高相仿,倒比姐姐还单细些。董喜燕穿着大红绣金的喜服,手往小双肩膀上搭了一下,没有动,凤冠流苏后面的脸看不清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弟背不动,大弟来吧。”   婚礼结束没多久,春节也过完了,离出发去国外的日子没剩几天,京城的家里也还有些事要办,萧骏和小双不得不返程了。   小双爸和小双妈忍着眼泪强颜欢笑地给两个孩子准备往回拿的东西。舍不得小双出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一方面,更舍不得的却是骏骏娃这个干儿子。   回去那天还是起了个大早,萧骏按开了发动机热着车,看见小双妈在抹眼泪,下车走过来轻声喊了一声:“妈”。   婚礼那天他也收了个红包跟着改了口,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叫得很习惯了。   “甜宝虽然不在,我却是能常回来的,您别哭了。”   “哎,好。快走吧,看走晚了路上车多。”虽然万分不舍,小双妈还是催着两个孩子上路了。   董喜燕也在车上,一路送他们到县城。姐弟两个在后座上交代家事。   “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爸妈身体都没啥事,我都能照看。”   姐姐给小双理了理衣领,接着说:“我把你这两年寄回来的钱给爸妈在镇里买了户楼,离我不远,等他们不愿意种地了,就搬过去,这些年的积蓄养老足够了,你不用再往家寄钱了,我听说国外啥都贵,你多买点吃的,别把身体亏空了。”   小双含着眼泪点头:“有小外甥了别忘了告诉我,姐夫要是欺负你就找他给你撑腰。”他手指着萧骏,把董喜燕逗笑了。   “瓜娃子。”姐姐点了点他的额头,叹了口气,小声说:“他是个好人,你们俩,好好过。”   一直到车上了高速董喜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瞪着眼睛看萧骏:“我姐那句话啥意思,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骏娃哥!你要不要童养媳?   萧骏:长得水色不?   董喜双:水色地很,就是有点笨,不会干活。   萧骏:没麻达,你骏娃哥我有的是力气,活我来干就行。人在哪,领来我瞅瞅!   董喜双:(转了个圈)在这儿!就是我! 第46章 典终人不散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这一年的圣诞节,“萧总攻的后宫”聚在杨婉兮Baltimore市区的公寓里,少了个斯恪,多了个董喜双,同样是六个人,只不过变了三对情侣。   闹了一晚上之后,众人都疲极睡去。萧骏和董喜双坐在楼下客厅的地毯上,对着窗子看雪。   房间没开灯,只有身旁圣诞树上缠着的五色小灯缓慢地亮起又熄灭。   小双靠坐在萧骏怀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两人十指交缠着,萧骏下巴搭在小双肩窝上,在他耳边念了这两句诗。   董喜双没出声,只是回头,两人交换一个浅而温暖的吻。   其实萧骏这次来不仅是为了过圣诞节,小双也知道,但他们为这件事僵持有一段时间了,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   为了不破坏难得的相聚,彼此都暂时按着没提。   董喜双来交换之前萧骏和朋友们都有点不放心,担心他到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语言又不是很通,被萧骏宠得自理能力都堪忧……   连他自己也不是不忐忑的。   只是他们忘记董喜双最不缺的就是个轴劲儿,遇强则强,潜力像个宝藏。   前半年是过得有点糟糕,要学的东西太多,语言是最大的障碍,要比别人多花很多时间,他甚至没什么时间跟萧骏联系,好几次萧骏人都来了,他还泡在图书馆里对着课堂录音熬夜看书查资料。萧骏也不打扰他,自己在公寓里打扫房间洗衣服,去超市买水果零食日用品,饭菜做成半成品冻在冰箱里,叫他一热就能吃。   董喜双回来一脸困倦地吃过饭倒头就睡,别说亲热了,话都说不了两句。   不过也就半年。半年后他就完全找到了节奏,接触到自己喜欢的领域,一猛子扎进去,如鱼得水。   他不像那些出身上流或中产家庭的优等生,骨子里带着不自觉的优越感,社交上也是多有功利的考虑,难免排外或有目的的“抱团儿”。但也不像传统的“寒门贵子”,没有那种“凤凰”式的自卑与自负。   他对物质没什么执念,对金钱也没概念。消费方式令人迷惑:穿着运动超市买的价值15美金的打折运动鞋,天天去食堂排队等免费披萨,可掏出个笔记本却是外星人定制款,手腕上一块薄薄的钻表明眼人一看就认出来是某名牌的限量款,贵得吓死人。   他品性单纯,看谁都好,既不把自己看得比别人矜贵也不会妄自菲薄。刚来的时候发音奇烂,满口语法错误,但从不羞于表达,扯着教授一说说好久,连比划带猜,说不出来的单词就旁征博引地解释,闹了不少笑话的同时,成长也是飞速的。   他很适应JHU这种超级自由,研究氛围又浓厚的教学方式,GPA一路往上,同时参与几个Project,不知不觉间,在Whiting已经小有名气。留学生里流传他“凶残Mini哥,人呆话不多”,大家都喜欢跟他一组,因为他就像个吉祥物一样,组里有他,实验总是顺利得多。   就像萧骏说的,“一年不长”。好不容易适应了,一年之期也快到了。   圣诞节前,学校找他谈话,带他的物理系教授欣赏他基础扎实,考虑问题具有“奔放的灵性”,想要留下他。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天,说需要点时间考虑一下,回来之后谁也没告诉,默默地失眠了几天,跑去拒掉了。   消息还是刘之恒透露给萧骏的。   一年前董喜双来美,刚一落地就跑去市政厅登了记,彻底成为有夫之夫,刘之恒惊讶之余,有点失落有点羡慕,但更多的是佩服,他的原则是向来不碰有主的,所以及时掐断了萌芽状态的好感,退回到“师兄”的位置上。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萧骏还是真心感谢了他。   他打给小双问他为什么不接受这么好的机会,两人在电话里第一次争吵了起来。   董喜双想按照约定,交换一年结束就回国。他太想萧骏,也太心疼他了。   萧骏来得很勤,除了节假日必来不说,平日里最少一个月也要飞一次。   大三了,他自己的课也很紧,手里的两个公司都在发展,事情很多。好几次小双半夜醒了发现他握着额头眯着眼睛对着电脑工作,神情疲惫。   小双拉他上床睡觉,他却说算了,反正没剩几个小时就要飞回去,不如在飞机上睡。   在董喜双心里,机会再好也好不过萧骏去,他是喜欢这里,但跟萧骏一比,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在哪儿不都是学习吗,回去也一样有书读就好了啊。   萧骏却不同意。多少交换生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他的甜宝凭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得到了,怎么能放弃?   两人说来说去说急了,萧骏说干脆这边的学位不要了,直接申请过来读商科,反正没什么差别。董喜双气得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又打回来哭着说:   “凭什么白白浪费三年,你的时间就不珍贵了吗?你的学业就不重要了吗?我不想每次都是你在牺牲,不是只有你爱我,心疼我,我也很爱你,更心疼你呀!”   话说到这份儿上,什么架也吵不起来了,趁着圣诞假期,萧骏亲自飞过来安抚自家宝贝。   董喜双玩儿着萧骏的手指,想起这两句诗后面还有一句“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心里不禁一酸,低声说:“我不喜欢这个诗。”   萧骏抱着他摇一摇,轻声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董喜双惊喜地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萧骏看他又圆又亮的眼睛,心中涨满温柔的爱意。   真是神奇。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你只要看着他,就能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幸福”。   “我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萧骏出神地说。   “什么感觉?”小双问。   “不怕。”   董喜双不懂:“不怕?不怕什么?”   “不怕两地,不怕相思,什么都不怕。”   董喜双看他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话题,有点不开心地噘着嘴:“以前会怕吗?”   萧骏点头:“以前怕你哭,怕你生病,怕你想我。”   “现在不怕了?”   “嗯。”萧骏握着他的下颌亲亲他嘟起来的嘴唇。   “我的甜宝已经长大了,这一年你的表现让我感觉很骄傲。”   董喜双被夸的心里喜滋滋的,脸上都快撑不住生气的表情了。   “也没有那么大,我还是会哭,会生病,会想你。怎么办?”   萧骏认真道:“那就再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我不过来看你了,你回去看我可以吗?”   董喜双还是不高兴,闷闷地嘟囔:“说好一年的……”   “谁说的。”萧骏捏着他的一根手指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们说好的明明是一辈子。”   终于两人各退一步,董喜双答应萧骏接受学院的挽留,条件是萧骏一年内不准飞过来。   这一年并没有像他们约定的那样,由董喜双负责做空中飞人,他修了Minor,又修了几门research,忙得一塌糊涂。但也没有让萧骏像去年一样那么频繁地过来。他们约好了每天互相报备行程,就像那年小双做的一样。并且设定了固定的视频通话时间,哪怕再忙,周末也要视频一次,有事情需要决策就随时打电话,想说情话又怕打扰对方休息时就发邮件……   这天是两人的固定视频日,最近几天小双在微信上比较沉默,所以萧骏早上很早就起来去跑步,洗了澡开着电脑等他。   他盯着腕表,时间一到就点击呼叫,过了好一会儿小双才接通。   “萧哥。”小双头发也是湿的,脖子上搭着条白毛巾,扯着嘴角冲镜头笑。   他表情不对,声音也比以往低了一个八度。萧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地问:   “今天怎么这么早洗澡,吃过晚饭了?吃的什么?”   “嗯……”董喜双眼睛左右摇晃着不看前面,“吃……吃的墨西哥菜……”   他脸上的笑那么牵强,眼角还有点发红,萧骏心中警铃大作,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人能让他露出这种大受打击的表情。   董喜双今晚的确是去吃了Taco,只不过不是自己去吃的,而且根本没来得及吃,就被迎头泼了一杯冰咖啡。他挺喜欢的那件棉纱白T恤瞬间吸饱了冰凉的液体粘在身上,泼他的人扔下杯子冷笑了一声就走了,留他一个人一脸错愕地面对服务生的惊呼,打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如此粗鲁地对待。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JHU出了名的华人多,欧美的学生常常开简易party,主要为社交,而华人留学生出了名的爱聚餐,各自带上一两个家乡菜,或者干脆就去大中华买点菜肉涮火锅,主人提供场地并备酒水,大家以吃为主,顺便听听乡音,八卦八卦学术圈的轶事。   月末的时候小双去参加下游实验室的一个比较熟的朋友组织的聚餐,认识了两个新来的台湾男生。   个子高点的那个是研究材料的,开朗健谈,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个子矮一点的那个苍白阴郁,从头到尾粘在对方身边,看起来像是紧张,东西没怎么吃,话也没说几句,只知道是学音乐教育的。   董喜双今晚吃得没有平时认真。因为那个高个子老找他说话。而他一说话小双就忍不住想笑——他的家乡话出了名的硬,再温柔的姑娘说出来也像要吵架。台湾话却是出名的嗲,他看一个高高壮壮肌肉发达的男生撒娇一样拖着尾音哎来耶去就憋不住。觉得不礼貌而强忍住了笑声,但脸上的笑意却实在没遮住。   他今晚带来的是萧骏上次来包好了冻在冰箱里的虾仁儿小馄饨,那男生吃了一个之后眼睛发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哇喔,这是你自己包的吗?味道恒好耶!”   董喜双忍笑忍得肚子都在抖,只好胡乱点头。   他一向神经粗,既没有注意到另外那个男生面无表情直盯着他看的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大家微妙的互递眼神,面面相觑的气氛。   其实他这一挂的在圈子里还是满吃香的,亚洲人喜欢他个子小,容易满足保护欲。可爱,但是不娘。认真到有点呆,但又不是nerd那种。欧美人则喜欢他纤细又白嫩,夏天穿短袖短裤,身上连根汗毛都看不见,甜滑得像块牛奶布丁。   他做实验的时候表情专注到有点冷,不然也不会有“凶残”的名号了,可是跟人说话的时候又总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带着两个小酒窝,反差萌。   不知谁开的头,取代他的英文名字Milton,叫他Mini,大家似乎觉得Mini更符合他的气质,因此很快传开了,整天Mini长Mini短的,连他自己都习惯了。   吃香归吃香,一方面,他没开窍的时候打扮得像个过时的古董,不管男女,从没人对他表示过“特殊”的好感,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开了窍,立刻又被萧骏拢进了怀里绵绵密密地保护了起来,再加上天生神经粗,简直像个绝缘体,任你再强的电流甩到身上都毫无所觉。   另一方面大家都知道他是已婚身份,刚来美国就登记了,而且跟伴侣感情非常好。   因为他每天挂在嘴边最多的就是:My husband这,My husband那。   “My husband said……”   “My husband did……”   “My husband thinks……”   跟他走得近的几个人一听他说“My husband”就忍不住翻白眼,说他在实验室像小狼狗,一提起老公秒变小奶狗,老公来了更是没眼看,乐得像个哈巴狗。   遇到这么执着而火热的追求,还是头一次。   高个子台湾男生三天两头约他喝咖啡,吃午饭,问他下学期想选什么课,甚至单独请他一个人去看电影。   可惜绝缘体董喜双丝毫没有接收到对方递来的各种暗示和挑逗,只是觉得对方有点话痨,而且做事迂回拖沓,没有目的性,不然怎么一起吃饭这么多次了还没弄明白对方到底想要求自己办啥事儿?   有一天晚上他从实验楼出来,一拐弯正碰上高个男和阴郁男在拐角处拉扯着在争吵。   他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的实验数据,并没有听清他们在吵什么,愣了一下觉得不好参与,急忙道了个歉转头换了个方向想绕着走。   没想到高个男神情激动地跑过来拉住他说:   “Mini,你不要误会,听我解释好吗?”   董喜双目瞪口呆:“解……解释啥?”   高个男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嗐声叹气了半天说:   “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解决了就去找你。”   董喜双一头雾水看两人拉扯着走远,还在纳闷:解释的是啥,解决的又是啥,难道台湾同胞的语言系统出了问题?还是自己英文说太久,中文能力退化了?   他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没想到几天后阴郁男找他,说要请他吃饭。   董喜双的社交系统十分简单:每个人都是好人,大家都是朋友。他的圈子里一般都是Whiting的人,突然来了个Peabody的他还觉得很憧憬很荣幸,哪知道坐定之后没说几句话对方就兜头兜脸地给他来了个咖啡浴。   董喜双的人生活到二十岁还从没收到过如此直白的恶意,大受打击。   “萧哥,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他了?”   萧骏心里怒气翻涌,表面却仍得维持云淡风轻:“从你的描述来看,我不觉得你哪里做错了。”   小双叹了口气,情绪还是低落:“是我太粗心了,可能无意间得罪他了吧……”   萧骏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宝贝,今天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小双果然被引开了:“什么消息,要听!”   萧骏举起手机给看他截图。   “JHU Carey Business School?”董喜双念了一下落款,猛地站起身来。   “你拿到Carey的offer了??你真的拿到了?你要来了?”   “嗯。”自己如珠如宝藏在心尖子上的小孩儿居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萧骏迅速在心里把计划做了调整,“我决定不等毕业典礼了,下个月就过去。”   董喜双站在那愣了一瞬,感觉像在做梦,什么墨西哥卷饼,什么冰咖啡,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在客厅的地毯上疯兔子一样蹦来蹦去,末了扑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一个月后。   萧骏和董喜双在BWI机场胜利会师,彻底结束了长达两年的异地恋。   而罗星棋按照与家里的约定,在国外拿到学位后,马上就要回国去与鹿屿团聚了。   走之前他飞过来跟萧骏和小双见面。   “听说你一来就用三杯咖啡把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泼退学了?怎么回事?”   罗星棋一见到萧骏招呼都来不及打,忍不住先八卦。   萧骏冷冷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替他父母教教他如何做人罢了。”   罗星棋咋舌:“总攻气场太强大了,我有点害怕。”   他端详着萧骏认真开车的平静表情,有点感慨地说:“本来以为我终于能回国了,我们又能一起了呢,怎么搞的,我来你不来,我走了你倒来了。诚心躲我呢?”   萧骏笑了下,心里一片云淡风轻:“跟着你十几年,你不烦吗?”   罗星棋愣了下:“明明是我跟着你——”   他皱了下眉头:“你当初突然决定不出国,是因为烦我了?”   萧骏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念叨:“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还真是幸福。”   “不是,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招你烦了,啊?”罗星棋还在不依不饶地问。   萧骏把车在公寓楼下停好,冲着车窗外抬了抬下巴,打断他的话:“有人来接你了,还不快去。”   罗星棋回头看见了小双,立刻眼睛一亮,跑下去抓着他要揉乱他的头发,两个人就在公寓楼前你追我跑地打闹了起来。   Baltimore的六月正值春末夏初,天空一片碧蓝,旁边的草坪有人正在锄草,青草的香味随风飘过来。   “萧哥!”小双在叫。   萧骏回头,小双边笑边跑,一脑袋扎过来,让他抱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萧哥,他们为什么叫你coffee man啊。   萧骏:当然是我咖啡煮得好,不然你以为呢? 第47章 番外 落地成婚   虽然董喜双一再保证自己没问题,萧骏还是坚持亲自送他去美国。   董喜双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就是长途,不知道在飞机上要吃这么多顿饭,新奇得不得了。萧骏在旁边看他像个小松鼠一样认真地吃餐后水果,逗他:“香槟也免费,要喝吗?”   小双眼睛发亮:“好喝吗?”   萧骏失笑,按铃要了一杯,果然小双喝完之后晕晕乎乎地一路睡到了地方。   落地出闸时天清日朗,和京城的干燥不同,空气沁凉湿润。董喜双有种只在课堂上打了个盹儿的错觉,时差什么的完全没影响,精神得不得了。   他没想到会有人来接。   杨婉兮穿着露肩拖尾小礼服,怀里还捧着一束彩虹色花球,高瓴和罗星棋站在她两边,两人都穿着黑色礼服西装,雪白的风琴褶衬衫上结着领结。   董喜双目瞪口呆:“……接……接个机而已,要这么隆重吗?”   几个人笑着互相拥抱,罗星棋拍了拍萧骏的背,在他耳边咬着牙小声说:“行啊兄弟,后发先至啊你!”   说完把手里的大纸袋塞进他手里:“去吧,带小双先把衣服换好,别的不用操心,都安排好了。”   更衣室里,董喜双懵懂地站在那里,任萧骏慢条斯理而无比细致地给他扣上银色的水晶袖扣,仰着脖子让他结领花。他不大自在地提了提白色礼服裤子,还在疑惑:“我们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吗?”什么活动要这样赶,一下飞机就去?   “嗯,要去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活动。”萧骏面色平静,给小双穿好白色礼服短外套后,换上自己的同款黑色礼服。   一头雾水的董喜双上了一辆亮晶晶的黑色轿车,一路懵懂着被拉到一个带圆顶的两层建筑物门前。   红毯两边摆着两排扎满了鲜花的路引,一直通向小广场上的圆形水池前。   萧骏牵着小双的手,踏上红毯的瞬间,尽头的水池里,喷泉伴着音乐声哗地绽开,水雾反射着阳光,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董喜双的心脏怦然跳动,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骏,被紧紧握住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短短的十几米路程,每一步都像踩着一个梦,周遭的世界仿佛消失了,眼睛里只有萧骏的侧脸,耳朵里除了嘈杂的心跳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大脑擅自中止了思考的能力,一切都变得恍惚而不真实。   萧骏让小双面对自己站好,缓慢而坚定地单膝跪地。   “……小双……宝贝……”   萧骏激动到难以自持,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哽住了,他咬着牙低下头,深深吐息,眨掉眼睛里的水汽,重新抬头看着小双说:   “……我……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这些话了……”   “你可能想象不到,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迟钝和愚蠢如我,甚至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   “而你……你那么勇敢,那么宽容,那么好,我常常觉得,大概上辈子我拯救了银河系吧,这辈子才能得到你的爱……”   “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觉得世界像你一样可爱,有你,我就觉得生活是踏实的,连每天早上的醒来都特别值得期待,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每次想到你,我就觉得幸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萧骏顿了片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紧张得在发抖,两人握在一起的四只手全部都僵硬冰凉地颤抖着。   萧骏吞咽了一下,艰难地说:“董喜双。你愿意,再慷慨一点,给我多一些幸福吗?我想完整而合法地拥有你,我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你……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小双像不认识似的低头看着萧骏,表情怔愣,大眼睛里蒙着一层惊讶的泪膜,粉色的唇瓣颤抖着,喉间发出哽咽而艰难的呼吸声。   他像是丧失了解读句子的能力,把萧骏这几句话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颠了几回个儿,那些美好的词汇发着光,发着热,仿佛烟花轰然乍放,照亮了他的眼睛和灵魂。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拼命点着头,呜咽着说:“我愿……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止不住的眼泪漫过眼眶,顺着脸颊汇集在下颌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萧骏被他的眼泪烫得心口发疼,站起身,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围观的路人发出欢呼声,哭得妆都花了的杨婉兮走过来把彩虹花球递给了小双。罗星棋抹了抹眼角,把等在一边的市政厅工作人员领到铺满鲜花的圣台后面,工作人员是个胖胖的大叔,笑眯眯的眼睛在圆眼镜后面发出善意的光,他的声音轻柔和缓,伴着音乐和水流声仿佛在念一首诗。   “年轻人,请在这里签上你们的名字,从今天起,你们将不再被湿冷的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与保障。从今以后,你们将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唯愿你们的日子,天天美好,直到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