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惹不起的贾赦》 作者:非南北 文案: 现代风水师贾赦穿入红楼世界,贾赦开始和二房争房子、教儿子,画符、算命、捉鬼。 但是:被印子钱逼死的冤魂成了贾赦的鬼跟班 莫名其妙落水的长子贾瑚成了贾赦的小迷弟 刁奴欺主不听贾赦吩咐?鬼跟班上去啪啪两巴掌吓死丫的 库房钥匙不给贾赦?没事,我们来个五鬼搬运,想要什么自己拿 贾政窃居正室不搬家?我们让荣禧堂天天闹鬼不得安宁 这是一个出门总碰灵异事件的大老爷收了一堆奇怪跟班在红楼世界横着走 ,最后监国摄政的故事。 食用指南: 1、本文黑贾家二房,黑王夫人黑贾母贾政等,粉勿入。 2、背景架空,内容全靠脑补放飞,考据党慎入,踩雷请点×。 3、风水知识为作者杜撰,请勿当真。 内容标签:红楼梦 灵异神怪 平步青云 爽文 主角:贾赦 ┃ 配角:林黛玉、贾宝玉、贾政、贾母、王夫人、贾琏、王熙凤等 ┃ 其它:红楼梦 作品简评: 现代风水师贾赦穿入红楼世界,从此:被印子钱逼死的冤魂成了贾赦的鬼跟班;莫名其妙落水的长子贾瑚成了贾赦的小迷弟……刁奴欺主不听贾赦吩咐?鬼跟班上去啪啪两巴掌吓死丫的;贾政窃居正室不搬家?我们让荣禧堂天天闹鬼不得安宁……大老爷身负绝学,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在红楼世界横着走,走着走着就上了人生巅峰。本文开篇直奔主题,节奏明快不拖沓,情节高潮迭起,扣人心弦。全文构思巧妙、独具匠心,斗二房、夺回荣国府主导权和捉鬼降妖穿插进行,兼具灵异文之情节紧凑、悬念丛生与宅斗文之虐渣复仇、爽感爆棚于一身,整篇故事情节引人入胜,令人拍案叫绝。 第1章   真是大水淹死会水人,捉鬼的死在鬼手上,风水圈有名的大师贾赦被一头最高等级的僵尸不化骨一巴掌拍到地里面不见了,尸骨无存。   疼,浑身都疼,恢复知觉后,贾赦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似的。偏偏这时候有好几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脑仁更疼。   “老爷醒了,快去告诉太太。”“那这里有劳姐姐看着,我去去就来。”   贾赦睁开眼睛一看,自己床前围着几个十五六岁的俏丫头,贾赦心想:难怪那头不化骨那样厉害,看这用的丫头都是穿古装的,这丫头都是几百年前的,那头僵尸肯定更老,功力更深。但是?自己不是不化骨的俘虏吗?怎么变老爷了?   贾赦打量了一下自己呆的屋子,睡的床,雕梁画栋,纱帐锦被,这环境太古色古香了,僵尸老巢不可能这么有情调吧。再看一眼榻前伏侍的丫鬟,这是活人,不是什么僵尸女鬼,那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贾赦还没想明白,就一个古装美女进来了:“老爷,您可算是醒了,我吓得什么似的,佛都拜了几回了。灶上煨着燕窝粥,我这就去端来老爷用一些,老爷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我这就叫人做去。”   贾赦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穿一身古装纱裙,环佩俱全,成色上等,衣料考究,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人,再看这女子相貌甚美,二十多岁年纪。   “你是谁?”贾赦问。   “老爷,您摔糊涂了?怎么连妾也不记得了?您昨日骑马出去,那马不知道怎么惊了,您从马上跌落下来,就人事不知了,一觉睡到现在才醒。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算是醒了。要不,妾这就去求老太太,再请两个太医来给您瞧瞧。”邢夫人边说边急得流下泪来。   她倒不是装的,她出身寒门小户,虽然贵为荣国府大太太,但是身份尴尬,老太太和二房没人把她瞧在眼里不说;就是府里有体面的丫头、下人对她都不算十分恭敬。贾赦再是贪杯好色,不重视她,有贾赦在,她总是荣国府的大太太,如果贾赦有个好歹,自己无儿无女的,嫡子贾琏现在就对自己不亲近,庶女迎春小小年纪木讷得像块木头,将来自己能靠哪一个?所以她是真担心贾赦出事,那可是关系自己的后半辈子的大事。   贾赦听到马上摔下来,突然头痛欲裂,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海水般的往脑子里灌:   他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因为夏天到了,东院旁边的马棚特有的味道浓烈得很,他住的东院又恰巧住马棚的下风口,那味道飘得他住的东院每个角落都是,别提多刺激了。贾赦原身被贾母打压久了,懦弱得很,明明十分厌烦马棚修在那里,又不敢找贾母说,天天都憋着一股闷气。   如果只是憋一股闷气倒算了,反正这么多年也这样过来了。更可气的是昨天他亲娘贾母找到他说要让他把监生名额给贾珠。贾赦再无能,也知道贾琏才是自己的亲儿子啊,现在荣国府只有一个二品以上的官员,也就是只有一个荫生名额,如果给了贾珠,自己的亲儿子贾琏怎么办?   于是贾赦爆发了,爆发的贾赦也仅仅是喝了一顿闷酒,准备醉生梦死。结果他就是醉了都不得安生,一股热风吹来,把隔壁马棚的味道带进东院,混着自己打嗝喷出来的酒气,那味道别提多刺激了。于是贾赦出门骑马散心去了。   贾赦艰难的爬上马背,一口气骑到郊外跑马场,想到东院那股味道贾赦心里就憋屈,然后就撒气一般使劲抽了跨下的马几鞭子。那马也性烈,就把贾赦摔下来了。   这时,贾赦总算搞明白了,自己这是穿越了,而且还穿进了一本书里。好在,红楼梦家喻户晓,当年师父也逼贾赦看过,这算,环境不陌生,也是个优点?   就这样摇身一变,贾赦就成荣国府大老爷了。   邢夫人见贾赦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连眼珠都不动,也不知道贾赦到底怎样,只吓得在那里哭。贾赦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通过原身的记忆也知道了眼前这个美女是邢夫人。见邢夫人还在那里哭,贾赦摆摆手说:“我没事,刚醒了一时有点糊涂,现在都记起来了。太太你先带着下人出去,我一个人静静,莫让人进来。”   邢夫人见贾赦正常了,转悲为喜,忙擦了眼泪,福一福身子,领着丫鬟们出去了。   邢夫人走后,贾赦才起身朝东方拜了拜了:“师傅,谢谢你老人家给我起的好名字啊。虽然换了个地儿,也算救了我一命。”   贾赦是一个长在红旗下的风水师,原本是个孤儿,是师父收养了他。当年贾赦第一次看红楼梦的时候,还缠着师父问为啥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   师父一脸高深莫测的说:“贾赦是个好名字啊,你看贾家人做了多少坏事,罪名罄竹难书,最后贾赦被特赦了,可见这人名字好,命也好。你二十四岁时命中有一劫,我看借个好名字,能不能帮你迈过那个坎儿。”于是贾赦的师父做主,给他取了个和红楼梦里大老爷一模一样的名儿。   贾赦在风水一道上天赋不错,年纪不大就在风水圈颇有名气,出道以来也没失过手。谁知道第一次失手,就是二十四岁这年,碰到一只高级僵尸不化骨,然后,师父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确实帮自己逃过一劫,但是这逃过一劫的方式太独特了,自己逃进一本书里,成另一个贾赦了。   弄明白来龙去脉,贾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名帖和印章。没有这两样玩意儿,贾母就算再一意孤行,贾珠也进不了国子监。原身虽然懦弱,死前到底还做了一件好事,把名帖和印章都藏起来了。贾赦徇着原身的记忆找到名帖和印章,又换了个地方藏好。   自从贾赦醒了之后,正房那边的人就来来往往没停过,倒不是那边多关心贾赦的身体,这些人都是贾母打发过来问贾赦醒了没有的,贾母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拿到印章,盖了贾珠的举荐书,贾珠好到国子监入学。贾赦自然没有理会他们,就是觉得他们聒噪得不行,打扰自己休息。   贾赦摔得倒是不重,就是些软组织擦伤,没有伤筋动骨。所以,贾赦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出门活动了,没办法,这大夏天的,马棚的味儿实在是太独特了,他想呆在东院也待不住啊。   贾赦出了东院,把整个荣国府逛了一圈儿,不愧是国公府,果然是风水格局上佳,布局合理,尤其以荣禧堂为最。除此之外,荣国公贾代善暮年养老的梨香院也不错。但是阳光照处总有阴暗面,风水再好的楼盘都有大凶的死角,荣国府也不例外。   比如贾琏居住的南北夹道上,小小一间房屋。这处居所穿堂风过,不利钱财,不利子嗣,是为大凶。贾赦顿时想到书上写的贾琏和王熙凤夫妻多年无子,只有一个巧姐儿,后来好容易怀了个儿子,还流产了;王熙凤当家多年,最终把自己嫁妆都赔了不少进去,不禁冷哼一声。书上那么厉害的琏二奶奶,一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也算是无能。当然,现在贾琏才十二岁,既然自己做了贾琏的爹,以后的琏二奶奶还不知道是谁呢,贾琏也不可能像书上一样,一辈子住在夹道里。   至于贾赦原身居住的东院,本来格局是可以的,但是突兀的在边上修了个马棚,那马棚又是在东院的上风口,东院日日笼罩在马粪秽气中,再好的风水也败坏了。   况且荣国府里南院有个马棚,怎么又突兀的在东院前面再修个马棚,虽然原著没有提,但是贾赦觉得这马棚有可能是原身和贾母闹翻了,另开大门之后,贾家故意修来恶心他的。   逛了一圈儿,对荣国府格局大致有了数,贾赦也有了打算。首先,先把房子换过来。略考虑了一下,贾赦决定先礼后兵,于是在穿越的第三天,贾赦去了荣庆堂请安。   贾母派人催了三天,贾赦对她爱理不理的,印章也不交出来。现在贾赦来请安,贾母能给他好脸色看?   贾母冷了贾赦半天,才不紧不慢的说:“你来做什么?你若想我多活几天,就莫到我眼前来惹我心烦。左右是把你养大了,翅膀了硬了,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贾赦不紧不慢的说:“既如此,儿子以后不来就是。只是今天来,儿子有一件事要说。”   短短一句话,贾母就觉得今天的贾赦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贾母又说不上来:“管你有什么话,我也懒怠听,你若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把印章和名帖交过来!”   够直白!贾赦对贾母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服气的,就像现代社会,有些厉害的老婆向老公要工资卡一样。   贾母还是以前的贾母,但是他不是那个任贾母拿捏的贾赦啊:“母亲这话错了,我正是孝敬您,才不把印章给您。母亲也不打听打听,满朝文武,有谁是把官印交给双亲的?官印乃朝廷所授,本朝律法明令官员本人保管,至仕之后交回吏部,我若交给母亲,我自己违反律法,该当革职查办事小,陷母亲于不义是大。所以,印鉴是万万不能给的。”还好在现代的时候,师父曾逼贾赦多读几遍红楼梦,不然光说话的语气、用词,贾赦就得露陷。   贾赦说完,贾母、贾政、王夫人都愣住了,这……真的是贾赦说的?   “你!我让你给你就给,谁敢说我的不是?”贾母对贾赦,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讲道理,只需要命令就足够了。   “御史台就敢说母亲的不是,也敢说儿子的不是。如今妹夫掌管御史台,如果没有参我一本,就是妹夫的失职!母亲,当真连妹夫的前途都不顾?”   贾赦口中的妹夫自然是胞妹贾敏的丈夫林如海,林如海探花出身,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二品,是圣上钦点的兰台寺大夫,掌管御史台。当然,御史台就是要参人,一般也是盯着有实缺的满朝文武,谁也不会管贾赦这样挂着虚衔的一等将军。   贾母哪里懂这些,果然就唬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贾政站出来说:“大哥,如何对母亲说话用这样的语气?若是母亲气出个好歹,大哥岂非要背上不孝的名声。”   贾赦心想,我正要找你,你倒自己撞枪口上。于是贾赦不紧不慢的问:“看二弟这话说得,我不过有什么话据实说,怎么母亲会生气?难道母亲是个听不得实话的?二弟这是在说母亲气量狭小吗?你这么不孝不悌,该当跪祠堂!”   你……贾政一下子被噎着了,不知道如何作答。   贾赦趁热打铁,对贾母道:“老太太,常言道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我袭爵也好些年了,自从出了父孝,我就该搬入荣禧堂,这么些年也没搬,原是我不孝,坏了列祖列宗的规矩。前儿一跤从马上跌下来,倒将我跌明白了,咱们府上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二弟什么时候收拾了从荣禧堂搬出来,我也好搬进去。”   “你说什么?!”贾母听了这话,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想也别想,我是荣国公夫人,有我在,我要哪个儿子在身边伺候就是哪个儿子住荣禧堂!”   “可是,您也没住在荣禧堂啊。若是母亲要二弟侍奉在侧,二弟该当搬来荣庆堂才是。”贾赦说。   贾政听了贾赦这话,脸上顿时就红了。贾母也知道说到底贾政住荣禧堂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怒道:“是我让政儿住的荣禧堂,荣禧堂离荣庆堂近,过来侍奉我方便。怎么,你连母命也要忤逆吗?”   贾赦知道就是这个结局,也没和贾母争。笑嘻嘻的对贾母说:“既然母亲说不搬,那就不搬吧,只以后别反悔。”说完,贾赦起身告辞。   贾母拐杖在地上杵得叮咚作响道:“快滚,快滚,怎么前儿没一跤跌死你!” 第2章   贾赦回到东院,想了一下,写了一张签子,叫来自己的新提拔的长随单勇说:“你去帮我买这些东西回来,莫要声张。”说着递给单勇一张单子,单勇接过,也不多问,应是领命而去。   贾赦作为风水师,自然会相面,东院里的丫鬟、婆子,外头用的小厮、管事要么奸猾,要么刻薄,要么心术不正,没有几个能用的,这个单勇倒是有几分事业运,也是个忠诚可靠之人,于是贾赦提拔单勇做了自己的长随,单勇从马棚打杂的小厮一下成了大老爷的心腹。   单勇不是家生子,因为家道实在艰难,才卖到荣国府为奴,谁知道他做事勤恳本分,只因不会巴结上司,总分不到好差事,天天打扫马棚,和牲口为伍。马棚的活计又累,月钱又低,眼看攒不够银子,赎身无望,单勇把恢复良民籍的心都灰了。却不想时来运转,得到大老爷赏识提拔,不但给他涨了三倍月钱,还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银,如果多做几年,攒下的钱说不定就够赎身了。单勇喜不自胜,对贾赦吩咐的事越发尽心。   贾赦让单勇买的皆是些上等香、蜡、纸、烛、朱砂等物,是做法事、画符用的。   单勇东西买回来,贾赦一一看过,心想:不愧是在古代,黄纸、朱砂的成色都很好,贾赦满意的点点头,打赏了单勇一把钱,让他替自己守着门口,不许放人进来。   贾赦在现代修为颇高,只要心诚,无需仪式也可成符了,不过到了红楼梦里,他可不知道自己的本事还剩几分。于是贾赦设了香案,点上三炷香,默念师父和祖师爷名讳,祷祝完成,才提笔画符。   谁知这次画符异常顺利,贾赦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进步了,朱砂笔在黄纸上畅通无阻,不到一炷香|功夫,已经画好了十几张。除了布阵要用的符纸,贾赦还画了几张平安福和驱虫符。   一切完成,贾赦先在自己的东院贴了驱虫符和避秽符,又带着单勇去了马棚。   此刻正值夏季,马夫也回房打盹去了,马棚里静悄悄的,只余马儿嚼食草料和蚊蝇乱飞的声音。   贾赦让单勇搬来一把梯子,爬上房梁,贴好符纸,组成一个引气阵。阵成之后,马棚秽气上升,形成一个气旋,直飘荣禧堂贾政居住的三间耳房方向。   贾赦布置好阵法,下了梯子,满意的拍了拍手。现在荣国府控制在贾母和二房手中,贾政绝不可能因为被贾赦抢白几句就搬出来,他真脸皮那么薄就不可能赖在荣禧堂不走了。可是,贾赦暂时住不进荣禧堂,恶心恶心贾政还是可以的。原身和马棚相伴十几年,自己也得让他的好弟弟感受感受马棚独有的味道,算是让原身的弟弟和原身感同身受一把吧。   做完这一切,贾赦觉得心中莫名畅快。   作为一名五讲四美的风水师,他虽然懂得不少杂学,但是从来没搞过恶作剧,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用风水知识做坏事,内心有点抑制不住的小激动,就跟三好学生第一偷偷抽烟似的。   贾赦布好了引气阵,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看时辰还早,就带着单勇出门了。   “大老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单勇好奇的问。   “嗯,这城里,哪儿算命看风水的人多啊?不去那些大庙大观,就去街边摆摊子给市井人家看的地方。”原身的记忆里,没去过这些地方,贾赦只好问单勇。   “要说,这北门外的牟尼院,南门外的都阳观据说都极灵验,这两处外头的街道两旁也都是摆摊子给人相面算命的术士,只是里头怕是有本事的少,骗人钱财的多。另外,清虚观的张道爷是替咱们老太爷出家的替身,那边的敬大老爷又在玄真观出家,这两处道观都在城里,老爷如果要卜卦,不如就去这两处,又近又方便。”古代人大多迷信,单勇说起这些倒如数家珍。   贾赦听到贾敬,撇了撇嘴,这位宁荣二府最有才学的进士老爷吃丹把自己吃死了,可见玄真观没什么本事,可以略过。牟尼院一听就是尼姑庵,自己去也不大方便,至于清虚观的张道士,那是向着贾府的,更不能去。于是贾赦说:“那就雇辆车,去都阳观看看吧。”贾赦先在信不过贾府的人,不愿意用府上的车。   单勇好奇的看了一眼自家大老爷,没说什么。都阳观香火是挺旺盛的,但是城南都是穷苦百姓,鱼龙混杂,富贵人家极少去城南。   至于贾赦去城南干什么,自然是去做好事积德的。正派风水师一般是为人排忧解难,化解风险,让人少走弯路的,这样的风水师不损福报,还行善积德。邪派风水师什么都敢做,借人运道,乱改命数,损人利己,这样的风水师损阴德、折阳寿,往往难得善终。   而贾赦在贾家布的那个引气阵介于两者之间,属于恶作剧,没有到损德折寿那么严重,但也不是什么好事,会损伤一些风水师自身的运气,如果做得多了,积少成多,也损害自己的修为和福报,所以贾赦刚刚布了那么一个阵,这要找点好事做做,把损失的运气补回来。   刚出南门不远,贾赦主仆就听见不远处的田野里传来哭天抢地的哭声。   “那边怎么了?过去看看。”贾赦说。   单勇应了是,招呼车夫停车。单勇倒是尽职尽责的过来扶贾赦下车,不过贾赦自己跳下来了。二十四岁的花美男风水师,上山下海、捉鬼驱邪什么没干过,要什么人扶啊。想起年龄,贾赦就一顿心塞,这个壳子比自己足足大了九岁,九岁啊!四舍五入都老了一轮了。   主仆两个向前走了一段,离那哭声近了,就听一个妇人说:“周大娘,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莫要想不开。你快些过来,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您叫您家山子多伤心呢。”一个妇人正在劝另一个须发皆银的老妪。那老妪匍匐在一口井边,似乎要跳井。   “石头媳妇,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如今活着也是拖累家里,不如死了干净。如果不是为了给我抓药吃,山子也不会欠那还不完的印子钱,如今全家靠着活命的几亩良田被夺走了,以后家里日子怎么过哟。”那老妪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完这一段话,又使劲喘着气,仿若要背过气去。   贾赦听了这段话,心里暗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走过去说:“大娘,这位嫂子说得对,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您先起来说话,那井边凉气重,你若是受了凉,病气更重了,你家山子为了给你治病,岂不是又要四处借钱欠债。”贾赦嘴上这么说,其实是看到那井口隐隐透着煞气,怕这老妪不小心叫脏东西蛊惑了拉进去。所以先劝老妪离开井口再说。   听见又有人来劝,围着老妪的人都回身来看,众人见贾赦长相不俗,一身贵气,都猜贾赦是路过的贵人。贾赦也打量众人,多数人手掌粗糙,皮肤黝黑,身上衣裳打着补丁,许就是附近村庄的人。   老妪抬头向贾赦望来,贾赦也看着老妪的面相。老妪耳薄,一生贫苦,但耳垂有肉,老来还有一段后福,骨相匀称,为人正直和善,子女孝顺;人中长,是长寿之相。只是此刻眉宇间一团黑气萦绕,身上带煞。   城南都是穷苦人家,男女皆要下地做活,倒没城北那么讲究避嫌,见来了陌生男子,围着老妪的妇人们也没躲开。   有胆大的村民顺着贾赦的话说:“是啊,周大娘,您听这位老爷的。您不想自己,还想想你家山子呢。”   那老妪还是趴在井边哭:“如今我家三亩地全让权贵老爷夺走了,我就是活着,不过是让我家山子越发艰难罢了。我不如死在这权贵的井里头,化鬼也让他不得安宁。”   老妪一面哭,一面说,众人见他情绪激动,都站得远远的,怕接近了她,她一激动,没扒稳,反而掉下去了。   贾赦皱了皱眉头,看到一那股淡淡的煞气渐渐变浓,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同时众人齐声惊呼,那老妪一头向井里栽去。   幸而贾赦见井底有黑雾升起,提前动了,不然哪里来得及。饶是贾赦有先见之明,一个飞扑,也堪堪拉住老妪的一只胳膊。   那老妪拖着病体,行动迟缓,身子又瘦小,贾赦却觉得老妪身子很重,像一股巨大的力量隔着老妪和自己拔河一般。同时,老妪回过头来,怨毒的看着贾赦,瘦得像鸡爪子一样的手向贾赦面门抓来,速度快的比很多年轻人都敏捷,根本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   贾赦冷哼一声,单手拉着老妪,另一只手掏出上午多画的震煞符,掐着指诀往老妪头上一拍,老妪跟过电似的浑身颤抖,连打几个喷嚏。井里那股浓郁的黑气顿时散去,贾赦仿佛听到一声哀怨凄厉的惨叫,同时,加在老妪身上的一股大力卸去,老妪偷袭贾赦的手软软的垂了下来,身子一轻,贾赦急忙后退,和老妪双双摔在地上。   众人可不知道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期间又有多凶险,只看到贾赦抓住跳井的老妪,拉起老妪的同时,双双倒在地上。还有庄稼汉觉得难怪是有钱人家的老爷,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这周大娘能有多重,这位老爷还被带倒了。   也有几个村民看出了门道,小声问旁边的人:“你看见了吗?刚才周大娘看起来好凶,似乎还想打这位老爷,难道周大娘鬼上身了?”旁边的人经人提醒,也有想起来的,这事儿在村民中就小声议论开了。   单勇急忙过来扶起贾赦,那头也有几个妇人扶起老妪,又有人劝老妪向这位老爷道谢。   众人正七嘴八舌,一个黝黑汉子满头是汗的跑过来说:“娘!娘!便是地没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儿子有的是力气,就是不种地了,去码头扛大包,总是有儿子一口饭吃就有娘的,娘您若是有个好歹,才是叫儿子做个不孝不悌之人呢。”这汉子刚从别处赶来,气都没喘匀,正是老妪的儿子山子。   没了阴物缠身,老妪也清醒过来了,抱着自己儿子满脸惊恐的说:“何尝是娘想不开,是这井里有东西要拉娘下去呢。”这时候天还没黑,老妪一句话把众村民说得脊背发凉,单勇也觉得大夏天的,瘆人得很。   “又来啦,恶鬼又来索命找替身啦,以后大家莫要靠近这口井!”听老妪那样说,就有村民惊恐的喊了起来。 第3章   老妪慢吞吞的爬起来,离开那井口远远的,才要跪下向贾赦道谢。贾赦受尊老爱幼教育长大的,哪里能让个老奶奶向自己下跪,忙亲手扶着老妪。那老妪跪不下去,还是向贾赦连连作揖道谢。老妪的儿子听说是贾赦救了自家老娘,又忙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口中直呼恩公老爷,嘴上千恩万谢。   贾赦摔了一屁墩儿,月白的绸缎袍子上滚了一屁股的泥污草屑,这时却努力做出高人的样子说无妨,又让单勇扶起那汉子。   这里刚出南门,虽然城南多是穷人,但也是天子脚下,京城的富贵人家多,根基也深厚,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说不定哪天就因此丢了命。因而京城的贫民百姓活得更加小心翼翼,村民多怕权贵老爷,看到有钱人家都是躲得远远的。此刻见贾赦待人说话平易近人,有胆子大的不那么怕了,贾赦问什么,这些人也照实回答。   贾赦问:“各位老乡,以前是不是也有人掉进这口井里过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可不是?贵人你不晓得,这井里已经要了好几条人命了。”   “好几条人命了?那没有人怀疑这井不干净?”贾赦试探着问。这是在古代,老百姓对鬼神的接受度比在自己所在的年代高得多。   果然,一个精干汉子道:“怎么没有?都说这井底冤魂要找人做替身,自己才能重新投胎,总要再死一个,上一个鬼魂才能超生,就这七八年间,这井少说也已经吞了八九条性命了,还不说以前。”   贾赦皱眉问:“既是如此,没人来做法超度亡魂么?”   “哎,贵人老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一片地原本都是南洼村的。因为这里有口井,这一片地夏日里有水灌溉,旱天干不着;这周围又没有什么大河发水,涝天淹不着,这一片皆是旱涝保收的良田。以前,这些地也都分属南洼村各家各户的,能在这里有几亩地,只要手脚勤快,日子总能过得去。但京城权贵遍地,好良田谁不想要哟。   这些年,谁家有个三灾两痛的,实在无法了借了印子钱,若是还不上,就拿地抵债,如此一来,这一片几百亩地,也没剩几块在村民手头了。如今山子家的地也被人夺了去,再过几年,这一片没了散地,只怕又要成哪家贵人家里的庄子了。老爷您知道,这京城周围的良田多是有主的,有钱也买不来,这些丧尽天良的官宦人家,也只有用这些缺德法子从咱们穷人手上巧取豪夺。”那汉子健谈,话匣子打开,就滔滔不绝的把来龙去脉都说了。   “就算这里的地都被大户夺去,无论你们按几成交租,总是收成好了,主家收的租子才多。难道他们就不想多些进项?这井有古怪,佃户们总有胆小的不敢来打水,不也影响主家的收成么?主家都没想办法解决这口井的问题?”贾赦问。   “谁说不是呢?以前这井没有古怪的时候,都掌灯了地里还有人劳作呢。自从这井接连吞了几条命,大家都结伴而来,一下午只做一两个时辰的活计,最迟不过酉时三刻地里就没人了。夏日的天气又热,大家出来得晚,回得早,真真一日做不了多少活计。   但权贵人家哪里管这些,左右地是赁出来的,又不用他们自己下地,就是出了事,死的也是佃户,与贵人不相干。穷人家的命,那些权贵老爷谁看在眼里,自然没人肯请高僧来超度亡魂。   种这片地的村民也凑钱请过一个道士,那道士也不是骗子,平日也有些灵验,就是那次来这里超度亡魂,反而险些掉进井里,那道士直呼这井里的东西厉害,再不敢来了。后来那道士还在家病了一段时间咧。大家白花了一回钱,问题没解决,后来就没人牵头做这事了。左右大家小心些,若是小心翼翼还躲不过,自认命苦罢了。”刚才那个健谈的汉子无奈的说。   听到这里,贾赦大约是明白了。这种人命如草芥封建社会和自己习惯的现代还是有很大不同,在这里,人分高低贵贱,并没有现代社会那种不论贫贱,都人命大于天的观念。真是离开了之后,才深刻体会到社会主义好啊。   贾赦看了一眼幽深的井口,心想:古代的科技虽然不发达,但是玄学发达啊。有真本事的道士都搞不定这口井,自己也不要托大了,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再来,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   于是贾赦对村民说:“现下时日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以后依旧莫要独自靠近这口井,我回去想想办法,左右尽快把这里的厉鬼解决了,也省得大家提心吊胆。”贾赦很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自从被不化骨一巴掌拍进一本书里,贾赦发现自己好像变怂了。要换以前,什么厉害的冤魂厉鬼碰见贾赦,不被当场超度的?还做什么准备挑什么日子。   贾赦想走,村民们却不让了。健谈那个汉子迅雷不及掩耳的跪在地上道:“神仙老爷,求您发慈悲,就把井里那东西收走了吧。我知道您是有神通的,不然,刚才怎么能从那东西手上夺回周大娘?”   这汉子这么一说,提醒了村民们,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求贾赦捉鬼收妖,也有跟着那汉子跪下的。   贾赦可不爱受人跪拜,在贾赦看来,死人才接受跪拜。于是贾赦让众人都起来,不然自己立刻就走。   村民们起身了,贾赦看村民们脸上期盼的眼神,可见这七八年来他们担惊受怕够了。贾赦心想:反正都被不化骨拍进书里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恶鬼抓进井里。就是再死一次管他去哪里呢?说不定还回到现代了呢,我还怕一个跳井鬼做什么?   于是,贾赦把心一横,交代了村民莫要靠近井边,若是怕的,可以先回去。古人围观封建仪式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人多,大家相互壮胆,也觉得没那么怕了,也有人觉得自己独自回去反而不如留下来人多安全,到最后,都留下来看贾赦捉鬼。   贾赦走到井边,围着井口顺着走了三圈,又逆着走了三圈。然后将手伸到井口,手捏指诀,默念咒语。众人只见贾赦右手虚画,似乎在井口写字,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接着,阴风大作,一股井水冲天而起,天女撒花般落下来,落了众人一头一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都觉得今天的井水格外的刺骨,打在身上没有应有的凉爽,反而有些生疼。   贾赦看到最浓密的一团雨雾中仿佛有个黑影,贾赦还没追上去,那东西就嗖的一下飞到贾赦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牙齿森森的就要咬贾赦。   贾赦忙一个转身,伸手拍去,一掌抓在那东西的肩头,然后刺啦一声,仿佛烙铁烙在皮肤上,升起一股糊味儿。   那厉鬼惨叫一声,委顿在地求饶:“法师老爷饶命!”   贾赦也吓了一跳,赶紧丢开了那水鬼,如果不放开,他担心自己能把那水鬼抓化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刚才手掌拍在那厉鬼身上,发出淡淡一道红光,有点像师父以前说的炁场化实。炁场化实,是非常高的境界,难道自己进红楼之后变厉害了?   再看地上的厉鬼,那鬼在阴气和怨恨的荡涤中早就失了本心,双眼突出,口大如盆,长着森森的三排牙齿,青一团紫一团的脸上扭曲得仿佛浆糊随意搅成的,丑陋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贾赦默念了一段消业经文,那厉鬼才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有了生前的神智。原来,这是个男鬼,大约三十多岁的庄稼汉。   贾赦问:“大胆恶鬼,为何无故伤人!”   那水鬼听了,急忙摇头说:“法师饶命,我从未伤人。”   贾赦听说这井已经伤了八九条性命,并不信水鬼的话,厉声问:“若非你伤人,之前拉周家老妪下井的恶鬼是谁?他上哪儿去了?”   那水鬼哭道:“那是李二毛,已经被法师的符咒驱散了。”驱散就是魂飞魄散的意思。贾赦想到刚才自己救周老妪时候那声凄厉又哀怨的惨叫,像是有鬼魂被打散了,倒对水鬼的话又多信了三分。况且,这个鬼出来的时候喷起那么高的水柱,能力比妄图蛊惑周老妪跳井那个鬼厉害多了,这个水鬼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既如此,我超度你重新投胎做人可好?”贾赦问。   听到投胎做人,那水鬼就大哭起来:“求法师饶命,我不想再投胎了!”脸上神情十分恐惧。   贾赦皱眉问:“为何?”虽说鬼和人一样,也有千奇百怪的想法,贾赦以前也遇到过愿意做鬼修的、愿意当阴兵的鬼,但是怕超度怕得像要他魂飞魄散似的,还是少数。这鬼的想法很奇怪。   那鬼哭道:“我生前老实本分,家中三代人节衣缩食攒下十亩良田,眼看日子过得好一些了。只因这些田地好,被荣国府的豪奴周瑞看上了,强逼小人卖了田地。小人不依,周瑞当时也没说什么。直到一日小人在地里劳作渴了,到井边汲水来喝,就被个傻子推入井中溺死了。小人家中只余年老父母及妻儿,无力照看十亩地,这地到底被周瑞低价买走了。”   刚才村民连说还不上印子钱被人夺地,贾赦就想到王夫人主仆。现在听这个水鬼哭诉,自己猜得果然不差,贾赦就满心愤怒。这遭瘟的女人到底造了多少孽哟。   水鬼接着说:“如今法师就算超度了我,若我来生还是托生在穷人家又如何是好?生在穷苦人家,朝不保夕,真真生不如死,我宁愿做个孤魂野鬼,也再莫要托生受罪了。我们穷人家的命,真真连富贵人家的奴才都比不上。我以前没害过人,以后也不敢害人,宁愿受法师驱策,只求法师莫要超度我。”   贾赦听了这段话,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多数鬼魂都是愿意被超度的,但他此刻竟然觉得这鬼说的话十分有道理。换做自己,也不想过性命时刻被人拿捏的日子。   犹豫了一下,贾赦说:“既如此,你暂且跟我回去吧,记住,莫要害人也莫要吓人,若是被我发现,别说超度你,管叫你魂飞魄散!”   那鬼急忙点头应是。   其他人是看不见水鬼的,只看到贾赦对着虚空嘴唇一张一合,语速极快的小声和人说话,众人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真的捉住了鬼还是故弄玄虚。   倒是刚才劝周大娘的那嫂子眼尖,惊呼道:“你们看老爷跟前,地上是不是湿了?”   众人朝贾赦跟前瞧去,才看到贾赦跟前一块地是湿的,而且这块地湿的形状和刚才水柱喷天上又落下来散点般打湿的形状不同,而是湿成一个半圆不扁的轮廓,仿佛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在那里站过了。   看出问题的村民都觉有些瘆人,倒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一小块湿地有什么问题的村民没觉得有什么。   和水鬼说定之后,贾赦又问:“你既还有家人,想来你过世之后他们也为你做过法事到场,你却没曾离开这里,是被人用法术禁锢了,不能离开这水井方圆五丈之内?”   水鬼哭着点头,情绪十分激动,隔了好一阵,才抽抽噎噎的点头说:“法师料事如神,我正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五年都没挪过地方。还是刚才法师的咒语威力强大,助我挣脱压着我的巨石来到井中,这才第一次出来。”   贾赦听完,掐指算了算,走到井边向东走了九步,见这里正是一座小小的石桥。说是石桥,其实就是连接田埂的一块石板。田埂上下面开了口子,是涝季排水用的,上面搭了块石板做路,是供村民行走的。   “你们来两个人把这石板撬开。”贾赦对村民说。   村民都是来劳作的,带着锄头,听了贾赦吩咐,众人就怀疑这石桥有古怪。其时,村民多敬畏鬼神,有好几个手上拿着锄头的村民踌躇不前。倒是那老妪的儿子山子和很健谈那个汉子不怕,向手上有锄头的村民借来锄头,三两下就撬开了石板。贾赦蹲下看了眼,又指了个地方说“你们把这里挖开。”   山子二话不说的就往下挖,挖了两尺左右,就挖出个瓦罐子。贾赦叫其他人莫动,自己念了段咒,才取出罐子,揭开看时,罐子里头装了一个纸扎的小人,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生辰八字。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中赖嬷嬷家里有个有大观园一小半大的园子是非常惊人的。   原著贾家贪了林家二三百万的财,修个大观园就没了。就算这笔钱部分被贾家挥霍了,部分替贾元春打点了前程,大观园也花了近两百万,赖家的园子就算贾家的三分之一,都要六七十万银子。再考虑施工过程中赖家被贪污得少,装修也没大观园规格高,再打一次折后一个园子也要三十四万。   我总觉得,就算贾母再蠢,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奴才贪自己这么多钱而无动于衷。那么赖家的钱,很有可能有部分是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来得。   既然赖家可以仗着荣国府攫取财富,周瑞家自然也可以。周瑞替王夫人放印子钱,肯定会遇到还不上的情况,那么周瑞完全可以收了人家的房子和地,再做个假账把本金还给王夫人,以此完成贾家豪奴的原始积累。但是被收走房子地的穷人怎么生活,贾家人就不会考虑了。 第4章   那水鬼看到贾赦取出纸人儿,早就泪流满面了。   贾赦看了水鬼一眼,也很同情他的遭遇。被人害死之后,生辰八字镇压在桥下,天天被人践踏,只要桥不塌,这水鬼就永远被镇压,连家人烧给他的供奉都拿不到,谈何害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咒语驱使他出来,只怕这水鬼还得压在桥底下。   别看这小小石桥,因为这里不发汛,不过车,只有村民走在上面,轻易不会塌。桥不塌,那水鬼的魂魄就会被永远镇压。   贾赦把收起纸人儿,没声张,又掏出一个平安福交给先头要跳井的周婆婆说:“老人家,这个你收起来放身上,记得要千万要放上衣口袋,做个络子挂脖子上也行。千万莫放裤兜,也莫沾污秽的东西。您老人家以后都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周老妪千恩万谢的接过。   山子上来又要向贾赦磕头道谢,被贾赦拦住了道:“你若真的谢我,就来给我做长工,你放心,我不叫你签身契,也不叫你白干活,一个月一两半银子的月钱,你看如何?”   听到一个月一两半银子,众村民都倒抽一口凉气。一个成年劳力在外干一天的活,不过挣个二三十文,一个月也就八九百文,那还是十分勤快的人才能挣来的。这老爷救了山子的娘不说,开口就是给山子开一两半银子的工钱,让山子去做长工,这真是撞了天大的好运了。   山子犹豫了一下说:“恩人老爷救了我母亲,又帮种这片地的村民们解决了心头大患,我们凑些银钱做酬资也是应该的。恩人不提筹资,难道我山子就是那样没有良心的人吗?我愿到老爷府上做活,却不敢拿恩人给我月钱,替恩人做活,只当报答恩人。只是我家中也要照应,以后我到恩人府上做活三日,照应家里三日,恩人看可好?”   贾赦点了点头,他就是看山子面相忠厚正直,所以想把他招揽到自己身边。自己现在空有一个大老爷的名儿,在身边却没几个能用的人,要活下去,而且活得不像原身那么窝囊,贾赦需要组建自己的团队。   “不拿工钱是不行的,你有高堂、妻儿要养活,不领工钱,他们喝西北风吗?你若当真感激我,以后做活多用心就是。你到我府上做工,做六日歇一日,农忙时节可酌情告假,但是扣除相应的工钱,你看可好?”   贾赦想了一下,既然是古代,不就给双休的待遇了,不然太特立独行了,但是单休还是要给的。请事假的话,也要扣工资,不然以后人多了今天你请假,明天我请假,乱套了不好管理。至于工资,贾赦给单勇提到了二两银子一个月。单勇是签了身契的,算固定工,山子不签身契,算临时工,工资就比单勇少四分之一。   山子可不知道贾赦在考虑企业管理的问题,就觉得贾赦提出的条件太优厚了啊,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山子在码头抗大包,起早贪黑的忙一个月,也不过几百文钱,有时候夜以继日的赶工,才能上一吊钱。他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一个月能挣一两半的银子,忙点头应允,纳头便拜。   其他村民见了这样的好事,心中羡慕不已,纷纷上前询问贾赦,家中还缺长工不。   贾赦笑道:“是还缺那么一个,但是……”贾赦转向方才十分健谈的汉子道:“除非是他来,就和山子一个条件,其他人,我却是不要的。”贾赦已经看过了,那个汉子也是正直进取的好面相。创业之初,团队人员贵精不贵多,他选员工是很挑剔的。   贾赦这话一出,好些个有心到贾赦府上做工的人难免泄气。又有好几个妇人就围着刚才劝周大娘莫要跳井的年轻嫂子说:“石头媳妇,快让石头应下来,能不签身契还拿这么高的工钱,其他地方是再没有了。将来石头挣了大钱,以后你就享福了。”原来,那汉子就是这妇人的丈夫。   名叫石头的汉子姓郑,他自小和山子交情好,见山子去了贾赦府上做长工,贾赦又点名叫自己也去,刚才贾赦又说得明白,不签身契,月钱还高,就动了心,拿眼睛看自己的妻子。那妇人点点头,郑石头也答应了。   贾赦看了看天,说:“那就这样说定了。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吧。石头和山子明日进了城,到城北……”贾赦本来是想让两人直接去荣国府找自己的,但是转念一想,方才水鬼说夺他家田产的人是周瑞,那么夺山子家田地的人只怕也是周瑞,荣国府在山子和石头看来,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于是贾赦话锋一转,没说让山子和石头直接去荣国府找人,而是接着说:“明日辰时二刻,你们就在南门下等着,我还要出城办一趟事,办完了你们和我一起回府认个路。”说完,贾赦又让单勇给了两人一人一个银锞子,算作预支的工钱。   二人千恩万谢的接过,点头说明日一定来。贾赦见天色不早,就登车回府了。到了宁荣街口,贾赦就提前下了车,贾府人多嘴杂,为了避免麻烦,他暂时不想让贾府的人知道他雇车出城这件事。单勇付了车钱,又交代车夫不要说今日拉了谁,去哪里,那车夫拿了赏钱,忙不迭的答应。   贾赦身上滚了一屁股的泥污,下车步行回府颇引人注目。但是宁荣街上谁不认识赦大老爷?就算觉得他形貌可笑,只要认出是他,也没人敢笑了。贾赦就这么大摇大摆、镇定自若的往荣国府走。   谁知没走多远,身后一辆马车就赶了过来,车上探出个脑袋说:“大哥,你这又是去了哪里?怎么搞得这样狼狈。”说着,贾政从车上下来,向贾赦拱了拱手。贾政以端方君子自居,这些面子上的礼数一直做得很周到。   贾赦一想到南洼村那一片良田被周瑞巧取豪夺收入囊中,还害死八九条人命,搞得怨声载道,看见贾政难免迁怒。贾赦心想:好你个贾存周,一边吃贾王氏巧取豪夺的红利,一边说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给谁看?这不要脸的境界简直叹为观止。贾赦把鼻子一捂,皱着眉头夸张的说:“哎呀,二弟,你身上怎么一股马臭味儿?你也不怕就这样去衙门,熏到尚书大人?”   贾政被贾赦一句话差点噎死:别说贾赦嫌他臭,他自己的都觉得自己臭,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荣禧堂耳房一直笼罩在一股马粪味儿中。他还是换过衣裳去的衙门,同僚依旧不爱和他说话。   看见贾政脸上神情尴尬,贾赦就高兴了。噎死了贾政,贾赦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水鬼却忍不住钻出来对着贾政的屁股就是一脚。贾政觉得屁股一痛,向前一栽,差点跌个狗吃屎,往前面跑了两三步才站稳了。贾政痛得吃呀咧嘴,回过头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倒吓得自己打了寒噤。   贾赦瞪了水鬼一眼,水鬼委屈的说:“他身上,沾着和周瑞有关的因果。”   贾赦见了水鬼可怜兮兮的表情,没说什么。对啊,贾王氏重利盘剥,包揽诉讼,跑腿的都是周瑞,花钱的也有贾政啊。人家都被周瑞害死了,踢一脚周瑞的主子又怎么了?没上去掐死贾政,已经是这水鬼品性纯良脾气好了。   贾政吓得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办,贾赦笑着说:“二弟,街上平平整整的,你怎么还差点摔跤?莫不是病了吧,回去告诉老太太,找个太医来给你看看。为兄就先回去了。”   贾政屁股还痛着,连忙点头说:“大哥先请,大哥先请。”   贾赦带着单勇继续往前走,水鬼跟在贾赦身后,贾政看见贾赦走过之处,地上留了一串淡淡的水渍。这下,贾政的身子都开始发抖了,远远的看见贾赦进了东院,才屁滚尿流的上车,逃也似的回了荣禧堂。   贾政回去之后,赶忙跑到王夫人供的菩萨像之前拜了拜,弄得王夫人一头雾水。   回东院之后,贾赦吩咐单勇先去买了一套成衣,然后在宁荣街后街僻静处写上水鬼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烧给他,又给他供奉了一顿饭,那水鬼吃得狼吞虎咽,泣泪横流。这水鬼做鬼五年了,一直被镇压在桥下,这才是做鬼之后吃的第一顿饭呢。   吃完饭,水鬼换了衣裳,他走过之处,才不会留下水渍了。   水鬼名叫郑家树,等他吃饱喝足之后,贾赦吩咐,如果想报仇,自己也不拦着,但是报仇之后,就担上了因果,必然灰飞烟灭。如果不报仇呢,就帮自己看院子,但是不能害人,不能吓人。最后贾赦还是加上一条:和郑家树之死有因果关系的周瑞、贾政等,可以小小的吓他们一下,但是不能伤性命。左右这些人罪行累累,迟早遭报应,没必要为了给他们一个痛快还搭上了自己。   贾赦自己都不是圣父,要求郑家树看到贾政、周瑞等人都跟没事儿鬼一样,也太惨无鬼道了。但是郑家树是他放出来的,郑家树如果伤了别人性命,自己也是要担因果的,所以不得不约束郑家树一下。好在郑家树自己也牵挂着家人,为了陪着家人,他也不愿意伤人性命,落个魂消魄散的结局。这个平衡就这样暂时达成了。   解决了南洼村水井的事,贾赦也没闲着,第二天就带了香蜡纸烛直奔南门,先和周山子、郑石头汇合,再去郑家树的墓地做了一场小法事,把写着郑家树生辰八字的纸人儿在坟前焚化,又给他烧了衣裳纸钱。   眼看贾赦做这一切,郑家树一个大男鬼哭得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一切做完,他就可以收到家人给他的供奉了。虽然贾赦承诺了以后都会供奉他衣食,但是这和后代香火供奉意义还是大为不同。   贾赦做这些的时候,山子和石头都不敢打扰,等全都做完了,石头才小声的问单勇:“单哥,老爷怎么到家树的坟前来祭拜了?”   单勇比石头还小几岁,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末了,又加上一句:“石头哥以后就叫我单勇吧,府上都这么叫。”石头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外人,贾赦才把前因后果说给山子和石头听,当然,贾赦是荣国府大老爷的身份贾赦也没瞒着周山子和郑石头。   刚开始听说雇主是荣国府的大老爷,石头和山子还有些顾虑,但是后来一想,大老爷对整个村子都有恩是实实在在的。再说,大老爷不但放出了郑家树的灵魂,还亲自到郑家树坟前祭拜,可见大老爷和其他贵人不同,于是周山子和郑石头遵守承诺,成了贾赦雇佣的第一批临时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楼中的工资待遇,丫鬟的工资分三档:一两、一吊和五百钱。所以我觉得红楼里面一两银子要比很多古代文默认的一千个大钱要多,约等于一千五百钱。这样符合500钱、1000钱和1500钱三档工资标准。   红楼里面管事、小厮多少月钱没说,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超过二两,毕竟三春、贾环、姨娘等的月钱才二两。这里给单勇开二两银子,应该是提高了标准的。    第5章   从坟地回来,贾赦就带着两个临时工去办入职手续。   自从贾赦原配张氏死了之后,就是二太太贾王氏掌家。新买的奴才要签身契,定月钱,安排差事,也是贾王氏做主。但是贾王氏管的是内宅,外头的事,贾政清高君子,一概不管,贾赦自己以前是个混不吝的,也不爱管。所以石头和山子要到大房做长工,办理对牌定月银什么的,都是几个管事在管。   说起来也是冤家路窄,贾王氏掌家之后,重用自己的陪房亲信周瑞一家,周山子和郑石头要入职当差,办理对牌做登记的,正是管事周瑞。   其实贾赦早就跟山子和石头说明白了,周瑞这样的刁奴迟早是要被收拾的,但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可能需要他们暂时忍耐一下。山子和石头虽然十分恨周瑞,也不会见着周瑞就冲上去打。   可是周瑞远远的看着贾赦带着周山子来了,自己先吓得瑟瑟发抖了。   能不抖吗?王氏嫁进贾家的时候,还是贾赦原配张氏掌家,那时候贾王氏觉得贾家家大业大的,每天进出的银钱如淌水,张氏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贾王氏心理就不平衡了,仗着王子腾之势,用自己的嫁妆开始放印子钱,这样自己的私房钱总不会被张氏拉开太大差距。   当时帮贾王氏放债收债的就是陪房周瑞两口子。头几年还算顺遂,第三年上,就有个南洼村的村民还不上债,周瑞就逼迫那村民用田地抵债。后来,周瑞自己掏钱补上村民欠贾王氏的本钱,自己得了田地。自从尝到了甜头,周瑞胆子就大了,后来多次故技重施,在南洼村连夺良田,那一片几百亩的良田,就快要被周瑞全部收入囊中了。   而周瑞最近夺来的三亩地,就是周山子家的。因为同姓周,周瑞去放印子的时候话说得可好听了:“咱们算来也是本家,我还能坑你不成?你满城里头问问,咱们家的利钱已经算开得低的了,就算到时候真的有个银钱不趁手还不上,我在主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也比你到外头借强啊。”   当时周山子确实急着筹钱给周老妪抓药,就借了贾王氏放出来的印子钱。可惜借钱的时候周瑞话说得好听,催债的时候就换了一个人,像个活阎王似的,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也是因为同姓,又是最近一桩,周瑞还记得周山子。周瑞看见贾赦带着周山子脚底生风的过来,心想:大老爷是怎么跟他混在一起?难道他还有什么门路把状告到大老爷面前儿了,大老爷为了给老爷、太太难看,替他出头来了?   等贾赦一行人走近了,周瑞看到周山子和郑石头横眉冷对的样子,更加心虚。但是他转念一想:大老爷在府上受老太太嫌弃,不过是个摆设的老爷,我怕他做什么?于是挺了挺胸膛,努力做出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过他吞了一口口水暴露了他的心虚。   单勇走上前说:“周管事,这是我们老爷新雇的两个长工,月钱每个月一两半银子,都是说好的。你给他们二人办好对牌,做了登记,以后他们月钱从官中账上走。”   周瑞一听周山子两人是来做工的,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两人只怕是走投无路了,要卖身为奴,恰巧让大老爷碰见了。既然他们要到贾府做活,不怕以后不落到我手上,到时候慢慢磋磨他们。   于是周瑞对贾赦讪笑道:“大老爷莫不是被诳了吧?我们府上向来不收人做长工,无论死契活契,总是要签身契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府上只买奴才,不雇长工,这新卖身的奴才从每月五百钱的杂役做起,做得好的,才能换差事,涨月钱。哪有一来就一两半银子的?”   贾赦眼睛一眯,怒道:“狗仗人势的东西,莫不是你天天诳主子,才敢说主子被诳这样的话?我叫你办你就办,主子吩咐,你有什么驳回的余地?”   周瑞见贾赦和以前的大老爷不一样了,也是一愣。但是府上买卖奴才,分配差事一向是王夫人做主,贾赦随便带人来做长工,他可不敢开这样的例。府上几百号的奴才,谁不眼红他们夫妻在主子面前有体面?也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们,就等着挑他的错,好到主子面前挑拨呢。   周瑞决定绝不能办这件事,于是也强装镇定的说:“只买奴才,不雇长工是府里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难道说改就改了不成?大老爷这件事,恕奴才不能做主,还请大老爷莫要为难奴才。”   周山子和郑石头见周瑞一个管事都敢不听老爷吩咐,也是暗暗吃惊:看来大老爷说的迟早收拾周瑞的话不假,这样的刁奴留着爬主子头顶上吗?同时二人也为贾赦在贾府的地位感到担忧。   贾赦怪笑一下,问:“如今谁袭的爵位?谁是贾府的一家之主?”   周瑞听了,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又短了一截,道:“自然是大老爷。”   贾赦怒道:“既然知道我是一家之主,还敢驳回我的话?给我掌嘴!”   贾赦本意是让单勇、山子、石头等人掌周瑞的嘴的,谁知道郑家树自从吃了贾赦的饭,就对贾赦十分感激。白天在悄悄躲在角落里保护贾赦。他远远看见周瑞,早就想上来揍他了,只是苦于贾赦约束他不要随便打人,郑家树是忍了又忍。   这会儿听见贾赦让掌周瑞的嘴,郑家树哪里还忍得住,不等单勇等人上前,郑家树嗖的一下飘出来,抢在单勇等人前面左右开弓,啪啪啪几巴掌甩在周瑞脸上。   此刻是白天,如果周瑞是个阳气足的人,郑家树动不了他。但是周瑞做的缺德事太多了,沾的孽太重,阴物最容易靠近。而郑家树在桥下压了五年,怨气十分重,怨气越重,能力就越强,这左右开弓的打下去,打得别提多瓷实了,贾赦看看都觉得腮帮子疼。   除了贾赦能看见郑家树打周瑞,还能听见啪啪的响声外,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于是,单勇等三人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贾赦喊了一声要掌周瑞的嘴,也没人动周瑞,结果周瑞的头就开始左摇右摆,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般。更瘆人的是,很快周瑞的脸上就出现了淤青的掌印,嘴角也沁出了血渍。   这画面诡异啊,如果不是贾赦有天生的阴阳眼,能看清怎么回事,贾赦自己都觉得诡异。单勇等三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以为是贾赦施了什么法术,看见自家老爷有这样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脸有得色。跟了这样厉害的老爷,可不是有骄傲的资本么。   周瑞就苦了啊,刚听见贾赦说要打自己耳光,结果人家都没动手,自己面前什么也没有,脸上就被打得火辣辣生疼了。而且大白天的,周瑞还真切的感觉到自己面前凉飕飕阴惨惨的,似乎有一股阴风。谁遇到这样毛骨悚然的事不怕啊?   “啊~~~~”周瑞绷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这一声尖叫集高亢、嘹亮、凄厉之大成,很快引起了附近小厮和丫鬟婆子们的主意,没一会儿,账房内外就围满了人。   贾府的账房是三进的房子。第一进是管人的,买奴才,登记造册,分配差事就在这里;第二进是管账的,支取银子,收入进项登记造册都在第二进;第三进更大,是管物的,也就是库房,现在王夫人掌管着钥匙,平时都锁着,外面日也有人看守。   周瑞这一嗓子嚎的,不但账房外头的粗使婆子都梗着脖子向里面瞧,第二进的账房先生和第三进的家丁都有来瞧热闹的。   贾家的账房管事是林之孝,林之孝一出来看见周瑞两个脸颊都是淤青,肿得像发了酵的馒头,又见贾赦带着两个面生的奴才黑着脸站在一旁,就猜周瑞是让贾赦打了。   林之孝能当上账房总管,自然有些心机脸色,就算平时不将贾赦看在眼里,这时候也向贾赦赔笑道:“今儿大老爷怎么有空亲自来账房走走?”又忙骂边上的小厮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倒茶?”又向周瑞说:“周管事也是的,大老爷来了,怎么都没请大老爷上座呢?大老爷就这么站着,仔细累着了大老爷。”   周瑞心里也苦啊,贾赦平时不是不来账房,但是一般都是直接去第二进,支了银子就走,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两人根本就没怎么打过交道。他仗着王夫人的势,贾赦平时又斗鸡走狗的,是个糊涂老爷,他哪里想的起来让座。这没说两句话,就让鬼打了,现在他都吓得尿都快憋不住了,更想不起这些了。   周瑞哭丧着脸看着林之孝,那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啊,看得林之孝一头雾水,心想:这个周瑞平时耀武扬威的,居然被一个废物大老爷吓成这样,还挨了打都不敢吱声,也是无能。   周瑞带着半哭的腔调说:“大……大老爷请上座。”   贾赦冷脸道:“坐就不必了,快些把事给我办了,惹恼了我,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刚刚经历了鬼打脸,这样的威胁对周瑞太有震慑力了。   周瑞听到掌嘴两个字,浑身跟触电一样的颤抖起来,何况贾赦说的是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于是,周瑞二话不说的要了周山子和郑石头的姓名、籍贯,登记好长工身份,把册子交给林之孝说:“林总管,这两人是大老爷新雇的长工,大老爷吩咐了,这两人的月例一两半银子,以后都从官中账上支取。”   说完,又小声在林之孝耳边说:“林总管别和大老爷对着干,这大老爷邪门得很,他刚说要掌我的嘴,谁也没动手,我就被鬼打了。你看我这脸,都没有被人碰一下。有什么事,林总管别吃眼前亏,这里哄着办完了,悄悄告诉太太要紧。”因为脸实在太疼,周瑞说话像含着两颗糖,有些含糊不清。林之孝皱着眉头仔细听了半天,也只听了个大概。但是就一个大概,已经吓得林之孝跟丢魂儿似的了。   林之孝刚开始看周瑞给两个长工办了登记,还定了那么高的月钱,早就心生不满,正欲拒绝,但听周瑞说了这番话,林之孝狐疑的看了周瑞一眼,目光又从在第一进打杂的几个小厮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亲眼见了周瑞被看不见的东西打了,脸颊就高高肿起,现在还吓得在角落发抖呢。林之孝听了刚才周瑞那惊恐的尖叫,又看小厮们的反应,料想周瑞说的实话,就不动声色的为周山子和郑石头做了月钱登记。   一切办完,周瑞亲送贾赦一行出了账房,声调有点发颤的说:“大老爷放心,这二位长工的对牌我马上着人去做,下午就使人给大老爷送去。住处就安排在下人房,正好单勇隔壁就有一间空房,我也马上着人去收拾。”   贾赦点点头,不再理会还在发抖的周瑞和一脸狐疑的林之孝,带着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赦赦:我有特殊的打脸技巧,酷不酷炫,精不精彩,刺不刺激,感不感动?   周瑞:不敢动不敢动   林之孝:不敢动不敢动   贾政:大哥你别看我,我也不敢动 第6章   新招收了两个自己很满意的临时工,贾赦心情不错,当天晚上做了一下晚课,就早早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单勇就带了山子、石头在东院门口等候听差。昨天晚上,单勇按贾赦吩咐,把荣国府的大致情况向周山子和郑石头介绍了一遍,两人听说大老爷和二房不和,周瑞又是二房夫人的陪房,就把刚开始听说入贾府做事那点担心都放下了。   贾赦起床洗漱之后,正在盘算怎么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正房,就有传话婆子来说,贾母那边打发了人来请大老爷过去。   贾赦醒来之后只去过一次荣庆堂,那天贾母向他要印章,贾赦没给,母子两个不欢而散。贾母叫他以后不要去请安,贾赦就再也没去过。今天贾母又打发人来请,贾赦稍微想了一下,估计是为了自己雇两个长工的事。   到了荣庆堂,贾赦请完安,贾母瞥了贾赦一眼说:“前儿,柳侯夫人做寿,我也去了。柳侯夫人是个有福气的,长子袭子爵,次子也做了将军,母慈子孝,儿孙绕膝,羡煞旁人。可是这世上吧,有的人有福,也有的人无福,有像柳家子孙那样晨昏定省风雨无阻的,也有遇到那不孝子,不但处处忤逆母亲,竟是请安都敷衍得很的。”   贾赦侧头想了一下,还借助原身的记忆,才想起柳家是谁。是原四王八公中的理国公柳彪之后,现在的当家人是袭了一等子爵的柳芳。贾母说的柳侯夫人呢,就是柳芳之母,柳侯夫人还有个次子名叫柳芾,就是做了将军那个。   贾母没来由的这番话自然是在敲打贾赦不孝。不过贾赦可没接她这茬,而是横了贾政一眼说:“二弟,你又做了什么不孝不悌的事,惹母亲生气。”   别说贾母,就连邢夫人和王夫人都被贾赦的无耻震惊了。贾政晨昏定省可没缺过,只有贾赦,上次贾母说他了几句就再也没来请过安,连带邢夫人都天天吃挂落。谁都知道贾母这话说的贾赦,他还好意思去骂贾政,不要脸啊。   贾政也是脸上一红,道:“大哥,你胡说什么?我何曾有不孝之举。你都两天没来向母亲请安了,是不是太过缺乏礼数了些。”   “你知道什么,前儿我来请安,老太太亲口说的让我莫要到她跟前碍眼,省得惹老太太生气。我不来请安,是为了老太太开心,自然是孝顺的举动。孝顺孝顺,顺就是孝,我不来请安那是遵从母命。   你就不同了,母亲前儿还说了,她要哪个儿子在身边伺候哪个儿子就住荣禧堂。既然你住在荣禧堂,侍奉母亲,让母亲高兴就是你的本分。今日母亲心情不舒畅,自然是你没侍奉好,没侍奉好,就是你不孝!这是第一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别怪大哥请家法。”贾赦说得理所当然。   别说贾母和贾政,就是其他人等也被贾赦这一通歪理邪说气得一愣一愣的。但是你要说他完全没有道理吧,他偏偏有有点道理:贾母确实说过不让贾赦来请安的话,也说过她要谁伺候谁就住荣禧堂。但是你要说他有道理吧,不请安的居然比天天请安的孝顺,这话谁能服啊。   “大哥,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贾政是说不过贾赦的,谁让他以君子自居,而荣国府阖府上下都说贾赦是无赖呢?无赖怎么胡说八道都可以,君子就得讲道理,讲大道理。贾赦不能像贾赦那么胡搅蛮缠,乱辩一通,辩论起来缚手缚脚的。贾政觉得自己就跟被捆住了手脚和手脚并用、手挠口咬的贾赦对打似的,别提多憋屈了。   “贾恩侯,我问你,你昨日雇回来两个长工是怎么回事,月钱还定那么高?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在乎那几两月钱,重的是规矩!这样的事没有先例,今日开看口子,以后就是乱家之始,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你能随便乱改的?”贾母打断小儿子的话,直接喝问贾赦。   贾母确实不在乎那几两月钱,但是她不允许贾赦说都不跟自己说一声,就随意用人,此口子开了,有一就有二,以后贾赦迟早将东院的人都换过,脱离她的掌控。   贾赦猜到贾母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这事,不卑不亢的据实回答:“确有其事。两位长工都是京城本贯人,住在南门外的南洼村,家世清白,为人本分,比之咱们家有些狗仗人势,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奴才好多了。我早调查清楚了,请两人做长工是我的主意。”   众人心想:贾赦这是失心疯了吧,不知道受了两个穷鬼怎样的诓骗,这样贬低自家奴才,抬高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不行!我们家只有买奴才的,没有雇人做长工的。若是他二人要留下,就按祖宗规矩,签了卖身契,从三等奴才做起。”贾母寸步不让。   贾赦抬头看了贾母一眼,突然就十分纯良的笑了。“母亲这话当真?无论大房二房,皆不许雇人,只许买奴才?”   贾母看到贾赦的笑容,以为贾政一房也雇了长工,被贾赦抓了把柄,贾赦才来故意胡闹的,心虚的看了贾政一眼。见贾政昂首挺胸,一副绝无此事的样子,贾母才放心道:“那是自然。”   贾赦转身对贾政道:“既然是要讲规矩,那就让二弟把詹光、单聘仁、卜固修等八个奴才的身契拿来看看。”   单聘仁等八人是贾政养的清客相公,每人每月拿十两银子,什么都不做,只成天在贾政书房溜须拍马,陪贾政做几首酸诗,下几手臭棋。贾政一听这话,就气得面色紫涨:“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八位老先生乃读书人,是我的幕僚座上宾,我自然以礼相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岂是大哥在南洼村找来几个奴才可比的?大哥此言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贾赦笑道:“不过是一群门客,皆是鸡鸣狗盗之辈,充什么读书先生?二弟豢养的那八人谁是当朝的进士?又有几个举人?一群哄二弟开心的玩意儿跟我家琏儿身后的小幺儿也没什么不同,充哪门子的读书人老爷。既然他们能按清客的身份拿十两月钱,我新聘的两人也按清客算,亦拿十两月钱罢了,我一会儿就去账房把登记改了。”   贾府的女人都是不读书的,鸡鸣狗盗的典故是什么,秦昭王是谁,孟尝君又是谁,贾母不晓得;贾王氏也不晓得;邢夫人小户女子,更不晓得。   但是女人们不晓得,贾政却心知肚明。孟尝君,战国四公子之一。昔年出使秦国,被秦昭王扣留,全靠孟尝君门客钻狗洞入秦营盗出白狐裘献给昭王宠妾,昭王宠妾为孟尝君说情,昭王才放了孟尝君。后来昭王返悔,派人追捕。又是孟尝君手下另一门客假装鸡鸣,引得众鸡齐鸣骗开城门,孟尝君得以逃脱。清客相公就是门客,门客确然鸡鸣狗盗之人都做得,詹光、单聘仁等人做得,周山子、郑石头也做得。   贾母待要喝止贾赦,却见贾政自己气势就短了,毫无底气的说:“那怎么能一样,那怎么能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贾政也说不上来。于是贾母没有底气的说:“那就增加这二人在老大院里做长工,仅此二人,以后可不许再增加。”   开了这样的口子,只增加两个长工就想打发人,那是把此贾赦当彼贾赦了。可是眼前的贾赦可不是好糊弄的原身。   贾赦不接这茬,看着贾母道:“方才老太太不是说要依祖上规矩办事吗?那咱们就来兴一兴这规矩。我是荣国府袭爵的嫡长子,二弟是工部六品主事。没道理我门下门客的数量比二弟少的。既是按规矩来,不管什么鸡鸣狗盗的身份,只要是良民,不拘贵贱,我要聘来做门客,全凭我做主,月例都从官中支。若是二弟门下门客比我门下还多,多余出来的,要么二房自己拿钱出来补贴门客月例,要么等我慢慢寻着合适的人请来门下,总之,我的门客不能比二弟少。”   说到这里,贾赦假装抬头算了算,接着道:“二弟一个六品主事养了八个门客,我一个一等将军怎么也要十六个。至于奴仆随从,以后我房里下人的总月例就比二弟房里高上两成就行。”   贾母听了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你!简直胡闹,你二弟是读书人,在朝中做官,养几个清客相公,那也是为了给你二弟做参详,你二弟在官场有能为,那也是光宗耀祖。你养的小老婆花的钱还少吗?还要养一帮斗鸡走狗之人陪你吃喝嫖赌不成,你这是败祖宗的基业!”   贾赦对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的美妾俏女一点兴趣都没有,笑道:“这有什么?那些姨娘我明日就全打发了,或配家里管事,或放出去自择女婿,一人赏一副嫁妆就是,以后我也再不纳妾了。话说前头,赏她们的嫁妆可得官中出。   但是清客门人我是一定要聘的,暂时就把周山子、郑石头的身份改为清客,每人每月十两银子,和我的月银一起送到东院来。只要少了一分,周瑞昨天怎么挨的打,二弟那几个门客也怎么挨打,一个都逃不掉。就算告状告到圣上面前,也没有我的待遇低于二弟的道理。”   说起昨天周瑞挨打,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脸上难免闪过一丝慌张。   昨天周瑞凭空挨打,现在脸上的肿胀还没消。林之孝为了避免重蹈周瑞覆辙,一面帮贾赦将新聘的两个长工做了登记对牌等,一面将此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又告诉了贾母。   刚开始贾母等人听说没看见有人动周瑞,他就使劲的摆了几下头,脸上就肿了,贾母等人还不信。好在当时第一进账房里还有几个小厮,当时的情形,这几个打杂小厮亲眼所见,贾母等人传见,这几个小厮一五一十的说了,脸上还带着假装不来的惊惧,由不得贾母和贾王氏不信。   贾母还想驳回贾赦的话,贾政忙不迭的出来说:“论理,做弟弟的是越不过大哥去,既然大哥如此说,就按大哥说的办吧。”   贾政不惯俗务,也不知道每个月一百六十两养清客的银子够雇多少个长工了,他只记得那日在宁荣街碰到贾赦,自己不过打趣了大哥一句,屁股就被人踢了一脚,自己回头看,也是身后一个人都没有,问自己的长随和车夫,他们也说没看人有人踢自己。后来贾政还让周姨娘看过自己的屁股,上面果然一个淤青的脚印。   所以听说周瑞凭空挨打的事,贾政以前必是教训一番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的,现在他却是第一个信了,没半分怀疑。   王夫人听贾政已经答应了,忍不住一阵肉疼。这哪里是十六个清客的月银的事?贾家二房越过长房的待遇不知道有多少,以后贾赦拿这个理由增加开销用度,不知道要从官中掏多少银子。官中的银子,贾王氏可都视作二房的囊中物,这不是贾赦偷她二房的钱吗?   再说,贾赦刚才说了,以后长房的用度都要比二房高两成,想到邢夫人那个小户女子要越过自己,贾琏高过贾珠,迎春高过元春,贾王氏哪里甘心?她在乎钱,更在乎在荣国府说一不二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用不太长的篇幅收回娃的抚养权,收回之后继续遇到灵异事件。   这篇文斗二房打脸和刷怪升级穿插进行。   解释一下为什么说贾府的女人不读书:首先,贾母,后来逛大观园的时候,有个亭子上的对联,贾母让史湘云读给她听,贾母也不喜欢作诗、射覆这样的娱乐活动,合理推断贾母不读书;   王夫人是王家女儿,王熙凤是不读书的,合理推年纪更大的王夫人不读书;   邢夫人是小官员家的女儿,为了给贾赦做填房,带着全家的家当嫁过来,书上也没出现过邢夫人有文化的描写,合理推断邢夫人不读书。   贾府的女人从四春开始,是“些许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从某种意义上也算不上读书。那时候的读书指的是读四书五经,经世治国,林黛玉说“才刚读了四书,姐妹们读什么书”结果被贾母怼回去了。   后来贾宝玉再问林黛玉读什么书,林黛玉回答:“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可见当时至少在林家这样的书香门第看来,识字是不算读过书的,要读四书五经那样的正经书才算读书。按这样的标准,说贾府的女人不读书冤枉吗?不冤枉。   再说整个红楼梦前八十回,除了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贾母说了一句“今日不用去上学”外(按前面林黛玉的标准,上一年学不算读书),还有贾家女儿读书的描写吗?没有,贾家的女儿就是在大观园放养的,姐妹们对什么感兴趣,也都是自学。   以至于后来林黛玉还感叹:我长这么大,也没有人教我(不去翻原文了,是这个意思),证明贾府真的没有给姑娘们请女先生正经教养。   贾家的女孩儿都资质不差,就是最懦弱的贾迎春,也会下围棋,这是高智商运动。如果贾家的女儿读书,就不会处处让一个商户女薛宝钗掉书袋说教,踩头上了。怎么说都是公府千金。   因为有好几个读者对这句‘贾家女人不读书’提出异议,作者特地回来啰嗦一通。大家如果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理解的红楼梦,以上只是作者个人的理解,同时作者尊重大家有不同的见解。 第7章   贾赦没算自己到底为东院每个月多争取了多少开销,但是光清客月银一笔就是每月一百六十两,加上其他用度不如二房的地方补上来,每个月三四百两是有的,一年就是四五千两,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今天这么一闹,犹如给二房上了紧箍咒,以后二房花钱,大房就也要花,只能比二房花得多,不能比二房少。这对把贾家大库当私库的二房来说,简直犹如在他们心口剜肉,但是对于知道红楼结局的贾赦来说,贾家的钱不花白不花,花钱买开心等于赚到。   想到这些,贾赦心情不错的走出荣庆堂。出了内仪门,就看见单勇、周山子、郑石头都等在那里,远远的还有一脸焦急的郑家树。   郑家树见贾赦出来,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飘到贾赦跟前说:“法师老爷,您可出来了,那块牌匾好厉害,我稍微靠近一点,那块牌匾就发出金光,我不敢靠近,里面没人为难您吧?”说着往荣禧堂三个字一指。   贾赦立刻就反应过来:贾源能受封荣国公,贾家原本是福报深厚的人家,荣禧堂有浩然正气护着,阴物不敢靠近。自己从荣禧堂旁的抄手游廊去荣庆堂,郑家树不敢跟来。只是贾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再厚的福报,以后也会消耗殆尽。而且贾赦也好奇,如果自己换一条路去荣庆堂,避开荣禧堂,不知道郑家树能不能去?贾赦打定主意下次试试。   贾赦对郑家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毕竟山子和石头都看不见郑家树,贾赦这个时候和郑家树说话,会显得比较诡异瘆人。   回了东院之后,贾赦告诉山子和石头,自己把他们的身份变成了门客,从贾家账房领的月银是每个月十两,但是自己发给他们的依旧是一两半。这些事本来是可说可不说的,相当于打擦边球骗官中经费。但是贾赦觉得先说断后不乱比较好,毕竟自己现在挑的人,是希望长期服务于自己的团队的,他不希望以后因为这些事被人挑拨了。   石头和山子是实诚人,他们对门客和长工的名分有什么区别也不太懂,既然早说好了一两半,那就是一两半,贾赦从贾家账房拿多少,那是人家自己家里的事。所以两人对这件事都没什么反应。   到了晚上,贾赦才抽空见了郑家树。告诉他以后白天不用随时跟着自己,也不要去阳气重的地方,去多了对他有损。若是郑家树有空,也可以回南洼村家中看看,或是给家人托梦。郑家树听了,对贾赦又是一番感激。   安顿好新雇的长工的鬼跟班,马棚的臭气暂时熏不到自己,做下那点恶作剧也因为最近的善举消了业,贾赦才腾出手来管教儿女。   现在贾赦膝下一子一女,嫡次子贾琏十二岁,长得眉目如画,唇若涂丹,虽然还小,已经依稀可见将来俊俏风流。贾琏刚刚搬去了荣庆堂后面夹道住,因为原身糊涂混账,贾琏基本等于放养的。庶长女贾迎春才二岁多,生得也是粉妆玉琢,如今养在荣庆堂贾母跟前儿,不过贾母养孩子,跟养宠物差不多。   贾琏没养好,那是原身自己混账,但是迎春被抱去荣庆堂养,贾赦还是挺多意见的。迎春明明是一等将军长女,吃穿用度却排在六品主事的长女元春之后称二姑娘,这放哪儿都是笑话。好在原身虽然混账,对儿子还是要比女儿上心一点,当年贾琏出生,贾母要把贾琏排在贾珠后面称琏三爷,贾赦死活不依,自己拿主意,按大房的排行,贾琏排在嫡长子贾瑚后面称琏二爷。可惜贾瑚三岁那年,在荷花池淹死了。   贾赦让人把贾琏请来,又让奶娘带着迎春来了。问了几句儿女的饮食起居一向可好,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还好,这位赵嬷嬷是贾赦原配张氏自己挑的,做人勤恳本分,对贾琏也上心,一问一答间,但凡贾琏房里的,事无巨细,赵嬷嬷都管得很好。   迎春乳母王嬷嬷就不是个东西了,就算没打什么交道,贾赦也从原著中看过,迎春乳母简直把迎春房里的东西当成了自己小金库了。赌钱输了,迎春的攒珠累丝金凤说拿就拿。那时候迎春都是大姑娘了,王嬷嬷还这样胆大妄为,谁知道是不是从小趁人不在打骂迎春,养成迎春那样懦弱顺从的性子?现在迎春不过二岁出头的奶娃,如果给她换个乳母,说不定命运就不一样了。贾赦可是看过不少恶保姆新闻的,看见王嬷嬷自私刻薄的面相,就觉得王嬷嬷一定是恶保姆中的极品。   想到这里,贾赦倒不在乎王嬷嬷贪了迎春多少东西,而是先检查迎春身上有没有伤。   “太太,你将迎春抱下去细细查看,身上可有淤青紫痕,尤其诸如腹内、臀上等隐蔽处多看看。”贾赦将迎春抱起来就交给了邢夫人,同时,余光也不曾离开王嬷嬷的脸。   果然王嬷嬷一听见这话,脸色就变了。   邢夫人心想:养在老太太房里的姐儿,谁还敢怠慢不成?但她还是抱着迎春进了内堂。   须臾,邢夫人抱着迎春出来了,回贾赦说:“迎姐儿身上并无伤痕。”贾赦分明看到王嬷嬷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仿佛松了一口气。   贾赦不动声色的说:“女儿家娇贵,最怕磕着碰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说完接过迎春,学着医院医生的手法,在迎春小腹上轻轻一按,迎春就哇哇大哭起来。   “疼……哇啊……疼……哇”迎春白瓷般的面庞上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贾赦见迎春哭成这样,心中又疼又气,也有了数。这还是他在现代的时候新闻上看的,恶保姆抱着孩子送孩子父母上班,父母离开前还满脸堆笑好好的,孩子父母一进电梯,电梯门一关上,恶保姆就隔着棉衣往孩子腹部上打。这样打了孩子遭罪,还看不出明显的外伤。现在是夏天,但是王嬷嬷如果有心折磨迎春,也可以在她肚子上垫着棉被打。   王嬷嬷见此情形,惊惧不已,但王嬷嬷知道这样的事一旦承认,就是个死。心中强制镇定:等会儿不管老爷问什么,我咬死了不承认就是。   贾赦虽然还没当过爸爸,但是看见一个玉团子一样的小姑娘哭成这样,也是心疼。于是贾赦抱着迎春柔声问:“迎姐儿告诉父亲,为什么疼。”   王嬷嬷怕极了,不等迎春回答,就抢先道:“老爷,姑娘还小,哪里经得住老爷那样按?老爷下手是轻轻的,但对姑娘来说,这手劲儿就重了,姑娘如何不疼。”说完,又拿眼睛瞪迎春,威胁她不让说。   但凡小孩子,其实直觉是很准的,他们能分清人的情绪好坏,也能分清人的善意恶意。所以为人和善的人,往往招小孩子喜欢。迎春不傻,她看明白了王嬷嬷的威胁,抽抽噎噎的不敢说话。   贾赦心疼极了,抱着迎春柔声哄说:“迎姐儿不哭,迎姐儿告诉父亲,是不是嬷嬷坏?她坏,父亲撵了她,赶她走,以后再也不让她见迎姐儿。”   万幸迎春听明白了,怯生生的说:“妈妈打妈妈不让说 说了,还打。”   迎春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吓得王嬷嬷脸如死灰,但犹不死心,上前道:“老爷若是要撵奴才,撵了就是,何必拿这些事情泼奴才我一身的臭水?奴才奶姑娘这么大,尽心尽力,只恨不能将我的心掏给姑娘了。老爷要撵我走,我无话可说,我只担心老爷、太太都不管姑娘,我走之后,谁会尽心尽力待姑娘。”说着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迎春还小,看着奶娘哭,也跟着哭。接下来的事,不宜让贾琏和迎春看见,贾赦让邢夫人带着贾琏和迎春进内堂去了。   贾赦担心迎春小,还不会告状,所以,早就留了后手,在他传迎春乳母来问话的时候,已经着人去迎春乳母家里抄家了。   贾赦又问了迎春乳母几句迎春最爱什么颜色,平时都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昨日迎春穿的什么。无非是迎春的衣食起居,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问了再问,果然多问得几遍,王嬷嬷就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了。只有对迎春半点不上心,才会有关迎春的诸事都记不住。   一顿审文下来,王嬷嬷知道大势已去,汗出如浆。同时,王嬷嬷也惊惧不已:大老爷向来糊涂,几时变得这样明白了?   这还不算完,须臾,去王嬷嬷家抄家的单勇回来了,递上一盒子的金银锞子和几匹料子。这些东西都是府上或是逢年过节,或是迎春生辰得的,因迎春小,自然是王嬷嬷收着。王嬷嬷心素不正,都收到自己家里去了。这边,单勇带回部分贼赃,那边仍另派家丁在王嬷嬷家守着,王嬷嬷家人一律不许出入。   赃物就在眼前,王嬷嬷还想抵赖,脱口道:“大老爷明鉴,这些东西,原是主子见我差事当得好,赏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们都好厉害,读者“小兔子”猜到我收回迎春的抚养权是从奶娘下手了。   原著没说贾琮的年纪,但是我感觉贾琮应该和贾环差不多大。设定的时间线贾宝玉还没出生,贾赦又放了姨娘,所以贾琮不会出生了。本文贾赦只有一儿一女。   原著里,迎春性格是挺懦弱的,立不起来。但是养成她这种性格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遇到毒保姆留下的同年阴影。这章写的保姆抱着孩子送父母上班,电梯门一关就打孩子的情节是真实的,我看过视频,毒保姆真的太可怕了。   为了写这章,我特地去查了迎春乳母的姓,结果迎春乳母的儿子姓王,迎春的乳母也是王嬷嬷。曹公笔下的王姓,作孽真多。 第8章   听了这话,贾赦忍不住笑了,问王嬷嬷:“哪个主子,几时赏你的?”   王嬷嬷以为还有转机,遂镇定了一些,答道:“老太太最是大方不过的人,逢年过节,姑娘生辰,都会赏姑娘身边的下人一些东西。我们能伏侍姑娘,原是主子器重,只有感恩戴德的,岂有不尽心的道理。还有我男人在门房当差,太太逢年过节也会赏些东西。”   贾赦瞥了一眼王嬷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到老太太跟前分辩分辩吧。”说完,交代邢夫人好生照顾贾琏和迎春;叫来两个粗使婆子押着王嬷嬷,又让另一个婆子端着从王嬷嬷家里起来的赃物,往荣庆堂去了。   贾母听说贾赦又来了,本能的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大儿子自从坠马之后,太能折腾了,没一刻消停的,而且他每次折腾完,都不会吃亏,这次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了。   贾赦带着王嬷嬷来到贾母房中后,请安过后,贾母问为何事而来。   贾赦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说:“迎春身边的奶嬷嬷手脚不干净,拿了主子的东西,还对主子不敬,这样的奴才,趁早打死!”   贾母虽然把迎春当宠物养,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孙女的,听贾赦如此说,脸色就变了,厉声问王嬷嬷怎么回事。   王嬷嬷还是将回贾赦那段话回了,无非是迎春哭了是贾赦手上没轻重,在腹上按的;衣料和金银锞子是主子赏的。   贾母对贾赦有偏见,即使这次贾赦说得有理有节,赃物也起到了她跟前儿,她还是觉得迎春乳母不至于打迎春,但是迎春房里的衣料、金银锞子贪了些许,许是有的。所以贾赦的话贾母信了小半,王嬷嬷的话倒信了大半。   贾母道:“迎春打出身到现在,你管过几回?看过几回?还不是全赖我这里养着,下人们照看得好。你看迎春那样子,比有娘的孩子不差什么,你犹嫌不足。王嬷嬷仗着奶过姑娘,得了些利,恐怕是有的,不过是罚几个月月钱小惩大诫,以后再不好,打发了不迟。   但你脱口就是要将她打死,赖她责打迎春我却不信。你当我把迎春报来养在跟前,没有着下人检查迎春身上有伤无伤吗?你这哪里是责罚乳母的不是,你这是在挑我的不是!迎春养在我这里,她没养好,难道不是在说我不好吗?”   贾赦觉得贾母简直自以为是得无可救药了,也不去管她对原身的偏见到底有多深,而是垂首应道:“儿子不敢。只是母亲既然说儿子从王嬷嬷家里起的东西多半是她夫妻两个得的赏赐,也没贪迎春的几个,咱们这就去把迎春房里的东西都拿来,看迎春房里还剩几个。”   这一下就是有贾母护着,王嬷嬷也慌了啊。贾母虽然自以为是,也没有为家族长久计的大智慧,但是内宅里的小聪明却有几个,见了王嬷嬷脸上陡然变色,贾母也只贾赦所言非虚了。   却说王嬷嬷第一次拿了迎春的几个银锞子没人发觉,后来心越来越大,没少伸手,现下迎春房里金银锞子加起来统共就没剩几个了。   贾赦已经把话说道这份儿上,贾母也对王嬷嬷起了疑,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贾赦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是迎春的亲爹,人家管一管女儿房里的事,谁都不能拦着。   于是贾母也派了一个婆子跟着,王嬷嬷依旧由贾赦派来的婆子押着去了迎春房里。   迎春现在就住在贾母房外的碧纱橱里,没几步路,须臾,迎春房里的金银锞子都拿来了,零零星星几个躺在盒子里,论数量不足王嬷嬷家里起来的十之一二。   这下贾母脸色也不好看了。   当年迎春生下来,她姨娘就难产死了,贾赦原配张氏早去了,邢夫人虽然进门,但是因为出身低,不足掌家,府上都是贾王氏管着。贾母把迎春抱到跟前养活,贾赦也不管不问,迎春的房里人有的是贾母拨过去的,有的是是贾王氏张罗的,这王嬷嬷正是王夫人的人。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是贾王氏挑的,但是欺凌幼主,昧主钱财却是在贾母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王嬷嬷胆大妄为,贾母也没脸,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王嬷嬷知道自己再也难逃了,跪下哭道:“老太太,姑娘小,她对自己的东西哪里有个章程,不过是今儿拿了赏赐,明儿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再说,老太太疼姑娘,姑娘房里许多人,难保没有手脚不干净眼皮子浅的,看见姑娘乱放钱财,趁没人看见就私藏起来的。奴才冤枉啊。”   如果不是贾赦不打女人,听了这话反手就得打这婆子一个耳光。自己手脚不干净,把迎春的金银锞子都偷光了,还推到一个两岁多的女娃娃身上,这都什么黑心烂肝的人啊。   贾母要信了王嬷嬷的鬼话才怪了,摆摆手说:“把王嬷嬷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撵了!” 又对贾赦说:“原是我失察了,明日我就着人再挑手脚干净的人来给迎春使。”   贾赦听见贾母只打王嬷嬷二十板子,撵了了事,嘴角抽了抽。难怪到了红楼后期,主子家里入不敷出,豪奴倒是一个个富得流油,贾母对奴才也太“宽和”了。不过王嬷嬷落到贾赦手上,贾赦可不会这么轻易的一撵了事。   “不必了!”贾赦刚说了三个字,贾母就抬眼看贾赦。这大儿子自从坠马之后,就没有一次听话的,无论她说什么,贾赦都能驳回,不知道这次贾赦又要提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左右邢氏膝下没有儿女,迎春就抱回去她养吧,将迎春记在邢氏膝下,将来就是我一等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经此一事,迎春也只有在我院里,我才放心。迎春身边的人,我也会自己仔细挑。”贾赦心想:这时候不趁机收回抚养权,你当我傻啊。虽然原著里面迎春真是懦弱得让人牙痒,自己看书的时候也曾怒其不争,但是现在孩子还小,没长歪,就算是为了对得起原身,也得拉迎春一把,将来她的性子能不能正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贾母听了这话就心中不快了:“你成日间不见个人,人来了就是惹我生气也就罢了,如今好容易有个迎春在我跟前儿凑趣,也是替你们尽孝,你又要抱走,你这是见不得我过舒心日子啊。”   贾赦可不想跟贾母扯这些:“老太太,我是迎春的亲生父亲,我下了决心要把她接回去养在跟前儿,难道会不好生相待?我能不能养好迎春,老太太且看着就是了。”   贾赦这话说的入情入理,且言语软和,让贾母不知道如何拒绝,只得暂且依了贾赦。贾赦让邢夫人过来把迎春惯用的床单被褥等收拾了,原有的丫鬟、婆子一个没要。   回了东院,贾赦交代邢夫人,以后迎春就记在她名下,交给她养了,迎春现下小,若是她诚心以待,和迎春一条心,将来也有女儿承欢膝下。贾赦坠马前就极少去邢夫人屋子,坠马之后更是一次没去过,邢夫人也死了生嫡子女的心,能抱养个女儿,也是老天眷顾,邢夫人高高兴兴的应了。   迎春到了东院的当晚,贾赦把贾琏的乳母赵嬷嬷拨过来使了一夜,又从东院挑了几个尚且本分用得的丫头暂且给迎春使,其他人,再慢慢寻了添上。总之,奸猾之人,贾赦是不用的。   迎春已经被王嬷嬷折磨得非常胆小怯懦,不哭不闹的,晚上十分好带。没隔几天,贾赦就为迎春定了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小丫头暂时只定了三人。这比起元春浩浩荡荡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是差远了,但是荣国府几百奴才,贾赦能看上的真没几个,也只有以后慢慢采买了。   有了上次周山子和郑石头的事,单勇再带人去账房办理新进奴才,更换差事等事务就容易了,周瑞和林之孝都不敢再为难单勇。   迎春屋里丫鬟虽然不多,但是好歹够用,就是撵了王嬷嬷之后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乳母。这年头男女大妨严格,贾赦也不能到处去给女子相面,只能暂且搁置了,以后找到合适的再说。   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贾琏的外祖张珣过六十大寿,贾赦理应去拜寿,要拜寿,就要打点礼物。   经过这些天和贾母的斗智斗勇,贾赦算是明白了,如果他要去为张珣祝寿,从官中拿礼物的时候,少不得又是一通争执。而若能拿到账房的账本,此事就容易多了。因而贾赦命郑家树去账房把账本偷来。   郑家树死了五年,在桥下镇压五年,不知道为何一出来,修为就颇高,不但能直接打人,还能神鬼不觉的拿一些东西,就跟五鬼搬运术差不多。   果然当天夜里,郑家树就把账本偷来了,贾赦翻出以前张氏在时,和张家人情往来送的定例,再往上加两成,列好清单,就直接去账房让置办。   贾王氏不出所料的告到贾母跟前儿,还说若是贾赦这样闹个不休,她就不掌这个家了,大库迟早让贾赦搬空了,她还要落个不善持家的罪名。贾母自己收回掌家权也好,让邢氏掌家也好,左右她不沾这个手。省得她白担了掌管中馈的名分,大伯子却想怎么调度就怎么调度。当然,这些话是背着贾赦在贾母跟前儿说的,如果贾王氏敢当着贾赦说,贾赦当天就敢逼贾王氏交出库房钥匙。   贾王氏没敢直接跟贾赦交锋,告到贾母跟前后,自己就称病回避了。贾赦直接把账本往贾母面前一拍,说:“我岳父大人做整寿,我自然要厚礼相赠,我不过是在往年散寿定例上加一二分,怎么就不给了?”   说着,贾赦又翻出贾府和王子腾府上的人情往来,送到贾母面前:“母亲若说我这礼送得厚了,且看看弟妹往她自己娘家送的是什么例,没得我贾恩侯的岳家低于贾存周岳家的道理。我今日把话说在这儿,不但今日非按我理的单子把礼物给我备齐整了,以后往王家送的礼也不许越过张家去。若是越过了,我把这账本往外一张扬,看看谁没脸。”   其时世人皆重嫡庶尊卑,贾赦在外名声再差,那也是荣国府的袭爵人,确实没有往王家送礼越过张家的道理。贾母也知道这件事闹开了,贾王氏顾然没脸,她钟爱的二儿子也跟着丢脸,少不得认了。    第9章   即便是心中已经认了,贾母依然厉声问贾赦道:“你账本哪里来的?”   贾赦道:“自然是到账房取来的,我是荣国府的当家人,难道我查账还要谁批准不成?若我不查,偌大个荣国府让人搬走了贴娘家,我这个大老爷还不知道呢。”这这话自然说的是贾王氏,贾母心知肚明。贾赦也不理会贾母心中作何感想,留下气急败坏的贾母,告辞出了荣庆堂。   不出贾赦所料,自从闹了一场后,账房果然按贾赦理的礼单把东西制备齐整了。贾赦发现贾母和二房就是五行缺怼,每次都不肯按规矩办事,非要被打了脸,闹得灰头土脸,才又按自己的要求将事情办好。   张珣大寿这日,贾赦一早就叫人备车,带着贾琏,赵嬷嬷,贾琏的两个大丫鬟,贾赦自己的长随单勇、周山子、郑石头三个,分坐两辆车,往张家大宅来了。   贾赦一行浩浩荡荡出门之后,贾母把邢夫人叫到跟前儿问:“迎丫头在你屋子里可还好?”   贾赦早就跟邢夫人交代过,晨昏定省的时候,也带迎春去荣庆堂,省得被人编派他接女儿回去养是和母亲离心。儿女么,养在自己身边是应当应分的,到祖母房里请安也是应该的,只要别把迎春藏起来不见贾母,别人就编派不了什么。   迎春身边没了王嬷嬷使暗劲打她,贾赦还每天抽一段时间陪她,去了东院之后过得不知道多自在了,这还没几天,人也活泼了一些。不等邢夫人回答,迎春奶声奶气的抢在前面说:“好,父亲,好,喜欢,父亲。”   贾母见迎春没几天就被贾赦收拢了,不禁暗暗吃惊。于是贾母转而问邢夫人:“老大媳妇这些时日可曾留意老大在忙些什么?成日间不见人。”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向来有主意,他做什么又不肯跟我讲,我哪里清楚。”邢夫人其实也隐隐感觉到贾赦和以前不同,但是贾赦转变后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大房谋福利,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管,更不会给贾赦拖后腿。   贾母也知道邢夫人说的实话,虽然这段时间,东院的下人撵的撵,换的换,但是还有不少她安插的人。连她安插在东院的耳报神们也说不出贾赦成日忙些什么,邢夫人自然更不清楚。   没从邢夫人嘴里问出什么,贾母就打发邢夫人回东院了。邢夫人走后,贾母才问王夫人:“自从先大太太去了,老大就和张家生疏了,怎么这次又突然这样热络起来?”   贾王氏见房里没其他人,突然跪下道:“求老太太给珠儿做主。”   贾母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贾王氏起来,在贾母的下首坐了,道:“老太太且想,大老爷是怎么坠的马?那日老太太刚跟大老爷说要送珠儿去国子监念书,他当日就喝酒发疯。坠马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些年,大老爷跟张家也极少走动,怎么如今热络起来了?还带着重礼去拜寿。不就是眼看着张家父子都是进士出身,想他们帮衬一把琏儿吗?   若是琏儿当真是个好的,是读书的料子,我也不说什么,没得大老爷名下的一个荫生名额,我去强抢的道理。但是珠儿他们这一辈儿里头,唯珠儿是个读书的苗子,先生都夸他有天赋又肯上进,而琏儿在读书上又不肯用工,这个名额给了琏儿也是浪费,这种时候不给珠儿又给谁?珠儿上进了,光耀的也是我们贾家的门楣。而琏儿,左右有祖上的爵位可以袭,不从科第出仕又有什么?大老爷如此作为,是不愿意让珠儿有个好前程。”   贾母担心的也是这个,略一思忖道:“等今日老大回来,我必叫他将珠儿的举荐书盖了印章。”   而此时的贾赦,已经带着贾琏一行到了离张府不远的夕水街。贾赦远远瞧见一个极邋遢的道士带着两人进了一家青楼,贾赦略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笑过之后也没往心里去。   车子再向前不远,就到了贾琏外祖张侍郎府上。张珣任吏部左侍郎,且吏部尚书已经递交了致仕折子,张珣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前来祝寿的清贵人家不知凡几,竟是书香满园。   听闻贾赦来了,贾琏的舅舅张兆抱怨道:“姐姐去了十几年,姐夫统共没来登几次门,三节两寿送来的礼物也敷衍得很,他今日来做什么?”   张老太太听了,说了张兆几句,道:“今儿好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今日无论怎样,来者是客,你先将人迎进来,其他事,过了今日再做道理。”   张兆上一科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不出意外,明年就要出翰林任实缺,或是留京或是外放,总之定然前程似锦。能从科第出仕,自然不是一般人,张兆也不过说几句气话罢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抱怨了两句,张兆依旧亲自迎了出来。   张兆见了贾赦愣了一下,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但张兆总觉得,这个姐夫气度比之以前变好了。   贾赦也里里外外的打量了张家的宅子,按说风水是不错的,但是进屋之后,他总觉得这宅子里带着一丝煞气。偏偏今日张府文魁遍地,阴物不敢张扬,都藏起来屏敛气息,贾赦反而不好找煞气来源。   寒暄过后,张兆带着贾赦去向张珣及夫人请安。   贾赦以前是个浑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可以说一无是处,张家捧在手心的女儿嫁入国公府,没几年人就没了,要说张家对贾赦没有怨恨,那是假的。可真当贾赦进门,带着贾琏规规矩矩跪下请安,见贾琏生得眉目清俊,隐约有当年张氏模样,张珣夫妻对外孙的舔犊情,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就压过了对贾家的怨恨,忙免了贾赦父子的礼,留下二人说话,当然,主要是留下贾琏。   贾琏放养到十二岁,颇有几分贾赦的习气,皮相俊美,胸无点墨,略带轻浮。张珣只考校了贾琏几句学问,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别说外祖父不满意,贾赦自己也对原身很不满。苦什么不能苦孩子,穷什么不能穷教育,但原身这个亲爹把好好一个孩子耽搁的。“岳父大人,以前都是我混账,没有好好教导琏儿,将他耽搁至今。岳父大人学富五车,琏儿若能得岳父指点一二,将来也是受益无穷。我不求琏儿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但求琏儿得岳父指点习得几本书,懂得一些道理,不像我一样一无是处。还求岳父大人成全。”   这篇伏低做小的话说下来,贾赦都要被自己感动了。都是原身挖的坑啊,自己既然占了人家的壳子,总要将这填坑填了。   张珣夫妻和张兆听贾赦居然说出这番话,也是大感意外,这是突然开窍了?张珣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岚儿还在的时候,恩侯就知道这些道理,该多好。”语气中满是欣慰、无奈和几分落寞,短短一句话,仿佛历经人生百态。这一番话更是说得老妻直接红了眼圈儿。   “是小婿以前糊涂了,以后小婿一定好好待琏儿。只是琏儿读书上进一项,小婿自知无能,只能求岳父大人和兆弟费心。”   贾琏已经养散漫了性子,且已经是半大小子了,要正心性谈何容易?但是听了贾赦这么说,张珣还是很高兴:爱女张岚已经没了,仅留贾琏这一点骨血,以前是贾赦和岳家不亲,自己手伸不到国公府里,如今贾赦悔悟,愿意督促贾琏上进,就算看在张岚的份上,张珣也不会拒绝。   左右都住在京城城北,国公府和张府相隔也不算太远,就定了张家时不时的接贾琏到外祖府上小住,由祖父和舅舅教导。有张珣和张兆督促,贾琏至少不会像原著里,沦落到替二房跑腿管家还不自知。   贾琏虽然性子散漫了,好在还知道好歹,尤其听说贾珠想夺自己的荫生名额后,心中越发不忿。都是少年人,谁还轻易服输呢?因为阖府上下都夸奖贾珠,反而激励了贾琏心中那股不舒服的劲头,却是后话了。   说定了贾琏的事,张老太太打发了屋里下人,突然问贾赦:“姑老爷,我前儿听说府上珠哥儿在和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的姑娘议亲?”   贾赦说到这里就生气,神色肃然的说:“岳父岳母和兆弟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怕把家丑说给岳父岳母和兆弟听。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珠儿议亲要说谁,原本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但是前儿老太太竟然说要送珠儿去国子监上学,岳父大人也知道,如今我们家看着那样,实则只有我挂了一等将军的虚衔,阖府只有一个荫生名额,珠儿去国子监入学,我琏儿怎么办?   不怕岳父岳母和兆弟笑话,为着此事,我还喝了顿闷酒,坠了次马,昏死过去在家躺了好几日。养好之后,我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家丑了,厚着脸来拜会岳父大人,不求岳父大人原谅我当年糊涂混账,只求岳父大人看在岚儿面上,帮衬琏儿。就算我是个糊涂的,岚儿的儿子岂能让那贾王氏之子比下去。”   张兆听了这番话,神色才算真正缓和下来,虽然对贾赦之前所作所为仍有芥蒂,至少见了贾赦这番悔悟之言,他对贾赦也改观了不少。   张珣夫妻听了贾赦这番话更是老怀快慰,张珣哈哈笑了几声,突然神色呆滞,向前栽倒。 第10章   见张珣突然栽倒,贾赦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心想:这是遇到脑淤血不成?这个年代没有开颅手术,得了这个病,可难办了。   正胡思乱想,贾赦突然看到几缕黑气飘来,直冲张珣七窍。   贾赦怒道:“什么邪物敢来害人!”忙伸手急拍,将张珣元神锁在体内。贾赦正欲施法查看是谁作祟,突然张兆也如张珣一般,眼睛一瞪,就要栽倒。   贾赦正苦于腾不出手来,贾琏倒是手快,扶住了张兆。   张老太太见丈夫、儿子齐齐摔倒,早吓得丢了魂儿似的,一面赶上来和贾琏一起扶着张兆,一面语带哭腔的道:“这可怎么好,须得赶紧请太医!”   说着就要高声传人进来,贾赦忙阻止道:“岳母大人,岳父和兆弟这是中邪,你张扬起来仔细打草惊蛇!”   说完这句话,贾赦又见几缕黑气向张兆的七窍飘去。贾赦又连忙锁住张兆的元神,不让魂魄离体。   张珣和张兆父子暂时没了性命之忧,贾赦才将张珣平放在地上,又去扶着张兆放了下来。贾琏还小,扶了张兆一会儿,早就累得满脸通红,一身是汗,全凭一股毅力,贾琏才咬牙没将他舅舅直接扔地上。   张老太太心烦意乱,本是要传人去请太医,但见张珣父子齐齐发病,确然像中邪,便伸手捂住嘴,生生把到嘴边的惊呼吞了回去。   贾琏到底是孩子,身上一股大力卸去,顿时六神无主道:“父亲,外祖父和舅舅这是得了什么急病吗?要不咱们快去请太医。”   张老太太又问:“姑老爷说我们老太爷和兆哥儿是中邪是怎么回事?姑老爷可知哪里可以请高人来相救?太医也是要请的,万一不是中邪是发急病,不请太医岂不是耽搁了。”张老太太心慌不已,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念有词。   贾赦面色凝重,刚才那五缕黑气直冲张珣父子,显然背后有人操控,但料想让张老太太关心则乱,叫她不请太医,张老太太也不放心。   贾赦退而求其次,对张老太太道:“岳母大人先带琏儿出去,悄悄打发人去请太医,切莫声张。今日岳父寿辰,此事张扬出去,不知道被人编排出什么谣言呢。”   张老太太听了,深觉有理,带着贾琏走了。贾琏本来想留下来的,回头看父亲,见贾赦冲自己点头,贾琏无法,只得跟外祖母一起出去了。   张氏出去,带好了房门,贾赦默念口诀,伸手直接往张家父子七窍钻入的几率黑气抓去。   自从上次一掌差点拍化了郑家树,贾赦就发现自己这只右手自从拍过不化骨之后,得到了些意料之外的能力。刚好今天邪祟作祟,贾赦想再试试自己的右手。   果然贾赦抓住那黑气,竟感觉那黑气仿佛有实质,冷冰冰,滑腻腻的,若不是知道自己抓的邪物,贾赦都要觉得自己捉住的蛇。   黑气被贾赦抓住,很快贾赦右手掌中发出淡淡红光,黑气滋滋作响,被红光烧化了,贾赦听到一声凄厉又不甘心的惨叫。   贾赦抓死一缕黑气,又故技重施,向第二缕黑气抓去,这次,贾赦把黑气抓在右手里,又伸出左手去抓。果然,贾赦看到自己的左手切断了黑气,除了稍微有点冷之外,什么实质都没感觉到。那缕被自己左手切断的黑气也迅速连在一起,一点影响都没有。倒是右手不但能抓住黑气的实质,还能给黑气造成极大的伤害,第二缕黑气也是惨叫一声,消失了。   连杀二缕黑气,剩下的三缕也怕了,暂时停止了对张家父子的进攻,转而把矛头指向贾赦。   贾赦只见三缕黑气停在空中,迅速膨胀,变成三个一丈高的厉鬼,齐齐向贾赦攻来。   贾赦上辈子就杀鬼无数,又有这么厉害的右手还怕他们?一面施诀念咒,拖慢厉鬼的速度,一面右掌急拍,想把剩下的三个也拍化了。   厉鬼虽然凶残,也被咒语阻住了速度,跟没上油的机器人似的,四肢僵硬的向贾赦挪过来。贾赦一掌拍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厉鬼,手掌一触厉鬼身上,那厉鬼便被拍的滋滋作响,和贾赦右掌接触的地方犹如着火一般,迅速消失。厉鬼的颜色越来越浅,最终也被拍化了,魂飞魄散。   与此同时,出了李府朝南不远有条夕水街,街上商铺林立,人烟阜盛。街上有家百花楼,百花楼虽是青楼,在一间房内却坐着个邋遢道士。邋遢道士面前设着香案,香案上原本有五个纸人,现下却只剩两个完整的纸人和两堆灰烬。另一个纸人已经燃烧了一半。   老道士边上有两个弟子在护法,老道士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嘴角流着一丝血迹,神色十分痛苦。   两个弟子第一次见师父这般痛苦,也是心中一惊:师父在此设坛做法,难道遇到什么厉害对手不成?   男弟子不由分说盘膝坐在地上,口中念咒,双手急翻,搭在道士肩上。邋遢道士顿时觉得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四肢百骸,精神一振,口中念念有词,加大了对剩下两个纸人的操控。女弟子见师兄为师父传功,也学师兄样子,盘膝坐在师兄身后,念咒之后,将双手搭在师兄肩上。   邋遢道士练成这五鬼锁魂绝技,不知道已经得了多少次手,赚了多少买命钱,前儿接了桩大活,准备干完这一票就收手,谁知道在这最后一单生意上,碰见了硬茬。   眼看自己耗费大量心血修炼的五鬼死了两个半,邋遢道士的两个徒弟上来助拳,借着弟子传来的力量,邋遢道士一咬牙,正准备咬破自己的中指,用心头血加强法术,却喉头一甜,喷出一大蓬鲜血。这些心头血够多了,邋遢道士默念咒语,眼前还没烧死的两个纸人合二为一,飞快的躲回邋遢道人的蛇头杖中。   同时,张侍郎府上,贾赦接连捏死了两缕黑气,谁知剩下的三缕黑气变成厉鬼之后,难缠了很多,贾赦右手虽然拍在阴物身上,那阴物就会被贾赦手上的红光烧散,但是第三个厉鬼有一丈高,一时半会儿没烧完。   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剩下的两个厉鬼变成两缕黑气,合二为一,嗖的一声逃走了。   贾赦把第三个一声烧了大半的厉鬼烧完,张老太太已经慌慌张张的带着个御医进来了。   贾赦原本想着张老太太着人去太医院跑个来回的时间,足够自己拍化五个阴物,再把张氏父子救醒了,谁知张老太太来得这么快,那阴物逃出去的时候,和前来的太医撞了个满怀。骆太医只觉进门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骆太医原本就在张家赴宴,所以来得极快。可是现下,贾赦把张家父子的魂魄封于体内,来没来得及放开,因此,在骆太医看来,张家父子是昏迷的。   这里是会客小厅,没有床榻,因张老太太不愿声张,骆太医也只得由得张侍郎父子躺在地上,先为二人诊治查看再说。   骆太医先为张家父子把了脉,这脉象微弱,吓了骆太医一跳;再掀开二人眼皮查看,却无异状;再掐二人人中,二人也不醒转。   骆太医又问张老太太这些时日,张家父子的饮食起居,有无病症等,皆言一切正常。一套望闻问切下来,骆太医把自己的胡子都揪掉好多根,除了脉象不宏,硬是没查出张家父子是何病症。   替张家父子查探完,骆太医道:“下官实没诊出张侍郎和张翰林是何病症,老太太不若再请名医。”   丈夫和儿子突发急病,见骆太医又诊不出病症,张老太太急得什么似的,先向骆太医道了谢,骆太医自言无妨,只话说了一半,就觉浑身无力,头发晕,身子歪了一下,贾赦忙伸手扶住骆太医。   贾赦先倒了杯水给骆太医喝,骆太医喝过之后,只觉神清气爽,刚才那股体乏无力的感觉尽去。贾赦见骆太医被逃走的恶鬼撞过之后,眉宇间染上黑气,喝过自己施了法术的茶,黑气散了,便道:“岳母大人,想来,这位太医也尽力了,不如先送太医出去,小婿再想办法。”   张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素有见识决断,一面让心腹管家亲送骆太医依旧回到席上,不许声张,一面便要打发人再去延请名医。   贾赦连忙劝住张老太太说:“岳母大人,岳父和兆弟这是中了邪,太医能治病却不能驱邪,小婿有办法叫醒岳父和兆弟。”   张老太太似信非信的看着贾赦,若是以前,她是肯定不信的,但是今日在张珣刚刚昏倒的时候,贾赦就喊了一句“什么邪物敢来害人”,紧接着儿子也昏倒了。之前父子两个好好的,一点症状都没有,难道真是阴物作祟?   张老太太还在将信将疑,就见贾赦在张珣头顶凌空划了几下,张珣就醒了,接着,又在张兆头顶划几下,张兆也醒了。这就由不得张老太太不信了。   第11章   张家父子醒了之后,还有一些发懵。刚才他们的魂魄被贾赦强行锁在躯体内,但是因为受了五鬼袭击,阳气虚弱,他们能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他们亲眼看见五个厉鬼要强行将自己绑走,又亲眼看见贾赦一出手就捏死一个厉鬼,连着捏死了三个,另两个合二为一逃走了。   “恩……恩侯,你几时学得如此本事?今日之事,全仗恩侯出手相助。若非恩侯出手,我张家父子有个好歹,真真张氏一门极有可能就此衰落。”虽然时间过去不久,张老太爷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怕,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贾赦听到“张氏一门就此衰落”这句话,连回答岳父的话都忘了:难怪原著里一句没提贾琏外家,如果这次不是自己来祝寿,误打误撞救了张珣父子,张家顶梁柱今日就交代在这里了,剩下的说不定也被人斩草除根。等林妹妹进贾府的时候,张家父子再投胎都可以打酱油了,贾琏哪里还有什么外家。   张老太太听张珣这么说,大感奇怪,忙细问缘由。等张珣把昏迷之时的所见告诉老妻,张老太太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叹道:“这可怎么好?既是恩侯只捉死了三个恶鬼,万一恩侯家去,剩下的两个又来闹事如何是好?”   张珣父子深觉张老太太担心有理,不禁转头去看贾赦,贾赦此刻还在发呆,思量原著没记述的前事。张老太太叫了贾赦好几声,贾赦才回过神来。听了张家忧心之事,贾赦道:“岳父大人是否有什么仇家,或是卷入了什么官场之争?”   张珣听了一呆,问贾赦:“恩侯何出此言?”   贾赦道:“方才我捉拿五鬼,实则和人斗法,这鬼怪背后有人操控。”   张老太太一听就急了:“这敌暗我明的,可怎么好?若是不揪出这幕后下黑手之人,真是防不胜防了。恩侯,你可有什么办法?老太爷、兆儿,你们也快想想,是谁那样恶毒,要置人于死地。”   张珣略想了一下,冷哼一声说:“还能有谁,眼看吏部尚书颜大人递了致仕折子,偏偏我今日就中邪了,这也太巧了些。若不是今日恩侯来了,我死在寿宴之上,谁是最大的得益人?此事就算不能确定与吏部右侍郎石光珠有关,也八九不离十了。”   吏部主天下官员的考核和任命,向来为六部之首。吏部尚书致仕,不知多少人眼热这个肥缺,而这个位置最炽手可热的两个人选,便是吏部左侍郎张珣和吏部右侍郎石光珠,这二人中,又以张珣胜算更大一些。   贾赦回忆了一下,原著中没有提到吏部尚书是谁,但是若是现下的吏部尚书要致仕,张珣遭人算计就想得通了。   张老太太道:“好他个石光珠,平日处处唯我们老太爷马首是瞻,我们老太爷在吏部和他相交最厚,谁知他狼子野心,竟这样狠毒!”   贾赦却淡笑了一下说:“平日再是交好又如何?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亲兄弟还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死我亡,何况同僚。”   说到亲兄弟,张珣夫妻也知道荣国府贾赦窃居正室的事,于是夫妻两个并张兆都没说话。   隔了会儿,张兆才说:“就算我们知道背后下手之人,这邪术害人也无凭无据,总不能去报官,姐夫不知有何主意?”   贾赦道:“道术分正邪,用邪道害人岂会没有代价,岳父大人和大内兄只管看着,近期和岳父大人、大内兄有利害关系的官员谁突然重病或者诸事不顺,谁就是幕后之人。此人没有暴露之前,岳父大人和大内兄只管小心些就是。倒是那操纵邪法之人逃走了,真是可惜。”   张老太太听说操纵邪法之人逃走了,又担心起来。贾赦劝慰张老太太说那人操纵五鬼,被自己除掉其三,就是不死也会元气大伤,近期不会出来害人。再说,这些邪道术士都是为了求财,没有金主给钱,他们又无端出来害人做什么?张老太太听了,才略微放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兆问。   贾赦见张老太太满脸忧色,道:“这样吧,我替岳父、岳母及兆弟府上诸人各画一道平安福,只要此符不离身,等闲邪祟靠近不了人。待得宾客散去,我在看看此次前来为岳父贺寿的众人送来的寿礼有否不妥之处。”   听了女婿要为自己家人画符,张老太太放心了不少,依旧出去招呼宾客。又将贾琏接过来和张珣、张兆一处说话。   今日之前,张家父子还对贾赦多有不满,此刻却全然不同了。贾赦之前再是混账,此刻已是父子二人的救命恩人,之前有多少不是,也应当放下了。因而父子两个日后对贾琏悉心教导,十分尽心,却是后话了。   这日午后,前来道贺的人家相继告辞,张珣才带着贾赦进库房看了今日新收的贺礼,贾赦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之处。   “岳父大人,今日收的礼,可有还没入库的?”贾赦问。   张珣想了一下,将手一拍道:“我怎么讲这件事忘了!恩侯快随我来。”   原来,张珣今日做寿,吏部颜尚书也写了一幅字送给张珣,石光珠等人还嚷着要围观,石光珠将那幅字拿在手上赏玩半天,说了一堆赞美的话,后来还替张珣将那幅字挂在了正厅。   贾赦一听就知不妥,到了正厅,细看那幅字,只见笔走游龙、笔力苍劲,有颜柳之风。不过贾赦道没心情夸那幅字,而是注意着卷轴处透出的煞气。   “恩侯,难道这字有不妥?”张珣不安的问。   贾赦点头道:“是有不妥,但不妥的未必是字,须得将字取下来细看。”   张珣忙吩咐小厮拿梯子来,梯子架好之后,贾赦却将小厮拦下来了。自己上了梯子,对着那幅字念了几句咒,才将字取下,从字的卷轴中取出一个黄表纸包的三角形小包。   “这……这是什么?”虽然极小一个小包,张老太太却觉得这东西令自己毛骨悚然。   “不是好东西!无非是岳父和兆弟的头发、指甲之类的,并上尸油,符篆,上录岳父大人和兆弟的生辰八字。这东西脏,不看也罢。”说完,贾赦掏出一张符纸,空中一挥,符纸无火自燃,将那小包烧成灰烬。   贾赦又伸手在字上抚了三下,祛除字上残留的晦气,才将字递给张珣说:“这字是没有问题的,岳父大人收起来吧。”   做完一切,贾赦让人打水净手,又在张家堂上设了香案,祷祝一番,才算解决了张家问题。   本朝有四王八公,皆是当年随太祖定天下时立下赫赫战功之人。但自从天下大定,八公之后安于富贵,不复祖上雄风,多成纨绔,所袭爵位也一降再降。   其中有远见如贾代善等寥寥数人,欲让子孙弃武从文,和书香门第联姻,培养子孙参读书加科举,但成功者亦是少数。其中宁国公贾源之孙贾敬、缮国公石终然之孙石光珠就是其中翘楚。   此二人双双高中二甲进士,可惜贾敬误入道门,整天和香炉丹丸为伴;倒是石光珠是个有能为的,作为武将之后,从科第入仕,如今做上了吏部左侍郎的位置。   好容易熬到吏部颜尚书告老致仕,偏偏有个张珣拦在自己面前,石光珠为了户部尚书之位,只得采用些非常手段。石光珠并不敬重鬼神,也不笃信阴司报应,所以当一个清客向他推荐一个据说身怀异术的邋遢道人时,石光珠毫无心理负担的答应了。若是那道士有真本事除掉张珣顾然是好,如果那道士是个骗子,石光珠有一百种方法让那道士把骗他的钱财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今日张珣六旬寿辰,石光珠前来贺寿,因颜尚书送了一幅亲笔书法来,石光珠借欣赏书法之机,将邋遢道士给的符篆藏在书法的卷轴中。张珣会把这幅字挂在中堂,邋遢道士说,那符篆放在张家正堂上效果最好。   自从放好符篆,石光珠就在默默观察张家人的动向。   因和张家不怎么走动的女婿贾赦带着其子贾琏来给张珣贺寿,张珣出来见了宾客之后,就去了偏厅和外孙说话。石光珠正在可惜不能亲眼见证邋遢道士给的符篆是否奏效,却见前来贺寿的骆太医匆匆去了偏厅。   自此之后,张家父子再没露面,后来张老太太虽然出来了,但据石光珠的夫人说,张老太太出来之后脸有哀怒之色。石光珠没想到那邋遢道士给的小小符篆这么厉害,若是数日之后张珣当真病故,邋遢道士再来取尾款的时候,他使人杀了邋遢道士师徒,此事就神鬼不觉了。没了张珣,颜尚书致仕之后,吏部尚书之位非自己莫属。   参加完张家的寿宴,石光珠踌躇满志的从张府出来,到得家里刚喝了一口茶,就觉胸中绞痛不已,头痛欲裂间,喉头一甜,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石光珠瞪大了眼睛:邋遢道人说过,叫他放符篆的时候千万小心,若是被人破解,他和邋遢道士都要受反噬。   难道?张珣这么快就找到了高人?石光珠还没想明白,就在不可置信中没了气息。   石光珠口吐鲜血的同时,贾赦烧毁了石光珠藏在颜尚书书法卷轴里的符篆。 第12章   解决了张家的事,又给张家几人都画了平安福,给张家正厅布置了镇宅符,贾赦才带着贾琏回贾府。   到了东仪门,因贾赦进另开大门的东院,贾琏还暂住在荣国府南北夹道的小院儿,父子两个要分开走。贾赦拍了拍贾琏的头说:“累了一天,先回去换了衣裳。等会儿,我打发人过来叫你用晚膳。”   贾琏生母难产而死,自此之后,待他最亲厚的只有张氏留下的赵嬷嬷一人。这是贾琏记事以来,父亲首次对他如此亲近,倒惹得贾琏心中生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嘴唇动了两下,到底把胸中的话吞下去了,应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贾赦进屋换了衣裳,又问邢夫人说:“大姐儿今日可还听话,家中有无事情?”   一语未了,迎春已经迈着小短腿过来了,伸出双手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父亲,要贾赦抱。贾赦想到方才贾琏欲言又止的情形,又见迎春如此,心中叹了口气,都是遇到原身那样的爹,看这俩孩子缺爱缺的。   贾赦抱起迎春,逗了会儿孩子,邢夫人才说:“大姐儿乖着呢,就是问了好几遍老爷何时回来,还自己到二门上瞧了几回,其他倒没什么了。今日老太太那边一整日也没派人来传话,想是没什么事。”自从将迎春接回来,贾赦就重新为迎春排了序齿,作为长房大姑娘,东院上下都称迎春为大姐儿。   贾赦听了,点头道:“如此极好,你让人收拾的东厢收拾好了没有?”   邢夫人道:“倒是收拾干净了,就是器具还没安插完毕。因不知老爷要收拾东厢出来给谁住,妾没敢随意布置。”   贾赦道:“还能给谁住,自然是琏儿。就是简单大方的家具摆几样,插屏、柜子、椅案都要大气的,看着就心胸开阔。你先布置着,等收拾差不多了我再看看,就择个日子将琏儿挪过来。”   邢夫人心想:琏儿如今独自住个院落极好,偏又搬来东厢做什么?但到底没问。自从贾赦坠马,邢夫人就觉得贾赦待自己好了很多。虽然依旧不来自己房里,但也不去小老婆房里了,还把姬妾都打发了。邢夫人倒觉得这样极好,她身份尴尬,府里谁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独有贾赦,竟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几分尊重。   说了会儿收拾东厢的事,贾赦又说:“西厢也要收拾出来,等大姐儿三岁,就将她挪去西厢。西厢给女儿住,就要收拾得雅致些。缺什么插屏、摆件只管跟我说,我去大库取。没得咱们府上的东西自己用,还要看人脸色。”   邢夫人听了,笑着应是。   不一会儿,厨房来说晚膳做好了,贾赦一面命人摆饭,一面着人去请贾琏。   贾赦坠马之后,贾母在贾赦这里一次都没讨着便宜,说不让贾赦去请安,贾赦便当真不去了。倒是邢夫人,每日都要去贾母跟前儿立规矩,贾母将对大房的气都撒在她身上,受了些磋磨。因而东院里头,就是贾赦父子三人用膳,邢夫人去荣庆堂立规矩。   贾琏刚进东院,向贾赦行了礼,落了座,贾母那边就打发人来请贾赦了。   贾赦没理会来人,依旧和贾琏一起用过晚膳,才叫贾母房里的传话婆子前来回话。   那婆子在廊上闻着房里飘出的饭香,吹了一肚子的热风,出了一身的汗,心中老大不快。此刻见了贾赦,敷衍的行了个礼,就开口道:“大老爷快去老太太房里吧,据说缮国公府的石老爷没了,老太太让大老爷收拾收拾去道恼呢。”   贾赦从张府回来,就隐隐猜到缮国公府可能会出事,没想到反噬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贾赦原以为石光珠不过是大病一场,或是倒几次血霉,没想到竟然突然没了。但贾赦不急,换了衣裳,才坐车去了荣庆堂。   四王八公,皆联络有亲,石光珠突然没了,贾母倍感意外之余,也要速去道恼,表达哀思。贾政不惯庶务,这些事向来是贾赦打理,谁知今日自己着人传贾赦,贾赦竟在房中慢慢用膳,也不来快些,惹得贾母又是一肚子的气。   贾赦还在东院时,早有耳报神告诉贾母贾赦在东院用饭,故意怠慢贾母打发去的传话婆子。因而贾赦到了荣庆堂,刚行了礼,贾母就面有愠色道:“老大去了一趟岳家,便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派人去传你,竟是都传不动了。”   贾赦也没跟贾母置气,而是毕恭毕敬的问:“不知母亲传儿子来所为何事?”   贾母待要发怒,想着缮国公府石侍郎突然暴毙,耽搁了这么久,荣国府还未去道恼,现下倒让贾赦先去缮国公府道恼要紧,待贾赦回来,再说他不迟。   因而贾母道:“缮国公之孙吏部右侍郎石光珠大人今日突然暴毙,你且换了衣裳前去道恼,若是去得慢了,没得让人打嘴说我们怠慢人。”   贾赦假装大吃一惊道:“今儿我在岳父府上还看见石大人前去赴宴,活蹦乱跳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贾母道:“谁能想到呢?也不知是有旧疾还是吃坏了东西,真真叫人可惜。你且快去缮国公府,再耽搁不得了。”这话说得十分诛心,就差指着张家人说张家给石光珠投毒了。   贾赦并不忙,反问:“既是石大人没了,我怎么没收到报信?不知报信人是谁,又是向谁报的信?石府的人既没向我报信,我巴巴跑去道恼做什么?报信帖子落的谁的名讳,谁去就是。”   贾母又被贾赦给噎住了。自张氏没了,荣国府由贾王氏掌家,就上下里外乱了规矩。世人最重规矩,但凡家里人没了,都要使人往亲朋戚友家报信,报信人必是报给一家之主的。若是一家之主不在,也要留给家主的帖子,以示尊重。但是荣国府乱了规矩之后,诸如人情往来向来是贾王氏打点,因为石府送来的报信帖子也是写的贾政的名讳。   贾赦猜到贾母此刻寻自己,多半是石家出了事,因而故意在东院用完晚膳过来,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成心怠慢,却是石府失礼在先。   此刻贾琏还小,原身虽然糊涂,多数庶务交给了几个管事打理,但是须得主子出面的人情往来向来是原身料理。后来贾琏娶妻后,这些庶务交给了贾琏,但各处亲朋戚友送来的帖子向来是落贾政的名讳,贾赦父子倒像贾政派出去办事的一般。如今贾赦不是原身,自然不会由得二房在自己头顶颐指气使。   不过贾赦也就嘴上一提,并没有当真拒绝去石府。毕竟贾赦猜测石光珠是受了反噬,到底是不是,还是要去石府看了才算。   于是贾赦换过衣裳,带着单勇和山子出了门。   石府也在城北,和贾府倒是相距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只见石府人人缟素加身,阖府上下哀戚一片。   贾赦送上奠仪,又去石光珠灵前进香。进香之后,贾赦抬眼看石光珠的尸身黑气萦绕,石光珠的魂魄满脸戾气,似乎十分不甘心死去,一遍又一遍的往尸身上撞,还妄图回到肉身内,不甘心赴死。   贾赦皱了皱眉头,不知阴差为何还没到,但任凭石光珠鬼魂停留在此,只怕要出事。   不过石家是勋贵人家,请了大帮的道士开灵做道场,石光珠死后诸事理应由这些道士打理,贾赦贸然出手,反而算作插手别派事务,乱了玄门规矩。因而贾赦便没有出手管闲事,上香之后退出了灵堂。   贾赦退出灵堂后,先有仆人端上水来净手,净手之后去客厅奉茶。到了客厅,贾赦倒看见不少熟人。除了四王八公人家之外,因石光珠科第入仕,也有些文臣前来道恼,通过原身的记忆,贾赦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妹夫林如海。   林如海见贾赦,也上来见礼说:“大内兄,近日一向可好?”   贾赦这才是首次看到红楼梦里的林探花。只见林如海虽然年过三旬,但长得极好看,眉目清朗,身材修长,气度高华。但林如海这副面相虽然好看,却算不得好面相,此人骨相匀称,略为消瘦,唇薄而耳色红白,耳廓齐眉。这样的人富有智慧而一生劳心,是劳碌命,难怪书上说林如海后来死在任上。   且林如海面带远行之相,次年就要离开京城。贾赦略一想,就知道只怕林如海外放的调令就在明年下来。只是林如海的面相并非无子孤苦命格,虽然操劳,却也非短命之相,怎么书上是那样的结局?   此刻石家客厅人来人往,倒不合适细看,也不合适说这些,因此贾赦和林如海寒暄几句别的,无非是问妹妹一向可好,若是平日得闲,可到府上多走动的话。   林如海听贾赦说话得体了很多,不禁略略疑惑。现下林如海还没外放,都在京城一处,他又是荣国府女婿,荣国府大老爷最近和家里闹了几场,林如海也有耳闻。此刻见了贾赦说话和之前不同,心中暗道:大内兄坠马之后果然和以前不同的,难道真是坠马坠开窍了不成?不过岳母府上确实也要正正规矩才好。   以前林如海不喜贾赦贪杯好色,游手好闲,向来和贾赦疏远,今日见了贾赦和以前不同,也对贾赦近日做的几件正家风之事颇为赞赏,倒对贾赦有些许改观。   谁知林如海心中刚刚对贾赦改观,贾赦就附在林如海耳边道:“我观妹婿面相,明年有远行之兆,妹婿到了驻处后,记得防备西南方向。还有,妹婿乃儿女双全之相,只是子女缘未到罢了,别为了求子喝乱七八糟的求子汤,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林如海刚刚对贾赦改观了些,谁知贾赦就跟他说了这样一番不着调的话,不禁让林如海啼笑皆非。   林如海正欲打趣贾赦,问他几时学了道术,却听灵堂那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石家主仆慌不择路的四处乱奔,混乱间,传来此起彼伏惊恐不已的呼喊声:“诈尸啦!”“诈尸啦!”   贾赦心中一惊:他就知道没有阴差来锁魂不是好事,石光珠鬼魂留在灵堂,果然还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原著中,贾赦也是要管庶务的。修大观园一回,特地写了贾政不惯庶务,修大观园都是贾赦、贾琏等人在忙前忙后。所以,如果荣国府有什么人情往来的庶务,在贾琏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肯定是贾赦出马。   而且宝玉和凤姐中邪那一回,也是贾政都放弃了,贾赦还在各种努力,除了贾赦比贾政更有人情味一点儿外,也有可能是因为贾赦忙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总觉得这些事情该自己管。   有时候我觉得,也不怪琏二爷给叔叔当管家,也许在琏二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亲爹已经给弟弟当管家了。贾琏从小就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没有自己是长子嫡孙的意识,长大之后接爹的班给叔叔跑腿,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我们穿越版大赦赦来了,这些东西肯定都要纠正过来。 第13章   听到诈尸了三字,整个石府宾主皆惊,客厅里顿时就乱了。   贾赦心道:石家明明请了不少道士在场,怎么还出了这样的纰漏?一面想,一面步出客厅。   此时,石府整个花园,各处院落都是惊恐的人群乱窜,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也顾不得主仆体面了。   贾赦都不用掐指推算,只抬眼一看,就见一股煞气正从灵堂那边向客厅方向赶来,速度极快。原本应当躺在灵堂的石光珠身着寿衣,头戴寿帽,铁青这脸向人群直冲,有个美貌女子略逃得慢了些,被石光珠一把抓起,捏着脖子一掐,上一刻还惊声尖叫的女子,下一刻就脖子一歪,出不了声响了。   贾赦看那被石光珠丢开的女子,原本如花女子,此刻眼球突出,瞳孔散大,脖子歪在一侧,竟是被石光珠活活扭断了脖子。   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四散奔逃,贾赦掏出天丝手套戴好,再管不得门户之见,朝着石光珠急奔而去。   只刹那间,石光珠又大踏步走到一个孩童面前,伸手朝那孩童抓去。眼看曾长孙就要死于尸怪之手,石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大骂石光珠畜生,就是死了还要戕害自己的嫡孙。   贾赦飞扑向前,左手捏诀,右手结印,心中默念咒语,双掌拍向石光珠的尸首。   那尸身原本一脸青紫,十分可怖,眼见贾赦扑来,居然还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仿佛嘲笑贾赦蚍蜉撼树,此情此景越发显得诡异非常。   千钧一发之际,贾赦左手抄起孩童,右手急拍,架住尸怪抓向孩童的怪手。   果然,贾赦的右手刚一接触尸怪,就发出滋滋声,仿佛有东西被烧焦一般。那尸怪的手刚接触贾赦的右手,就被烧得吱哇怪叫,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贾赦。   就抢在这片刻功夫,贾赦抢出那孩童,石老太太上前抱住曾孙。只见那孩子吓得泪水如断线珠子般下落,却连哭都没有声音了。   石老太太刚刚把孩童抢开,那尸怪又上来了,双手齐齐向贾赦抓来。贾赦连退数步,拿起花圃里的一条凳子砸向尸怪,尸怪仿佛被刚才贾赦一掌拍怒了,接住凳子双手一扯,凳子顿时变为木屑纷飞。   给石家做道场的众道士此刻才赶过来,摇着铃铛,口念经文,装模作样的对付尸怪。   贾赦可是和不化骨对过掌的人,这今天才死的尸身,就算尸变,在贾赦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而眼前这头尸怪,远远比一般刚刚尸变的尸怪厉害,想到这里,贾赦不禁皱了眉头。   正沉思间,那尸怪又向贾赦袭来。刚才众人见了尸怪将长凳撕成木屑的威力,不禁为贾赦倒抽一口凉气。   “大内兄小心!”林如海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贾赦连连后退,避开尸怪的袭击,余光从石家请来的一众道士脸上扫过。   只这一刹那的时间,尸怪的双手已经向贾赦的头顶按过来,那长长的指甲眼看就要插进贾赦的头颅,贾赦突然一矮身,急向旁撤,躲到一根柱子后面。   尸怪惯性的向贾赦冲来,双手往前一戳,插入柱子中。贾赦见尸怪被困,忙伸右手向尸怪头顶拍去。   石光珠才死不足一天,还有智慧,他刚刚吃了贾赦右手的亏,见贾赦右手拍来,尸怪顾不得攻击贾赦,双手一拔,急往后退。随着尸怪双手拔出,木屑纷飞,合抱粗的柱子上顿时出现两个大洞。   同时柱子摇晃,整个客厅也如地动一般晃动不止。先前在客厅的众人也忙到园子里来。   因有柱子阻挡了尸怪一下,贾赦逃过尸怪奋力一击,忙又捏诀要上。虽然石家的事跟贾赦无关,但石家请的那帮道士显然不中用,石光珠又动辄杀人,贾赦实在不能坐视无辜的人成为尸怪手下亡魂。   贾赦一边捏诀,一边心想:今日之后一定要寻两件趁手的法器,再也不和这些阴物肉搏了。谁知那尸怪见贾赦是个硬茬,竟掉头冲入道士群中,将一个道士抓起,两手一撕,顿时血肉横飞,那道士爆死当场。   今日在场的皆是有体面的人家,平日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多少人魂飞魄散。有人呕吐不止,有人顿时昏厥,有人高声尖叫,有人四散奔逃,整个石府乱作一团。   也有些聪明的看出贾赦能对付尸怪,往贾赦身后躲。   众人心惊胆颤、贾赦严阵以待,都怕那尸怪大肆杀戮,谁知那尸怪杀了为首的道士之后,竟然身形一滞,立着不动了。   贾赦心道:难怪阴差不来,那些道士又不超度石光珠的魂,只怕这群道士另有古怪!   心念电转间,贾赦手上不停,在石光珠胸前急拍,果然拍到石光珠前胸时,贾赦隐隐感到什么东西在发热。贾赦撕开石光珠的寿衣,却见一张符纸帖在石光珠胸前。贾赦摘掉符纸的同时,石光珠的尸首也挺挺的倒在地上,死得透透的。   贾赦扯下石光珠胸前符纸后,余光扫过剩余道士的脸上,果然有好几个道士脸上都变了色。   贾赦看了一眼手上的符,不禁勃然大怒道:“把这群道士都拿下报官,一个也别逃了!”   原来,这是一道藏迹符,跟隐身术的原理有点像,不过隐身术是为了不让活人看见,而藏迹符,是为了躲避鬼神妖魔。这类符篆在玄门斗法中常见,而且并不能完全隐匿行迹,只能根据符篆法力的强弱让自身的气息暂时不被对手发现,是玄门中的一种障眼法。原来石光珠胸前贴着这个,难怪石光珠身死之后,没有阴差前来锁魂。   贾赦一声怒喝之后,那群道士一惊,趁乱就想逃。也怪世人多信奉鬼神,没几个敢得罪僧道的,且没有石家家主发话,家丁本来就怕,更加没人上去拿人。   就这一会儿的犹豫,给了那群道士可乘之机,石老太太眼见道士起身要逃,才下令拿人,但到底错过了最佳时期,竟然大多都逃脱了,只抓住两个打杂的小道士。   石家乃是八公之一,本朝勋贵,前来道恼的人家何其多,见贾赦拿住尸怪,众人不禁怀疑以前那个老纨绔贾家大老爷乃是深藏不露。   贾赦制住石光珠后,石老太太问贾赦道:“恩侯,不知是谁害我儿光珠,还请借一步说话。”石老太太倒是个人精,猜到石家这样的变故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会大伤石家名声。因而先说有人害石光珠,将石光珠暴毙、尸变的原因都推到他人头上,又要请贾赦入内堂说话,为的是保全石家名声。   原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贾家和石家也是上百年的交情,但是石光珠突然暴毙,是因为他生了害人之心,要害死贾赦的岳父张珣。贾赦对石家自然没好印象,再说,石光珠去张家贺寿,回府突然暴毙,石光珠和张珣又在竞争吏部尚书一职,若是认下石光珠为人所害的话,只怕不少人都要猜到张珣头上,对张家名声大大有害。   贾赦已经打定主意将贾琏托付给张家教养,岂会应下石老太太之言?因而贾赦道:“正气足而百邪不侵,石大人突然暴毙,又有邪道进灵堂闹事,还请老封君彻查家中上下人等。逝者已矣,仍需亡羊补牢,若不查出别有疑心之人,对生者而言乃是后患无穷。”   贾赦这话相当不留情面了,一句正气足而百邪不侵,就定了石光珠为人不够正气,才会有今日之祸。又请石老太太彻查家中上下,乃是直指石光珠治家不严,今日变故是石家咎由自取。石老太太气得恨不能戳贾赦的脊梁骨,偏偏贾赦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下石家曾长孙,石老太太还得做出对贾赦千恩万谢的样子。   石家出了这样的事,胆小的宾客早吓得六神无主了,见邪道被控制,石光珠的尸首也不再攻击人,众人急急的向石家家主告辞走了。   因尸怪杀死了一个女眷并一个道士,石家将此事报了官。   贾赦作为制服尸怪的人,原本该当到顺天府走一趟,因而还留在石家。林如海先时听贾赦告诉自己明年要南下,注意西南方云云,林如海还不以为意,今日亲眼见了贾赦制服尸怪一幕,不禁大受震动,认定贾赦果然懂些玄法,也将贾赦说的话放在心上。   林如海向是老太太告辞后,又特地过来向贾赦道谢。贾赦自然口称无妨,又让林如海夫妻有空常来走动。话刚说一半,林如海就见贾赦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不动了。   林如海连叫几声大内兄,贾赦才回过神来,和林如海互相道别。   原来,贾赦正和林如海说话时,听见一串铃铛声由远及近而来,抬头看去,是两名阴差前来勾魂。而这两个阴差竟是贾赦的熟人,呸,是熟鬼。   几百年后的现代世界,贾赦参与了无数玄学事件,自然经常遇到阴差锁魂的场景,可没少跟这两个阴差打交道。没想到这两个阴差现在已经开始当差了,上岗时间还挺早的。 第14章   贾赦正想跟阴差打招呼,想到他们此刻应该还不认识自己,贸然叫他们名字,只怕反而让他们对自己生出戒备。于是贾赦将手中的藏迹符向阴差扬了扬,那符篆就飘向了两名阴差。   这两名阴差一曰吴胥,一曰栗禄,都是才当差不久。其实两名阴差奉判官之命出来已经有一阵了,就是没找到石光珠的亡魂。此刻见了贾赦手中的藏迹符,二阴差才知道自己受了符篆误导。栗禄伸手接了符篆,看完递给吴胥,二阴差看完都是脸色大变。   在石家还没来得及走的众人,只看见贾赦手轻轻一扬,从石光珠尸身上摘下来的符纸就无风自飞,飘到贾赦身前约一丈的位置,在空中盘旋,也不飞走,也不落下。因为众人看不见阴差,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越发深信贾赦乃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二阴差向贾赦颔首行礼,贾赦亦点头致意,并指了一个方向。须臾,两名阴差将石光珠、以及死在尸怪手上的妇人的鬼魂都锁了来,栗禄又向贾赦道:“多谢法师指引。”   贾赦看了阴差身后锁成一串的两个鬼魂一眼,疑惑的问:“阴差大人,此间死了三人,怎么两位阴差大人只锁了二魂?”   吴胥和栗禄对视一眼,眼现迷茫之色。   贾赦略思忖一下,恍然大悟,急忙回身到石府客厅外的院子里,那被尸怪手撕而死的道士尸身因要等仵作前来验尸,还没来得及收拾。贾赦上前挑开已经不完整的道士尸身上的破碎道袍,果然那道士胸前也有一张藏迹符。   这尸首死相实在是恶心至极,即便贾赦准备了天丝手套,也不愿意伸手去摘符篆,念了几句咒诀,那符篆就无风自飘,又向两名阴差飞去。揭了那道士身上的藏迹符,两名阴差手持招魂铃摇了摇,依旧不见那道士的魂魄前来,两名阴差的神色都变了。   玄门分正邪,走正道的修士积攒功德,自然无惧阴司报应;走邪道的修士损福作孽,自然极怕死后被阎罗殿问审,因而有些邪派修士供奉邪神,死后,亦想法逃脱阴差拘魂,宁愿鬼魂被邪神驱策,也不愿到十八层地狱受狱邢之苦。   显然,方才死在尸怪手上那个邪道的鬼魂就借着藏迹符逃走了。   二阴差对视一眼,向贾赦道了谢,用力摇着招魂铃,只是那邪道的鬼魂依旧未曾现身。   贾赦道:“若二位阴差大人不嫌我多事,我原助二位一臂之力。”   两阴差正担心抓不住邪道鬼魂,这厉鬼又被邪神驱策为害三界,见贾赦愿意相助,心道:这位法师能发现死者身上的藏迹符,想来是有些本事的,不如让他一试。故吴胥道:“谢法师高义。”   贾赦双手结印,念了一段搜魂咒。贾赦原本修为就高,不知道为何与不化骨対掌之后,更是修为大进,他念搜魂咒,连被石桥镇压五年的郑家树都能招出来,何况刚死的邪道。   果然贾赦念了一段咒之后,那邪道面色铁青而来,冲向贾赦就向他颈间咬去。   阴差在此,岂容一个新魂造次,阴差手上锁魂绞一扬,那绞仿佛生眼睛一般,无论邪道的魂魄如何躲闪,锁魂绞都紧随其后,邪道的鬼魂只避过一次,第二次就被锁魂绞牢牢缚住。那邪道鬼魂犹不死心,怨毒的看着贾赦。   “多谢法师,相助之德,改日再报,我们这就回去复命了。”二阴差向贾赦道谢。   贾赦一面向二阴差道不用客气,一面看着看着那邪道鬼魂觉得眼熟。但此刻,因那邪道暴毙,满身戾气,相由心生,青面獠牙神情扭曲,贾赦又看不清其本来面目,越发难以辨认。   邪道的鬼魂缚在锁魂绞后头,与石光珠、被石光珠杀死那女子栓成一串,被阴差牵着前行,那邪道显然恨贾赦已极,犹自回头恶狠狠的瞪贾赦。只这一瞪,露出些许本来面目,倒让贾赦想起来了:这不正是自己去张珣府上赴宴那日,在夕水街看到去青楼的邋遢道士带着的二人之一吗?   难道那日那在夕水街,自己瞧见进青楼的三人,便是对张珣做法之人?贾赦想了一下夕水街那家青楼距离张府的距离,越发觉得自己猜测的只怕就是真相。而那邪道之所以乔装改扮混进石光珠的灵堂,应该是故意来摄走石光珠的魂魄的。张家能破解五鬼锁魂术,自然是有高人坐镇,唯有将石光珠的鬼魂摄走,张家背后的高人才无法通过石光珠的鬼魂顺藤摸瓜,抓住背后使坏的术士。说穿了,那邪道冒险混入石家灵堂,是为了杀鬼灭口。   在普通人看来,杀鬼灭口也许是一件挺可笑的事,人都死了,自然就闭嘴。但是玄门中人,通灵者不知凡几,杀人未必能够灭口,唯有将知情人的魂魄或是摄走,或是打得魂飞魄散,才能真正灭口。这样的法子看似残忍,实则在玄门中并不鲜见,有些人恶贯满盈,却过得风生水起,就是用了这种法子,将知情人、知情鬼一并斩草除根,暂时逃过地府、天道的惩罚。但是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歪门邪道终究会自取灭亡,这便是邪不胜正。   贾赦一认出那邪道,就想远了,再次回过神来时,顺天府的官差都到了。   石光珠从张府告辞是在午后,回府不久突然暴毙,又是四处送信,又是急设灵堂,又闹了一场尸变,顺天府官差到的时候,已近戌时。   因眼看石光珠尸首杀人的目击证人众多,倒无需细审,很快定了案。被尸怪杀死的女子是石光珠爱妾,死前已有身孕,竟是一尸两命。如此死法,也令人唏嘘不已。另一死者是个道士,因尸变之后,道士四散奔逃,官府怀疑这些道士是不法之徒,已将被抓的两个小道士收监,容后细审。   贾赦到底是荣国府的大老爷,因为他是穿越的,有配合警方办案的公民意识,才亲自去顺天府走了一趟,若是原身,顺天府根本请不到他。顺天府知府自然不敢得罪荣国府,问清楚事情经过,录了证词,就恭送贾赦出了顺天府。   贾赦回到府上,已是戌时末,古人就寝得早,贾琏和迎春都已入睡,只有邢夫人还等着贾赦。   石府闹尸变是一桩大事,城北皆是官宦人家,今日去石府道恼的人家不少,石家发生的事在贾赦回来之前,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传遍了。贾赦勇斗尸怪之事,被人一误传,简直把贾赦传成了天神临凡。   邢夫人自然也听说了石府之事,见贾赦回来,忙上前嘘寒问暖,又准备了艾草火盆给贾赦祛秽气,又吩咐厨房给贾赦备新鲜的吃食。贾赦累了一天,倒是觉得这些安排很贴心。但是邢夫人之于他,就是一普通女人,与其说是夫妻关系,不如说是合作关系。于是贾赦只当邢夫人是一生活秘书,客客气气的向邢夫人道谢,弄得邢夫人哭笑不得。   次日一早,贾赦就将已经弃用的小厮进喜叫来,带着去了夕水街百花楼。进喜嘴巧,最会逢迎讨好,投其所好,是原身的贴身长随,对京城的花街柳巷如数家珍。贾赦要查昨日进百花楼那个邋遢道士的事,带着进喜最合适。   夕水街是城北著名的花街柳巷之一,百花楼的老鸨倒也认识贾赦,还带着一群莺莺燕燕上来问大老爷怎么许久不来,是不是被春风苑的哪个狐狸精勾住了。贾赦被浓郁的脂粉香熏得脑仁疼,问清楚了昨日邋遢道士要的房间,就点名要了那一间,也不要姑娘陪。   听说贾赦点了紫蝶轩,老鸨吓得脸色一白,支支吾吾的道:“大……大老爷,那间房闹……闹鬼,您确定要那间?”   贾赦道:“无妨,你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不要人带路。”   老鸨虽然害怕,却不敢得罪贾赦,只得跟贾赦说了,又道:“大老爷,要不您还是换一间吧?”   贾赦没有理会老鸨,大踏步的上楼去了。   贾赦刚上了楼,就远远间一间房门口笼罩着黑灰之气,走近一看,果然是紫蝶轩。贾赦推门而入,又看见了熟鬼,突然就笑了:“阴差大人,好巧。”   “法师,您也来了?”吴胥和栗禄昨天得了贾赦帮助,对贾赦极是客气。邋遢道士操作的是五鬼锁魂的邪法,被他祭炼的鬼魂不知凡几,而他摄走鬼魂祭炼之后供自己驱策,就是和冥府抢生意。吴胥和栗禄会来这里,是想找出邋遢道士逃走前的蛛丝马迹,好比阳间的官差查看犯罪现场。   遇到阴差,贾赦倒省了不少事。从阴差口中,贾赦得知:昨日吴胥和栗禄将石光珠和那邪道的鬼魂都锁回去后,当时就送到城隍处审问清楚了。   邋遢道士名叫云辉,死在尸怪手上的邪道叫云虚子,是云辉的弟子。昨日云辉师徒三人在这里开坛做法,要用五鬼锁张珣、张兆父子的魂魄,被贾赦从中破坏,云辉受了重伤。   为了避免贾赦捉住石光珠的鬼魂,查到云辉头上,云虚子带着云辉门下小弟子扮作道士混入为石光珠超度的到场,准备摄走石光珠的魂魄。   谁知石光珠本是缮国公之后,又是进士及第,加之向来不信鬼神,身死之后,一心想回到肉身,其魂魄自有一股不畏法术的悍勇,云虚子一时奈何他不得。这倒也罢了,在和云虚子的相持中,原本怨气就十分重的石光珠怨气大增。但凡鬼魂,执念越深,怨气越重,能力越强,石光珠竟然凭着一股执念和怨气回到肉身,诈尸了。   石光珠现在魂魄到了地府,依旧张扬跋扈,大骂判官是江湖骗子假扮的,还不肯相信自己已经身死。扬言要将一帮骗子一网打尽,送进大牢。   听完来龙去脉,贾赦恍然大悟。但他不知道的是:石光珠生前,曾想过若是事成,就杀了云辉师徒灭口;而云辉想的则是事败之后,要摄走石光珠魂魄灭口。这两个合伙人,算来也是同路之人。   从百花楼出来,贾赦就回了贾府,刚进东院,贾赦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换身衣裳,赖大就进来说:“大老爷,老太太传您去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亲看过重庆红衣男孩那个帖子,其中有种说法就是男孩身上那些暗合五行的东西,就是为了摄走男孩的所有魂魄,不让男孩到阴间告状,这样凶手就可以逃过报应。也算一种杀鬼灭口。想到那个案子,我起了一身鸡皮,晚上看文的小伙伴如果没看过那个案子,千万忍住好奇管住手,白天再搜。 第15章   赖大是贾母陪房赖嬷嬷的儿子,荣国府大管家。许是昨日贾母派传话婆子来传贾赦,被贾赦晾在了廊上,今日贾母换了贾府的大管家来。   贾代善还在世时,赖大就给贾代善做过小厮,荣国府的规矩,伏侍过长辈的奴才比主子还体面,赖大亲来传话,想来贾赦不至于再怠慢他。   如果贾赦还是原身,估计也就急急的赶去荣庆堂了。但贾赦刚从青楼回来,身上沾着艳俗的脂粉香,贾赦正浑身不自在,即便赖大亲来,贾赦依旧是让他候在廊上,沐浴更衣后才从西仪门过垂花门去了荣庆堂。   上次贾赦从荣禧堂旁的抄手游廊去荣庆堂,郑家树畏惧荣禧堂牌匾的正气,不敢靠近,这次贾赦有心带着郑家树从西侧抄手游廊去荣庆堂一试。果然郑家树畅通无阻,也来到荣庆堂内。   因贾赦刻意怠慢,贾母自有一番指桑骂槐的言语不必细述,单说贾赦请安之后,贾母打发了房中下人,将一纸荐书递到贾赦面前说:“既是你执意不肯交出印章,我也拿你无法,左右你心中是没有我这个母亲的。你只把这个拿去盖了印鉴便是。”   贾赦接过一看,居然是引荐贾珠到国子监念书的荐书。   贾赦目光扫过荐书,看了贾母一眼,突然就胸有成竹的笑了:“怎么,这是二弟要将珠儿过继给我,求母亲做主?既如此,咱们今儿就去祠堂将珠儿的名字记我名下,我也以嫡子相待,这荐书我也立刻盖章。”   “你胡说八道什么!”贾母听了这话简直暴跳如雷。   贾政也气得面色发紫:“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贾赦将手上荐书一扬:“老子荫庇儿子,天经地义,珠儿要拿我名下的荫生名额自然可以,但珠儿得先做我儿子。我自己有儿子,荫生名额自然也只给我儿子。我的爵位承袭自我父亲,珠儿的要凭荫生入国子监,自然有他的父亲替他挣,没道理盯着伯父名下的东西的。”   “胡说!咱们家孙子辈,唯有珠儿是个上进的,荫生名额不给他给谁?琏儿已经被你养成什么样子?小小年纪游手好闲,长大了不败坏门风就算你替子孙积德了,你还想祸害珠儿?别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将来支应门楣,还得靠珠儿。你现下将荫生名额给他,珠儿记得你的好,将来出息了也好帮衬琏儿,琏儿也有兄弟扶持。琏儿有世袭的爵位,珠儿科第入仕多好,你这么占着祖传的爵位还霸着荫生名额是要断祖宗的基业!”贾母怒道。   听了贾母这通胡话,贾赦也不生气,自信一笑说:“母亲放心,我坠马之后,祖父梦中传了我祖传玄法,如今我也会些相面之术,将来琏儿的前程定然强过珠儿百倍。珠儿就算想给我做儿子,我还不愿意要呢。”   贾赦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贾珠乃是短命之相,前程自然比不上贾琏。假的么,自然是他所会玄法相术并非贾源所传,贾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番话把贾母视若珍宝的孙子贾珠贬得一无是处,若是往日,贾母早就大声呵斥贾赦了。   但贾赦昨日在缮国公府制服尸怪,今日早已传得满城皆知,贾母、贾政自然也有耳闻,若是贾赦不会玄法,岂能制住尸变的石光珠?难道贾赦说的竟是真的?贾赦这番话一下就将贾母唬住了,但是看眼下的贾珠和贾琏,贾母又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贾琏的前程比贾珠好。   贾母还在犹豫,贾赦就将荐书撕得粉碎,全都摔在贾政的脸上,骂道:“贾存周,看你成日之乎者也,以读书人自居,怎么没有自己凭本事考个进士出来?恐怕你读那点书只够用来哄着母亲,自知胸无点墨,不敢应试吧。常言道三十少进士,你年方弱冠的时候就不敢考了,可见你无能。你不是一向以君子自居吗?不是一向自称读书好,比我强吗?若是你凭自己本事考个前程,加官进爵,珠儿何愁不能进学,何须惦记本该属于琏儿的东西?我呸!”   贾母和贾政都被贾赦突然发飙惊呆了,尤其贾政被骂得满脸发紫,身子发颤,样子别提多狼狈了。贾母也是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应对。   到底是姜是老的辣,贾母只稍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自知和长子早已经离心了,自己将来只能靠二儿子,见二儿子受辱,端起茶杯就像贾赦砸来。   郑家树见一个茶碗扔向贾赦,杯中茶水飞溅,忙飘到贾赦身前护住,贾赦也微微一侧身,让开溅出来的几点残茶。   同时,茶杯砸在郑家树身上,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贾母和贾政都看不见郑家树,只见茶杯飞到贾赦面前三尺处,就直直掉在地上,贾赦身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护着他一般,吓得贾母二人瞠目结舌。   贾赦冷笑了一下,对贾政道:“贾存周,都是您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挑拨母亲替你出头,才闹得家宅不宁,今日掌你嘴三下,小惩大诫。荫生之事,再也莫提!”   贾赦说完掌嘴三下,朝郑家树使个眼色,郑家树上前啪啪啪甩了贾政三个耳光。只见贾政的头不受控制的摆了三下,两边脸颊就高高肿起。   之前周瑞凭空挨打,贾母和贾政都是耳闻,今日一个亲眼见了,一个亲身挨了,更加吓得魂不守舍。   贾母见贾政挨打,心疼得什么似的,怒道:“贾恩侯!就算老太爷传你玄法,你让你欺凌自家兄弟的吗?”   贾赦瞥了贾政一眼道:“长兄如父,我这是替父亲管教这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贾存周,你身上为何这么臭?这是祖宗都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为,警示于你!你若是以后再这样什么好处都想占,什么头事都让母亲和老婆替你出,一个男人成天躲在女人后头当缩头乌龟,只怕你更臭不可闻!遗臭万年!”   这下贾母和贾政都越发对贾赦得了祖传玄法的事深信不疑了。自从贾赦坠马之后,贾政住的荣禧堂耳房就越来越臭,现在贾政夫妻并满屋丫鬟身上都一股子臭味。难道这真是祖宗警示?   贾赦也不管贾母和贾政脸上狐疑神色,对贾母道:“老太太,你就是心疼小儿子也得有个度,这荣国府到底是姓贾的,我才是荣国公的长子嫡孙,别什么好的都想着给二弟,福气太厚他受不起。珠儿如果肯上进,想入国子监,趁早打点了南下参加小比,自己中个秀才进国子监,不比用伯父名下的荫生名额进学来得光彩?今日之后,谁也莫提将我名下荫生名额给珠儿的话,是琏儿的东西,谁也拿不去!”   说完,贾赦向贾母一礼,就带着郑家树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贾母母子。   刚出荣庆堂,贾赦就看见东面抄手游廊上有人朝这边张望,见贾赦出来,急急往荣禧堂跑了。看身形,那妇人依稀有些像周瑞家的。   原来,昨日贾赦带着贾琏前去张侍郎府上祝寿,贾王氏为着贾珠进学的事在贾母跟前儿苦求了一回,贾母当即承诺等贾赦回来就让他把贾珠的荐书盖了印鉴。昨日因石光珠暴毙,贾赦前去道恼,还和尸怪周旋了一番,贾母没瞅着机会,今日一早,就使赖大家的去请贾赦了。   贾王氏因担心夜长梦多,听闻贾赦去了荣庆堂,就派周瑞家的在抄手游廊张望。周瑞家的在廊上站了半日,也不知事情办没办妥,见贾赦出来,就急去向贾王氏报信。   贾赦正替原身觉得憋屈,不知道气该往哪儿撒,就让他远远瞧见周瑞家的立在那里当耳报神。贾赦想到前儿郑家树到账房取账本的事,心道:我怎么将这茬忘了?   于是贾赦暂且不忙着回东院,而是走到一空旷处对郑家树说:“方才多亏你替我挡了茶水,明日再多给你烧些供奉。现下,我需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郑家树道:“请法师吩咐。”   贾赦道:“你落到今日田地,被印子钱害得不浅,我有一法子让周瑞夫妻再也不能放印子钱。”   郑家树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贾赦接着道:“周瑞夫妻就住在那后面,我估摸着里头藏着周瑞放印子钱的借据凭证,还有他四处搜刮来的地契。不知你是否识得这两样东西,若是识得,就抽空将这两样东西取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忙活,除了该有的供奉外,你家被周瑞夺去的十亩地,我会使人还给你的家人,并另奖励五亩,将来你立了功劳,也可另奖你的家人。而且我会护着他们,有我一日,必护着这些田地不至于让人再度夺去。”   许多鬼魂都有执念,郑家树最深的执念就是那十亩地,听了贾赦开的条件,郑家树心中感激,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贾赦又交代了此事求稳不求急,须得小心行事,不得叫人发现了,怕郑家树太过心切,又特地嘱咐了只许晚上去。郑家树一一应允,贾赦才带着郑家树去了下人房,指了周瑞夫妻住的屋子。   郑家树一张鬼脸上闪烁着跃跃欲试的青光。   作者有话要说:   重庆红衣男孩的案子没有重新翻出来呀,官方定性是“性窒息”自杀,民间传说最广的就是小孩儿出生的时辰特殊,被人取魂了。取走所有魂魄不让小孩儿去阴间告状只是众多说法中很小众的一种,昨天写到杀鬼灭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所以提了一嘴。   其实我也觉得小孩儿不是自杀,其他不说,自己把自己这么吊起来就超越了一个孩子的身体能力了,但是这案子已经过了几年,也不太可能翻案了。小孩儿挺可怜的,哎。   那啥,我昨天写更新的时候还想着作话回答一下cp的问题,结果写完正文之后写作话的时候居然忘了,哎,记忆力下降太厉害了。   大赦赦的cp是祖祖祖祖祖师爷,大赦赦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在师父那里看过历代祖师的画像,然后在红楼世界遇到其中一位。红楼中的祖师爷比大赦赦年轻,所以我也不知道算年上还是年下。总之,大赦赦被祖祖祖祖祖师爷推到了。   昨天给对张珣父子做法的邋遢道士取名云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晚上写更新的时候突然想到红楼中长安节度使就叫云光啊。等会儿去给邋遢道士改个名字,不影响阅读,不用回看。 第16章   安排好郑家树去周瑞家偷地契和借据,贾赦才抽出空来回东院看东厢。邢夫人按贾赦的吩咐,已经将东厢收拾好了,虽然不像夹道里的小院子独门独院,五脏俱全,倒也窗明几净,就是家具虽然也是上等的东西,但在国公府里就显得简慢了。   贾赦略想了一下,自己回书房画了一大叠的符,就带着单勇、周山子、郑石头三个心腹去了账房,郑家树因为要偷地契,跃跃欲试的踩点去了。   有了上次周瑞被凭空掌嘴的事,贾赦的人到账房办事都很顺利,但是今天却又有不同。今天贾赦是到大库给贾琏挑家具摆件的,别说林之孝、周瑞都做不了主,就算做得了主,那也要到贾王氏处取钥匙。   林之孝学了乖,一面请贾赦上座,一面命人奉茶,还说自己立刻就去回话,请大老爷稍等。贾家几个有体面的奴才里头,数林之孝最有眼力见儿,上次周瑞被凭空掌嘴,听说今日晨起连赖大管家都被贾赦晾在廊上吃挂落,他可不敢这时候得罪贾赦这尊能制服尸怪的大神。   贾赦也没为难林之孝,毕竟林之孝比起周瑞、赖大等人识趣多了,贾赦的重点是先剪除最不听话的。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先支五百两银子给我再去,我只等一炷香时间,若是迟了,我便不等了。”   林之孝点头哈腰的赔笑,先给贾赦支了银两,又说奴才一定不敢耽搁,这就去回话。说话就小跑着走了,那是真没敢耽搁。   林之孝走后,贾赦将五百两银子给了单勇,吩咐单勇说让他去买两把锁来,定要最大最好的。   单勇也不知道老爷买锁来干什么,反正在单勇看来,自家老爷是无所不能的,老爷的吩咐都是对的,于是应是走了。   林之孝到荣禧堂贾政屋子的时候,贾王氏正满肚子的气没出撒。老太太说得那样好,说什么今日一定让贾赦把荐书盖了印鉴,谁知印鉴没盖成,贾政还挨了结结实实的三个耳刮子,贾王氏看着贾政高高肿起的脸,听完贾政因挨了打口齿不清的说完经过,恨不能将腕子上的佛珠都掐碎了。若不是贾王氏向来扮贤惠,这就打到东院兴师问罪了。   林之孝恰在这时候前来回话,说大老爷要库房钥匙,要给琏二爷挑家具摆件。   贾王氏听完,再也控制不住将茶碗往桌上一拍道:“好端端的又要什么家具摆件?我不过是白拿着钥匙担着名儿,库房的事一律做不了主,让大老爷自去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允了,我把钥匙给大太太就是。这个掌家的名分我也不担了,省得我劳心劳力,还落得个搬空库房的罪名。”   王氏略顿一顿,又盯着林之孝说:“去岁元春生辰,买办给元春买了只西洋花点子哈巴狗,谁知那狗养了这么久,竟是谁给跟骨头就对谁摇尾乞怜,养不熟的。明儿我就跟元姐儿说了,这样的狗不养也罢,不如撵了换条忠心的。”   贾王氏这番话,前一半,是在含沙射影的回应贾赦要置办张家的寿礼时,说她把贾府库房都搬回娘家的话;后一半是指桑骂槐的说林之孝是养不熟的狗,还威胁要撵了林之孝。   林之孝作为贾家的老人儿,能做到荣国府的账房总管,自然将这话听得明白,但他眼见着自从大老爷坠了马,就再也没在老太太和二太太这里吃过亏,他可不愿意像周瑞一样往贾赦的枪口上凑。于是对贾王氏赔笑道:“太太,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库房开不开,到底是主子们做主,奴才这就去回大老爷,让大老爷自己去跟老太太说。”   贾王氏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之孝行礼退出去之后,贾王氏转身就去了荣庆堂。   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是赖嬷嬷之子,算来是贾母的陪房;就算贾王氏有心让自己的人做荣国府的大总管,也知道二房在府上有如今的地位,全仗贾母偏爱,贾母在一日,赖大是不能动的。   但是林之孝就不同了,林之孝是贾府的家生子,亏得他做事一向圆融,没有什么大错,才在账房总管的位置上坐稳了。贾王氏掌家之后,把自己的陪房周瑞塞进了第一进账房管人事调度,但是贾王氏时刻都想着更进一步,将账房总管的位置也换成自己人。   如今何不趁贾赦今日惹怒了贾母,贾母正在气头上,自己去将林之孝吃里扒外投靠贾赦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拿下账房总管的位置,安插上真正的自己人?   贾王氏去荣庆堂回话的时候,林之孝也不敢耽搁,一面想着等会儿如何向贾赦交代,一面朝账房走。   谁知到了账房之后,林之孝见第三进的库房大门洞开,门前家丁躺了一地,有些哀嚎不止。有些拿着棍棒武器护在贾赦身前。   原来,林之孝一说要去问贾王氏拿钥匙,贾赦就知道这钥匙定然拿不来。不过贾赦倒是不慌不忙的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一炷香时间内贾王氏不将钥匙老实送来,就莫怪他先礼后兵。   眼看一炷香燃尽,贾赦念了一遍咒将在周瑞家踩点的郑家树叫来,吩咐他给自己护法,一面掏出早准备好的铁丝开始开锁。   风水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像贾赦一样专门解决超自然现象的风水师。不但要寻得了龙脉,点得了龙穴,上得了山下得了海,打得了僵尸捉得了恶鬼,还要有些奇怪的生活技能。比如——开锁。   现代锁具的复杂程度岂是几百年前能比的?荣国府库房的锁具已经是当世最为繁复难开的大锁了,但是在贾赦面前都不够看的。   贾赦三下五除二就将大库的锁打开了。守库房的家丁多数是贾母和贾王氏安插的心腹,自然要上前阻止,还有少部分是当年贾代善的旧人,对这位被挤到马房边上的大老爷还有几分情分,就借着劝说的机会拉偏架,替贾赦稍微阻止一下对大老爷不敬的刁奴。   还有些立功心切冲得快的,没来得及到贾赦面前,就被郑家树丢了出去。郑家树虽然有贾赦供奉,恢复了本心,但他本质上可是被压在桥下五年的厉鬼,力气之大非人类所及,贾府那些家丁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即便是贾母和贾王氏的心腹家丁,也不敢当真打主子,他们不过是想上前抱住贾赦,不让贾赦在库房为所欲为。但还没进贾赦的身,就倒飞着摔出老远,疼得吱哇乱叫。   贾赦在缮国公府大战尸怪的事传得满城皆知,贾家的家丁自然有耳闻,对贾赦原本就有几分畏惧,见了如此情形,越发怕得狠了,想起前日周瑞凭空被打的事,有几个胆小的家丁甚至都吓得尿了,库房前一股子尿臊味。   贾赦趁机道:“把这些以下犯上的刁奴给我拿下,目无主子的东西,我素日懒怠管府上庶务,你们倒一个个忘了谁才是贾府正紧的主子!今日弃暗投明,拿下以下犯上刁奴的,明儿继续在库房当差,以下犯上的,明日连家人一并撵了!”   贾赦此话一出,刚才暗中护着贾赦的家丁立马有了底气,有郑家树帮忙,几下就将妄图阻止贾赦的家丁打到在地。林之孝回到库房的时候,库房前的小院子里,已经哀嚎一片。   贾赦并不理会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挑了几个忠厚的随自己进大库搬东西,让周山子和郑石头守在大库门口,不让贾母和贾王氏的狗腿子上前捣乱。又让郑家树守在第一进账房门口,贾母和贾王氏的心腹就算有心,也不能去报讯。   挑好了一套绿檀书架、椅案,一座大理石插屏,几个汝窑大花瓶并其他器具,贾赦命人将东西抬入院中,那头去买锁具的单勇已经回来了。   贾赦进大库布置好符纸,接过锁具锁了大库大门,又到第二进账房。如法炮制,开了银库大门,布置了符阵,换了锁具,锁了银库,自己收好钥匙,才使人抬着挑好的家私大摇大摆的出了库房。   待得贾赦的人将挑好的家私都搬回了东院,郑家树才让开账房大门,此事,贾母和贾王氏的心腹家丁才急急的分别赶去报信。   等贾母和贾王氏气急败坏的赶到账房时,第一进账房躺着周瑞和几个小厮,周瑞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断了一条腿。   到了第二进,只见银库外面果然换了崭新的锁具,贾母沉香拐在地上一杵,怒道:“好啊,我这养的不是儿子,竟养出一个家贼来!”   又回头对赖大怒道:“把这锁给我砸开,如今我还活着,我看谁敢强占我荣国府的银库!”   赖大心想:今日出了这样打的纰漏,只怕老太太动了大气了,不但我这个大总管做得没脸,连带将母亲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都丢了。我不如亲自砸开这大门,也好略减失职之罪,在老太太面前卖个好。   于是赖大从一个家丁手上接过二锤,运上全身力气就往银库大门的锁上砸去。   接着,赖大一声惨叫,银库大门没有应声而开,赖大手上的二锤却掉了下来,好巧不巧的又砸在赖大自己的脚上,赖大上一声惨叫还没收住,第二声惨叫接踵而至。双手软软的垂下来,右脚因为被二锤砸了,赖大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赖大不仅一双胳膊被极大的反弹力震得脱了臼,脚也被砸得受伤颇重,短期内养不起来。 第17章   在古代,玄学氛围浓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仆役奴才,都知道会玄法的术士得罪不得。贾赦是能制伏尸怪的人,他换的锁,设下的玄法,岂是常人能够破解的?贾赦敢换了库房的锁之后一个留守的人都不留,大摇大摆的回东院,对此地必有布置。   想到这里,赖大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贾赦在两座换了锁匙的库房内外都布置了阵法,赖大的两条胳膊是生生被自己用力震脱臼的,他砸锁的时候用力越大,受到反震力就越大。   可是贾母和贾王氏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偌大的库房从此不掌在自己手里了,哪里还管什么玄法不玄法,贾母怒道:“给我砸,谁砸开库房赏银百两,不肯出力的都给我滚。”   有赖大的前车之鉴,剩下的人都多少有些内心发毛,但是无一例外的,上去一个震伤一个,上去一双震伤一双。后来,贾母和贾王氏带来的家丁小厮都只得跪下求饶。   贾母一气之下举起沉香拐敲了库房大门一下,都震得自己倒退几步,胳膊生疼。也亏得贾母年老力衰,才没将自己震得骨折脱臼什么的。   “去,去吧贾恩侯给我叫来!”贾母一边甩胳膊一边说。   现在只要不让砸库房大门,贾母让这帮家丁干什么都成。吴新登飞快应是,很快就到了东院,贾赦正站在东厢房门口指挥家丁安插新从库房取来的家具。   吴新登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说:“大老爷,老太太请你去库房一趟。”   贾赦瞥了吴新登一眼,道:“吴总管没受伤?”   吴新登尴尬一笑。刚才砸银库大门的时候,吴新登见赖大伤成那样,就留了个心眼,拉开了大架势,吼得震天响,却留了力,因此他受的反震不重。饶是如此,他依旧丢下二锤大声呼疼,糊弄了过去。没想到此刻来东院报信,被贾赦一语点破了。   吴新登支吾道:“那个,大老爷,老太太还在库房等着呢?”   “胡闹!”贾赦突然呵斥一声,吓得吴新登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颤。   “老太太上了年纪,要吃什么,用什么,打发个人去库房取就是,岂有让她亲自去库房的道理?你这个库房总管怎么当的?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吴新登作为贾府的库房总管,管的是第三进库房,贾赦今日去取家具,原本该当吴新登去回贾王氏。但吴新登是个鸡贼的,当时听说贾赦要开大库,就捂着肚子说内急,溜了。倒是林之孝去回贾王氏,吃了顿挂落。   若是吴新登当真对贾母、贾王氏忠心耿耿倒也罢了,偏偏砸门的时候出工不出力,这种人天生就是软骨头墙头草,所以贾赦二话不说先将此人打了再说。   吴新登在贾府如鱼得水,在下人中向来有体面,哪里被打过板子,忙跪下求饶,贾赦并不理会他。贾赦今日在库房外收了一帮心中还向着贾代善的家丁,这帮人平日没少受吴新登的气,如今贾赦有命,几个家丁上来,拖着吴新登就要下去打。   贾赦一挥手说:“慢!”那帮家丁立刻停住了,只押着吴新登没放手。   吴新登以为有了转机,又忙不迭的求饶。   “我今日给琏儿布置屋子,莫要在东院打人,拖去正院行刑处打,让那起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看奴大欺主的下场!”贾赦道。   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应是拖着吴兴登走了。贾赦才吩咐单勇去库房跟老太太说一声,自己忙完东院的事就去荣庆堂请安,让老太太早些回荣庆堂休息,要用什么,要取什么,打发人跟林之孝说一声。   为了避免单勇吃亏,贾赦又吩咐郑家树跟着单勇去。   贾母见贾赦只打发了一个下人来,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今日一早,贾母一茶杯砸不到贾赦身上,就深信贾赦梦中得了祖传玄法,今日库房被贾赦换了锁匙不说,还谁砸库房门谁吃亏,贾母也不吃眼前亏了,打发了单勇,回了荣庆堂。   贾赦将东院东厢房的家具换过,眼看既不简慢也不过于堂皇了,才命人将贾琏请来,问贾琏是否满意,还缺什么?贾琏看过之后,略改了几样小摆件,就对贾赦道:“父亲,琏儿觉得这屋子极好。”   贾赦点点头道:“如此,改明儿择个日子,你就搬过来住吧。每日来东院用个膳还得套车,蛮麻烦的。”   贾琏看着贾赦的眼睛亮了一下,垂首应是。   东院安排妥当,贾赦才去了荣庆堂。   贾母今日被沉香拐反震了一下,两个胳膊还疼,贾母歪在榻上,两个丫鬟拿着美人锤轻轻的为贾母敲着肩膀。   别看贾母刚才去库房的时候气势汹汹的,若是贾赦在跟前儿,仿佛要一拐杖敲死他的样子,如今贾赦真来了,贾母却提不起气势了。和贾赦斗了几次,贾母次次都铩羽而归,如今大儿子不卑不亢的站在跟前儿,贾母都觉得这个一向窝囊没出息的儿子有了几分渊渟岳峙的先祖之风。   “罢了,你将库房的钥匙交出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贾母叹了一口气道。   贾赦仿佛听见笑话般的笑了起来:“老太太在说什么?倒叫儿子听不明白了?”   本来贾母隐隐猜到自己占不了便宜,都决定省下发火的力气了,谁知叫贾赦这轻蔑的态度又将火拱了起来。贾母打发了下人,只留贾赦夫妻和贾政夫妻在房内,才怒道:“贾恩侯,你以前游手好闲、讨小老婆喝花酒也罢了,不成想你竟然做起了贼!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不快将库房钥匙交出来!”   贾赦依旧不卑不亢的,甚至还慢慢呷了一口茶才道:“老太太这话说得,谁是家贼?难道有人动了老太太的嫁妆?老太太说出来我帮你打他。至于库房钥匙?老太太要知道,我才是荣国府的袭爵人,父亲的库房就该我继承,这叫物归原主,我愿意给谁保管就给谁保管。”   听到‘物归原主’四个字,贾母的气势就短了一半。贾赦又问贾母的嫁妆有没有短,这就明白的说了,荣国府的东西,只有贾母的嫁妆她才有绝对的控制权。   “这家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一直好好的,也不缺你什么,短你什么,你又闹什么?若是你屋里有个能掌家的人,我也不说什么。以前张氏在的时候,库房钥匙不是她拿着吗?你素日没个成算,拿着库房钥匙,岂不没几日一个荣国府都叫人哄骗了去?将钥匙给我,今日之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贾母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也很软和了,贾赦再不将钥匙给自己,就是大逆不道。   贾赦却冷哼一声道:“原本我上次在老太太房里说清楚了祖宗规矩,也没想着就收回钥匙。但那日说得好好的,以后大房的用度比二房高两成,我一个一等将军只比一个六品主事用度高两成,已是爱护幼弟,就算拿到礼部说,也称得上‘兄友’二字。只是贾存周怕是忘了‘弟恭’二字怎么写。   这才过了几日,我不过是想给琏儿挑两件像样的家私,竟要兄弟媳妇把着我的库房不给!兄弟媳妇管到大伯子房里,我向来是个没好名声的混人,我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这叫人笑掉大牙的事,传出去二弟受不受得住?”   “胡闹!闭嘴!”贾母气得什么似的。其时对女子要求严苛,这话都相当于骂贾王氏不检点了。别说贾母,贾王氏都气得满脸通红,贾政还没消肿的脸颊本来就是紫的,现在也看不出来是否变色。   “怎么?做兄弟媳妇的管着大伯子的库房十几年都管得,倒说不得?”贾赦反问贾母。略顿一顿,贾赦接着道:“母亲不必生气,儿子收回父亲留给我的库房,但儿子依旧是儿子,以后老太太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告诉邢氏。   邢氏是老太太替我千挑万选的媳妇,进门之后晨昏定省,风雨无阻,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孝顺,必然不会怠慢了老太太。邢氏进门也有十年了,向来贤惠,将东院打理得也极好,我已经定了让她掌家,老太太不必再说。”   邢夫人万料不到贾赦这么信任自己,脸上微微一红,颇不自信。   “胡闹!”贾母正要骂邢氏小门小户的出身,做不得当家主母,但贾赦已经把邢氏自己千挑万选的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时候否定邢氏,岂不是承认自己给大房续弦的时候别有用心?贾母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摆摆手让贾赦走了。   贾赦刚走出荣庆堂,就见郑家树远远的飘来,兴奋得满脸青光:“法师老爷,我得手了!”   贾赦双眼一眯,有了贾王氏放印子钱的证据,这次掌家权之争干脆给他来个一撸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掌家的时候,吴新登家的还故意为难探春,可见这两口子是看人下菜跌的,所以打一顿再说。   至于林之孝,我觉得在贾府的地位并不高,林之孝的女儿小红只是个小丫头,还被晴雯骂,后来被凤姐看上了,才提到凤姐身边做事。作为一个账房总管的女儿,林之孝算是不太会走上层关系了。对比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一出生就消了奴籍,林之孝在这方便弱爆了,也可以合理推断林之孝在荣国府实权人物贾母和王夫人面前不受重视。   贾母和贾王氏不重视的人,我都乐意抬一抬,啊,我就是辣么任性。所以大赦赦会继续用林之孝一段时间。 第18章   因为其他人看不见郑家树,贾赦只对郑家树点了点头,郑家树就飘了出去。   荣庆堂到东院还得套车,上车之后,邢夫人才道:“老爷,刚才说让妾掌家的事当真?妾可做不来这些事,别说府中下人不服妾调度,做不好了,老太太又要骂人。”邢夫人十七岁进府,如今已经十年了,但是因为向来被贾母和长房压着,一直没有一等将军夫人应有的自信。   “谁是天生会做这些的?多管几次就好了,你只管按先太太在时候的旧规矩办,哪个奴才不听话来告诉我,撵了就是。没有主不主,仆不仆,刁奴欺主的道理。”贾赦对邢夫人道。   其实贾赦也考虑过邢夫人暂时立不起来,对收回掌家权本来另有安排。谁知贾王氏实在欺人太甚,自己给贾琏挑几件家具还要摆掌家太太的谱,那自己就提前收回掌家权。就算邢夫人才能不足,那也是自己人,总比钥匙落在一条喂不饱的狗手里强。   两人回东院之后,贾赦果然将库房钥匙给了邢夫人,又交代邢夫人将账房的事交给林之孝,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自己。不管荣庆堂和荣禧堂话说得多好听,千万别对老太太和贾王氏言听计从就是。   邢夫人依旧有些胆怯的接了钥匙。贾赦因为还有正事要办,就出去了。   郑家树是个十分机变的鬼,原本贾赦是交代他晚上才去偷地契、借据的,谁知今日库房闹了一场,周瑞被打成骨折送去了医馆,贾府的家丁被打伤的也不少,周瑞家的到王夫人面前告状也不在家。今日贾府上下乱糟糟的,这时候就是下人房那边,也没几个人留意。   郑家树心想: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我先去把周瑞家藏着的地契、借据偷出来不拘哪里藏着,岂不比夜里下人都回房了更方便?于是郑家树趁贾府上下都还在争辩库房钥匙该谁保管的时候,就去将地契、借据偷到了周山子、郑石头的屋子藏着。   毕竟郑家树偷地契是在白天,如果白日里让许多人瞧见一个匣子在空中飞还是挺诡异的。但是藏在周山子、郑石头屋子里就不同了,山子和石头住下人房和周瑞家的屋子相隔不远,郑家树把装着地契、借据的匣子搬过去都没人发现。   贾赦听郑家树说完经过,为郑家树有些惋惜,如果郑家树此人不是就这么淹死了,这样见机行事的人从军说不定能挣出条出路。   给郑家树烧了供奉,贾赦将装着地契、借据的匣子抱回了东院。次日一早,邢夫人依旧去荣庆堂请安,贾赦则去了顺天府报了官。   因为上次石光珠尸变的事,贾赦去过顺天府,贾赦贵为一等将军,倒意外的配合顺天府的调查,人也好相处。顺天府知府李信时寒门出身,不管外间把贾赦传得多不堪,和贾赦打过交道之后,李信时都觉得贾赦是个不错的人,因而贾赦来报案,李知府亦是十分尽心。   荣庆堂内,邢夫人刚接了贾家银库和大库的钥匙,贾母难免拿难听的话刺邢夫人,邢夫人有昨日贾赦的话为她兜底,只请安之后坐在那里,也不分辩,也不认错。贾王氏趁机上来献殷勤,贾母又嫌她身上臭。   贾母昨日被沉香拐反震的胳膊还生疼;骂邢夫人又像骂一块木头,你说得口干舌燥了,她只当没听见;素日的贴心的二儿媳妇又实在熏人;贾琏和迎春兄妹已经让贾赦收服了心,每日来请安也不过是略走一个过场不让人说嘴;倒只有贾珠和元春兄妹能说几句令自己舒心的话,但贾母又不愿意耽搁这二人的功课。自己还指着将来珠儿和元春出息了,把贾赦压下去呢。于是贾母恹恹的让众人散了。   邢夫人带着贾琏和迎春出了荣庆堂,交代了贾琏这几日就该收拾东西了,把自己素日要用的,也喜欢的东西收拾过来就是,其他笨重的就别收拾了,这边你父亲重新给你置办。贾琏应是,邢夫人才带着迎春登车。   邢夫人刚上了车,就见刚出了荣庆堂的贾王氏又满面怒色的回了荣庆堂。   邢夫人让贾琏赶紧回屋子去,别立规矩目送自己了,又吩咐车夫赶紧驾车回了东院。正房的事,邢夫人一件也不想管,连打听都懒得打听,管她贾王氏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自己只听贾赦的请完安就回东院呆着。   贾母刚打发了来请安的众晚辈,正歪在榻上让丫鬟揉肩,打帘子的小丫头又进来回话说:“老太太,太太说有急事要回您?”   贾母正欲发怒,贾王氏已经冲进来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您要替我做主啊。大老爷要掌家权,不声不响的就换了库房的锁匙,我不说什么。可是如今又把周瑞家的扭送到了官府,这算什么?当初库房的钥匙是老太太给我的,也不是我自己要的,大老爷要收回钥匙我也不拦着,但是周瑞一家是我从王家带来的陪房,是我的嫁妆我的私产;别说大老爷不能动,就是我们家老爷也不能动,大老爷自作主张的把周瑞扭送去官府,岂非欺人太甚?”   贾母本来还恼怒王夫人没规矩,自己就掀帘子进来了,但听完贾王氏这番哭诉,贾母也十分震怒道:“此事当真?!”   贾王氏趁热打铁,哭道:“此事怎能有假?媳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扯谎。今日大老爷只是随意动我的嫁妆,谁知以后还要动到谁头上呢?”   贾王氏这明知故问的话,自然是意有所指的。贾赦今日敢动她的嫁妆,明日就敢动贾母的。贾母如何听不出这些话?贾母嫁入贾府的时候,贾代善还在领兵,贾母独自在府中,不知搜刮了多少好东西进自己的私库,若贾赦当真下一个就是动自己的嫁妆,自己几十年攒的好东西岂非要付诸东流?想到此处,贾母越发怒发冲冠:“反了!反了!兄弟媳妇的嫁妆也敢动,这话传出去,真是将祖宗颜面都丢尽了!”   贾母忙把管家张材叫来,命他去顺天府打听消息。派张材的时候,贾母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赖大受了伤,吴新登昨日挨了二十大板,周瑞被抓进了官府,林之孝投靠了贾赦,一夜之间,偌大荣府,竟到了没有自己可用之人的境地。   贾赦既然决心彻底剪除周瑞,自然有万全的准备,除了今日一早,他亲去顺天府报官外,还派了郑石头和周山子昨日就回南洼村,把被周瑞夺去田地的村民,愿意出面作证的人都叫来。今日一早,贾赦报官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村民在顺天府外喊冤了。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判得极快,张材到顺天府的时候,就听说周瑞因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仗势敛财、重利盘剥、逼死人命等数罪并罚,被判了秋后问斩。周瑞家产巧取豪夺来财产有苦主的归还苦主,剩下的交还贾家家主。   之前贪墨迎春房中家私的王嬷嬷,贾赦也趁这次一起报了官,王嬷嬷罪不至死,亦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收监。   办妥官府诸事,李知府依旧恭恭敬敬的送贾赦出了顺天府。   回到贾府,贾赦没有回东院,而是直接去了贾政的书房,拽出贾政就往他鼻子上狠狠打了一拳,揍得贾政鼻血长流。   贾政被郑家树打了三耳光,两个脸颊本来就没消肿,这时候鼻梁上再加一拳,脸上跟开颜料铺子似的,别提多好看了。   贾政养着八个清客,原本都在贾政书房里奉承,见贾赦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往贾政脸上打,八个人都吓得不知所措。但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人既然投靠了贾政,总要表一表忠心,于是缩手缩脚的要来阻止贾赦。   贾赦将手一扬,八张符纸无风自飞,粘在八个清客身上,八个清客就不能动弹了。贾赦拿起书桌上的戒尺就往八人屁股上抽,边抽边骂:“拿人钱财,不干人事儿,成天出些馊主意,挑唆得主子家宅不宁!”   “不学好!”   “枉读圣贤书!”   “丢读书人的脸!”   八人手脚虽不能动,嘴却能说话,一时间求饶声、呼疼声、害怕得牙齿打颤声响成一片。   这八个人本来就是趋炎附势、偷奸耍滑之辈,几戒尺抽下来,个个狼狈不堪,屁滚尿流,其软弱无耻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等八个人洋相出够了,贾赦才转头对贾政说:“贾存周,看你养的这八条狗,还不如我在街上随便扔块骨头招回来的野狗护主。也就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才对他们以礼相待,以老先生相称,你眼瞎心瞎,简直丢我们贾家儿郎的脸!我今日就替父亲教训你一顿,叫你眼瞎!”说着贾赦也往贾政屁股上抽了一戒尺。   贾政也算看清了八个清客的真面目,也不替他们分辩了,只捂着屁股替自己争辩道:“大哥,你为何无故打人!”   贾赦怒道:“去问问你的败家老婆!”   贾赦大闹贾政的书房,贾政的小厮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忙去请了贾母来。   贾赦早就料到肯定有人通风报信,不等贾母开口,便抢先对贾母道:“昨日我手底下门客回乡探亲,得知周瑞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连夺南洼村几百亩良田,逼死八九条人命,被人告到官府,人赃俱获,官府还从周瑞家搜出好些放印子钱的凭证!这就是兄弟媳妇当的好家!我竟不知兄弟媳妇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连这些违法乱纪,丧尽天良的事都敢做!这些事若是借咱们荣国府的名头犯下的,看看究竟是谁在毁祖宗基业!这败家娘们儿,趁早休了为是!”   贾王氏在荣庆堂告了贾赦一状,因自己被大伯子动了嫁妆私产,自以为自己占尽道理,贾母前脚动身来贾政书房,贾王氏后脚就跟来了。没想刚走到书房廊下,就听到放印子钱这件事竟让贾赦查出来了。贾王氏在书房外听见贾赦一一数出自己的罪名,还说让贾政休了自己的话,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19章   贾王氏听到这里,也不敢闯入书房喊冤了,忙不迭的回了荣禧堂,稍微收拾一下,就带着心腹丫鬟逃也似的回了王家。   王子腾是贾王氏的嫡亲兄长,任京营节度使,是个手握实权的。贾王氏放印子钱,刚开始就是仗王子腾的势,后来贾王氏掌家之后,依仗王子腾的地方才少了。   今日恰逢休沐,王子腾也在家,听闻妹子没下帖子就回了娘家,王子腾心中起疑,一面让人迎贾王氏入内说话。   贾王氏见了兄长,竟是大滴的眼泪下落,将这些时日贾赦的所作所为都说了,末了,贾王氏哭道:“我竟不知道那个不中用的老纨绔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厉害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梦里得了老荣国公传的玄法,竟是邪门得很,不但手段毒辣,还刀刀捅人要害,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周瑞夫妻跟我嫁去贾家十几年,没想到就这样折了,这都罢了,竟然连我放印子钱的不少凭证都落在官府手上,这可如何是好?”   王家为荣国府姻亲,四王八公又都联络有亲,因而石光珠暴毙、贾赦制伏尸怪那日,王子腾也在场。王子腾略一沉吟道:“贾恩侯会玄法之事定然不假,我亲见他制伏尸变后的石光珠。但未必就是梦中得老荣国公所传,亦有可能是国公爷在世时候传了他口诀,他坠马之后,突然了悟了。”王子腾是武将,虽然不会玄法,但是会功夫,知道习武也好,修道也好,有人一生难窥其门,也有人突然开窍,一朝得道。   贾王氏擦了眼泪道:“我也不管他怎么就突然开窍,或是鬼上身变了个人,我只求哥哥想个法子,先将印子钱一事压下去才好。”   王子腾冷哼一声说:“这点子小事你慌什么?那印子钱都是周瑞夫妻在张罗,就算偶尔收不回来,也不过口头上拿荣国府的名头吓人,既没有名帖又没有印章流落在外,偶尔贿赂地方官员也是钱货两讫,不留痕迹,只咬定了周瑞瞒着你干的就是。周瑞都让人判了问斩,你除了御下不严,有失察之过而外,与你何干?”   贾王氏听完深觉有理,目光中透出一丝狠厉,将眼泪一擦,道:“就是,什么印子钱的事,我一概不知,都是周瑞那奴才欺上瞒下,胆大包天,带累了我。”   王子腾见贾王氏明白过来,才道:“既是想明白了,这就快些回去吧。为人妇的不跟婆母说一声就回娘家,反而落了不是,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贾王氏心下没那么慌乱了,也觉今日私自回娘家和自己往日的端庄贤惠样子不符,于是忙收拾了带着心腹丫鬟往北门去了,准备在牟尼院上香之后才回了贾府,瞒过去王家一节。谁知路上,贾王氏一阵腹痛,又忙掉头回府。   贾赦从贾政的书房出来,就将贾府的内外奴仆几百人招在一处,训话道:“咱们家的奴才,谁敢仗着主子的体面横行乡里,为害百姓,为主家招祸,周瑞就是下场!我不管你们是哪一房哪个主子跟前儿的奴才,我也不管你们素日有什么体面,从今日起,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什么伏侍过长辈的奴才比主子更体面的事再也休提,打今日起,我听见一起撵一个,听见两桩撵一双!”   周瑞这些年管着第一进的账房,管着府上的人事调度,又管着府上的春秋两季租子,何等体面?说报官就报官,说问斩就问斩,听说了此事的贾府下人们,手脚不干净的早吓得战战兢兢。有些老实巴交受人欺凌的,又心中暗觉畅快,府上早该立个章程。   贾赦训完话,贾府奴才乌压压跪了一地,口称不敢不尽心。   贾赦点点头,留下府中账房、买办、厨房、马房、门房等各房共用的下人,从高到矮排好,贾赦一一望过去,把面相奸猾、身带煞气的择出来。身上带着的煞气重的一律扭送官府,煞气轻的或只是心素不正的一律撵了。   至于贾母房中和二房各人房里的丫鬟婆子等,贾赦没动。贾母和二房对他成见极深,即便是自己帮他们打发用不得的人,也会被人编派出连下人都不让他们使,磋磨母亲兄弟的闲话。况且外面的人肃清了,房内的丫鬟婆子也掀不起风浪。   这番清理下来,就只有赖家是个隐患。不过贾赦并没有打算放过赖家,这一番清理,赖家难免狗急跳墙,贾赦已经暗中派人盯住了赖家的动向,一旦赖家情急之下露出破绽,就拿住七寸一并料理了。   自此之后,贾府各处当差的下人人人自危,夜里上夜不好生当差,赌钱吃酒的也没了;暗中传递物件的也没了;出工不出力,专门奉承主子的也没了,贾府内外清爽了不少。   料理了府内多数不得用的下人,贾赦当日就去了张珣府上。一来,是将贾琏送过去暂住数日,也让外祖父提点贾琏几句;二来,也是托张珣为贾琏寻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先生;三来,贾赦请教张珣,写了一封罪己折子,准备次日进宫请罪。   周瑞是贾王氏的陪房,但是也是贾府的奴才,虽然印子钱是以周瑞的名义放的,贾王氏将事情做得很干净,没有贾府直接参与此事的人证物证。   但是周瑞一个贱籍奴才哪来这样的本事,仗的谁的势,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心知肚明。贾赦想到后来贾府抄家灭族的下场,自然要早做准备,认错态度要端正。   诸事办妥,又交代贾琏在外祖府上要听从吩咐,勤勉上进,贾赦才告辞出来。贾赦走后,张珣和老妻谈起贾赦真的活明白了,活通透了,想到早逝的张岚,难免感慨万千。   次日不过卯时初刻,贾赦就身着朝服,早早候在东华门外候着了。   文臣武将也都陆陆续续的来了,其中张珣、林如海并其他和荣国府交好的人家等都低声和贾赦打了招呼,才在东华门前按品级列队站好。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马棚将军吗?今日怎么有空来上朝了?”因为东华门外无人喧哗,这不高不低的一声传来,立刻吸引无数人的注意,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这声音源头。同时,王子腾伸手在贾赦肩上一拍,做出一副玩笑样子。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马棚将军说的是贾赦了。   王子腾听闻妹子夫妻这些时日被贾赦磋磨得够呛,见贾赦今日也来上朝,故意来恶心人的。这面上带笑的顽话,贾赦若是当真生气,显得自己气性小;贾赦若是不理会吧,这马棚将军能是什么好话?   贾赦伸手在王子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一拍,笑道:“王将军大清早的在东华门外喧哗也就罢了,怎么连朝廷给我定的封号王将军也敢乱改?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王子腾一下就被贾赦给噎死了。原身以前活得行尸走肉一般,背后调侃他马棚将军的不止王子腾一个,刚才王子腾这么调侃贾赦,腹内暗笑的文武百官不在少数。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王子腾不该在东华门外这么嘲笑贾赦,贾赦这个一等将军正是当今封的,你说当今封的是个马棚将军,这是要打谁的脸呢?贾赦一句话,就将一顶对朝廷不敬的大帽子扣在在王子腾头上。   王子腾冤枉啊,他只是以为贾赦突然开了窍,玄法上厉害,但没想过贾赦嘴皮子也开窍了啊。于是王子腾讪笑两下说:“恩侯可别胡说,以后我再不敢瞎开玩笑了。”说着,王子腾准备回到自己的班列站好。   谁知,王子腾退下去后,却出了事:   王子腾为了使刚才自己那句恶心贾赦的话听起来像玩笑话,故意颇为亲近的拍了贾赦的肩膀,贾赦也玩笑一般的回拍了他举着的胳膊两下。谁知就这两下,王子腾的胳膊就这么举着放不下来了。   王子腾一只右手直直的伸着,看上去就像指着前面的人。这还怎么上朝啊?总不能到了朝会上,还这么举着手指着前方吧?要知道朝会上面对圣人,这么举着胳膊指皇上,那是真大逆不道了。   王子腾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心中大是后悔自己怎么去得罪一个深谙玄法的人,要知道会玄法的人收拾起人来,被收拾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着的道。王子腾只得服软道:“恩侯,原是我不该瞎说顽话,你别生气,朝会就要开始了,快些帮我将胳膊放下来吧。”   贾赦十分无辜的道:“王将军这是怎么了?是否昨日睡相不好惊了风?你应该去找太医啊,我又不会医术,怎能帮你?”   王子腾内心恨不得将贾赦碎尸万段,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贾赦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文武百官谁没有几个妻妾,谁不懂得几句闺阁风流的段子?贾赦这话指的是王子腾昨夜美人在怀,今日胳膊都僵得放不下来了。   偏偏听见的众人之中,不少人觉得贾赦此言有理,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暗笑王子腾。   没说几句,东华门开,文武百官按列入内,王子腾不敢御前不敬,试了几下,胳膊依旧放不下来,只得托交好的官员寻着机会向掌宫太监戴权替自己告病,灰溜溜的向太医院方向去了。   朝会上,其实只有亲王重臣能入金銮殿,其他文武百官都是按品级候在金銮殿外的,有事禀奏也不过是将折子递入内宫。贾赦虽然是一等将军,但是是个虚衔,故而也只是将折子递入了,连皇上会不会看,会不会批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贾赦请罪认错的姿态是做足了,退朝之后,贾赦刚出了东华门,工部左侍郎许升就急急追上来道:“贾将军留步,下官有一事相求。” 第20章   贾赦除了刚袭爵的时候进宫谢恩之外,就没参加过朝会,连叫住他的人是谁,他也不认识。   许升因为赶得及,在贾赦面前站定的时候还有些喘。许升站定之后,行了下官礼,才试探的问:“贾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赦看了一眼许升,此人面相十分矛盾:明明带着官运,人也正直上进,也看不出做过什么缺德事,但是身上就是带着煞。贾赦皱眉想了一下,问:“这位大人,你认识我?”   许升是文官,贾赦是只挂虚衔的武官,两人从未打过交道。其实许升之前也不认识贾赦,不过今日在东华门外,王子腾闹那一场马棚将军,许升就猜这位身着一等将军服制的就是贾赦。   许升陪笑道:“贾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下官早就想拜访贾将军了。”   贾赦正想问何事,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冲到许升面前说:“老爷,不好了,三公子已经人事不知了,太医让准备后事呢。”   许升听了,又求救般的望着贾赦道:“贾将军恕下官唐突,事出紧急,贾将军可否跟下官同去下官府上一趟,看看犬子是否有救?”。   贾赦也知道自己在石府是一战成名了,也许这位大人也是因此听说了自己,想着这位大人面相也不坏,听这情形他儿子似乎遇到了什么怪病,贾赦便点头跟着许升走了一趟。   因为人命关天,贾赦直接上了许家的马车,让许升在路上将情况告诉自己,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约时间。   因为马车颠得挺厉害的,贾赦只听了个大概:眼前这人是工部左侍郎,姓许名升,嫡三子许晖聪明敏捷,三岁启蒙,五岁能文,七岁成诗,被多少人交口称赞。但不知怎么突然一病不起药石无用,许升求医问药,求神拜佛,皆不中用。   贾赦一听许晖才七岁,不禁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是遇到什么脏东西?   马车一路急奔,没多久就到了许府,贾赦急急下车,由许升在前带路,足底生风的就入了内,这头早有人迎了出来。   “贾将军!”骆太医见贾赦来了,忙停步招呼。   贾赦听闻有人叫自己,也抬头看去,见是在张珣中邪那日为张珣诊治的太医,忙点头致意道:“原来是骆太医,好巧。不知许三公子如何了?”   上次张珣父子中邪,骆太医如论如何查不出病症,后来也没听说张府延请了哪位名医,就痊愈了,骆太医就心中疑惑。后来贾赦大战尸怪,传得满城皆知,骆太医想到自己在张府那日,不知怎么就头昏脑涨,喝过贾赦递过来的一杯茶后就好了,心中越发觉得张珣父子只怕是中邪,后来被贾赦救了。   骆太医心道:这许三公子也是中邪也未可知,我可不能耽搁贾将军驱邪。因而三两句将许晖的病情介绍了,又道:“贾将军快入内看看吧。”   贾赦听骆太医说完,心中大致有了成算,也不耽搁,让许升带路,急急往许晖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贾赦只往门内看一看,就皱起眉头,只见许晖房里黑雾弥漫,死气沉沉,却一缕微弱的生气往外窜。贾赦忙双手结印,默念咒诀,封住那缕外泄的生气。   自从许晖病后,许升每次进三子的房间,都觉得房中有股让人说不上来的阴冷之气。刚才见贾赦比了一套无比复杂的手势之后,这股阴冷仿佛散了些。   “贾将军,您看犬子这是?”许升试探着问。   让许升打发了伏侍的下人,贾赦才摇头道:“不太好,这仿佛是一间死人的屋子。”   许太太因避嫌不在,许老太太上了年纪,却不用避嫌了,听得贾赦如此说,吓得身子一颤,道:“这可怎么好?贾将军,我孙子可还有救?”   贾赦见情况紧急,也没空回答许老太太,掏出一把符纸随手一扬,符纸沾在门窗四壁上,暂时控制了许晖的生气继续外泄,贾赦才问:“府上可有上等朱砂?”   “有的,有的。”许升正要传下人去拿,贾赦叫住许升,递了一张符纸给许升道:“烦劳许大人亲自去拿,取一盒朱砂,一支笔,一根针和大半盆清水来,这张符纸莫要丢掉,也不许让身上没有符纸的人进出许三公子的房间。”   许升接过贾赦递过的符纸,揣入袖中,急忙应是去了。自贾赦制伏尸怪的名声传出,许升就有心请贾赦一试,谁知还没来得及上门相请,许升今日就在东华门前看见贾赦只在王子腾胳膊上一拍,王子腾的手臂就直直伸着放不下去了,许升对贾赦的本事更加深信不疑,此刻恨不得将贾赦的吩咐当圣旨。   很快贾赦吩咐的朱砂、毛笔、针、水盆等物就取来了,贾赦取过笔,沾上朱砂,直接在许晖额头上画了一道震煞符。   接着,贾赦在许晖头上拔下三根头发投入水盆中,又用针扎破许晖左手中指,滴了三滴心头血在水盆之中。然后贾赦拿起笔又在水盆中画符。   刚开始贾赦的一系列动作许升和许老太太只觉得高深莫测,却看不出其中玄机,直到贾赦直接在盆中画符,只见朱砂笔划过水面,笔走游龙,顷刻在水面形成一道鲜艳的符篆,朱砂在清水水面上竟然凝而不散,也不晕开,许老太太和许升才觉贾赦果然是高人。光是这一笔水面画符的本事,简直闻所未闻。   眼看贾赦一道雷符就要画完,外头却响起了穿透力十分强的道号声,这宣道号之声分不清远近,不高不低,却一声声的往人心上撞,似乎是故意乱人心神的,同时,贾赦手底原本画得很流畅的雷符也笔尖阻滞,难以继续。   贾赦忙连念几遍清心咒,收敛心神,一笔将盆中雷符画完,只觉浑身乏力,已是满头满身的汗。   自贾赦穿入红楼世界以来,修为比之在现代的时候高深了很多,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灵力,画一道灵力充沛的符篆,仿若小时候抄课文那么简单。所以其他术士珍而视之的符纸,贾赦用起来一直像散财童子一样到处撒。唯有今天这道水上雷符,贾赦画得险些虚脱。   贾赦刚画完雷符,外头敲门声起,一声道号响起,接着一个道士声音道:“今闻得府上人口不利,特来医治。贵公子慧极必伤,若要一生平安,须得入我道门,这就随我去吧。”   这声音听似平常,依旧一声声撞在贾赦心脉之上,乱人心神。贾赦怒从心起:修道之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插手别人已经接手的事务。这个道士不但对自己已经着手解决的事横插一杠,还不由分说就用道法攻击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门邪道。   因此贾赦满面怒容,深吸一口气,笔上沾满朱砂,来到门前,一边念咒一边在门上画雷符。   门外的道士等了一小会子,听门内无人应声,正想开口再问:“长……”那道士刚说了一个字,砰地一声平地惊雷隔着门响起,门外道士惨叫一声,便没了声响。   邪魔外道最怕雷符,听那道士惨叫之声,贾赦知道自己所猜不错,并不理会道士,又在门上补了两张震煞符,才回到画了雷符的水盆前。   贾赦口中念咒,手上捏诀,又是在水盆上做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口中大喝一声“开!”   许升和许老太太看不出任何端倪,贾赦透过水盆,却能看见许晖到底被什么缠上了。只见许晖身上透出的灵气如蛛丝一般从许府泄出,到一个香案之前,钻入香案上设置的一个人形瓷罐,香案之前坐着一个邋遢道士。   贾赦方才被门外的邪道惹得一肚子气,赏了那道士一道雷符;此刻透过水盆看清了对许晖使坏的人,贾赦更是怒不可竭。这不是张珣父子中邪那日,自己在夕水街见到的邋遢道士是谁?!   许晖年方七岁,灵台清明,灵根清净,又慧名外,这样的孩子原本命格极好,气运俱佳,不想却被那道士借运续命。   原来,张珣生辰那日,贾赦破了云辉的五鬼锁魂术,云辉虽然将大部分反噬都转移到石光珠身上,石光珠当日暴毙,但云辉也深受重伤。若能借得许晖这样气运纯净,命格贵重之人的命数,不但能帮助云辉快速复原,还有可能助其修为长进。   贾赦不知云辉是通过什么媒介借到了许晖的命数,也懒得深究。对手无寸铁的孩子动手,总是令人愤怒的,贾赦此刻的怒火早就被云辉点燃到了极点。   贾赦脚踏七星步,口念五雷咒,存想完毕,呵斥一声“着!”   许升和许老太太只见那盆中许晖的三根头发像活了一般,首尾相接,笔直的延伸出去,同时那三根头发如同引线一般在水盆中燃起,一道金光一闪,水盆面上的凝而不散的朱砂雷符突然消失不见,然后远远一声闷雷炸开,活像是被许晖的三根头发做引,在很远的地方引炸看,和刚才门边响起的平地惊雷全然不同。   接着,床上躺着气若游丝的许晖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虚弱的叫了一声父亲。   第21章   见许晖醒了,许老太太和许升高兴得什么似的,抱着许晖又哭又笑。母子两正要对贾赦千恩万谢,只见贾赦依旧在水盆前结印做法,两人又忙禁了声。   随着远远一声闷雷炸响,贾赦从水盆中只见云辉面前的香案火光四起,供着那个人形瓦罐也炸了,碎裂的陶片乱飞,在云辉浑身划出狰狞的血口子,有些还嵌入了身体,场面诡异又血腥。   同时,被摄入人形瓦罐的许晖的生气在贾赦符咒催动下回流,像一汪清泉般注入许晖体内,原本虚弱不堪的许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待得夺回许晖的气运,贾赦挥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抬起头来。   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爷,太太使我来问问,三公子可曾好些了?方才外头有个云游道长似乎有些神通,太太问要不换那位道长试试。”说话的是云辉的奶娘阮嬷嬷。   许升见爱子醒转,认定了贾赦是高人,哪里还管什么云游的道士?并没有急着理会阮嬷嬷,而是转头问贾赦:“贾将军,您看……”   今日因有那个突然出现的道士打岔,贾赦做完法事颇为疲惫,摆了摆手才说:“不妨事,先开门出去吧,这间屋子坏了气运,暂时莫要住人。”   许升听了,亲自开了门,恭请贾赦在前,又让丫鬟进来扶许老太太,又让阮嬷嬷抱了许晖,一行人去了客厅。阮嬷嬷自小带大许晖,许晖又聪明伶俐百个孩子不及,阮嬷嬷见许晖已经醒了,自然喜不自胜,眼中含泪。   那头已经有婆子急急去回了许太太,说三公子已经醒了,许太太听了,高兴得什么似的,早把那个毛遂自荐的云游道士忘到九霄云外了。着人布置了客厅,自己也坐在屏风后头,好听听贾将军怎么说。   许升带着贾赦来到正厅,以上宾礼相待。   贾赦净手之后落座,许老太太忙问贾赦,自己爱孙这是怎么了?   贾赦问许晖道:“晖哥儿是否答应了借什么东西给一个人?”贾赦这话问完,屏风后头轻轻一下茶盖碰到茶碗的声响。因为声音低,贾赦也没往心里去。   许晖年纪虽幼,但记性极好,侧头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并不曾借出什么东西?”   贾赦心中疑惑:许晖命格贵重,若非他亲自答应借出命格,江湖术士是不敢轻易动他的。于是贾赦换了个问法:“那是否有人向晖哥儿借东西,晖哥儿答应了?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晖哥儿也不知道怎么给。”   贾赦刚问完,屏风后头哗啦一响,竟是茶碗打碎的声音。许太太平时端庄娴雅,听闻她突然摔了茶碗,许升不由得往屏风后头望去,难道夫人想起了什么,以至如此失态?   许晖刚刚醒来,虽然气运已经夺回来的,但是到底伤了元气,人还颇虚弱,歪着头想了一下,才道:“有个乞丐说要借我的运气算吗?”   听到这里别说贾赦,连许老太太和许升的脸色都变了。屏风后头的许太太更是顾不得文雅,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许晖这么一说,阮嬷嬷也想起来了,大惊失色道:“难道是他?”   许老太太见阮嬷嬷脸色大变,沉声道:“细细道来。”   阮嬷嬷浑身颤抖,平复了一阵情绪,才开口道:“那日晖哥儿伤风大愈,太太便带着晖哥儿去牟尼院上香还愿。回来路上,碰见一个邋遢道士不知生病还是负伤,嘴角还有血渍,脸色白得吓人,好生可怜。   太太心善,隔着窗子看了一眼,命婆子我给了那道士一锭碎银子抓药吃。因为突然被个邋遢道士拦了路,车子停了,晖哥儿便探头出来看。那道士也不接我银两,而是看着晖哥儿说……”   说到这里,阮嬷嬷越发激动,身子打颤,却说不下去了。她是个大字不识的贫家女,后来入了许府做奶娘,那道士的一番话颇有些相士术语,她复述不出来。许太太在屏风后同听得明白,也知道那道士的一番话阮嬷嬷未必能记得全,正欲自己来说。   谁知许晖接过去,脆生生的道:“晖儿看见那个乞丐爷爷好可怜,那乞丐爷爷对我说:‘这位小公子天庭饱满,眉如华盖,目光澄澈,必是一生顺遂,是富贵吉祥的好面相。若是这位小公子能将其好运送给贫道,比吃什么药都管用,不知道小公子愿不愿意。’   晖儿想,父亲常教导晖儿要与人为善,祖母和母亲也常带晖儿施粥布饭,那乞丐那么可怜,又说晖儿借给他运气他就能好了,于是晖儿就同意了。”许晖说完,还仰头看着许升道:“父亲,我做错了吗?”   话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太太在屏风后头哭了出来道:“都是妾没阻止晖哥儿,妾想着那个道士不过是想多讨些银两才故意说这么一番吉利话,也没往心里去。谁知他包藏祸心,竟然是借……借……”说着又低声啜泣起来。   许升又忙劝夫人说非夫人之过。看着许晖天真澄澈的眼神,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晖的话,他的确教育许晖要为人善良,谁知这个善良竟惹出一桩大祸。但他又说不出许晖错了,将来不要随意施舍他人的话。   贾赦蹲下来看着许晖的眼睛说:“晖哥儿,你相信我吗?”   许晖见贾赦生得好看,又和善,从刚才祖母和父亲对这位伯伯的千恩万谢中,也懵懂的知道是眼前这位伯伯救了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贾赦才道:“晖哥儿,你答应把运气借给那个乞丐,但是你后来给了吗?”   许晖又懵懂的摇了摇头。   贾赦摸了一下许晖的头,笑着说:“与人为善、乐于助人都是对的,但是如果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比如晖哥儿答应了借运气,又不知道怎么借,就会生病;不光是运气,以后有人向晖哥儿借命,借阳寿等晖哥儿不知道怎么给的东西,也都不能借。但是布施粥饭和银钱给需要的人也是对的,记住了吗?”   许晖年纪虽小,悟性却不错,歪头想了一下,就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说:“答应的事做不到,就叫不讲信用,就会受惩罚生病。”   贾赦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许晖现在还小,有些知识需要通过一些小技巧告诉他。贾赦在内心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说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就没了撒谎的心理负担。   让许晖有了防范意识,剩下的事,就不宜让小孩子再听了。贾赦授意之后,许升让许晖给贾赦磕了头,才让人带他去休息。   许晖下去之后,许升又对贾赦千恩万谢一番,才问:“贾将军,日后晖哥儿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贾赦道:“等会儿我给晖哥儿画一道护身符,随身携带。另外晖哥儿经此一劫身子受损,需要补充些阳气。”   许升细问补阳气之法,是否需要做什么法事,贾赦听了,笑道:“哪有那许多讲究?男孩子本就属阳,日后读书习字之余多晒些太阳,练些骑射,人阳刚了,阳气自然就足了。”   许晖顾然聪明敏捷,许家也对他寄予厚望,难免读书习字的时间极多,缺乏锻炼,显得苍白瘦弱。但其本性善良,命格也好,只要多接触些日光,无需特别的方法,也能补足阳气。   许升一一记下,又问了其他注意事项,贾赦一一说了。又去许晖之前的屋子设了香案,贾赦驱散了其间残留的晦气,许家之事就算解决了。   许家虽是书香门第,也是清贵之家,不如贾家豪富,但是许升依旧取了一千两银子重谢贾赦。   虽然许晖遭此劫难也是命中有劫,就算不路遇云辉亲口借出命数,也会遇到其他事,但既然云辉是被贾赦所伤,许晖此劫就和贾赦沾上了些许因果。因而贾赦只取了其中五百两,又让许家将剩下五百两用于支助善堂、冬日施粥等善举,只当是为许晖积德。   听完贾赦如此安排,许升简直恨不得将贾赦尊为天人。不说贾赦如今主动少取酬劳之举,就说贾赦此人身上天然透出的一股正气,非凡的气度,岂是外间传言那般不堪?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抹黑贾将军。   诸事料理妥当,贾赦才问阮嬷嬷道:“这位嬷嬷方才说有游方道人自荐说可治三公子之疾,不知那道人长怎生模样?”   阮嬷嬷道:“那道士颇为邋遢,似有腿疾,行路有些跛足,但又走得极快。因家丁护院都不知他怎生进来的,又怎生知道咱们晖哥儿病了,因而太太觉得他有些神通,不如让他一试。早知贾将军如此高人,我们太太必不敢唐突,也不会另求他人。也是我们太太关心则乱,还请贾将军莫要计较。”   阮嬷嬷虽然是一介妇人,但也知道会玄法的高人得罪不得,忙替许太太陪了罪。   贾赦听到跛足道人,不禁皱了眉头,又问:“不知此刻那道人去了何处?”   阮嬷嬷摇头道:“自晖哥儿房里响起一声惊雷,就再没人见过那道士了。”   贾赦心中了然,便不再问,起身告辞。那头许老太太早命人备了午膳,定邀请贾赦用完再走,贾赦推迟不过,留下用膳。   午膳过后,许升又要亲送贾赦,左右许府和荣国府都在城北,贾赦见许升一片诚心,也由得许升送自己回府。一路上贾赦都在想:难道刚才被自己一道雷符炸走的道士竟是书上写的跛足道人?可是一僧一道在书中可是决定了多少人命运的半仙,怎么会是歪门邪道? 第22章   因为在工部左侍郎许升府上驱了一场邪,贾赦回荣国府时,已是午后。   而贾赦留在许府用午膳时,荣国府贾王氏也有了一桩奇遇。   昨日贾王氏因被查出放印子钱一事,受了惊吓,慌忙回了王家求助王子腾。   而后,贾王氏在在回贾府的路上,突然腹痛难忍,请太医来看时,贾王氏已经身怀有孕,惊恐之余又动了胎气。请太医又是安胎,又是吃药,忙了一夜,不但毫无好转,还隐隐有了下红之症。   贾王氏怀的可是二房的嫡孙,贾母听了,将放印子钱什么的皆抛了,慌忙拿了自己的名帖让贾政延请太医,定要将自己的孙子保住。只是忙了一上午,仍是无用。   这日午后,突有一僧一道携手而来,说是路过此处,特来化解府上人口不利,贾母听了,忙名人将二人迎入府中,那跛足道人拿出一粒香气四溢的药丸,贾王氏服用之后顿时止住了腹痛。   那僧道不但救了贾王氏,还一番言语说贾王氏腹中之子另有来历,贾母听得喜不自胜,忙吩咐贾王氏房中丫鬟尽心伏侍太太,缺什么,只管来寻自己。   救治了贾王氏之后,那癞头和尚问跛足道人道:“师兄,可曾发现这屋秽气乱灌,气流紊乱?”   跛足道人今日原是先去了工部左侍郎许升府上,想化许晖出家不成,还被许家请的高人一道雷符霹成内伤。跛足道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丹田翻涌的内息,仍旧脸色苍白,灵力下降了许多,听癞头和尚说了,凝神望气,才发现这荣禧堂耳房内果然气息不对。   因而,跛足道人道:“这倒怪了,荣禧堂原有浩然正气,利人口旺运势,怎么这间屋子的气流又如此紊乱?”   贾母和贾王氏听了这话,贾王氏在帐内忙接口道:“这屋子以前并不这样,自从大哥坠马之后,不知怎么就总有一股马粪味传来,便是人住在里面,也总觉心烦意乱,呼吸不顺。还请两位神仙找出源头,民妇必有重谢。”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因为自己邋遢的厉害,身上一股异味,倒没闻出什么马粪不马粪的味道,若非他们有望气之术,也不会察觉屋子味道不对。听了贾王氏如此说,癞头和尚道:“容贫僧院中看看。”   贾王氏道了谢,又命自己的大丫鬟陪两位高人到院中望气。贾母一来上了年纪不用避嫌,二来关心贾王氏腹中胎儿,也随一僧一道来到院中。   问明府中马棚方位,跛足道人道:“这倒奇了,南院的马房离此极远,当影响不到此间风水;东院的马房又在此间的下风口,秽气也该当传不过来才是。”   癞头和尚站在荣禧堂前的中轴线上看过风水,也觉得跛足道人说得有理,犹豫一下,问跛足道人道:“师兄,是否有会风水之人故意乱了此间的风水局?”   跛足道人想了一下,觉得十分有理,就点点头道:“极有可能。”   癞头和尚见跛足道人脸色不好,就猜他受了伤,虽然没想出这个世间有谁能伤师兄,癞头和尚还是不愿在外人面前细问师兄伤情。于是自己掐指算了,指了只东院边上的马棚说:“我们去那里瞧瞧吧,那里似乎被人动了手脚。”   说完,也不等贾母等人,癞头和尚将跛足道人一扶一托,贾母等人也没觉二人走得多块,只一眨眼,两人就不见了。贾母越发觉得二人是活神仙,双手合十祷告了两句,才命人套车,自己也要去东院的马棚看个究竟。   许升送贾赦回来,马车刚过了东府,贾赦就远远望见东院旁马棚的气流不对,仿佛有人动了自己的引气阵。   于是贾赦命车夫赶快些,刚到东院门口停下,就见郑家树在东院一棵槐树下瑟瑟发抖。   贾赦忙问郑家树怎么了?   郑家树道:“法师老爷您可回来了,正房那边来了一僧一道,身上法力高强,我……我怕。”   贾赦本就疑心在许府给自己捣乱的道士是跛足道人,此刻听了郑家树说一僧一道,心中越发笃定了三分。   贾赦对郑家树道:“进去躲着。”说着也不管郑家树,大踏步的进了东院。   槐树属阴,乃四大鬼树之一,郑家树给贾赦护院之后,贾赦就在院中那棵槐树上布置了阵法,郑家树躲入槐树之后,阳气和法术轻易伤不到他,他日日在槐树上修炼,也有助于修为。   郑家树早就想入内躲着了,又怕那一僧一道突然造访,对贾赦不利,因而在槐树地下守着东院,如今贾赦回来,他深信贾赦法力,便嗖的一声钻入树芯。   许升看不见郑家树,只见贾赦进了院子,在一颗槐树前稍作停留,就快步入了屋内,并不理会自己。幸而许升视贾赦为恩人,也不计较贾赦失礼。   因昨日贾赦送了贾琏去张珣府上,如今东院就邢夫人带着迎春玩,自从贾赦撵了王嬷嬷,迎春就最亲贾赦,谁知今日贾赦回来,迎春糯糯的叫了一声爹爹,贾赦也不应,沉着脸快步进了书房。   迎春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这邢夫人问:“母亲,父亲不喜欢我了吗?”   邢夫人见贾赦面色严肃,猜到贾赦如此必是事出有因,抱起迎春柔声安慰道:“父亲不会不喜欢大姐儿的,只怕你父亲有事要忙,大姐儿乖,咱们到西厢去看看,别打扰你父亲好不好?”   迎春懵懂的点头,邢夫人抱着迎春出了正房,心中却难免担心,不知道贾赦这是出了什么事,神色肃然得怕人,又谁都不理会。难道今日老爷进宫上朝,惹了圣怒不成?   贾赦可不知道邢夫人和迎春满腹狐疑,也顾不得将许升留在院子失了礼数,进门之后,忙画了两道雷符,又拿着朱砂和毛笔就急急的赶去马房。   许升正站在花园里不知所措,就见贾赦又出来了,叫了一个‘贾’字,‘将军’将军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就见贾赦足底生风,飞快的跑出了东院。   古人讲斯文,即便是赶得很急,也是快步行走,极少有贾赦这样撩起衣袍甩开膀子飞奔的,这一幕看得许升莫名其妙之余,又十分敬畏:高人做事就是出人意表。   贾赦刚奔到马棚,他之前布的引气阵已经被癞头和尚拆干净了。没了引气阵引导,那个浓烈的马粪味瞬间往东院里灌,熏得院子里的许升一哆嗦。   贾赦见一僧一道并肩站在马棚前,一副要离去的样子,贾赦口念安土地神咒,那一僧一道正欲使出缩地千里术飘然远去,被贾赦的安土地神咒一搅,脚下土地就缩不动了。   一僧一道见施诀念咒之后还在原地,惊骇的对视一眼,不知哪里出了错漏。   贾赦本来满心愤怒,见了这一僧一道的形貌,又险些笑出声来。只见这二人浑身上下脏得分不清五官,分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打扮比犀利哥还犀利,又没有犀利哥的气场和帅气。浑身散发一股盖过马房的臭气,不知道身上有多少虱子跳蚤。   也不知道原著里规矩极大的荣国府是怎么准他们入内救治王熙凤和贾宝玉的,更不知道百万巨富的薛家怎么也肯听这么臭的和尚给的什么海上方,配出冷香丸给姑娘吃。   原著上写一僧一道乃方外神仙,为了送十二钗并补天石下凡历劫,两人顺便度化世人积攒功德才入了红尘。但贾赦望二人之气,只见二人身边笼罩这一层昏暗带黄的光晕,全然不是功德加身之人带的红色功德光,想到今日那跛足道人在许府乱自己心神,越发觉得二人修的不是正道。   若是正派修士,那安土地神咒怎会让他二人的缩地千里术失效,将二人困住?   于是贾赦不由分说,口念五雷咒,右手一扬,两张雷符闪电一般分向一僧一道射去。   一僧一道在原著中左右许多人命运,自然修为极高,贾赦一出现,二人就感觉到贾赦身上的气场和常人不同,是身怀法术之人。但二人怎么也没想到贾赦上来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是雷符。   一僧一道吓得魂飞魄散,忙展开身形躲闪,贾赦都怕他们逃得太快,身上的虱子跳蚤抖一地。   因为缩地千里术使不出,两人只好往马棚柱子后面躲。可是贾赦扔出的雷符仿佛生眼睛一般,追着两人就过去了。   两人虽然不是修的正道,惧怕雷符,但是那跛足道人能乱贾赦心神,可见修为之高,二人见躲藏不过,只得出手硬接。   跛足道人受了伤,将一面镜子逃出来交给癞头和尚。癞头和尚扶着跛足道人一面躲到马棚的大柱子后头,一面口中念诀,伸出镜子一挡……   惊天炸雷之声接连响起,撞击到癞头和尚手上的镜子后,金属撞击声又将原本近在咫尺的雷声扩大数倍,别说贾府,整个城北多少人家都听到这接连两声惊雷。   同时马棚柱子摇晃,马儿嘶鸣,马棚中乱做一团。   贾赦拿着毛笔,沾上朱砂,正准备乘胜追击,凌空画雷符,却见那马棚柱子摇晃之后,从柱基磐石下冒出一个小鬼头…… 第23章   贾赦瞄了一眼那小鬼头, 只见他双目闪绿光, 脸上五颜六色如同将多种颜料涂在一起,嘴大而猩红, 四层牙齿又尖又利,身上穿着一个红肚兜, 其样子比郑家树从井里窜出那时候还要丑陋可怖。   但凡鬼怪, 脸上形容已非本来面目, 而是怨气、戾气所化,怨气越重, 越丑陋,能力也越强。若是死时身着红衣, 又要比一般鬼怪凶恶十倍,这个小鬼头不但奇丑无比,还身着红肚兜,可见是一只十分可怕的恶鬼。   一僧一道修的是邪术, 顾然害怕雷符,但这被镇在马棚地下的小鬼比那一僧一道更怕十倍。   这小鬼虽然此时怨念、戾气极重,是一只恶鬼,但被镇压在这马棚之下,若非马棚顶梁柱被雷符撼动, 柱基磐石松动,贾赦日日从此路过都感觉不到其存在,可见这小鬼从未出来过,更没机会作恶。   想到此处, 贾赦不忍霹死一僧一道的同时也霹死了这小鬼头,凌空画符的右手一滞,又忙掏出身上的一把平时画的各种驱邪符、震煞符向一僧一道扔去。   同时,东院的许升、正院的贾母等人都浩浩荡荡的赶来了。   刚才贾赦扔出两道雷符动静太大,别说惊动了整条宁荣街的人,只怕整个城北被惊动的人家都不在少数。自然会引来不少人围观。   贾府上下除了贾母和二房各人房里的,其他各处的下人家丁都被贾赦清理换过。如今贾府上下皆是贾赦的人,听见马棚这巨大动静,也有不少家丁举着棍棒来将马棚团团围住。   贾母刚到马棚,就见贾赦追着一僧一道两个活神仙打,这还了得,这两个活神仙可是刚救了她二儿媳妇和媳妇服中的孙子的。于是贾母举着沉香拐就要去打贾赦。   可是贾府的家丁护院又换了贾赦的人,且相当一部分原本是忠心贾代善的,那日在贾赦大闹库房的时候就护着贾赦,何况此时?这些人虽然不能动老太太,但是故意挤在老太太前面挡住老太太的路,不让老太太打大老爷还是做得到的。   贾母认定了一僧一道是活神仙,魔怔般的要打贾赦,见家丁拦路,一面骂这群不长眼睛的狗材,一面也顾不得善待下人的名声,举着沉香拐就要往家丁身上敲。   贾母本就年老体衰,上次用沉香拐敲库房门,又反震了胳膊,现下两个肩膀还疼,沉香拐举到一半,就受不住疼又放下来,反倒惹得自己的肩膀更疼了。贾母气得恨不能将这些家丁全都撵了,却也知道如今府上大儿子说了算,上下里外将她当老祖宗供着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贾母拿人高马大的家丁们没办法,只气得又跳骂贾赦道:“贾恩侯,我不管你成日在外间如何斗鸡走狗,但在两位活神仙面前你也造次,也不怕遭天谴。就是你要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也滚出贾府去,莫要带累一家一族!”   贾赦现下正在除魔卫道,哪里管得了贾母,只觉贾母聒噪得不行。好在贾母到底是国公夫人,骂了几句见贾赦不为所动,那些不堪入耳的世俗俚语到底骂不出口,只气得自己在那里大口喘气。   这一会子功夫,连宁国府的贾珍都过来了,东院马棚旁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许升方才被晾在东院不明所以,直到听了那两声巨雷才忙循声赶来,见贾赦撵着一僧一道打,想起贾赦救治许晖时门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道士,心道:难道这个好邋遢的道士就是今日在晖儿房门外要化晖儿出家那人?不然贾将军为何这么穷追猛打?若真是此人,那倒应该好生收拾,我晖儿明明有救,他却来说劳什子不出家便好不了了的话,生生逼着人家骨肉分离,可见毫无出家人的慈悲心。   因为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贾赦越发施展不开。雷符和其他专门驱邪的符纸不一样,其他驱邪符只对阴物有用,对活人却不会造成伤害。雷符却不同,雷符既然连马棚顶梁柱都能撼动,自然能伤人。   莫说因着怕伤了那柱基磐石下的小鬼不能用雷符,就是为了不伤无辜,贾赦也不能用雷符了。   凭一僧一道的修为,普通的驱邪、震煞符纸对他们可造不成雷符那样的伤害。况且两人虽然修的邪道,却是活人,驱邪、震煞的各种符纸对两人效力实在有限,两人趁乱钻入人群。   贾赦凭空画雷符需比在黄表纸上画符耗费灵力得多,不能一心二用。因而方才贾赦凭空画雷符的时候就停了心中默念安土地神咒。后来马棚柱子下头出来一个小鬼,贾赦又放弃画了一半的雷符。   这一耽搁,那一僧一道既没了土地的束缚,又没了雷符的威胁,展开缩地千里术逃得不知所踪。   一僧一道是逃了,气场全开的贾赦还没从战斗状态中恢复过来。贾赦还穿着红色的一等将军服,神色肃杀,长眉如剑,目光如刀,成熟俊美的脸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贾母见了这样的大儿子,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太像战场归来的贾源了。那种成熟和带着血腥嗜杀的俊美,气魄逼人,绝不是于哪个出挑的俊美公子可以比拟的。   当年她和贾代善大婚,贾源从战场归来主持婚事,敬茶的时候,贾源只往那里一坐,就是这等威仪。想到贾源,贾母难免又更加笃定贾赦得了祖传玄法,一面心中畏惧,一面又觉得贾源偏心。   贾母本想大骂贾赦得罪活神仙,却仿佛被噎住了一般没骂出口,这一瞬间的犹豫,贾赦已经转头盯着已经松动的马棚柱子。   因为马棚没被被雷符霹塌,对小鬼的封印自然没有完全解开,被镇压在柱基磐石下的小鬼头只爬出一半就卡住了,气势汹汹的望着众人。   贾赦对着那小鬼念了一阵消业经文,那小鬼头慢慢露出本来形貌,原来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男娃娃,四五岁的样子,眉如华盖,目若点漆,五官精致,肌肤若瓷,说不出的玉雪可爱。那小鬼恢复本来面目后,还冲贾赦眨了眨大眼睛。   贾赦心想:好可爱的男娃,不知道哪个黑心烂肝的人才舍得将这样可爱的娃娃镇压在柱基磐石之下,也下得去手。于是贾赦提笔在马棚柱子上画了几道符,那小鬼终于挣脱束缚,崩了出来,好奇的围着贾赦转圈。那眼神又是好奇又是崇拜。   贾赦正要问你是谁,那小鬼用非常崇拜的口吻糯糯的叫了一声“父亲。”   贾赦一呆,猛然反应过来,这个小鬼头就是原身的嫡长子贾瑚!   贾赦对贾瑚笑了一下,又招来郑家树,对贾瑚道:“你先跟着这位叔叔去休息,父亲忙完这里的事给你供奉吃食可好?”   听了消业咒,恢复本心之后的贾瑚还是天真孩童的心性,点点站到郑家树身边,贾赦对郑家树点点头,郑家树带着贾瑚先回了东院槐树下。   刚才众人还看见贾赦对这马棚柱子唇角翕动,小声说话,又对着柱子神色温柔,脸带笑意,青天白日了,不知怎么,众人见了这场面,突然有些发冷。   贾赦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刚才的肃杀神色,目光如刀的看着贾母,不像是在看母亲,倒像是在看仇人。   通过原身的残留的记忆,贾赦想起来了,当年这个东院的马棚处原是一座荷花池,贾瑚失足掉入荷花池淹死的时候,才不足四岁。那一年张氏怀着贾琏,长子遭遇不测,张氏大受刺激,动了胎气,挣命生下贾琏,也是难产没了。   原身为人糊涂,没看出其中的蹊跷,这些事却瞒不过贾赦。贾瑚无辜横死在荷花池中,必然心生怨念,只怕会闹得贾府颇不安生。也不知道哪个黑心烂肝的出了恶毒主意,不超度一个小小孩童,却将其镇压在马棚之下。   马棚中因为马粪多,秽气重,贾瑚在秽气和阴风的荡涤中成了恶鬼,却被镇压在柱基磐石下不能动弹,强烈的欲念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满足,是何等痛苦?   且不说贾瑚之死是不是意外,不超度贾瑚,而将贾瑚鬼魂镇压在大房居住东院的上风口,这就是最恶毒的破坏长房风水运势的法子。   贾瑚是长房嫡长子,他越痛苦,怨气就越重,他的怨气混着马棚秽气日日往长房院里灌,这是最恶毒的风水煞局。试想贾瑚被镇压在马棚地下,日日看见自己最亲的父母、兄弟路过,他们却对自己受的苦视而不见,不救自己出来,会生出多大的怨气和憎恨?布置这个局的人,是恨不得贾家长房断子绝孙!   古代世家大族内部相争,现代豪门兄弟相残,一直都很残酷,贾赦作为风水师,也颇解决过几桩豪门内斗的事,但是都没有荣国府的内斗这样令人发指!   贾赦看了一眼那极大的柱基磐石,上次来布置引气阵,贾赦就觉得小小一个马棚埋那么大的磐石显得极为突兀,但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磐石下面却镇压这自己的儿子。   任谁知道这样触目惊心的真相,都不会有好脸色,贾赦现在简直像一个嗜杀修罗站在那里,强烈的肃杀气惹得众人情不自禁的禁了声。   这世上偏偏有人不长眼睛,贾政就在此时气喘吁吁的来了,也不看连贾母在内这里围了多少人却个个屏声敛气,也不看那马棚为何摇摇欲坠了,也不看贾赦脸上冷如寒霜,冲上来在贾赦面前一揖道:“大哥,我大内兄来了,说请大哥一叙,大哥能否移步去正院一趟 ?”   贾政说完,才看见贾母在场,又转身对贾母说:“母亲怎么也在这里?也不怕中了暑气,回头又头疼。再说这马棚如此臭,也熏着了母亲。”   贾母听了贾政一番熨帖的话,想着刚才贾赦那一番冒犯或神仙,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还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越发觉得二儿子孝顺,大儿子忤逆。   贾赦正沉浸在贾瑚的不幸遭遇中,别说他占了原身的壳子就是贾瑚的爹,就算任何时候知道一个无辜的孩童如此遭遇,贾赦也会无比愤怒。听见王子腾来了,贾赦就知道是因为他那只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   明明是有求于自己,还如此自大,让自己去正院见他,这王子腾真是脸大,跟他妹子作为二房的媳妇却要当大房的家做大房的主一样,贾赦觉得整个王家的人都没有自知之明。   贾政还不知道他一句话把他那个不讨喜的大内兄推到了枪口上。   只见贾赦扫了贾政一眼,冷冷的道:“王子腾算什么东西,要本将军去见他?你去告诉他,他求的事,只要诚心诚意捐一万银子到善堂,就自解了。”   贾政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王子腾为经营节度使,任的实缺,宁荣二府虽然显赫,却无实权,论权势,王家现下可在荣国府之上,贾赦这话说得也太过狂妄了。至于捐一万银子什么的,贾政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大内兄权势滔天,有什么要求贾赦的?   许升今日主动送贾赦回来,谁知刚到了贾府,就发生了一系列目不暇接的事,许升如今还是一头雾水。   但今日东华门外,王子腾主动挑衅贾赦,后来自讨苦吃,许升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贾赦说让王子腾捐银的话,许升心思略转就明白了。至于贾将军这个吃里扒外的弟弟,许升不介意帮贾将军吓一吓他。   于是许升从人群中走出来,向贾母一礼道:“下官工部左侍郎许升,问老封君好。”   贾母虽然身份尊贵,并不将从二品的侍郎放在眼里,但工部左侍郎又不同,贾政是工部主事,这工部左侍郎是贾政的上司。因而贾母并未在许升面前摆谱,摆手道:“许大人免礼,不知许大人今日因何事光临舍下?”   许升道:“下官得贾将军相助解决了一件极棘手的事情,因而到贾将军府上道谢。”说完又转身对贾政道:“贾主事,今日衙门没有差事可办吗?”   这话说得贾政脖子一缩。他的工部主事之职是贾代善临终时上遗本请的,但是在工部也没任什么实职,虽然大多数时候也早出晚归去衙门坐班十分勤勉,但是偶尔或是不去或是早退也没人管他。   谁知今天他为了王子腾一事提前回来了,就被顶头上司逮个正着。因为马棚边上人多,贾政刚开始没看到许升,后来许升出来和贾母说话,贾政就惊了一下,如今许升见问,贾政只得期期艾艾的道:“许大人怎么来了?”   许升笑道:“我不来,怎么知道每逢朝会日,工部衙门就没人办事了。”   本朝五日一小朝会,十日一大朝会。小朝会六部尚书上朝,因为左右侍郎还在部院衙门,下属官员倒还老实。大朝会六部尚书和左右侍郎都要上朝,难免会有些出身显赫官员趁机偷懒,只留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在衙门办事。这原本也是各部院心照不宣的事,但贾政今日被顶头上司抓个正着,也极丢脸,何况贾政向来在家里装君子,在衙门装勤勉,这早退被顶头上司抓住,别提多打脸了,贾政立刻就红了脸面。   贾母见贾政的上司处处维护贾赦,心下狐疑道:这贾恩侯到底有什么本事,不但迅速让琏儿和迎春亲近了他,连政儿的上司都被他笼络到了。面上却笑道:“既是许大人光临舍下,不如到正院略喝一杯茶水。”   许升道:“谢过老封君,但是下官今日是来向贾将军道谢的,既然已经谢过了,下官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说完,许升又向贾赦一礼,看也不看贾政,告辞而去。   贾赦命单勇送许升,又让围在东院的下人都散了,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活计。吩咐完毕,贾赦对贾母道:“没想到老太太今日也有空来东院马棚看看,如今正值夏季,是赏荷花的时候,当年这里还是荷花池时,老太太倒是常来。只这里改成马棚之后,老太太是头一次来吧?   见到老太太来这里,我总想到当年老太太来赏花的时候,想到荷花池,又难免想到瑚哥儿,儿子心中感慨,今日就不送老太太了。老太太请回吧,夏日热,中了暑气不好。”   贾母听到荷花池三字,心中一凛。   说完,贾赦便回身往东院走去。刚迈出两步,见一顶轿子抬了过来。   王子腾的胳膊已经伸了大半日,找了几个太医并钦天监的人都束手无策,这才自己到荣国府来寻贾赦。谁知道了荣国府后,贾政亲来请贾赦,贾赦依旧半日没去正院。于是王子腾又命人将自己抬到东院来。   “贾恩侯,今日就算我玩笑话说得过火了些,这大半日也该够了,还请恩侯快些将我的胳膊放下来吧。”说话的正是王子腾。可能是因为举着胳膊的形容实在好笑,王子腾坐在轿内没下来。   王子腾虽然是在求贾赦,但是语气倨傲,更像是命令。   贾赦想到贾瑚的遭遇,想到二房窃居正室,难免疑心二房,能对贾王氏的嫡亲哥哥并靠山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说:“我可不是京营官兵,王节度使在我面前耍官威,怕是耍错了地方!”   贾瑚原本乖乖的和郑家树回东院等着贾赦给他烧供奉,见贾赦久久不来,就飘到东院院墙墙头往马棚这边张望。   贾瑚不知道王子腾的身份,但是能看见王子腾轿子里透露出来浓浓的官运,知道轿子里坐着个大人物,听见贾赦如此奚落轿中人,贾瑚兴奋得在墙头大叫:“爹爹好威风!”   王子腾手握兵权,受人奉承,且王家人生来有一股骨子里的自大,听了贾赦这话,心道:世间高人不知凡几,我就不信他这点小小玄术就无人可解了,我今日还懒得求他了!   于是王子腾也怒道:“贾恩侯,你别仗着会点皮毛玄法就自以为是,天下没人能破解!今日你若不好好给我解了,我定让你后悔莫及!”   贾赦看了一眼闭得死死的轿帘,笑道:“青天白日的,若非王节度使声音雄浑,我还以为轿中是哪位大家闺秀。怎么?王节度使是姑娘家见不得人?连轿子都不敢下?”   其时男尊女卑,但凡男子最忌讳被人说女气,何况贾赦说王子腾乃是大家闺秀?王子腾怒不可竭,道:“贾恩侯,说你句马棚将军怎么了?你还摆起谱来了。就你这个老婆孩子都护不住的孬种,只配马棚二字,将军两字都被你玷污了!”   王子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贾赦护不住妻儿。今年贾琏十二岁,贾瑚于贾琏出生那年落水淹死,也就是贾瑚已经被镇压在马棚下头一十二年了,张氏也是因此难产而死,想到此处,贾赦何等暴怒。   贾赦瞪着这王子腾的轿子一字一顿的说:“王子腾,既然你嘴上不干不净,就给我闭嘴!”   王子腾正要回骂,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了,在轿中举着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又是恼怒又是惊恐,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子腾这才知道贾赦的玄法厉害,空口一句话就能给人下绊子。   贾瑚被压在柱基磐石下面十二年不能动弹一下,结果他爹两道雷符就把压着他的巨石炸开了,贾瑚刚从柱子地下露个头,就看到贾赦把两个看起来十分厉害的和尚道士撵得满马棚跑,别提多威风了。   这下更好,他爹一句话,那个嚣张的官运浓厚的家伙就被吼得话都不敢说了,贾瑚对他爹的崇拜之情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达。   于是贾瑚在围墙上一蹦三尺高,拍这手笑道:“爹爹好威风!爹爹最厉害!”   贾赦抬眼看了围墙上还有些孩童天真的贾瑚,又对王子腾道:“王节度使回去就捐三万两银子给善堂,若是少了一分,若是心有不诚,这条胳膊要想放下来,除非砍下来!这嘴要是想张开,除非把头砍下来!”   说完,贾赦官袍一掀,大踏步的回了东院。   贾瑚还在围墙上哇哇的夸着他亲爹蹦跶。   王子腾为了摆威风排场,颇带了几个家丁随从,可是自家老爷被贾赦这一顿臭骂加威胁,他们家老爷竟然一点反应没有,老爷不发话,王家的下人也不敢自作主张,于是就抬着轿子立在哪里,眼睁睁的看着贾赦回了东院关了院门。   因为引气阵被一僧一道拆了,现在东院又笼罩在一股浓烈的马粪味中,但是贾赦也顾不得解决马棚的事,先让厨房备了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又派人去买了四岁男娃爱穿的衣服,亲自在院子里烧给了贾瑚。   贾瑚是张氏亲自教导的,教养很好,虽然饿了十二年,是饿鬼中的饿鬼,但是吃相一点不难看。就是那种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又心酸。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将一晚滚烫的燕窝粥一口气喝进肚子里,连喉咙烫伤了都感觉不到一样。   贾赦道:“瑚哥儿慢些吃,以后日日都有,再不让瑚哥儿饿着了。”   贾瑚抬起头来对他爹傻傻一笑,星星眼中依旧满是崇拜,他从马棚下面出来之后看到他爹那样子太帅了,渊渟岳峙,天神临凡,怎么崇拜都不够啊。   给贾瑚供奉完衣裳吃食,贾赦又替他和郑家树念了一段经文助他们消业、增长修为,贾赦才腾出手来打理家中诸事。   先是吩咐邢夫人让针线好的下人替贾瑚赶制衣裳,再找来石头和山子,吩咐他们带人把东院边上的马棚拆了,记得只将马匹牵走,梁、柱、顶棚、墙壁等拆掉,但是地基部分谁也不许动。   现在荣国府的下人都是换过的,大老爷刚夺回掌家权,下人们无不尽心,马棚拆起来比建起来更快。不过大半下午,已经拆了个七七八八,马棚里的马也都牵到南院马房了,到了晚膳时候,东院倒没那么臭了。   估摸着荣庆堂也要摆饭了,邢夫人本来要过去立规矩的,却被贾赦叫了回来,贾赦叫了个管事婆子吩咐道:“你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太太被马棚白日里两个惊雷吓着了,现在还头疼,就不去伺候老太太了,省得将病气过给老太太。”那婆子领命而去。   邢夫人还有些底气不足的看着贾赦说:“老爷,这样合适么?”   贾赦冷着脸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从今日起,哪日老太太借着立规矩故意磋磨你,你就称病就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欺到我头上来了,咱们再不立起来,我看都没人知道荣国府到底是谁当家!”   邢夫人也说不上来贾赦这是怎么了,自从今日上朝回来,贾赦就怪怪的:据说先是在马棚追着极邋遢的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打,打完回来就在院子里烧纸供饭也不知祭奠谁,也没去僻静处,也没个讲究。贾母来说他被他顶撞了,王子腾来求他被他谩骂威胁了,在邢夫人看来,怎么算都是贾赦欺负了别人,他怎么还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自从贾赦立起来了,贾母拿贾赦没办法,只好拿邢夫人出气,邢夫人因此没少受磋磨。虽然不知道贾赦这又是唱的哪一处,邢夫人还是高兴自家老爷愿意替自己做主的,因而邢夫人也乐意告了病,带着迎春用膳,用完膳又带着迎春玩。   贾赦用完膳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才招来贾瑚问他当年怎么掉进湖里的,又怎么被压在了马棚下面。   贾瑚当时不足四岁,哪里知道这么多,不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回忆起当年的事还一脸痛苦,提起马棚两个字,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贾赦看到马棚留给贾瑚的心里阴影,又是心中暴怒!   不管是谁,为了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孩子,都触犯了贾赦心中的底线!   说了半日,贾赦只从贾瑚口中得到一条有用信息:那日午睡起来,贾瑚看到荷花池中有一朵荷花开得极好,想摘来给母亲和弟弟看。他看见荷花池上新修了一座漂亮的桥,他走上去,然后掉荷花池里了。   末了,贾瑚十分天真的看着贾赦问:“爹爹,母亲和弟弟呢?”   这简单一句话问得贾赦心中一恸,平复了会子,贾赦才道:“你母亲已经到天上去了,你弟弟如今也长大了,在外祖家里做客,改日我将弟弟接回来,瑚哥儿看看他可好?如今弟弟可比瑚哥儿高了。”   贾瑚一派天真的说好,看得出来张氏把他教育得很好,他很爱自己的弟弟。   这段记忆对原身而言也是非常痛苦的记忆,所以贾赦虽然接收了大部分原身的记忆,但是对于张氏和贾瑚都十分模糊。对于那座荷花池,贾赦更加记不起来上面是否有桥。   贾赦虽然记不起张氏,但是从张珣夫妻的为人处世以及贾瑚的修养来看,张氏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所以原身会痛苦得不愿意记得。   从贾瑚的只言片语中,贾赦感觉到贾瑚落水事件的不同寻常之处。当夜,贾赦找来贾家的老人儿问当年那座荷花池的事情,连问好几个,都说荷花池上没有桥。   又问了荷花池的形貌,贾赦根据众人的叙述画了草图,修改了几回,众人都说当年的荷花池就是这个样子,贾赦才让众人回去休息。   贾赦作为风水师,要寻龙点穴、要画符,所以虽然称不上画技不凡,但也有深厚的美术功底,很快还原了荷花池的大致样子。   做完这些,时候已经不早了,贾赦收起荷花池草图,又回房画了一大叠的符纸,这次除了镇宅符、驱邪、震煞的符纸,贾赦还画了不少雷符。对付普通阴物,驱邪符就够了,但是对付一僧一道那样的邪门歪道,还是雷符来得实惠。   次日一早,贾赦在东院布置了镇宅符,去院子里的槐树下加强了结界,才交代邢夫人继续称病,不用去正房请安,留在东院照看好迎春,自己回府之前莫要出去。   邢夫人不明所以,但是邢夫人有个优点,就是无条件相信贾赦,于是邢夫人也没问原因就点头答应了。   把内宅的事交托给邢夫人,贾赦又叫来林之孝、周山子、郑石头几人,告诉他们在自己回来之前,拆除马棚的工程停工,但是要轮流派人值守,自己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马棚,包括老太太和二房的人。林之孝等三人也一一应是,贾赦才拿上昨晚画的草图,带着单勇去了张珣府上。   张珣和张兆都在朝为官,今日非休沐日,自然不在家。但张老太太是在的,见贾赦来了,忙命人去请贾琏过来请安。贾琏请安之后,因贾赦有事向张老太太打听,便打发贾琏先下去,等会儿和自己一道回府。贾琏走后,贾赦才对张老太太道明了来意。   当年贾赦和张岚结亲,张岚在世的时候,张老太太也常往荣国府走动,依稀还记得东院旁荷花池的模样。   贾赦掏出草图,递给张老太太说:“岳母大人,当年我府上东院儿那座荷花池修得可是这样的格局?”   张老太太一听到那座荷花池,难免想到落水的贾瑚和因此早逝的张岚,愣了一下,才些微有些手抖的接过草图看了,回忆道:“大致就是这样的,恩侯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个?”   贾赦勉强笑了一下说:“自从瑚哥儿没了,那地方就改成了马棚,不但有碍观瞻,味道也难闻。我想着瑚哥儿都去了这么多年了,那地方再改成怎样,瑚哥儿到底人死不能复生。再说,马棚修在那里也不利东院风水,倒是依旧修成荷花池是最利长房的。既是我决定好好教导琏儿,还是将那里改回来吧,对长房子女有利。”   贾赦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将贾瑚被镇在马棚下的事告诉岳母,因此说了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水聚财,东院那个荷花池,的确是有利长房的风水局;修成马棚,对长房也的确是风水煞,但是关于贾瑚死后的遭遇,贾赦还是忍住了没告诉一对失去爱女、长外孙的老夫妻。   张老太太听说对贾琏有利,也点点头道:“这话狠是,总要活着的人好了,去了的人才安心。只是恩侯既然知道那地方不利风水,怎么现在才改。”   贾赦笑得有些凄然:“我是坠马之后昏迷中得祖父托梦,才习得祖传玄法,以前是不会看风水的。”   张老太太听了,也没有起疑,仔细看那草图,一边回忆,生怕自己记错了,恢复不了东院的风水,真的对贾琏造成影响。   回忆了半日,张老太太只觉得当年的荷花池和贾赦带过来的草图一般无二,便没提出修改。贾赦心中大致有数,接上贾琏,从张府告辞出来,回了贾府。   刚到东院,还没来记得进屋,林之孝就急急来回贾赦说二太太派了好几拨人在马棚边上鬼鬼祟祟的张望,也不知道瞧些什么。   贾赦听到贾王氏曾派人来,心中大致有了数,交代林之孝继续带人在马棚处守着,林之孝应是出去后。贾瑚蹦跳着迎上来说:“爹爹你回来啊?”然后看了一眼边上的贾琏,围着贾琏转了三圈,问贾赦道:“这是我弟弟吗?”   贾赦点了点头。   贾瑚伸出手去拉贾琏的手,贾琏只感觉到手上微微一凉,又仿佛是错觉,又觉得似乎有个亲近的人在看着自己。贾瑚抬起头来,无辜又失望的看着贾赦道:“爹爹,弟弟为什么不理我?弟弟是不是不喜欢我?”   贾赦先让贾琏回东厢去看看,若是满意,明日就搬过来。才带着贾瑚去了书房。贾琏已经是半大小子,阳气充足,自然看不见贾瑚了。贾赦先安慰了贾瑚道:“弟弟怎么会不喜欢瑚哥儿,是他现下看不见瑚哥儿,若是瑚哥儿照顾、保护弟弟妹妹,对他们好,他们将来就能看见瑚哥儿了。”   贾瑚阳寿只有四岁,但是已经做了十二年鬼,也明白阴阳有别的道理,有些失落但是很懂事的点了点头。又仿佛保证一般说:“我会保护他们,不让人欺负他们的。”   贾瑚和贾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贾琏看不见贾瑚,是因为贾琏还没对贾瑚建立起感情,等两人有了足够的情感联系,贾琏就能感知贾瑚的存在,;至于迎春,虽然和贾瑚同父异母,但是女子阳气比男子弱,阴气比男子重,理论上更容易和贾瑚建立联系,贾赦并没有骗贾瑚。   贾赦欣慰的夸了贾瑚懂事,才掏出荷花池草图问贾瑚,那年那失足落水,看到的桥在哪里?   贾瑚看到荷花池,又吓得身子发抖,脸色发青。贾赦忙念了几遍安魂咒,才让贾瑚恢复了平静。   贾瑚失足落水,后被镇压,怨气极重,落水的瞬间也成为心中的执念不停的重复,因而贾瑚记得十分清楚,准确的指出了那座桥的位置。   贾赦在草图上画好那座不存在的桥,带着香蜡纸烛和祭品去了马棚旁,设香案祭奠一番之后,贾赦才命人继续拆马棚,自己在一旁监工。   因昨日已经拆了大半,不到午时,马棚处就被夷为平地。   贾赦对照荷花池的草图,用面粉勾勒出当初荷花池的大致轮廓,又用面粉撒出那座不存在的桥的大致位置,然后凝神观气,果然见着那座不存在的桥两头桥墩位置透出一股灵气。   贾赦飞快扔出两道符,符纸定在桥墩有灵气出现的位置。   刚才拆马棚的家丁看见大老爷随手扔出两张纸,那两张纸就想钉子一样稳稳的钉在地上,看贾赦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敬。   贾赦口念安土地神咒,祷告完毕,才命人将自己符纸定位的两个地方挖开。   家丁拿着锄头铁锹上前,没挖几下就挖出了当年荷花池的条石堤岸。   “大老爷,还挖吗?”因为堤岸是条石磊成的,锄头已经挖不动了,家丁就请示贾赦。   贾赦查探了一下那被挖出来的堤岸条石,道:“取毛刷,手锤、錾子来。”   因为要拆马棚,各类工具都是全的,马上就有人将这几样工具拿来了。毛刷、手锤、錾子都是石匠用的工具,而且是精雕、镂刻的时候用得较多。听闻拿这几样工具,家丁们心中嘀咕了一下:用这样的小巧工具拆这样的堤岸,也不知道也拆到几时去,大老爷做事越发高深难测了。   不过依旧有几个学过石匠的家丁拿着工具上来等候贾赦吩咐。   贾赦指了指被挖出来的堤岸条石说:“先用扁錾将这石头的石皮剖开,注意别剖厚了。”   那几个石匠虽然不知道贾赦要做什么,但只管根据老爷吩咐做事就是。因为这些事都是做熟了的,石匠拿起扁錾开工,没想到几錾子下去,那看着十分坚固的条石上就起了整层的石皮。   显然这层石皮并非条石本身就有的,而是被人人为盖上去的。揭开石皮,那条石上呈现出一个圆形的勾缝,贾赦心知肚明:这石皮就是为了掩盖这奇怪的勾缝的。当年,这里还是荷花池,若是堤岸条石上出现两个奇怪的圆形勾缝,难免引人起疑,盖上和条石一般无二的石皮,常人就难以发现了。   石匠心下称奇,勾缝是石砌工程中,石头和石头衔接处用砂浆、三合土或是糯米砂浆将石头与石头黏合起来,增加工程的整体性和牢固性,但是一整块条石上,谁会没事勾一条圆形的缝?   石匠们还在疑惑,贾赦又道:“将那勾缝錾开,小心别伤到下面的东西。”   石匠依言小心翼翼的将圆形勾缝錾开,原来那条石早就被人挖出了一个圆柱形中空,勾缝錾开之后,中间那个圆形的石板原是一个小小的石盖板,取掉圆形石盖板,就露出了下面的中空,中空里面藏着一个圆柱形玄铁柱,两块条石正好在当年荷花池的两端,一边埋着一个玄铁柱,取出来正好一对。只见这柱子半尺来长,约莫一寸半直径,上刻着符文。   常人看着这玄铁柱没什么特别,贾赦却能看到上面的灵力流动,一看就是古物。   见到这个东西,贾赦的脸色难看得像要大开杀戒的修罗,下人们都禁了声。林之孝接过两个玄铁柱,恭恭敬敬的交到贾赦手中。   同时,有人一五一十的分别将马棚这边的动静告诉了荣庆堂和荣禧堂。   贾母听了马棚已经被完全拆除,将以前荷花池的堤岸都挖出来了,叹道:“冤孽,冤孽,这会子拆了马棚,只怕府上又要不安生了。”   而贾王氏听了有人挖出两个半尺来场的铁棍,交到了贾赦手上,正在喝安胎药的贾王氏失手跌碎了手上的药碗。   第24章   贾赦的脸色实在太骇人, 以至于没人敢跟贾赦说话。夷为平地的马棚边上站满了人, 却静得出奇。   贾赦平复了很久,才压下心中想要大发雷霆的冲动, 对林之孝道:“把十二年前,瑚哥儿落水时已经在府里伏侍的所有下人找来!”   林之孝不知道为何大老爷突然要查瑚哥儿落水的事, 但是也不敢违背贾赦的命令, 忙传话去了。   两炷香后, 东院里已经乌压压的站了不少人。   贾赦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有些后悔打发下人打发得早了, 剩下的都是些没沾煞气的实在人了,也不知道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   贾赦翻出当年的旧事, 并没有避讳正院。当然,连马棚也拆了,荷花池堤岸都刨出来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果然当年的旧事,这些留下来的老人知道得不多,就是赵嬷嬷是张氏亲自给贾琏挑的奶娘, 在张氏还在孕期就在张氏身边服侍,知道得稍微多些,但当时赵嬷嬷跟了张氏也不久,所知也有限。   贾赦正愁今日问不出什么了, 想着明日去衙门问问那些因为为非作歹,已经被收监的贾府旧人,不想却得了意外的线索。   张珣不愧是能作为吏部尚书候选人的人,见微知著的能力远超常人。   今日一早,贾赦为了确定当年荷花池的样子,曾带着草图去张府问张老太太当年荷花池的模样。张珣从衙门回来,张老太太就把此事跟张珣细说了,张老太太叹道:“恩侯自从得了老国公爷托梦传玄法,真真变了一个人,也知道替儿女打算了,若是重修了荷花池能利琏儿,倒是一件好事。只是岚儿,哎,如果活到现在,只怕也能享福了。”   张珣听了却一脸凝重没有说话。张老太太和张珣夫妻多年,知道张珣每当这种表情,就是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打断不得。于是张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张珣也没说话。   隔了会子,张珣突然想到贾赦这段说辞不合理之处,道:“那日我和兆儿中邪,连骆太医都束手无策,恩侯出手解决那些厉鬼,干净利落。凭恩侯现在的本事,便是要重修荷花池,难道还不知道怎么修更利更旺吗?何必定要重修成当年的样子?”   张老太太听了,只觉张珣说得果然有理,自古风水师都讲究因势利导、趋利避害,不拘泥于形,万变不离其宗,便是荷花池利长房,也没必要修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张老太太疑惑道:“老爷的意思是?”   张珣神色严肃的道:“女婿在重查当年瑚哥儿落水之事!”   张老太太听得一惊:“这……老太爷,咱们得帮恩侯啊,瑚哥儿当年落水的事总让人觉得蹊跷得很。”   张老太爷点了点头道:“岚儿是个聪明的,当年做的棋,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用上了。”   而在荣国府东院里,贾赦问遍了还留在贾府的老人,得到的信息无非是贾瑚落水属于意外:当时贾瑚身边跟着一个奶嬷嬷和两个丫鬟。贾瑚是男孩子,三四岁又最是猫嫌狗不爱的年纪,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不爱叫人抱着,去哪里都是自己走路。   因为往常都是这样的,太太也吩咐只要瑚哥儿身边莫要离了人就是,所以那日一个嬷嬷并两个大丫鬟也是跟在贾瑚身后几步的位置。谁知贾瑚到了荷花池边,就奔跑着向池中冲去,丫鬟婆子喊都喊不住,拦也赶不及。   贾瑚落水之后,奶嬷嬷和其中一个丫鬟都下水救了人,另一个丫鬟去寻人求救,但是贾瑚被从荷花池里抱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命。   贾瑚落水之后,府里也上下里外的彻查了此事,当日贾瑚身边不但跟了三个下人,甚至荷花池旁的鹅卵石小径上,还有洒扫的婆子,都亲眼看见没人推瑚哥儿,瑚哥儿自己蹦跳着冲进了荷花池里。因此这件事无非发卖了贾瑚房里的丫鬟婆子不了了之。   自从见了那两个玄铁柱,贾赦绝不会相信贾瑚之死是意外。贾赦心想:就是府里留下的老人问不出什么,明日就派人去寻把前些时日打发的奴才来问,实在不行衙门还收监了不少违法乱纪的贾府旧人呢,总之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打定主意,贾赦才放了下人们各自回去,该上夜的上夜,改当差的当差,无事的可以回去休息。   下人们散了之后,贾赦照例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念了经文,正准备回房就寝,却有上夜的婆子回话说:张侍郎府上的亲家老太爷来了。   贾赦听闻岳父夜里造访,知道必有要事,自己亲到东院门口接了张珣,张珣也免了贾赦的行礼,说有要事相商。   贾赦带着张珣来到书房,命人上茶之后就打发了下人,才问:“岳父大人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张珣也省了委婉、寒暄,直接问贾赦:“恩侯是不是在查瑚哥儿之死?”   贾赦见张珣目光笃定,神色肃然,就知道张珣已经猜到了,也没问张珣怎么知道的,只点了点头。   张珣一招手,对身后的三个下人说:“姑老爷有话问你们,你们只管照实说来,不许隐瞒。”   一个婆子两个妇人上前对贾赦行礼,突然就声带哭腔叫:“姑老爷。”神色颇为激动。   贾赦觉得三人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免了三人的礼,让三人在书桌下首的杌子上坐了,才问张珣道:“岳父大人,她们是?”   张珣道:“她们是瑚哥儿落水那日,侍候在瑚哥儿身边的奶嬷嬷和丫鬟。”   贾赦听了,倒吸了一口气,张家能这么快将这三人找来,只怕是一直疑心贾瑚的死因,一直将几人留在身侧吧。   果然张珣接着道:“岚儿自小聪慧,有识人之明,她挑的人,再是没错的。当时瑚哥儿没了之后,岚儿就做主将她们发卖了。但是岚儿又带话给我,让我将她们三人买下,说她相信这三人绝对不会有问题。留着她们,悄悄查访瑚哥儿之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说着,不但张珣神色凄然,那三人也是眼中有泪光。   张岚的眼光自然不用说,她给贾琏选的赵嬷嬷,挑到身边没调教几个月就自己撒手人寰,赵嬷嬷依旧对贾琏尽心尽力,忠心不二,没曾眼看长房失势就巴结他人,其品性就可见一斑。   贾赦简单的相了一下张珣带来的三人面相,却是忠诚可靠之人。   贾赦对道:“岚儿果然有远见有决断,想来瑚哥儿落水之事,也该水落石出了。”   张珣带来的三个下人,嬷嬷姓孙,两个丫鬟一曰新雨,一曰初晴。贾赦问道:“当年瑚哥儿落水,不知道孙嬷嬷和哪位下水救的人?”   孙嬷嬷和新雨站起来说:“是奴婢。”   贾赦道:“三位已经不是贾家奴,不用站着回话,请坐下吧。”三人都诧异的看了贾赦一眼,这位姑老爷还是以前的样子,怎么总觉得威仪气度都和记忆中全然不同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依言坐下。   三人落座之后,贾赦继续问道:“还请二位细想一下,当年的荷花池有多深,二位下水之后到救起瑚哥儿用了多少时辰?中间可有怪事发生?”   孙嬷嬷和新雨对视一眼,脸上写满惊愣。孙嬷嬷道:“荷花池大约齐奴婢的胸口这么深,奴婢见瑚哥儿好好的直接奔入水中,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也跳进池中,但奴婢明明见瑚哥儿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瑚哥儿,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隔着,瑚哥儿在水中挣扎,奴婢却看得见摸不着。”   时隔十二年,孙嬷嬷回忆起旧事,脸上仍然写满惊恐和疑惑,甚至身子都有些发颤。   那叫新雨的丫鬟如今已是个妇人,新雨也道:“奴婢和孙嬷嬷感觉一样,明明看见瑚哥儿就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到。这感觉也没隔多大会儿,隔在奴婢和瑚哥儿中间那看不见的墙就消失了,奴婢和孙嬷嬷一起抓住了瑚哥儿,将瑚哥儿抱出水面的时候,瑚哥儿已经……”说着,新雨又拭了眼角的泪,看得出来,这三人对贾瑚感情都很深。   贾赦听了孙嬷嬷和新雨的陈述,沉思了一下,又问:“请两位认真回忆一下,二位将瑚哥儿抱起来后,瑚哥儿身上可有奇怪之处。比如……比如原本不属于荷花池的水草、苔藓、或者瑚哥儿口鼻之中是否控出荷花池没有的东西?”   贾赦说完,孙嬷嬷和新雨都摇了摇头,但有神色惊愕。孙嬷嬷道:“那些东西都不曾见,但是有一样事很奇怪。当时瑚哥儿衣衫齐整的落入水中,我们将其抱起来的时候,瑚哥儿的发冠、抹额、衣裳、鞋袜、臂镯、寄名符、长生锁等东西都不见了,只剩一件肚兜,后来遍寻荷花池,这些东西也没找到。”   贾赦听了,霍地一下站起来,极为激动的说:“那瑚哥儿身上可有擦伤?”   孙嬷嬷和新雨听了,更加惊愕,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贾赦颓然的坐下,神色凄然的说:“原来如此,怪道凭岚儿的精明没查出可疑之处。”   张珣忙问贾赦难道知道贾瑚的死因了?   贾赦点点头,将今日挖出的两个小小玄铁柱拿出来说:“就是这个,今日才从昔日的荷花池两端的堤岸上挖出来。”   张珣接过玄铁柱看了又看,他对古董、文物颇有研究,能看出这东西是古物,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问贾赦道:“这是什么?”   “定水针。”   “定水针,定水针是什么?”张珣只觉闻所未闻。   贾赦道:“岳父大人可听说过镇水神兽?”   张珣点头道:“自然听说过,将神兽投入江河,则可保江河不泛滥。这和这一对铁柱有何关系?”   “这定水针也是用来治水的,却是埋于桥梁两端的桩基之下作为镇桩之用,埋有定水针的桥,遇到洪涝发水,桥轻易也不会被洪水冲垮,水退之后坚固如初。这对定水针上刻水波符文,又上了年头,吸收天地精华,已经有了极强的灵力,甚至可以做术士的法器。   瑚哥儿当年不足四岁,眼净,受这对定水针的影响,能看见荷花池上架起了一座桥。想来瑚哥儿见了新桥欣喜,就高兴的奔上了桥,但那桥并非真实存在,而是这定水针上的灵力所化,所以瑚哥儿掉入江河之中。”贾赦脸色悲愤的说。   “江河?不是荷花池吗?”张珣不解的问。   贾赦喝了一口茶,强压心中的愤怒解释道:“常人看到瑚哥儿掉进了荷花池,但是瑚哥儿上了这对定水针原来所在的那座桥,就掉了那座桥下的江河中。或许这对定水针原本所埋的桥桩,是架在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面上的。所以瑚哥儿身上的发冠、衣帽、鞋袜等物,都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这也是为什么瑚哥儿被救起来后,身上只余肚兜,而身上的衣物饰品皆寻不着。   瑚哥儿身上的擦伤,也是因为河水太急,许是在河底或者岸边的岩石上撞伤的。孙嬷嬷和新雨姑娘之所以能看见瑚哥儿,却抓不住他,是因为你们是在荷花池里救人,而当时瑚哥儿当时在另一条河中。所以,当年在荷花池边上埋定水针的人,就是凶手。三位不放回忆一下,瑚哥儿落水前,是否有人修过荷花池的堤岸?”   这下孙嬷嬷也顾不得身份规矩了,突地一下站起来,怒容满面的道:“怎么没有?当年那荷花池四周建了堤岸,也修了石栏杆,就在瑚哥儿落水前,那石栏杆不知道怎么就松了。姑老爷这么一提,老奴也想起来了,那松动的栏杆正是在荷花池正对着的两岸。”   原来,当年有人故意破坏了荷花池堤岸上的石栏杆,然后借着修复石栏杆之机,将定水针埋入。所以贾瑚看见荷花池上会有一座桥,奔了上去,导致落水。   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这对定水针上灵力充沛,但是根本不是什么邪物,而是极好的瑞物。   若是邪物,往往散发煞气,凭贾赦肉眼观气的本事,贾赦刚穿越过来就能发现。根本不需要后面一系列的巧合,追杀一僧一道,雷符霹松了马棚的顶梁柱,才发现被镇压在马棚下面的贾瑚,进而发现这一对定水针。   马棚的秽气不但镇压了贾瑚之魂,还压住了定水针原本的瑞气,好比给一盏灯罩上了黑色不透光的灯罩,即便贾赦有肉眼观气的本事,也没瞧出马棚里埋着这样的东西。   贾赦上朝递请罪折子那日,贾赦原本想着若是散朝得早,自己就去各大古董铺子看看,能不能替自己寻几件趁手的法器。不想王子腾故意寻衅,叫工部左侍郎许升瞧见,许升因此请贾赦救治中邪的许晖。   贾赦心善救了许晖,许家知恩图报留贾赦用午膳,贾赦才在回府后恰巧碰上一僧一道破坏自己布的引气阵,进而放出被镇压的贾瑚。   若是贾赦那日见死不救,只怕一僧一道来荣国府的时候,贾赦正在不知哪间古董店挑东西,错过和一僧一道那场斗法,马棚的柱子不松动,自然发现不了贾瑚,贾瑚之死的真相,不知道要尘蒙到几时。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尘封十二年的秘密能揭开,顾然源于贾王氏之恶之贪,也源于王子腾之跋扈,更源于贾赦之善。   可见杀人的,从来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人心。人心坏了,手持定水针这样的瑞器也可杀人。   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新雨听得似懂非懂。犹豫了一下,新雨还是大着胆子问贾赦道:“姑老爷,若是这对定水针能幻化出一座桥,而且从桥上掉下去,还会掉入另一条不知名的江河,为什么只有瑚哥儿掉进去了?我和孙嬷嬷却没事?”   贾赦道:“这些东西并非人人可见,许是瑚哥儿人小,阳气不足,眼又净,便恰巧看见了定水针之灵;许是……”说到这里,贾赦满脸悲愤,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若是有人用瑚哥儿的生辰八字下了诅咒,削弱了瑚哥儿的阳气,瑚哥儿看到那桥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无论如何,瑚哥儿之死绝非意外,而是死于非命!”   说到此处,孙嬷嬷低声啜泣起来,她奶瑚哥儿到四岁,是把瑚哥儿当亲生孩子在疼,得知瑚哥儿之死的真相,叫她如何不伤心?   不独孙嬷嬷如此,新雨和初晴也满脸悲戚,张珣和贾赦亦是一脸哀伤。贾瑚那样的孩子,做了十二年的恶鬼,不过几段消业经文就让他恢复了本性,天真活泼,孝敬父亲,爱护弟妹,长得也那样出挑,谁不爱呢?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难过。   因张珣次日还要去衙门,厘清当年之事后,贾赦并没有久留张珣,而是画了几道安神符分送众人,又画了三道平安福分送孙嬷嬷等三人,便亲送张珣回复。张珣夫妻上了年纪,原本就眠浅,陡然得知贾瑚之死是人为,只怕更加彻夜难眠,有了安神符相助,也叫人放心些。   贾赦是现代人,并不习惯古人那样早睡早起的作息,送完张珣回府,还梳理了一遍贾瑚之事,才去就寝。   定水针,只是被人利用害死贾瑚的工具,当年荷花池的栏杆是谁破坏的,定水针这样的法器是谁给贾府中人的,这法子又是谁出的,都还待贾赦一一查清。    第25章   有了方向, 贾瑚的事就好查了。当年的下人虽然被贾赦打发了不少, 但是真正身上煞气重的都被收了监。   有了南洼村村民状告周瑞,周瑞被判秋后问斩的先例, 当年被贾家豪奴欺压的贫民受到鼓舞,纷纷站出来指证其他人, 当年那些依附贾府作恶的奴才也难逃法网, 如今还关在顺天府大牢。   次日, 贾赦到衙门指证这些人戕害幼主。   其时,奴才害主是死罪, 这些人为了脱罪,难免相互攀咬起来, 都不用顺天府知府费什么功夫,张三指责李四破坏了荷花池的栏杆;李四又指责王五将定水针埋入了荷花池堤岸;最终,所有人都众口一词的说是得了周瑞的指示和好处。   又是周瑞!   可是此案审到周瑞夫妻时,却戛然而止了。周瑞已经判了问斩, 左右是死,无论怎么审,都只认是自己一人所为,再不肯将背后指使之人供出。   周瑞一家是王家家生子,后随贾王氏嫁入贾家, 还有父母兄弟等家人性命捏在王子腾手里,防的就是周瑞替贾王氏办事不尽心,这不过是王家拿捏下人的常用手段。   这次贾瑚之事东窗事发,周瑞夫妻自知必死无疑, 不如抗下所有罪责,倒能为族人挣一条生路;若是招供,王家必然不会放弃周瑞的其他家人、族人。因此,线索就此而断。查到周瑞头上,贾赦已经断定贾瑚之事乃二房主使,可惜没有证据,暂时不能将二房绳之于法。   审毕,周瑞从秋后问斩改判剐刑,周瑞家的从收监改判秋后问斩。其他帮凶还身负他罪责数罪并罚,有判问斩的,流刑的,收监的,不足而论。   周瑞夫妻这些年搜刮的、贪墨的家资除归还苦主,并付罚金外,还有现金、现银并其他器具、古董、田地等折卖后,共得银九万七千八百六十四两。本朝律法,奴才的一身一命都是主子的,钱财自然也是主子的,因而这些钱财都判还给贾家。   贾赦拿到这笔沾满血腥罪恶钱,心中五味杂陈,当日捐了五千两到京城各处善堂,又预留一万五千两备冬日施粥之用。其他的,贾赦也不打算入库,将来天灾人祸,再还于民生吧。   周瑞家财落入贾赦之手的事很快就传入了贾王氏耳中。贾王氏一是震惊周瑞竟然背着自己搜刮了这样大笔的财物;二是觉得周瑞就是其罪当诛,他的钱财也该算作自己的嫁妆,要还也应该还给自己。于是那头衙门判决下来,贾王氏竟先哭到荣庆堂讨说法,求做主了。   而长房这边,自从贾赦让邢夫人称病不再去荣庆堂立规矩,长房就每日晨昏定省时候打发个婆子去荣庆堂说一声,这几日二房的几位主子就没踏入正院一步。这日了结了周瑞,贾赦腾出手来,觉得有些话也该说开了,于是带着邢夫人、贾琏和贾瑚来到荣庆堂。   门上的婆子见贾赦一家都来了,忙停下嗑瓜子,拍拍手站起来就要入内通报。贾赦见那婆子神色慌张鬼祟,贾赦心想:荣庆堂这么怕自己干什么?于是贾赦快步上前,轻拍了一下那婆子的肩膀,那婆子就不能动了。   贾赦又往内走,早捏了两张符纸在手,打帘子的小丫头见了贾赦也跟见鬼似的一脸慌张,贾赦两张符纸扔出,符纸长眼睛一般粘在小丫头身上,打帘子的小丫头也不能出声了。贾赦倒要看看贾母房中又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贾赦本来觉得自己是来讨公道的,谁知走到贾母房外,就听见一出唱作俱佳的恶人先告状:   只听贾王氏在荣庆堂内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大老爷处处针对我。这许多年,我替大太太掌家,也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苛待了谁,我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是大老爷自从得了老国公爷梦传玄法,那是直将我们二房当成了仇人,又是故意布置阵法让马棚秽气往我们住的耳房里灌;又是二话不说将库房换锁;府里伏侍了多少年的老人说打发就打发,说报官就报官,外头多少人家都传咱们家刻薄寡恩,咱们府上多少年极善之家的名声,就叫大老爷给毁了;珠儿好好一门亲事,也因此久久定不下来。   这些都罢了,府上的爵位是大老爷袭着,他愿意怎么当家就怎么当家。对周瑞一家管教不严,让那狗材犯下放印子钱,逼人致死的大罪,是我的疏忽,那奴才也死有余辜。但是周瑞是我陪房,官府既然判了周瑞极刑,财物除退还苦主和部分罚没外,余者归还主家,那也是归还给我才是。大老爷就是有一千一万个道理,也没有拿兄弟媳妇嫁妆的道理。”   贾赦早知道贾王氏是个什么东西,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倒是不意外。邢夫人和贾琏都气得脸色铁青。   尤其是贾琏,以前父亲百事不管,二叔和二伯母都对贾琏极好,就是后来贾赦立起来了,处处针对二房,贾琏还隐隐觉得二叔夫妻也没那么坏,如今叫贾琏听见贾王氏这番指鹿为马、搬弄是非的真面目,才回过味来,二叔夫妻对自己的好,不过是要捧杀自己罢了,贾琏只觉自己以前简直是个傻子。   至于贾瑚,鬼都有一些人不具备的感应能力,虽然贾瑚只记得自己看见一座桥,上桥后掉进了荷花池里,却能准确的感应到贾王氏沾了和自己之死有关的因果,更是一张脸青绿青绿的。   贾琏少年心情,眼看就要掀帘子入内分辩,被贾赦瞪了一眼,贾赦又对贾琏摇了摇头。贾琏愣了一下,忍住冲动,驻足又听。   果然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自从贾赦接管了账房,账房的人也全都换了贾赦的亲信,正院除了买办、大厨房供应的份例不缺外,果然正房其他主子奴才都只有每月的月钱。这可苦了金尊玉贵的贾珠、贾元春兄妹。   珠儿要读书,请先生,交束脩,笔墨纸砚样样要钱;贾王氏要养胎也是钱;元春是贾母按将来参选培养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衣裳首饰,更是花钱,那点月钱哪里够?还有政儿的清客相公,自从那日贾赦大闹贾政书房后,就把贾政的八个清客全撵了,请清客的银子这一项也缢了,现在二房花钱真真处处捉襟见肘。   既然是查抄周瑞家还剩了九万多两,周瑞是贾王氏的陪房,这笔钱给王夫人,也够二房用些时日了。   因而贾母道:“这话原也有理,这些时日,真是委屈你们了。我这就叫人去将贾恩侯传来,就是他翅膀硬了,不愿听我的了,也没有这么苛待亲生兄弟的,再怎么着,周瑞的家财是你的陪嫁,归还家主的银子该当归你;珠儿的笔墨束脩、元春的衣裳首饰,定要增加份例,也该从官中出。”   这下贾琏不但知道了二婶的真面目,也知道了祖母待自己和珠大哥大是不同,自己散养到十二岁,以前贾母可一分没替自己争取过笔墨束脩,贾琏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又倔强的努力让自己不表现出难过的样子。   贾赦拍了拍贾琏的肩膀,才掀开帘子,踏步入内。贾母和贾王氏见贾赦、邢夫人、贾琏鱼贯而入,皆是一愣,当然入内的还有一个她们看不见的贾瑚。   贾母道:“你们怎么进来的?也不通传就这么大喇喇的进来,你们当我房里是什么地方?!外面的丫鬟婆子都是死的吗?”   贾赦笑道:“自然是走进来的,这荣国府内,难道还有不许我来的地方不成?”说完,贾赦又转身瞥了贾王氏一眼说:“刚才听贾王氏说我打发府中违法乱纪的下人是刻薄寡恩,坏了咱们府上的名声。难道咱们府上的名声不是被周瑞这等奴才仗势欺人、害死人命的败类败坏的吗?”   自从贾赦亲自指挥拆了马棚,挖出定水针,贾王氏就坐卧不安,如今听贾赦连一句“二弟妹”都不称呼自己了,直接称贾王氏,心中越发担忧,脸色有些发白。   贾母见贾王氏一张脸吓得煞白,就算不心疼贾王氏她还心疼贾王氏腹中的孙子呢,因此贾母对贾赦道:“贾恩侯!你越发出息了,堂堂男人竟学会听墙角了。”   贾赦自己寻了凳子坐下,又命邢夫人和贾琏也坐了,才道:“今日我来,是跟老太太说一件事的,恰巧听到贾王氏那些指鹿为马的满嘴胡话,我还嫌脏了我的耳朵,谁稀得听?!”说到这里,贾赦蔑视的瞥了贾王氏一眼。   贾王氏见了贾赦的眼神,恨不得挖了贾赦的眼睛,但她偏看见贾赦就不由自主的胆怯,什么都不敢做。   贾母比贾王氏也好不了多少,一听见贾赦有事要说,她就一阵肝儿颤,不知道贾赦又想到什么事来折腾人。“你又要做什么?”   贾赦满脸寒冰的道:“三日之内,贾存周和贾王氏给我搬出荣禧堂,若是迟了一日,必叫他们日日不得安生!既然老太太说要留他们在身边服侍,我就当报答老太太的养育之恩,许他们搬来荣庆堂就近孝敬老太太。若是他们要单独的院落住着,那就等今日琏儿搬回东院之后,他们去住琏儿的院子。害死父亲长子嫡孙的东西,不配住在荣禧堂!”   贾母听了这话也怒不可竭:“贾恩侯,你疯了!我如今还活着,我还是荣国公夫人,只要这贾府还是荣国府,就是我说了算,我让政儿住荣禧堂,他就住荣禧堂!还有,当年瑚哥儿落水时,身边跟着他自己奶娘丫鬟,还有其他洒扫婆子看见他落了水,和政儿夫妻何干?瑚哥儿是我亲孙子,他没了我也心疼,但也不是叫你拿来排挤兄弟的借口!”   贾王氏自从知道定水针重见天日就心下不安,如今见有贾母撑腰,也提起勇气道:“是啊,大哥,瑚哥儿那样伶俐的孩子没了,别说你和先大嫂心疼,就是我这个做婶娘的每每想起,也是满心难过。但是你也不能将瑚哥儿之死浑赖到我们头上啊,这杀人害命是多大的罪名,大哥岂能这样冤枉人。”说着掏出手帕拭泪。   贾赦心道:这演技,换到几百年后,演员的诞生那帮人都没一个是你对手。于是冷哼一声说:“贾王氏,你敢指天发誓说瑚哥儿之死与你无关?”   贾王氏心道:这种时候我但凡有半点犹豫,便是露了怯,和承认当年的事与我有关也没分别。左右周瑞已经认下所有罪名,我此刻绝不能自曝其短。因而贾王氏将心一横,十分笃定的道:“若是瑚哥儿之死与我有关,叫瑚哥儿日日来找我,我日夜不得安宁!”   贾王氏这誓立得很巧:当真问心无愧的人立誓,有拿自己性命立的,有拿家人孩子立的,左右问心无愧,自然不怕报应。但是贾王氏问心有愧啊,既不敢拿自己起誓,更不敢带儿女一句。   贾王氏心想:当年贾瑚死后,那荷花池闹了几日的鬼,自己的得高人指点,建了马棚,镇压了贾瑚的鬼魂,府中闹鬼的事才算消停了。如今十二年过去了,马棚拆了之后,也没听说再闹鬼,只怕那贾瑚早就魂飞魄散了,自然不会来纠缠我,我起这样一个誓言最好。   贾王氏自以为自己这个誓言立得巧,却不想贾瑚正在她脚边抬脸看她。   但凡鬼神,最忌讳被挑衅。有些阳气足,平日不会撞鬼的人,若是言语不敬被鬼魂听见,也会降低自身运势,然后就会见鬼。何况贾王氏一来沾有害死贾瑚的因果,二来身怀有孕,比平日感应更加强。刚起完誓,就觉得脚边有什么抱住了她的腿。   贾王氏低头看时,只见一个娃娃青面青眼,但是依稀能看出是贾瑚的模样,抱着她的腿说:“二婶,我会日日来找你的。”说着,贾瑚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贾母见贾王氏毫不犹豫的立誓,神情自若,越发觉得贾赦为了赶贾政出荣禧堂血口喷人,正想暴起怒斥贾赦,却见贾王氏突然一声尖叫,满脸惊恐的大喊大叫道:“你走开,是你自己掉进荷花池的,不是我害的,莫来找我!”   贾赦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除了贾赦和贾王氏,其他人都看不见贾瑚。邢夫人刚开始被贾王氏突然发疯吓了一跳,后见贾王氏吓得这样,口中说些胡话,又觉真现世报。   反正自从贾赦坠马之后,邢夫人就觉得贾赦说的都是对的,贾赦说瑚哥儿是二房害死的,那就是二房害死的。贾王氏这是立刻就被打嘴。   贾瑚死的时候,贾琏刚出生。后来张氏没了,贾赦不理事,赵嬷嬷想起贾瑚就伤心,也没跟贾琏提过什么;贾母和二房的人更不会跟贾琏提贾瑚。所以贾琏只知道自己上头有个哥哥叫贾瑚,后来没了,其他一无所知。如今听贾赦说贾瑚是被二房害死的,刚才贾琏又亲耳听见贾王氏暴露面善心恶的真面目,现在觉得贾王氏面部可憎,也觉贾王氏吓成这样大快人心。   贾王氏一个劲的否认自己害死了贾瑚,贾瑚却抱着贾王氏的腿不放,问贾王氏道:“那么二婶身上怎么沾着和我死有关的因果?二婶你为什么要害我?”   贾王氏见甩不开贾瑚,又骗不了他,更吓得肝胆俱裂,声泪俱下打大哭道:“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又一面大喊:“有鬼!有鬼啊!”   贾王氏痛哭流涕,满脸扭曲,脸色实在是骇人,贾母原本觉不相信贾瑚之死和贾王氏有关的,如今见贾王氏满嘴胡话,口口声声说什么‘荷花池’‘你自己落水’‘不是我’‘有鬼’等,分明是说的贾瑚,心中难免起了狐疑。   因为要和贾王氏说些梯己话,贾母房外本来守着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吩咐了其他下人不许靠近,后来这三人都被贾赦定在了外面。贾王氏突然发疯,动静实在是太大,外头好些粗使婆子都听见了,苦于贾母有吩咐,没人敢靠近。贾母阻止不了贾王氏哭闹,二房一家子不管,竟是由得贾王氏委顿在地上嚎哭不止。   贾王氏又哭闹了一阵,直哭得声嘶力竭,吓得双眼圆睁,嘴巴一张一张的,声气越来越小,仿佛被人卡住喉咙一般,偶尔从喉咙缝隙间流出一句恐惧到极点的嘶吼,却显得更加可怖。   贾母忍无可忍,对贾赦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贾赦冷哼一声说:“贾王氏此人,我离她略近一点都嫌恶心,一直离得远远的能做什么?是她自己起誓说若害过瑚哥儿,瑚哥儿会来找她让她日日不得安生,结果遭了现世报而已。”   贾瑚放开抱住贾王氏腿的双手,走到贾赦身边无辜的说:“爹爹,二婶为什么说谎,我明明感觉到她沾了害我的因果,她却说不是她,说谎是不是不对?”   贾赦听得百味杂陈,对贾瑚点了点头。这孩子当年的教养真是好啊,可是教得越好,想起他的遭遇越让人觉得心疼,觉得可惜。   贾王氏现在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钗环也掉了,发髻也松了,直如一个疯婆子。   贾王氏因为不敬鬼神对贾瑚产生了感应,但是贾瑚一旦放开她,她便听不到贾瑚说话了。她只看到贾瑚走到贾赦身边,仰头看贾赦说了什么,贾赦冲贾瑚点了点头,便以为贾瑚是贾赦派来害她的。   于是贾王氏声音嘶哑又面目狰狞的对贾赦喊:“大老爷,求求你放过我,我搬出荣庆堂就是。”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啊,贾王氏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装了多年的端庄贤惠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贾母听说是贾赦害王氏,也以为是贾赦使坏,大怒道:“贾恩侯,你学了玄法用来害自己的一家子骨肉,也不怕天打雷劈,不怕老太爷在天上都不得安宁,后悔传你玄法!”   贾赦冷冷的看了贾母一眼,有些替原身悲哀,在贾母心中,难道原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吗?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误会,原身只怕本质不坏也自暴自弃了,原声长成那样的性子,焉知不是贾母偏心刻薄,长久压抑造成的?   贾母被贾赦这冷淡的眼神看得一瑟缩,有一瞬间,贾母觉得大儿子和她彻底离心了,对她失望透顶了。以前她不管怎么骂贾赦,贾赦就算心中委屈,都敢怒不敢言,对她还是尊敬和孝顺的,可是现在,大儿子看她的眼神仿佛她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贾赦没有理会贾母,而是转过身对贾王氏说:“你对不起的是瑚哥儿,该道歉,该跪下赔罪也是对瑚哥儿,你跪下向瑚哥儿磕九个响头,或许瑚哥儿今日会放过你。”   说着贾赦轻轻拍了一下贾瑚,贾瑚走到贾王氏身前站好。也许是早吓得破胆了,贾王氏竟然真的跪下对贾瑚磕了九个响头。但是口中并没有承认是自己害了贾瑚,而是道:“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贾瑚受了贾王氏九叩道歉,虽然这九叩并不够诚心,贾赦依然看到贾瑚身上的戾气消了几分,这有助于贾瑚的修为。贾赦对贾瑚一招手,贾瑚果然来到贾赦身边,身形淡了几分,贾王氏看不见了。   贾王氏看到贾赦一招手,恶鬼就消失了,越发肯定那恶鬼是贾赦派来害她的。   贾母看到贾王氏磕完头之后安静下来,忙过去扶贾王氏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却怕成这样。”又回头对贾赦怒目而视:“贾恩侯,我倒不知你有了这份窝里横的本事,欺负自己兄弟媳妇不说,还男欺女,欺负一个孕妇,你真是丧尽天良!”   贾王氏体丰,贾母扶不动她,贾王氏早吓得浑身发软,好容易才挣扎着从地毡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贾母见此,忙问:“腹中哥儿可好?活神仙说了你定然一举得男,将来此子大有造化。”说完,贾母又恍然大悟的怒视贾赦道:“贾恩侯,你是不是听说政儿要得大有造化的麒麟儿,才妒性大发,故意来害兄弟媳妇。”   贾赦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嘴里含了一块破石头的孽根祸胎,有什么了不起?你放心,贾王氏必会将这个灾星生下来!将来害得家族破败!”贾赦看过贾王氏的面相,自从她否认害死贾瑚,身上带的煞气就越发重了,满身罪孽,罄竹难书,但是怀相稳固,不会出意外,贾宝玉定然会出生。   贾母听到贾赦这么骂自己未出世的孙子,气得发抖,越发笃定贾赦是嫉妒发狂,才会在那日追打保住自己宝贝孙子的活神仙,如今又诅咒自己大有造化的宝贝孙子。   贾赦懒得理会贾母婆媳,只留下一句:“记住,三日内搬出荣禧堂!”便带着妻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小瑚:霸霸,二婶坏,二婶说谎。   大赦赦:儿子乖,儿子来霸霸这边。 第26章   看着贾赦带着家小走出荣庆堂的背影, 贾母简直被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至于贾王氏, 现在仍就吓得披头散发,魂飞魄散。   贾母待要传人进来伏侍, 一眼瞥见贾王氏的形容,又顿住了。贾王氏现在这个人鬼不像的样子叫下人看见, 别说贾王氏脸上挂不住, 连带珠儿、元春并贾王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丢脸。   于是贾母略带嫌弃的道:“那里有镜子妆奁, 你先自己收拾收拾,我再传人进来吧。也不知道青天白日的, 你突然发什么疯,竟被吓成这个样子, 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贾王氏素日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几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又几时受过婆母这样的嫌弃, 但如今却像落水的鹌鹑一般,点了点头,自己去镜子前拢头发。   贾王氏头发拢到一半,贾母冷不丁的问:“你当真要听那孽障的,从荣禧堂搬出来?”   贾王氏听了这话, 心头一凛,心道:难道老太太信了贾恩侯的话,也疑心贾瑚之死和我有关不成?我若搬了,岂不显得心虚?今日贾恩侯不知道用的什么邪法招来小鬼吓我, 我明日就去庙上多求几道辟邪符就是。搬离荣庆堂之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于是贾王氏语带委屈道:“这府上到底还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让我们住别的院子,媳妇没有二话,我们老爷更不会说什么。也不是我们要占着荣禧堂,只是大老爷如此行事欺人太甚,搬与不搬,我只听老太太的。”   贾母听了,点头道:“这话狠是,你们只管放心住着。”   话刚说一半,传话婆子来回话说赖嬷嬷来了,看赖嬷嬷神情慌张,仿佛有急事要找老太太。   贾母这些日子被贾赦左一出右一出的折腾得心力交瘁,听见赖嬷嬷急急的来找自己,本能的就心中咯噔一下。赖嬷嬷之于贾母,好比周瑞一家之于贾王氏,称之为左膀右臂不为过。   赖嬷嬷在荣国府,向来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还是前儿见周瑞及贾府多少年的老人落罪了不少,赖家才低调了些。今日她慌张来见贾母,必有要事,于是贾母一面命贾王氏回去安心养胎,一面命人请赖嬷嬷进来。   贾王氏还没退出荣庆堂,赖嬷嬷已经一头冲进来了,只一进门跪在地上就哭:“求老太太救命,今日一早,官府就带人围了我们家府邸,如今宅子都查封了,不让人进出,又给我们罗列了我老婆子都记不清名录的长串罪名。天地良心,像老太太这么精明的人,老奴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我们家是真真冤枉啊。”   刚才贾赦带着妻小在荣庆堂闹了一场,贾母余怒未消呢,又听赖嬷嬷来告了这样一状,越发怒火中烧。也亏得贾母身子还不错,若是差一些,只怕都要中风,蹬腿归西了。   贾母先传人来给自己上了茶,喝了大半碗,才让赖嬷嬷坐下慢慢说。今日一早,贾母打发了下人和贾王氏在屋内说话,贾赦一家突然闯进来大闹一场,屋内连个伏侍的下人都没有,贾母累了半日,着实口渴了。   赖嬷嬷等贾母喝茶完毕,上去接过茶碗交给丫鬟,贾母让丫鬟退下了,赖嬷嬷才道:“今日一早,我就出门去进香,谁知回来还没着家呢,就看着好些官差押着我全家老小并丫鬟婆子往衙门去了,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想着左右咱们家在府上伏侍这么多年,本分勤谨,没有做过亏心事,原也不怕官差问话。但转念一想,如今多少咱们府上的老人落罪,难道人人都是罪有应得不成?只怕其中也有些因为被人蓄意报复,诬陷了的。   于是我也怕了,躲在在街角远远的看了一眼,见不但家人被抓走了,连院子都查封了。老奴实在无法,这才来求老太太,看在老奴尽心伏侍老太太几十年的面儿上,到底给几个小的留一条生路吧。林总管要做府上的大管家,我带着儿子退步抽身就是,何必斩尽杀绝?”   赖嬷嬷这话说得十分诛心,自从贾代善过世,贾府就被贾母一手掌控,家中多少总管、管事都换了贾母的心腹,府里有些体面的下人,也只剩林之孝是贾代善留下的。赖家贪弊主家财物,比之周瑞家只多不少,赖嬷嬷心知肚明,却将自己家落罪归咎于林之孝为争夺大管家之位落井下石。   贾母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贾恩侯越发忤逆了,我身边统共这么几个得用的人,他就这么往死里作践,这是要逼我去死!”   赖嬷嬷听得贾母信了自己的话,心下稍安。   而长房这边,贾赦带着妻儿老小出了荣庆堂,就指挥人手风风火火的将贾琏的东西从夹道后的小院子搬出来,为贾存周夫妻挪了地方。整个荣国府,属贾琏住的小院子风水最坏,在分府之前,借给贾存周夫妻暂住最合适。   贾琏以前在府里的待遇远不如贾珠,东西本来就不多,不过个把时辰就搬完了。东院的东厢也是早收拾好了,器具安插完毕的,因此不过半日,诸事就妥当了。   东院这边刚安置妥当,才有人来回话说赖大总管的娘来过,也不知道什么事,满面仓惶的进了荣庆堂,说了好半日的话才出来呢。如今荣国府除了贾母和二房各人房里,其他皆是贾赦的人,正院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贾赦。   贾赦听了,嗤笑一声道:“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日?随他们去吧。”   赖嬷嬷来做什么,贾赦早就深知。   贾赦到顺天府指证贾府旧奴戕害幼主,虽然这项罪名没定下来,但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旧人可没少攀咬出其他恶事。这些人能咬出周瑞,自然也有更老的旧人咬出了赖家。   顺天府知府李信时已经连办了多少起一等将军贾赦府上的案子,都办熟了。赖家的案子办得干净利落。   李知府先是得了口供,却引而不发,故意高调宣判了周瑞一家和其他贾家奴仆的罪行,对赖家之罪绝口不提。赖家先是在周瑞落罪的时候自乱阵脚,秘密将好些钱财细软转移到京郊的一个秘密庄子上;后来周瑞从秋后问斩改判剐刑,其他有罪的贾府下人也发落了,独没有赖家什么事,赖家紧绷了小半月的弦才松懈下来,这日许多躲避在外的赖家人都回来了。   自将周瑞扭送官府,贾赦就派人紧盯着赖家的动向,赖家自以为隐秘之事,不想早落入贾赦股掌之中,这次贾赦见赖家大部分人都回来了,才派人去顺天府告知李信时可以收网。这原不过是简单的引蛇出洞之计。   有顺天府官兵正面捉拿,有贾赦派出的盯梢之人提供线索,这一次便将赖家大部分人一网打尽。就是前去牟尼院进香的赖嬷嬷和躲在京郊庄子的赖尚荣,虽然没有缉拿归案,动向也在贾赦掌握之中。   赖家的罪恶比之周瑞家的高出不少,单看这贪得无厌的奴才日后能给赖尚荣捐官,能修建大观园一小半大的私家园林,就知赖家这一房奴才背靠贾家的权势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证据在前,贾母也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掌控贾府最得力的臂膀被砍断。   赖大和周瑞一样被判剐刑,其他流刑、收监、发卖等不足而论,单说躲在京郊庄子的赖尚荣也被抓了回来,因赖尚荣还小,以逃奴论处,被判流刑,赖嬷嬷因年事已高,被判就地发卖。   贾赦特地将被判发卖的赖嬷嬷买下来,送到贾母院中道:“我知道老太太待赖家与众不同,我想着赖家罪大恶极,落到今日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况且赖家被地里仗着主子的势作奸犯科,败坏了多少咱们家的名声,为贾家家主添了多少治家不严的罪孽,这样的奴才,就是官府不判他死刑,咱们自己处置也应该打死了正规矩。   但是我想着赖家伏侍老太太许多年,老太太最是心软,只怕对赖家还有些主仆情分在。于是我特地将赖嬷嬷买下来,送到老太太院中伏侍,也算是我一片孝心。”   如果目光能杀人,贾母恨不得立刻就把贾赦杀死。赖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赖家的钱财也跟周瑞家一样,除了归还苦主和交罚金外,归还家主,都落到贾赦手中。这时候把个大半身子进了棺材的赖嬷嬷送到贾母跟前碍眼,这是要气死谁?这是胜利者的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贾赦一想到贾瑚的遭遇,就算知道眼前的老太太是原身的生母,也对贾母充满了嫌恶之情。就算为了这个世道的规矩,他做儿子的不能将贾母怎么着,他也不介意送个赖嬷嬷给贾母,时刻提醒贾母她一手掌控荣国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的贾府,长房说了算。   虽然贾赦之前没有动荣庆堂和荣禧堂内院使唤的下人,但是这两处的下人见了周瑞家和赖家的下场,也吓破了胆,剩下那几个内宅伏侍的丫鬟婆子彻底掀不起风浪了。这些当初仗着在荣庆堂和荣禧堂当差有体面,眼高于顶的奴才,过惯了跟着主子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只靠着月钱过活,清苦了,难免露出为了一点好处争得头破血流的势利来。就是贾赦不动她们,整日争长论短,搅得两处内院不得安宁,贾母和贾王氏都主动打发了不少,却是后话了。   单说这些时日贾赦忙里忙外,就没得空闲的时候。将贾琏挪到了东院,又要张罗这采买砖瓦木石,将东院那个刚拆掉马棚的工地修成水景。为了避免贾瑚看见荷花池触景生情,贾赦亲画了草图,在原来荷花池的地方修一座水池,引入活水,叠几处太湖石,种上菖蒲、放上锦鲤,却一株荷花也不种。   不过新修水池可非一日之功,左右自从救了许晖,贾赦就和工部左侍郎许升有了交情。贾赦画好图纸,便想着改日抽空去请教许升,让他荐了京中手艺好,价格公道匠人,筹备完善了才好动工。现下要紧的是,将贾存周夫妻撵到夹道里贾琏昔日住的小院子里去。   贾琏搬回东院不过两日,这边和父亲妹妹住在一处,太太虽然是续弦,但是邢夫人看在贾赦和迎春的面上,对贾琏也极好。贾琏到父亲这里请安、用膳也不用套一趟车过来了,极是方便,贾琏住着也觉舒心。   贾琏搬回东院的第二日,贾赦问贾琏可还习惯。   贾琏笑道:“这边住着极好,竟比我原来那屋子睡得安稳些,我住那边老做梦。还是后来父亲给我了安神符,才好多了。”   贾赦听了,心道:那夹道小院的风水极差,影响人运势,住在那里失眠多梦,情绪低落是常事。却并没有对贾琏点破,只笑道:“住得安稳就好。”   接下来的一日倒还安生,无非是贾赦带着贾琏上街采买几件器具,贾赦又在一家古董店买到一把中等灵力的桃木剑。这剑虽然不能和贾赦以前用的法器相比,但是好东西流入市场的少,能淘到这么一把也不容易了,于是贾赦将剑买下来,以后再遇到什么鬼怪,至少不用和阴物近身肉搏。   巧而又巧的是,贾赦在昌隆古董铺买桃木剑的时候,竟碰到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当时贾赦挑好了桃木剑,刚付了钱,店小二在帮贾赦将桃木剑包起来。就听一个熟人的声音说:“掌柜的,你们这里有上等桃木剑卖没有,我要最好的。”   那掌柜笑盈盈道:“哟,客官您里面请?我们这里是有一把上等的桃木剑,不巧刚被人买走了,要不您挑挑其他的?不知客官您买来做设么用呢?”   贾政道:“辟邪镇宅用的,要不掌柜的去跟刚才那位客人打个商量,我出高价让他将那把桃木剑让给我。”   “这……客官您还是挑别的吧。若仅仅是镇宅,而不是驱鬼做法,咱们铺子里其他桃木剑、桃木符、五帝钱等都够用了。”昌隆古董铺是一家颇具信誉的古董店,很多古董年代久了,都会带有或深或浅的灵力,所以贾赦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颇多真品。掌柜的听了贾政的条件,虽然有一刻的心动,但是贾赦坠马前,原身可没少光顾这里,掌柜的不愿意得罪老顾客,拒绝了贾政的提议。   贾赦听见贾政的声音,心道:这个假正经不是整天之乎者也,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今天怎么来买镇宅的桃木剑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贾赦取了自己新买的法器,从内间探出个头来扫了外面一眼,这个要和自己抢桃木剑的人不是贾政是谁?   贾赦拿着桃木剑,带着贾琏从内间走出来道:“贾存周,你好好的学问不做,好好的书籍字画不买,跟为兄抢桃木剑干什么?”   贾政不防自己要高价买的桃木剑竟然被贾赦先买了,说了一声大哥好,转身就往外走。   贾政这反映大大出乎贾赦父子的意料,贾琏问贾赦:“父亲,二叔这是做什么?”   贾赦略想了一下,心中有数,却对贾琏道:“你二叔这个人向来人前假正经,人后偷鸡摸狗,许是他做了亏心事,买这些他素日觉得怪力乱神的东西来寻一个心安,又恰巧被咱们瞧见,不好意思了吧,别理他。”   说着,贾赦让掌柜又给自己拿出几块上等的槐木板,又给贾琏挑了一套古籍,父子两个才付钱回去了。   回东院之后,贾赦一头钻入了书房,都是他大意了,险些害了瑚哥儿。幸而今日叫自己碰见贾政,还来得及补救。   明日就是贾赦限定贾政夫妻搬出荣禧堂的日子,既然贾王氏拿贾瑚日日去寻她起了誓,只要她不搬,明日贾瑚就一定会去寻她。这是鬼神收到挑衅后的执念。   那日贾瑚受了贾王氏的九叩认错,但是一来贾王氏心不诚;二来,贾赦也和贾王氏玩了字眼游戏,贾赦替贾瑚许的是‘你跪下向瑚哥儿磕九个响头,或许瑚哥儿今日会放过你’,其中的‘今日’二字特指贾王氏在贾母房中吓得发疯那日。那日贾瑚受贾王氏九叩之后已经放过了她,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会放过她。   贾瑚虽然恢复本性的时候还有孩童的纯真,但他本质是被镇压十二年,戾气、怨念极重的恶鬼。别看贾瑚过世的时候年纪小,论起做鬼的修为深度,贾瑚绝对比之以凶恶著称的吊颈鬼等有过之而无不及,普通的辟邪法器奈何不了他,所以贾赦险些疏忽了对贾瑚的保护。   贾赦知道贾王氏去拜过佛,但是贾王氏身上罪孽极重,又无悔改之心,佛祖虽然慈悲,却并不会应这种人所求,所以贾赦没当回事。但是他没想到除此之外,二房还在四处买法器,如果真让他们买到两件极厉害的,普通人也能使出一二分的威力,虽说不一定能伤到贾瑚,却也对贾瑚是个威胁。   槐树为鬼木,可以用桃木板刻给人用的护身符;其实也可以用槐木板、柳木板等刻给鬼用的护身符等符篆。   槐木符分很多种,有防御的,有加强攻击性的等等。制这类槐木符,有些养阴兵、养小鬼或者僵尸的术士十分擅长,贾赦并不精于此道。不过贾赦前世涉猎广泛,刚好学过一道防御,一道加持的槐木符。   贾赦焚香祷祝,平复心神之后,才拿起刻刀开始篆刻。谁知这两道槐木符刻下来,也异常通畅,刻完,贾赦取槐木符在手中,只见其上也有属性为阴的灵力流动。贾赦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持刻刀的右手,难道这只手和不化骨対掌之后不但可以徒手杀鬼,刻鬼用的相关符篆也厉害了吗?   因为刻槐木符比想象的通畅,贾赦给贾瑚和郑家树各刻两道槐木符外,又多给贾瑚刻了两道增强防御的槐木符。   槐木符篆刻完毕,贾赦依旧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又将槐木符分别烧给他们。   正院那边,贾王氏虽然因着不能露怯,强撑着不肯搬离荣禧堂,但是其实她心中怕得要死。于是贾王氏这两日不但自己求神拜佛,还让贾政去买桃木剑、五帝钱等辟邪法器。   若是换以前,贾政是不肯去的,但是自从被郑家树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还打了三耳光后,他也怕得肝胆俱裂。贾王氏让买辟邪法器,贾政二话不说,屁颠颠就去了,谁知在昌隆古董铺,又碰见了贾赦,贾政做贼心虚似的逃了,另换了一家铺子将东西买齐。   第三日夜里,贾王氏在卧房里贴了好些求回来的镇宅符,又在床头摆了桃木剑、五帝钱、糯米等物。同时,贾王氏房内门窗紧闭,恨不得不留一丝缝隙。贾政本来要去周姨娘房里歇息,也被贾王氏留在了荣禧堂壮胆。   饶是如此,贾王氏依旧一颗心揪着,哪里睡得着。   子时一到,墙上自鸣钟响起,贾王氏惊得一声尖叫,将贾政也吓得一瑟缩,躲在被子里躬得像个虾米。   发现是自鸣钟之声后,夫妻两个又相互抱怨,贾王氏抱怨贾政胆小不如女人,贾政又抱怨贾王氏咋咋呼呼自己吓自己。   突然,一阵风吹来,打在窗户上咯吱一声,吓得夫妻两个都尖叫起来,外间榻上伏侍的丫鬟和门外上夜的婆子都惊醒了,问老爷和太太怎么了,可是要吃茶?   见不过是风打了窗户,贾政又口称没事,夫妻两个再度睡下。   夏日还没过,贾政屋内因门窗紧闭,闷热异常。饶是如此,惊吓过度后精疲力竭的贾政夫妻依旧恍恍惚惚的入睡。   贾瑚等了三日,见二婶一家还是不搬出荣禧堂,想到二婶说的让自己日日去找她的誓言,贾瑚便从东院的槐树上下来,项上挂着贾赦给他新做的槐木符,往荣禧堂耳房来了。   荣禧堂牌匾有浩然正气,一般鬼怪不敢靠近,但贾瑚本就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被祖宗承认的正统继承人,荣禧堂牌匾对他毫无影响。   贾王氏半梦半醒间,突然打了寒噤,接着,便有贾瑚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二婶,你怎么还不搬家?你不是答应把荣禧堂还给我们了吗?”刚说完,贾瑚形容又突然一变,脸色发青,唇色猩红,白森森的尖牙,空洞漆黑的眼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贾瑚厉声问:“二婶,你为什么要害我!”   “啊~,我没有!不是我!”贾王氏尖叫着从床上坐起,除了觉得屋内阴森森,冷飕飕的外,什么都没有。   贾政也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贾王氏一声尖叫吵醒了,从床上做起来问:“又怎么了?”   贾王氏转身看去,猛然见得自己身侧躺着个厉鬼,贾王氏又惊又俱,又怕又恨,也不管这鬼是贾赦派来吓自己的还是真的是贾瑚的鬼魂,抓起床头的桃木剑就像那鬼怪砍去。接着抓着五帝钱像那鬼乱扔,又将备好糯米向那恶鬼乱洒。   贾政十分后悔今日陪贾王氏留在了荣禧堂,一夜战战兢兢的自己吓自己,不叫人好好入睡不说,好容易眯着一会儿,她有开始发疯。   贾王氏拿着桃木剑往贾政身上乱砍乱刺,其中一剑刺在贾政的眼角,瞬间起了老大一块淤青,贾政疼得眼泪直流。贾王氏又抓起五帝钱扔往自己身上乱扔,铜钱质硬,砸了贾政一头一脸的包。   贾王氏现在处于神智错乱的狂暴状态,力气比之寻常妇人大了数倍不止,贾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全然不是此刻疯癫状态贾王氏的对手,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贾王氏见眼前的鬼怪看起来凶恶,却果然怕自己手上的法器,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道:我打死了你,看你还敢不敢来作恶。于是,手上的桃木剑挥砍得更加厉害,五帝钱扔完了,又倒提着早备好的糯米口袋往贾政撒去。   贾政被疯了的贾王氏打得怒火中烧,又顾忌贾王氏腹中胎儿,怒喊道:“你疯了不成?”又大喊外头的丫鬟婆子都进来。   贾瑚依贾王氏所言来找她,却不想一眼瞥见贾王氏枕边放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于是贾瑚嘲贾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就飘到了床对面的大柜子顶上坐着,一双小脚在垂在半空一荡一荡的。   贾王氏本就心魔缠身,又被贾瑚在耳边呵了鬼气,越发神智错乱,不但把身旁睡着的贾政错认成鬼,举着灯进来的丫鬟婆子在贾王氏看来,也都是阴气森森的厉鬼。贾王氏尖叫着高举桃木剑喊:“你们这些恶鬼不要过来!我不怕你们!”   贾瑚在柜子顶上看了一场好戏,却不知道贾王氏为何叫自己来看这个,歪着头语气天真的问贾王氏道:“二婶,你为什么要打二叔,明明是你撒谎,撒谎是不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地方的寺庙,怀孕女和月事女等是不能入内的。但是作者也遇到过不拒绝怀孕女和月事女入内参拜的寺庙。我觉得能不能入内,最好尊重当地寺庙的规定。   这里取后一种说法,贾王氏虽然怀孕,但可以拜佛。 第27章   贾王氏闻言又是一惊, 抬头看见贾瑚坐在对面柜子顶上冲自己笑, 笑着笑着,就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贾王氏只觉四周鬼影重重, 他们都张牙舞爪的向自己靠近,向自己围拢。贾王氏吓得肝胆俱裂, 但她性格强势, 不肯轻易认输, 犹自拿着桃木剑乱挥乱砍,口中胡说一气, 矢口否认自己害死贾瑚。   贾瑚歪头看了贾王氏一阵,只觉二婶披头散发, 满嘴胡话的样子十分可笑,多看一会儿,又觉得无聊,贾瑚跳下柜子, 走到贾王氏身前说:“二婶,说谎是不对的,以后可别说谎了。”   贾王氏举着桃木剑就向贾瑚头顶砍去,贾瑚身上有槐木符,反应更加敏捷, 贾王氏一剑挥到半空,贾瑚已经绕到贾王氏身后,在她后颈呵了一口气,就飘出荣禧堂, 回了东院。   贾瑚走了之后,贾王氏依旧狂躁不止,举着桃木剑挥砍,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并贾政都奈何她不得。   好在狂躁中的贾王氏虽然力大无穷,却不能持久,闹了一阵的贾王氏眼睛一瞪,双脚一蹬,脱力昏死了过去。   太太突然中邪,荣禧堂上下内外谁还能休息,请医问药,求神问佛,直忙了一夜。贾政原本是瞒着贾母的,但是正院的荣禧堂和荣庆堂两处用的还是贾家的旧奴,并不曾被贾赦清理一遍,这些奴才还像当初一样嘴里没个把门儿,贾王氏中邪发疯的事贾母还没得到消息呢,却已经传到了东府。   这消息传入东府,就差不多等于传入京城权贵圈儿了,自然少不了传入经营节度使王子腾府上。   但凡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而且人们为了猎奇,会把原本无关或者关系不大的几件事放在一起相互佐证,证明自知知道的消息多么惊世骇俗。   于是贾王氏中邪的版本成了这样的:王家没一个好人,贾王氏的一个陪嫁周瑞就害死了几十条人命,王家兄妹手上更是血债累累。若不是顺天府知府包公再世,为民请命,周瑞夺财害命这件事还被王子腾一手遮天的捂着呢。   周瑞被判了剐刑之后,被周瑞害死的冤魂告了冥状,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收拾王家,所以王子腾兄妹相继中邪,都是报应。这不,一向只进不出、视财如命的经营节度使王家为了保命前儿四处舍财保命呢。估计舍出去都有上十万白花花的银子了,都是不义之财,这是怕遭报应啊。   实则周瑞害死的人命没那么多,王家顾然四处舍财,那也是王子腾举着的胳膊放不下来,嘴也不能张口说话了,王家求医问药、求神拜佛无果,只得舍了贾赦说的三万两,王子腾才恢复正常。但绝没有流言传的上十万两那么夸张。   这些流言传入王太太耳中,王太太简直恨死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子了。她这些日子为了把三万银子诚心诚意的舍出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人都瘦了一圈儿。别家太太行善,能得个善名,为自家夫君博得好名声;自己银子舍了,罪也受了,就因为和贾王氏中邪的消息恰巧这时候传出来,自家舍了那么多银子,就得个活该、报应的名声!   都是被贾王氏这个外嫁女给害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贾王氏都不是王家的人了,还带累王家,简直是扫帚星转世!   被吓破了胆的贾王氏还在惶恐不安,却不知道娘家的嫂子已经将她恨上了。   贾王氏中邪的消息最终还是没能瞒过贾母。   自从贾赦知道了贾瑚的死因,就彻底恼了正院,邢夫人日日称病,在东院带着迎春,却再也不去荣庆堂请安了。贾母这人最爱热闹,好在还有二房夫妻和元春、贾珠经常到贾母跟前儿请安凑趣,虽然荣庆堂没有以前热闹,倒也不至于十分冷落。   但是贾王氏赖在荣禧堂不肯搬家,又冒犯了贾瑚,贾瑚在贾赦给二房下的搬离荣禧堂的最后期限刚到的当晚就去探望了二婶,结果就看见二婶就把二叔给揍了。   如今贾政那副形象别提多狼狈了,贾王氏一桃木剑戳到了贾政右眼角,不但戳起了老大一块淤青不说,还把眼睛都戳充血了,贾政右眼流了一夜的眼泪,现在还止不住呢,这副尊荣的贾政怕吓着贾母,不敢去荣庆堂。于是贾政夫妻也称病不能去贾母处请安,原本就没以前热闹的荣庆堂直接冷清了。   荣庆堂内,二房夫妻不来请安,贾珠和元春来了,脸上也绷得紧紧的,兄妹俩没坐多久就告辞了。贾母觉得二房这状况不对,于是就亲自去了一趟荣禧堂。   这下贾政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他除了差点变成了独眼,还被五帝钱砸了一头一脸的包呢,那挂彩挂的触目惊心,总不能说是闺房情趣没把握好分寸闹的吧,谁和一个孕妇那么激烈啊?   贾母打发了房中下人,才问贾政到底怎么回事。贾政只得把贾王氏中邪的事实话实说了。   贾母见了儿子的惨状,顿时对贾王氏起了几分厌恶,如果不是看在贾王氏肚子里有活神仙说的大有造化的孩子份上,贾母都想赶贾王氏去佛堂了。“这是怎么了?整日整日的中邪,老二家的也莫要太胡思乱想了,孕中多思最易疑神疑鬼。”   贾王氏这几日已经被吓得临近崩溃,满脸憔悴的应是,犹豫半日,还是开口道:“大老爷得了老国公爷传的玄法,凭空就能掌人嘴、一句话就能叫人动弹不得、还能搏杀尸怪、神不知鬼不觉的开库换锁,简直无所不能;大老爷有如此本事,派个小鬼或者使个障眼法吓唬媳妇,媳妇焉能躲得过?   老太太,不是我对老太太不敬、对老爷不敬,实在是,实在是……也不知是不是大老爷对我使了什么障眼法,总叫我看到恶鬼缠身。我是当真吓得太厉害,才会在老太太房中和老爷面前失态。   看情形,大老爷不得荣禧堂,是不肯罢休的了,我想着,我们还是搬出去吧。就是我们不住荣禧堂了,依旧是老太太的儿子、媳妇,以后依旧可以时常孝敬老太太,其实,住到其他院落是一样的,也不妨碍我们到老太太跟前儿凑趣。”   贾王氏是真的怕了,若是还不搬出去,再多来几次昨夜那样的事,她只怕自己迟早会疯。但是即便如此,贾王氏一番话也没忘了给贾赦上眼药。   贾母本来就对贾赦有偏见,即使那日她亲口听见贾王氏满口胡说的说贾瑚不是她害的,有一瞬间怀疑贾瑚之死和贾王氏有关;但因后来贾赦说了一句贾王氏怀的是孽根祸胎,贾母又笃定是贾赦嫉妒贾政要得大有造化的佳儿,故意拿玄法吓唬王氏。   如今贾王氏的说法和贾母想的不谋而合。贾母又想起贾赦一家擅闯荣庆堂那日,被贾赦定在外面的丫鬟、婆子;被贾赦制服的尸怪石光珠,又觉贾赦不但有动机,还有那本事。就是贾母再想让小儿子住在荣禧堂,好抬高贾珠和元春的身份,也不敢拿贾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和贾赦置气了。   贾母叹道:“既如此,那就搬吧,只是南北夹道后头那院子太小了些,你们搬过去,只怕住着也委屈。老太爷暮年养老的梨香院收拾得精巧别致,如今也空着,你们就搬去梨香院住吧。”   贾政和贾王氏起身应是,贾母见贾政右眼还止不住的流泪,见之可怜,又问:“请了太医看不曾?用了药不曾?这眼睛之事可大意不得,还得好好请大夫救治调理才好。”   贾政道:“谢母亲关怀,母亲交代的,儿子已经记下了。已经请太医看过也用过药了。”   贾母点头道:“那你们就两面收拾吧,这边收拾衣裳箱笼,梨香院那边也着人先去打扫收拾,好早日搬过去。”说着,贾母也让二人免送,摆摆手,让丫鬟扶着回了荣庆堂。不知怎么,贾政用一只眼睛看过去,只觉得贾母的背影比之之前萧索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龙钟之态。   贾王氏掌过十多年的家,除了库房的锁匙被贾赦换掉了,其他院落的钥匙本就在贾王氏处,于是贾王氏寻出梨香院的钥匙,着人过去打扫。   谁知不过一刻半钟功夫,去梨香院的管事婆子又来回话说,梨香院的锁被大老爷换过了,如论如何打不开。   贾王氏一愣之下,又拿出其他空着院落的钥匙让几个管事婆子分头去试,两刻钟后,所有婆子都回来了,不独梨香院换了锁匙,其他院子也换了。如今只有南北夹道上小院的锁匙没换过,是可以开门入内的。   贾王氏听完,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这贾恩侯真是不把人逼死不罢休啊。   贾王氏得周瑞引荐高人,用风水之法害死贾瑚,自那之后,对风水玄学就十分笃信,她能借着掌家的便利将贾琏安排在夹道后的小院里,本就是因为那里风水奇差,是人财两空的格局。现下贾恩侯逼她搬入夹道小院,难道是看破了当初她的心思,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贾王氏身子一颤,嘴唇都紫了。贾王氏向来高傲自大,信奉弱肉强食,觉得没自己有本事的人都活该被人拿捏,受人辖制。这是第一次,她体会到了被人任意拿捏的痛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儿原来是这样的。   贾王氏恨不得将一口牙齿都咬碎了,依旧只得去荣庆堂回了话,贾母听得贾赦如此欺压二房,又生了一场气。但是想到那日自己要强砸库房大门遭的罪,贾母知道贾赦今时不同往日,他锁住的大门,谁也不能轻易打开,又歇了硬让小儿子入住梨香院的心思。   贾母叹道:“贾恩侯那个孽障,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夹道后面的小院那样逼仄,你们怎么够住?”   贾母这番话也就是没让贾赦听见,若是听见了只怕要怼死贾母。她宝贝儿子住不下的夹道小院,原著里贾琏夫妻一住多年,那时候贾母满嘴疼凤哥儿,怎么又不嫌她们的院子逼仄,宁愿把空着的梨香院给薛姨妈住,都没想着让贾琏夫妻住进去。   可见贾母疼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嘴上疼,一种是行动上疼。   贾王氏想着夹道小院风水再差,贾琏住里面也不见生病不见出意外,总比日日见鬼的强。于是贾王氏叹道:“老太太不必生气,为了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夹道小院也挺好的,小小巧巧,五内俱全,我搬过去养胎也清净。”   贾母听了,叹看口气说:“那你着人收拾吧,你自己别太操劳,让下人做就行。什么都不如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贾王氏应是告辞。   有了昨夜的荣禧堂惊魂,贾政和贾王氏都不敢再住在荣禧堂。贾政住到了周姨娘屋里,贾王氏则是收拾了自己被褥和元春对付一夜。元春住在荣庆堂的碧纱橱里,贾王氏就住在碧纱橱外的大床上。   贾王氏昨夜一夜不曾合眼,早就心力交瘁,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她自以为今夜不睡在荣禧堂,就不会再遇鬼怪,于是心中安稳的睡去。   但是从贾王氏用贾瑚起誓开始,就惹了鬼怪的执念,只要她还没搬出荣禧堂,就是住到了别处,贾瑚也能找来。夜里子时一过,贾王氏睡得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自己头顶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又觉得有双眼睛看着自己。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贾王氏每一根汗毛都到竖起来。   贾王氏猛地睁开眼睛,就见贾瑚飘在她头顶的上空,对她眨眨眼睛说:“二婶,你叫我日日来找你,但是为什么每次我来,你又都在睡觉,不陪我玩。”   “啊~我不是,我没有叫你日日来,你滚!”贾王氏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元春和贾母都惊醒了。贾母年老眠浅,一旦被吵醒就十分难以入睡,突然被人吵醒又格外心烦,口中不说什么,心中对贾王氏又添了一丝厌烦。   元春到底是贾王氏嫡女,如今也大了,知道孝顺,听闻母亲叫得那样凄惨骇人,元春忙批了衣裳出来问贾王氏怎么了?   元春出来,元春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自然要出来,还有在碧纱橱外陪着贾王氏的众丫鬟婆子也都起来了。   元春出来的时候,只见贾王氏双手捂着脸,凄厉的哭喊道:“你别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   元春见贾王氏如此,又心疼又害怕,忙上去扶贾王氏。贾王氏此刻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陡然被人一碰,吓得身子一抖,本能的将碰自己的东西大力推开。   贾王氏发狂起来,力气格外大,元春连退好几步,才摔在地上,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又不敢哭出来。   贾王氏今日来碧纱橱借住之前,就反复告诫自己不能造次,惹了贾母厌弃,二房在府中只怕越发日子艰难。心智不坚者最容易被鬼怪所惑,这些时日贾王氏疑神疑鬼,所以昨日把贾政和其他丫鬟婆子一律错认为鬼怪;今日贾王氏住进碧纱橱之前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能造次,心志比之昨日坚定多了,倒没将人错认成鬼。   见自己慌忙之中推到了元春,贾王氏忙从床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走到元春身前哭道:“有鬼,有鬼啊!”   贾瑚没想到贾王氏叫自己日日来,居然每次都是看她打人的戏码,不禁对这个二婶有多了几分讨厌。贾瑚飘到贾王氏身前说:“二婶坏,打了二叔,又打堂妹,还说谎,我不爱跟你玩。”说完,荡荡悠悠的飘走了。   贾王氏看着贾瑚消失不见,还吓得在地上瑟缩半日,才被丫鬟婆子重新扶上床。   自此,碧纱橱贾王氏也不敢住了,夹道小院根本没收拾好,就着人铺了床,当日贾王氏将自己的箱笼搬了进去,先将就住下,说先住着再收拾也是一样的,却也没忘了多叫几个丫鬟婆子上夜、伏侍壮胆。倒是搬入夹道小院后,贾王氏没有再遇鬼了,虽然夹道小院住着,贾王氏做了整夜的噩梦,精神也不好,至少她没有被半夜吓醒了起来打人。   幸福是靠对比出来的,只有经过了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才知道哪怕是一个整夜做噩梦的睡眠,也弥足珍贵。   贾赦听下人回报说贾王氏搬进了夹道小院,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贾王氏怎么对待贾琏夫妇,他就怎么对待贾王氏夫妇,住夹道小院,是贾王氏自己求来的,这很公道。但是贾琏的公道讨回来了,贾瑚的还远远没有。   贾政夫妇搬出荣禧堂之后,贾赦也不会去住,原著里贾家抄家灭族,不少红学爱好者都分析其中有一条越制之罪,贾赦作为看过原著和部分红学分析的人,可不会明知故犯。   于是贾赦将荣禧堂空了出来,吩咐除了定时打扫,一律不许人进。又到张珣府上请教张珣,写了一道言辞恳切的请罪折子,自陈没管教好胞弟,胞弟越制窃居正室之罪和自己没管教好赖家人,治家不严之罪。又请将荣国府改换门庭,改为一等将军府。   贾赦写好折子,检查了两遍没什么错漏,就等着后日大朝会再去递一次。皇上日理万机,像贾赦这样没任实缺的闲散将军,就是递了折子入宫,可能也过不了秉笔太监那关,分类的时候就分到无关紧要的类型根本不会递到圣上面前。上次贾赦请罪的折子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只要皇上不给个准话,悬在贾家头顶的抄家灭族之剑就落不下来。贾赦既然穿越到了这个年代,只好服从这个年代的规矩,请一次罪不行就两次,管他是罚银还是削爵,总之要受了罚才踏实。   贾赦还没等到后日的大朝会,刚从张珣府上回来,就看到东院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豪华一质朴,质朴那辆还很眼熟。   见贾赦终于回来了,许升大大的送了一口气,忙上前见礼。   许升旁边还站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走在许升前面半步,身份应该比许升为高。却见那官员走到贾赦面前,亦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说:“贾将军,本官今日冒昧造访,还请贾将军见谅,本官此来,是有要事相求,不知道能不能请贾将军借一步说话。”   贾赦抬眼看了一眼此人的面相:面露奸猾身带凶煞,姿态摆得再低,也让人见之生厌。贾赦哈哈一笑说:“这位大人说笑了,我一无权二无势,只怕帮不了大人,大人请回吧。”   孟怀贵为工部尚书,平时不知道多少人巴结奉承,这贾赦连自己求的什么事都没问,就下逐客令,孟怀还是头一回遇到。贾赦的反应显然出乎孟怀的意料,但是想着城西官邸的事情不解决,只怕就要纸包不住火了,孟怀又不肯就此离去,于是孟怀立在那里颇为踌躇。   孟怀还犹豫着,贾赦就从孟怀的随从脸上看出了不耐烦,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孟怀是个不可相交之人,自己改日要提醒许升一句才好。   贾赦说完,对二人一礼,就要转身回府,孟怀忙道:“贾将军,此事关系到本朝无数栋梁之才的身家性命,还请贾将军莫要推迟。”   听到这话,贾赦驻了足,疑惑的看了许升一眼,许升点了点头。   贾赦道:“既如此,就寻个酒楼边吃边说吧。”孟怀此人身居高位,却坏事做尽,贾赦不愿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地方,于是没请二人去书房说话,而是打发门上小厮回去告诉太太一声,今日自己在外用了晚膳才回。   吩咐完了,贾赦转身对孟怀冷冷地道:“这位大人,请带路吧。”   孟怀这人十分擅长钻营,来之前,就打听过贾赦的为人:不务正业、贪花好色,后来得老荣国公梦中传授玄法,于玄术一道十分了得,曾制伏尸怪石光珠,也救了许升中邪的小儿子。   于是孟怀对贾赦献媚一笑说:“不知贾将军素日爱去哪里用膳,夕水街可好?”   夕水街是城北有名的花街柳巷,什么百花楼、春风苑都在夕水街上。孟怀此举自然是投其所好,谁知此贾赦非彼贾赦,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贾赦对孟怀此人,越发厌烦。冷然道:“就太白楼就好。”   孟怀一愣,也不知道贾赦几时转了性。不过如今是他有求于人,又忙道:“贾将军请。”说着让出自己的华丽马车。   若不是看在许升面上,贾赦半点都不想和孟怀打交道,更何况上他的赃车?贾赦道:“不用,我和许大人同车就好。”孟怀尴尬一笑,没说什么。   上车之后,贾赦问许升:“许大人怎么把这样的人也带到我这里来?此人是谁?我看他面相,只怕行事颇不磊落吧。”   许升叹道:“此人是工部尚书孟怀孟大人。我受贾将军大恩,岂会不知恩图报,反而给贾将军揽事?这人原本不是我要带来的。只是前年时候,圣上体恤寒门子弟入仕不易,在朝为官置办不起京中宅子,各部院的官邸又不够分,故让工部在城西新建一片官邸,低价赁给家境贫寒的官员住。   去岁这片宅子建好了,也陆陆续续搬进去一些官员。谁知这些官员住进去之后,就怪事不断,刚开始是有人夜闻鬼哭,后来有人中邪,再后来竟有人上吊跳井的,闹出了人命。   钦天监的官员也去看过,也请过和尚道士做过法事,说是客鬼作祟,但是做了好几场法事也不见效。后来不知是谁在孟大人处举荐了贾将军,孟大人又听说我和贾将军有几分交情,就让我和他同来请贾将军出马。孟大人有些行事作风,我也不敢苟同,但是城西那些官员家小无辜,便同孟大人同来了。”   贾赦听完,沉吟不语。客鬼作祟,通常不过是吓吓人罢了,极少有能害死人命的。城西官邸的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第28章   许升在车上将城西新官邸的事简略说了个大概, 太白楼就已经到了。   孟怀此刻有求于人, 对贾赦倒极是恭敬,点了太白楼最好的雅间, 让贾赦上座了,小二递上菜单, 孟怀陪笑道:“贾将军请。”   贾赦倒也没客气, 接过菜单点了几道招牌菜。孟怀见贾赦只点了四菜一汤并几样点心, 笑道:“贾将军何须如此客气?”又接过菜单一口气点了七八样,看样子似乎还打算继续。   贾赦吃了一口茶, 问孟怀:“孟大人确定要点这许多?”   孟怀献媚的笑道:“今日有幸请到贾将军一同用膳,本官略尽地主之谊, 岂能小气?”说完,又点了一长串的菜。   太白楼和夕水街那些秦楼楚馆不一样,太白楼是正经吃饭的地方,厨子都是到各省请的当地名厨, 南北风味齐全,各大菜系的招牌菜在这里都吃得到。   掌柜的见来了贵客,不敢怠慢,一面派了几个伶俐的小二专管伺候这间雅间的贵客,一面招呼厨房快些出菜。   没隔多久, 菜就陆陆续续的上来了。像太白楼这样的地方,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增。只是孟怀点的菜实在是太多了, 桌上就坐了贾赦、孟怀、许升三人,能吃得了多少?   菜上足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小二再端菜上来的时候,贾赦就让小二将菜上到隔壁空桌上。孟怀不明所以,不过上次东华门外,王子腾对贾赦不敬,被摆了一道,孟怀也在场。王子腾那举着胳膊的怪异形象还历历在目,故而贾赦要怎么就怎么,孟怀恭恭敬敬没有丝毫反对。   菜上齐一桌之后,就开了席,贾赦没有让人布菜的习惯,就免了布菜的规矩,举杯和孟怀、许升碰了一下杯,三人开始用膳。   孟怀和贾赦碰杯后,只略喝了一口酒,据觉得精神一振,不知道怎么对贾赦越发有信心,恨不得对贾赦言听计从。   越是高档精致的酒楼,越不会重菜品的分量而是重质量,这一点倒是从古自今都是如此。但是即便如此,这满满一桌子的菜,对于三个人而言,也太多了。   贾赦是术士,食量极大。孟怀和许升是文官,饭量就有些小了。二人又一个有事求贾赦,一个当贾赦是恩人,明明都吃饱了,贾赦不放下筷子,二人也只好陪着,两人都吃得有些撑。   贾赦见许升吃得差不多了,就停下筷子笑着问孟怀:“孟大人用好了吗?”   孟怀如临大赦一般急忙点头说:“用好了用好了。”   贾赦却道:“这样不行的,我见孟大人厄运缠身,煞气罩定,岂能浪费粮食,自损福报。孟大人要解决城西官邸的事,只怕不能如此行事。”   孟怀听完,一脸尴尬的问:“贾将军的意思是?”   贾赦道:“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每一粒饭,每一道菜,都是农人的血汗凝结,浪费粮食,等同于欠下血债。方才我问孟大人确定要点这许多菜,孟大人说无妨。我以为是孟大人食量异于常人,便没阻止,谁知孟大人点了这几桌子的菜,又不吃完,孟大人如今运势又如此之低,这岂不是雪上加霜么?”贾赦说完,面露惋惜神色:“看来,孟大人所求之事,要等半月之后方可成行了?”   孟怀听得一惊,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有些惊慌的问贾赦:“好端端的为何要半月之后?”   “孟大人点了这样几大桌子的菜,若都浪费了,得浪费多少农人的血汗?须得斋戒半月,诚心悔过,提高了运势,才能去城西解决客鬼。不过,若要化解糟蹋粮食的业,也不是不行,菜是孟大人点的,若是孟大人能吃掉这些菜,也就无妨了。这样吧,本将军陪着孟大人再用些,孟大人也尽力而为,能吃多少是多少,能减少一分罪孽是一分吧。许大人到一旁将城西官邸这些时日发生的怪事默一份出来,本将军带回去,好有的放矢的准备法器。”贾赦说完,还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   许升饭量不大,正愁若要陪着孟怀和贾赦继续用膳,简直是被处以极刑,不想贾赦另有安排。许升让店小二取来笔墨,又向贾赦和孟怀告了罪,乐得到一旁默城西官邸这些发生之时。   贾赦食量大,太白楼的菜品又是人间美味,贾赦大饱口福,脸上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孟怀食量小,为了消业强行往肚里塞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孟怀也吃得犹如断头饭一般,什么稀世珍馐下肚,孟怀都只觉得苦。   贾赦吃饱喝足,掏出手帕擦了嘴,看了一眼撑得脸色都变了的孟怀问:“孟大人,你还好么?”   孟怀见贾赦不吃了,如临大赦一般:“贾将军,这就好了吗?”   贾赦摇摇头:“还有这么多饭菜没吃,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叹息了两声又仿若自言自语的道:“会遭天谴的。”   孟怀听了,本来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贾将军,这如何是好?城西官邸的事,还是尽早解决为是,断不能再拖半个月了啊。”   贾赦叫来店小二,指了指没动过的饭菜说:“麻烦小二哥将饭菜拿去热一热。”又转身对孟怀说:“方才来的时候,见孟大人带了不少随从,不知道他们用过膳没有,若是没有,就指一桌给他们吃,另一桌分给楼下的乞丐等人,只要食物下了腹,就不算浪费,自然不会损福报。布施给乞丐,还能积德。”   说完,贾赦在孟怀肩上轻轻一拍,之前孟怀莫名其妙对贾赦产生的言听计从的信任之情又消失了。   孟怀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也可以,那你还让我吃这么多?吃得我都差点背过气去了。孟怀真是恨不得跳起来戳死贾赦,但是他现在真是撑得喘气都困难,道也走不动了。   贾赦可不管孟怀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又走到一旁,取过纸笔罗列了做法事要用的青铜酒樽、香、蜡、纸、烛、糯米、牲口、吃食、酒水等明日要用的做法物品和祭品,交给孟怀道:“孟大人回去备上这些东西,明日申时出发。”   孟怀见贾赦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恨不得咬死他,还不得不忍住恶心双手接过单子说:“是是是,本官一定着人备好。”又要传人来送贾赦回府。   贾赦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同许大人同来的,依旧坐许大人的车回去就是。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孟大人带着许多随从,有他们护送孟大人,我们也放心。就是今日这许多饭菜可不能浪费。”   孟怀笑着应承,看着贾赦和许升并排下楼的背影,摸着自己撑得难受的肚子,心中恨不得骂贾赦的祖宗。这贾恩侯一定是故意的!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毫不怀疑贾赦的说辞,将自己撑成这样呢?   回荣国府的路上,许升问贾赦:“贾将军,剩饭真的损福报吗?”   贾赦笑道:“自然是损的。”   许升又问:“那吃不完的饭菜施舍给他人就可以化解了吗?”   贾赦点了点头说:“不但能化解,还能积德。其实行善积德很简单,把自己用不着的东西给需要的人,平时捐些旧衣,与人为善,就是积德了。”   都是聪明人,话到此处,许升自然是明白刚才太白楼那一出,贾赦是故意捉弄孟怀的。孟怀此人奸、、狠、恶、贪、色、妒占了个齐全,自高自大,生性凉薄,苛待下人,手上还沾了人命。   他那些随从跟着他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孟怀刚才点了三桌子的菜吃不完,却全然想不到要让下人们也吃一口热饭,说到底,是孟怀从来没将下人当人看。因此,捉弄孟怀的从来不是贾赦,而是孟怀自己。贾赦只是用了个小法术给孟怀出了一道小题目,怎么解,全看孟怀的本心。若是一个稍有善心的人遇到同样的情况,肯定会把饭菜分给需要的人,而不是险些把自己撑死。   到了荣国府,贾赦依旧在东院的黑油大门前下了车,和许升致意道别,进了东院。   想到孟怀刚才那撑得要吐的样子,许升默默的对贾赦的背影作了个揖,高人就是高人,随意吃一顿饭,都有深意。   回府之后,贾赦先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又回书房准备东西。自从贾赦发现自己画符修为大进,画几十上百张的符都不怎么消耗灵力之后,贾赦最喜欢用的法器还是符篆。贾赦先将以前画的符篆都带上,又准备了些护身符和雷符,再给贾瑚和郑家树刻了些槐木符和槐木牌,将新买的桃木剑和那对灵力充沛的定水针都装入百宝囊,才去洗漱就寝。   次日未时三刻,孟怀又前呼后拥的带着一群下人来了荣国府,贾赦以时辰未到为由,将孟怀晾在了门房,热得孟怀一身的汗。   申时,贾赦准时出来,让单勇驾车,又将新刻两块槐木牌带在身上,让孟怀带路,一行人去了城西官邸。贾瑚和郑家树的修为都颇高,就是白日,也可在外走动,但是对于阴物来说,青天白日在外行走,总是耗费灵力的,所以贾赦抽空为他们刻了槐木牌,若是白日带着贾瑚和郑家树外出,贾瑚和郑家树可以寄居在槐木牌中。   后世有些明星和商人为求财求名,流行到泰国求佛牌,其实见效快的佛牌虽然名字带个佛字,实际上多数都是阴牌,跟贾赦现在做的槐木牌原理差不多。   不同的是,贾瑚和郑家树是自愿追随贾赦的,贾赦除了供奉他们,也会带着他们做些积攒功德的事,助他们消除怨气,增长修为;泰国阴牌中的阴灵多数是被法师禁锢在阴牌里的,他们会为主人达成一些愿望,也要主人付出代价作为交换,戴阴牌的人,往往会一夜爆红或者暴富,顺风顺水,然后在不能满足阴灵愿望的时候受到反噬,突然莫名其妙的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落得凄惨结局。   到了城西官邸,贾赦跳下车,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这里位置虽然偏了些,却背山面水,是心胸开阔之格局,倒也适合这些入仕不久但身带官运的人居住,绝不是什么死煞之局。照道理说,这里风水不错,不应该出那许多怪事。但贾赦只往两排宅邸的巷子里一瞧,就觉巷子里死气沉沉,仿佛生机被人全抽走了一般。   见贾赦脸色不好看,许升担心的问:“贾将军,这里风水问题是不是很大?”   贾赦掏出提前准备的护身符递给许升道:“烦劳许大人将这些护身符发给等会儿必须入内的官员,若是不够分,没有符篆的便莫要入内了,避开巷子入口远些。然后通知里面的住户关紧门窗,无论听到什么,都莫要出来看。我看,有问题的,不是风水……”   许升见贾赦说得严肃,不敢怠慢,忙将护身符分发下去,又吩咐了没领到符纸的都在巷口外面候着,领导符篆的官兵随他入内通知住户。   说起解决城西新官邸闹鬼的问题,也是一波三折。   孟怀是工部尚书,这次工程是工部主持的,这件事自然要落在孟怀的头上。刚开始,住这里官员们只是将事情报给工部,让工部想办法解决,而孟怀却不以为意,不但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还指责谈论此事的官员们堂堂朝廷命官怪力乱神。   但这发生在这里的怪事越来越多,还闹出了人命,其中一位云姓御史有个特别可爱的儿子名曰云意,年方七岁,云意不但聪明伶俐,诗文学得极好,还最是活泼外向,见了住在这里的官员们,也都极有礼数。   可是就这么个人人喜爱的孩子,半年前死了,被自己的亲娘活活掐死的。   据云意的祖父、祖母说,那日老夫妻两个在小院子里侍弄花草,媳妇在屋内绣花,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听云意在屋内大声喊“母亲,不要!你下来啊!”接着又喊“祖父、祖母,你们救救母亲。”   夫妻两个连花锄都没放下,就急急入内。就那么一会子功夫,就见房梁上搭着一条拇指粗的麻绳,结看扣,麻绳下放着一张凳子,云意的娘满脸狠厉,双手还死死掐在云意脖子上,一双平日拈针绣花的青葱秀手,因为用力过度,都青筋暴起了。   孩子祖父一花锄敲在媳妇后脑,媳妇顿时昏死过去,但孙子云意到底是没救了。   后来,住在这里的人们相传,是恶鬼看中了云意的娘做替身,蛊惑云意的娘上吊自尽,结果被云意从中打断了。恶鬼恼羞成怒,上了云意娘的身,掐死了云意。后来云老爹赶来,敲晕了云意的娘,那恶鬼也趁机逃了。   为了此事,云太太日日以泪洗面,已经瘦得脱了形了。   邻居们还感叹说:“哎,云御史的夫人是多温柔的人啊,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连重话都没听说过孩子一句,若不是被恶鬼上身,云太太哪里做得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来,活活掐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云御史和妻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即便出了这样的事,云御史也相信这绝非云太太本意。此时城西新官邸已经出了不少怪事,出事的不止云御史一家,但工部尚书孟怀一直推脱不作为,像是极力掩盖城西新官邸闹鬼的事情。   云御史对孟怀的对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起了怀疑,便开始调查孟怀的不法之事。孟怀此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做出违法乱纪,戕害人命之事不知凡几,前些年他运势极好,好几次受人弹劾,都因为行迹掩盖得好,都让他化险为夷了,不但没有有碍官运,还步步高升。   这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底让云御史查出了蛛丝马迹,又因为这次城西新官邸出了怪事好几桩,人都死了好几个了。这里住的官员都是些暂时无力搬走的,虽然品级不高,但是人多啊,众人齐心,累上奏本弹劾孟怀不法之事。   刚开始,孟怀以为不过几个芝麻小官儿和自己为难,没当回事,但孟怀这样的人,一路走来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后来和孟怀不和的人也暗中推手,这件事才闹大了。   因为明日就是大朝会之期,云御史等人本来决定破釜沉舟,明日再联名弹劾孟怀的。孟怀得知消息,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请如今在京城名声传得极响的贾赦出马,想着赶在大朝会之前,先解决了城西新官邸闹鬼的事再说。   给一会儿要进入巷子的人分发了护身符,也通知了巷子内的住户都关好门窗不要外出,贾赦点燃三炷香,双手持香,口念安土地神咒,带着孟怀、许升等人三步一拜的进入巷子。走到一半,只见巷子中间,建着一个长方形的花坛,花坛黑气笼罩,犹如一口棺材停在巷子中央。贾赦走到花坛前,将手中香往下插。   谁知看起来很蓬松的土壤,香却插不下去,不但香插不下去,三炷香还齐齐灭了。   好重的怨气,这是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贾赦掏出一把镇宅符,随手一扬,镇宅符犹如生眼睛一般,稳稳飞出贴在每家每户的大门上。那阴物显然被贾赦的举动激怒了,一时间,巷子内阴风大作,虽是夏日,却让人觉得触骨生寒。   可是无论院子里多大的风,帖子各家各户大门上的镇宅符都纹丝不动。   在许升看来,贾赦本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其他人却觉得传言只怕夸大其词。但是贾赦露出这一手,就是没亲眼见过石光珠尸变的人,也顿时觉得贾赦能闹出这样的动静就不是之前那些大师可比的,顿时惊为天人。   同时,贾赦看到花坛上黑气凝结,越聚越多,最终一个女鬼从花坛中冒出来,她身高三丈,其丑无比,双足上拴着长长的锁链,左冲右突,却逃不过锁链的束缚,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个巷子,和巷子两边的人家。   女鬼出来后,贾赦口念咒诀,拿起三炷香并一张符纸,贾赦手一扬,符纸不点自燃,用符纸上的火引燃香,阴风也吹不灭。同时,贾赦大喝一声“着!”三炷香稳稳当当的插入花坛之中。   女鬼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向贾赦咬来。   郑家树和贾瑚担心贾赦,双双从百宝囊中的槐木牌中飘出,向那女鬼打去。   这女身上怨气十足,冷笑道:“小小鬼头,也敢在姑奶奶面前造次!”伸出双手,就分别向郑家树和贾瑚抓去。   郑家树和贾瑚知道厉害,忙飘开身形,向旁躲去。眼看郑家树和贾瑚已经票开,女鬼的手又陡然一长,如影随形般的追着郑家树和贾瑚,郑家树和贾瑚竟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贾赦原本想先礼后兵,和此间阴物谈谈条件,却不想这女鬼怨气太重,出手就是杀招,贾赦取出桃木剑,运气挥手就向女鬼砍去。   女鬼咧嘴一笑,仿佛在嘲笑贾赦自不量力,伸手就迎,贾赦在红楼世界未逢敌手的修为加上一把中等灵力的桃木剑,那女鬼居然硬接了下来。不过女鬼也因此后退数步,身高也矮了一丈。   女鬼见贾赦居然能伤到自己,惊讶的看了贾赦一眼,贾赦趁机急念消业经文。对郑家树和贾瑚都极有效的消业经文仿佛对女鬼失效了一般,只见女鬼只是觉得头疼般晃了晃脑袋,越发丑陋,没有丝毫恢复本心的迹象。女鬼又恼怒的瞪着贾赦,仿佛嫌弃贾赦吵到理她的清净。   贾赦见消业经文对女鬼无用,知道此鬼造业太多,造的业已经无法消除。又念诀将贾瑚和郑家树招回桃木牌。谁知郑家树对贾赦是敬畏,乖乖的回了桃木牌呆着,贾瑚对贾赦却是崇拜,吵嚷是要看爹爹打坏鬼。   贾赦无法,道:“那瑚哥儿你躲远些,小心伤着自己。”贾瑚乖乖应是,远远的飘到一栋宅子的顶上,坐着看贾赦和女鬼缠斗。   贾赦脚踏八卦步,手持桃木剑,挥剑和女鬼打斗起来。   贾赦带着不少雷符,像女鬼这样背负极重业债的女鬼,其实可以直接一顿雷符轰死了痛快。但是贾赦总觉得女鬼出现在这里另有隐情,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一下把女鬼劈死了。毕竟女鬼是重要证鬼,他还想留着女鬼,问出真正人心坏了的人。   贾瑚见爹爹步履轻盈,身姿潇洒,一把桃木剑举重若轻,和女鬼斗了个略占上风,贾瑚只觉自己爹的七尺身高显得比两仗高的女鬼还要高大,兴奋得在屋顶直蹦跶。   女鬼若不是受制于脚链,只怕还要难得对付些。但因女鬼受了钳制,贾赦要省事得多,虽然不能一剑将女鬼削死,但每每刺中一剑,都能让女鬼身形矮上一尺。   在贾瑚的呐喊助威声中,贾赦越战越勇,那女鬼的身形也越来越小,渐渐缩得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此时,贾赦一剑劈在女鬼的右手臂上,女鬼吃痛,身形又矮三寸,贾赦乘胜追击,一剑往女鬼伤了的右手臂再次招呼。   女鬼见势不妙,向侧就躲,贾赦手上桃木剑颤巍巍一滑,竟向女鬼小腹刺去,谁知女鬼大惊失色,捂住小腹惊叫着往后便退。   女鬼身上的衣服也是怨气所化,松松的挂在身上,贾赦刚开始没看出来。女鬼这一捂肚子,贾赦才看清这女鬼小腹隆起,竟然还怀着鬼胎。也就是说女鬼生前怀着孩子,在临盆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死了,死了之后孩子没掉,机缘巧合,才会出现怀着鬼胎的情况。   见女鬼惊慌,贾赦掏出一把符纸扬出,形成一个禁锢阴物的阵法,女鬼束手就擒。同时,女鬼看着孟怀流出两行血泪。   贾瑚本来一直在房顶给贾赦摇旗呐喊,见到女鬼这至哀至伤的神情,也受了感染,喊到一半的欢呼戛然而止,突然有些替女鬼难过。   在场的其他工部官员看不看鬼怪,他们只见贾赦独自舞了一段剑法,轻灵飘逸中仿佛又带着雷霆万钧,贾赦舞剑的同时,巷子内阴风阵阵,明明是白日,却昏暗得不见一丝阳光,整个巷子极净,连蚊蝇飞舞的声音都没有,仿佛不在尘世中。   这可比前几次来的大师弄出的动静大多了,就算看不见女鬼,其他人也觉得贾赦是货真价实的大师,有真本事的。   众人看得又是害怕,又觉刺激,此时贾赦突然停止了舞剑,扬出一把符纸。接着,孟怀猛然觉得心惊肉跳,只觉有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盯着自己,孟怀顿时觉得有一丝后悔和不忍的情绪压在心中,十分沉重。   贾赦在带来的众多祭品中寻出一袋大米,打开撒了些白米在花坛前,同时,拽过心中五味杂陈的孟怀,掏出小刀在孟怀中指割了个小口子,滴出三滴血在花坛泥土之上。   贾赦喝道:“女鬼何人,是和来历,以始作俑者心头血为祭,速速道来!”   女鬼脸上挂着血泪,口不能言,却只见贾赦撒在坛前的大米突然动了,仿佛生足一般在坛前游走,最后摆成三个字:艳云珠!   三个字刚刚成形,花坛上的三炷香也燃尽,最后一点香灰掉在地上。一道阳光照进来,昏暗的巷子恢复了生机,孟怀看到坛前大米摆的三个字,脸如死灰,站立不稳,颓然摔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孟怀:贾赦你耍我?!怒   大赦赦:耍你咋滴?笑   贾小瑚:我给爸爸疯狂打电话   关于第二十六章提到怀孕女和月事女拜佛的事,作者知道现在依然有很多寺庙是拒绝怀孕女和月事女入内的,但是作者也确实遇到过可以让怀孕女和月事女入内的寺庙,当时寺庙的大师的解释就是众生平等那番说辞,并不是作者本人的观点啦。   我回去看了一下第二十六章的作话,是我自己写得不是很清楚,引起了误会,已经修改。   第29章   “孟大人!”有个户部官员见孟怀摔倒, 忙上前扶住。   孟怀看向女鬼的方向, 只见那里空空如也,暗悔自己失态。孟怀咳嗽了一声说:“本官无事。”揉了揉被贾赦划破的手指说:“贾将军, 结束了吗?”   贾赦脸色不太好看,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   孟怀听了难免又是一惊, 却不敢面上显露出来。   贾赦设上祭坛, 摆上祭品, 焚香祷祝一番,众人只觉刚才照进来的阳光又消失不见, 明明看不见云层,巷子里又变得阴沉一片。   在场的工部官员都不由自主的觉得身上有些冷。贾赦对孟怀道:“孟大人需带着工部官员并工匠先为枉故者上香, 再将此花坛挖开。”   孟怀听了一代,脱口道:“挖开?非如此不可吗?”刚说完,孟怀似乎又自知失言,忙闭了嘴。   贾赦冷冷的到:“不挖开, 难道嫌这里出的事还不够多吗?”   孟怀道:“都听贾将军安排,不知这上香有什么忌讳?”   贾赦道:“心存对枉故之人的歉意,忌讳心不诚。”   以孟怀、许升为首,工部官员并工匠,凡今日来的, 皆手持三柱香在花坛前三鞠躬后,将香插进花坛土中。   单凭贾赦今日搞出的巨大动静,其他人便将贾赦视为高人,个个诚心诚意, 心中祷祝完成之后上香,那香都轻易插入花坛;唯有孟怀心心神不宁,手上三炷香香尾的竹签都插断了,还是不能插进。   孟怀还想另换三炷试试,贾赦却道:“孟大人不用换了,还请各位退后三步。”   众人依言后退,贾赦手持青铜酒樽,坛前敬酒三杯后,才道:“动工吧,先把花坛挖开。”   众工匠上前,因为都是极熟练的工匠,一个横向三尺,纵向一丈的花坛很快就拆完了。   贾赦看了一眼,只见花坛北端煞气浓郁,又念了咒诀,才命工匠小心挖开煞气浓郁之处,挖开之后露出一个雕工精致的金丝楠木首饰盒来。贾赦掏出天丝手套,伸手去拿盒子,那盒子如同嵌入土中一般,纹丝不动。   贾赦眉头一皱,刚才为了留下活口,贾赦忍住没有用雷符,和女鬼艳云珠打了一架,因为艳云珠戾气重,修为高,将贾赦累得心头直冒火。如今艳云珠都被困住了,一个小小首饰盒还来跟自己较劲。贾赦掏出雷符,口念五雷咒,随手一扔,将雷符扔在了花坛一丈开外的地方。   众人只见晴空一道闪电,惊雷响处,花坛一丈开外已经被炸出一个浅坑,尘土飞扬。   阴物都怕雷符,贾赦怕损毁首饰盒,没直接往首饰盒上霹。   饶是如此,一旁的艳云珠和远处房顶上的贾瑚都吓得脸色一青,首饰盒上萦绕的浓浓黑气也散了七八分,贾赦拿出桃木剑往收拾和上一挑,首饰盒上的黑气再一淡,便松动了。   贾赦弯腰拿起首饰盒,打开看时,里面是两条细长的黄金链子,手链不像手链,项链不像项链,链尾缠着一粒指头粗的珍珠,莹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但镶嵌的工艺却很怪异,是用金链子将整粒珍珠五花大绑的缠起来,美感全无,绝不像做首饰该有的工艺。   两条链子的两头分别拴着一串纸人,一头四个,另一头五个。贾赦念诀施咒,黄金链子仿佛活了一般,自动放开拴着的九个纸人,九个纸人掉在地上,化作脓血。   解开被黄金链子拴着的纸人后,贾赦对着金链子锁着的珍珠念了几句咒诀,一旁被困住的艳云珠便不受控制的被吸入珍珠之中。   原来,这粒珍珠便是女鬼艳云珠,而这两条黄金链子,便是贾赦和艳云珠打斗时,艳云珠脚上缠着的锁链。   贾赦将金链子并珍珠放回首饰盒,拿出几章符纸贴在首饰盒上,又取出一个祥云纹锦囊将首饰盒装好,放入百宝囊。   起了首饰盒后,贾赦将香案上的贡品换了新的,将写了枉故者籍贯、名讳、生辰八字的黄表纸投入坛前焚化,口念施食科仪,奇怪的事,竟没有一个枉故者前来。   贾瑚在房顶了看了一会儿,飘下来问贾赦:“父亲,我感觉他们就在下面,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出来领供奉?”   贾赦看了一眼花坛一丈开外,被雷符炸出的一个浅坑,有些尴尬的道:“可能,被雷符吓着了吧。”其实为了防止伤着此处枉死的阴灵,贾赦已经收着了,不但将雷符扔在了花坛一丈开外,连七星步都没踏,雷符的威力也只发挥了一半而已。没想到枉死的阴灵们还是被吓着了,连供奉都不敢来取。   贾瑚望着贾赦眨了眨眼睛,歪头道:“这样啊,那雷符是很吓人的,那我下去叫他们吧?”   贾赦想了想,不知道那九个鬼是真的被吓着了,还是花坛下面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禁锢着他们出不来,贾赦可舍不得贾瑚铤而走险。摇头道:“不用,我有办法。”   接着,贾赦口念搜魂咒,花坛地下的鬼魂虽然怕得浑身发抖,却不由自主的跟着搜魂咒的指从花坛地底下爬出来。   花坛底下连云意在内总共是九个鬼魂,其中八个是女子,胆子都极小。她们死后,没有被阴差勾走魂魄,而是被一个极厉害的女鬼拘役在这里,每日受女鬼折磨,骂她们狐媚子,勾引人。   那女鬼对云意倒是不错,总是追着云意叫儿子,让云意叫她娘亲。可是云意看到那女鬼形容可怖,十分害怕,每日女鬼一来,云意就吓得什么似的。   这九个魂魄又恨又怕,却苦于被一条长长的金链子锁着,金链子的另一头连着那个十分厉害的女鬼,别说逃走,这九个鬼魂只要略有异动,就能被女鬼发现。九个鬼魂被拘役在这里,真是苦不堪言。   直到今日,一个厉害的法师将她们身上缠着黄金链子解开,她们才得了自由。但刚才那道雷符实在太吓人,这九个死得不久,生前胆子就小的新鬼,现在就算听到施食科仪,腹中也饥肠辘辘,却也不敢贸然出去。在搜魂咒的指引下,这九个鬼魂才依次爬出。   贾赦只见九个鬼魂从花坛地下鱼贯爬出,有水鬼,有吊颈鬼,个个形容可怖,满脸怨气。贾赦忙念消业经文,为九个鬼魂消业。鬼魂们慢慢露出本来面目,八个女子,一个孩子。   这九个鬼魂恢复本心之后,都安安静静的进食。这九人是官员家眷,其中有四个是农妇,进食略狼吞虎咽一些,但也十分克制。另外四人许是官家小姐或者乡绅之女出身,修养要更好一些,虽然进食极快,也颇斯文。另一个鬼魂是个孩子,看得出来他是饿极了,虽然吃相不难看,却不停的往嘴里塞食物,让贾赦一下就想到了给贾瑚供奉第一顿饭时候的情形。   看着眼前九个鬼魂,想到九个活生生的人无辜惨死,贾赦怒从心起,恨不得十七八道雷符连珠霹出,把艳云珠霹成齑粉。   一旁的贾瑚也十分沉默,站在贾赦身旁一言不发。贾赦看了一眼贾瑚,因为今日参与了斗艳云珠,解救被困鬼魂,他得道了薄薄的一缕功德。   贾赦看了远远站着的老熟鬼一眼,怕他们等会儿招魂的时候把宝贝儿子带走了,念诀让贾瑚回了槐木牌。   其他人看不见九个鬼魂,只是隐隐觉得空气中冷飕飕的。   待得九个鬼魂吃完,取了各自的供奉,起身对贾赦行礼道谢。这时,远远站着的吴胥和栗禄才过来,挥出缚魂锁将九个鬼魂栓好,向贾赦道:“法师,又见面了。”   贾赦也对二阴差道:“阴差大人好,谢过阴差通融,让她们吃上一顿饱饭。”   吴胥道:“原本都是该当寿终正寝之人,惨遭横祸,也是可怜,只是我二人差事在身,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贾赦道:“我替她们谢过阴差大人。”   吴胥和栗禄道了无妨,摇着招魂铃,牵着九个鬼魂走了。贾赦目送阴差带着九个鬼魂走出巷子,同时,巷中众人觉得身上一暖,阴冷尽去。   法事完毕,贾赦命人收了香案,众人见香案也收起来了,一旁围观的云御史才走出来面带哀戚的问:“贾将军,此间事已了了吗?我家意哥儿他?”   贾赦一想到贾瑚,就能体会云御史此刻的心情:“这里枉生的九人,刚才都已经超度过了,被阴差带走了,等机缘到了,他们自有自己的缘法,投胎转世。”   云御史听了,又是哀伤又有几分释然的点了点头。   贾赦略顿一下,等云御史平复了情绪,才问“云御史,当初你们搬进来,都没人觉得这个花坛形状奇怪吗?”   “怎么没有?”   说到这个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这个花坛修在此处,活像一具棺材停在巷子中央,真真碍眼得很。我们原是想拆除来着,但是谁说了要拆花坛,还没动手,次日就必要出些意外。或是失财,或是摔跤,或是生病,总是不顺遂。又因这里陆陆续续发生了些其他怪事,渐渐就传出这花坛里面有花神,得罪不得的话。大家怕厄运降临到自家头上,后来不但没人敢轻易说拆除花坛的话,还偶尔拿些吃食供奉来敬神。”   “贾将军,这花坛里到底有什么邪物?”   “对啊,难道是花妖?”   贾赦摆摆手道:“大家稍安勿躁,待我问孟大人几句话。”说完,贾赦转身问孟怀道:“孟大人,当初建城西新官邸,没请人看过风水吗?为何会修这样一个奇怪的花坛?”   孟怀见花坛虽然已经拆了,但是花坛里面的东西也被贾赦贴了好些符纸收起来了。刚才孟怀有亲眼见了贾赦扔出雷符的威力,心想:那东西被贾赦捉住,只怕我也不用再担心了。这里的问题,只管按当初的说辞说搪塞就是。   于是孟怀道:“新官邸修来,是造福国之栋梁的,岂会不慎重。这里动工之前,是看过风水的,就是修这个花坛,我也亲自过问过,花坛乃是升官发财的旺局,最适合官宦人家居住,才修了这样一个形状略奇怪的花坛。”   贾赦听了,心中冷笑,面上淡淡的道:“哦,那埋在花坛下面的首饰盒子是什么?”   孟怀道:“当时的风水先生说花坛寓意升官发财,首饰盒子乃是女子所用之物,寓意内宅平安,夫妻和睦。”   贾赦冷笑着点了点头,贾赦明明面上带笑,孟怀却不知为什么吓得心虚的倒退了小半步。贾赦道:“原来如此,可惜当初的风水师出了岔子,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一错便将旺局修成了煞局,引发不可挽回的损失。我看此官邸住的多是寒门入仕的官员,这花坛高出地面,便如空中楼阁,他们如何受得住?   因而这里的风水局要改一改,将花坛处夷为平地,铺上青石板,只用碎石隔出一个和地面平齐,直径三尺左右的圆形花池,和地面平齐寓意脚踏实地;再在圆形花池种上一棵金桂,寓意蟾宫折桂。孟大人觉得我这个风水局布得如何?”   孟怀忙奉承道:“贾将军家学渊源,自然是贾将军改得好,就按贾将军说的办。”   贾赦没说什么,又转身问云御史:“云大人恕我冒昧。我听闻云大人和尊夫人伉俪情深,不知其他八位失去夫人的大人,是否和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其他八位失去妻子的官员也在场,听了贾赦此言,面色哀戚,有些甚至当众落泪。这八位大人有农门仕子,妻子普通农妇,勤俭持家,白日忙地理,夜里挑灯做绣活补贴家用,省吃俭用供丈夫读书,丈夫一朝越龙门,也敬重糟糠之妻,不离不弃的;有娶了小家碧玉,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包括云御史夫妻在内,共九对夫妻,俱是恩爱异常,这九位大人虽然入京为官,身份和从前大不同,却无一人因此对妻子生出二心。   不用这八位失去爱妻的官员回答,邻居听了贾赦见问,便感叹道:“何尝不是,要说这九户人家,真真夫妻恩爱,母慈子孝,叫人羡慕,不知道怎么就横生不测,遇到这样的事,哎。”   贾赦心中有数,又转头对孟怀说:“孟大人当真不肯说出艳云珠是谁么?”   孟怀一惊,故作镇定道:“艳云珠是什么东西,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牲?本官确实不知?”   贾赦命人端来一盆水,将刚才花坛中挖出的金丝楠木首饰盒打开,取出那个常人看来极怪异的首饰问孟怀:“孟大人是否识得这个?”   孟怀面有愠怒之色,道:“贾将军这是何意?本官不认得。”   贾赦取了雷符在手,对手上怪异首饰道:“从实招来,若是不招,就是一雷符霹得你魂飞魄散。”说完,将金链子并珍珠一起投入水盆之中。又取出朱砂在水面画符。   贾赦这水面画符的本事只有许升见过,其他人见贾赦在水面画符,朱砂殷红如血,凝而不散,都啧啧称奇。   符篆画完,只见那金链子的一头自己爬出水盆,在案上用水渍写出三个字“他说谎。”   贾赦又对盆问道:“被你害死九人之中,有人将你作花神供奉,算来对你有恩,你为何恩将仇报?”   那金链子又像有人操纵一般,在案上写道:“她们该死!”笔画飞舞,似乎似乎写这四个字的人十分愤怒。   众人了金链子自己爬出水盆写字的情景,都觉十分不可思议,对贾赦的本事又多佩服的三分。只有孟怀脸如死灰,贾赦多问一个问题,孟怀脸上就更难看一分。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的观看那水盆中伸出的金链子在案上写字时,贾赦突然念了一阵咒诀,向孟怀一指,孟怀只觉得自己袖內一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贾赦又回头对艳云珠道:“你且看看,你的孟郎项间挂的是什么?你当真还要护着他么?”   孟怀早已变得满脸油腻,大腹便便,全无当年俊美模样,而艳云珠也从当年一代美人变成丑陋不堪的女鬼。但是最令艳云珠受不了的是孟怀项间赫然挂着另一个住着女子魂魄的阴牌。   艳云珠勃然大怒,众人只见水盆中金链子突然扬起,带出冷冰冰的一串水珠,那金链子陡然变长,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向孟怀,一根狠狠抽打在孟怀脸上,孟怀一张老脸瞬间皮开肉绽;一根仿若有眼睛一般,撕开孟怀衣襟,卷着孟怀胸前戴着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饰品一拉,一卷,缩回盆中。   那金链子卷住孟怀脖子上夺来的阴牌,犹不解气,越缠越紧,仿佛要将阴牌铰碎,众人虽然看不见阴物,却仿若听到一丝女子的尖叫,凄厉又瘆人。   贾赦拿住一张符纸,在金链子上一拍,那金链子不甘心的松开被铰住的阴牌,受伤后又被禁锢的艳云珠原本已经说不出话了,但见贾赦救下阴牌,她怨气陡增,大喊道:“为什么?我要杀了她!”   贾赦伸出桃木剑挑出落入盆中的阴牌,道:“我不管你们之间如何争风吃醋,孟怀现在还需留着活口。”贾赦在艳云珠手上夺出阴牌的同时,孟怀喷出一口鲜血,而那块被贾赦夺下的阴牌上,也起了一道裂痕。   艳云珠不干的尖叫:“不~~”这声尖叫太过尖锐,连看不见阴物的众人,仿佛也听见一丝鬼号,氛围变得越发诡异恐怖。   孟怀戴着新的阴牌击溃了艳云珠最后一丝防线,贾赦重新在水喷上画上朱砂符,这次无需审问艳云珠,便能透过水面看到艳云珠和孟怀的过去:   三十年前,艳云珠是夕水街春风苑的头牌,艳名动京城,多少人为艳云珠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泽。   那年,年方弱冠的孟怀还是俊俏少年郎,和一群赶考的学子同去春风苑长见识。原本这些穷书生是没有资格见艳云珠一面的,谁知机缘巧合,孟怀从楼下经过的时候,猛一抬头,正好看见凭窗叹气的艳云珠,二人一见钟情,艳云珠为了孟怀弃贱从良,洗手做汤羹。   来年春闱,孟怀中了二榜进士。虽然是二榜末,却依旧是进士出身,比之三榜同进士出身,却是云泥之别。   中了进士之后,孟怀到底顾忌世俗眼光,娶了家世清白的乡绅之女为妻,又纳艳云珠为妾,艳云珠善妒,就是那时开始的。   孟怀中进士时排名虽然不高,入仕之后却官运亨通,晋升极快,或者说,孟怀的运气好得令人吃惊。   本朝三年一科,中进士后,排名较高者入翰林院做庶吉士,排名不够者在京候缺。因为孟怀排在二榜末,又非勋贵人家子弟,无人提携,自然未曾入翰林院,也未得到第一批封官的实缺。   谁知在京候缺缺候了两年,同榜进士入翰林的,任实缺的,全都有了着落,只剩孟怀一人还在候缺的时候,长安县县令突然犯了事。孟怀因此得到第一个实缺。长安县离京城不过百里路程,是难得的肥缺。   同榜进士不少排名比孟怀高的,出身比孟怀好的,都有不少去了苦寒之地历练,唯有孟怀,原以为就此荒废三年,等到下一科进士出来,又要和下一科进士竞争。孟怀无权无势,排名又低,只怕再等三年,依旧是难以候到实缺,谁知就在此时,来了这样一个机会,不但得了缺,还是肥缺。   孟怀在长安县任县令四年,又因江南应天府一个通判暴毙,孟怀又去了江南,巴结上了江南望族甄家,从此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孟怀官场得意,却无子嗣运,家中妻妾成群,却无一点香火。直至十五年前,孟怀之妾艳云珠才有了孕身,同时,孟怀似乎花光了所有好运,在官场处处受人掣肘,十分不顺。   屋漏偏逢连夜雨,孟怀官运不顺倒还罢了,好歹艳云珠有孕,也有了子嗣继承香火。谁知艳云珠日渐显怀,就要临盆的时候,却跌了一跤,一尸两命。说来也怪,艳云珠亡故之后,孟怀的官运似乎又回来了,三年年后升上户部左侍郎,又隔两年后,户部尚书致仕,孟怀升任户部尚书直至今日。   当然,艳云珠跌了一跤动了胎气,难产而亡,是孟家对外的说辞。   贾赦透过水盆看到的却是孟怀在满脸愁容,在艳云珠房内由艳云珠伏侍着借酒浇愁。艳云珠青楼头牌出身,虽然怀着身孕,也年过三旬,却依旧明艳异常,她又善解人意,一面为孟怀斟酒,一面劝说孟怀,真真一朵难得解语之花。   孟怀酒入愁肠,拉着艳云珠的手说:“云珠,我此生为着名声,为着子嗣另娶他人,最是委屈了你。可是在我心中,唯记得春风苑楼下的惊鸿一瞥,只那一眼我便认定了你,其他女子,不过都是庸脂俗粉罢了。   若早知我娶这许多妻妾,仍旧只有云珠能为我诞下子嗣,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走了许多弯路,辜负许多时光。云珠,若是你腹中孩儿是个男孩儿,我便休了太太,将你扶正,咱们的孩子便是嫡长子了。”   贾赦透过水盆看到这一幕,都险些看吐了。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贾赦能一眼看穿孟怀这是逢场作戏,艳云珠却对孟怀用情至深,又是一般解语良言相劝,什么只要孟郎心中有我,云珠别无所求云云。   孟怀拉着艳云珠的手又说:“可惜我如今犯了小人,受人陷害弹劾,说我贪弊公款,我也不知能不能度过此难关了。云珠,若是你能助我度过难关,你愿意帮我吗?”   艳云珠也许对孟怀当真用情太深,也有可能艳云珠孕中心思敏感,被孟怀一顿甜言蜜语灌得云里雾里,一双妙目款款看着孟怀道:“妾身自然愿意,只是妾身一届女子,如何帮得了孟郎?”   孟怀听了,面露感动之色,拉着艳云珠的手道:“当真愿意?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云珠都不后悔?”   艳云珠看着孟怀道:“妾自然愿意。”说完,只见孟怀已经歪在桌上,已经醉了。   艳云珠看着孟怀无奈又担忧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要传人进来伏侍,却见孟怀猛然站起,死死捂着艳云珠的嘴。   艳云珠瞪大了眼睛盯着孟怀,只一会儿,眼中就流出的不甘又痛苦的泪水,仿佛在问孟怀:为什么?   因为孟怀背对贾赦,贾赦不能透过水盆看清孟怀的表情,不知道孟怀杀艳云珠这个对他用情极深的女子时,是否有过一丝不忍。   艳云珠死了,一尸两命。接着,一个贾赦认识的熟人进来,正是那个后来害张珣不成的邪道云辉。云辉取出早就刻好的阴牌,做法将艳云珠的鬼魂招入阴牌中禁锢起来,将阴牌交给孟怀,孟怀将阴牌挂在了颈项之上。   若非是个早就见惯各种阴暗的风水师,若是贾赦心理承受能力略差一些,只怕就要吐了。   这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点不凄美,只有丧心病狂又无比残忍的算计,令人作呕。   孟怀为艳云珠举办了隆重的丧礼,在丧礼上哭得死去活来。从此以后孟怀官运亨通,可说是青云直上,直至后来成为户部尚书。   贾赦观孟怀年轻时的相貌,虽然有几分俊美,却并未到公子无双之境,比之艳云珠之颜色更是差得极远。艳云珠为何对孟怀一见倾心,贾赦推测那日孟怀和一群赶考学子去春风苑,就带着旺桃花运的阴牌,引得艳云珠对孟怀一见倾心。   而孟怀从春闱进二榜末尾,到运气极好的任长安县令、应天府通判,一路经历可谓传奇,皆是因为他带着旺运势的阴牌的缘故。   阴牌催运是捷径,见效极快,但也极易受到反噬。包括孟怀一直难有自己的子嗣,也是用了阴牌之故。用阴牌催运的人,十有八九会如同染上毒瘾一般,当一个阴牌效力降低,副作用开始显现的时候,就会请另一块新的阴牌来催运。   不知道孟怀在请了多少块阴牌之后,在官场遇到了大的危机,普通阴牌的效力已经无法化解孟怀身上的厄运。于是孟怀在云辉的建议下,把心思动到了艳云珠头上。   艳云珠怀着孟怀的子嗣,用亲子做阴牌,本来就效力极大,何况孟怀还用一场醉酒引得艳云珠说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帮孟怀度过难关的话。这自愿成为阴牌,效力更加猛烈。   艳云珠无论如何想不到那番柔情蜜意的情话暗藏杀机,在孟怀亲手杀死艳云珠的时候,可想而知艳云珠又多少愤怒、不甘、怨恨、执念和绝望,况且艳云珠腹中还有已经成型的胎儿,几厢叠加,云辉为孟怀做出一块效力高强的阴牌,孟怀带上之后,效果立竿见影,不但度过难关,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直到两年前,艳云珠这块阴牌也开始显现出反噬迹象。这时,正好朝廷决定在城西辟地修建新官邸,孟怀便动了歪心思,将祸水西引,云光用金锁链锁住珍珠,便是用首饰锁住艳云珠的魂魄,又将其埋入城西新官邸的巷子中,妄图借许多命带官运之人的贵重命格,压制艳云珠的戾气。   谁知艳云珠戾气实在太重,执念实在太深。她被孟怀深深辜负,最是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便连夺八名深得丈夫爱重的女子性命,在她夺第九条性命的时候,被云意打断,云意救了母亲,自己却死于非命。   揭开城西新官邸闹鬼的真相,贾赦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孟怀作为一个才智平庸的人,为着一己贪念,造下许多孽,他顾然会不得好死,在地狱受尽酷刑,永世不得超生,但因此丧生的就八位官员的妻子和小云意何其无辜?   即便艳云珠化作厉鬼后做下累累罪恶,但始作俑者依旧是孟怀,艳云珠刚开始只是受害人,后来又变成了加害鬼。   弄清楚来龙去脉,贾赦对许升道:“这里的花池,就按我先头说的改了吧。”许升应是记下。   万事妥当,只桂树夏日不好种活,只留着小小花池,等着过了夏日再种。此间恶鬼已经被抓,贾赦便道了事情已经解决,众人散了。   送贾赦回府的路上,许升问贾赦,孟大人是否与此事有关,此间闹鬼的真相如何?贾赦简略的将事情告诉了许升。   许升听得瞠目结舌,亦是怒从心起,沉默半日,才问:“既是阴牌失效后会反噬,为何不直接毁了阴牌,而要将阴牌埋入别处害人?”   贾赦冷笑一声说:“和鬼怪打交道,岂有只得好处,不付出代价的道理。从请阴牌之处,就要通过某些法事和媒介与阴牌建立联系,从此之后,阴牌主人的命运就和阴牌中阴灵的命运息息相关,毁了阴牌,阴牌的主人也就死了。所以当阴牌开始出现反噬迹象时,除了请另一块更灵验的阴牌压制旧阴牌,就是将阴牌的戾气嫁祸给别人。”   许升听得倒抽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过一张室内设计图,一个新锐设计师在家中摆了个棺材做茶几,取的是升官发财之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瘆人。   这个案子又有点沉重了,所以就不分章节写了,用肥章一章写完,以后争取写点轻松点的案子。   另外,本文有cp,但是cp出来的节点有点晚,而且就算cp出来之后,依然是以捉鬼破案为主,感情线为辅,所以,大家先当无cp看着吧。 第30章   孟怀脸上被金链子抽了两道狰狞的血口, 孟怀只觉刺骨的疼。他依稀记得在那金链子突然袭击自己之前, 自己袖內突然发了一下热。回府之后,孟怀拿出袖內之物, 原来是贾赦分发给入城西新官邸巷子众人的护身符。孟怀打开福字锦囊,只见护身符已经化作了一小撮灰。   孟怀想起自己袖內发热之前, 贾赦口念咒诀指了自己一下, 难道就是那一下, 自己袖內的护身符就燃化了吗?没了护身符,艳云珠才敢狂性大发, 不但用金链子打了自己的脸,还夺走了自己身上的阴牌?   想到这里, 孟怀出了一身的冷汗。   次日就是大朝会,贾赦身着朝服,带着第二道请罪折子早早的候在东华门外。贾赦刚到不久,就见林如海满脸肃色的来了。   昨日城西新官邸挖出那样令人触目惊心的东西, 必然引起文官震动,今日弹劾孟怀的人必然不少。贾赦见孟怀面相,官运已尽,且面带死气,知道该他还债的时候到了。   林如海任兰台寺大夫, 弹劾孟怀之事,必然要带头出面。一个孟怀倒没什么,但他这些年能青云直上,全靠江南甄家扶持, 江南甄家除了在金陵独霸一方外,在宫中还有一位贵妃,甄贵妃又是颇得皇上器重的忠勇亲王之母,故,孟怀是背靠着忠勇亲王的。   林如海出身侯门,从科第入仕,是清贵之家,向来不结党营私。要带头出面弹劾孟怀,无异于以卵击石,压力自然不小,也难怪林如海神色严肃,连走路都在出神。   林如海走着走着,猛然觉得自己撞到一人,抬起头来正欲道歉,却见是贾赦伸出一只手臂拦在自己身前。   “大内兄,又来上朝啊?”林如海忙笑问。   贾赦递给林如海一个福字锦囊道:“我见林大人面色犹豫,似有心事难以决断。所谓心存正义而百邪不侵,这个符也不知道林大人还用不用的着,不过我既然画来了,妹夫不妨收着。”   林如海以前对贾敏的两个兄长都有些看不上,后来在缮国公府见贾赦制伏尸怪石光珠,林如海对贾赦大有改观。再后来,贾赦正家规,惩刁奴,为被刁奴欺压的贫民做主,林如海对这个大内兄由以前的看不上眼转为佩服,原本就有交好之意。见贾赦给自己福字锦囊,林如海忙接过放入袖中道:“谢过大内兄。”   贾赦轻轻拍了一下林如海的肩膀道:“论公大家同朝为官,论私你是我妹婿,何须客气。”   随着贾赦右手在自己肩上拂过,林如海只觉心中犹豫尽去,生出一股万丈豪情,大有为民除害,舍我其谁的气势。   再隔了一阵,东华门开,文武百官鱼贯入内。依旧是亲王重臣入金銮殿,贾赦等或是品级不够,或是没有实权的官宦在殿外等候递折子。   这一次大朝会从卯时直至午时方散,据说金銮殿上,辩论激烈,弹劾户部尚书孟怀的官员此起彼伏。   先时,甄贵妃之子忠勇亲王还回护孟怀一两句,谁知以兰台寺大夫林如海为首的文官列举孟怀不法之事,据理力争,直陈利弊,直言像孟怀这样的国贼禄蠹,若不严惩,危害江山社稷。   其他文官见林如海这等言官不畏权势,也纷纷站出指证孟怀做下的恶事:贪弊受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夺财害命、陷害忠良、打压下属、任人唯亲、为一己之私构陷朝廷命官等罪名,简直不胜枚举。   忠勇亲王在户部经营极深,孟怀在江南时,便是甄应嘉一手扶持起来,又举荐给忠勇亲王的。忠勇亲王重用孟怀,将其培养成自己的左臂右膀,但在此次大朝会上,弹劾孟怀之声来势汹汹,忠勇亲王也不得不断尾求生,临阵倒戈,直言孟怀这样的国贼该当彻查严惩。   孟怀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也将其抛弃,朝堂之上,孟怀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直至午时,朝会方散。贾赦等人虽不能入金銮殿,亦要在金銮殿外等候散朝,贾赦虽听不清殿内具体辩论些什么,却能隐隐听得辩论激烈,他也知道孟怀死期已到。   退朝之后,亲王重臣出金銮殿,贾赦远远看见许多官员欢欣鼓舞,不少人身上都多了一道或厚或薄的功德,其中以林如海为最。孟怀此人,恶贯满盈,以至于但凡参与弹劾他的人,或多或少,皆有功德加身。   “林大人今日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之风采,真真令人神往。”   “林大人风采照人倒是其次,那份不畏权势,据理力争的赤子之心,当真令人佩服。”   散朝之后,贾赦站在人群中,听见众人意犹未尽的说着朝会上发生的事,其中以林如海得到的赞誉最多。   林如海听着众人的褒奖,想到的却是自己今日上朝之前,心中还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不禁略觉惭愧。他只觉自从贾赦递给自己一个福字锦囊后,自己仿佛灵光乍现,该如何弹劾孟怀,一条条,一款款,思路无比清晰。想到这里,林如海摸了一下袖中锦囊,看见贾赦还在东华门外,忙敢上前说:“大内兄,今日多谢大内兄相助。”   贾赦一笑说:“谢我做什么?应该是曾受孟怀戕害打压的人谢妹婿才是,孟怀罪恶滔天,应有此报,妹婿有弹劾之功,亦是功德一件。”   二人说了几句话,林如海觉得这位大内兄不但性子变了,连气度都比之之前高华了,越发对贾赦心悦诚服。两人寒暄几句,各自回府。   孟怀的案子交给刑部、大理寺和兰台寺三司会审。可能是孟怀走邪路花光了所有运气,反噬来临得太猛烈,当年费尽心机掩盖的罪证一件件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浮出水面,孟怀名誉扫地,人人喊打,简直成了罪恶的代名词。   很快判定下来,孟怀判凌迟处死,家产除归还苦主外,其余充公,因为孟怀罪恶实在是叹为观止,突破良心底线,圣上一怒之下,下了一道口谕。称孟怀此人贪得无厌,故惩罚其死后成为饿死鬼。孟怀也成为本朝第一例被剥夺最后一顿断头饭的死刑犯人。   自从城西新官邸的棺材花坛被拆,禁锢艳云珠鬼魂的金丝楠木盒子重见天日,孟怀就日日噩梦缠身,食不下咽。那日太白楼上,贾赦故意作弄孟怀,让其狠狠大吃一顿,撑得孟怀险些背过气去,竟是孟怀此生吃的最后一餐饱饭。   孟怀行刑那日,刑场上阴气沉沉,孟怀只觉千鬼万魂向自己围拢过来,自称是被孟怀害死的冤魂,要吃孟怀的肉,喝孟怀的血。   孟怀被五花大绑,无力挣扎,眼睁睁看着那些恶鬼当真一口一口的咬掉了自己的血肉,其中有艳云珠,有城西新官邸枉死的八名女子,有那个叫云意的孩子,有自己晋升路上被自己构陷的对手、下属,有自己敛财路上被无辜锒铛入狱害死的苦主……   孟怀只见这些恶鬼扑向自己,生生一口一口咬掉自己的血肉,露出白骨。孟怀想放声大叫,稍减苦楚,却因饿得没有丝毫力气,就是哀嚎都有气无力。同时,刽子手一刀一刀的正在行刑,刽子手每割孟怀一刀,孟怀就觉得自己被恶鬼咬下一块血肉。那些讨债的恶鬼,不知道是孟怀的幻觉,还是恶鬼就在孟怀心中。   孟怀行刑那日,贾赦路过刑场之外,只见吴胥和栗禄又拿着缚魂锁,摇着招魂铃来了。   因为已经是熟鬼了,贾赦对二阴差一笑,道:“阴差大人,又见面了。”   二阴差也向贾赦问好。   因孟怀行刑尚未完毕,吴胥和栗禄还不能上前勾魂,贾赦便问:“敢问二位阴差大人,城西新官邸枉死的九人如今可好?”   吴胥笑道:“有法师超度,城隍已经知九人冤屈,城隍会将其冤屈报入阎王殿,会安排他们重新投胎做人,因其生前未做恶事,在阴间也不会受太多苦楚。”   贾赦听了,心中感慨,这九人在阳间皆生活美满,再是重新投胎做人,哪怕投入高粱富贵之家,又何尝是其所愿?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也只得如此罢了。   气氛有些沉重,隔了一会儿,吴胥才道:“还有一事,艳云珠和孟怀的处罚,都判下来了。孟怀和艳云珠都会被剥夺根基,以后不能受香火变得强大,不能轮回转世,打入十八层地狱服役。始作俑者孟怀会被保留记忆,他将记得他曾经享受过的富贵,眼睁睁看着被他害过的人一个一个进入轮回,获得新生,而他只能做最低等的小鬼,服无穷无尽的苦役。艳云珠原本无辜,后来却为虎作伥,犯下累累罪恶,也打入十八层地狱服役。只是,艳云珠会被剥夺智慧记忆,如同行尸走肉。”   贾赦听到这样的判罚,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这时,孟怀受千刀万剐刑满,吴胥和栗禄上前锁了孟怀的魂,向贾赦点了致意,便带着枷锁缠身的孟怀走了。   从刑场回来,贾赦去了一趟城西新官邸,祭拜了枉故的九人,但并没有将孟怀和艳云珠的最终下场告诉遇难者家属。对于活着的人而言,好好生活永远比沉浸在过去重要,他们知道孟怀身败名裂、凌迟处死的下场,知道枉故的亲人会进入轮回,投个好胎,足以。   而孟怀和艳云珠,孟怀一声追名逐利,便让他永远记着自己曾经拥有的名利权势,但是让他永远求不得;艳云珠当年虽然受了孟怀催桃花运的阴牌蛊惑,也是因为她心志不坚,有眼无珠,才会认不清孟怀的真面目。在自己遇害之后,不恨孟怀,而仇视其他获得幸福的女子,更是大错特错。既然活着的时候有眼无珠,死了之后是非不分,留着智慧记忆又有何用?剥夺记忆智慧,对艳云珠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孟怀当年对艳云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不知道有没有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这句话,若是有,如今他们同在十八层地狱服役,也算孟怀终于兑现了一回诺言。   孟怀一案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极广,孟怀晋升路上血债累累,为其晋升出力极多的忠勇王一系官员也罢免的罢免,落罪的落罪,忠勇亲王损失惨重。因此事实在惹了圣怒,甄贵妃母子亦只有摘清自己,断尾求生,好些这一派系的官员还是忠勇亲王为求自保亲自揭发出来的。   如此一来,甄氏母子倒是保住了自己,但因关键时候护不住为其卖命的人,惹得忠勇王系官员心寒,有些和忠勇王牵连太深的官员,因忠勇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是没办法;牵连浅的,和意图投靠的,经此一事都纷纷退避三舍。   江南甄家和贾家是老亲,贾母把持荣国府的时候,便是忠勇亲王一系的势力。贾母悉心教导元春,打小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在元春身边教导,便是因为甄贵妃许了元春一个前程。   谁知贾赦突然得了祖传玄法,迅速的切断贾母和贾王氏对荣国府的把控不说,这次剪除朝廷败类孟怀,给忠勇亲王一记重拳的就有贾赦和林如海,一个是贾母的儿子,一个是贾母的女婿。   甄贵妃气得倒仰,虽然在后宫收起性子不敢表露出来,依旧暗地里派人敲打了贾母。   自从和长房彻底离心,贾珠没进国子监,和国子监祭酒之女议亲的事也没了下文,贾母便将希望寄托在元春身上。元春已经十一岁,眼看再隔三四年就可以入宫搏前程,这时候惹怒了甄贵妃,元春在宫中无人照拂,岂不步履维艰。想到此处,贾母难免心焦。   贾赦倒不知道自己为民除害,又惹了正院不快。自贾赦去城西新官邸做了一场法事之后,城西新官邸再也没出现过怪事,贾赦因此声名越发响亮。   而贾赦自己半点不在乎自己已经名满京城了,最令他高兴的事,自从穿越过来之后,画符捉鬼斗二房,忙得脚不点地,这次倒是真的难得闲暇了几天。   得了闲暇之后,贾赦也是要带着家小去荣庆堂请安的。虽然他心中厌烦贾母,也知道大环境如此,贾琏和迎春不能背上不孝的名声,所以该做的面子工程还得做。   贾赦原以为正院会面对现实,不会再有幺蛾子了,谁知这日请完安,贾母又道:“老大家的带着琏儿和迎春先回去,老大留下我有话说。”   邢夫人抬头看了贾赦一眼,贾赦点点头。贾瑚绕着祖母走了三圈,跑过来对贾赦说:“爹爹不用担心,我先送母亲和弟弟、妹妹回去,再来保护父亲,必不让祖母责罚父亲。”   贾赦从来没在贾母手上吃过亏,自然不担心贾母闹幺蛾子,但是贾瑚这么说,还是心中一暖。笑着对贾瑚点了点头。   贾母看着贾赦对虚空笑得一脸温柔,还点着头,不禁觉得身上一阵寒栗,汗毛都竖起来了。   邢夫人带着贾琏、元春走后,贾母屏退下人。也不等贾母吩咐,贾赦自己找椅子坐了。有外人在,为了贾琏和迎春的前程,贾赦还会遵守一下规矩,做出孝道的样子;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贾赦是不会委屈自己,让贾母随意拿捏的。若是他自己不寻椅子坐,贾母得让他在房里站上大半日。   贾赦这个离经叛道的行为在贾母看来是大逆不道,难免又惹得贾母生气。贾母怒道:“贾恩侯,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我没叫你坐便敢坐下?”   贾赦抬眼看了贾母一眼道:“我若不自己坐,老太太会让我站多久?瑚哥儿是怎么死的,为何贾王氏每每发疯就必是高呼瑚哥儿不是她害的?即便事情过去十二载,寻不出证据了,我就不信老太太没有丝毫怀疑,如今老太太还这样护着二房,我能做到明面儿上的规矩老太太就知足吧,私底下也想拿捏我,让我像个小媳妇一样立规矩,那是不能的。老太太留我有何话说,不妨直接道来。”   “你!”贾母指着贾赦手指都发颤了,到底还是放了下来。若是贾赦认定二房害了贾瑚,自己又偏向二房,这个嫌隙是解不开的,孝道二字也是压不住贾赦的。   “罢了,我只问你,为何外头皆传这次户部尚书孟怀落马,你从中出了大力,为的便是帮助和你有私交的户部左侍郎许升争夺户部尚书之位?你可知那孟怀背后站的是谁,你此举是为家族招了大祸了。”贾母说到此处,难免痛心疾首。   贾赦冷笑道:“老太太慎言,孟贼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是为国贼,你还称他为户部尚书,才是不服圣裁,为家族招祸,此其一;孟贼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我若当真能拉下此等国贼,不说于国有功,也是为子孙积福,绝非为什么私交,只是孟贼落马,是许多官员看不下去其所作所为,联名弹劾之功,我不敢冒领,此其二;现在户部尚书还空缺着,圣上要点谁做尚书,绝非我小小一个领虚衔的一等将军可以置喙的,我从未帮谁夺户部尚书之位,此其三。老太太这番大不敬的话,我竟不知从何说来。”   贾母被贾赦说得一噎。贾赦略顿一下,趁着贾母被噎住,笑眯眯的问:“老太太方才说孟贼背后站的是谁?我倒要请教老太太,孟贼背后到底站的谁,惹得老太太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贾母这下被噎得更紧了。半日才道:“朝廷之事,盘根错节,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身居高位的贵人,咱们这样的中等人家,一个都得罪不起,还是小心行事为是。昨日甄贵妃宫里来了人,说了几句话。”   孟怀本就是到了江南后,巴结上甄家,才一路平步青云的。贾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甄家暗中敲打老太太了。   于是贾赦冷笑道:“那又如何?朝廷命令禁止官员和后宫勾结,我领了朝廷的俸禄,自然效忠朝廷,一届深宫妇人,也想左右我堂堂贾府行事不成?这里没有外人,若老太太信我得的玄法有几分准确,便息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观元春面相,只怕没有老太太所盼的那样贵重。”   啪!贾母手上的茶盖狠狠磕在了茶碗上,撞出清脆的一记声响。   “你胡说八道什么?!”   贾赦冷笑一声,心想:我被师傅逼着看了不下十遍的红楼梦原著,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成?口中却满不在乎道:“将元春送入甄贵妃宫中,再承诺带着荣国府的势力相助忠勇王,事成之后,许元春一个前程。那忠勇王都可以做元春的父亲了,有正妃有侧妃有子嗣,就算得成大事,元春顶天了也不过得许一个妃位。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妃位,想封多少封多少,值得老太太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带着阖族身家性命放手一搏?”关键是最后还搏输了。   贾母被贾赦这带着不以为然,带着轻蔑的语气激怒了,脱口便道:“你胡说什么,若是得成大事,元春便是太子……”话说一半,贾母忙掩了口,正色道:“你莫胡说。”   贾赦眼睛一眯,这才厘清贾母的打算:将贾元春送入甄贵妃宫中做女史,甄贵妃借着教导皇孙的机会,贾元春和甄贵妃之孙自然也能时常接触。若是忠勇亲王成了大事,甄贵妃之孙便是太子,原来贾母打的是太子妃的主意。难怪堂堂荣国公嫡长孙女,居然做了一个宫女。只是这太子妃的饼未免画得太虚无缥缈了些,也就贾母和贾王氏这样心比天高,毫无自知之明的妇人才信。   贾赦道:“今日的话,传出去一个字,都是贾府大逆不道,我在自然知道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老太太最好也记得以家族为重。便是什么贾王氏、贾元春,也莫对她们多说一个字。那贾王氏发起疯来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往外瞎嚷嚷,元春是她生的,谁知道有没有得一样的病,仔细祸从口出。还有,贾王氏有疯病的事已经传出去了,老太太觉得元春有这样的母亲,还能嫁入皇室宗亲做正妻?老太太不如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为元春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才是正理。”   贾赦一席话把贾母的雄心壮志浇灭了大半。原著里,无论贾王氏怎么面善心毒,明面儿上,贾王氏都是贤惠的菩萨样人,书里的贾赦又是二房的忠实跟班,鞍前马后的效劳不说,要名帖要印章,都无条件的配合。因此家政夫妻才得以一直窃居正室,贾元春以荣国公嫡长孙女的身份入宫。可是现下贾政夫妻已经被撵出了正房,贾元春也有了个有疯病的母亲。别说皇室宗亲,就是官宦人家,也未必肯挑贾元春做宗妇。贾母还想着贾元春先做太子妃,将来做皇后,简直痴人说梦。   贾母培养元春多年,哪肯就此歇了心思,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王氏的疯病也是你用法术吓的,原来你不但嫉妒你二弟要得有造化的麒麟儿,还嫉妒元春的造化,所以故意阻她前程!你从小处处不如你二弟,一朝得了祖传玄法,便小人得志,处处使坏,你这是魔怔了,你给我滚!”   贾赦站起来,拍了拍袖子满不在乎的道:“我从小不如贾存周?简直是笑话,就凭我这张脸,就比贾存周俊美十倍!”说完,贾赦颇为得意的转身走了。   坐在贾母对面柜子顶上的贾瑚也跳下来跟着贾赦一起出去,贾瑚还边走边说:“爹爹,我也觉得你比二叔威武俊美多了,是二叔处处不如你才对,祖母胡说的,你别生气。”   贾赦看着贾瑚笑道:“我儿子说的都对!”   贾赦父子对话的时候,还没完全走出荣庆堂,贾母看到这一幕,只觉无比诡异。   贾赦刚回到东院门口,掌宫太监戴权就到了。   贾赦知道这位戴公公是当今心腹,不敢怠慢,忙亲自迎接。   戴权入东院落了座,吃了茶,才道:“皇上听说贾将军梦中得了祖传玄法,想到两位老国公爷于国之功,想到国公府后继有人,倍感欣慰,名我来传个口谕,请贾将军入宫觐见。”   贾赦听了,忙起身行礼谢恩。又拿出红封谢过戴权劳累跑了一趟,拿着喝茶云云。戴权也不推迟,接了红封,笑着点了点头。见戴权接了红包,贾赦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像戴权这样当今身边的心腹,最会揣摩圣意,如果当今要严惩贾府,贾赦就算要送戴权金山银山,戴权也不会收;戴权收了红封,就代表当今不会重罚贾家。   贾赦吃了一颗定心丸,急忙换了朝服,跟随戴权入宫。   那头,贾赦入宫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正院。贾母听说是当今身边的心腹太监戴权亲自来传的口谕,贾赦急急入宫,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难免悬心半日。   作者有话要说:  孟怀这个案子确实参考了某论坛看的泰国养小鬼的帖子,特此说明。还有孟怀这样的人渣怎么可能没有现世报嘛,不过好像再怎么报应,他也只有一条命,真是便宜他了。   作者是林粉,所以让林爹小小的风骚了一把,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们大男主大赦赦的,大赦赦在本文永远独领风骚。林爹戏份很少的。 第31章   当今皇上年号景安, 今日非朝会日, 景安帝不在金銮殿,贾赦跟着戴权一路去了上书房。   因为贾代善是当今心腹, 景安帝看在贾代善的面上,对贾赦倒也不错, 行礼之后, 就赐了座。贾赦谢恩之后, 落了座。   眼前的是人皇上,贾赦没敢盯着景安帝的脸看, 只余光看了一眼,觉得景安帝自身没什么问题, 就是子孙似乎有什么灾病,不太好。   倒是景安帝打量了贾赦好几眼。以前传闻贾赦梦中得了祖传玄法,他是不信的,后来传得越来越厉害, 贾赦也做了好几件货真价实的大事,景安帝也有几分信了。如今再见贾赦其人,那通身的气度和印象中不太一样,颇有几分贾家先祖的气势,景安帝又多信了三分。   “听说贾爱卿得老国公爷器重, 梦中得了祖传玄法?”景安帝问。   贾赦站起来道:“回皇上话,确有此事。”说完这句话,贾赦是深刻体会了什么叫说一句谎话,要用一千句一万句谎话去圆, 自己这算是欺君?但是也没办法了,至少比说实话可信度高吧。   景安帝点了点头,又问了石光珠尸变、城西新官邸两桩大案的始末。贾赦都一五一十的答了。景安帝听了,心道:倒没有外间传言那么玄乎,反而比外面传得神乎其技的可信了些。左右永堂如今病成这样,不如让贾恩侯一试,若是贾恩侯是有真本事的,说不定永堂还有救。   于是景安帝屏退了宫人,只留心腹戴权一人,才道:“朕之皇长孙永均中元节到先陵祭祖,回来之后高热不退,胡话不止,不知是何病症?贾爱卿能否救治?”   贾赦听了,心中一凛:皇长孙,太子嫡长子,这身份又高贵又敏感,如果出了一点差错,可不是自己那点治家不严的小罪可以比拟的。别说自己连递了两道请罪折子,恐怕再递二十道都没用,如果可以,贾赦一定会说一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可是这是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封建社会,贾赦只得定了定神道:“回皇上的话,只听症状,微臣不敢妄断。”   景安帝看了贾赦一眼,颇为意外,他记忆中的贾赦可没这么谨慎,若是贾赦胡夸海口,景安帝还不敢将皇家血脉交给贾赦诊治,但贾赦如此谨慎,又传出贾赦解决了颇多疑难杂症的本事,景安帝反而动了不妨一试的心思,于是对贾赦道:“既是如此,戴权,你带贾爱卿去东宫给永均诊治,就说是朕吩咐的。贾爱卿只管放手去治,生死有命,你只需尽力而为,永均命数如何,朕不怪你们。”   贾赦满心的想拒绝,却只得站起身道:“谢皇上信任,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什么的,打死他都不肯说的。   戴权应是,对贾赦道:“贾将军请。”   景安帝摆摆手,让戴权带着贾赦走了。   刚才景安帝说皇长孙的病情时,还屏退了其他宫人,贾赦自然不敢在路上问戴权细节。原著从甄英莲被拐开篇,从林黛玉进贾府正式展开,现在贾宝玉还在贾王氏的肚子里,自然书上没写和现在有关的事。   不过贾赦除了被师父逼着看了原著,还看过不少红楼爱好者的分析,据贾赦的推测,现在的东宫太子,应该就是后面坏了事的忠义亲王,而现在中邪的皇长孙,应该就是忠义亲王的嫡长子。   这就棘手了啊,如果自己救了皇长孙的命,将来太子犯事的时候,自己被算作太子党,岂非要被牵连?但是自己这次不出力,万一皇长孙有个好歹,景安帝一个迁怒,自己岂非现在就玩完?虽然景安帝刚才说了不迁怒,但是贾赦也不敢完全放心啊。   贾赦还在发散思维,东宫已经到了。   太子亲自迎出来说:“恩侯,你可要救救我儿永均。”   贾赦忙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   礼行到一半,太子就扶起贾赦说:“恩侯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快些去看看永均吧。”   通过原身的记忆,贾赦知道当年贾代善是景安帝的心腹,自己年龄又和太子差不多,两人小时候算是玩伴,所以今日相见,太子待贾赦很是亲切。   但是贾代善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为了避免贾府卷入皇位之争,在临终时曾告诫贾赦莫要和太子走得太过亲近。原身孝顺啊,对贾母那样的偏心眼儿都言听计从,何况真心为他打算的贾代善呢?所以贾代善亡故后,贾赦才算和东宫不怎么走动了。   这一隔多年,没想到再次相见,太子待贾赦依旧保有几分一起玩过泥巴的亲切。贾赦抬头看了一眼太子:面相富贵,才智虽然不算出众,但是若有良臣辅佐,做个守成之君,还是能够把家业安全传入继承人手中的。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坏的事。   而且太子面上带煞,贾赦忙掐诀为太子驱煞,只是这看着不重的煞气却只淡了一下,很快有回来了。贾赦不禁心下一紧,皇太孙中邪,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太子对贾赦再是亲切,贾赦也不敢造次,退后半步对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岂敢僭越。皇太孙之病情,微臣自当尽力。”   太子听了没说什么,他做了多年太子,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迈开大步就往偏殿走去。   刚到偏殿门口,就听一个尖利的女人声在咯咯咯咯的大笑,听起来十分瘆人。那女人笑得十分猖狂,却又带着几分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又十分痛苦。   其中夹杂着太医和宫人的声音,因为那个女人笑得实在太张狂尖锐,贾赦听不清太太医、宫人们在说什么。但是已经能从其中杂乱无章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那个尖锐的女人笑声是皇太孙发出来的,只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毛骨悚然了。   太子听得如此,脸色十分难看,快步入内,连打帘子的宫女都来不及反应,太子就亲自掀帘子而入。贾赦不敢怠慢,也快步入内。   刚一只脚踏入皇长孙的房门,贾赦就觉袖內符纸在发热。这是有十分厉害的东西在附近,符篆才会提前示警。   贾赦刚往前走了一步,皇长孙就停下了尖利的笑声,用十分冷漠的眼神扫视屋里众人,只那一瞬间,皇长孙仿佛恢复了神智,冷漠而有十分有皇孙威仪的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闲杂人等在本殿下屋内,吵得本殿下头疼。”   说完,皇长孙又往自己身上扫了一眼,见自己五花大绑的被绑在病榻,勃然大怒道:“是谁敢对本殿下不敬,还不给本殿下松绑。父亲,这些庸医妖道要害孩儿,你斩了他们!”   贾赦只扫了一眼,就觉整间屋子黄雾弥漫,带着一种暮沉沉、看不透的昏暗感。这种气场十分奇怪,不是通常煞气该有的灰黑色,也不像瑞色。瑞气的颜色有很多种,自然也有黄色的,但是瑞气的特点是通透清明,令人心旷神怡,绝非这种透着压抑的昏暗之色,这颜色倒让贾赦一下想到了那一僧一道身上带着的气场,不禁心中一凛,觉得此事越发棘手。   太子显然十分关心皇太孙的病情,柔声道:“永均别怕,这次父亲给你请了道法高深的大师,必能治好永均之疾。”   皇太孙十分冷漠的看着太子,声音中透着冰冷和陌生的道:“孩儿没病,不需要治病,父亲,你赶他走,他是妖人,要害孩儿。”说着,皇太孙又转身死死的盯着贾赦,十分仇视而抗拒。   贾赦见皇太孙被捆在榻上,脸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偏又面露狰狞,十分亢奋。若是不及时控制,极有可能亢奋过度而猝死。   太子转身问贾赦:“恩侯,你看永均这是何症?”   贾赦刚往前走了一步,皇太孙就十分激动的怒骂贾赦,什么贾赦是神棍、国贼、招摇撞骗、江湖骗子、图谋不轨的刺客、敌国的奸细,什么能骂的都骂出来了,说什么都不让贾赦靠近。   癫狂的皇太孙变得力大无穷,在榻上用力挣扎,病榻都被他晃得咯吱作响,绑着他的绸带也在他身上越勒越紧,勒出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红痕。   包括骆太医在内的众太医、众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太子看的十分不忍,上去扶住皇太孙安慰。   皇太孙突然安静下来,对太子说:“父亲,我好难受,求您让他们放开我,我好难过……父亲,您过来,孩儿有话和你说。”   太子做为父亲,哪里见得如此场面,明明知道皇太孙这样不正常,还是忍不住走到榻边,附耳过去听皇太孙说什么。   太子刚刚靠近,皇太孙就脸色陡然一变,贾赦隐隐从皇太孙脸上看到一张奇怪的脸,那闪着阴冷绿光的眼睛绝不是人类的,贾赦却没看清那是属于什么怪兽。同时,太子身上那股仿佛骨子里透出的煞气陡然大盛!   电光火石间,贾赦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拉开了太子。同时,皇太孙张口向太子颈间咬去,因为被贾赦拉开了,太子往后便倒。太子的左手原本扶在榻边,陡然被贾赦拽倒,太子本能的用力扶住皇太孙的病榻,左手收回得慢了些,被皇太孙一口咬住。   贾赦一张符纸扔出,那符纸飘到太子手上,瞬间无火自燃,仿佛一朵小小烟花迸发,屋子内陡然一亮,划开了房中雾沉沉的暗黄气息。接着符纸燃尽,化作一小撮灰,同时,皇太孙也松开了太子的手,贾赦和太子双双摔在地上。   地上铺着地毯,倒不是很疼,就是一国储君摔得四仰八叉,终归不雅,忙有太监上来搀扶。其他太医、宫女等,都低头回避。   与此同时,皇太孙双眼一瞪,昏死过去。   太子被皇太孙咬过的左手瞬间肿起老高,流出黑血,这绝非被人咬过的模样,而像极了中了某种毒。   贾赦顾不得形象,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一张符纸在太子左手,驱散太子因受伤沾染上的煞气,剩下的拔毒、包扎等,皆有太医处置。   处理好太子的手伤,贾赦手上拿着一把符纸愣在那里,却不敢贸然出手。   太子关心爱子,让太医粗略处理了伤口,便摆手让太医退在一旁,问贾赦道:“恩侯,我儿永均他?”   贾赦神色严肃,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为难的看了太子一眼道:“太子殿下……”   太子受过储君教育,自然能看出贾赦脸上的为难,道:“恩侯跟我来,戴公公也一道吧。”景安帝既然让戴权跟着此事,便无论是好是坏,太子都不敢瞒着戴权。   贾赦和戴权跟着太子来到一间书房,屏退宫人后,不等太子问,贾赦就上前请罪道:“望太子殿下恕罪,据微臣判断,皇太孙是精怪上身,但是微臣不敢下手驱邪。”   听贾赦如此说,太子心中一凉,问:“为何?”   贾赦道:“方才微臣观皇太孙情形,皇太孙十分激动、只怕已持续了些时日,如此对皇太孙身子伤害极大,已伤根本,若是贸然驱邪,皇太孙的身子只怕承受不住。”   太子听了,惊得身子一歪,险些站立不稳,戴权忙上前扶住。太子问:“这可怎么好?永均他……还有办法么?”   贾赦神色严肃,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敢问太子殿下,自皇太孙中邪以来,可曾进了多少吃食?最近有多久水米未进了?”   太子叹道:“永均偶尔清醒时,还是会用些稀粥,只是这几日,永均清醒的时日越来越少,进食也越来越少。恩侯说永均他身子弱,不能承受驱邪,可是如此下去,永均身子岂非越来越虚弱?”   贾赦听到此处,心中明白:皇太孙不知道什么原因,惹了精怪上身。但是太子是凤子龙孙,精怪要伤他,比伤普通人难得多。所以精怪如今在皇太孙体内,两魂共夺一舍。也是因为凤子龙孙的灵魂力比之普通人强,皇太孙才有偶尔清醒的时候,但是长此以往,到底让精怪的灵魂占了上风,皇太孙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许多时候,皇太孙的肉身都受精怪控制。   精怪操纵皇太孙的肉身时而大肆发狂,又不肯进食,皇太孙的身子越来越弱,此时若要赶出精怪,皇太孙的身子一个承受不住,便会先于精怪死去。就好比身体太弱的人,承受不住外科手术是一个道理。   贾赦犹豫一下道:“确如太子殿下所言,若要为皇太孙驱邪,还得皇太孙肯进食,将身子调理得略好一些,方可进行。还有一法,或可一试,但需禀报皇上,得皇上恕罪,臣才敢开口。”   戴权见贾赦说得严肃,皱眉道:“贾将军之法,对龙体有损么?若是没有,皇上已经吩咐由奴婢做主。”   贾赦听了,拱手道:“并不敢有损龙体。皇上乃真龙天子,阳气最足,百邪不侵。微臣想着,若是有皇上亲自给皇太孙喂食,只怕邪物不敢造次,皇太孙或能进些吃食。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时时陪着皇太孙,但将皇上用过旧被子给皇太孙用,或能让太孙能好好休息。少年人恢复得快,此法若是有效,无需几日,皇太孙便该当能够承受驱邪之苦了。”   还有剩下的一半贾赦没说,其实太子也是凤子龙孙,照道理说,就凭太子的命格贵重,已经能够压住精怪了。刚才皇太孙之所以敢暴起伤害太子,是因为太子身上那股驱不散的煞气,像是被提前标记了。刚才贾赦没从景安帝身上看到这种标记,才敢提出这个方法。   戴权听了,肃然道:“奴婢这就去回禀皇上。”说完,忙出了东宫。   贾赦又回头对太子道:“刚才微臣观黄太孙住的屋子已经沾染了煞气,不如给皇太孙换间屋子,最好是通风向阳之处,或对太孙身子有利。”   太子听了,忙命人将皇太孙连人带病榻一起抬入暖阁。东宫暖阁最是向阳,只是如今是夏日,暖阁无人用,直接将太孙挪进去,倒十分方便。   这头刚将皇太孙挪入暖阁,那头景安帝已经坐着舆车到了。东宫官署宫人忙躬身迎接,景安帝关心长孙之病,摆手免礼,快步入内。那边也有宫人端上一直煨在灶上上稀粥,景安帝接过,亲自给皇太孙喂食。   贾赦在一旁捏着符纸,双眼紧盯着皇太孙,生怕邪物厉害,暴起伤了龙体,不但自己会被以刺客论处,只怕还要连累家小。   幸而贾赦赌对了,皇太孙幽怨的看了贾赦两眼,却不敢这样看景宣帝,此刻又让皇太孙原本的灵魂占了上风。皇太孙虚弱的叫了一声皇祖父,又道了孙儿不敢劳烦祖父,才用了半盏燕窝粥。   因为皇太孙身子虚弱,倒不不敢让他多吃,给孙子喂过饭,景宣帝站起来,却见贾赦眉头紧锁的站在那里。   景宣帝问:“贾爱卿此法有效,为何还一脸凝重,可是永均还有其他不妥?”   贾赦听了,忙躬身道:“回皇上话,皇太孙身份尊贵,微臣在想驱邪之法。”   景宣帝听了,沉吟会子,道:“永均此症,是否十分严重?贾爱卿只管放手去治,谁敢阻拦,便是抗旨不尊。”   贾赦忙跪下领命。景宣帝免了贾赦的礼道:“若是贾爱卿有什么法器未带,我即刻派人去取来。这几日,贾爱卿就暂住宫中,朕就将皇太孙托付给贾爱卿了。”   贾赦想了想,其他倒还罢了,若是住在宫中,贾瑚和郑家树的供奉就没人烧了,于是道:“回皇上,臣家中无人懂得玄法,也无人知晓臣的法器收在哪里,如何取来,取法器之事,还请皇上恩准臣亲自回去一趟,臣收拾了法器就立刻赶回来,不敢耽搁。”   景安帝听了,也觉有理,便准了,另派一队龙禁尉亲送贾赦回荣国府。   由一个小太监送贾赦出来,刚到西华门,已经点好的龙禁尉也在那里候着。贾赦目光往从两个十人小队的龙禁尉身上扫过,在其中一个什长肩上轻轻一拍道:“有劳各位大人了,咱们快去快回吧。”说完,便撩袍登车。   马车一路急行,贾赦不敢耽搁,回到东院之后,立刻进了书房,念咒将贾瑚和郑家树招来,说明自己要入宫之事,让他们这些时日莫要离开东院,尤其跟贾瑚说你是家中长子,爹爹不在府中这些天,你要保护弟妹。又告诫贾瑚和郑家树,遇到什么厉害东西便快些躲回槐树上去,莫要硬拼,又给他们多烧了些供奉。   贾瑚担心贾赦,还说要一同入宫,保护父亲。贾赦笑着拒绝了,皇宫内院,凤子龙孙遍地,若是遇到了,对鬼魂们的修为有损。   安排妥当,贾赦取上前儿去城西新官邸办事时收拾好的百宝囊,略收拾了几件衣裳,吩咐邢夫人这些时日闭门不出,便又上车由龙禁尉护着向皇宫赶去。   自从得知贾赦被皇上口谕传入皇宫,贾母就没放松对东院消息的打听。听闻贾赦由两队龙禁尉押着回了东院,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押着走了,贾母就忍不住担心。她倒不担心贾赦如何,只担心贾赦怕是将忠勇亲王得罪透了,为家族招来祸患。   贾赦并不知道正院也有人担心起自己来,路行到一半,一种无法控制的警觉油然而生,贾赦飞快的拍了几张符纸在车厢之内。   果然还没行几步,贾赦就听人大喊到抓刺客,同时,一群醉汉举着刀斧向贾赦乘坐的马车砍来。   贾赦还没来得及下车,便听哐当一声,一把砍刀砍破车身,堪堪停在离贾赦左肩不足一寸处,然后被卡住了。   紧接着,砰砰乓乓之声大作,无数利器、钝器向马车袭来,马儿嘶鸣,外头龙禁尉也和这群刺客交上了手。   贾赦疾步下车,只见龙禁尉和刺客斗得毫无章法,缩手缩脚,有好几个已经受了伤,倒在地上吱哇乱叫。贾赦扬出两张雷符,五雷咒一出,陡然两个平地惊雷炸响,立刻就有七八个乞丐被炸得东倒西歪。   这些乞丐显然受人指使而来,因他们是人,不是阴物,雷符对他们的伤害反而没那么大,饶是如此,也有好几个被霹伤了,鲜血直流。贾赦心中叹了口气,本朝的龙禁尉也就名头听着霸气,但多是花钱买来在皇宫内院混眼熟的纨绔子弟,真遇到事儿,简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些突施偷袭的人不过是拿了好处的乌合之众,见贾赦如此本事,便吓得逃了一半。   剩下的乞丐比之逃走的悍勇十倍,皆是亡命徒,贾赦又随手扬出一把斗符。符纸追着这些突然冒出的乞丐就去了,但凡被符纸撵上,这些斗符仿若变成训练有素的兵士,一下下撞击在这些乞丐身上,但凡被碰一下,立刻鼻青脸肿,疼痛入骨。明明是一张小小黄纸,那些张狂的亡命徒却连这小小符纸都打不过,近不了贾赦的身,无不十分惊骇。   有见机快的,知道贾赦的本事了得,自己缠斗下去,必然讨不了好,也悄悄的溜了,隐入街市不见踪迹。   贾赦深吸一口气,终于捏了两张定身符在手上。这可不是几百年后的法治社会,流氓混混袭击路人,只要没有致人死亡,就以治安罪论处,按情节轻重判罚,总不会丢命。这可是耽搁自己救治皇长孙,这些袭击自己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若是被抓住,必死无疑。可怜这些人只怕是得了银两,受人指使,连自己是谁,为何要杀自己都不知道,若是当真问斩,也是个糊涂鬼。   贾赦觉得这些不至于个个该死,因此,贾赦先用雷符吓走了一半的人,又用斗符打退了一些,剩下的,便是他们非要往阎罗殿闯了。   贾赦扬出两张符纸,口中念诀,往两个头目模样的乞丐一指,符纸闪电一般飞向两人,贴在二人额头,两人如同断线木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两人脸露惊恐,却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龙禁尉将两人捆了,剩下的人见头目被擒,瞬间做鸟兽散。龙禁尉分出几人将被拿住的两人押着前去大理寺问审。剩下的依旧护着贾赦入宫。   贾赦在马车上布置了阵法,砍到马车上的凶器无一例外的都拔不出了,此刻,贾赦坐那辆马车被砍成了刺猬,上头扎满了形形色色的凶器,车是不能坐了,只得下车步行。好在此处离皇宫也不远,快步入宫,也耽搁不了多久。   “贾将军,您受惊了,快随我来。”一个十分镇定的龙禁尉说。贾赦看向那人,正是送自己回府时,自己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那人。   贾赦站着没动,问那龙禁尉:“这位大人不知是哪家儿郎?真真好本事,今日全靠你保护本官。”   仇槐觉得贾赦的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探视人心,他被看得有一丝的惊慌。但是他的命是恩公给的,他的家人有恩公照拂,恩公有令,杀了面前之人,今日就是他报恩的最好时刻。   仇槐清楚的记得,刚出西华门的时候,贾赦拍了一下自己,刚才贾赦遇刺,自己拔刀作样子和刺客相斗,谁知刀身卡在了刀鞘里,自己只拔出一个刀柄。后来仇槐亲见贾赦雷符霹人,斗符伤人,定符拿人,仇槐将刺杀贾赦的心都灰了。贾赦这样的人,岂是一般人能杀的。   但是此刻,仇槐觉得自己报恩的时机来了。人经历过一次大的危机之后,通常都会放松警惕,而且对共同经历过危机的人也会生出患难之情,自己此刻动手,贾赦一定不会怀疑自己。   仇槐忙拱手半跪着行礼道:“保护贾将军乃皇上吩咐,小人自当尽心,贾将军不必……”   贾赦见眼前这个龙禁尉行此大礼,忙伸手相扶,口中道:“这位大人何必行此大礼。”贾赦一面说,一面伸手在仇槐肩上一拂,同时仇槐拔出藏在靴筒中的匕首刺向贾赦小腹。   “贾将军小心!”   “仇大人你!”   同行的其他龙禁尉惊呼出声。 第32章   贾赦看着眼前这个龙禁尉面相一直在变, 一会儿是福薄命短之相, 一会儿是早年贫苦、青年波折、后平淡一生之相。那龙禁尉的面相在两者之间犹疑变幻,最终定格在了福薄命短上。   贾赦一惊, 在那龙禁尉肩上一拂,同时那龙禁尉抽出匕首捅向贾赦, 其他龙禁尉惊呼出声。   仇槐犹豫半日, 终于抽出靴筒中的匕首刺向贾赦, 下一刻仇槐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削铁如泥的匕首还套在刀削上没拔出来,而且匕首碰触到贾赦身上那一刻, 像柳枝一样弯了下去。   这把匕首是恩公给的,虽然不是什么上古名器, 也是出自当代名家之手,绝不会出现卡在刀削里拔不出来这种情况,更加不会变得软如柳枝。有一瞬间,仇槐甚至觉得自己这把匕首是不是被人调了包。   仇槐情知自己一旦出手, 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匕首坏了,从其他龙禁尉身上夺一把佩刀来,也要把贾赦杀了。于是仇槐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正准备暴起夺刀杀人, 却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动不了了。   贾赦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举着匕首的仇槐,对剩下的龙禁尉道:“谁也不许跟着本官,本官现下信不过你们。”   这名龙禁尉是护送他回贾府的, 却在他回皇宫的路上刺杀他。而他决定回贾府给贾瑚、郑家树烧供奉是临时的,事先并无人知晓。也就是说,他跟景安帝提出亲自回一趟贾府取法器之后,立刻有人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并且动用了提前埋在龙禁尉中的棋子,命这名龙禁尉伺机刺杀他。   既然在他回皇宫的路上遇到了刺杀,那么皇宫之内,是否有人借机动太子和皇太孙?   想到此处,贾赦夺过仇槐手上的匕首,刷刷砍断套马的枷锁,翻身上马,拍马向皇宫赶去。   皇家马车用的自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好马,但是再好的马,它也是拉车的马,没有配马鞍,贾赦翻身上马,也顾不得跨下的不适,急忙向皇宫方向赶。好在道家法术偏门颇多,其中就有驾驭动物的咒诀,贾赦这一路去皇宫,倒是风驰电掣,没再遇到什么阻拦。   贾赦赶往皇宫的同时,贾赦路上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入了东宫。当时,景安帝正在给皇太孙喂第二顿饭。   听戴权进来回禀说贾赦路上遇了刺,景安帝立刻也想到了什么,先是命人加强东宫的戒备,才又命人去接贾赦。   贾赦骑马走到东华门口,就是心中再急,也不敢硬闯了,正欲翻身下马,却见景安帝的一队亲卫远远赶来,为首的护龙卫首领柳芾道:“皇上有令,贾将军不必下马。”   贾赦听了,复又拍马向前,有柳芾一旁跟随,侍卫们也无人阻拦,十分顺畅的就到了东宫门口,贾赦翻身下马,急向暖阁赶去。   当走到暖阁门口,就听到一声女子尖叫。贾赦右手桃木剑,左手抓了一把符,也来不及禀报了,急冲入暖阁。   皇太孙如今灵魂被精怪压得很弱,清醒的时候极少,为了尽快让皇太孙恢复体力,好早日驱邪,除了有御厨精心为皇太孙准备易克化的膳食外,还有太医给皇太孙开的温和进补的方子。   方才景安帝给皇太孙喂了粥饭,略歇一歇,宫女就去将太医给皇太孙开的进补药端来,省得景安帝来来回回的往东宫跑。谁知刚走到暖阁门口,那宫女就脸色发青,双眼突出,一声尖叫只一半冲破了喉咙,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扼住喉咙一般。   哐当一声,宫女手上捧着的食盒掉在地上,那宫女面如死灰,仿佛十分痛苦,接着,伸出双手,用力的挠自己的脖子,没几下就挠出了血痕。那宫女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还在用力的挠。   景安帝勃然大怒,因为皇太孙之病,多少太医束手无措。刚有贾赦出了个法子,皇太孙好歹能进食了,贾赦立刻就遇了刺。景安帝正在烦闷,此刻连一个小小宫女都敢造次,景安帝正要呵斥,却见伏侍在皇太孙病榻旁的宫女也忍不住捂住了嘴,惊恐的望着门口方向。   只见那个不住挠自己脖子的宫女居然双脚生生离地了,仿佛被什么拴着脖子提了起来。这画面太过诡异,连景安帝都将怒气压了回去。   皇太孙看到此情此景,几不可见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虚弱而得意的狞笑。   景安帝回身对皇太孙道:“永均别怕,有皇祖父在,没有什么敢造次。”   见景安帝回过头来,皇太孙又恢复了皇孙样子,虚弱的说:“皇祖父,孙儿不怕。”   见那宫女诡异的双脚离地,戴权高呼护驾,暖阁内眼见要乱,这时贾赦和柳芾上来了。   柳芾习武之人,胆色过人,但见那宫女凌空吊在暖阁门口,也被这诡异景象吓了一跳。   其他人看不见,贾赦却看得分明,只见门梁上横着一个吊颈鬼,伸出长长的猩红舌头缠在那宫女颈项上。这吊颈鬼能修为极高,不但敢在真龙天子面前现身,还力大无穷,将一个宫女生生卷离地面。   眼见那宫女就要窒息而死,贾赦一剑飞出,斩在吊颈鬼的舌头上。吊颈鬼的舌头应声而断,宫女摔将下来,柳芾忙向前将宫女轻轻一托,推到一个侍卫身上,自己却一跃而起,将贾赦扔出的桃木剑抄在手中。   救下宫女,贾赦扬出一把符纸,将暖阁结了阵法保护起来,才和柳芾双双请罪。虽然刚才事急从权,但是在皇上面前飞剑砍鬼舌头这种事,还是有些造次。   景安帝见贾赦及时赶到,免了贾赦和柳芾的礼道:“贾将军,刚才那是何物?”   刚才被贾赦斩断了舌头的女鬼十分怨毒的看着贾赦,贾赦从柳芾手上接过桃木剑,对景安帝道:“皇上恕罪,待微臣斩了这女鬼再细禀。”   景安帝听了,忙准了。   以柳芾为首的护龙卫将景安帝和太子、皇太孙三人团团围住。护龙卫和龙禁尉同属禁卫军,但两支禁卫军全然不同。龙禁尉多招收王孙贵胄、勋贵之子,领着禁卫军的供奉,多是到皇室宗亲面前混个脸熟;护龙卫不拘出身,能者居之,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内高手。   可是即便是身怀武艺的护龙卫,此刻也拿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怪毫无办法。   刚才被贾赦救了的宫女尚且有气,又有太医得了景安帝恩准上前救治。女鬼和贾赦对峙了会儿,知道贾赦厉害,嗖的一声滑向前去,伸出舌头又卷向那宫女。   贾赦心道:这女鬼道行不低,死了有些年头了,只怕她死的时候这个宫女还没入宫,怎么和这样一个小宫女过去不?难道是受谁驱使来杀这宫女的?   骆太医正在给那个小宫女推拿,猛然觉得手上一凉,仿佛一条湿滑的舌头舔过自己的手。贾赦忙提剑赶上,又是一剑砍向女鬼的舌头。那女鬼舌头十分灵活,哧溜一声就将舌头全吸回去了。   贾赦这头在斗吊颈鬼,众人却听到暖阁外响起各种奇怪的声音,有指甲挠在门板上的,有将门窗拍得砰砰作响的,贾赦甚至看到有鬼从窗棱中挤进一个鬼头的。只是贾赦在暖阁中布置了阵法,那些鬼怪或是挤进一个头颅,或是伸进一条手臂,又被阵法挡了出去。   虽然鬼怪进不来,但是闹出的各种动静瘆人啊,护龙卫护着景安帝等三人,警惕的看着四周。   贾赦气得又撒出一把符纸加强了阵法,里头的女鬼出不去,外头的鬼怪也进不来。因为阵法加强,外头奇怪的响动也渐渐停止了,房中众人略安心了一点儿。   现在皇太孙身子弱,贾赦不敢在暖阁内用雷符,房中人多,拿桃木剑和女鬼打斗也腾挪不开。贾赦心道:只能用右手捏死她了,于是将桃木剑交到左手,心中默念咒诀,开始存想。   女吊颈鬼本来最忌惮贾赦,刚才舌头被贾赦砍掉一截,袭击宫女的时候险些又中一剑,吓得女鬼收回舌头躲在一旁。此刻见贾赦丢出一把符篆之后便站着不动了,女鬼以为是可乘之机,又吐出舌头向宫女卷去。   此刻贾赦刚好存想完毕,睁开眼睛,伸手就向女鬼的抓去。   贾赦一抓住女鬼,果然女鬼被抓的肩膀便滋滋作响,连看不见鬼怪的众人都似乎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贾赦口中骂道:“老子今天烧化了你。”   吊颈鬼在各类凶鬼里面本来就排行前列,其中又以红衣吊颈鬼最凶。女鬼被贾赦的右手抓住,只一瞬间,那女鬼的鬼气就淡了不少,可是那女鬼十分凶悍,殷红的舌头向贾赦的右手腕卷来。   贾赦忍住恶心,左手桃木剑一刺,将女鬼钉在地上,右手伸手便去拔女鬼的舌头,边拔边骂:“老子今天要杀鬼儆妖!”   果然皇太孙透过人群缝隙有些畏惧的看了贾赦一眼,便瑟缩的退了一下,太残暴了,没见过这么对待鬼的。如果贾赦这时候有空看到皇太孙,就知道这个眼神的皇太孙绝对不是人。不过贾赦先在专注对付女鬼,可没心思看别的。   吊颈鬼被钉在地上不得动弹,贾赦的右手可以拿住阴物实体,竟然真的将一根猩红的舌头一寸一寸的拔出来了。女鬼恶狠狠的瞪着贾赦,怒道:“本宫绝不饶你!”   贾赦瞥了女鬼一眼:果然是不知道死在哪个冷宫的妃子,贾赦嘲讽道:“娘娘耍什么威风,你以前住的宫殿主人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   谁知道贾赦这一皮,皮出了祸事!   宫中虽然冤魂厉鬼无数,但凡是皇上经常走动的宫殿,因为有真龙阳气相护,都是不易见鬼的,倒是宫女太监阳气不盛,住的地方偶尔会遇见鬼怪,但是最常有鬼魂出没的,还是冷宫。   这个厉鬼就算再厉害,那也是鬼,如何敢在真龙天子面前造次?如果是往常,贾赦早发现不对了。   但是今天贾赦先是路上遇了刺,然后是骑了一匹没有马鞍的马,硌得屁股都疼了;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又赶来暖阁捉女鬼,贾赦一肚子的气,愤怒使人愚蠢,贾赦竟然疏忽了这个女鬼可能和景安帝有关。   果然在贾赦那句“你住的宫殿不知道换了几茬主人”之后,彻底激起了女鬼的愤怒,后妃成了鬼魂,还是这么多年不得投胎的冤鬼,最大的执念是什么?是皇上的宠爱啊。   贾赦一句话激起了女鬼最大的执念,女鬼高声呼道:“皇上救我!”竟然发出了有实质的声音。不但景安帝听见了,连太子、大内侍卫、宫人等人都听见了。   景安帝突然一愣,喃喃的道:“宜妃?宜妃可是在叫朕?”   贾赦怒瞪了女鬼一眼,默默的扔出几张符纸把女鬼禁锢起来,却拔起了钉着女鬼的桃木剑。难怪可以到景安帝面前行凶啊,果然是有瓜葛的。   景安帝回忆起在上书房听贾赦说过城西新官邸一案的经过,想到艳云珠能闹出那样大的动静,景安帝难心道:难道真的是宜妃?于是试探着问:“贾爱卿,房中女鬼是何等模样?”   贾赦知道皇家秘闻是不能乱八卦的,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于是道:“回皇上的话,这女鬼受怨气役使,迷失本心,已变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看不出原本模样。”贾赦说的也算实话,就算宜妃当年倾国倾城,现在也已经成为十分丑陋的厉鬼。   宜妃愤怒的瞪着贾赦,显然对贾赦这个回答十分不满。但是她受了桃木剑一剑,还受了贾赦右手一抓,现下十分虚弱。方才发出有实质的一声呼喊,更是耗费了不少道行,已经不能开口和不能通灵的人对话了。就是她十分想在景安帝面前给贾赦下绊子,现在也无能为力。   景安帝听了,有一瞬间的失望,但是旋即恢复平静。宜妃已经过世多年,就算当年有几分的盛宠,如今也新人换旧颜,淡忘得差不多了:“宜妃当年悬梁而亡,不知现下贾爱卿拿住的是什么鬼?”   “回皇上,是吊颈女鬼。”贾赦道。   景安帝语气平静的道:“那也许真的是宜妃吧,这么些年了,朕以为她早就重新投胎了,不想鬼魂还滞留宫中,贾爱卿替朕问问她为何要害我皇孙,再将其超度吧。”   宜妃没想到皇上再见她,会如此平静,十分不肯接受现实,哭天抢地的喊着皇上,说着两人之间的往事,听得贾赦冷汗都差点出来了。还好景安帝听不见啊,不然还不得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灭了口?   当着皇上的面儿,贾赦也不好直接对这个死了的宠妃刑讯逼供啊,于是贾赦嘴上没说什么,却把桃木剑交到左收,右手晃了晃。其他人看不明白这个动作,宜妃吃过这只手的苦,太明白不过了,撑着虚弱的鬼体,断断续续的说:“我,我不知道,我是寻着标记过来的。”   贾赦原话回了景安帝,景安帝又问贾赦是什么标记。   贾赦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这个,实难推断,宜妃娘娘的头发、指甲,生前用过的物品等,皆可作为标记。”   景安帝听了,脸色都绿了,瞪了一眼地上的宫女,怒道:“给我拖下去搜!”   贾赦在一旁沉着脸,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眼见那个宫女就要被拖出门,贾赦道:“且慢。”侍卫略顿了一下,依旧伸手去开门。拖下去搜是圣谕,皇上不改口,他可不敢停下。   贾赦吓得不轻,急忙回头对景安帝道:“皇上,不可!”   “且慢。”景安帝总算松了口,可是那侍卫已经把房门打开了一个缝隙。“贾爱卿还有何事?”   贾赦连皇上问话都顾不得回答,飞扑到门口,手上拿着一张雷符就往外扔。   侍卫将房门拉开一个缝隙的刹那,房中众人只觉一阵阴风吹来,外头各种异动重新响起,虽然看众人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许多东西似乎都想进屋,瞬间便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最苦的是那个开门的侍卫,他刚将房门开了一个缝隙,就觉一股大力袭来,自己仿若沉入万丈海底,四面八方涌来的阴冷海水仿佛要挤干自己胸中的最后一缕空气。   侍卫立刻感觉不对,忙用力将门抵住。好在此事贾赦赶上来,往门外扔了一张符纸。   轰!——接着是几缕凄厉不甘的惨叫,贾赦分不清外头死了几个,急忙将房门关上。又在门上贴了好几张符纸。   房内众人,连景安帝在内,都被这一声平地惊雷给吓了一跳,但是反应最剧烈的还是皇太孙,他被绸带捆在塌上,依旧猛然一震,想要坐起,虽然只是徒劳的挣扎,也晃得床榻吱呀作响。   皇太孙面露狰狞的看着贾赦,却掩盖不住其中的恐惧。皇太孙体内有精怪,精怪也怕雷。   景安帝问:“贾爱卿,方才是怎么回事?”   贾赦喘了一口气,道:“不知谁招来了许多阴物,这些阴物都被微臣结的阵法阻挡在了外面,刚才侍卫去开门,就相当于将阵法打开一个口子,外面的阴物都想趁虚而入。”   这说法就吓人了,刚才一个宜妃就将宫女吊起来了,如果进来很多阴物,众人都不敢想。   “那他们现在进来了吗?进来会如何?”景安帝问。   “没进来成,还被雷霹死了几个!”贾赦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些东西就算进来了,也许会袭击宫女、太监和侍卫,但是皇上是真龙天子,他们也不敢将皇上如何。皇上只会觉得比较挤。”   景安帝想象了一下许多鬼怪挤在自己身边的画面,心中咯噔一下,还好他为君多年,早就极会控制情绪,忍住了没哆嗦。瞥了一眼贾赦:你一点都没安慰到朕!   外面的阴物太多了,贾赦可不想逞什么英雄,烧了一道请阴差符,先让老熟鬼来帮自己抓走一些再做打算。   吴胥和栗禄收到感应,很快就来了,到了东宫暖阁外,二阴差环视了一圈,没看见贾赦,只看见密密麻麻的鬼魂爬在暖阁的门窗和墙上。妈耶,这贾法师也太会给他们找事了吧,这是要累死谁?   二阴差一边摇招魂铃,一边扬缚魂锁,很快就栓了两大串的厉鬼。贾赦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觉得差不多了,交代屋内众人皆不要出去,自己才拽着宜妃闪身出了房门,刚出去又将房门关上,还补了两张符纸。   “二位阴差大人,你们好啊,又见面了。”贾赦和吴胥、栗禄打招呼。   吴胥和栗禄鬼脸都绿了,心想:除了打仗,我们好久没这么累了,你还有脸来问好?好你个大头鬼,呸,好你个大头人哟。   栗禄沉着脸和贾赦打招呼:“法师。”   贾赦将身后的宜妃拽出来道:“这里还有一个,有劳二位阴差大人了。”   吴胥扬了一下缚魂锁,把宜妃栓在了末尾。这次也不知道背后之人用了什么法子,将宫里许多积年老鬼都招来了,这些鬼十分厉害,但也逃不过缚魂锁如影随形的追捕。   吴胥和栗禄各牵着一长串鬼魂,这些鬼十分不甘心,恶狠狠的瞪着贾赦,有些干脆破口大骂,那骂得难听的,吴胥和栗禄都觉得尴尬。   贾赦道:“闭嘴!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鬼,是本法师好心,才求二位阴差劳累一趟,前来拿你们归地府。若是本法师出手,十七八道雷符霹了干净!”   这些阴物是受了标记指引前来找替死鬼的,可不是来送死的,听贾赦这么说,想到刚才挤在前面的几个被一道雷符炸得魂飞魄散,立刻住了嘴。   说完,贾赦又对吴胥和栗禄笑道:“辛苦二位了,以后和二位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等我忙完这阵,给二位烧供奉。”   吴胥和栗禄:不,我们一点也不想和你打交道。   和二阴差道了别,贾赦回到暖阁内,因为刚才皇太孙太过激动,现在又虚弱了一些。其他倒还好。   景安帝问贾赦外面的阴物现下怎样了,贾赦大致说了一下,外面来的应该是宫中鬼魂,被不知名的标记引来寻替身的,现在已经被阴差带走了,以后或是投胎、或是受罚,总之根据身前功过各得其所,各有各的造化。   景安帝听了,只点了下头,料想宜妃也被带走了,就没有细问。略顿了一下,景安帝问:“不知贾爱卿说的标记是何物?他们为何兴师动众,标记一个宫女?”   贾赦想了一下,满脸严肃的说:“也许,他们想标记的并非宫女。”   见贾赦神色严肃,景安帝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贾爱卿此言怎讲?”   贾赦想到太子身上那股驱不散的煞气,想到宫女遇到宜妃之前是端着给皇太孙服用的药碗的,心中有个大致的轮廓,却不敢贸然定论。让人拿来水盆,将地上打碎的药碗投入水盆中,再在水面画了符,念诀透过水面看去。   接下来的画面贾赦险些看吐了:只见水盆之中的景象犹如炼狱一般,因为各种死法的人实在太多,每个人的镜头都很短,犹如放幻灯片一般一一放映:有上吊的、有跳井的、有投湖的、有被杖毙的、有被勒死的、有死于兵刃的……水盆中显示的简直是一部宫廷暴毙真相大全。   贾赦有一种上小学时去战争纪念馆参观,看到某场著名战争某军国主义国家在华国侵略的暴行图片展览时,那种记忆犹新的不适感。只看到一半贾赦就伸手在水盆上划过,停止了术法。   贾赦脸色难看至极,狂压住要呕吐的冲动,贾赦平复了好一阵子,才抬头看景安帝:“回皇上,微臣看到一些东西。”   刚才女鬼突袭,事急从权,暖阁内有许多侍卫、太医、宫人等,现下要说皇太孙病情的内幕,不宜让太多人听见,景安帝屏退了闲杂人等,屋内只剩景安帝、太子、皇太孙和贾赦四人,连戴权都到了门外守着。   贾赦深吸一口气,才问景安帝:“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当年宜妃亡故,用的是否是红绫。”   景安帝一惊,道:“贾爱卿看到了宜妃?”   贾赦心想:这皇上的重点也够偏的。“回皇上,微臣只看到众多鬼魂临死的片段,其中有个悬梁女子用的是红绫。”   景安帝听了,沉吟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终于把重点转回皇太孙的病情上来:“这药碗,和永均中邪有何关系?”   贾赦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今日微臣奉皇上之命来瞧皇太孙,但微臣看到太子殿下的第一眼,就觉得太子身上有一股煞气,微臣曾掐诀替太子驱煞,但煞气只淡了一下,就回来了,当时微臣就觉得,太子和皇长孙中的煞气不同寻常。   后来给皇长孙送药的宫女突然遇到袭击,微臣想,若非这个宫女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引来杀身之祸,那么就是那一刻,宫女身上有什么东西正是引来鬼怪的标记。   联想到太子身上驱不散的煞气,微臣想到了吃食,无论是饭菜也好,药石也好,如果吃进腹内沾染的煞气,只凭咒诀是很难驱散的。于是微臣刚刚查看了被宫女摔碎的药碗,上面还有药物的残留,臣透过水月显像法,看到这药中果然含了宫中许多鬼魂的标记,若是皇长孙将其服用,后果不堪设想。”   砰!景安帝一掌拍在案头。   他贵为国君,但也是个普通的祖父,有人拿这么恶毒的法子害他的长子嫡孙,不震怒才怪。   “父皇息怒!”“皇上息怒!”太子和贾赦几乎同时开口。   “我皇儿身上的煞气,可有法子祛除?”景安帝沉这一张脸问。   贾赦道:“可以的,只是吃入腹内的煞气,须得用太子殿下的心头血做引,皇上和太子殿下恕微臣不敬之罪,臣方敢施为。”   景安帝和太子自然是允了,问贾赦需用什么物件?贾赦答道只需干净的银针一枚。外面还候着太医,银针很快就送来了。   银针是用来取心头血的,其实贾赦百宝囊中也有小刀,不过既然对方是太子,还是拿宫中之物取血比较好,于是贾赦要了干净的银针。   贾赦画了符篆,取过银针,在太子右手中指上一扎,挤出三滴心头血滴在符篆之上,口念咒诀,凌空一挥,符篆无火自燃,贾赦将燃着火的符篆往太子额头一拍。因为符篆片刻燃尽,太子倒没感觉疼,只觉连日来身上那种无法形容的酸胀疲惫之感尽去,整个人神清气爽。同时,贾赦看到笼罩太子那股淡淡的煞气也散了。   景安帝看得不明所以,不过听太子自言感觉很好,景安帝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问贾赦对皇太孙中邪一案的猜测。   贾赦道:“既然有人想用将标记混入汤药的法子害皇太孙,只怕之前也用过同样的法子害过太子和皇太孙。皇太孙中元节前去皇陵祭祖,若是之前就误服了混着精怪标记的吃食,便极容易引精怪上身。   微臣猜测,幕后凶手只怕早有后手,只是见太孙病势沉疴,便按兵未动。今日微臣进宫,斗胆出了个劳驾皇上给皇太孙喂饮食,用皇上之龙气压太孙体内精怪之邪气的法子,侥幸起了效果。   谁知这样一来,激怒了幕后之人,幕后凶手双管齐下,一面命人刺杀微臣,便是没将微臣杀死,也能拖延微臣入宫时间。一面将混有许多鬼魂标记的汤药端给皇太孙服用。皇太孙现下身子虚弱,若是服用了汤药,被许多冤魂孽鬼纠缠,只怕……”   剩下的话不用贾赦再说,景安帝和太子自然听得明白,父子二人脸色黑得像锅底,景安帝问贾赦说:“贾爱卿说的标记是何物,如何混入饮食之中?”   贾赦道:“这可用的法子就极多了,若是精怪的标记,可是精怪的子孙如各种飞禽走兽、精怪成精之前换下的皮毛等,施咒念诀后制成粉末,混入饮食,常人极难发现。至于鬼魂的标记,死者生前的头发、指甲、用过的物品;死时用的凶器等皆可。”   景安帝听了,心中有数,传令护龙卫首领柳芾前来听令,命柳芾将陪同皇太孙前去皇陵的侍卫、厨子、宫人等都控制起来;又命人将这些时日,负责东宫饮食的众人,今日给皇太孙开药、煎药的太医、药童,中间有过接触的宫人,全都控制起来。   贾赦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皇上,微臣有句话说,还请皇上恕臣僭越之罪。”   景安帝自然是让贾赦如实说来的。   贾赦道:“微臣知道皇上重视太子殿下和皇太孙殿下,但是这次彻查皇太孙中邪一案,不宜见太多血腥,暗访为宜。一来,幕后凶手算计严密,只怕早就想好了退路,如此大规模彻查,未必能抓到真凶;二来,若是因此一事见了过多血腥,太子和皇太孙便要背上许多因果,于他们并不利。”   一国之君,九五之尊,盛怒之下,极有可能血流成河,但这次暗害皇太孙之事对方做得十分缜密,只怕对方早就磨灭痕迹,逃之夭夭了。若是景安帝因此一怒杀了这段时间在太子和皇太孙身边服侍的大部分人,不知道其中又会有多少冤魂。   贾赦不是古人,他无法像古人一样轻易接受皇权下众人皆是蝼蚁,皇上一句话,可以摁死无数人命的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何况,他说的也是事情,若是有无辜之人因查此案而死,太子和皇太孙确实要担上因果。   景安帝果然愤怒了看了贾赦一眼,好在景安帝本身并不是嗜杀的暴君,也知道贾赦说得有理,感叹了一句贾爱卿心善,又命柳芾详查此事,但不得多伤人命,柳芾领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赦赦:妈的,么有马鞍的马硌得老子蛋疼,好生气。   道家确实有法术让物体变软,很常见的就是化鱼刺的法术,民间现在还有流传。就是会法术的人给被鱼刺卡住的人喝一碗清水,鱼刺就变软化掉不见了。本文中其他很多法术是作者编的,但是化鱼刺这个作者百分之百相信,因为作者被鱼刺卡了之后试过,真是喝水之后立刻就不卡了。当然不信的读者也可以觉得是作者喝水刚好把卡得不深的鱼刺吞下去了。总之,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至于大赦赦把刺客的匕首变软,这个就是夸张的写法了,原理是一样的。   本章最后一段,贾赦劝皇上少杀人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皇上性格暴戾一点儿,很容易给家族招祸。但是见不得龙颜一怒就血流成河其实是作者自己的三观,借大赦赦的口劝出来,请大家不要考虑合理性啦。我知道大赦赦闭嘴对大赦赦一家更安全。 第33章   柳芾带人很快将前儿跟皇长孙去皇陵的人, 这些时日在皇长孙身边伏侍的人全都控制起来。   景安帝命人重新收拾打扫了东宫暖阁, 又在暖阁外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给贾赦暂住几日。贾赦画符快,一空闲下来, 铺开黄纸,拿出朱砂奋笔疾书, 跟不要钱似的画各类符篆。在暖阁里里外外布置了阵法, 外面的阴物顾然进不来, 皇太孙体内的精怪也出不去了。   晚膳时候,景安帝又来给皇太孙喂了粥饭汤药, 贾赦也在皇太孙枕头底下放了安神符,如此一来, 皇太孙用膳过后没几时就入了睡。少年人精神复原快,尤其那精怪就在皇太孙体内,更加知道皇太孙灵魂又比之前强了些。如此下去,不出三日, 住在外面的法师就可以施法将自己逼出皇太孙肉身,自己任他宰割了。   想到此处,那精怪恨不得夺了贾赦的舍,吸其精髓,啖其血肉。   住在暖阁外间的贾赦可没想那么多, 他布置的阵法把暖阁围成铁桶一般,不用担心精怪作祟,也不用担心精怪逃走,贾赦用过晚膳之后, 做了一下晚课,就上床睡觉了。   皇太孙体内的精怪被贾赦气得倒仰,没见过一个活人在外间呼呼大睡,他一个精怪在里间吓得瑟瑟发抖的,简直岂有此理。   精怪知道贾赦会雷符,如果等着皇太孙养好身体,自己被贾赦赶出皇太孙体内,就只有等着被雷符霹死的份儿,他修炼数百年,眼看吸了凤子龙孙的精血,就可以无需万物灵长的人类封正,直接化形,岂能因此功亏一篑?   于是精怪恶向胆边生,准备冒着被真龙天子旧被所伤的风险,先吸干皇太孙精血,再杀了贾赦,破阵而出,回到洞府潜心修炼,等待化形。   这日子时刚过,好不容易睡了半个安稳觉的皇太孙又噩梦缠身了。梦中,一条巨大的恶蛟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腥气扑鼻的信子,向他扑来,要将他吞入腹中。   皇太孙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的想逃,但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腿上沉重得像绑了铅块,一步都迈不开。皇太孙只得拼命呼救,又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喊不出。   因为皇太孙身上盖着真龙天子用过的被子,精怪每使一分法力,就觉浑身如刀割火炽般疼痛,偏偏皇太孙的灵魂不肯束手就擒,拼命抵抗。精怪见一时吞不掉皇太孙,一怒之下将半体伸出皇太孙的肉身,化作一条巨蟒蛇身,紧紧的缠上皇太孙的脖子。   皇太孙眼见恶蛟的血盆大口向自己咬来,屏住呼吸强忍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伸手用力撑住恶蛟的上下颚,一时间,一人一蛟僵持不下,精怪自然吞不掉皇太孙,皇太孙也累得满头是汗,无法逃脱。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皇太孙又见那恶蛟的巨大的尾巴向自己卷来,将自己的身体越缠越紧,将自己胸中的最后一口空气挤出胸腔;那恶心又力大无穷的蛇尾继续上爬,缠上了皇太孙的颈项。   皇太孙呼吸越来越困难,可是他的双手撑着恶蛟的上下颚,不能分出手来将缠在自己身上的蛇身掰开。皇太孙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剧烈的挣扎起来。   皇太孙垂死般的挣扎加上精怪忍着被真龙之气所伤的风险伸出的半体之力叠加,竟然将捆着皇太孙的绸带绷断了,皇太孙往旁一滚,摔下病榻;同时,景安帝用过的旧被掉在一旁。   没了真龙天子旧被的束缚,精怪越发张狂。   贾赦安稳的睡了一觉,睡到半夜,袖中的符纸突然发热,吓得贾赦猛地坐了起来。   因为这几日情况特殊,贾赦都是和衣而睡的,有了符纸示警,贾赦每一条神经都绷紧了,跳下床,抓起百宝囊和桃木剑就往里间跑。   一掀帘子入内,好家伙,一条蟒蛇一头扎在皇太孙体内,另一头缠着皇太孙的脖子。皇太孙脸色苍白,双眼突出,连瞳孔都开始散大了。   贾赦右手一剑飞出,左手扬出一把符纸。符纸将精怪释放迷雾造成的幻象驱散,皇太孙房中伏侍的太医、太监、宫女们才一脸迷茫的回过神来。   众人见皇太孙躺在地上挣扎,两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举着,一脸痛苦,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有上前相扶的,有去拿汤药的。守在房内的太医见此情形,想前去给皇太孙把脉,只是还没触碰到皇太孙的手腕,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弹开,太医们也束手无措。   其他人看不见显了半形的蛇妖,只觉略一靠近皇太孙就会被一股无穷大力弹开,心中又惊又惧。   贾赦看到屋内乱糟糟的,太医、宫人们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但帮不上忙,还挡住了贾赦的视线。贾赦突然有些后悔用符篆驱散了迷惑这些人的幻境,叫醒他们还不如让他们继续睡觉。贾赦无奈脱口喊道:“全都散开!”   宫人们知道这位贾将军会玄法,又深得皇上信重,虽然担心皇太孙安危,也都散到一旁,担忧的望着皇太孙。   蛇妖知道贾赦厉害,赶忙往皇太孙身体内一缩。饶是如此,贾赦飞出的一剑还是斩在蛇妖蛇身上,划开老大一个口子。桃木剑上自带灵气,蛇妖被灵气所伤,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连看不见精怪的太医、宫人们都听得一声若有似无但十分凄厉的哀嚎。   扔出桃木剑的同时,贾赦疾步向前,捡起地上的被子往皇太孙身上一盖,那蛇妖越发不敢造次,缩到皇太孙体内蛰伏不动了。   而梦魇中的皇太孙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无力,撑着恶蛟上下颚的双手实在坚持不住了,软软的垂了下来。我命休矣!皇太孙想到这四个字,无奈又不甘的闭上眼睛坐以待毙。葬身蛇腹就葬身蛇腹吧,反正被恶蛟绞杀而死之后,还是会被恶蛟吞食的。   就在皇太孙已经放弃的一刹那,突然一人仿若天神临凡一般,手持长剑,飞剑斩在蛇身之上,那蛇受伤,松开皇太孙,飞也似的逃得无影无踪。皇太孙隐隐看到一个俊逸霸气的人影,就昏死过去。   见皇太孙挣扎了几下昏死过去,宫人们忙将皇太孙抬上病榻,太医也赶忙过来掐人中、按胸口,又给皇太孙喝救心汤。   没有蛇妖作祟,皇太孙从噩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然后,皇太孙一眼看见站在自己榻边的贾赦,正是梦中救了自己的高人。“神仙?多谢大仙相救。”   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皇太孙坚信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贾赦就是救了自己的高人。于是皇太孙向贾赦道谢。   而贾赦此刻气场全开,仿若要大开杀戒的人间修罗,确实很有高人范儿。因为贾赦心中有气无处撒啊,眼见蛇妖现出了元神,自己正要将其斩于剑下,却被手忙脚乱的宫人们挡住了。等宫人们散开,蛇妖也逃了,这种奋力一拳打在棉花上,轻飘飘无处着力还闪了一下自己腰的的感觉别提多憋屈了,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贾赦被这股憋屈劲儿气得觉也不睡了,搬来一把椅子在皇太孙塌前坐下,对皇太孙道:“殿下好好休息,有微臣在此,妖物不敢造次。”   皇太孙灵魂和妖物恶斗了一场,身子越发虚弱,浑身是汗,也确实累了,点头向贾赦道谢之后,又沉沉睡去。贾赦就抱着桃木剑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蛇妖躲在皇太孙肉身内,恨不得生吞了贾赦,他拼着被真龙天子用过的被子所伤的风险放手一搏,眼看皇太孙的灵魂都弱得只剩微弱一缕生机,只差一口就被它的真元吞噬,这个时候贾赦闯进来,不但打断了它的计划,还重伤了它的元神。这一伤,蛇妖至少会损一百年年修为不说,还失去了增强元神直接化形的机会。   和贾赦交手一回,蛇妖也认清了现实:只要有贾赦在,自己是无法吞噬皇太孙的灵魂了。有真龙天子日日过来给皇太孙喂粥饭汤药,皇太孙是身子总有一天会养好,那时候自己被贾赦逼出皇太孙的肉身,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只有先趁机逃回洞府,修炼好了,再来找贾赦报仇。   主意打定,蛇妖就开始观察暖阁的环境,因为四处都贴着符纸,结了铁桶般的阵法,蛇妖就算要逃都没机会。正在此时,一个宫女突然走向门口,拉来了房门,铁桶般的阵法也打开了一个口子。天赐良机!神药嗖的一声窜出皇太孙的肉身,向门口飞扑而去。   与此同时,闭目养神的贾赦突然感觉一阵异动,一个冷冰冰的长虫飞快的夺门而逃。贾赦提剑就追,只是还没跨出两步,一个宫女倒在贾赦身前,挡住了去路。只这瞬间耽搁,蛇妖元神已经夺门而逃。贾赦飞剑扔出,但逃出门外的蛇妖没了阵法禁锢,灵活了很多,那蛇妖元神尾巴一甩躲过,闪电般的沉入夜幕中,不见踪影。   贾赦手一扬,扔出一把符篆,口念咒诀,那些符篆追着蛇妖就去了。   “什么人!”   “小心戒备!”   “有刺客!”   巡夜的侍卫只觉一股凉风刮过,阴森森的十分瘆人,竞相惊呼出声。东宫内外顿时乱了。   见蛇妖已逃,贾赦急忙去看倒在门口的宫女,只见那宫女满身黑气,魂魄俱无,想来是蛇妖元神逃离的时候,顺便一口吞噬了宫女的魂魄。宫女的命格比之皇太孙差了十万八千里,蛇妖要吞其精魄不费吹灰之力,那宫女只和蛇妖一照面,就没了性命。   见宫女没了性命,贾赦又回身看皇太孙。只见皇太孙身上一股黑气弥漫,但因附身多日的蛇妖元神离体,皇太孙死气沉沉的面相上露出了一线生机。   宫人们不敢怠慢,已经分将东宫暖阁之事分报了景安帝和太子处。   贾赦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去追蛇妖,回过身来面如寒霜的问:“那个擅自开门的宫女是谁?”   皇太孙身边服侍的宫女都是四人一组,轮换着当差。今日当晚差的四个分别名曰妙风、妙雪、妙云、妙雯,开门的宫女叫妙风,已经死了。虽然其他人看不到蛇妖逃走,但是光看暴毙在门口的妙风,众人就知道闯了祸。   妙雪颤抖着身子上前半步,战战兢兢的说:“妙风见皇太孙殿下身上衣裳都汗湿了,说要去拿衣裳给皇太孙殿下换过。”   贾赦目光如电的从剩下的三个宫女脸上扫过,见三人家世清白,面上也并未带奸相,许并非故意给蛇妖开门,不禁叹了一口气。也许命数如此吧,那蛇妖不该被斩在此处吧,好在蛇妖虽然逃走,皇太孙是没事了。   因关心皇太孙安危,已经就寝的景安帝和太子听闻暖阁出了事,也急急赶来了。   “贾爱卿,永均他现下如何了?”景安帝人未入内,问话先到了。   暖阁中众人忙跪下请安,景安帝挥手免了众人的礼,贾赦拱手道:“回皇上话,皇太孙殿下除了身子虚弱些,已无大碍,就是妖物逃走了。”   听闻皇太孙徒永均无爱,景安帝和太子都放心了一大截,入内细问详情。   贾赦粗略的将经过说了,又道:“皇上,方才妖物逃走之时,吞噬了宫女妙风的灵魂,只怕妖物一路逃走,碰到的侍卫宫女多有死伤。妖物受了伤,逃回洞府之前,为了养伤,也会多伤无辜百姓,臣请皇上准臣明日前去捉拿妖物。”   景安帝听了,皱眉道:“贾爱卿关心百姓安慰,朕心甚慰,只是永均他尚未痊愈,朕担心贾将军不在宫中,若是再有什么妖物鬼怪前来作祟,该当如何是好?”   贾赦道:“皇上,皇太孙殿下体内妖物已逃,等会儿微臣会取皇太孙心头血为其祛除体内阴物标记,皇太孙命格贵重,没有了标记,阴物不敢前来造次,只需太医为皇太孙悉心调理身子即可。臣观太子殿下和皇太孙殿下面相,劫难已过,日后必将顺遂一生,贵不可言。而那妖物如今受了伤,是除妖最佳时期,若是等妖物逃远,养好了伤回来报复,反而后患无穷。”   景安帝一听到妖物还有可能回来,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问贾赦道:“贾爱卿可知妖物何处?除妖有几分把握?”   贾赦道:“皇太孙到皇陵祭祖,回来就中了邪,微臣料想,妖物应当在孝慈县附近的灵山中得道成精。那妖物元神被微臣斩了一剑,微臣又用符纸做了记号,当能找到。若是寻到妖物,微臣有六成以上把握将其除去。”   景安帝听到妖物有可能就在皇陵附近,顿时觉得皇家威严受到了挑衅,道:“既如此,贾爱卿先给皇孙驱邪,若是三日后皇孙身子好转,朕便任命你为一等神威将军,赐却邪宝剑,斩妖除魔。”   贾赦听了连忙谢恩。同时,贾赦也被却邪宝剑四字震惊了。   却邪宝剑,传说中越王勾践督铸的八把长剑之七,号称有妖魅者见之则伏。在几百年后的现代,却邪宝剑已经失传,但是贾赦的师父却十分笃定的说,他们这一派的第七代祖师用的就是这把却邪剑。这,贾赦听说景安帝要赐给自己却邪剑,这是把本门第七代祖师爷的法器赐给他了?   贾赦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炸得七荤八素的。直到太医递上干净的银针,贾赦才回过神来,如同给太子驱除标记一般,铺开黄表纸,沾好朱砂笔,先画好符篆,再刺破皇长孙中指,取心头血三滴,滴在符篆上,念咒催燃符纸,再将符纸帖在皇长孙额头。   贾赦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仿若谪仙。将燃烧的符纸帖在皇太孙额头那一刹那,皇太孙都看呆了。   符纸燃尽,贾赦见皇太孙眉间黑气尽去,才放了心。谁知皇太孙痴痴呆呆的看着贾赦没动。   景安帝和太子见皇太孙如此情形,不禁担心皇太孙因中邪太久伤了头脑,景安帝问贾赦道:“贾爱卿,永均他这是怎么了?”   “神仙!多谢神仙相救!”景安帝正一脸担忧,皇太孙猛然对贾赦说了这么一句话。惹得景安帝和太子都是一愣。   皇太孙对贾赦道完谢,才发现自己榻边围满了人,连皇祖父和父亲都在。皇太孙又忙对景安帝和太子行了礼,解释道:“皇祖父,正是这位神仙救了孙儿,不然孙儿已经被恶蛟吞入腹中,再也见不到皇祖父和父亲了。”   景安帝和太子正一脸忧色的看着皇太孙,冷不丁的见皇太孙说出这样一番话,皇上和太子才心下稍安,屏退宫人,细问经过。   听皇太孙说完梦中之事,景安帝和太子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贾赦听完,也暗道好险。   景安帝又问贾赦,皇太孙为何会做那样的梦的。贾赦解释说,皇太孙梦到的,是太孙灵魂和蛇妖元神相搏的情景,剩下的半句贾赦没说。但是景安帝和太子也听得明白,如果稍微迟疑半分,皇太孙梦中被恶蛟吞入腹中,便救不过来了。   蛇妖元神离体之后,有太医和御膳房的精心调理,皇太孙恢复很快。因为体内没有蛇妖作祟,也无需景安帝一日三餐亲自给皇太孙喂粥饭汤药。第二日,皇太孙就能下地走动了,还去景安帝宫中请了安。   贾赦将东宫秽气驱散,又在景安帝的寝宫和东宫都布置了镇宅阵法,在宫内住了三日,皇太孙一日好似一日,景安帝便加强了东宫的守卫,准许贾赦回府府准备,择日启程拿妖。   荣国府内,这是正房和东院这些年来难得齐心的一次,贾母和邢夫人都忧心忡忡。   皇太孙中邪的消息并没有传到宫外,但是消息灵通的人家,都隐约得到了宫内这几日戒备森严的消息。邢夫人无处打探消息,只能干着急,贾母在京中却颇有人脉,和好几位太妃都有往来,得知宫中异常,恰巧这几日贾赦又被皇上口谕传入宫中,贾母十分担心贾赦为家族招祸。   两处内宅正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贾赦回来了。   东院里邢夫人上前嘘寒问暖,又要准备艾草火盆给贾赦去晦气,搞得贾赦哭笑不得。正院贾母派人来传了贾赦几遍,让贾赦去荣庆堂说话。贾赦劳累数日,也顾不得解释,派人去贾母处告了病,说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忙让人备热水,吃食。   贾赦沐浴之后,先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才问起邢夫人自己不在这些时日,家中可有什么事发生。邢夫人说一切安好,就是迎春时常会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琏儿虽然嘴上不问,一天也来看几遍。贾赦听了,没说什么,心中却一暖。   到了院子里槐树下,贾瑚围着贾赦转了好几圈,问贾赦去宫里做什么,怎么好几日不回来。贾赦看着贾瑚一笑道:“改日爹爹带你出门捉妖。”贾瑚高兴得拍手叫好。   正院里,贾母坐卧难安,这贾赦越发目中无人了,自己提心吊胆这许多时日,他好容易回来了,竟是传了数遍都不来。也不知那不孝子闯下了什么祸事,不但那日闹得龙禁尉亲送他回来,听说他还在入宫路上遇到刺客。   正焦急难耐,下人来回报说圣旨到了。   贾赦忙换了朝服,命人太开中门接旨。贾母、邢夫人、贾王氏等女眷也忙换了诰命服制,在内院恭候圣旨。   前来传旨的是戴权,戴权乘马而至,负诏捧敕,前后左右有许多內监跟从,贾赦带领贾政等男丁跪迎圣旨。   戴权宣读圣旨:曰皇上任命贾赦为一等神威将军,钦赐却邪宝剑一把、汗血宝马一匹,赏金一千两,另有玉如意等赏赐若干。诏贾赦外出公干,即日启程。贾赦忙接旨谢恩。   贾母、邢夫人、贾王氏等人在内院候着,也不住派人打探消息,得知贾赦虽然还是一等将军,但是得了封号,又得了钦赐宝剑、宝马并其他赏赐的体面,不由得大吃一惊。也不知贾赦这突然入宫数日,是得了怎样的奇遇,竟入了当今圣上的眼。尤其贾王氏,心中又恨又妒,面上却不得不忍者恶心恭喜贾母和邢夫人,形容可笑。   虽然是儿子得了体面,却是已经和自己彻底离心的儿子而非自己钟爱的小儿子,贾母听了贾王氏的恭喜,感觉自己简直是被喂了一嘴的屎。倒是邢夫人虽然不明就里,却真心实意的欢喜。   圣旨上明没有详说斩妖除魔之事,为了避免引起恐慌,遇到这些事,从古至今都是一面隐瞒消息、安抚民众,一面派人前去处理作祟邪物的。也就是贾赦救了皇太孙,景安帝故意给贾赦做脸,才有了这颁布圣旨赏赐一事。若非因皇太孙一事,去办这种差事的法事虽然赏赐丰厚,却往往是秘而不宣的。   接旨之后,贾赦忙略准备一下,便带着贾瑚和郑家树到宁荣街口和一同出征的柳芾等人汇合,急忙往孝慈县方向赶去。   蛇妖逃走之后,不但在东宫暖阁门口杀了一个宫女,还在逃走路上杀了三个侍卫,从皇宫逃入孝慈县路上,也伤了好几条人命。因此出征之事宜早不宜迟,景安帝原本是想让贾赦直接从宫内启程的,不过贾赦想着这次除妖可以让贾瑚和郑家树积攒功德,便提出回府一趟。   而柳芾那边,贾赦拒绝了带一队京营官兵前去除妖的建议。只要了四个武艺高强,阳气足的护龙卫,当然,这四人的主要任务并非捉妖,而是多带朱砂、桃木板、纸钱、糯米、干粮、清水等物。一想到后世出任务,有汽车、飞机配合,根本不用担心后勤问题,而现在只能靠人力搬运有限的物资,贾赦难免又感叹了一番科技使人进步。   贾赦在荣国府接了圣旨,嘱咐了邢夫人无事莫要出门,便带着贾瑚和郑家树出发了。到了宁荣街口,柳芾也带着三名护龙卫,备齐贾赦所言的朱砂、纸钱等物等候在此了。   五人骑的都是千里好马,柳芾等四人骑术精湛,贾赦虽然骑术不如柳芾四人,但是道家自有驯化动物的法门,于是五匹良驹如闪电射出,直奔孝慈县而去。   孝慈县离京城来回十日路程,贾赦等五人日夜兼程,不过两日就到了孝慈县境内。因蛇妖逃走时,贾赦扔出符纸追了出去,虽未杀死蛇妖,也在蛇妖身上做了标记。贾赦占卜一番,选了离妖物最近的村镇落脚,先给柳芾等四人分发了护身符、斗符等;贾赦又拿出桃木板刻小剑。   却邪宝剑是十分趁手的法器,但这可是文物,总不能像桃木剑那样动不动就飞剑扔出。于是来的路上,贾赦一有空闲,除了画符,就是刻桃木小剑,再在小剑上刻上符文,注入灵气,便可做远程攻击武器用了。   到了地方,贾赦等人租住了一间民宅。   安顿好之后,贾赦在房内刻小剑,柳芾带着两个护龙卫出去打探消息。打探回来,得知果然村里有人莫名其妙的丧生。那些死者皆是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变成一具苍白的干尸,仿佛一滴血都没剩下。也有牲畜某明奇妙的失踪,村民都告诫贾赦几人夜晚不要外出,最近不太平。   贾赦听了,就猜蛇妖果然在附近,自然加紧画符刻小剑。   因为马不停蹄的赶工,这日夜里,贾赦已经做好十九把小剑,一并放入百宝囊中。贾赦正欲上床休息,却突然听得外面院坝里马儿嘶鸣之声大起。   贾赦心道:来得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确实认识会道术的人,家中有个八十多的长辈就会,但是作者只认识这一个。   化鱼刺是小道术,会这个不算什么高人。打个比方,就像会几个有效偏方的民间老奶奶不算老中医一样,真正会道术的高人不止会这个的。   我家中那个长辈应该算高人吧,他师父收了三个徒弟,后来长辈的师父带着师兄师妹都进了国家队,写信让长辈也进国家队,但是长辈当时已经在老家安家,就没去。能进国家队的程度,我默认算高人了。   不知道长辈的师父后来在国家队有没有传人,反正长辈自己是没有传人的,想拜师的他觉得心素不正看不上,他看上心思纯正的孩子当时还是不学无束(这里不是错别字)的熊孩子,成天只知道玩儿,吃不了半夜三更学艺的苦。   没错,就是西游记写的晚上三更以后学艺。   长辈会的除了化鱼刺,我求证过的还会止血咒,会治跌打损伤的外伤,接骨正骨不用去医院什么的,一边念咒一边推拿,恢复得绝对比去医院打石膏快,这个是作者亲身经历。长辈还会整蛊,其他的就没那么神乎其技了,至少作者没见过。看风水肯定是会的,但是这个我除了不明觉厉也看不出门道啊。   比较遗憾的是长辈一身本事肯定是失传了,毕竟八十多了没个徒弟。   明天聊聊长辈整蛊的趣事把,他不整别人整自己,也是皮到一定境界了。   对了,高人并非仙风道骨,跟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工作,也没大富大贵,很普通的一老头儿。 第34章   蛇妖元神受了伤, 需要吞噬大量的活物精元恢复修为, 可惜它自从从皇宫内逃脱,就没有遇到什么灵性高的人或牲畜, 即使已经连吞了好几条人命并杀了一些牲畜,也仅仅够蛇妖裹腹, 受损的元神并没有什么好转。   一想到灵性高的精元, 蛇妖就想到险些到口的皇太孙, 想到皇太孙,蛇妖又难免想到贾赦。只有尽快恢复修为, 自己才能去找贾赦报仇。   为了尽快恢复,蛇妖整日的在孝慈县附近寻找灵性高的生灵, 可惜灵性足的生灵哪有那么容易到手,雀灵山中倒是有一只开了灵智的狐狸,但是蛇妖没受伤的时候,去堵截了几次, 都让狡猾的狐狸逃脱了,何况现在自己受了伤。蛇妖正满心烦闷,却让他闻到一丝生灵灵性的味道。   蛇妖兴冲冲的赶来,却见是几匹灵性十足的马,虽然这些马没开灵智, 但是已非凡品,对于受伤的蛇妖而言,也是难得的进补佳品。于是蛇妖兴冲冲的冲过来,准备大快朵颐。   谁知那马当真十分有灵性, 蛇妖还没到,就开始嘶鸣示警。马儿一鸣叫开,其他动物也感应到了凶险气息,一时间整个村子狗吠鸡鸣,乱作一团。村民们是知道最近附近不太平的,听得狗吠之声大作,家家关门闭户,只盼早些天亮。   贾赦听见马儿嘶鸣,翻身下床,抓着百宝囊,提着却邪剑就往院中赶。村镇上没有专门的马厩,几匹马就栓在院坝边的树桩上。   柳芾等人常年习武,耳聪目明,听见院坝异动,也拿着武器出来。这一出来,柳芾等人就被院坝中的情形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缸口粗的、头顶生角的巨蟒在空中翻滚盘旋,搅得天地昏暗,风云变色。院坝上举着却邪剑的贾赦并五匹高头大马都被衬得十分渺小。   巨蟒正要张口向贾赦的汗血马咬去,却见贾赦从房内冲出。蛇妖一间贾赦又来捣乱,恼怒之下,尾巴横扫,发出千钧之力,若是房舍被扫中,必然坍塌,只怕就要多伤人命。贾赦立刻横剑赶上,却邪剑出鞘,举手便向蛇尾斩去。   蛇妖知道却邪剑厉害,不甘心坐以待毙,回身向贾赦喷出一口腥臭扑鼻的毒气。   贾赦右手却邪剑往前递,双腿却急向后退。同时掏出一把符纸,疾向蛇妖扔出。   蛇妖忌惮贾赦的雷符,昂头窜上天,发出一声巨吼。柳芾等四人内功深厚,饶是如此,也被这一声巨吼震得五脏翻腾,气息不畅。   “柳将军,将符篆分发到每家每户,在各家房前屋后撒上朱砂,嘱咐村民闭门不出。”贾赦一面扬剑向空中的蛇妖砍去,一面喊。   柳芾知道和这些妖物打交道,非武力所能及,自己但求不给贾赦拖后腿,忙高声回道:“贾将军放心!”   蛇妖已经开启灵智,听出贾赦忌惮自己伤了这里的百姓,越发肆无忌惮。一个俯冲,又向贾赦的汗血宝马的咬去。那马十分悍勇,嘶鸣一声,人立起来,扬踢就向蛇腹踢去。   贾赦趁蛇头降下,举剑又上,对着蛇的心脏便刺。所谓蛇心,便是常说的七寸,但此刻恶蛟如此巨大,自然心脏处距离蛇头远远不止七寸。贾赦常年和各种阴物精怪打交道,倒也认得极准,一剑不偏不倚,直指蛇心。   蛇妖知道却邪剑厉害,闪身避过,又向贾赦吐出一口毒气。贾赦屏气闪开,心中却想着如何将蛇妖引到空旷之处,一举击杀。   在东宫时,蛇妖只有元神,没有本体,道行要弱很多。此刻蛇妖有本体护身,虽然元神受伤,依旧有强悍的破坏力,防御力也比之只有元神更要高得多。贾赦见蛇妖是本体来此,不禁犯了难。   若是蛇妖只有元神前来,贾赦立刻就可以祭出雷符将其霹个稀烂,但是此刻蛇妖本体来此,就算自己祭出雷符,也不是一两道雷符能将其本体瞬间杀死的。如此大的巨蛟即便是垂死挣扎,也会搞得山河震动,到时候,不知损毁多少村镇房舍,会死多少无辜百姓。   贾赦想到引开蛇妖,自然须得且战且退,贾赦一面扬出一把符纸,将五匹马保护起来,一面佯装惨叫一声,向后山便退。   蛇妖忌惮贾赦的雷符,见贾赦扬出符纸,又往天上窜出,贾赦趁机急忙往后山方向急退而去。   此地名为雀灵口村,背靠雀灵山。雀灵山属孝慈县龙脉分支,草木苍翠,灵气充足,山上多有草木鸟兽得天地灵气滋养,极具解毒功效。   蛇妖听见贾赦惨叫,以为贾赦中了自己喷出的毒气,而雀灵山上多解毒草药,蛇妖以为贾赦上山是寻找解毒药草的,飞快的游上便追。   贾赦故意逃得深一脚浅一脚,做出狼狈的样子。谁知蛇妖追出不远,便有掉头向雀灵口村游去。贾赦是能驾驭雷符的术士,修为高深,岂是那样容易中蛇毒的人?就是中了蛇毒,贾赦这样的修为,也定备有解毒丹药。开启灵智的蛇妖很快想到此节,害怕贾赦将自己引到人迹罕至处痛下杀手,又回到村中,准备先吃了马,补充完体力,再和贾赦缠斗。   贾赦见蛇妖瞧出自己的意图,骂了一声畜生,因担心蛇妖多伤人命,又追了回去。   柳芾等五人都是武功高手,脚程极快,就这一追一逃的工夫,蛇妖再回到雀灵口村时,只见许多人家房间屋后都撒上了朱砂,门上帖了符篆。贾赦画的符篆十分灵验,朱砂又天然有驱邪功效,蛇妖只离开村子一会儿,再回来,村子上就处处透着自己不喜欢的味道,蛇妖碰到地上的朱砂也会烧得皮肤生疼。   狡猾的人类!蛇妖恼怒的盯着贾赦,突然狂性大发。只见蛇妖巨大的蛇尾横扫,似乎要拼着被朱砂灼伤的疼痛,将这些讨厌的朱砂都扫开。贾赦眼见缸口粗的蛇尾扫过,立刻将几株民舍前的大树拦腰扫断,贾赦忙掏出桃木小剑急飞而出,直射蛇妖灯笼般大的眼睛。   蛇妖立刻感受到桃木小剑上的灵力,仰天长啸,昂头避过,那小剑准头一歪,亦是扎在蛇妖两眼之间的位置,原本生着两角的蛇头仿佛生出第三只小角。   蛇妖元神被贾赦斩了一桃木剑,如今本体又被贾赦所伤,简直怒不可竭,恨不能将贾赦等人碎尸万段,将此地夷为平地。贾赦趁蛇妖恼怒之际,第二把小剑飞出,直指蛇心。   蛇妖一个上仰直冲天际,知道贾赦厉害,又不甘此行一无所获,还受伤损道,蛇妖报复性的向几栋民舍冲去。贾赦慌忙之中,又掷出两柄桃木小剑,这两剑旨不在伤蛇妖,而在阻断其俯冲之路。   果然蛇妖见到两柄桃木剑横飞而来,下冲之势一滞。但这也是仅仅一缓,等十九柄小剑扔完,这蛇妖终究能下地大搞破坏,须得将其彻底引开才行。   要引开蛇妖,便要有诱饵,而这仓促间,贾赦哪里去寻对蛇妖有足够吸引力的诱饵?想到此处,贾赦灵光一现,不禁想到贾瑚和郑家树同为鬼体,修为颇高,对蛇妖应当极有吸引力。   但转念一想,贾瑚和郑家树一个十二年的鬼,一个五年的鬼,就是当初怨气再重,修为再高,在这数百年的蛇妖面前,岂非不堪一击。贾赦不愿让贾瑚和郑家树冒险,忙收起想法。同时,又是七柄小剑出手,十九柄小剑去了十一,只剩八柄。   贾瑚原本是贾赦之子,自从重见天日,对贾赦的崇拜日益剧增,又日日得贾赦供奉,听贾赦念经文助长修为,早就和贾赦建立起某种感应。   鬼体非人,须得将话说出才能明白,修为高的鬼魂本来就能读取人类的部分意念,故而有人养鬼做占卜之用。刚才贾赦引开蛇妖的想法强烈,贾瑚和郑家树都感应到了。   两鬼魂虽然感受到蛇妖修为高深,自己受其妖气压迫十分难受,为了替贾赦分忧,也双双从百宝囊槐木牌中出来,向后山急飘而去。   蛇妖受伤之后急需吞噬精元恢复元气,除了活物精元外,贾瑚和郑家树这样的纯正灵体亦对蛇妖受损的元神大有益处。见了贾瑚和郑家树飘出,蛇妖仿若饿猫见了鱼腥,顾不得在雀灵口村大开杀戒,追着贾瑚和郑家树就往雀灵山上去了。   贾赦修为再高,也不能像修仙写的那样御剑飞行。见贾瑚和郑家树主动做诱饵将蛇妖引入雀灵山,心中又悔又急。悔不该有让贾瑚和郑家树做诱饵的想法,让他们感应到了;急的是恨不能自己能足底生风、腋下生翅,赶紧飞到贾瑚和郑家树身旁保护他们。   顾不得许多,贾赦提剑就向雀灵山奔去,心中只盼贾瑚和郑家树能多拖延一刻,等到自己的增援。   贾瑚和郑家树进入雀灵山后,便往草木茂密处飘去。槐、柳、桑、杨为四大鬼木,贾瑚和郑家树为鬼,若二鬼入山之后,能寻到一片鬼木多的林子,依附鬼木小心躲避,或可拖延些时候。   可是草木繁盛的地方,人迹罕至,此刻又是深夜,贾赦深一脚浅一脚的入山,所到之处并无道路,别提多难行进了。就是明明感应到贾瑚和郑家树就在前方,一时半刻也难以赶到,想到贾瑚和郑家树身处险境,贾赦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贾瑚和郑家树入了雀灵山,就朝草木繁盛的地方飞奔。这里是他们头一次来,地形不熟,后有随时可以将他们一口吞噬的强大追兵,吓得两个鬼魂毫无目的的在雀灵山中乱窜。   身后阴风大作,蛇妖尾巴扫过的树木哗哗作响,这一片地飞禽走兽都吓得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除了蛇妖游过密林的声音,整片山林静寂无声。   贾瑚和郑家树在山林中飞奔,整片山林除了两鬼一妖,竟是第三个鬼影都找不出,如此前路茫茫,后有追兵的诡异氛围,险些吓破贾瑚和郑家树的鬼胆。   身后的蛇妖越追越近,贾瑚和郑家树甚至能闻到蛇妖吐着信子时的腥臭味。“哇,郑大叔,我们会被吃掉吗?”   贾瑚还是小孩心性,因为过于害怕,忍不住要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郑家树是成年人了,心智成熟得多。   郑家树想到若非法师相助,自己现在还被压在桥下受万人践踏,自己的家小也受人欺凌苦不堪言。是贾赦将自己从桥下放出来,给自己消业、解除自己身上的禁锢,是贾赦一直帮衬自己家里,给自己的家小田地,并庇护他们不被人再次夺去家产。此刻,那蛇妖厉害,是自己回报法师的时候了。   郑家树鬼脸铁青,把脸一横道:“不会,我去引开妖物,公子你回去将法师引来,除妖卫道,替我报仇!”说完,就要现身向反方向飘去。   贾瑚日日和郑家树一起在槐树上修炼,他可不愿意郑家树去送死,他只是心中害怕,想说话而已。“郑大叔,不行,我们一起逃吧,那妖物厉害,引开他太危险了!”   郑家树叹息一声:“妖物太过厉害,一个葬身妖腹,总比我们都被吃掉的好。说完,郑家树就要出去。”贾瑚一把拉住郑家树,使劲摇头。   这一耽搁,蛇妖已经到了。此刻蛇妖明明是本体,脸上却仿佛露着狰狞又得意的笑容,信子一吞一吐,灯笼大的眼睛放着贪婪的光芒。“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是蛇腹里憋出的腹语,听着无比怪异可怖。   完了,一个都逃不掉了,那就拼了吧。贾瑚和郑家树都知道大势已去,贾瑚向小炮弹一般朝蛇妖冲去:“我们逃不掉,我爹爹也会杀了你!”   蛇妖张开血盆大口,贾瑚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吸来,要将自己吸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喵~一声猫叫划破深夜的宁静,同时一只肥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一爪子乎在蛇妖头顶的小剑上。   昂~蛇妖发出一声惨叫。桃木小剑上有灵力,每多刺透一分,对蛇妖的伤害就多一分,这猫非常聪明,一爪子将小剑乎得深了三分,却将蛇妖疼得一声哀嚎,巨大的蛇身一摆,顿时一篇树木拦腰折断,咔擦之声不绝。   喵~又一声猫叫,仿佛在叫贾瑚和郑家树跟上,贾瑚和郑家树死里逃生,哪里来得及想许多,也不去管这猫哪里来的,哪来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去斗蛇妖,跟着肥猫就逃。奇怪的是,贾瑚和郑家树跟着肥猫逃了,蛇妖竟然没追上来。   贾瑚想回头看,被郑家树一把拉着就急往前逃。别看那肥猫足有十几斤重,圆滚滚的样子,浑身漆黑,只有四只爪子雪白,但十分敏捷,上蹿下跳,快如闪电。   郑家树和贾瑚跟着肥猫来到一棵大树底下,肥猫绕着大树顺转七圈,逆转三圈,那大树树根处竟然露出一个洞口,肥猫喵了一声,窜了进去,贾瑚和郑家树立马跟上。   进了树洞,贾瑚和郑家树喘着粗气,显然被蛇妖吓得不轻。略喘匀了气,郑家树和贾瑚就向肥猫道谢。肥猫喵了一声,一张猫脸仿佛带着笑,带着得意。   又喵了几声,灵体之间是可以通过感应交流的,郑家树和贾瑚听明白,肥猫的意思是让他们在这里躲着不要乱跑,肥猫还要出去找同伴。   贾瑚和郑家树可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鬼,听说肥猫还有同伴在外面,也要跟出去。肥猫恼怒的横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嫌他们碍事。   而另一边担心儿子安危的贾赦,还在努力的向深山中赶。   贾赦的却邪剑是上古名器,号称鬼怪见之则伏,天然就有着寻妖觅怪的指引之能,况且贾赦用符篆将蛇妖标记过,要追踪蛇妖踪迹倒是容易。就是这蛇妖行动如飞,贾赦修为再高也是凡人,在这深山密林中,行进困难。却邪剑刚感应到离蛇妖近些,被几条藤蔓一阻拦,那蛇妖又跑远了。   贾赦担心贾瑚和郑家树安危,心中越发焦急。   整座山林笼罩在夜幕中,一丝光亮也无。却邪剑散发出柔和白光,为贾赦指引方向,贾赦依旧奋力的往前追赶,却邪剑感应到蛇妖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   越靠近蛇妖,贾赦就觉得奇怪,蛇妖仿佛被什么绊住了一般,停滞不前,前方还隐隐传来斗法的气息,空气中灵力乱窜。可是贾瑚和郑家树可没那么高的修为,别说和蛇妖打斗,就是在空气中乱窜的灵力,也极有可能伤到他们。   一想贾瑚和郑家树的魂魄对许多妖修而言,都是能增强修为的美味,贾赦一颗心又纠起来了,这是黑吃黑抢起来了?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是两个妖修为了黑吃黑而争斗,起码证明贾瑚和郑家树还活着,想到此处,贾赦又不顾劳累继续往前赶。   蛇妖快被眼前的狐狸气死了,这只狐狸灵气十足,已经开了灵智,如果能吃掉狐狸,蛇妖必然修为大进。但是这只狐狸十分狡猾,蛇妖和他纠缠了好些年,眼看就要到手,却都被狐狸险伶伶的逃走了。   最近,这只狐狸又多了只肥猫帮手,那只肥猫刚开了灵智,修为很浅,但是猫是蛇的天敌,每次肥猫出来捣乱,都会搞得蛇妖慌乱一阵,趁此机会,那狐狸不是突施偷袭就是逃之夭夭。   因为修为差距,以前这一狐一猫都不敢和蛇妖缠斗太久,不知今日怎么了,狐狸仿佛知道贾赦追来了一般,死命的缠住它。蛇妖不怕狐妖和猫妖,但是他怕贾赦啊。   而此时跟蛇妖缠斗的狐妖也心惊胆战,他修为比蛇妖浅,本体比蛇妖小,真斗起法来,可不是蛇妖的对手。他原本是在这里拖一阵,等着肥猫救了那两个鬼,安顿好那两个家伙,就过来帮他,然后大家一起逃走。却不知道今天死猫怎么了,还没赶来。死猫再不来,他就要葬身蛇腹了,如果让他逃过此劫,一定把肥猫挠成秃头猫。   猫妖安顿好贾瑚和郑家树,正准备回身去救狐妖,那两个不怕死的鬼却说非要跟着他一起去斗蛇妖,就这两个一点儿都不能打的鬼,到了蛇妖面前也是送死的份儿,还装出一副讲义气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小孩儿鬼,口口声声说他爹能放雷符把蛇妖劈死,等他爹来了,蛇妖就完了。可是他真有那么厉害的爹,怎么会被蛇妖撵得满山乱跑?猫妖劝了两句让两个鬼在树洞呆着,两个鬼不肯,猫妖也懒得理他们,回头去找狐妖了。   别说狐狸是他好朋友,救过他的命,就说这雀灵山现在没有大妖震慑蛇妖,如果狐狸死了,蛇妖一点牵制都没有,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他主人的邻居。想到此处,肥猫喵的一声,窜出老远,许找狐妖了。贾瑚和郑家树也飞奔赶上。   狐妖眼看不支,听得喵的一声,猫妖窜起老高,凌空一个挺身,灵活的胖子张牙舞爪的像蛇妖头顶的小剑乎去。   蛇妖吃过猫妖的亏,连忙闪身避过,狐妖也堪堪从蛇口底下脱险。   贾赦终于赶到,却看到一狐一猫和蛇妖斗得风生水起,那猫妖修为很浅,却极有智慧,知道去拍自己扎在蛇妖头顶的小剑。   贾赦凌空又放出两支小剑,蛇妖避开了猫妖,不想贾赦又至,避无可避,两支小剑扎入蛇身,蛇妖又一声蟒嚎,尾巴横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草木纷纷折断。   贾瑚和郑家树被这三妖斗法,满山乱飞的灵气逼得险些显不出形,更加不能靠近,眼看贾赦到了,贾瑚和郑家树一喜,放下心来。贾瑚飘到一株大树树冠之上对肥猫喊道:“肥猫快和你朋友躲起来,我爹爹要放雷……”   贾瑚一语未了,蛇妖暴起张口就向贾瑚吞去。贾瑚吓得一缩身,飘下树来。   狐妖和猫妖曾跟着蛇妖进雀灵口村,见过贾赦斗蛇妖,知道贾赦厉害,也放心了一些。猫妖飘到狐妖身边喵的一声:你没事吧。狐妖瞪了猫妖一眼,一甩头,仿佛哼了一声,那小模样别提多傲慢了。   猫妖一见狐狸这臭样子,也已扭腰去跟贾瑚玩儿了,比傲慢,谁还能比过我猫族?猫族永远最骄傲!   贾赦放出两支小剑之后,一却邪斩出,因为有狐妖和猫妖牵制,却邪也钉到了蛇妖尾巴。同时,贾赦扬出一把符纸结成阵法,虽然不能完全禁锢有本体的蛇妖,也让蛇妖的反应迟钝了很多。   狐妖和猫妖见阵法厉害,躲得远远的。   贾瑚蹭到猫妖身边说:“快躲起来,我爹爹要放雷符了,可厉害了!”说完,一缩身,和郑家树飘进了远远的一株老柳树内,伸出个头看热闹。   狐妖和猫妖也钻入那株老柳树地下的树洞中,探出狐脑猫头看热闹。   贾赦看到一狐一猫斗蛇妖,蛇妖满身昏黄之煞气,一眼极知道蛇妖做了不少恶事。而那一狐一猫身上却有一层功德光,知道猫妖和狐妖是善妖,放出雷符也避开了那株柳树方向。   一道雷符扔出,霹在蛇妖头顶。哄!惊雷之声乍起,吓得看热闹的贾瑚、狐妖、猫妖的三个脑袋都一缩。狐妖、猫妖:这个人类太吓人了,等会不会霹我吧?   贾瑚只略缩了一下头,又探出头来呼喊蹦跶:“爹爹好威武,爹爹最厉害!爹爹霹死它!”   听到贾瑚蹦跶,狐妖和猫妖抬头看了一下树干上伸出一个头的小孩鬼,又看了一眼手持雷符,脚踏七星步的贾赦,威武个屁,明明那么可怕,吓死猫了!吓死狐狸了!一狐一猫又把头往树洞内缩了几寸,但是忍不住一颗要看蛇妖被霹死的八卦心,仍旧舍不得完全缩回洞内。   蛇妖尾巴被却邪剑钉住,却邪剑不但钉住了他的本体,还钉住了他的元神,蛇妖逃脱不得,依旧做垂死挣扎,一条巨蟒在林中翻滚哀嚎,扫到之处,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贾赦手持雷符,脚踏七星步,口念五雷诀,存想完毕,大吼一声“着!”雷符祭出,直奔蛇妖的蛇心。   轰!咔擦!一道闪电划过黎明前的夜空,照得被雷符霹中的蛇妖越发狰狞。却邪剑插在蛇妖尾巴上,因为蛇妖的挣扎,划拉出巨大狰狞的口子,鲜血直流,染红了一大片被蛇妖压死的草地。   同时,雷符在蛇妖身上霹出无数道细小的口子,蛇妖一声哀嚎,元神出窍,越变越淡,最终归于虚无,修为散尽。   蛇妖的本体也越缩越小,最终成为一条碗口粗,三丈长的,五彩斑斓的巨蟒。巨蟒已经死了,尸体上伤口无数,透着如同被火烧过的焦黑,仿佛被烧红的铁钳乱钳烙死,死状惨不可言。   树洞里的狐妖和猫妖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浑身颤抖:太残暴,太血腥,太可怕了。将来自己历雷劫的时候也会这样吗?颤抖的狐妖和猫妖心想:以后一定要做好事,修功德,绝不能让天雷霹死。   贾瑚从柳树树干内飘出来,钻入树洞对狐妖和猫妖说:“你们好啊,我叫贾瑚,谢谢你们救了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我爹爹在外面,刚才打死蛇妖的人就是我爹,我爹厉不厉害?威不威武?我带你们去认识我爹啊。”   一狐一猫拼命摇头:太可怕了,妖间惨剧,我不要认识那个可怕的人!   山下的雀灵口村,天亮之后,村民们才敢开门出来,只见昨日那几个官家人借宿的屋子前,院坝中好几株大树都被什么钝器拦腰击断了。想到昨日猫狗牲畜烦躁的叫声,屋外异常的响动,以及今日天未亮时,后山传出的惊雷,村民们议论纷纷。   柳芾找到村长,寻了几个胆大的壮劳力,许以钱财,要一起上山找贾赦。重赏之下有勇夫,没过多久,柳芾就组织起一直十几人的队伍,准备进山搜山。   众人刚到村口,就见几个小孩子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口中喊道:“有疯子拿着刀进村了,身上都是血,好吓人!”   柳芾迟疑一下,忙上前去看,众村民听见小孩说疯子提着刀,怕武疯子伤人,壮劳力们也拿着锄头棍棒纷纷上前。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浑身血渍、满脸怒容,手提长剑走来,浑身上下透出的危险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疯子后面跟着一狐一猫,两只畜生看起来似乎也很害怕。   “啊,疯子要杀人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吓得高喊起来。   “贾将军!”柳芾见是贾赦回来了,高兴的迎上去。   众人看不见的贾瑚抬头看了一眼贾赦,只见贾赦身上的衣裳早被荆棘划成了一条条的碎布披在身上,贾赦滚了一身的尘土,身上还沾着蛇妖的血,看着确实仿若疯子。   贾瑚突然拍了拍手,十分诚恳的安慰贾赦道:“没事的,爹爹,就算是疯子,你也是最威武不凡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谁是疯子?这简直是亲儿子啊!大赦赦:捡到战宠两只。   说一下会道术的长辈的事,好像不少读者误会了。   长辈会的东西是:用手法正骨接骨,治疗跌打损伤;会止血;会化鱼刺。这几样归纳起来,其实就是长辈是个厉害的传统外科医生。并不是作者文里写的大赦赦这样会降妖除魔啦。如果用走近科学的逻辑解释:其实长辈就是一个会传统手法的外科医生,那些推拿时配合用的咒语,会被纪录片解释成:为了保密故意赋予神秘色彩。   这么一看,是不是就没那么神奇啦。   我们这里相信长辈的人,都是来求医的,并没有人找长辈驱邪。所以邪祟什么,作者也只是从文学作品中见过,长辈并不宣扬这些。   关于收徒:长辈不会收徒了,因为他们这一派的规矩是半夜传授,长辈八十多岁了,教不动了,实际上十几年前他就说过不收徒了。   关于半夜传授,用玄学解释就是要配合阴阳五行,选特俗时辰;用科学解释就是,过去生活水平低,手艺人白天要干活,只能晚上抽时间传艺。所以这些东西,信的人觉得很玄很神奇,不信的人,其实也可以找到科学的解释方法啦。   关于长辈对鬼神的态度,小时候一群小孩儿缠着长辈讲故事,肯定是要问有没有鬼的,长辈每次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反问:你们见过鬼吗?   现在长大了,回忆起来,其实长辈传达的也是一种朴素的“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世界观。所以,看文的各位就看个开心,大家都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关于国家队:长辈收到邀请很久以前了,不知道当时是什么部门,只知道长辈的师父是在省会。如果现在能进国家队的话,作者觉得很有可能是什么民间技艺传承人的身份,并不一定是狂拽酷霸的有关部门啦。   另外,作者只是个网络写手,隔着网络,大家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很感谢相信我作者有话说的读者,但是我还是要多嘴说一句:不要太轻易相信网络上的人,即便对玄学很感兴趣的读者,也不要轻易在网上拜师。如果作者也是坏人呢?虽然很高兴得到大家的信任,但我还是觉得大家还是要对所有陌生人保持警惕态度,这个所有人当然包括作者在内。   喵喵喵,说了这么多,希望大家别嫌作者啰嗦爱说教,作者真的只是对大家的信任又感动又担心哒。   说得太多了,关于长辈整蛊自己的事就明天再说啦。 第35章   贾赦累了一夜, 如今可说是精疲力竭。听到贾瑚这么安慰, 贾赦哭笑不得。   村民听柳芾喊那疯子贾将军,也认出这‘疯子’就是昨日进村那个好生威武的官爷。忙一面道歉, 一面问官爷这是怎么了?贾赦一面道无妨,一面先问村民取碗水, 他劳累一夜, 现在都渴得嘴唇开裂了。   贾赦等人在此借住, 给的酬劳丰厚,村民听了, 忙不迭的去了。不但须臾端来开水,还有婆子自去准备热水粥饭。贾赦接过一碗温开水一饮而尽, 方觉口干舌燥之感稍减。   其他村民见跟在贾赦身后的一狐一猫,都啧啧称奇。猫有通人性的,跟在主人身后倒不觉奇怪,狐狸可是野物, 却极少看见这么不怕生的。村里有些小孩儿见了狐狸和肥猫不怕人,围着一狐一猫瞅个不住。有些胆大的还想上手摸,被大人阻止了。   肥猫不惯被人围观,蹭蹭两下,蹦到贾赦的肩膀上, 坐着舔爪子。   村长约莫四十多岁年纪,刚开始看到一狐一猫没有在意,此刻见到黑猫白爪坐在贾赦肩头舔爪子,只觉十分眼熟, 却不住的盯着黑猫看。一人一猫对视良久,村长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踏雪?”   喵~肥猫放下爪子冲着村长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打招呼。   村长顿时愣住了,又惊疑的望向几位族老:“福伯、旺叔、权叔,你们看这是踏雪不?”   几位族老上了年纪,围着黑猫看了好几眼,疑惑的道:“看着是踏雪,可是不可能啊,猫哪能活那么久?”   肥猫又喵呜了一声,十分骄傲的抬头挺胸。   一个上了年纪的族老又看了肥猫好几眼,十分肯定的道:“是踏雪,莫说这长相,就说这神情、这喜欢坐肩头的样子,除了踏雪我没见过第二只猫是如此的。”   贾赦听了,扭头看了一下肩头的黑猫,准备等会儿向村民打听打听。这会子功夫,热水已经备好,贾赦先去沐浴更衣,又用了些热粥饭,才将昨晚之事跟柳芾等人并村长、几个族老说了。   末了,贾赦问:“村长,不知那蛇妖在这村里为祸多久了?”   村长是个十分精干的庄稼汉,想了想回答说:“我小时候,这村子是极清净的。若说怪事……”村长看了一眼贾赦肩膀上的黑猫说:“怪事要从踏雪的主人玉道长仙逝说起。玉道长是外地来的,村里没人知道他仙乡籍贯,也没人见他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不过玉道长人很和善,和村民们相处得也好。当时玉道长养了一只名叫踏雪的猫,我总觉得官爷肩头这只猫,就是玉道长那只。”   村长说到这里,尴尬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是我扯远了。当初我还是个半大孩子,玉道长好相处,大家也只当他是个普通邻居。直到玉道长仙逝之后,村里就陆陆续续发生怪事:先是时常有人家养的牲畜不见,后来进山打柴的落了单的人也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久而久之,村子里就传出雀灵山上有了精怪作祟,让大家夜里莫要出门,白日莫要独自进山。自从大家小心些之后,除了偶尔有牲畜失踪,人倒极少出事了。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多年,前几日村里突然有蛇妖作怪,甚至还有人远远瞧见蛇妖吃人,看见的人一病不起,现下还躺在床上说胡话呢。官爷,那蛇妖真的已经被官爷杀了吗?”   贾赦听完,心中却越发疑惑,又问:“那位玉道长是什么时候搬来村子的?住了多久?玉道长来之前,雀灵山上可有精怪为祸?”   这个村长就不知道了,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族老说:“玉道长大约四十年搬来的吧,在村子住了约莫十几二十年,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玉道长来之前,咱们这里也安生。后来玉道长过世,也不知道那蛇妖是哪里横生出来的,祸害了不少牲畜,还杀了好些人命,闹得雀灵山脚好几个村庄都不得安生,幸而那妖孽被官爷除掉了。”族老满是皱纹的脸上一脸庆幸,显然是对蛇妖为祸忍耐已久。   贾赦听了,不但没茅塞顿开,反而觉得疑窦丛生。那位玉道长来之前,村子是安生的,也就是说蛇妖并未在此出没;玉道长仙逝之后,蛇妖出来作祟,有两种可能,一是蛇妖是玉道长带来的,玉道长死后,就压制不住了;还有一种可能是蛇妖来了此地之后,玉道长也跟来此地,为了保护村民,一直压制蛇妖,直到玉道长死后,蛇妖才没了约束,出来伤害人畜。   贾赦又看了一眼自己肩上踏雪,经过昨日勇斗蛇妖,猫妖、狐妖、贾瑚和郑家树身上的功德光都又厚了一层。尤其是贾瑚都长高了些,如今看上去有六七岁小童的样子了。猫妖和狐妖的修为自然也增进了,这猫妖一看就是没有做过恶事的善妖,贾赦总觉得猫妖踏雪的主人玉道长应该也是功德加身的得道高人。   贾赦又和村民打听了些别的,村民所知有限,剩下的事,就说不出什么了。贾赦心想:不如抽空问问那两只小妖,只怕比村民知道得还多些。于是,贾赦撂开此节,先让村长找了几个胆大的壮劳力,许以酬金,和自己一道上山,将蛇妖尸体运回,找一处空地焚化掩埋了,再去那两个看到蛇妖的村民家里,为其驱散煞气,将其救醒。   蛇妖之事已了,因天色不早,贾赦决定在村子里修整一日,次日便回京复命。   夜里,贾赦给贾瑚和郑家树烧了供奉,又给他们念经消业。但凡妖物,吸收天地灵气而得道,若是能有万物灵长的人类修士日日为其念经,对其修炼而言自然是事半功倍。贾赦念经时,狐妖和那只叫踏雪的猫妖也围着贾赦听。柳芾远远看着贾赦寻一处空地烧了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身旁坐着一狐一猫,也一动不动的抬头望着贾赦,只觉十分有趣。   次日便是贾赦一行启程回京之日,因贾赦救了被蛇妖吓病了的村民,又斩杀了蛇妖,村民们直把贾赦当做活神仙,甚至有人想贾赦留下来,说怕妖物再来作祟。   贾赦笑言,他已经给雀灵山观过气,雀灵山风水极佳,蛇妖伏诛后煞气也散了,不会再有邪物作祟。再说此去离京不过五日路程,若是再有怪事发生,也可去京城荣国府寻自己。   众村民听了,才将贾赦一行送到村口。贾赦刚刚上马,黑猫就窜上了贾赦的肩头,白狐狸又跳上了贾赦胸前的马鞍,贾赦赶都赶不走。引得众人越发称奇,更加笃定贾赦是神仙高人。   原来,贾赦自从和不化骨対掌之后,得到了奇怪的修为,对妖物有天然的吸引,因此踏雪和狐妖才追着他回到村子;自从两只妖物听到贾赦念经,从中受益之后,更是赶也赶不走了。贾赦知道两妖都是善妖,见他们执意要跟随自己,便也不撵了,权当给贾瑚找两个玩伴。   回京之后,贾赦特意绕道从宁荣街路过,嘱咐贾瑚先带踏雪和狐妖回东院,自己才入宫复命。   来到上书房,贾赦行礼之后,景安帝赐坐,贾赦只见景安帝桌上摆着两道奏折,正是自己的请罪折子。   贾赦只当未见,景安帝问什么便答什么,只隐瞒了贾瑚、郑家树、踏雪和狐妖之事,讲到一狐一猫时,贾赦只用山中精灵相助一句带过。因皇太孙大愈,身子一日好似一日,东宫也未再发生怪事,景安帝心情颇好,细问贾赦斩杀蛇妖的经过。贾赦一一作答。   当听闻蛇妖为害百姓时,景安帝满心愤怒;当听闻斩杀蛇妖之惊心动魄时,景安帝亦觉十分紧张。待贾赦说完,景安帝另问了几个细节。   “据贾爱卿所言,雀灵山属龙脉分支,风水极佳,山中颇多极善良的精灵。那为何山中又会出那毒蛟这样的妖物?”   贾赦道:“微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已和雀灵口村上了年纪的村民打听过,并问过山中精灵。据山中精灵所言,雀灵山脚,曾住着一个修为极高的道长。道长仙逝后,那毒蛟不知哪里来的,突然来到山中,为害一方,嗜杀无度。不但山中飞禽走兽受其荼毒,山下村民的家畜和落单的村民也时常受害。   蛇妖修行不易,按照常理,蛇妖在哪里出生得道,开启灵智,就会在哪里修行直到化形,才会出山历练。像这样突然出现在另一地的,要么是蛇妖原本的洞府没了,不得不另觅修行之所,要么便是被得到高人收服后故意放来的。”   景安帝听到故意放来的推断,想到皇陵龙脉所在,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手指敲击了几下书案,一脸凝重的问:“既是蛇妖来雀灵山不过二十来年,自然蛇妖来之前就已经开启灵智,修炼成妖了。要将这样的妖物收服,又不伤其修为,还要将其不远千里送到雀灵山,其中要冒多大风险,费多大功夫?这么做的人,又图什么呢?”   贾赦抬头看了景安帝一眼,不愧是为君多年的人,一下就想到问题的关键,景安帝之疑惑,也正是贾赦之担心。贾赦满脸严肃的道:“皇上,这个问题臣一路上也推敲了许久,臣自当知直言不讳。但臣之推测不但令人匪夷所思,且其中许对皇家有冒犯之嫌;臣对此推测并无十分把握,若是臣只推测又疏漏,或是臣有言辞不当处,还请皇上恕罪。”   景安帝见贾赦神色严肃,也隐隐感到事关重大,对贾赦道:“爱卿只管直言就是。”   贾赦接着道:“所谓风水,顾然讲的是山川灵秀,气象万千,但也要观其生气。譬如同样的山环水抱之局,其中飞禽走兽、草木虫蚁各得其所,欣欣向荣是为吉;其中兽死禽亡,草木枯死是为凶。好比一国一城,人烟阜盛处,才繁荣昌盛;荒无人烟处,不过苦寒之地罢了。山川格局顾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其中的生气。   雀灵山为龙脉分支,有龙气经过,因为风水极佳,养得山中生出极善之精灵,精灵户山下百姓,百姓安居乐业,是大吉之局;但恶蛟来了之后,屠杀山中飞禽走兽,戕害山下百姓,若非山中精灵相护,雀灵山早被蛇妖祸害成一片死地。雀灵山的生气耗尽,龙脉主脉生气必然减弱,若是到时毒蛟再往龙脉主脉而去,将主脉生气一番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但凡破风水局,寻着吉穴,破坏阵眼,皆落了下乘。要破坏有真龙龙脉的大风水大格局,断其生气才是上上之选。雀灵山名雀,蛇以鸟为食,用蛇吞雀鸟之法,将蛇妖放入雀灵山断龙脉生气,当真是狠、准、毒。”   贾赦除了将狐妖、猫妖隐去,以山中精灵代之,这段话皆是实话。当年玉道长仙逝,蛇妖出没雀灵山,便是有一狐一猫暗中和蛇妖相斗,又时常显些异象向村民示警,才将雀灵口村和附近几个村落的损失降到最低。若非有狐妖猫妖从中阻挠,以恶蛟本性,早害得雀灵山及山下村镇生灵涂炭了。   就是蛇妖到雀灵口村偷吃宝马那日,也是猫妖踏雪发现蛇妖异动,回村示警,才恰巧救了贾瑚和郑家树。   哐当一声,景安帝将手上茶杯摔得粉碎。饶是他登基多年,稳重非常,也不得不怒。先是有人要杀储君父子;后是得知有人要破皇家风水总局,凭谁听了能不震怒。   “贾爱卿可否查到那毒蛟来历?”   贾赦摇了摇头道:“连山中精灵都不知,臣无能,也毫无头绪。”其实贾赦不是没有怀疑:皇太孙中邪,他来东宫的首日,就发现皇太孙房中气息和一僧一道身上的暗黄之气十分相似。后来贾赦赶去雀灵山斩杀蛇妖,也发现蛇妖身上也带那种晦暗不明的暗黄之气。根据原著记述,一僧一道神出鬼没,左右书中许多人命运,这许多人中未必没有包括皇室。   何况仅从书中前八十回,就能看出皇室太子谋反,太子落罪,景安帝被逼退位,登基的却是另一位皇子,皇室操戈之厉害由此可窥得一二。最后登基的无论是谁,只怕都不是景安帝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也非景安帝自愿退位。这样的人一时得意,坐上龙椅,也必不服众。原著没有记述的后半部内容里,皇家还不知道内斗成什么样子呢。   以前贾赦看红楼梦,总觉得奇怪:虽然原著隐去朝代,但跟随太祖打天下的贾演、贾源兄弟传到贾赦、贾敬手上时候不过是第三代,本朝建立满打满算不足百年,原本该当是休养生息、励精图治时候,怎么一副吏治混乱、买官卖官严重、权贵草菅人命、百姓朝不保夕的末世景象。想到蛇妖突现雀灵山龙脉之事,贾赦倒明白了:破坏皇家龙脉之生气,无异于将徒家气运釜底抽薪,徒家王朝自然会显示出一副内斗不止、气数将尽之景象。   但这些话,贾赦此刻不能说。一来,他并无十分把握;二来,一僧一道来无影去无踪,贾赦无从求证;三来,根据原著记述,真正左右全书人物命运的应当是警幻仙姑,一僧一道,也不过是替警幻跑腿罢了。   贾赦此刻不知警幻是人是妖,是正神还是邪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些神通足够大的神仙妖怪是无处不在的,只要话说出口,就能被他们知晓,这便是常言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任何时候,不能诋毁神仙志怪。贾赦不知警幻底细,自然不能轻言警幻二字,若是被警幻听去,便是打草惊蛇了。只是贾赦隐隐觉得,从一僧一道身上透出的气息看来,警幻未必是什么正神。   景安帝听贾赦都无从知晓蛇妖来历,只得作罢。又说了些别的,已是酉时,贾赦才从皇宫出来,回了荣国府。贾赦前脚进了东院,后脚就有人将贾赦黑着一张脸回来的事传到了正院。   那日贾赦的一等将军加了神威将军封号,得圣旨钦赐却邪宝剑、汗血宝马、玉如意等,是何等体面。正院的贾王氏又恨又妒,就是贾母也觉不是小儿子得这些体面,十分遗憾。   对于贾赦受圣旨封赏,有急急出门奉诏公干,正院是又羡又妒的。不想人有旦夕祸福,贾赦一去五六日,今日好容易回府,竟是当初的春风得意全无,换做一脸寒霜、愁眉不展。   贾府东院的事,正院一直在时时打探。贾赦回京之后,路过家门未入,直接入了皇宫,从宫中回来,哭丧着脸入了东院的事,正院一清二楚。   贾王氏听闻贾赦臭着脸回来,想着周瑞折了之后,自己断了进项,又被夺了掌家权,撵入夹道小院,就对贾赦恨之入骨。听闻贾赦臭着脸回来,转了转腕子上的佛珠没说什么,心中却恨不得贾赦惹得龙颜动怒,吃了大挂落才好。但转念一想,贾赦落了罪,贾政必受牵连,贾王氏又不免将落井下石的心收回一半,只盼贾赦落了大罪又莫要牵连二房。   贾母听贾赦苦着脸回来,也是心中五味杂陈。在贾母看来,贾赦不学无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不知道贾赦怎么得了皇上的眼,不但入宫数日,还得了封赏奉诏出京办事。但凭贾赦那品行本事,必是要坏事的。贾赦这副表情回来,必是又闯祸了!   贾赦回东院沐浴更衣后,也带着邢夫人和贾琏、迎春去了一趟荣禧堂请安。贾母见贾赦脸色败坏,道:“原是孩子大了,有出息了,只怕会嫌我多话,但是今日我有一言不得不说。老大如今得了皇上器重,在外替皇上办事,那是你的体面。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老大在外办事时,也要小心谨慎,时时想着家小些。”   贾母这话说得恶心人,看似是在关心贾赦,那脸上的嫌弃之色只差明言贾赦你别在外面惹祸连累你二弟了。如果真关心孩子的父母,看见孩子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好,第一时刻便是嘘寒问暖,问孩子在外是否受了委屈、遇到难事。贾母倒好,贾赦遇到什么困难一概不问,开口就是担心贾赦连累他的小儿子。   贾赦本就对贾母没有期待,冷哼一声,说了个知道,就带着家小告辞。   次日一早,戴权又来荣国府传旨了。   这是半月之内,荣国府接到的第二道圣旨,因为昨日贾赦回来面色不好,贾母等人俱是胆战心惊,虽在后院,不住派人打探消息。   贾赦命人开了中门,带着男丁在前厅恭迎圣旨。待得戴权宣读圣旨,直听得贾政和贾珠眉心直跳。   圣旨曰:晋封贾赦为晋江侯,升少傅衔,改迟敕造荣国府为敕造晋江侯府。又有赏赐黄金两千两,并其他赏赐若干。   半月连得两次圣旨赏赐,还从一等将军晋升为侯爵,贾赦风头之盛,在京城一时无两。贾政向来以为自己读书极好,胜兄长百倍,只做一个六品主事,是自己怀才不遇,但自己迟早会加官进爵。谁知自己在一个六品主事上熬了多年毫无进展,倒是游手好闲的大哥从一等将军做到了一等侯爵。   跪迎圣旨的贾珠看了一眼正在接旨的贾赦,抿紧了嘴唇。母亲说大伯不肯给自己国子监名额,不让自己到国子监进学,是怕一事无成的琏儿将来超过自己。贾珠因此勤学上进,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身份能超过贾琏。谁知这不过数月过去,贾琏又从一等将军之子变成一等侯爷之子,同为荣国府嫡孙,贾琏的身份越发比自己高贵了。   消息传到后院,众人的表情也精彩极了。贾王氏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莫名觉得火辣辣的疼。昨夜自己还盼着贾赦吃了挂落,谁知今日贾赦就迎来如此体面。   诸如贾母、贾元春等也各有心思。贾母越发遗憾这些体面不是自己的小儿子得了,而是给了那个忤逆子。而贾元春则是看了一旁的贾迎春。自己自恃容貌端庄丰美,得贾母悉心调教,是贾家最出众的女儿;谁知这个庶女贾迎春不仅记在了邢氏名下成为嫡女,如今还成为了侯门千金。为什么这一切不是自己的,而一个卑贱的婢生庶女却有那么好的运气?   邢夫人心绪没有贾母等人那么复杂,但也谈不上多高兴。昨日老爷回来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在邢夫人看来,大房全靠贾赦一人撑起来,只要贾赦面露忧色,对长房而言,就不是什么喜事。   至于贾赦昨日为何一脸忧色的回府,还得从上书房说起。   昨日贾赦回京复命,连路过荣国府都没进,而是匆匆赶去了皇宫,回了斩杀蛇妖的经过及蛇妖出现在雀灵山,极有可能是有人蓄意破坏皇家气运之事,景安帝难免发了一场怒。   发怒之后,景安帝又将皇太孙中邪一案的卷宗给贾赦看,问他有何看法。   贾赦拿起卷宗,一看数个时辰,竟是越看越觉得扑朔迷离。   贾赦离京这些时日,大理寺也在抓紧审理太子中邪一案的相关人等。不出贾赦所料,幕后之人早就留好后手,将痕迹抹杀干净;路上刺杀贾赦的一帮乞丐自然是有人花钱雇的,毫无痕迹可寻。就是暴起刺杀贾赦的仇槐,刚开始因为贾赦对他下了咒,动弹不得;后来禁锢到了时辰自解,仇槐一句证词没有交代就咬破舌底毒囊自尽了。   倒是景安帝寝宫和东宫两处的宫人清理了一遍,也颇问出些阴私内幕,杖杀了数人,真正可疑的数人,也都如仇槐一般,咬破毒囊自尽了。如此一来,太子和皇太孙身上的标记怎么下的,何人所下,终究没找到源头。   贾赦在宫中看了大半日的卷宗,毫无头绪,连午膳都是在宫中用的。待到酉时,景安帝见贾赦实在没瞧出什么,才道:“害朕之太子、太孙,便是要绝我朝根基,就是幕后之人隐藏再好,朕也必将之揪出,碎尸万段!一等将军贾赦听令:朕封你为晋江侯,授少傅衔,专司查办此案。”   顿了一下,景安帝接着道:“此事机密,贾爱卿接手之后依旧和以前一样无需上朝,暗中查访即可。朕让柳芾柳将军全力配合你,这些时日听你调配。要用什么人,调什么卷宗,朕也会让三司配合。”   贾赦忙领命谢恩,心中却一团乱麻,自己前往孝慈县斩杀蛇妖耽搁数日,便是对方留下蛛丝马迹,也早消除干净了,这一桩悬案又如何查证?只君无戏言,景安帝开口,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接着。   因而贾赦从宫中出来,满面愁容的回到贾府,已是酉时末。   这个官帽不好戴,贾赦新官还没上任就接了这样一桩悬案,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因而别人加官进爵喜上眉梢,贾赦加官进爵却愁眉不展。   不想昨日贾赦沉着一张脸回府,倒是引出贾府正院诸人一番丑态。   贾赦接旨之后,贾政、贾珠忍者内心的嫉妒上前道贺,贾赦看着贾政父子明明满心的嫉妒却不得不做出一番与有荣焉的表情,倒有几分可笑。贾赦本来满肚子烦闷,也被这虚伪的父子俩逗得一乐,郁闷稍减。   宣完了圣旨,戴权笑道:“恭喜晋江侯、贺喜晋江侯。”贾赦道谢,戴权又说要去内院向老封君道喜。   于是贾赦派人将送戴权去荣庆堂,自己去大门外恭请‘敕造晋江侯府’牌匾。为了让贾赦替自己卖命,景安帝面子卖得十足,不但半月内两次颁圣旨为贾赦做脸,连御赐晋江侯府的牌匾都做好了,今日就命礼部官员送来换上。   贾母知道戴权是景安帝身边的第一得用人,自然不敢怠慢,忙命人上好茶,又使眼色给心腹丫鬟让其备红封。   戴权冷眼看了一眼,笑道:“咱家此来就一句话,说完就走,老封君不用忙。”说完,又瞥了一眼满屋子的丫鬟婆子。   贾母心下了然,屏退下人,戴权才道:“晋江侯为皇上分忧,前儿立了大功,才挣得今日的体面。晋江侯如今风头盛,自然会引人眼热,若是府中稍有错漏被人抓住把柄,只怕就要引人弹劾,于晋江侯不利,于府上不利。当然,府上勋贵之家,忠君爱国,规矩极严,皇上时常念起当年荣国公对社稷之功,咱家不过是白多一句嘴罢了。还望老封君不要见怪,咱家这就告辞了。”   贾母嘴上自然是对戴权百般称谢,心中却又惊又俱。面不改色的送走戴权,贾母瘫软在椅上出了一身冷汗:戴权这话贾母有何听不懂的,周瑞放印子钱的事、赖家犯下那些事,哪一件不是错漏?贾政住在荣禧堂多年,贾府上下越制之处甚多,哪一桩不是缺了规矩?   至于那句皇上时常念起荣国公对社稷的功绩,更是只差明言若非看在贾代善面上,就凭赖家和周瑞家做的事,贾家就会被追究。这是皇上在敲打自己了,待得外头荣国府的牌匾换成晋江侯府的牌匾,这里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府,贾赦才是一府之主,政儿一家岂非越发没有立足之地? 第36章   贾赦所猜不错, 他递的第一道请罪折子, 一开始就被秉笔太监拦截下来了,根本没递到景安帝手上。   后来眼看城西新官邸的事压不住了, 孟怀求上门,这件事偏偏又叫贾赦解决了, 秉笔太监才留了心。贾赦递上第二道请罪折子, 秉笔太监立刻就交到了景安帝手上。   只是因为皇太孙中邪, 景安帝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再后来,贾赦屡屡立功, 景安帝乐得做人情,不但连下两道圣旨给贾赦做脸, 还干脆送佛送到西,今日封爵的时候,直接让礼部派人过来换牌匾。   若是这牌匾贾赦自己换,难免引人说嘴, 无论如何,贾母还是荣国公夫人的诰命,荣国公夫人在世,就将公府牌匾换成侯府,落到眼热的人嘴里就不知道编派些什么了, 而礼部亲自派人来换,就避免了所有麻烦,还有人敢说朝廷的不是不成?   戴权到荣庆堂传了一句话,也没收贾母的红封, 就出来再次向贾赦道喜,然后回宫复命。   贾母见手上的红封送不出,心中就有了疑虑。因为贾代善是景安帝心腹的缘故,景安帝身边内侍向来是给她几分薄面的。虽然贾代善死后,戴权来荣国府少了,但是这么拂她面子,还是头一次。更何况戴权方才还敲打了自己那番话。   贾母正在房中不安,张材家的刚才出去已经又把府上的事情打听了一遍,急忙入贾母房中道:“老太太,外头礼部来人在换府上的牌匾呢,敕造荣国府的牌匾都拆下来了。”   贾母听了,本就七上八下悬着的心仿佛被什么噎住了,抚了胸口问:“此话当真?贾恩侯他就这么急不可耐,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张材家的以前在贾府就是女管家,也见过些世面,听贾母如此说,顿时觉得贾母太也自以为是。时至今日,竟然还看不清这府上究竟是谁做主。若不是东院那边和府上官中都不进人,张材家的也不愿意继续在荣庆堂伏侍。   见房中无其他人,张材家的耐着性子道:“老太太,我刚打听过了,不是大老爷着人换的牌匾,是戴公公来宣圣旨的时候,直接从礼部带着人,抬着牌匾过来的。从礼部一路到荣国府,就那么一大块敕造晋江侯府的牌匾,披着彩绸红花抬来的,多少人家都看见了,如今都知道咱们府上出了为侯爷,是天大的体面呢。”   贾母听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皇上直接打她的老脸啊。当初得国时候,太祖皇帝封了八座公府,如今几代下来,爵位早削了,爵位高的不过一个子爵,爵位低的还有三等将军。其他七家家家挂着公府牌匾,自己这个荣国公夫人还活着,府上却被换了侯府牌匾,这是当着全京城将自己的脸皮剥下来踩!   贾母气得倒仰,但因牌匾是礼部换的,是皇上的意思,贾母敢怒不敢言,只在荣庆堂称病不出。   贾母不故意磋磨人的时候,邢夫人也会带着贾琏、迎春去荣庆堂请安,今日贾赦封侯怎么说都是喜事,请安自然是不能免的。于是,邢夫人带着贾琏、迎春来到荣庆堂外,又着人去通传。   贾母听见传话婆子说长房邢氏带着孩子来请安,听见长房的人来了,贾母就想到换了的牌匾,想着自己国公夫人的诰命成了笑话,越发不待见邢夫人,在房中称病不见,便打发邢夫人等回去了。   贾赦还要暗中查访皇太孙中邪一案,无瑕分心管内宅之事,自然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再说邢夫人已经打理了一段时间内宅,虽然算不得中馈好手,有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媳妇帮衬,也不会出什么错漏。   这日贾府换了牌匾,从此没有荣国府,只有晋江侯府。贾赦忙完封侯接旨,又给贾瑚、郑家树烧了供奉,又给二鬼、二妖念了经文,才腾出手来忙自己的事。   自从撵了贾政夫妻去夹道小院,整个荣国府中轴线以东,就只东大院住着贾赦一房人,东大院之后是原来贾政的大书房。大书房极大,有书房、有卧室、有客厅,还带一个小花园。以前二房当家时,贾政就在这里日日受八个清客奉承。后来贾政被撵,书房空出来,这里就被贾赦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偶尔在这里做法事。   今日贾赦忙完东院的事,便带着纸钱香烛,来到正院大书房,摆了香案,烧了请阴差符,将吴胥和栗禄请来。   二阴差到了地方,并未见着需要捉拿的鬼魂野鬼,反而看见贾赦在那里烧给自己的供奉。   “二位阴差好啊,前日承诺给二位的供奉,因我实在腾不出手,耽搁了好几日,今日才烧来,二位别嫌我怠慢。”贾赦一边说,一边往铜盆里放元宝。   虽然上次入皇宫抓积年老鬼把二阴差累得够呛,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贾赦给自己烧供奉的份儿上,二阴差也不好黑脸。吴胥问:“法师今日找我们来有何事?”   贾赦给两阴差倒上酒,才笑道:“有几件事要向二位打听,不知这几个人死后,可曾到地府?这几人和皇太孙中邪的答案有关,还请二位通融一下,将这几人生前做的恶事告知在下一二。”说着,贾赦将一份名单也投入火盆。   这份名单是昨日贾赦从皇宫回带回来的,几人俱是皇太孙中邪一案中畏罪自杀之人,贾赦已将几人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也问清楚了。   火盆中的名单焚尽,栗禄伸手往火盆方向一招,一张纸便飘入栗禄手中。栗禄看过之后,面色凝重,略想了一下,将名单递给吴胥。吴胥看了之后,也是一头雾水,和栗禄对视一眼,二阴差都摇了摇头。   贾赦见了两个阴差如此表情,就知道不好。   果然栗禄道:“我们并不曾拿过这几人的鬼魂。许是这几人并非死在京城境内?”   地府也有完善的行政管理制度,阴差属于各地城隍管,好比阳间的各州的官差;各地城隍又好比个州府的知府、知州。吴胥和栗禄属于京城城隍的阴差,负责锁京城境内亡魂到归地府。故而,栗禄有次一问。   贾赦摇摇头道:“这几人,都死在大理寺大牢。”   听到贾赦如此说,两名阴差都是鬼脸铁青、一脸凝重。一人二鬼不约而同的想到石光珠。当初石光珠就因为身上贴了藏迹符,躲避阴差拿魂,若非被贾赦所破,石光珠之魂魄就被邪道云虚子拘走了。   沉默了一阵,贾赦终于打破沉默问二阴差:“这种情况多吗?”略顿一下,贾赦又说:“二位若是有所不便,当我没问过就是。”   吴胥用力的吸了一口面前的酒碗。鬼魂吃饭都是闻气,喝酒亦是如此,但被鬼闻过的酒饭,味道都会变淡。贾赦将吴胥面前的酒碗倒掉,换上新鲜的酒水,吴胥又闻了一口,才道:“不瞒法师,这样的事并不鲜见,也非独京城一处如此,好些省份、州县的城隍都说这些年,似乎有人在和地府抢着拘魂。”   “这就怪了,我前儿奉皇命去了一趟孝慈县雀灵山斩杀蛇妖。那蛇妖死后,我正要取内丹,却不想一却邪剑下去,内丹就化作一股黄烟飞走了。”贾赦仿佛自言自语,但吴胥和栗禄都听得心惊肉跳。   贾赦这话的意思他们明白:不但有一股神秘力量和地府抢鬼滚,也有一股力量和妖道抢内丹。于是二阴差听完也是鬼脸阴沉,神色凝重。   其实,自从怀疑雀灵山突现蛇妖和警幻有关,贾赦就隐隐猜到此事。书上开篇便是警幻仙子左右一干风流孽鬼历情劫,但贾赦作为修道之人,只知神仙历劫,向来是天道司职,却从未听过下凡历劫之事是被一个没听说过的太虚幻境掌管的。   既然红楼世界里,有个太虚幻境越俎代庖,抢了天道的差事,是否有一个书上没写的地方,也抢了地府的差事,以至于各地城隍拘不到鬼魂。还有个神秘的地方操控部分妖界,争夺妖物死后的内丹。贾赦隐隐觉得诸多怪事背后似乎有个巨大的阴谋,又苦于自己并无头绪,只得暂时作罢。   又和吴胥、栗禄说了阵话,贾赦才送走两名阴差。而阴差这次没帮上什么忙,还拿了大把的供奉,有些不好意思,对贾赦道:“法师以后有什么难事,只要我们做得到的,又不违地府规矩,便绝不推辞。”   贾赦自然是笑着道谢,普通人在阳间要发展人脉,作为风水师,多发展鬼脉也没有坏处。   用通灵之法寻找口供,是贾赦查皇太孙中邪案的最后一张底牌,既然仇槐等嫌疑人的鬼魂凭空消失,没有到地府,皇太孙一案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剩下的,也只有慢慢查访观察、鬼道走不通,还可以查活人:太子和皇太孙死了,对好几位亲王都有好处,自然几位亲王都有嫌疑,只是到目前为止,暂无人露出马脚罢了。   景安帝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给贾赦封侯,用的是贾赦解了皇太孙身上邪祟的名义,至于贾赦得的少傅衔,为三孤之一,少傅衔在本朝作为对有功之臣的表彰,名义上职责为掌佐天子,理阴阳,实际上无需上朝,也是虚衔。   因此,明面儿上,贾赦虽然从一等将军升为了一等侯爷,但是身上并无实职,整日依旧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而暗中,贾赦并未放弃对皇太孙中邪一案的追查。   又说因为贾赦封侯,从次日开始,许多和贾赦交好的人家陆陆续续前来道贺。诸如贾赦的岳父张珣、妻弟张兆、妹夫林如海、工部左侍郎许升、宁国府贾珍、理国公二老爷柳芾和许多住在城西新官邸的官员,贾代善旧部一些武将等。   先时,京中贵族、文臣武将尽皆嫌弃的老纨绔贾赦,短短几月过去,竟成了大红人,封侯之后宾客盈门,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倒是荣国府旧交四王八公的四家异姓王并另外四家公府或是只打发下人来送上礼物,或是连下人都没打发来,没和晋江侯走动了。   贾赦到是理解四王四公的心思。四家王府倒还罢了,南安王犹掌兵权,另外北静、西宁、东平三家虽无实权,也是领的郡王俸禄。八公剩下的四公之后,现在爵位最高者为镇国公牛清之后牛继宗袭一等伯爵,最低的只有三等将军。这四家都还挂着公府匾额,贾赦封了侯爵之后,明明在八公之后里爵位最高,却率先摘了公府牌匾,这不是打另外四家公府的脸吗?   至于另两家,一家是理国公柳彪之后现袭一等子爵的柳芳,派管事送了贺礼;其弟护龙卫首领柳芾将军和贾赦一起经历过皇太孙中邪和雀灵山斩蛇妖两桩大事,是生死之交,自然早早亲至。另一家是缮国公之后石光珠,已于数月前暴毙,石光珠死后,世上已无缮国公府。   贾赦并不在意这些,谁来了,他扫榻以待,以礼相迎,不来,也不会放在心上。至于有些见贾赦突然在景安帝跟前儿得了体面前来巴结的,贾赦因为会相面,知道这些人并非诚心道贺,只是来巴结钻营,贾赦也并不会给好脸。   贾赦答谢前来道贺众人的酒席定在三日后,就定在晋江侯府的东院摆酒。贾政无论如何是贾赦的亲兄弟,就算两人都水火不容了,面子总是要做的,贾家二房也要赴宴。   因贾赦将席面定在东院,东院不如正院朗阔,原是男客女眷分开摆酒席摆不开。不过现下是初秋,将男客的酒席摆在外面花园正好,女眷酒席就摆在内院,由邢夫人招待。这样一来,既不越礼,也不逼仄。   这日一早,宾客们就陆陆续续来了。贾母、邢夫人在内院接待女客;贾赦在在院子里接待男客。   若不是之前戴权敲打过贾母,贾母便摆脸子称病不来了。但戴权都将话说在前头了,贾母总是要来坐一坐的,只是张罗迎客的什么,一律由着邢夫人操持,贾母只和女儿贾敏并几家荣国公旧部的女眷说话。   正席未开,男客们来了就在花园里头说话,用些茶点。   因贾赦带回来两只极漂亮又不怕人的小动物,可将孩子们乐坏了,前来赴宴的孩子们皆围着院子那棵大槐树不肯离去。槐树枝丫上坐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一只浑身亮黑,四爪为白的肥猫。因着一狐一猫实在可爱,就是未满七岁的女孩儿,也不肯乖乖到内院坐着了,也都围着一狐一猫转。   “琏二哥,你能将将白狐狸和踏雪叫下来吗?我好想摸一摸。”   “我也想!”   “我也要摸一摸。”   小孩儿心性,看到可爱的动物都想上手摸一下,第一个小孩儿这儿说了,其他小孩儿也争相去问贾琏。这一狐一猫虽然不怕人,可也各自有自己的傲气,嫌弃的看了围在树下的人类小孩儿一眼,又各自高傲的扭头。   贾珠远远的看着贾琏众心捧月,心中越发不忿,捏了捏袖中的符篆,回头用余光看了贾赦一眼,只见贾赦坐的席面离槐树极远。贾珠又看了那株槐树一眼,果然槐树上贴着画了奇怪图案的黄纸。看见贾赦不在附近,又见槐树果然和昨日碰见的神仙说得一样,贾珠心中就蓦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原来,自从贾赦拒绝了用自己名下的荫生名额让贾珠入国子监进学,贾珠就上进了许多,如今进了京城有名的青云书院,就是贾府有贾赦封侯这样的大事,贾珠也没多耽搁学业,昨日下学后才从书院回来。   在书院回来的路上,贾珠碰到了那个救了他母亲的活神仙。当初贾王氏放印子钱,周瑞被拿,贾王氏吓得险些滑胎。就在贾王氏疼得死去活来之时,突然来了一僧一道,给贾王氏服了一粒十分有效的药丸,贾王氏服食之后,顿时肚子便不疼了。   可是,活神仙刚刚救了母亲,就被大伯追着打。不独贾母认为贾赦是因为家政要得大有造化的麒麟儿,嫉妒贾政,才追打一僧一道。贾珠也觉得大伯是嫉妒自己要得一个十分了得的弟弟,唯恐二房越过长房,迁怒救了母亲和弟弟的活神仙,才追打二位仙人。   昨日,贾珠下学路上碰到了一僧一道中的道人。道人告诉贾珠,贾赦之所以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是因为贾赦信奉邪神,养了鬼怪在身边,靠鬼怪夺人运气,才有今日这样的体面。若是贾珠不信,可摘掉东院院子里槐树上的符纸,再将自己给的这道符纸贴上,必叫贾赦养的鬼怪现形,到时候贾赦身败名裂,你们二房也不用再受他欺压。   贾珠半信半疑,想到活神仙给母亲的药丸效果立竿见影,还是接过了道人给的符篆,连同符纸给贾珠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儿,贾珠接过一并放入袖內。   以前贾琏吃穿用度处处不如贾珠,学识更是远远不及。勋贵世家和荣国府常走动的孩子,哪个不是围着自己珠大哥珠大哥的叫,那时候有谁将贾琏放在眼里?自己还嫌他们聒噪不爱理会他们。此刻,贾琏不过是得了两只畜生,以前围着自己的转的那些毛头小孩变转头去巴结贾琏,真是可笑。‘   贾珠越看被众人围着言笑晏晏的贾琏,越觉碍眼。不就是靠鬼怪相助走邪路吗?这些体面风光原本都是属于我的。我这就叫你现原形,以后被人人唾弃。贾珠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平,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大槐树走去。   原本坐在槐树树枝上悠闲添爪子的踏雪仿佛感到了危险临近,警惕的躬起身子,浑身毛根根炸起。狐妖也警惕的人力起来,机警的扫过人群。   树下围着的小孩儿看到一狐一猫突然如此,大觉有趣,不觉拍手大笑。   自从父亲带回这一狐一猫,这两只畜生虽然高傲,却从来没有这样炸毛的时候,贾琏几乎是出于直觉的感到有危险在靠近,将一旁的迎春护在身后。又对树下的小孩儿们说:“大家退后,踏雪生气了会咬人的。”   众小孩儿听了,吓得离槐树远了些。   贾珠快步走上前来,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甩开了贾琏一截。只要走到槐树地下,揭开槐树上贴着符纸,将自己袖內这张贴上,大伯养鬼走邪路的事就会在这许多勋贵人家面前揭开,贾琏也会从云端掉落进泥潭。让他也体会体会从高处跌落的痛苦,自己这几个月内心的煎熬,马上就要十倍百倍的加诸在贾琏身上。   贾珠越想越亢奋,脸上呈现病态的潮红,一向文弱的贾珠走路带风,竟然走出了一股令人感受到压迫的锐气。   其他人不了解贾珠,并未发现贾珠和往日有什么不同。贾琏和贾珠再熟悉不过,一眼发现贾珠的异状,忙上前道:“珠大哥……”   “滚开!”贾琏话没说完,就被贾珠一掌推开,弱不禁风的贾珠竟然将贾琏推得一个踉跄。   贾琏只见贾珠两眼发红,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魔怔一般。贾琏不知道贾珠要做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贾珠很危险,一定要拦住他。于是贾琏又上前拉贾珠。   刚碰到贾珠的袖子,贾琏就又被一股大力甩开了,贾琏不可置信的看着贾珠,这样珠大哥对十二岁的贾琏而言,简直可以用力大无穷形容。   贾琏的阻拦仿佛激怒了贾珠,贾珠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槐树地下,左手去揭符纸,右手将自己袖內的符纸贴上,动作之快,一气呵成,连贾琏都没看清楚。   同是,喵的一声,踏雪急窜而下,一毛爪乎在贾珠的左肩。咔咔咔,狐妖也一阵焦急的乱叫,也冲上前去,一爪子乎在贾珠的右肩贾珠被推得一踉跄,急往后退。可惜还是晚了,槐树上原本的符纸已经被贾珠换掉。   换掉符纸之后,贾珠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便仰。   槐树上和一狐一猫一起玩儿的贾瑚和槐树内的郑家树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引力向自己吸来,两鬼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只能紧紧的抱着槐树。   可是那股引力实在太大,咔嚓一声,两只厉鬼抱着的槐树竟然生生折断,两鬼一个失稳,也被那股巨大之力吸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   啊~院子里的众宾客齐声惊呼。他们可看不见贾瑚和郑家树,只看见贾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向槐树,还和贾琏发生了小冲突,接着,贾珠双手各在槐树上摸了一下,树上坐着的一狐一猫冲下来各在贾珠的左右肩一按,贾珠昏死摔倒,紧接着就是槐树生生折断。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令人目不暇接。   槐树那边发生的事都太过匪夷所思,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又担心围在树下的小孩被倒下的树干砸到,忙要上前救人。却见那狐狸从贾珠身上弹起,向倒下槐树一撞,那槐树向旁歪去,堪堪避过树下围着的小孩子。   紧接着,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贾瑚袖子里蹦出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儿,纸人越长越高,越长越大,直长成一个成年男子高,上前在槐树干上摸了一下,转身就逃。   众人看不明白,一狐一猫却看得分明,贾瑚和郑家树并两个孩子的生魂都被吸入贾珠贴在树干上放符纸内,此刻纸人儿揭了符纸就要逃,这是挟持了两个鬼魂和两条生魂做质。   一狐一猫哪里能让纸人儿轻易逃走,冲上前去,和纸人儿扭打起来。   那纸人儿力大无穷,一狐一猫开启灵智,武力值也极高,在院子里打得上下腾跃,飞沙走石。   贾赦原本在隔槐树较远的一桌和人说话,不想突然听到踏雪和狐妖相继示警,贾赦觉得不对,想到无论什么厉害的东西前来捣乱,一狐一猫总能抵挡一阵,便飞奔回书房取去却邪剑和百宝囊。   贾赦丝毫不敢耽搁,取了法器就出来,再回到院子的时候,一狐一猫已经和一个气场暗黄纸人儿打得天昏地暗了,贾赦放眼扫了一眼,却没见贾瑚和郑家树。   贾赦心中一紧,来不及细问。既然一狐一猫死命拦着纸人儿,那纸人儿身上又是那样的气场,必然有问题,奔过来提着却邪剑就往纸人儿身上斩去。   贾赦心中狂怒,却邪剑舞得风生水起。却邪剑为上古名器,锋利异常,众宾客虽然不见邪物,但见寒光闪烁,忙将周围的孩子抱开,远远避开贾赦。那纸人儿不知受谁操控,不但力大无穷,出手还颇具章法,左腾右挪,竟然避开了贾赦的好几次攻击。   却邪剑有斩杀邪祟之效,纸人儿顾然害怕却邪剑,踏雪和狐妖也怕,见贾赦上前,一狐一猫退到一旁,各守一边,堵住纸人儿逃走的退路,却并不上前围攻纸人儿。   若是狐妖猫妖也围攻纸人儿,贾赦害怕伤着二妖,投鼠忌器反而展不开手脚,此刻有二妖守住纸人儿逃走的必经之路,贾赦心下稍定,一柄却邪剑舞得更加严密。   因不见贾瑚和郑家树,又见狐妖猫妖拼命拦着纸人儿不许离开,贾赦就猜贾瑚和郑家树受了纸人儿挟持,因而不敢用雷符。   那纸人儿也从腰上抽出两根纸条,纸条越变越长,竟然变成一刀一剑,纸人儿舞开刀剑和贾赦对杀。   贾赦和纸人儿你来我往,僵持不下,贾赦顾然打不倒纸人儿,纸人儿也无法逃走。但是贾赦到底是血肉之躯,而纸人儿受法事操控,力气无穷无解,久战下去,贾赦必然力竭。   眼见贾赦脸上流下汗珠,脸上表情越来越痛苦,剑招也比先前慢,纸人儿竟然扯着嘴狞笑了一下,看着无比诡异。   趁着纸人儿这一得意,贾赦掏出两把桃木小剑放出,分钉纸人儿双脚。   啊~纸人儿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院中众人都听见了,众宾客听得寒毛直竖。   钉住纸人儿后,贾赦因为气急,竟是接连刷刷几剑,砍断纸人儿四肢,又拦腰将纸人儿砍做两段。   同时,砰地一声,纸人儿仿佛烟花般炸开,燃成一堆飞灰。看到纸人儿自燃,贾赦心中一抽,仿佛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冷汗涔涔,脸色煞白。   自杀式袭击!贾赦想到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在时政新闻上常听见的这几个字。如果纸人儿劫持了贾瑚和郑家树,此刻贾瑚和郑家树是否会和纸人儿一起被焚化……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大家不要嫌弃晋江侯这个名字不走心,我很走心哒,我也带着大赦赦参加我和晋江有个约会的征文,所以大赦赦被封晋江侯啦。   关于长辈整蛊自己的事,我昨天就写好了,今天终于可以放上来啦,挺长的,大家可以当微看了。   关于长辈整蛊自己的旧事,这个作者只是听说,不保真,大家当小故事看吧。   话说八十年代左右,那时候大家都能吃饱饭了,但是生活条件没现在好,过生日,通常都是在自己家里做,很少有人去酒店吃饭。   某一年长辈自己生辰,在家里摆酒,从头一天就对做饭的、做冷菜的、做热菜的人手进行分工。   因为人多,是用那种木蒸子做饭,(不知道是什么的读者可以百度‘蒸子’有图片)。蒸子做饭比现在的大型电饭煲难掌握火候,但是做好了米饭更好吃。其中长辈有个侄女很贤惠,做蒸子饭做得很好,提前一天就被分配了做饭的任务。   第二天长辈生日,侄女早早的就来做饭,长辈笑眯眯的对侄女说:XX,人人都说你做饭做得好,但是你今天做饭做不熟。   然后怪事发生了,侄女按照往常的程序做饭,火候也到了,但是米饭始终是夹生的。试了几次不好,又放到炉子上继续蒸,不管怎么加火候,都是夹生饭。   直到后来,长辈皮够了,拍了拍蒸子说,可以吃饭了。连火候都没加,大家揭开蒸子一尝,米饭熟了。   这个自己整蛊自己的事,作者是听说的。后来作者问过长辈,长辈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做了个解密。   长辈的意思是:过去生活差,人们流离失所,这种法术往往是饿得不行了,骗一顿夹生饭吃,或者帮被整蛊的人家解了法术,换一碗热饭吃。吃过之后,也都是要祝福主家几句的,不能白拿人东西。   所以,有些道术揭开之后,并不狂拽酷霸,反而透着生活的辛酸。这种整蛊小法术,也许只是某种魔术,也许并不存在,只是个小故事。但是作者很喜欢长辈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传达的某种世界观或者豁达。起码长辈不会仗着自己会道术而故作神秘。   也许长辈真的会这种小法术,但是生活过得去之后,就遵守门规不能乱用,又技痒难耐,就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整蛊了一把自己,皮一下就开心。   总之,学习道术,不管是学习过程中,还是学成之后,都需要比常人更多的自律和耐得住寂寞(这句是长辈说过类似的话,作者加工)。所以长辈就是整,也只整自己。(这句是作者听其言后,再观其行得出的结论)   长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自己会一些东西,但从不宣扬封建迷信,真的像有些文里的风水师一样,一边做着超越科学的事情,一边劝人相信科学。而且乐于自己解密一些东西。 第37章   院子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但是吃惊过后, 宾客们更加混乱了。因为贾珠贴在槐树上的符纸不但拘走了贾瑚和郑家树,还拘走了两个生魂。被拘走生魂的孩子, 立刻就昏倒了。   被拘走生魂的两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柳湘莲和贾蔷。柳湘莲是柳芾之子, 如今二岁多, 今日和柳芾同来赴宴;贾蔷是宁国府正派玄孙, 也不足三岁,因父母早亡, 如今是贾珍抱在东府养着,今日和贾珍一起过来吃酒。   两个孩童都围在槐树地下看一狐一猫, 贾珠将符篆贴在槐树上,两个孩童年纪小,魂魄未稳,首当其冲便被吸了生魂, 昏倒在地。若非贾琏见机得快,将迎春护在身后,只怕贾迎春也会遭此劫难。   见此情形,柳芾和贾珍急忙上来分将柳湘莲和贾蔷抱起。   贾珠身子本就单薄,若是他内心坚定, 或不会有什么祸事,只他对贾琏嫉妒之心一起,便迷失了心性,袖中纸人儿本是邪物, 岂会放过他?贾珠刚起了邪念,就受袖中纸人儿蛊惑,全凭一股悍勇摘下贾赦布置在槐树上的符纸,又将跛足道人给他符纸贴上。他非修道之人,做完这一切,已是消耗了不少精神,再受一狐一猫各乎一爪,也昏死过去,贾政也是忙抢了过来。   贾赦劈杀了纸人儿,不见贾瑚、郑家树并两个孩子的生魂,又惊又怒,目光如刀,浑身透着肃杀之气,环视四周,恨不能伏尸百万!   正在这时,贾政抢上来,他抱不动贾珠,见贾珠方才是被贾赦带回来的一狐一猫各乎了一爪子就昏死在地上,站起来就上前找贾赦理论。   “贾恩侯,你带回来的好妖物将珠儿怎么了?你快将我珠儿救醒,不然我将那狐狸野猫杀了炖肉吃!”贾政边咆哮边去拉贾赦的袖子。   贾赦正在四下搜寻贾瑚等四个魂魄的踪迹,本就心中狂怒,岂容贾政如此污蔑。贾赦抡圆了胳膊反手一掌抽在贾政脸上,怒道:“贾存周,你二房害瑚哥儿死一次还不够,还来害他?若是瑚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叫你二房全家陪葬!”   心中狂怒本就无处发泄,贾赦这一掌用了全力,打得贾政顿时摔倒在地,嘴角已经沁出了血渍。   贾政本以为自己占理,却也被贾赦的气势所骇,竟一时除了知道疼,啥也说不出来。   贾母听闻外头院子里出了大事,忙由张材家的搀扶着出来,刚到内院门口,就看到贾赦一巴掌将贾政扇倒在地那一幕,又听见贾赦语气又冷又厉的向贾政怒吼了那番话,就像是在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宣战一般,吓得贾母一怔。   略顿下子,贾母才怒道:“贾恩侯,你又发什么疯!”吼着就要举拐棍打人。   贾赦环视了院子一周都没找到贾瑚等四个魂魄的踪迹,怒不可竭,再顾不得什么里子面子,左手一扬,一张符飞出,稳稳的贴在贾母脑门之上,贾母就举着拐棍定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众宾客听到贾赦说贾瑚是二房害死的,全都惊愕得不知所措。不欲有所牵扯的人家尽皆起身告辞,贾赦也顾不得他们,依旧提着却邪剑寻找贾瑚等四个鬼魂的蛛丝马迹。   贾琏比之原著中长进得多,见院中大乱,将迎春交给奶娘,命奶娘将大姑娘带去交给邢夫人照料,自己去了门口送客。   其他与此无关又不愿探听人阴私的人家三三两两的告辞。听到贾家二房与贾瑚之死有关,张珣父子自然是留下的;柳湘莲和贾蔷尚未醒转,柳芾和贾珍自然也没走;林如海是贾府女婿,那日弹劾孟怀,别人不知,林如海心中却明白自己承了贾赦的情,也留在院中。   踏雪和狐妖一个喵喵狂叫,一个咔咔乱语,都在贾珠身上踏了好几脚。贾政看见如此,越发觉得这两只畜生是害得爱子昏厥的妖怪。   贾政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因疑心贾珠被贾赦养的狐妖、猫妖害死,竟是凭着一股悍勇爬起来,提起一张椅子就要去砸贾赦,却邪剑锋利无比,贾赦总不能当众杀人,正要倒转剑柄去挡。   柳芾武艺高强,抱着柳湘莲过来,飞起一脚,将贾政手上的椅子踢开。   皇太孙中邪那日,柳芾就在东宫暖阁护驾,亲眼所见药石无医的皇太孙在贾赦的救治下醒转,柳芾最是明白贾赦本事。自己爱子突然昏倒,又有那样厉害的纸人儿捣乱,柳芾就猜柳湘莲、贾蔷、贾珠之昏迷都和邪祟有关,自然不会任由贾政去干扰贾赦。   柳芾一脚踢飞贾政手上的椅子,顺手将手上的柳湘莲交给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腾出手来便将贾政脉门扣住,往身后一别,贾政脉门被扣,浑身酸软,体力不支跪在地上。   林如海和贾敏感情极好,虽对院中发生之事不明就里,但是眼看两位内兄打架,林如海于情于理都要上前相劝。谁知话还没开口,怀中就被塞了个小小孩童。林如海接过柳湘莲,一脸茫然的看着柳芾,只见眼花缭乱间,柳芾已经将二内兄打倒。   贾母举着拐棍不能动弹,院中发生的事却看得清清楚楚。林如海作为自己女婿,眼见二内兄挨打,不但不帮不劝,见柳芾打贾政,林如海还上前接过柳芾怀里的孩子,为柳芾提供方便,心中顿时对林如海生了嫌隙。   可怜林如海好心劝架,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个孩子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丈母娘恨上了。   又说贾政袭击贾赦的时候,踏雪和狐妖突然从贾珠身上暴跳而起,发出尖锐的叫声,猛然扑向两个纸片儿。   贾赦定睛一看,那两个纸片儿正是自己从那自爆的纸人儿上斩下来的手臂。   纸人儿原本只有巴掌大小,是从贾珠袖內出来之后才突然长大的,被贾赦大卸八块之后,手脚都又缩小,成了拇指大小的纸片儿。紧接着剩下的纸人儿身子突然自燃,贾赦惊怒,院子里众人一阵忙乱,竟人人都忽略了那缩小的纸片儿。   谁知那纸片儿仿佛有灵智,竟然趁着贾政偷袭贾赦,飞起想逃。   踏雪和狐妖分扑两片纸片儿,纸人儿自燃之后,纸片儿的法力低了不少,不是踏雪和狐妖的对手。贾赦不用上前帮忙,只是右手拿着却邪剑,左手扣着桃木小剑站在一旁掠阵。谁知踏雪和狐妖分扑的两片纸片儿竟是诱敌之计,一狐一猫堪堪要将两片纸片儿扑下来,另一片纸片儿凌空飞起,便想夺门而逃。   贾赦左手扣着的三柄桃木小剑齐出,一柄直射纸片儿,两柄分从上下两路封住纸片儿退路。   甩出桃木小剑后,贾赦疾步赶上的同时,扬出一把符纸,结成阵法困住纸片儿。纸片儿见逃走无望,轻飘飘往下落。   贾赦害怕纸片儿再次突然自燃,忙将纸片儿抄在手中,翻开一看,果然纸片儿裹着一张符纸。   还来不及细看,贾赦只觉手上纸片儿一热,忙将裹着的符纸取出,堪堪拿开符纸,纸片儿轰的一声在贾赦手上炸开,又自燃了。贾赦看着手上的符纸,长舒了一口气。   同时,踏雪和狐妖也将剩下的两个纸片儿扑到,一狐一猫口咬爪挠,把两个不大的纸片撕成粉碎。众人看着一狐一猫,虽然是畜生,众人却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暴怒。   见贾赦脸色略微放松,柳芾叫了一声:“贾侯爷。”贾赦回过头看柳芾,柳芾歪头瞥了一眼被自己控制住的贾政,显然是在询问如何处置。   贾赦没好气的拍了一张符纸在贾政身上,让贾政继续半跪在地上不等动弹。又回身对柳芾和贾珍道:“快抱着莲哥儿和蔷哥儿随我来。”   柳芾原有二子,长子一病没了,如今膝下只柳湘莲一子,爱如珍宝。见贾赦说得郑重,柳芾知道事关重大,忙从林如海手上接过柳湘莲,向林如海点了下头,也来不及认真道谢,便提步跟在贾赦后面。贾珍对贾蔷向来极好,也忙抱着贾蔷跟上。   贾赦一行急往大书房方向赶去,从贾母身旁经过时,贾母恶狠狠的瞪着贾赦,贾赦也不想再给谁留颜面,伸手一拂,贾母便可以动弹了,贾赦道:“老太太要知道究竟就跟我来。”   贾母心中怒极,但她举了半日的拐棍,现在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打人了。贾母见贾赦一副打了人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道:我便是跟你去是怎地?于是,贾母示意张材家的扶着自己,迈开步子拼命跟在贾赦后头往前赶。   贾赦带着众人直往北走,这条路原本是往正院去的。但因为贾府的东院修了围墙隔起来,另开黑油大门,这走下去便是围墙,再无道路了。跟在贾赦后面的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贾赦到围墙跟前做什么。   贾赦走到围墙前,举起却邪剑几剑斩下,刷刷几剑便在围墙上划出个门洞样子。却邪剑乃削铁如泥之宝剑,在围墙上划出门洞样子,剑身透墙而过,竟是切得整整齐齐,连石屑都没飞出来。   开好门洞,贾赦猛力一脚,便将切下来的门洞样围墙踢得向外倒去,翻起一大蓬尘土。贾赦提剑拆墙,踢翻墙体一气呵成,潇洒已极,看得身后追赶的贾母一惊。贾母总觉得,贾赦越来越有一种令人不敢违抗的气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贾赦跨过新开出来的门洞,直奔东院后头的大书房。柳芾、贾珍二人心系柳湘莲、贾蔷安危,一言不发的跟上。   原来,自从东院和正院修了围墙隔开,从东院去正院,都要套车出黑油大门,进西角门,饶一个大圈子,才能到和东院仅一墙之隔的大书房。现下救人要紧,贾赦直接带着众人拆墙走近道。   还好却邪剑除了是灵力充沛的法器,也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否则贾赦就是再心急,也不可能拿着一把桃木剑拆围墙。   贾府大书房已经被贾赦改造成了玄学工作室,贾赦开门之后,柳芾、贾珍相继抱着柳湘莲、贾蔷入内。贾赦向香案旁的一张大书桌一指,道:“先将莲哥儿和蔷哥儿放上面。”   柳芾和贾珍照做,刚刚放下孩子,贾母也在张材家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进来了。   贾赦没空理会众人,飞快的摆上香案,拿出朱砂直接在大书房四壁和大门上画符。画符完毕,又在贾母肩上一拍,提笔在贾母额头画了个奇怪的形状:“老太太要知真相,就瞪大眼睛看清楚。”   说完,贾赦也没空理会贾母了,忙摆上香炉贡品,对东方跪拜遥祝,念诀完成,才将从纸片儿里夺回的符纸供在香案上。贾赦又拿出两块槐木牌一起供在案上。嘴唇翕动,用极快的语速念咒诀。   柳芾为人十分机警,否则也不会得景安帝重用做到护龙卫首领了。贾珍将贾蔷放在大书桌上之后就不知所措,柳芾却往后挪了两步,站在贾母和张材家的斜前方。若二人稍有异动,凭柳芾的本事,定然出手就能制伏二人。既然贾赦神色如此凝重,柳芾便决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贾赦,无需吩咐,就心领神会的替贾赦护法。   柳芾和贾政看不见什么,贾母额头上被贾赦开了阴眼,此刻却能看见鬼魂。   只见贾赦焚香上供,口念咒诀一阵之后,从香案行那道符纸里,竟然飘出一个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嫡长孙贾瑚。只是贾瑚只有一个淡淡的影子,呈现半透明状,脸色也很不好,似有重病一般。贾瑚出来之后,贾赦伸手往香案上供着的一块木牌一指,贾瑚咻的一下钻入了一块木牌。   贾瑚钻入木牌之后,贾赦并没有停止施为,又隔了一会儿,又从那符纸里走出一个贾母不认识的成年男子,贾赦依旧是手指一指,那男子钻进了香案上摆着的另一块木牌中。   贾赦如法炮制,贾母又看见贾蔷和柳湘莲依次从符纸中走出,这次贾赦却没指香案上的木牌,而是指了一旁大书桌上的贾蔷和柳湘莲。   只见贾赦一指贾蔷,符纸里走出的贾蔷就钻入书桌上贾蔷的体内,原本昏死过去的贾蔷就苏醒过来;紧接着贾赦一指柳湘莲,从符纸里钻出的柳湘莲也向书桌上躺着的柳湘莲扑去,两个柳湘莲合二为一,柳湘莲也醒了。   放出被禁锢的四人魂魄,贾赦累得浑身酸软,出了一身的汗。贾赦端起一旁的茶碗喝了一口,才对这贾母一挥手,贾母便可以动了。   见柳湘莲和贾蔷醒来,柳芾和贾珍忙过去分别抱起二人。只是二人仿佛病了一般,十分虚弱。   贾赦拿起香案上的符纸捏在指尖,冷冷的对贾母说:“这张符纸,是贾珠贴在东院槐树上的,老太太方才可看清了这符纸是什么东西?贾存周一房该不该死?”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吓得贾母后退了一步。   贾母张了张嘴,想要大喊这一切都是贾赦使障眼法栽赃人,却又亲眼见着符纸里头走出柳湘莲和贾蔷之后,二人就醒了。贾母颤抖着身子,看着贾赦,底气不足的道:“瑚哥儿都没了多少年了,就算你有本事救醒莲哥儿和蔷哥儿,瑚哥儿和那陌生男子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贾赦冷笑一声,又拿起香案上的两块槐木牌递到贾母跟前,问:“老太太这话若是不亏心,能否拿着这两块牌子起誓?那男子名叫郑家树,是南洼村村民,借了贾王氏的印子钱,还不上,被害了命夺了地,老太太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南洼村打听打听;瑚哥儿被贾王氏害死之后,魂魄镇压在东院马棚之下,老太太不妨想想,当年是怎么将荷花池改作的马棚,谁提的意。   为何自从拆了马棚之后,贾王氏每每发疯,都大喊不是她害的瑚哥儿?老太太信也好,不信也好,三日之内,贾存周一家给我滚出晋江侯府,若是迟了半日,我有一百种方法替瑚哥儿报仇!贾王氏以为用玄法害瑚哥儿,官府没有证据就拿她没办法?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二房一人不留而官府毫无证据!”   贾赦这一番话越说越狠厉,满身杀气双眼通红,犹如人间修罗,贾母被吓得身子都发抖了,瑟缩道:“独你会玄法,这些事到底如何也由得你编派。再说,珠儿知道什么?哪来的本事害人?你不过是看着你东院儿的宴会上险些出了人命,将过错推到珠儿一个孩子身上罢了。”   贾赦盯着贾母冷笑一声,贾母顿时觉得身子发冷,又退了半步靠在墙上。   贾赦扬了扬手上的符纸道:“这张摄魂符是贾珠贴在院子里槐树上的,今日多少宾客亲眼所见,容不得谁抵赖!至于他贾珠哪里来的摄魂符,与我何干?当年贾王氏不会玄法,不也用定水针在荷花池造幻象让瑚哥儿踏上了原本不存在的桥吗?这摄魂符上的法力霸道,不但摄走了瑚哥儿和郑家树两个亡魂,还摄走了离槐树又近,年岁又小,魂魄还不稳的莲哥儿和蔷哥儿的生魂!   若非今日有一狐一猫阻止贾珠袖內走出的纸人儿逃跑,这二亡魂二生魂就被人拘走了,莲哥儿和蔷哥儿若是魂魄离体太久,也必难幸免,他贾珠身上险些就背了二条人命!   我今日让老太太亲眼来看,不是跟老太太争辩二房是否有罪,而是告诉老太太一声,我要撵二房滚出晋江侯府,三日之内,二房必须给我滚干净!”   贾母看见贾赦脸上满脸狠绝,回忆起贾王氏中邪种种,就是内心再想替二房分辩,心中也隐隐觉得,贾赦说的许是真的。   贾母情知贾赦恨极了二房,心道:晓之以理我怕是说不过他,我不如动之以情,无论如何,老大和政儿总是兄弟。   贾母刚一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贾赦打断了,贾赦接着道:“我在老太太额上画了阴眼,老太太不但能看见鬼魂魂魄,还能望一人之气运,老太太不如看看柳将军身上是否带一层薄薄红光,这便是功德之光;再看珍哥儿,是否周身气数昏暗,这就是整日不学好做了孽,沾染的煞气。   看过之后老太太再去看贾珠和贾王氏,贾王氏恶贯满盈,满身笼罩着灰黑色雾气,将来必不得善终;贾珠经今日一事,也沾染上罪恶,必有煞气上身。老太太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论,不如去看看你的好二房,有几个干净人!   老太太看过之后,记得早些将额上朱砂擦去,凡人开阴眼太久,对身子不好。”   贾赦一边说,贾母就一面看,果如贾赦所说,柳芾周身有淡淡红光,而贾珍周身笼罩淡淡混褐之气。贾母吓得倒仰,又急忙退出大书房,要去看贾珠和贾王氏。   贾赦并不管落荒而逃的贾母,而是回过头来,将贾瑚和郑家树继续供在香案上。   经此一劫,贾瑚和郑家树修为大损,不但这几个月他们自己积攒的功德,自己为他们日日供奉、念经助长的修为毁于一旦,还损了他们原有的修为。此刻贾瑚和郑家树,都比他们刚刚逃脱禁锢的时候还弱上几分。尤其贾瑚,原本斩杀蛇妖后修了大功德,身量都长高到六七岁的样子了,这次却一下回到不足三岁模样。   经此一劫,贾瑚和郑家树不知道又要供奉多久,才能恢复。   方才贾赦和贾母的对话,柳芾和贾珍都听得明白,得知柳湘莲和贾蔷险些因为贾珠鲁莽没了命,二人心中如何不恨?   柳芾道:“贾侯爷,莲哥儿他可要紧?”   贾赦叹道:“遭此无妄之灾,身子总要受损的。不过莲哥儿年幼好调理,请太医开几个温补方子吃着。柳将军武艺高强,以后莲哥儿大些后,柳将军传些武艺给莲哥儿,强身健体,也就无碍了。我观莲哥儿面相好,将来必是勤勉上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之相。”   柳芾听了,才放下心来。   贾珍顾然关心贾蔷,可是刚才听贾赦说自己身上有煞气,倒将贾珍吓了一跳。于是贾珍问:“好叔父,叔父方才说侄儿身上沾染煞气,不知这煞气可有解法?”   贾赦横了贾珍一眼,此人不学无束、骄奢淫逸、御下不严,沾染煞气在所难免。但现下宁国府还未做下十恶不赦之事,除了淫邪之外,贾珍身上其他煞气甚轻,若是能从此修身养性,或能化解,于是贾赦道:“若是珍哥儿当真想改,从此以后改了好色淫邪的毛病,严于御下,将那些偷奸耍滑、欺上瞒下之辈尽皆撵了,约束族人切莫仗势欺人,自己再行善积德,或可化解身上之煞。”   贾珍骄淫成性,听到这番话,想到日后要过清心寡欲的日子,就心中发苦。贾赦也管不得他,给贾瑚和郑家树换了香和贡品,又在书房内重新结了阵法,替柳湘莲和贾蔷画了平安福交给柳芾和贾蔷,就出了大书房。   柳芾关心柳湘莲身子,听贾赦交代了好生调理便可无事,出来便和贾赦告辞,自己带着柳湘莲回府,一面又命人去请太医。   贾珍听说自己沾染了煞气,要改昔日毛病,更是闷闷不乐,也带上家人回府。唯有张珣一家听说二房害死贾瑚;林如海一家是贾府姻亲,留了下来。   又说贾母听贾赦说给自己画了阴眼,自己可以望气,忙失魂落魄的从大书房出来,此事贾珠已被抬入荣庆堂了,贾母也连忙赶回了荣庆堂。因为贾赦夫妻被撵入了夹道小院,夹道小院实在不大,贾珠便住在荣庆堂的东厢房。   贾母回了荣庆堂看了床上的贾珠一眼,只见贾珠身上果然围了一层淡淡褐气,吓得贾母险些站立不稳。   贾王氏在一旁照料贾珠,见贾母进来,贾王氏忙用帕子按眼角哭道:“我好好一个珠儿,不过是去东院吃一顿酒,就人事不知的抬回来了,老太太要替媳妇做主啊。”   贾王氏不哭还好,这一哭,贾母抬头向贾王氏望去,只见平日温柔端庄的贾王氏周身笼罩一沉厚厚的黑雾,显得面目狰狞,吓得贾母将手上拐棍一丢,忙伸手擦了额上的朱砂,再看贾王氏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端庄大气模样。   贾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日才对贾王厉声道氏道:“报应,真是报应!”   贾王氏吓得心中一颤,东院院子里发生的事,早就有心腹婆子事无巨细的报给了她。当年自己怎么用定水针害的贾瑚,贾王氏一清二楚,所以贾王氏听说贾珠在东院的槐树上贴了符纸,导致一系列的怪事发生,贾王氏心中是信的。又听说贾赦在东院院子当着众多宾客的话喊出:“二房害死贾瑚,要二房全家陪葬”的话,早吓得胆战心惊。   不过贾王氏亏心事做的多,早就练就了一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的心理素质,不但能强压心中的恐惧面上不显;还能在见到贾母时,第一时刻就哭着上前恶人先告状。若不是贾赦给贾母开了阴眼,贾母看到贾王氏浑身的罪恶,只怕又要被贾王氏哭心软。   贾王氏见贾母这次不但不站在二房这边,还厉声呵斥了自己,顿觉心中一冷,突然就灰了心。只是贾王氏不明白,一向偏向二房的贾母,这次为何不信自己了。   从大书房出来,贾赦先找来林之孝,细细交代他一番。林之孝认真听着,一一记下,点头应是去了。贾赦才又到了荣庆堂中。   荣庆堂内,贾母、张珣夫妻、张兆、林如海、贾政并贾赦坐屋内,贾王氏、邢夫人、贾敏、张兆夫人坐屏风后头,人人面色肃穆,房中气氛压抑,仿若暴风雨即将来临。   贾赦打破沉默,直言今日请众人来,只要将贾家长房和二房的恩怨做个了断。贾赦一一将自己如何在南洼村发现郑家树,又如何在东院马棚柱子地下发现被镇压的贾瑚,今日贾珠到东院槐树贴摄魂符惹下了多大祸事,几桩大事全都道来。   一桩桩、一件件的,听得人触目惊心。   贾王氏数次在屏风后头声泪俱下的分辩,说贾赦冤枉自己一介妇人,都让贾赦疾言厉色又有理有据的驳了回去。   末了,贾赦道:“怪我当年不学无术,护不住妻儿,后来发现瑚哥儿鬼魂,我不过是将他们安顿在东院槐树上,日日供奉,好让冤魂早日脱离苦海;二房竟然连两个屈死冤魂都不放过,还想将其摄走,不但如此,还害得柳家莲哥儿,东府蔷哥儿也险遭不测!   若是玄术害人能做呈堂证供,我早将二房扭送官府了。现下,虽然没有将二房绳之以法的证供,但如此兄弟,便是让全天下说我贾赦无情无义,我也绝不让他们再留晋江侯府。三日之内,贾存周一房搬出晋江侯府,从此我贾赦生死不和其往来,贾王氏多行不义,必受报应不得善终!”   贾赦一字一顿的说完,整个荣禧堂都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张珣一家是张岚至亲,得知贾瑚、张岚之死的真相,恨不能将贾家二房碎尸万段,张珣、张兆尽皆恶狠狠的看着贾政。   就是贾政皮再厚,再自以为端方君子,听了贾赦口述几件大事,也被看得面有愧色。   邢夫人是后头进来的,没见过张氏和贾瑚,但光听了这一耳朵这些新仇旧恨,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对先太太和大公子充满同情,不禁嫌恶的看了贾王氏一眼。   贾敏是心有七窍的林黛玉之母,其聪慧灵巧处,贾政和原身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贾敏,饶是贾王氏练就一副面善心毒的本事,喜怒极少显露面上,从几个细微表情,贾敏也看出贾王氏之心虚,知道大哥哥说的为真。也是又是愤怒又是鄙夷的瞪着贾王氏。   张氏和贾王氏先后进门,那时贾敏还在家未嫁,贾敏和张岚交好,和贾王氏不睦,但便是如此,贾敏也想不到贾王氏恶毒如斯。想起当年贾瑚那逗人怜爱模样,贾敏心中说不出的憋屈难受。瑚哥儿那样的好孩子,为何死于非命,而贾王氏这样的人,却还好好活着?!   新仇旧恨分辩清楚,贾赦只觉浑身疲累,向张珣一家和林如海夫妻分道了招待不周,改日赔罪;又着重向张家道歉说自己对不住张岚、贾瑚,才将二家人分送出府。 第38章   送走张珣一家和林如海一家, 贾赦就带着邢夫人回了东院。因要分辩和二房的恩怨, 贾赦没让贾琏去荣庆堂听。虽然论年纪,贾琏都可以相看人家了, 但是在贾赦看来,贾琏还是个初中生, 不适合心中装太多恩怨仇恨。   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事, 东院准备的席面儿都没人吃。邢夫人和贾赦回来时, 贾琏正站在门口迎接。见贾赦和邢夫人回来,贾琏忙上前问好道:“父亲、母亲, 你们回来了?”   贾赦见贾琏生得俊美翩然,远胜贾珠, 今日因府中大乱,自己无瑕顾及客人,也是贾琏在门口迎来送往,怎么看都是贾琏比之贾珠出色百倍, 也不知道贾母是眼瞎还是心瞎,一味觉得贾珠强过贾琏。   “琏儿用过午膳了吗?”   “还不曾,因父亲、母亲没回来,琏儿不敢先用。只是妹妹年纪小,不经饿, 我让奶娘先喂妹妹吃了。”贾琏说。   其实贾琏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只是古代规矩多,贾赦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拍拍贾琏的肩膀说:“琏儿做得很好。”便一家人回了东院。贾赦吩咐就在席面里择了几样三人爱吃的菜热了, 一家人将就着用。剩下的席面也拿去热了分给下人们吃。   厨房管事听了,忙去安排,没一会儿,就端了几样菜上来,摆了一桌,贾赦等一家三口坐着用饭。   饭用到一半,荣庆堂的管事婆子来回话说:“老太太请大老爷过去。”   贾府两房的恩怨,今日邢夫人也在荣庆堂听了,如今听到正院的人过来,邢夫人就觉得齿冷,担心的看了贾赦一眼说:“老太太这会子来叫老爷做什么?”   贾赦冷笑一声,放下筷子说:“你们不用理会,自己用膳,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起身来到廊下。   如今贾母身边的下人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见了贾赦也知道规规矩矩行礼了。行完了礼,那传话婆子才道:“老太太吩咐我来请大老爷过去一趟,有要紧事。老太太说了,务必将大老爷请去。”   “你回去告诉老太太,就说咱们祖上家训,子孙不得为恶,不得助纣为虐,贾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帮了他,我便是对不起祖宗,会损子孙后代的福报。故而,老太太要我做的事,我无能无力。”说完,贾赦也不理会那传话婆子,回房继续用膳。   贾赦猜得不错,贾母正是因为贾珠,才派人过来请他。   今日东院院子里闹那一场邪祟作怪,有三人昏迷。其中柳湘莲和贾蔷在贾赦救治下已经醒转,只需小心调理即可。贾母拿自己的名帖去请了太医来给贾珠诊治,太医却拿贾珠之病症束手无策,无奈之下,贾母才让人过来请贾赦。   贾珠昏迷全因他本非修道之人,在袖中纸人儿的蛊惑之下透支精元贴摄魂符受到的反噬,贾赦自然不会管他。   贾母在房中等了半日,只见传话婆子独自回来,脸色就黑了。那传话婆子有几分伶俐,将贾赦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出来,气得贾母倒仰,贾政和贾王氏面色铁青。   而东院里,贾赦一房用过午膳,交代了邢夫人照看好迎春,贾琏也莫要外出,贾赦就出门往许升家里去了。如今两房分府是分定了,贾赦便想着将东院的围墙拆了,东院的黑油大门依旧恢复成东仪门。他虽然只是侯爵,不会去住公爵规制的荣禧堂,也不会住自己家里,还反而被圈在一个小角落里。   贾母见贾赦轰轰烈烈的拆了围墙,便知二房搬走势在必行,心中越发烦闷。   贾王氏素来强势,若是三月以前,哪会想到竟有贾赦赶她出府那天?但是想到贾赦当初撵她去夹道小院时候,自己日日做的那些噩梦,想到贾赦威胁贾政说他有一百种方法像当初自己害死贾瑚那样害死二房所有人,贾王氏不得不搬,也不敢不搬。于是贾王氏收拾了细软,给王子腾夫人下了帖子,说自己回娘家住几天,谁知王子腾夫人连帖子都没拆,就原样给她送回来了。   前儿王子腾为了贾王氏挑衅贾赦,结果一只手臂伸着放不下来,一张嘴既不能开口说话,又不能张口吃饭,王子腾夫人四处求医问药折腾了许久都无法,后来按贾赦说的捐了三万两银子做善事才好了。   王子腾夫舍银子的时候,恰逢贾王氏发疯,又被人传出王家没有一个好人的名声,就是舍银子,那也是为了做过的孽还债。如此,连王子腾的名声都一落千丈。   被贾王氏连累成这样,王子腾夫人这个做嫂子能喜欢这个灾星小姑子才怪了。再说,贾家发生的事都在京城权贵人家中传遍了,贾家二房是贾赦当着许多宾客的面撵出去的,王子腾夫人岂会这个时候收留贾政夫妻?   王子腾能青云直上,做到京营节度使,顾然有些真本事,但也极善钻营。以前贾王氏把持荣国府,为了贾代善旧部那些武官势力,王子腾愿意扶持自己这个妹妹,如今贾家二房彻底失势,不过是个联姻的妹子罢了,王子腾见风使舵,自然也不会因为已经毫无价值的贾王氏得罪景安帝跟前儿的红人。因此王子腾夫人出面退信,王子腾实则是默许的。   贾王氏收到王家退回来的求助信,忍不住倒在床上放声痛哭。当初她掌了荣国府的钥匙,为了得到娘家的助力,三节两寿哪次不是往王家送的重礼?就是账上的就比当初张氏送回张家的厚几分,还有些根本没上账的。这十余年,不知道搬了多少回娘家,以前有厚礼相赠,自己回去哥哥嫂子都是待自己千好万好,自己这才刚落魄,哥哥嫂子就对自己弃之如敝履了。   王家不肯帮自己,贾王氏才算体会到了一丝众叛亲离的凄凉。   好在贾王氏的陪嫁极为丰厚,在郊外还有庄子,王子腾家不肯接受贾政一房暂住,贾王氏只得一边收拾包袱细软,一面着人去收拾北门外的庄子。   既然要分府,自然要将府上财产分割清楚。到了第二日上,贾母就将贾珍请来做证人,要拟分府章程。贾赦早就料到此招,也请了顺天府的人来做见证。   账房的人已经全被贾赦清理过了,除了本就心向贾代善的林之孝留下,其他贾母和贾王氏安插的账房先生全都被清理了出去。清点财物一事,贾母和二房伸不进手,而贾珠闹东院当日,贾赦就吩咐了林之孝清点财物。   众人都到荣庆堂后,贾珍和应天府知府李信时坐贵宾座,贾赦让贾母坐了上座,自己坐贾母的左下首,贾政坐贾母的右首。邢夫人和贾王氏依旧在屏风后头。   众人坐定之后,贾母叹息了一声,道:“既是是老大执意要分府,便分吧。李大人是一地知府,珍哥儿是一族族长,我相信两位为人公允,这分府之法也必然公道。不知依珍哥儿的意思,咱们这荣国府该如何法?”   原身还在吃喝嫖赌、斗鸡走狗的时候,就和贾珍交好,贾珍和原身趣味相投,自然不会偏向贾政,贾母提出的他都反对。于是贾珍将烫手山芋踢还给了贾母,笑道:“我年轻不经事,哪有叔祖母为人又公道,又有见识,今日这府如何分,还是叔祖母来拿章程,我不过是来应个景儿罢了。”   贾母又问李信时:“那李大人来拿个章程如何?李大人为一地父母官,我相信自然不会偏帮了谁。”李信时和贾赦颇有私交,贾母提前将不会偏帮的话说到前头,李信时但凡是个明白的,就知道贾母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别蹚浑水。   果然李信时笑道:“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封君府上分府,自然是府上之人商量,我来一趟,不过是讨杯茶水喝。只要分府章程不违国法,本官绝不插手。”   贾母得了李信时的承诺,满意的点了点头,才缓缓道:“虽然老大才封了侯,但说到底我是长辈,我先拿个章程出来,若是老大和老二有疑议,也可提出讨论。若是没有疑议,就按我说的分了,可好?”   贾赦和贾政也都点头同意。   贾母才道:“子孙多了,分府而居也是常事。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就是分了府,赦儿和政儿也是兄弟,以后也要相互照拂。”   贾赦听到这里,就险些笑出声。自从自己穿越过来,贾母多少次对自己颐指气使,贾恩侯贾恩侯的吼,今日有了外人在,竟连“赦儿”这样肉麻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贾赦为了避免失笑出声,端茶喝了,贾母接着道:“依我看,既是赦儿袭了爵,咱们这一门的宗祧自然是赦儿继承;那么祖屋和祭田便理应由长房继承,官中财物兄弟俩均分,李大人和珍哥儿看看,这分法是否公允?若是赦儿和政儿有意见,也可提出。”   本朝分府,有律法可依,就是贾母说的这个原则。虽然李信时和贾珍都猜到贾母必然留着后手,却也不能说此法不公。于是,李信时和贾珍都点了头,贾赦和贾政也没提出异议。   贾母接着道:“咱们的祖屋、祭田的地契也都在赦儿手上,这两项不动就是了。依我的意思,咱们就将这赦儿继承祖宅、祭田,官中财物均分这两项原则立成字据,赦儿和政儿各拿一份,再按字据均分就是,便是到时候有人不服,按字据算账总能算明白,也不怕扯皮,也不会伤了兄弟和气。   不怕李大人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托祖宗洪福,略有薄产,官中财物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清点清楚的,难道为了咱们府上分府,老身还要将堂堂知府大人留在府上点库房不成?因此,在知府大人和珍哥儿的见证下,先立了字据,树了规矩,这府就算分了大半了,剩下的不过是清点算账。李大人和珍哥儿可有意见?”   李信时不知贾母行事偏颇,听了这番话,还觉得贾母是一挺通情达理的老太太,自然没有异议。贾珍却素知贾母霸道、偏心,贾母这番话说得好听,一有不慎,只怕贾赦就要吃亏。   于是贾珍开口道:“侄孙倒觉得,官中财物清点一样分一样较为妥当。”   贾赦知道贾母偏心二房,但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嘴角微微一扬,打断贾珍说:“就按老太太说的,先立字据吧。贾存周向来自忖读书好,这字据就贾存周来写,只要写得公允明白,我画押就是。”   别看贾政素日爱装端方君子,装清高,说什么不惯俗务,现在真的要被撵到庄子上去了,俗务也懂了,分割财产的字据也会写了。贾母刚才说的两条原则写得明明白白,还特地加了立字据后,不得反悔的字样。   贾赦接过字据扫了一眼,见贾政写得明白,两份也是一模一样的,当场画了押,李信时和贾珍也在见证人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两份字据立妥,贾政和贾赦交换了各自画押的字据,分府之事继续。   直到此处,贾母才露出狐狸尾巴。   只听贾母接着道:“咱们宁荣二府,皆从金陵发家,祖宅、祭田都在金陵。这敕造晋江侯府的宅子,原身敕造荣国府,也是进京之后得的赏赐,不过传了三代,算不得祖宅,只能算官中财物。但因这宅子已经挂了敕造晋江侯府的牌匾,自然不能分一半给政儿住,只是这一半的宅子却可折成银两补偿给政儿。   前儿石光珠暴毙之后,敕造缮国公府摘了牌匾,宅子也卖了,我打听得银九十六万两。那还是因为石家走得急,贱卖了。咱们这荣国府的宅子比缮国公府宅子大,算作整数一百两,赦儿补偿给政儿五十万两就是。”   喵!咔咔! 贾母还待继续说,就听到一声愤怒的猫叫,一声愤怒的狐狸叫。踏雪和狐妖跳进来,踏雪跳到贾赦肩上坐着,昂首挺胸的斜睨着贾母,仿佛十分鄙夷。那狐狸更绝,栽在贾赦怀里,屁股冲着贾母摇了几下毛茸茸的大尾巴,仿佛嘲笑贾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一狐一猫真是聪明得令人难以置信,李信时和贾珍都觉忍俊不禁。   贾母活这么大年纪,还没被畜生嘲笑过,见了两只畜生的样子,贾母只觉得脸上一辣。但是分府事大,贾母继续道:“至于官中库房的财物,京城、金陵两处的庄子、铺面等,清点了按账册均分就是。各房的嫁妆和私库依旧归各房,这就传林之孝的来清点大库吧。”   除了贾赦,李信时和贾珍都被贾母这不要脸的话惊呆了。贾演、贾源兄弟是泥腿子出身,当年是饿得走投无路才跟着太祖起事,兄弟俩有真本事,运气也不错,从刀光剑影中活了下来,还立下不世战功,双双封为公爵。   金陵的祖宅自然是修缮过的,不过那也才值得几千银子;至于祭田,宁荣二府进京之后,产业也都北移了,金陵的祭田还不如京郊一个小庄子大。这么算来,祖宅和祭田值二万银子破天了。贾政搬出去,贾母开口就是让贾赦给贾政五十万两,这狮子大开口的,也不怕闪着牙。   李信时都坐不住了,荣国府的敕造荣国府不算祖屋,贾赦住自己的敕造晋江侯府还要给贾政一大笔钱,这不是笑话吗?   贾珍瞥了贾母和贾政一眼,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在李信时看来荣国府赫赫扬扬,以为五十万两对于贾赦而言是一大笔钱,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只有贾珍知道,这些年宁荣二府都是进项锐减,还苦撑排场,早就赔得差不多了。将现在的晋江侯府大库全清理出来,也凑不齐百万银子,再一均分,贾赦分到二三十万顶天了。为了给贾政这五十万两,岂不是要把贾赦的私房都赔出来?贾母这也太狠了,除了一座宅子,是什么都不打算给贾赦留下啊。   贾母目光从李信时和贾珍脸上扫过。在提章程之前,她就以退为进,让李信时拿章程,逼得李信时避嫌,李信时现在自然不好插手。至于贾珍,荣国府传到贾敬手上,便只有贾珍一子,敕造宁国府算是祖屋还是官中,对贾珍都没影响,贾珍若是个懂事的,也不该插手。   谁知贾珍还是插口道:“如此恐怕不妥,若是这御赐宅邸都不算祖屋,我竟不知道哪里算祖屋了。官中库房的财物均分已是大叔父大度,但敕造荣国府已经换成敕造晋江侯府,断不能这样算。”   贾母一呆,猛然想起贾珍虽然是独子,贾珍的祖父贾代化可是兄弟四个,当年贾代化兄弟四个分府,宁国府可是算的祖宅。若是贾珍认可荣国府算官中财物,宁国府另外三房岂不是要找他赔宅子钱?想到这里,贾母大是后悔请贾珍来做见证人。   贾赦看了一眼贾母,冷笑道:“老太太觉得这法子公允?”   贾母心想:分府是一锤子买卖,断不能心软。于是点头道:“自然公允。”   贾赦微笑着点了点头,撸了一把怀中的狐狸,不紧不慢的道:“京中多少人家分府,随便出去打听打听,也没听说将御赐官邸算作官中财产而不算祖宅的。我和贾存周一分府,世人自然默认是我得了敕造荣国府的宅子。   咱们府上既然这样分法,是贾存周占了便宜。他得了便宜,我总不能白担名分。因而,方才立的两分契书不作数,须得从新立一份。将刚才老太太说的章程都写清楚。我作为荣国府袭爵长子,只得了金陵祖屋和祭田,包含当初的荣国府,现在的晋江侯府在内,他贾存周都得了一半。”   贾母原怕自己这样的分法贾赦不同意,才以先立契书的法子给贾赦下套,不想贾赦如此爽快,竟要将敕造荣国府官邸分一半给贾政都立成契书。到时候白纸黑字不怕贾赦抵赖,贾母自然同意。   至于伪君子贾政,听了这个章程,写字据写得越发快了。贾赦要求贾政将诸多关键条款写明白,诸如:荣国府一脉宗祧由长子贾赦继承,但只有金陵祖宅祭田由贾赦单独继承;将敕造晋江侯府按市价折价,补偿给二房都写明白;另外家财均分这些也都清楚明晰。   字据写好之后,贾赦看过没有错漏,当着李信时和贾珍的面儿,将先前的字据烧了,重新画押,落上见证人,才和贾政交换了字据。   李信时和贾珍见贾赦如此意气用事,都暗暗摇头。本朝律法命令规定了宗祧继承人继承祖屋、祭田,其余财产均分。至于祖屋怎么算,却没律法可依,不过是约定俗成的将御赐宅邸都算作祖产罢了。今日之事,贾赦本可据理力争,不想贾赦一时意气,竟然立了这样大大吃亏的字据。   贾赦立了字据之后,越发觉得贾母和贾政面目可憎,恨不得马上将其撵出去。也不啰嗦,立刻去传林之孝捧上算好的账本。   自贾珠在东府闹事伤了贾瑚、郑家树和柳湘莲、贾蔷,贾赦就吩咐林之孝夜以继日的将账盘好。贾赦接管库房之后,这几月也将库房的总账盘点清楚了,所以此刻林之孝前来汇报府中财物,竟是一笔笔清晰无比。   林之孝翻出账本,开始一笔笔报账,府中田庄多少、铺面多少、金银铜锡大家伙多少、书籍多少、字画多少、古玩器具多少、现金多少、现银多少、衣料布匹多少,全都十分清楚明白。   李信时听了,直暗中叹息。贾府看着这样峥嵘轩峻、赫赫扬扬,库房总管报上的总账,李信时粗略一加,破天不过五十万两。若是已经改换门庭的敕造荣国府宅邸算官中财产,贾赦要折给贾政五十万银子,这分的二十五万还不够赎回贾府的。   也就是说,贾家这分府,贾赦得了现在住的敕造晋江侯府宅子,其余官中财产一律由二房带走不说,前儿查抄赖家和周瑞家,贾侯爷得的几十万两都要分给二房大半。   李信时心念电转,却无巧不巧的猜中了贾母的心思。贾母把控荣国府几十年,虽然近十几年将钥匙给了贾王氏,官中还有多少钱财,贾母大致是有数的。贾母提出将先前的荣国府,现在的晋江侯府算作官中财产折价,若是二房能拿到这五十万两,也估摸着查抄赖家和周瑞家,入了贾赦私库的银子能吐出大半。   贾赦得了偌大一座府邸,还能剩余十多万两,也该知足。   贾赦可不管贾母和贾政怀的什么心思,官中财产总计念完,贾赦便问:“老太太和贾存周不如估摸估摸,林总管这账算得可清晰分明?若是没有大的错漏,为了省事,也不必再一件一件查了。”   贾府内囊还有多少,贾母和贾王氏都心中有数,自然没有提出异议。   贾赦便吩咐林之孝家的道:“我约莫记得当年大太太掌家的时候,就是林管家做账房总管,后来大太太不幸亡故,掌家权交给了贾王氏,但库房总管还是林管家。林管家不如将大太太进府接手时,官中财物几何,大太太掌家三年,府中每年用度几何;二太太接手时,官中财物几何,二太太掌家十二年,府中每年用度几何,也一一报来。”   贾母和贾王氏听了这话,俱是一惊。想要出口阻拦,但连将如今的晋江侯府分一半给二房这样的严苛条件,贾赦都答应了,贾赦要算一算总账,她们也没理由拦着。   果然接下来的账目就精彩了。   只听林之孝的道:“大太太接手时,官中总账目一百一十八万两,大太太掌家三年,官中进项刨去用度,每年花费一万两,大太太亡故后,官中总账目有一百一十五万两。   后来二太太接手,官中进项刨去用度,每年花费四万两,一十二年下来,官中该当剩余六十七万两,却不知为什么大老爷收回掌家权后,盘点官中财物,官中总账目仅余四十九万两。”   还有为什么?被掌家人贪了呗。   听到这里,屏风后头的邢夫人忍不住瞥了贾王氏一眼,这也太心黑了,每年比先太太多赔三万两,还要从中贪一万多两,一年就是四万多两。况且那多花的三万两也不知道是当真赔了,还是被她贪了。还好大老爷及时收回掌家权,若是再让贾王氏这么挥霍下去,荣国府还有十来年,就全赔尽了。   贾王氏听到这本账,饶是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觉得面上发烧,这是当着知府和族长的面儿打她的脸啊。   李信时是寒门入仕,除了顺天府公款,一辈子没见过四万多两银子,不想贾王氏光一年就能借管家便利,贪墨那么多,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贾赦早有准备,倒是面色如常。   林之孝接着说:“另外,当年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朝中官员多有向户部借银的,咱们府上也借了,如今还欠户部五十一万两。”   贾赦不等贾母开口,接过林之孝的话说:“既然咱们府上要分府,进项出项自然要分算明白。这欠户部银两一项,要先刨出来放一边谁也不许动,不许分。没得只分家财,到时候贾存周拍着屁股一走,这债务落到我一人头上的。李大人和珍哥儿看这条是否公允。”   李信时为官清廉,自然是道极公允,就算贾母和贾政脸上黑成锅底,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这一条就这样通过了。   贾赦接着道:“若是按张氏掌家的惯例,府中如今应当余银子一百零三万两,贾王氏掌家,官中只余四十九万两,这不见了的五十四万两,定然是被贾王氏贪墨了,贾王氏应当先将这五十四万两吐出来。   这五十四万两中,其中五十万两算作晋江侯府官邸的折价,就当贾存周分了宅邸,银子不用还,宅子额不用分了,二房还官中四万两就是。这四万两加上官中余下的四十九万两,总共五十三万两,刨去偿还户部的欠银五十一万两,还剩二万两。长房二房各分一万两。   所以二房应当还官中四万两,再分一万两。贾存周只需拿出三万两银子,就可以滚出晋江侯府了。”   晴天霹雳!   哐当、哐当、哐当连珠儿似的三声,贾母、贾王氏和贾政相继跌了茶碗。账还有这样算的,这贾恩侯太不要脸了!   喵,踏雪骄傲的叫了一声,狐妖又转过身去冲着贾母摇了摇蓬松的大狐狸尾巴。   “贾恩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你何至于这样逼人太甚!”贾母怒不可竭。   早就撕破脸了,贾赦岂会示弱,贾赦嘲讽的看了贾母一眼道:“既然老太太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何至于连已经改换门庭的晋江侯府都要算作官中财产,让我分给贾存周五十万两?老太太明知官中银钱有限,若是我得了这官邸还要赔给贾存周五十万,我便是私库也要赔尽,除了这官邸一无所有,那时候老太太何尝想过给我留点儿什么?   我不知道老太太这注意是谁给出的,我只知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既然二房这样对我,我也无需给谁留脸。二房欠官中的三万两我不追究了,但是也休想再从我晋江侯府拿走一个铜板!”   贾母怒道:“这都是我的主意,你不用指桑骂槐。你若觉得法子不公允,重新分过就是,原先的荣国府,现在的晋江侯府也算作祖宅,由你一人继承,官中的四十九万两,你分给二房一半。”   “晚了,老太太!你们算计我算计到什么都不给我留的时候,就注定了现下的结局。这是教贾存周一个乖,别以为世上就他聪明,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没有别人算计他的。小心算计太过自误了!   明日之内,二房从晋江侯府消失。贾王氏当年怎么对待瑚哥儿的,她自己心心里清楚。没有以牙还牙,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   贾王氏在屏风后头,先时是洋洋得意;听了贾赦这番话,便是上一刻还气得险些晕倒,下一刻却吓得魂飞魄散,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也不敢出言反对了。   贾赦懒得看贾母和二房众人的臭脸,起身对李信时和贾珍道:“今日之事原是我府中家务事,让李大人和珍哥儿跑一趟,本侯心中感激不尽,待得分府完毕,本侯必然置酒致谢。这今日府上庶务繁多,本侯就不久留二位了。”   李信时和贾珍都还没从贾赦对二房的精彩反击中回过神来。厉害,当真厉害,贾侯爷不光是玄法高深能捉鬼降妖,便是处理庶务明争暗夺,也谁也算计不了他。今日这场分府大戏真是精彩!   李信时和贾珍自然是口称这不算什么,由贾赦亲送出府。同时,贾赦也吩咐邢夫人先回东院。谁也懒得理会贪婪无度,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贾母那种争房子的伎俩,现代社会也经常能看到,只能说财帛动人心。什么父母过世分遗产的,老家拆迁争祖屋的,为了这些事闹得兄弟反目、母子成仇的比比皆是。   本章林之孝报账那一段,贾府的财产肯定有零头,作者为了行文流畅省去零头,是那个意思就行。   红楼梦中的财产数额,作者是以原著中贾琏疑似到林家发了二三百万的财做参考的,所以数额显得比较夸张,不太符合古代社会实际水平。大家就当红楼世界通货膨胀比较严重吧。 第39章   次日, 二房果然就收拾包袱细软出了晋江侯府, 贾王氏还想耍一耍跋扈性子,出门之前, 磕坏了几样原本就属于夹道小院的家具,也让林之孝拦着照价赔了钱, 才放出了门。   贾母原是想将贾珠和贾元春放在跟前儿教养的, 也被贾赦回绝了, 贾赦直言贾母要么就跟着二房出去,要么贾珠和贾元春就必须离开, 晋江侯府,容不下二房的任何一人。贾珠尚未醒转, 贾政夫妻也只得抬着贾珠去了庄子。   二房的人走了个干净,贾赦可没空理会他们,那日贾珠大闹东院,从贾珠袖內走出的纸人儿也带着那种贾赦十分熟悉的昏黄之气, 贾赦疑心又是一僧一道作怪,便抽空四处查访。   一僧一道来无影去无踪,要寻访他们谈何容易?贾赦想了一下,便带着贾瑚、郑家树、踏雪和狐妖去了北门外。贾珠受了摄魂符反噬,如今昏迷未醒, 如果一僧一道会去救治,只怕会出现在北门外。   贾瑚和郑家树的修为大大受损,贾赦除了给他们增加了供奉,也增加了念经的时辰外, 已经不让他们白日在外行走了,虽然是带在身旁,也不过是让他们附在槐木牌中。   单勇赶着车一路北行,刚出了北门,贾赦就看到许多华丽的马车往同一个方向去了。这些马车装饰华丽,看起来像官宦人家女眷用车。   贾赦觉得疑惑,对单勇道:“往前面赶赶,寻个人多的茶棚、酒馆什么的打听打听。”   再往前赶,果然有座茶棚,茶棚不大,胜在热闹。贾赦跳下车来,点了一壶茶,又拿出鱼干和烧鸡分给踏雪和狐妖吃。   略坐了会儿,贾赦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给茶博士道:“老丈,这北门外近日是有什么热闹可瞧吗?我看见许多贵人的车子经此路过。”   那茶博士接了碎银子,笑道:“哟,客官,咱们这里小本买卖,你这银子我可找不开。要说热闹么,倒是有一场。北门外的牟尼院中秋节要做法会,现下许多贵人眷属已经去上香油钱了。只是牟尼院是尼姑庵,向来不接待男香客,这场热闹客观却是瞧不见了。”   贾赦听了,略点一下头,笑道:“老丈再给我打两盆清水我饮马,这银子便不用找了。”   这茶棚是给南来北往的客商休息解乏的,一壶茶不过十几文钱,利不过几文。不过一壶茶两盆水就得了一小块碎银子,那茶博士高高兴兴的就去了。   茶博士亲自端了水盆到贾赦的马车前,贾赦靠在马车边问:“老丈,那牟尼院能得这许多贵人女眷信奉,只怕十分灵验吧。”   茶博士抬头惊讶的看了贾赦一眼,显然很疑惑贾赦一个相貌堂堂男子打听尼姑庵的事。但是已经接了贾赦的银子,便也将自己知道的如实相告。向前方努努嘴道:“过了那个转角,右边一条大甬路,直通牟尼院,修得倒是极为气派,灵验不灵验,我们贫民百姓就不知道了。平常百姓家哪里烧得起那里的高香。”   贾赦听了,向茶博士道了谢,顶着肩上的猫,抱着怀中的狐狸上了车,对单勇道:“往前去看看。”这是贾赦穿越过来之后第二次听人说起牟尼院。头一次是他刚穿越过来,问单勇哪里的摆摊算命的人多,单勇说了一次牟尼院极灵验;还有便是这次。   但是真正让贾赦决定去牟尼院瞧瞧的,还是因为牟尼院在原著中出现过。金陵十二钗之一的妙玉曾在姑苏蟠香寺出家,后来进京,就跟随师父到牟尼院落脚,再后来进了大观园。   如果没见过一僧一道,贾赦倒不会怀疑什么,见过一僧一道之后,贾赦总对书中这些得道高人十分抵触。癞头和尚曾经化林黛玉出家,妙玉本身出了家,在蟠香寺带发修行,后来也不得善终。这蟠香寺住持和癞头和尚越瞧越像一个路数,既然妙玉的师父和牟尼院关系匪浅,谁知道这牟尼院里面是否也住着邪门歪道。   马车前行没多远,就到了茶博士所说的转角,贾赦让单勇停了车,倒没有继续前行。贾赦撩起车帘,远远望牟尼院方向瞧去,果然见着牟尼院屋宇重重,香火袅袅。   只那香火气并非平常正教所见的清明祥和之瑞气,而是一层浑浊的暗黄色。又是这种颜色!   牟尼院是尼姑庵,不接待男香客,贾赦前去,必然引人注目,贾赦想了一下。对踏雪和狐妖说:“你俩是否愿意前去查探?”   狐妖和踏雪在雀灵山和蛇妖斗了多年,那蛇妖也是带这种暗黄妖气,二妖看见这种气息就仿若见着仇人,两眼放光,人立起来急忙点头。   贾赦被二妖逗得笑了一下,将两个绸带项圈挂在一狐一猫项上说:“莫要逞能,看清楚了就回来。我就在对面等着你们,若是遇到危险,着项圈中有护灵符一张斗符一张,护灵符会在遇险时候保你们一次,斗符会自动飞出和敌人相斗,你们趁机回来,千万别缠斗。”   这绸带项圈是贾赦让邢夫人做的,柔软舒适,戴着不会发出响声,里头装了符纸。   一狐一猫各叫两声,跳下车去,咻的一下钻入了大甬路旁的草丛。   贾赦让单勇将车驾得远了一些,在牟尼院对面的一处空地停下。这里离牟尼院虽然远,但是视野开阔,虽然看不清楚牟尼院中众人在做什么,却能清楚的看见牟尼院外笼罩之气的浓淡变化。   踏雪和狐妖虽然还不能口吐人言,却也开了灵智,等闲修道之人已经伤不着他们。再说,两妖和蛇妖斗了二十年,早就配合默契,进退有度,贾赦并不十分担心两妖会出什么意外。   牟尼院外,宝马香车,牟尼院内,香客云集。一狐一猫很快就到了牟尼院后殿,两妖轻巧的越过围墙,来到一处暗黄气最重的殿宇。   别看牟尼院前殿香火旺盛,后殿却十分清净。踏雪走路轻,猫着四脚来到暗黄气最重的那间禅房窗外,悄无声息的跳上了窗台。狐妖在院中一株树上给踏雪掠阵示警。   踏雪只听屋内一个女子声音道:“真人怎么不到三月就叫人伤了两次?谁这样厉害能伤到真人?”   另一男子声音恶狠狠地说:“还能有谁?不都是那新封的晋江侯贾赦。头一次是我去工部左侍郎许升家化其第三子许晖出家,这贾恩侯看见我,不由分说就是一顿雷符乱轰;第二次便是这回我用纸奴去挟持贾瑚、不但纸奴被其杀了,还害得我被反噬受伤。”   自从踏雪和狐妖跟着贾赦回了贾府,踏雪、狐妖和贾瑚便十分投契,相识虽然不久,但踏雪、狐妖都对贾瑚极其喜爱,踏雪听到劫持贾瑚的纸人儿是房中那男子放出的,不觉十分愤怒,喵~!   踏雪一声怒号,紧接着就知道坏了事。   “谁!”房中的女子十分警惕,听见外面有声响,立刻出来。踏雪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是个半老女尼。   踏雪跳下窗台,轻巧的落在院中,此刻,踏雪只盼那房中出来的女尼修为有限,把它当一只普通猫。   喵呜~   房中的男子咳嗽了一阵问:“是什么人在外面?”   那女尼环视一周,没看见人,放心下来道:“并没有人,不过是只野猫。真人不必担心。”说着便向房内走去。   房内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跛足道人,纸奴是他用自身灵力所养,纸奴所作所为,跛足道人如亲眼所见。那日纸奴在贾赦院中挟持贾瑚、郑家树已经成功,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走脱,便是因为被一狐一猫所阻拦。   跛足道人听说屋外是一只猫,顿时想到贾赦院中那只,十分不放心,翻身下床,亲自来看。女尼刚回到门口,就见跛足道人出来了。女尼道:“一只野猫而已,真人怎么还亲自来看。”   跛足道人只一眼看到院中的踏雪,便瞪大的眼睛,这不是阻拦他纸奴那只猫是哪只?   跛足道人从怀中掏出风月宝鉴,口念咒诀,就往踏雪身上一照。   踏雪反应敏捷,一跃老高,不退反进,张开四爪向跛足道人扑来。贾瑚现在奄奄一息,不但不能陪他玩儿,白日里都不敢现身,只能躲在槐木牌里温养。   跛足道人看见踏雪就想到自己第二次受伤是被这畜生拖延时间所害,仿若仇人见面,照面就是杀招。踏雪听这臭道士说是他挟持贾瑚不成,害得贾瑚现在修为大损,踏雪见跛足道人还分外眼红呢,也是搏命般的往跛足道人脸上扑。   跛足道人没想到这猫如此悍勇,忙侧身避过,举镜又朝踏雪照去。   狐妖也听得跛足道人是害贾瑚、郑家树重伤的罪魁祸首,在跛足道人专心对付踏雪的时候,猛然从树上一跃而下,凌空一个翻身,直扑跛足道人头顶。   头顶有百会穴,对于修道之人而言,百会穴是大忌。眼看风月宝鉴已经要照到踏雪,因狐妖扑来,跛足道人也不得不举镜防御,右手上翻,抬手便将风月宝鉴置于头顶。狐妖知道厉害,凌空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跛足道人举镜护头顶的时候,踏雪岂会错失良机,向前一个猛扑,使出夺命连环爪,连乎跛足道人四个巴掌。顿时乎得跛足道人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跛足道人气急,见狐妖落地,翻下风月宝鉴就向踏雪照去。   踏雪反应虽然极其敏捷,但他恨跛足道人已极,竟然连乎了跛足道人四爪。若是只乎两爪,还能堪堪避开这一镜子,这四爪连出,就是踏雪行动快如闪电,也快不过风月宝鉴之中迸出那道黄光。   喵!咔咔!一狐一猫都意识到了危险,踏雪拼命往旁闪开填,同时,狐妖从旁偷袭跛足道人,为踏雪争取时间。   狐妖一口咬到跛足道人左手的同时,只见风月宝鉴内暗黄之光大盛,照在踏雪身上,砰地一声,仿佛两股电流相击,迸发出一团炫目的亮光,闪得人都睁不开眼。 第40章   狐妖见踏雪乎了跛足道人四巴掌, 为了给踏雪争取躲避时间, 怒叫着扑上前去撕咬跛足道人。   跛足道人脸上挨了四猫爪,只觉钻心的疼痛。这些时日跛足道人在贾赦手上吃够了苦头, 没想到今日贾赦没来,贾赦养的两个畜生都敢欺到自己头上。跛足道人怒不可竭, 失去理智一般, 拼着被狐妖咬中也要杀死猫妖。   狐妖一口咬住跛足道人的左手, 四脚用力一蹬,将跛足道人腰上, 大腿上都蹬出齐刷刷的几道血痕。但是跛足道人还是没调转镜子,风月宝鉴发出的黄光终于罩住了踏雪。   狐妖见踏雪被罩住, 用力一咬牙,咬掉了跛足道人左手食指。   牟尼院对面,自从踏雪和狐妖走后,贾赦就不放心, 将汗血宝马上套的枷锁卸下,换成马鞍。贾赦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单勇说:“若是我等会儿去了牟尼院,你就拿着这块令牌骑着另一匹马去通知柳芾柳将军。将此令牌交给西华门外守卫,他们自然会为你通传。见了柳将军,你才告知柳将军让他带人来包围牟尼院, 若非见到柳将军本人,你一个字也许透露。”   单勇跟贾赦久了,有几分精明干练,一面应是, 一边将另一匹马解下来。贾赦这辆马车是二乘马车,正好主仆两个一人一匹,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车子了。   贾赦身背却邪剑,取出百宝囊斜挂在肩上,时刻注意着牟尼院方向的动静。   突然,牟尼院内晦暗的黄光大盛,同时又蹦出一道白光划破暗黄之光。贾赦双腿一夹,汗血宝马犹如离弦之箭射出。   牟尼院后院,跛足道人生生被狐妖咬掉了一根手指,十指连心,他在极度疼痛中反而陷入疯狂,眼见猫妖必死,竟然狂笑起来。   跛足道人的狂笑刚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他的风月宝鉴是太虚幻境的宝物,对付妖精鬼怪最是有效,这只刚开启灵智,离化形都还差一大截的猫妖只要被风月宝鉴罩住,绝无幸免。   谁知风月宝鉴罩住猫妖,果然黄光大盛,那猫妖胸前却迸发出一道白光,和风月宝鉴发出的黄光碰撞,发出电光四射的咔擦之声。猫妖喵的一声,向后跃开。   踏雪虽然躲过一劫,也被风月宝鉴的威力吓得猫心直跳,一个跃起翻过围墙,便向围墙逃去。接着狐妖一闪身,也不见了。   跛足道人勃然大怒,但他受伤极重,又害怕贾赦就在附近,不敢追出去。拿出一道符纸引燃。   禅房中的女尼原本以为踏雪只是只普通猫,见一狐一猫居然将跛足道人伤成这样,才意识到这两只畜生只怕是有来历的。女尼身份不凡,忙招来手下护卫劫持院中女眷。   贾赦见那牟尼院中露出的昏暗带黄之气,疑心一僧一道在里面,边催汗血宝马向前急奔,边口念安土地神咒。那一僧一道会缩地千里之法,贾赦得谨防他们逃了。   汗血马脚程多快,只电闪功夫,已经到了牟尼院山门前。贾赦翻身下马,提着却邪剑和身挂百宝娘就要入内,却见山门突然洞开。走出一女尼道:“什么人敢到佛门清净之地闹事?”   贾赦见了这女尼,吓了一跳。会相面之人,看出两人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只属平常,贾赦和景安帝、太子、皇太孙都极熟,一眼看出这女尼只怕是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藏身牟尼院,牟尼院大殿上散发的昏暗带黄之气和皇太孙中邪时候所带煞气竟然系出同源,种种巧合凑在一处,贾赦略一思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此刻可管不得女尼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贾赦扬出一张符纸直奔女尼。女尼皇室出身,颇具威仪,却被这符纸沾身,顿时动弹不得,女尼十分震惊愤怒的瞪着贾赦。   贾赦心忧踏雪和狐妖安危,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一步扣住女尼,却邪剑架在女尼肩上。   喵~咔咔,贾赦将将拿住女尼,只见一狐一猫闪出牟尼院,只见踏雪项上绸带项圈发黑,仿佛被烧焦一般。贾赦知道院内果然有高手,越发不敢大意,正准备先将女尼带回皇宫再说,却听院中一男子道:“放开云妙大师!”   贾赦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押着一个贵妇出来,他身后,一群侍卫模样的人劫持许多贵妇,押到牟尼院前院之内。有些贵妇带着女儿、孙女前来进香,竟是老少女眷皆被挟持在前院内。名门贵女挤在一处,哪里还有什么身份高贵,什么不见外男,全都吓得瑟缩发颤,满面惊恐。   贾赦并不认识几个京城贵女,只放眼扫去,见院中女子有恶有善,想来只是普通信众,受了无妄之灾。只是这些信众之中,有一人煞气极浓,贾赦抬眼看去,那煞气极重之女正是贾王氏,贾王氏身边站着贾元春,越发没有好气。   贾赦一见尼姑庵内有许多男侍卫,再想到手上女尼是皇室中人,越发觉得这牟尼院处处透着古怪。女尼身份尊贵,那些侍卫似乎忌惮贾赦伤人,并不发难。   其中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道:“快放开云妙大师,若是迟一炷香时间,我就杀一人,迟两炷香时间,我就杀两人,三个时辰之内你还不放人,这观音殿前必然血流成河!”   贾赦可不受这满身煞气的侍卫威胁,怒道:“观音大士慈悲为怀,岂容尔等恶贼在她殿前杀伤人命?尔等若是敢伤了信众一人,我必叫这女子碎尸万段,夺其魂魄,禁锢永世!”说着将手上的女尼一提。   云妙听到碎尸万段,并不太怕,但是听到贾赦要夺自己魂魄时,却忍不住心下一紧。她受贾赦符篆所制,不能动弹,但是贾赦提着云妙颈间衣裳,手指却放在云妙颈动脉上,时刻注意云妙情绪变化。隔着衣裳,贾赦也敏锐的感觉到云妙颈动脉流速加快,这女尼显然很怕魂魄被挟持。   贾赦察觉到云妙有此变化,心道:果然如此!   原来,‘夺其魂魄,禁锢永世’不过是贾赦故意放出狠话来诈云妙的。   这个红楼世界十分玄妙,皇太孙中邪一案中,几个重大嫌疑人先后服毒自尽,魂魄并没有被拘拿到地府。当时贾赦就疑心红楼世界里存在一个神秘地方和地府争夺灵魂。此刻,云妙也并不怕死,但却怕贾赦禁锢她魂魄,这便证明贾赦猜得不错:这个红楼世界果然存在和地府争夺灵魂之处,像云妙这类信徒死后,魂魄自然是进入另一套轮回系统。因为不用担心生前作了恶,死后会在地受到惩罚,这些信众不怕阴司报应,做起恶事毫无底线。   难怪原著里,王熙凤为了三千银子,包揽诉讼,逼长安县守备之子和张金哥退婚的时候,拍着胸脯说“我也不怕阴私报应!”   云妙的侍卫见贾赦手上却邪剑寒光闪闪,离云妙颈间不足两寸,嘴上虽然说得厉害,也不敢轻举妄动。两方僵持不下。   这时,院中被劫持女子却忍不住哭天抢地,求贾赦放了云妙大师。说什么云妙大师慈悲为怀,贾赦挟持她会受报应云云。又有胆小的女子没见过此等情景,大哭起来。好一个佛门清净地,此刻乌七八糟乱作一团。   贾赦心念电转,先掏出两张请阴差符,招来吴胥和栗禄。又捏了几道定身符在手中,想寻找机会拿住云妙的侍卫首领,再寻找机会解救人质。   又说今日癞头和尚在外寻找到一个根基不错的女娃,那女童生了病,癞头和尚上前说了一顿此子若要好时,须得舍其出家的胡话,想将女童骗走出家,被主家撵了出来。癞头和尚心中正没好气,一缕黄烟飘来,是跛足道人的燃符传讯之术。   癞头和尚心想:师兄在牟尼院中养伤,若无急事,绝不会用这燃符传讯之法。于是展开缩地千里之术,急忙赶回牟尼院。   贾赦担心一僧一道逃走,除了和那侍卫首领说话之时一心不能二用外,其他时候心中从未停止默念安土地神咒。那癞头和尚赶回来,刚到山门外的大甬路上,这缩地之法便不灵了,癞头和尚远远看见山门大开,妙云被劫持,缩地法术又不灵,只得迈开双足往牟尼院狂奔。   贾赦骑这汗血宝马而来,汗血宝马灵性异常,感觉到危险靠近,嘶鸣起来。踏雪和狐妖看见癞头和尚靠近,双双蹦起,向癞头和尚扑去。   跛足道人的法宝是风月宝鉴,癞头和尚的法宝是手上的鬼竹杖。鬼竹杖横扫而出,普通人感觉不到什么,对灵体而言却仿若有排山倒海之势。   跛足道人身受重伤,踏雪和狐妖与其相斗,还靠贾赦提前准备的符篆硬接了一记风月宝鉴,才堪堪全身而退。现在癞头和尚全须全尾的出现,法力比受伤后的跛足道人强得多,刚一交上手,踏雪和狐妖就知不是起对手,急得直叫。   别说踏雪和狐妖,就是吴胥和栗禄受地府授予差职,准许在阳间行走,虽为魂体,却阴阳二气难侵,也觉鬼竹杖挥出的威力巨大,二阴差都觉心中一滞,气息不畅。   贾赦将云妙往吴胥、栗禄一推道:“二位大人帮我拿着此女,此女为许多亡魂失踪的重要证人,二位阴差大人务必小心。”说完便转过身来,直奔癞头和尚。   云妙的侍卫看不见鬼魂,只见贾赦将主子往一空地上推,忙抢出相救,剩余侍卫依旧举着寒光闪闪的刀围着众信徒。只要贾赦敢伤云妙,他们便拿众多信徒的性命威胁贾赦。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在贾府东院马棚就吃过贾赦的亏,知道贾赦不但会用雷符,还会召唤土地,让他们的缩地之术失效。   于是癞头和尚在贾赦将云妙退给吴胥、栗禄,张嘴和阴差说话的时候,顾不得伤踏雪和狐妖,展开缩地术,便逃回牟尼院内。   癞头和尚逃到后殿,看到躺在地上的跛足道人,上前问道:“师兄怎么伤成这样?”   踏雪和狐妖都是妖物,在跛足道人脸上爪出的口子,左手咬掉的手指,都非普通外伤,不易止血,跛足道人现下仍旧血流不止,形容十分狼狈。   “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里已经暴露了,师弟说咱们该当如何?”跛足道人问。   “咱们先逃走再说!”说着癞头和尚奔到前殿,往观音像前的香炉内投一丸十分诡异的香,正想回到后院,带着跛足道人逃走,又见贾赦赶上来了。   山门之前,贾赦见癞头和尚借自己和阴差说话,顾不得念安土地神咒的机会逃走,暗悔自己大意。这时,云妙的侍卫首领已经抢到吴胥、栗禄身旁,伸手要去拉云妙。   吴胥一缚魂锁挥出,那侍卫首领只觉手上一疼,再看时,一道狰狞的犹如鞭子抽出的伤痕从手背向手腕延伸,手腕之上虽然穿着衣裳看不见伤痕,疼痛之感却沿着手臂绵延直上,疼到了肩上。   侍卫首领瞪大了眼睛,他什么都没看见,连云妙的衣衫角都没触碰一下,就捱了这狠狠一鞭子,吓得不寒而栗。   只是他职责所在,不能不管云妙,即便心中害怕,身上发颤,也顾不得疼痛,又要上前搀扶云妙。依然是没碰见云妙衣角,身上又是一阵巨疼,这次却是受了栗禄一缚魂锁。   吴胥、栗禄是阴差,只拘捕亡魂,这两缚魂锁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侍卫首领便是有二十条命也经不起两缚魂锁。   侍卫首领又惊又怕,晃了晃身子站起来,正想再去尝试第三次,却听得牟尼院内惊呼连连。忙回头望去……   云妙有吴胥、栗禄看守,贾赦不怕她逃了,拍了拍汗血宝马的屁股,又对踏雪和狐妖道:“你们离远些等着我!”便提着却邪剑,身上挂着百宝囊往牟尼院内急奔。   方才就是让癞头和尚钻了自己开口说话的空子,叫他展开缩地术逃了,交代好一狐一猫一马,贾赦便不再开口说话,心中默念安土地神咒,不让一僧一道轻易离开牟尼院。   果然贾赦还没进观音殿大门,就见癞头和尚又飞奔出来,向观音像前的香炉里投了什么。贾赦不由分说,扬出一道雷符。雷符直奔癞头和尚而去。癞头和尚十分惧怕,举着鬼竹杖一挡,轰的一声巨响,癞头和尚被震退好几步,急忙往后殿逃了。   贾赦心道:今日就送你们两个邪门歪道去见警幻!一面手持却邪剑,捏着雷符,就要发足往后殿追去。   刚刚踏出一只脚,整个牟尼院一黯,暗黄之气大盛,身后院子里尖叫之声一片。   观音殿前的院子里集中着云妙的侍卫们挟持的女眷,贾赦以为众侍卫为了给癞头和尚争取逃走时间,竟然开始杀人质,惊怒的回过头来。   回头之后,无比惊悚的一幕印入贾赦眼帘,贾赦恨不得立刻铲除邪教,将此地夷为平地!   贾赦只见先是小孩儿和老人,接着有些成年女子也受不住,魂魄一个一个的离体,向那观音像飞去。而此时的观音像虽是泥塑,却仿佛向贾赦露出狰狞的嘲笑,青面獠牙,邪气冲天,哪里是什么观世音!   邪神笑得十分得意,露出大快朵颐后满足的神情,院内信众的生魂家二连三的飞入邪神口中,被其生吞入腹。   邪神夺魄!   贾赦顾不得追杀一僧一道,祭起雷符,连珠儿似的连发三道,往邪神像霹去。   邪神十分惧怕雷符,被雷符霹得夺魄之法一滞,院中信众被夺生魂的势才减慢下来。见许多信众莫名其妙的昏倒,不省人事,尚未被夺魄的心中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贾赦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霹死邪神,那邪神面前香炉里面一柱邪香冲起,邪神受了鼓舞一般,又狞笑着加快施为,院中信众生魂被夺,有是接二连三的倒下,不省人事。   “不得侵犯神灵!”   “杀了他!”   “杀贼卫道!”   院中被挟持的信众诡异的分为两派。一派无助的被摄魂夺魄,一派张牙舞爪的对贾赦喊打喊杀。   原来,入了邪教的一派不但未被挟持,还不会受邪神夺魄影响,纷纷起身向贾赦围拢。而被欺骗、慕名而来的信众尚未入教的,便被夺了生魂,一个个昏倒在地。   这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的霸道,这为了拖延时间让两个邪门歪道逃走不惜夺走无数无辜信众生魂的残忍让贾赦怒不可竭,一道雷符往身后一甩,将围上来挤在前面的邪教信徒霹得修为散尽。同时夺上几步却邪剑一斩,将邪神像前面燃着邪香的香炉斩成两半,癞头和尚丢进去的邪香应声而灭。   邪神显然十分喜欢那邪香,邪香被灭,邪神大为震怒,竟然活过来一般,动了起来,咆哮着举掌就往贾赦头顶上劈。   牟尼院名声极好,香火鼎盛,受了无数信众供奉,受的香火越多,邪神修为助长极快。这尊邪神修为极高,刚才接连道雷符只让他气息一滞,如今一掌劈来犹如泰山压顶,贾赦只觉得胸中烦闷,险些透不过气来。伸入百宝囊取雷符的左手也慢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贾母:是亲妈,她恨贾赦有其他原因。   关于狐狸的叫声:作者特地去下载音频听过,不是咔咔叫,但是那个叫声也不好形容,有点像狗叫和鹅叫的混合,更像狗叫一点,作者形容成汪汪叫的话,实在有点出戏,所以将就咔咔叫着吧。作者会尽快让狐妖修为进步,可以说话之后,叫声就不尴尬了。   关于名字:踏雪是玉道长养的家猫,所以有名字;狐妖是雀灵山野生的,大赦赦还没给他起名字,所以暂时叫狐妖。等狐妖开口说话了,自己起一个吧。 第41章   贾赦被邪神的掌风罩住, 不但左手取雷符的速度慢了, 右手举着的却邪剑也如有千斤重。   胸中越来越烦闷间,贾赦顿时想起自己那只能灭阴灵的右手。邪神再厉害, 也不过是强大的阴物罢了,自己的右手定能伤他。   想到此处, 贾赦奋力将却邪剑剑尖朝上, 直迎邪神劈下来的手掌。邪神知道却邪剑厉害, 见掌风没有逼得贾赦弃剑,那邪神手掌一歪, 就想绕过却邪剑直取贾赦颈项。   贾赦在邪神灵力的逼迫之下,十分费力的侧头, 堪堪避过这泰山压顶般的一掌,握着剑柄的右手一松,却邪剑往下掉落,却邪剑锋利无比, 虽然贾赦松手之后,五指张开极快,也被却邪剑擦擦破了手掌,贾赦右掌顿时鲜血直流。   邪神原本畏惧贾赦的却邪剑才将掌风改了方向,谁知贾赦却自动将却邪剑丢开, 这一下大大出乎邪神预料,邪神微微一愣,切向贾赦颈间的手掌也是微微一慢。   只这刹那的工夫,贾赦满手是血的右掌不退反进, 向邪神的手掌迎上去。   邪神瞪大眼睛瞪着贾赦,不知道这个人类为什么手拿宝剑而不用,却用肉掌和自己相搏,这简直是茅厕打灯笼,找屎!邪神一面觉得贾赦简直疯了,一面见贾赦神色坚定,胸有成竹模样,又怀疑道:难道他当真有什么厉害后招?犹犹豫豫间,邪神的左掌还是和贾赦的右掌对上了。   所谓斗法,无外乎此消彼长,最忌讳心志不坚。好比普通人走夜路,若心中没有恐惧,自然气势盛,邪祟不侵;若是心中恐惧,则气势削弱,反而容易招惹邪祟。   贾赦和邪神这次斗法是同样的道理,那邪神先是见贾赦举却邪剑相迎,惧怕却邪剑,半路改了掌风方向,这便是心生恐惧;再是见贾赦丢开却邪剑,自伤手掌,用肉掌和和自己相搏,心中起了犹豫。   恐惧和犹豫是修行两大心魔,无论是邪神还是正道修士,只要产生这两种情绪,法力就会大打折扣。更有甚者,有些修士因为一生跨不过这两种情绪,而修为停滞不前,不能精进。   贾赦和邪神相斗,原本处于绝对下风,但是心念电转间,贾赦便引出邪神内心深处的弱点,又运全身之力集中于右掌,心中默念咒诀,迎着邪神的左掌奋力一击!   邪神见贾赦不过肉体凡胎,在自己掌风的压迫下连却邪剑这样的宝物都拿不稳,竟然敢和自己対掌,简直蚍蜉撼树,邪神一个狞笑,也迎着贾赦的右掌派拍去。   砰地一声,两掌相接,贾赦噔噔噔连退三步,邪神掌风下压的压力却骤减。邪神没有后退,灵体却被贾赦的右掌狠狠的灼伤了一下,贾赦肉眼可见的看到邪神身上泛出的暗黄之淡了淡。邪神不可置信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又看了一眼贾赦,似乎十分不能接受一个凡人居然硬接了自己一掌,还能震得自己受了伤。   贾赦的右掌本来就能够直接杀伤阴物邪祟,加之却邪剑划过之后,掌上沾有贾赦的心头血,右掌威力大增,又趁邪神恐惧犹豫间而入,打了邪神一个措手不及,那暗黄之气一淡,至少浪费了邪神三年所受的香火供奉。   这一掌虽然不至于伤到邪神的根本,损三年修为对邪神损伤也有限,却使得邪神用法力制造的压力顿减,贾赦呼吸一畅,伸入百宝囊拿雷符的左手也顺畅了,迅速掏出雷符,连珠儿似的往邪神身上祭出。   轰隆之声连连,震得整个观音殿都摇晃不止,屋顶瓦片跌落,哗啦啦一阵乱响,偌大一座观音殿,顿时成了个顶无片瓦的破屋,连墙壁都开了好些裂口,犹如地动之后的危房。   听见观音殿内的巨大动静,外头的邪教徒们大是着急,但是邪教徒们修为有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威势,略一靠近门口就被震得修为散尽,剩下的也吓得魂飞魄散,不过是站在殿外摇旗呐喊,什么“无忧真神必胜,小小法师不足为惧”,什么“贾恩侯你速速投降,向无忧真神磕头赔罪,加入我教,脱离苦海”……   若非贾赦专心对付邪神,听到这番笑死人的喊话,只怕会想到天龙八部里面的星宿派。只是邪教徒们嘴上喊声震天,双脚却如同生了钉子一样移不动步子,没有一人敢当真上前帮他们的真神。   邪神修为高,雷符不能将其一下霹死,却能逼得其不能修为尽出,向贾赦施压。贾赦打的便是一个气势,若是雷符用尽,还不能将邪神杀死,不但贾赦自己难以幸免,连外头一院子的无辜信众和一狐一猫一马都有危险。   但是现在除了雷符,贾赦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一面脚踏七星步,一面口念五雷诀,将雷符的威力发挥到最大,边战边想办法。   邪神刚开始见贾赦敢用肉体凡胎和自己対掌而不死,吓了一大跳,又见贾赦雷符连珠儿祭出,仿佛用之不竭,邪神只得小心应付。谁知贾赦已经连发十几道雷符,还没有新的绝招使出,邪神才试探出贾赦也许只有这些底牌。   邪神恐惧心骤减,果然出手威力便增大了,贾赦顿时又感觉到了压力。   贾赦眉头一皱,趁邪神向自己施加的压力不像刚开始那样大得叫人无法动弹,左手伸入百宝囊一摸,将这些时候画的辟邪符、去煞符、镇宅符、平安符、定根符一股脑的掏出来,向邪神一扬,口中大呼:“千雷万电,斩妖除魔!”   无数符纸在贾赦法力驱动下向邪神飞去,在邪神法力的压迫下,又被推了回来,符纸在正邪两股法力的夹击中,犹如一蓬黄色蝴蝶,在暴风雨的夹击中,有些继续顶风前行,有些却被暴风雨折断美丽的翅膀,掉在地上。   邪神听到“千雷万电,斩妖除魔!”八字,以为是威力巨大的雷法,吓得失魂落魄。谁知贾赦却祭出一堆对邪神毫无用处的杂符。邪神略一错愣,就回过神来,以为贾赦黔驴技穷,大踏步的向贾赦走来。   贾赦依旧高呼:“千雷万电,斩妖除魔!”又是扬出一把符纸,这时邪神已经离贾赦近得多了,贾赦扬出的却不是杂符,而是斗符。   贾赦画符天赋极高,这些斗符都极具威力,若是对付等闲邪祟,一道就足以应付。这尊邪神受达官贵人香火供奉,修为已经极高,这些斗符自然像雷符一样不能伤其根本,但斗符和雷符不同,雷符霹完,一道符纸也就废了,斗符却能和敌人反复纠缠,直到灵力耗尽。   这把斗符扬出的时候,离邪神极近,打了邪神一个措手不及。斗符如同小刀一般,来来回回在邪神身上刮蹭。那邪神好比一个被一大群蜜蜂追着蛰的大力士,虽然本事是蜜蜂的千百倍,却不能一下杀死一大群蜜蜂,反应也不如蜜蜂敏捷,浑身东捱一下西捱一下,没一会儿就打得邪神满身小伤。   邪神被一大蓬斗符骚扰的不胜烦闷。贾赦却趁机一个打滚,退到一旁,口中有是高呼:“千雷万电,斩妖除魔!”扬出的不是别的,又是一把斗符,并一盒朱砂。   朱砂本就有辟邪之效,沾在邪神身上,犹如在大力士身上撒了辣椒粉,不能要命却能辣得恶心死人;沾在斗符身上又如同在蜜蜂尾针上滚上辣椒油,蛰一下虽然不至于要命,又痒又疼又辣,十分酸爽。   “卑鄙小人!下流招数!”邪神低沉的吐出八个字,泥塑胎身挤出来的腹语又沉又闷,听起来十分怪异瘆人。同时,邪神一脚踹向贾赦。   贾赦并不理会邪神谩骂,也顾不得姿势不雅,一个驴打滚,避开邪神这一脚,右手在一堆瓦砾中找到却邪剑,伸手在却邪剑上一抹,顿时手掌被拦腰划破,血流如注。同时,贾赦将右手整个手掌按在一盒朱砂之中,左手提起却邪剑护在身前,右手以手作笔,凌空画符。   正在此时,外头马蹄声起,轰鸣如雷,柳芾带着护龙卫官兵身着甲胄,全副武装赶来。观音殿外,云妙的侍卫见此情形,惊怒之余,只得放弃地上昏死了大半的人质,准备去抬上云妙先逃。   两名阴差听说云妙是许多亡魂失踪的重要证人,岂容侍卫前来抢夺,但凡有侍卫靠近云妙,就会捱上阴差的缚魂锁。这些侍卫只见云妙身旁空无一物,自己却但凡靠近云妙一点儿,就被看不见的鞭子凌空抽打,痛入骨髓,不禁吓得失魂落魄。   护龙卫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内高手,又常年在皇宫内院走动,身上阳气本就充足。自从贾赦接了暗中调查皇太孙中邪一案,就画了不少辟邪符交给柳芾,让他挑选忠诚可靠之人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柳芾带来的三百精骑,都是柳芾精心挑选的护龙卫精锐。每人身上带着辟邪符篆,手握长弓,背着箭筒,威武不凡。三百匹骏马奋力扬蹄,踏起滚滚尘土,气势如同千军万马。   柳芾一马当先,直奔牟尼院山门,谁知刚到山门外,三百匹训练有素的战马人立而起,大声嘶鸣,却不敢向前。柳芾虽然不会观气,却也感觉到牟尼院中涌出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气息,仿若人一进去,就会万劫不复一般。   柳芾勒住缰绳,向牟尼院内望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见一狐一猫在一座殿宇房顶跳跃,仿佛给柳芾指路一般。   那一狐一猫柳芾自然认得,在贾府吃酒那日,就是这一狐一猫拦着,不让劫持柳湘莲灵魂的纸人儿逃走,后来贾赦赶来,才杀了纸人儿,取回摄魂符,救回柳湘莲和贾蔷。柳芾见有一狐一猫指路,一抬手,下令道:“以战马不愿向前为界线,包抄牟尼院,向最前面那座殿宇放箭!”   护龙卫齐声高喊:“得令!”声势震天。   柳芾连打令旗,护龙卫两人一组,向两旁分散,将牟尼院包围起来。柳芾在牟尼院正面掠阵,护龙卫副首领绕道牟尼院后面,那边战旗一扬,柳芾知道包围圈已经收拢,这边再战旗一打,两边正副首领同时下令放箭。   顿时三百精骑乱箭齐发,射向的殿宇正是观音殿。贾赦虽然吩咐踏雪和狐妖躲远些,但是二妖得贾赦日日念经助长修为,岂肯当真不顾贾赦死活。在贾赦进了观音殿后,二妖也赶到观音殿外。   只是那邪神和贾赦斗法,灵力乱窜,两只形都没化的小妖实在靠近不得,急得在观音殿外东张西望。   两妖见到柳芾带着兵马前来,忙拼着受邪神和贾赦斗法时外泄的法力所伤,修为受损的风险,跳到观音殿屋顶尚未震塌的房梁上给柳芾指路。果然柳芾会意,下令往观音殿内放箭。   两人一组的护龙卫一人准备一人放箭,交替进行。如此一来,竟如无缝衔接一般,箭雨绵延不绝齐刷刷向牟尼院观音殿射去。观音殿的房顶瓦片已经被连珠儿雷符爆炸震落,只剩稀稀拉拉几根横梁檩条,竟是大部分箭雨都落到了观音殿内。   这些箭雨非时常行军打仗用的竹箭身,铁箭头,而是这些时日,由军械司连日秘密赶制而成的特殊箭羽,皆是桃木箭杆,用黄表纸包的糯米、艾草叶、朱砂混合而成的箭头,箭雨射入牟尼院内,箭头应声而散,撒出的皆是辟邪之物。   观音殿内,贾赦和邪神正打到要紧处,贾赦左手却邪剑,右手一掌的鲜血混着朱砂,以手作笔凌空画符,刚开始邪神还自以为胜券在握,双手乱舞,挥开不停骚扰自己的斗符,大踏步向前。   正在此事,柳芾赶到,乱箭齐发,射进来的都是些糯米、朱砂、艾叶之物,这些辟邪东西混着斗符,扰得邪神不胜其烦。邪神狂怒着挥开层出不穷的斗符和越来越多的桃木箭雨;抬眼看贾赦时,贾赦对打在身上的箭雨浑然不觉,那右掌在空中画出殷红色大半个符篆竟然飘在半空,凝而不散。   邪神从未见过有此修为的人类修士,心中一凛,才知道眼前之人果然有几分压箱底的本事。   贾赦余光看到邪神往自己这边看来,心中略顿,孤注一掷般将却邪剑向邪神扔出,右手加紧凌空画符。   邪神见贾赦手上没了护身之物,拼得被那些不致命的斗符所伤,也不管那些密密麻麻扎进来的糯米朱砂箭,避开却邪剑之后就大踏步向贾赦走来。   同时,贾赦凌空画的雷符连上了最后一笔!   邪神的又机械又低沉的腹语响起:“去死吧!”   贾赦拼尽全力的喊出八个邪神已经听厌烦的字:“千雷万电,斩妖除魔!”   轰!咔擦!轰!~   这一道雷符仿若炸出了强对流天气里,接连雷暴的效果,竟是接二连三的炸雷响声不绝于耳,连殿外的护龙卫都被震得双耳轰鸣。果然是千雷万电之气势,那邪神哪里抵挡得住这个,泥胎所化的神仙羽衣层层剥落,露出藏在观音像里面的真容。   贾赦抬眼望去,只见披着观音皮相的,竟然是个眼如铜铃、满面油光,塌鼻歪嘴,露着龅牙的凸肚男人。要多丑有多丑,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这么丑的男人竟然假装宝相庄严的观音大士,竟然接受多少名门贵女,大家闺秀日日跪拜供奉,贾赦只略一想,就被这猥琐的场景恶心得直哆嗦~   贾赦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仍然忍不住踢了邪神好几脚道:“男扮女装?!你麻痹的异装癖,死变态!”边踢边在百宝囊中掏出最后几张符纸帖在邪神身上,将邪神禁锢在泥像之内,不让邪神元神逃脱。   柳芾听见自己下令乱箭射入的殿宇竟然发出那样大的惊雷之声,也不知道贾赦如何了,心中十分焦急。   踏雪和狐妖也怕桃木糯米箭,给柳芾指路之后就远远躲开了,听到观音殿发出如此强劲的雷暴声,两只小妖受不住这样的千雷万电连珠雷暴,竟被震得昏死过去。   因为隔得远,狐妖和踏雪只昏迷了一瞬就先后醒转,两妖皆感觉到观音殿内已经没有斗法时乱窜的灵力流出,也不知道贾赦怎样了。忙摇摇晃晃的起身,朝柳芾奔去。   柳芾看见一狐一猫喝醉酒一般踏着醉步朝自己跑来,也不知贾赦那边是福是祸。踏雪拐着曲线奔到柳芾身前,跳上马背,若不是柳芾扶他一下,还险些掉下去。踏雪也管不了那么多,叼着柳芾的袖子就往牟尼院中拉。狐妖则是跳到柳芾身后的马鞍上,将柳芾往观音殿里推。   柳芾拍马向前,果然战马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极度恐惧,不敢多前行一步了,贾赦忙一打令旗,命众人停止放箭,带着一半人随自己进牟尼院,剩下一半在外警戒。   刚进牟尼院,柳芾就觉得身上一冷,一场巨斗之后剩余的灵力在牟尼院回荡,也让人不觉遍体生寒。柳芾只见殿外院子内躺着一地的人,还有些许几支桃木糯米箭失了准头,掉在院内,散了一地的糯米朱砂。   柳芾继续入内,却见一座破败大殿内,一地瓦砾狼藉,瓦砾之上又堆满桃木糯米箭羽。贾赦坐在一尊十分丑陋的泥塑男人像旁边,身上满身污垢尘土,,头发披散,脸上汗水混合着尘灰看不清本来面目;右手满手是血;一身衣服破碎不堪,竟比那日从雀灵山下来更像疯子。   贾赦左手提着却邪剑撑在地上,显然已经浑身脱力,饶是如此,贾赦还时不时的踢那地上丑泥像几脚,口中骂骂咧咧,什么:“异装癖!变态!猥琐男!偷窥狂!”竟是些柳芾闻所未闻的词语。   若说贾赦这副尊容还不够疯的话,单方面指责一尊泥像的行为简直是十足的疯子。   柳芾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贾侯爷?”   贾赦回头看了柳芾一眼,对柳芾道:“柳将军,我浑身无力,烦劳柳将军到门外大喊一声‘阴差大人,贾赦喊你们干活了!’另外,此地的人,一个也莫要放走了。”   柳芾意味不明的看了贾赦一眼:贾侯爷莫是不当真疯了吧?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阴差?不过柳芾还是依言照做了。柳芾中气十足,一声高呼出去,竟是传得老远。   吴胥和栗禄对视一眼,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用得着那么大声吗?不过二阴差还是带着缚魂锁走进了观音殿。   二阴差在外面守着云妙,但也听见观音殿内打得风云变色,知道里头的邪物十分厉害,凭两人做得阴差的法力,都不敢靠近大殿。贾法师能和里面邪祟打出这样的动静,无论是胜是败,都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师了。谁知二阴差进来之后,看到的竟是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唠唠叨叨的贾赦和一尊贴满符纸的泥像。   柳芾看到的只是一尊普通泥像,阴差却能看见泥像之内的一个其丑无比的凶灵吓得瑟缩发抖。   “法师。”吴胥和贾赦打招呼。   贾赦对二阴差勉强惨笑一下,道:“阴差大人,这邪神方才吞了许多生魂,麻烦二位了。”因为脸上实在太脏了,阴差就看到贾赦的两排白牙,但是他们无比想把贾赦仅剩的一副好牙也给他敲掉了。每次叫自己来都没好事,送生魂还体,可比锁魂累多了。   贾赦可不管阴差一副要咬人的表情,反正他已经累得动不了了,剩下的活阴差爱干不干,交代完,贾赦干脆闭目养神。   邪神见阴差提着缚魂锁过来,吓得险些尿裤子。缚魂锁和打神鞭为同一材质所做的法宝,对所有灵体极为有效。那邪神被千雷万电轰了之后,虽然没死,剩下的修为比普通厉鬼高不了多少了,又被贾赦符篆所制,虽然怕的诚惶诚恐,却无法逃走。   阴差缚魂锁往邪神颈项上一勒,那邪神顿时双眼暴突,大嘴张开,鼻翼翕动,仿若呼吸困难之人大口喘气,但是因为被缚魂锁勒住脖子,邪神垂死挣扎化作徒劳。   不到半刻功夫,邪神支撑不住,砰地一声爆体而亡。同时,被邪神吞入腹内的亡魂、生魂无数,尽皆走了出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若是二阴差有密集恐惧症,只怕就要弃缚魂锁而逃了。   二阴差倒抽一口凉气,一面急挥缚魂锁,一面发出求救信号。   阴差送信不比人类旅途跋涉,还要耽搁时日。对阴差而言,不过是心念电转的事,讲究意随心到。好比法师请神,只要意念传达,神灵立刻能够附体一般,阴差的信号传达城隍处,不过刹那功夫,京城城隍大人竟带着所有没有当差的阴差都来了。   京城城隍是个上千年的老鬼了,见了牟尼院中情景,也不禁吓了一跳,无数阴魂层层叠叠,你推我搡的走出来,一眼望不到尽头,也数不清数目。   所有阴差并城隍本人都急挥缚魂锁,将老的新的亡魂全都锁起来,每个阴差后面的缚魂锁的都栓了长长的一串魂魄。   接着,阴差们又将这次被邪神生夺魂魄的信众们把生魂送回肉身。   阴差们常年和鬼魂打交道,送魂魄回体倒比贾赦快得多,饶是如此,也是忙碌许久,才将邪神腹内亡魂全都锁住,将这次遭受无妄之灾昏死的信众的生魂送回体内。   京城城隍被气得鬼脸铁青,对贾赦道谢说:“多谢法师相助,破获京城亡魂失踪大案,从此以后,法师有用得着我公孙霸的地方,法师只管传讯给我,公孙霸绝不推迟!”   贾赦实在太累,微微一点头道:“如此,先谢过城隍大人。”   公孙霸生前是个武官,生性耿直,因其天赋出众,战死之后被选为阴差。公孙霸从阴差做起,如今升为京城城隍。公孙霸就算做了京城城隍,行事依旧风风火火,抓着许多失踪亡魂,就要急着带回审问,也不跟贾赦继续寒暄,只大手一挥道:“法师不用客气,本官先去也。”   说着,向贾赦一抱拳,带着一群下属,个个牵着长长一串亡魂走了。   因为有阴差送还生魂,被无辜吸走生魂的信众相继醒转。众贵女见外面官兵锁了牟尼院许多居士,牟尼院住持云妙大师也枷锁加身,挟持自己那些外男也被官兵捉拿,想起之前那些手持刀剑的外男威胁说要杀了自己,又见观音殿已经一片狼藉,房舍都摇摇欲坠,只觉恍如隔世。   略回过神开,看见自己躺在牟尼院院中,周围许多外男,尽皆吓得抱头痛哭。   贾赦送走公孙霸之后,又觉十分困顿,眼皮沉重,头一歪,便要睡去。   柳芾见贾赦右手伤口狰狞,虽然止了血,却沾着满掌朱砂,又见贾赦说话有气无力,也不知是伤了还是累了,命五个护龙卫先护着贾赦回城,直送入太医院,自己留下捉拿人犯,清理善后。   踏雪和狐妖看见贾赦被人抬走,忙跳上担架,警惕的看着五个护龙卫。送信的单勇也牵着贾赦的汗血宝马上来,一道回城。   那边厢送走贾赦,这面柳芾又将云妙、云妙的众侍卫,并牟尼院的众女尼,居士等尽皆捉拿,就是前来进香的众信女,因柳芾不知其真实身份是普通信众还是邪教徒,也都赶入一间还能用的殿宇看管起来,容后处理。因为此次捉拿的人犯众多,将大理寺天牢都塞得满满当当。还剩下一部分送入了刑部大牢。   景安帝听说贾赦为了追查皇太孙中邪一案,身受重伤被抬入了太医院,忙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务必治好晋江侯。又命太子和皇太孙亲去探望。   好在贾赦只是和邪神力战脱力,除了右手被却邪剑划伤,被观音殿屋顶掉下的瓦片和桃木糯米箭砸了几处轻伤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需细细将养,便可痊愈。   贾赦见太子和皇太孙亲自来探望自己,想到自己进牟尼院前,在那茶棚打听情况时,那茶博士说牟尼院原本定于中秋节要举办一场法会,心道:现在离中秋节不过十来日,不知道到时候这些邪魔歪道还有什么鬼蜮伎俩?我却不可不防。   于是贾赦一面在宫中养伤,受皇太孙一样御厨精心备膳,太医精心调理的顶级待遇。一面抓进时间画各类符篆,准备桃木小剑等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一面告知景安帝,让军械司那边也抓进制备桃木糯米箭。   贾赦在宫中养伤,未免家人担心,邢夫人和贾琏、贾迎春也被接入皇宫探望过贾赦两回。   作者有话要说:  柳芾:晋江侯莫不是疯了   大赦赦: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第42章   宫廷秘制的金疮药十分好用, 贾赦的右手掌恢复很快, 不过两三日之后,就结了痂, 贾赦的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恢复精神之后,贾赦就出宫回府养伤了。宫中确实受到的照料十分精细, 但是贾赦一个臣子, 并不方便安顿在内宫, 戴权只在护龙卫的卫所给贾赦辟了一间房舍养伤,贾赦平日也只在房中静养。因护龙卫都是男子, 邢夫人前来探病又十分不便,总是不如回到晋江侯府自在。   回侯府之后, 贾赦恢复了日日给贾瑚和郑家树供奉,但是几乎没有进展,贾瑚和郑家树依旧十分虚弱,现在只能温养在槐木牌里。倒是踏雪和狐妖因铲除牟尼院邪教有功, 得了不少功德,增长了修为。   到了第五日上,贾赦除了右手伤口处拿东西还稍有木讷感之外,其他小伤已经痊愈,甚至因为有了灭邪神无忧真人的功德, 贾赦在修为上也有精进,养足精神后只觉精力充沛,四肢百骸轻灵通畅,整日神采奕奕。   晋江侯府, 贾赦养好了身体;大理寺内,对女尼云妙的审理也有了进展。   这次被贾赦带头铲除的牟尼院并非什么佛门尼姑庵,而是借佛教名义传教的邪教,名曰圣天道。那尊假借观音像受人供奉的邪神名曰无忧真人,是圣天道的双圣之一。而云妙是无忧真人座下弟子。   女尼云妙算来是景安帝的幼妹。当年云妙之生母良贵妃十分受宠,膝下皇子瑞王也得先帝偏爱。瑞王母子仗着先帝宠爱,生了异心。瑞王谋反失败伏诛,良妃一系被连根拔起,连良妃母家都被抄家问斩。   唯有良妃之幼女,瑞王一母同胞的幼妹当时只有八岁,先帝心软留其性命,准其出家,便是如今的云妙。   瑞王谋反之前,景安帝也十分宠爱这位天真活泼的幼妹,后来瑞王一系除了云妙外尽皆伏诛,景安帝想着云妙不过是个孩子,登基之后也没将云妙斩草除根。这么多年过去,云妙潜心向佛,传出慈悲之名,景安帝便对云妙放松了警惕。   谁知牟尼院供奉的不过是披着佛衣的邪神,云妙早就受邪神蛊惑入了邪教。云妙入圣天道之后,越发左了心性,这些年也对景安帝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怀恨在心。太子父子被邪物标记,标记之物也是从牟尼院流入宫廷的。   给太子父子下毒的宫女也是圣天道无忧门信徒,后来贾赦救了太子、太孙,下毒那宫女也被拘捕,后服毒自杀。   既然一僧一道藏身牟尼院中,而圣天道无忧真人身上带的暗黄邪气和一僧一道如出一辙,贾赦怀疑,圣天道就是太虚幻境的另一说话。圣天教主或许就是警幻仙姑。红楼梦原著中,警幻仙姑可以安排神瑛侍者等人下凡历劫,确实有一些真本事,已经主宰了部分仙界职责。   圣天道信徒并不惧怕死亡,因为他们的真人告诉他们,他们死后并不会到地狱受轮回之苦,而是直接升入圣天界,由圣天教主安排他们直接到圣天界为神为仙,或者下凡投胎到膏粱富贵之家。   但贾赦那日拿住无忧真人,后从无忧真人腹中救出无数灵魂。依贾赦推测,这圣天道所谓的教徒死后不进入三界轮回是真,但是能升入圣天界的并非普通信众,而是圣天道骨干,诸如神瑛侍者、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这一级别的。   而普通信众之魂,不过是被他们所信任的真人吞入腹中,炼化其灵魂,用于助长修为。   牟尼院香火旺盛,信众极多,故而无忧真人腹中没来得及炼化的灵魂也极多,和皇太孙中邪案有关的几个宫女都还没被炼化,这次被贾赦救出,被阴差一并拿走。关于圣天道的部分证词,是贾赦联系京城城隍公孙霸得到的。   有阴阳二界的两界会审,皇太孙中邪一案被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云妙利用圣天道信徒给太子父子下了与蛇妖有关的标记。   中元节原本定的太子前往皇陵祭祖,因太子身体抱恙,皇太孙替父前去祭祖。但当时皇太孙体内已有蛇妖标记,被蛇妖上了身,皇太孙因此中邪。若非贾赦先逼得蛇妖逃出皇太孙肉身,后又斩杀蛇妖于雀灵山,皇太孙只怕已经不在人世。   至于那突然出现在雀灵山的蛇妖,因为身上带着昏黄妖气,只怕蛇妖也是圣天道提前安排在雀灵山的。太子和皇太孙都中了蛇妖标记,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太孙前往雀灵山祭祖,都会中邪,只不过因为机缘巧合,去的是皇太孙,中邪的自然也是皇太孙。   先将蛇妖送到雀灵山,破坏龙脉风水,再在太子和皇太孙身上下标记,用蛇妖杀害皇室正统继承人,这一环扣一环的,计策不但毒辣,还天衣无缝。若非贾赦这个穿越者恰巧能降妖除魔,只怕皇太孙这次已经被神鬼不觉的除去了。   原著里,皇太孙此人并未出现,只出现一个忠义亲王,也是一笔带过,经贾赦推敲,忠义亲王正是太子。原著中还有一人物,冷二郎柳湘莲,因无父母管教,后和一帮纨绔子弟厮混,眠花宿柳、吹笛弹笙无所不能。   但是贾赦观柳芾面相,顾然不是短寿之人,柳湘莲更是一副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好面相。   若是柳芾和柳湘莲父子命运改变,就是始于皇太孙中邪一案中,柳芾护卫不力,受到迁怒,原著后来成为那样的走向,就都说得通了。根据贾赦的推测,原著中警幻不但左右了金陵十二钗的命运,连柳湘莲等人的命运,也是因此受到改变。   皇太孙中邪一案,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因为云妙怎么说也是皇室血脉,景安帝留了云妙全尸,赐其自尽。   云妙不过是圣天道的小小信徒之一,她被仇恨蒙蔽双眼,要为亲兄复仇,却不知不觉中,成了圣天教主布局改变整个红楼世界的大棋局中,小小的一粒棋子。也许云妙只是想除掉景安帝一脉,但是圣天教主想要的,确实改变整个红楼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甚至安排蛇妖去断龙脉生气,摧毁皇室,也不过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当然这一切,云妙到死都不会知道了。   云妙伏法,已经是摧毁牟尼院之后的第八天。   这八日里,贾赦除了前两日养伤,第三日就开始准备各种法器,偶尔旁听一下大理寺审理牟尼院一案。   因贾赦除了吃饭睡觉和打坐外,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在赶制各种法器,如今又是各种符纸装满了百宝囊。唯有那桃木小剑,因为前几日手上有伤,不好拿刻刀,第六日上才开始刻小剑,如今不过做了三十来柄。   见各种法器准备得差不多了,贾赦便出门打听中秋拜月的消息。   既然无忧邪神能假借佛家正统的名义躲在牟尼院,那么是否会有其他邪教借正教之名躲在其他正规寺庙道观呢?想到这里,贾赦找来周山子和郑石头,命二人回南洼村打听,南门外的都阳观中秋是否会有拜月法会。   同时,贾赦联系了柳芾,也让柳芾派人打听京城其他大庙大观是否会主持拜月法会。   从各处汇总来的消息看,京城举办中秋法会的寺庙道观果然不止一处,倒是又几处先时说要举办法会,后来又传不举办了,十分蹊跷。   分析了各种消息,最后,贾赦决定去亲自南门外的都阳观看看。因为贾赦刚穿越来的时候,第一次出门就是去了南门外,当时刚到南洼村,救了周山子要跳井了老娘,放出被禁锢在石桥下的郑家树,贾赦就回来了,当时并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细想起来:都阳观就在南门外,据说香火鼎盛,那么为何在离都阳观不远的南洼村,那口井闹鬼已经七八年,都没人理会呢?若都阳观是正规道观,有除魔卫道之心,南洼村那口井断然不会闹那许久的鬼。   贾赦这日只带了百宝囊、却邪剑、一狐一猫,附有贾瑚和郑家树的木牌,骑着雷电就出了门,准备去望一望都阳观的气。贾赦有肉眼观气的本事,圣天道那种暗黄邪气又极易辨认,都阳观是正教还是邪教,只要一看便知。   雷电是贾赦那匹御赐汗血宝马的新名字。因为贾赦发现红楼世界邪祟遍地,邪祟多怕雷电,就给汗血宝马定了这个名字。汗血宝马似乎很满意,贾赦叫他的时候,得意的打了个响鼻。倒是踏雪和狐妖也怕雷火,对这个名字十分不满。   今日贾赦骑着雷电出门,踏雪嫌弃的看了雷电一眼就跳上了贾赦的肩膀,狐妖在旁磨唧半日,雷电一副你爱上来不上来的样子,最后狐妖还是无奈的跳上马鞍,还在雷电头上踩了一脚,才坐在马鞍上,躺在贾赦怀里。   一人二妖二鬼,加上一匹马,出了南门后,直奔都阳观方向。   南门外前去都阳观的大路比之前儿北门外去牟尼院的大路清净许多,衬得都阳观并不像香火旺盛的样子。   贾赦找了几个老乡装模作样的打听了几次,有几个老乡倒是指了一下都阳观方向,口称十来天前倒是听说准要准备开什么法会,风风火火的,最近几日又没听说了。   贾赦听了,掏出银锞子递给老乡说:“谢过老乡啦,我听人说这都阳观法会十分盛大,原是想见见世面,不知道今年又怎么不办了。”说着装出十分失落的样子,又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又寻人问。   也有几个摆手矢口否认,说没有什么法会不法会的,更有甚者还有说没听过都阳观。贾赦听了,依旧给了银锞子道谢,有的老乡十分淳朴,并不肯收贾赦的钱,有些老乡见贾赦出手不凡,看着那银锞子动心,便接了。   贾赦一路打听过去,问了好些人,无论是说法会取消的,还是根本没听说过要办法会的,总之,都阳观中秋法会成了子虚乌有之事。贾赦听了,面露失望之色,败兴而归。   贾赦调转马头,并没有牵缰绳,手上抱着狐狸慢慢撸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同时,贾赦感觉到有人暗暗缀在了雷电后头,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贾赦心中一阵冷笑,又直接去了西门,依旧是一路打听要做中秋法会的道观,一路给赏钱,最终打听得西门外白云观也要做中秋法会。贾赦前去白云观供奉了香油钱,又约定中秋那日前来听法会,才回了晋江侯府。   回府之后,贾赦立刻去了大书房。命人端了铜盆清水来,将一个银锞子丢入铜盆中,在水面画符,用水月显像法看去。   铜盆之中显示,接了贾赦银锞子的人,有些确实是普通百姓,有些却在贾赦走后,急急去了都阳观报信,说贾赦在四处打听都阳观是否会办中秋法会。也有接了银子直接跟踪贾赦的,直到贾赦定了在白云观参加法会,那些跟踪者才回都阳观报信,得意洋洋的说了贾赦中秋会去白云观。   贾赦送出去的银锞子自然是施了咒的,跛足道人能利用贾珠将摄魂符带入贾府东院;贾赦自然也能利用圣天道信徒打探消息。   如果贾赦没猜错,都阳观正是圣天道在京城的另一个据点。因为牟尼院被人连根拔起,无忧真人伏诛,圣天道行事小心了很多。都阳观将原本公开的拜月法会转入地下,对非教众一律宣称不办了。   所以贾赦在南门外打听的时候,有些老乡说十来天前准备得风风火火,最近又没听说了。而那些矢口否认有法会的,则极有可能是圣天道信徒,一面矢口否认有法会,一面又急急回都阳观报信,也有跟踪贾赦汇报贾赦行踪想立功的。   贾赦将计就计,直接又骑着雷电四处打听,最终定在去白云观听法会,自然也是故意放假消息给圣天道。为了将戏做足,贾赦八月十四又带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白云观进香,还在白云观用了午膳,待了一整日。   白云观始建于唐,供奉主神为老子,自然也有三清殿等大殿供奉道教其他圣人。以前一直香火旺盛,近些年因为都阳观传出灵验名声,许多信众都去了都阳观,白云观的香火淡了许多。   贾赦远远望见白云观,见其瑞气环绕,果然是一座正教道观,便在索性白云观做了一场法事。至晚方归。   次日八月十五,贾赦依旧带着家人去白云观参加法会,圣天道教徒打听真切了,将消息传回都阳观中,都阳观主持才决定拜月法会如期举行。   修行,讲究吸取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无论人修、妖修还是鬼修;也无论正派还是邪派,都有拜月修行的。中秋月圆之夜,月华最盛,月圆夜修炼往往事半功倍。但是贾赦总觉得,圣天道举行盛大的拜月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八月十五那日,贾赦先是放了周山子和郑石头的假,再带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白云观。只是,前去白云观的贾赦乃是护龙卫假扮,为了将戏做足,除了邢夫人称病未去白云观外,贾琏、贾迎春和一狐一猫都去了。   而贾赦则扮作郑石头,一早和周山子去了南洼村。圣天道已经渗透入了南洼村,周山子的族兄周海子正是圣天道信徒,时常到周山子家中传教。   这日,周海子见周山子回村,又来劝周山子今日夜里去都阳观参加法会,求福气,长见识。周山子这次没将周海子赶出去,而是将周海子请入屋内细问参加拜月法会可有什么流程,有什么信物?自己是否进得去。   周海子见周山子终于松了口,滔滔不绝的说起圣天道的各种好处,今日拜月法会是何流程,有何奇特之处,又拿出两个令牌说:“看到没,没有这个令牌是进不去的。我这里还多一个令牌,专门给你留着的。想入圣天道的人多得很,若非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又何必几次三番的来劝你。这个你先拿着,我酉时再来寻你,带你去开开眼。”   周山子笑道:“如此,谢过海子哥了。海子哥说了半日,只怕渴了,喝茶,喝茶。”说着将一杯茶递给周海子。   周海子正说得口渴了,端起茶碗就喝,刚喝一口,就不能动弹了。贾赦从房内走出,接过周海子手上的两枚令牌,又扒下周海子的衣裳自己换上。再给周海子再加了一道符篆,拿出麻绳将其捆成粽子,如此还不放心,又叫来一名昨日潜伏进南洼村的护龙卫将周海子看守起来。   到了酉时,贾赦假扮成周海子,带着周山子去了都阳观。两人并未急着入观,而是在路上且行且看,见往都阳观方向去的人流越来越多了,两人才混进人群。   许是因为牟尼院出了事,都阳观戒备十分森严,山门前有人把守,逐一检查令牌。   贾赦和周山子混在人群中,因为周海子是圣天道信徒,贾赦怕守门查令牌的教徒认出自己是假扮的,还对守门之人用了个小法术,才混进都阳观。   这时,都阳观正殿外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无数信徒,广场中央搭了一个高台,高台上供着一尊大鼎,信众们席地而坐,开始念经。   贾赦自然不会念圣天道的歪经,混在人群中滥竽充数。半个时辰后,一轮明月升空,月华大盛。此时,一个圣天道教徒身着道袍,脸带面具,手上捧着一个钵盂,对月稽首三次向前一步,十分隆重的登上高台。   中秋夜月光姣姣,不用点火把,也能清晰视物。贾赦自然早就看见都阳观笼罩着暗黄邪气,但被人一步三拜送上高台的钵盂里,暗黄之气中又散发出瑞气,甚至有万缕金丝溢出。   帝流浆!   帝流浆含在庚申夜月华中,每六十年出现一次,草木受之成精,妖物食之修为大进。今年并非庚申年,都阳观怎么会有如此好东西?   贾赦看到帝流浆,心中一凛,接着又是一阵狂喜。   如今贾瑚和郑家树修为大损,连槐木牌都不敢出,若是能得到帝流浆,不但能恢复他们的修为,还能增进不少。踏雪和狐妖为刚开启灵智的小妖,如果得此宝贝,也能助他们早日化形。   贾赦正愁贾瑚和郑家树上次受摄魂符所伤,后来虽然日日供奉,增加念经时辰,也没什么长进,暂时没想到好的办法,不想今日误打误撞,竟在都阳观发现宝物。只是那钵盂中之物也是暗黄妖气中夹杂瑞气,只怕帝流浆并不纯净。   那捧着钵盂圣天道教徒登上高台之后,高喊“太虚之主,万物之宰,予我神通,庇佑苍生。”   广场上的教众也跟着高喊“太虚之主、万物之宰,予我神通,庇佑苍生!”喊声之中似有魔音,让人生出梦幻之感,不由自主的对高台上之人产生敬畏崇拜之情。贾赦一怔,慢收敛心神,余光朝一旁的周山子看去。   只见周山子和众教徒一样,神色迷离,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痴痴望着高台,仿若陷入幻境。贾赦心中一凛,心中默念静心咒,在周山子身上一拍,周山子回过神来。   贾赦担心其再次陷入幻觉,使了个定根法,让其不能动弹,又悄悄塞了一张定元符,一张斗符在其身上。定元符能稳固心神,斗符在周山子遇到危险时候能帮其抵挡邪祟。加之来之前,贾赦就给了周山子护身符,只要周山子不引起对方注意,该当不至遇到危险。   稳住了周山子,贾赦才用余光观察四周,只见周围信众脸上已经露出十分痴迷的神色,时而陶醉时而亢奋,犹如吸毒之后一般。想到此处,贾赦心中一寒:圣天道的中秋夜拜月法会,只怕就是吸收新教徒的仪式。若非自己误打误撞破了牟尼院,牟尼院中秋法会,吸收的便是多少达官贵人之女眷,圣天道也会迅速在统治阶级中渗透,后果不堪设想。   贾赦心中不停思索,周围的圣天道教徒越发陷入癫狂,用一种奇怪的音符重复着“太虚之主,万物之宰,予我神通,庇佑苍生。”贾赦听到这些,心中冷笑:太虚之主一句中的太虚,自然并非道教中说的太虚;而是太虚幻境之太虚。太虚幻境之主,自然便是警幻了。万物之宰一句更是好大口气,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万物之宰,从来都只有天道。   警幻不知是哪里来的妖孽邪神,竟然假借道法传扬邪教,还想主宰万物。贾赦作为道门传人,岂能容她胡作非为?   在众人奇怪的口号传颂中,那身着道袍,头戴面具之人在高台架着的铜鼎下一挥手,砰地一声,铜鼎之下燃起熊熊烈火。   接着高台四角四个护法模样的人高呼:“太虚之主,大显神通,圣天大道,拯救万民!”   高台下教众又跟着机械的重复高呼这四句口号,同时,那手捧钵盂之人将钵盂中之物投入铜鼎之中。   高台上五人盘膝而坐,口念咒诀,似乎在炼丹。高台下的教众依旧机械般的重复这似有魔力的口号,神色癫狂,不知疲累。   贾赦不但能肉眼观气,目力也是极佳。刚才手捧钵盂之人将钵盂中之物投入铜鼎时,贾赦次看清钵盂中原是一粒拳头大的,散发暗黄邪气的丹丸,那丹丸上又散发缕缕金丝,是没有完全融入丹丸的帝流浆。   看那丹丸模样,似乎极像妖物内丹,想到内丹二子,贾赦瞬间茅塞顿开:贾赦在雀灵山斩杀蛇妖,后又剖其头颅,但是贾赦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内丹。若是贾赦没有猜错,蛇妖和入了圣天道的教众一样,在入教之初和就圣天道建立了某种契约,圣天道教徒死后,灵魂在被阴差勾魂之前,就会被圣天道拘走;那蛇妖只怕也是和圣天道立了契的,所以蛇妖一死,内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就先到了圣天道手中。   蛇妖修行数百年,自然吸收过帝流浆,那内丹上的瑞气,便是还没有完全被蛇妖消化的帝流浆。   想到此处,贾赦眼睛不眨的盯着高台上的铜鼎。这都阳观是在炼丹,而高台下围坐教众口中念的那些咒诀,通过高台上五人念咒传入传入太虚幻境,能得到警幻助力,加快炼丹速度。   道教流派众多,就是正宗道教,也有金丹流派,擅长炼丹。炼丹时念咒施诀,会得到祖师爷助力。太虚幻境虽然是邪派,但其信众念经,一样会得到感应,获得相助。   又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已近子时。贾赦只见月华如注,汇聚成一条光练投入铜鼎之中,同时,铜鼎之上散发出的昏黄之气越来越淡,万缕金丝的帝流浆瑞色越来越浓。   帝流浆既然是含在月华之中的,那么用中秋月华提炼帝流浆果然是极好的办法,虽然贾赦痛恨邪教,尤其恨不得将一僧一道碎尸万段,却也佩服圣天道有些真本事。   随着月华注入,高台上五人面具之下流下涔涔汗水,从面具和脖子间的缝隙渗出,五人嘴唇翕动却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子时刚到,高台之上突然金光大盛,五粒丹丸从铜鼎之中激射而出,带着金光直射高台上围着铜鼎的五人。五人早有准备,取出玉瓶一接,将丹丸装入瓶中。   那刚开始捧着蛇妖内丹上高台的人朗声道:“太虚之主庇佑,都阳观得月华丹宝五粒。我都阳观得此宝物,必然昌盛万世!”   另外四角的护法高呼万岁,地下教众也高呼万岁,状如疯魔,喊声震天。   因为贾赦之前已经被都阳观盯上了,贾赦是先假装去白云观参加法会,再金蝉脱壳混进来的,今日不过是打探消息,原本打定主意无论发现什么,都莫要和人动手,待得准备完全再来。未免引人起疑,贾赦连却邪剑都没带,只带着各类符篆和不占地方的桃木小剑。   但是此刻见都阳观居然练成五粒含有帝流浆的月华丹,贾赦想到槐木牌中的贾瑚和郑家树,想到追随自己的两只小妖,哪里忍得住?要知一僧一道现在皆受重伤,若今日自己不当机立断夺得丹药,说不定一会儿这丹药就进了一僧一道之腹。   想到这里,贾赦扣着桃木小剑,紧盯高台下走下的五人,待得五人走到近前,贾赦五柄桃木小剑齐出,分射捧着玉瓶的五人,同时左手一扬,一支袖箭冲破天际,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第43章   高台上走下的是都阳观观主和四大护法, 五人见信众之中居然有人突施偷袭, 俱是大惊失色。   贾赦不等五人反应过来,又是一把斗符扬出, 然后紧跟斗符后面,由斗符牵制五人, 贾赦出手便抢夺前面两人手上的白玉瓶。   五人因为在高台上炼月华丹, 耗费了大量的灵力, 可说是精疲力竭,又被贾赦突施偷袭, 打了个措手不及。见灵力充沛的飞剑向自己射来,五人不敢大意, 忙闪身躲避。   刚躲开桃木小剑,灵力充沛的斗符又至,五人倒抽一口凉气,有的掏出法器迎战, 有的腾挪闪避。   贾赦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紧随桃木小剑和斗符向五人撞去,只眨眼功夫,贾赦竟然连夺两粒月华丹。   因都阳观的五大高手是从高台上下来,贾赦选择突然发难的时机很巧, 正是前两人刚下高台,后三人还被堵在梯子上的时候。   走着前面的两人被贾赦夺了月华丹,贾赦手上不停,又是连珠儿三道雷符扔在前面两人和后面三人中间。   歪门邪道何等惧怕雷符, 三道雷符连炸,顿时逼迫前面两人向前奔去,第三人连往梯子上退。   第四第五人走在后面,除了连连躲避桃木小剑和斗符袭击之外,只见前面人影闪动,尚未分清状况,继续向前。但第三人不往前走,反往后退,和下楼梯的第四人撞在一起,第五人在惊雷声中,吓得一腿软,立足不稳,又撞在第四人身上。下楼梯的时候,最忌讳拥挤相撞,果然除了前面已经下到平地的二人,剩下的三人都挤在一处,全都失去重心。   若是平时有人在楼梯上相撞,失去重心,自然是相继滚下楼梯。可是今日贾赦出手之前,什么都算计好了,先用桃木小剑和斗符打得五人搓手不急,然后紧随其上夺得地上二人手上的月华丹,再连放三道雷符将五人隔断皆是一气呵成,不过转瞬功夫。   贾赦祭出雷符的时机和方位也极有讲究,除了刚好将前面二人和后面三人截断,让其不能相互照应外,还顺便炸断了楼梯的下半段。因而,后面三人连环追尾之后,不是滚下楼梯,而是直愣愣的摔下楼梯,掉在地上。   贾赦紧接着又是两道雷符炸前面二人,让其即便回过神来,也不敢退回来相帮后面三人;接着一把斗符混着定根符扔向地上三人。   这五人原本都是都阳观中高手,后面三人修为原本也不弱,虽然炼丹之后精疲力尽,定根符也不能让其不能动弹,只能减缓其行动速度。   对于准备充分,以逸待劳的贾赦而言,这个减缓已经足够。贾赦飞扑向前,右掌连拍,左手飞抢,将剩余的三瓶金丹也抄在手里,放回百宝囊中。   因这变故来得突然,只刹那功夫,都阳观得许多教众一起念诀施为,炼出的五粒月华金丹还没焐热,就被人夺走。广场之上顿时大乱。   “有奸细!”   “贾恩侯来了!”   “贾恩侯来了,快去通知真人!”说着就有人向都阳观正殿中奔去。经过牟尼院之事,贾恩侯名声大噪,在圣天道教众心中已是恶魔般的存在,贾恩侯三字传开,广场上顿时更加爱骚乱。   听到‘快去通知真人’一句,贾赦顿时心中一紧:牟尼院和无忧真人一战,贾赦之所以能够险胜,全靠心理施压,激起无忧真人内心的恐惧和犹豫。那日恶战生死一线,贾赦至今心有余悸,他可不想有人去通知了这观里的泥塑邪神,又将其唤醒,今日自己却邪剑都没带,可不好应付。   于是贾赦三道雷符飞出,向急往正殿报讯的信徒追去,在几人前面炸开,炸得前面七八个信徒都修为散尽。   贾赦刚刚扬出三道雷符远远拦截前去报信之人,便觉身后拳风又至,贾赦连忙侧头避开,原来竟是戴着面具的都阳观主一拳向他打来。   贾赦刚避开都阳观主的一拳,那被抢了丹药的四个护法又包抄过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即便贾赦以逸待劳,也难敌如此围攻,何况这五人身后,还有成百上千的教众。贾赦虽然夺了月华丹在手,却难以脱身。   贾赦先时因怕周山子受邪教魔音蛊惑,迷了心性,将其定在广场之上,现下广场之上众人大乱,贾赦又担心自己去解了周山子身上的法术,反而将其暴露了,自己又无瑕分心保护他;又担心若不解了周山子身上的法术,他还定在那里,广场大乱之下,会受踩踏,一时间进退维谷。   犹豫便是心魔,无论是正教、邪教,只要心生犹豫,出手皆会威力大减,贾赦一犹豫间,竟被都阳观西护法扫了一竹杖在左肩头。好在贾赦身边有斗符护体,一斗符迎上去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饶是如此,也砸得贾赦半身酸麻。   左手是贾赦飞符纸的手,贾赦左手无力,顿时扬出符纸的速度一缓。可是现下贾赦被都阳观教众重重包围,全靠符篆护体,才支撑到现在,扬出符纸略一缓,不但正殿大门已经被打开,贾赦周围也接连好几件法器向贾赦身上招呼。   眼看贾赦就要死在都阳观教众的乱拳之下,突地,那些围攻贾赦的都阳观教众纷纷哀嚎着倒飞出去,众人没见贾赦怎么出手,却觉身上仿若被透骨鞭抽打,痛入骨髓。   贾赦抬眼一看,千年老鬼公孙霸拿着缚魂锁站在自己身侧,一条缚魂锁在他手上翻飞如龙,靠近贾赦一丈内的都阳观教众,皆被抽得痛不欲生。   贾赦一点不感激公孙霸,吼道:“你又不用赶路,怎么现在才来!想给我收尸,你倒是再晚点儿来啊!”   原来,贾赦今日虽然原本只是来打探消息,也非全无准备。贾赦出手飞出桃木小剑,抢夺月华丹那一刻,袖中同时飞出的袖箭便有一道通知城隍的符纸,而那袖箭同时又是护龙卫传讯专用袖箭。   未免打草惊蛇,柳芾并没有派大量护龙卫到南门外埋伏,但是却带着三百精骑南门内待命。   贾赦想着自己抢夺月华丹之后,立刻有阴阳两路人马接应,只要自己多支撑片刻,就可全身而退。谁知道柳芾的兵马前来都阳观自然需要时辰,按理说通知城隍,却是意随心到,公孙霸的及其手下阴差早该来了才是。   因此城隍公孙霸虽然及时出现,救了贾赦一命,贾赦因左肩受伤,一肚子邪火,见了公孙霸,忍不住拿话半开玩笑的揶揄。   公孙霸武将出身,生性耿直,不惯虚伪客套,见贾赦揶揄,不怒反笑:“嘿嘿,谁叫你动不动就祭雷符,当我们做鬼的不怕打雷吗?”   贾赦:……“就算你手下的阴差怕雷,你个千年老鬼怕什么打雷?”   贾赦口中说着,脚下不停,忙到周山子身边将其拍醒。周山子看不见城隍和阴差,只见广场上许多都阳观教众哀嚎连连,一头雾水。   贾赦已经取到了月华丹,又见周山子一个不会玄法不会武艺的人在这里太过危险,便对公孙霸道:“这里交给城隍大人了,我先回去,今日救命之恩,改日再谢!”   公孙霸笑骂道:“就你这上屋抽梯的行径,好意思嫌我来得慢?还不快滚!”公孙霸嘴上笑骂,手上丝毫不慢。缚魂锁和打神鞭同一材质,对灵体最是有效,加上公孙霸的千年修为,都阳观五大高手联手,也被公孙霸打得抱头鼠窜。   “我圣天道圣地,岂容尔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今日既然来了,就全都留下吧!”又是那种泥塑胎身腹内挤出的诡异腹语,又冷漠又机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随着这声腹语响起,一尊玄都法师像走了出来。   走到广场上后,玄都法师迅速长成三丈之高,手持拂尘,极是威风。贾赦看了一眼都阳观正殿高度,知道这玄都像本体大概就是这么高,方才许是为了出门变矮了,此刻恢复本来高度而已。   玄都大法师,相传为太上老君关门弟子,外丹道传人,得传八卦紫金炉。原来这都阳观是假借供奉玄都法师传道的,难怪炼丹有几分本事。   历经牟尼院一事,贾赦和公孙霸都知道眼前这个玄都是假的,自然用不着客气。公孙霸缚魂锁往邪神身上一抽,那邪神也是修的灵体,哪有不怕打神鞭的,忙拂尘一挥,隔开打神鞭。   这邪神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人间香火,竟是力大无穷,公孙霸原本武将出身,又是千年道行,这一缚魂锁下去,竟然被邪神的拂尘隔开了。   公孙霸从活厮杀到死,从古厮杀到今,向来喜欢用武力碾压,今天遇到个居然能接住他招式的,顿时见猎心喜,口中叫到:“这个交给我,贾恩侯你不许跟我抢!”一面挥着缚魂锁抢上,和邪神打得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这样两个修为高深家伙斗法,顿时整个广场灵力乱窜,都阳观教众那点微末道行哪里支撑得住?稍微被乱飞的灵力扫到一点儿,便是修为散尽。众教众知道厉害,依旧和牟尼院里的教众一样,嘴上口号喊得震天响,却一个个的往山门外涌去。   除了邪神,都阳观的其他教众因有公孙霸带来的阴差对付,即便出了山门,贾赦也不用担心他们逃了。贾赦不用分心对付都阳观教众,原想进大殿看看,突地,贾赦听到马蹄声起,气势如虹的向都阳观奔来,同时,贾赦仿佛还听到一声猫叫从马蹄轰鸣中穿透过来。   贾赦知道这是柳芾带着护龙卫也到了,忙掉头叫上周山子向山门方向奔去。   果然山门外,柳芾和一狐一猫两马当先,雷电驮着踏雪、狐妖也来了。贾赦前来都阳观前,就做了秘密布置,贾赦不方便带着却邪剑混入都阳观,却将却邪剑托付给了柳芾。柳芾接到贾赦的烟花传讯,忙着却邪剑飞速赶来。   因为都阳观山门内广场上,公孙霸已经和邪神斗得天昏地暗,三百精骑的战马不敢靠近,局促不安的人力而起。柳芾见山门外已经挤满了人,不知道山门内是什么状况,正在着急,却见贾赦带着一人奔出来了。   贾赦边奔边喊道:“柳将军,将这些邪教徒抓起来,一个也别逃了。”说着奔到柳芾马前,取了却邪剑。又对周山子道:“你帮我瞧着雷电他们。”说完便又奔入山门之内。   听到让周山子照料自己,踏雪十分不满的“喵!”了一声,那意思仿佛在说谁照顾谁啊。贾赦顾不得理会一马二妖,左右一马二妖都认识周山子,决计不会让周山子出什么意外。   都阳观教众早就听说牟尼院的教徒都被官府抓了,现在见着这么多朝廷兵马,早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但是有阴差在一旁掠阵,这些教徒逃得了哪一个?不过在此处等着被瓮中捉鳖罢了。   都阳观的邪神似乎比牟尼院那尊更厉害,邪神和公孙霸斗法,阴差、一狐一猫皆不敢靠近,就是贾赦回身往山门内走了几步,也觉得被乱飞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   连提几口气,口念咒诀,贾赦霹出一道雷符,轰的一声,将周围泰山压顶般罩下来的灵力驱散,贾赦快步往观内走去。   公孙霸是鬼,邪神是邪祟,这俩虽然不至于被一道雷符霹得受伤,但两者惧怕雷符出于天性,听到雷暴之声,两者俱是一震,贾赦趁机放出两柄桃木小剑,直取邪神双眼。   邪神侧头避开,挥出去隔公孙霸缚魂锁的拂尘准头微微一偏,啪的一声,已经被缚魂锁尾扫到了左肩甲。   千年老鬼甩出的缚魂锁压力何等巨大,虽然卸去大部分力道,只被索尾扫到一点儿,邪神也觉元神剧痛,贾赦只见邪神身上昏黄邪气一淡,这一索至少损他八年香火。   公孙霸是个心高气傲的怪脾气,怒道:“贾恩侯,老子打架你凑什么热闹?这么想打,你来打?”   贾赦是被邪神释放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脚步沉重,才设法用雷符给自己开路,又顺便偷袭一下邪神,有公孙霸顶着,他才不会去自讨苦吃。于是贾赦笑道:“这么厉害的邪祟我可对付不了,还得烦劳城隍大人收拾他。有城隍大人在,这等邪祟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公孙霸自视高,那邪神受人香火跪拜,自视更高,听了贾赦话里话外对自己的轻视,心中怒极,泥胎腹语沉沉的道:“你们都会死!”   贾赦见激怒了邪神,果然邪神的修为就又一低,压迫感顿减,贾赦提气就急奔入了都阳观大殿。   贾赦记得牟尼院大战,是癞头和尚往无忧邪神面前的香炉投了特殊的香料,才唤醒了无忧邪神。那么眼前这个都阳观邪神是否也是被那奇怪的香料唤醒的?   这样宝贵的香料,不可能圣天道教众人人都有,这邪神能被唤醒,只怕是因为一僧一道躲在观内之故。   贾赦所猜不错:因为一僧一道都等着服用月华丹疗伤,因而都躲在都阳观中,宝丹炼成之后,贾赦突施偷袭抢夺丹药,连放好几道雷符。一僧一道吃过贾赦的亏,听见突起雷声就心中大惊,拿起唤神香投入邪神面前的香炉。   想到一僧一道会缩地千里法,贾赦踏入大殿后,就心中默念按土地神咒。   主殿之上,只有一个神像座,被供奉的神像自然是正在院中和公孙霸大战的玄都像。但是邪神面前的香炉还在,贾赦提起却邪剑一剑斩下,还觉不解气,又是一道雷符将被劈成两半的香炉炸成飞灰。   邪神极爱那唤神香,唤神香突然没了,他愤怒已极,狂暴之下向公孙霸连挥几拂尘,竟是一下比一下力道猛,打得公孙霸连连招架。   “贾恩侯,你他娘的又在搞什么鬼!”公孙霸气急,在广场上吼。   贾赦心想:史氏那倚老卖老的糊涂玩意儿,反正不是我亲娘,你爱骂不骂。也不回公孙霸的话,生怕断了心中默念安土地神咒,依旧提着却邪剑观内四下搜索。   那一僧一道身带昏黄邪气,贾赦能够肉眼观气,要寻一僧一道比之普通人容易很多。一僧一道无论藏在什么犄角旮旯,只要他们还需要呼吸,不是藏在完全密闭的地方,便能被贾赦看见。   贾赦憎恨警幻一派已极,现在虽然还不能杀上离恨天太虚幻境,但是对警幻的两条狗腿,贾赦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于是贾赦心中一刻不停的念按土地神咒,一边提剑私下搜索。今日月华虽盛,观内殿宇中还是漆黑一片,贾赦凌空画了一道符篆,那符篆变成一弯月亮始终在贾赦身前,和贾赦保持三尺远的距离,月光柔和,但是照得殿内亮如白昼。   贾赦一路找过去,但凡看到昏黄邪气弄点的东西,都是不由分说,举起却邪剑就砍。   除了已经练成邪神的假玄都法师像,偏殿中还有些其他道教神仙真人像也被练出了昏黄邪气,已经小具神通。贾赦所学法术承自道教,见邪魔歪道借道家之名为害人间,贾赦气得七窍生烟,但凡见到略带黄气的神像,管他是什么皮相,借的道家哪尊真神之名,即便是三清,贾赦也照砍不误。   这一路下去,贾赦直如修罗再生,好好一座都阳观,被他生生砍成了炼狱一般。   贾赦初夺月华丹的时候,一僧一道还有逃走的机会。偏偏一僧一道仗着都阳观的邪神受供奉更久,法力更高强,以为邪神稳操胜券,竟然留在后殿以逸待劳,准备看贾赦下场。   等到公孙霸前来助阵,接着柳芾又带大军赶来,一僧一道才相互搀扶着下榻,准备逃跑。可是此时,公孙霸和邪神已经开打。   公孙霸是千年老鬼,战斗力和邪神不分伯仲,二者斗法是何等威势,灵力乱窜之间,不但贾赦和其他阴差受灵力压制身上使不出力气,这一僧一道亦是。   一僧一道受伤都不轻,相互搀扶着走到后院,离邪神和公孙霸大战之处远了,正想使出缩地术逃走,却又逢贾赦提剑赶回,心中一直默念安土地神咒,这缩地术又使不出了。   没有缩地术,跛足道人之前被贾赦所伤没有痊愈,又被一狐一猫所伤,内外夹击,伤势极重。癞头和尚也被贾赦霹了一雷符,受了内伤,这两人步行还想逃走,简直痴人说梦。   贾赦举着却邪剑,一路砍杀了不少初具邪气的泥像,远远瞧见一处邪气浓郁,也顾不得那些假神像了,提剑就朝这边奔来,眼前两个相互搀扶的又脏又臭之人,不是一僧一道是谁?   贾赦不由分说,扬出两把桃木小剑,接着便是两道雷符。   使不出缩地术,一僧一道只得一个举着风月宝鉴,一个举着鬼竹杖护在身前。   轰!   雷符爆破之声炸在风月宝鉴之上,产生和金属撞击的共振,响得震破云霄。癞头和尚的鬼竹杖堪堪拨开两支桃木小剑,一僧一道只接了一招,就觉胸中烦闷,使不上力。不禁大是后悔没有唤醒邪神之后便及时逃走。   “贾恩侯,你道门出身,却和太虚之主作对,如此倒行逆施,不怕修为散尽,不得善终?”   “贾恩侯,你如此逆天而行,必将祸及子孙,害得贾氏一门香火断绝!”   贾恩侯……   一僧一道见不是对手,只好出言恐吓,见恐吓无效,又出言谩骂。   贾赦之前吃过突然说话,断了心中默念神咒,被一僧一道钻着空子,用缩地术逃跑的亏,自打进入殿内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开口,心中只默念按土地神咒。   一僧一道污言秽语也好,威逼利诱也罢,贾赦只是一声不吭的出手便打。   桃木小剑刚至,雷符刚炸,贾赦又是两道雷符霹来,雷符之后紧随几道斗符,接着便是却邪剑上前就砍。   一僧一道左支右拙,招架了几个回合就脸色灰败,冷汗涔涔,支撑不住。贾赦对这俩家伙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心,连珠儿的雷符和斗符连连祭出,风月宝鉴再是厉害,面对雷符也只能防御。   跛足道人受伤不轻,就是将一柄风月宝鉴舞得密不透风,也不能持久,果然,在连当八道雷符之后,轰的一声,第九道雷符轰到癞头和尚身上。   癞头和尚本来将一柄鬼竹杖舞得密不透风,挡着蜂拥而上的斗符,突然捱了一雷符,这一雷符霹得癞头和尚口喷鲜血,咳嗽连连,自然无瑕顾及蜂拥而至的斗符。   癞头和尚一受伤,跛足道人也连连被斗符攻击,贾赦又是一雷符袭来,眼看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两条警幻的走狗就要被贾赦碾成肉泥,却见一僧一道对视一眼,癞头和尚一鬼竹杖敲在跛足道人的天灵盖上,跛足道人也是一风月宝鉴敲在癞头和尚的天灵盖上。   贾赦情知不妙,忙祭出一把符纸结成阵法。   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两道黄光一闪,射向天际。贾赦上前看时,一僧一道两具尸体躺在地上,天灵盖被对方击得粉碎,两人原本就其丑无比,此刻脑浆迸裂,越发令人作呕。风月宝鉴和鬼竹杖掉在地上,上头灵力尽失,成了一把灰蒙蒙的普通铜镜和一根乌黢黢,脏兮兮的普通拐杖。   贾赦环视一周,并没有看到一僧一道的灵魂,知道二人是舍弃肉身逃走了;如同那雀灵山的蛇妖内丹逃走一般。警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能将对她有用处的灵魂和内丹等瞬间拘走,若不设法破了她这法术,每次自己精疲力竭的斗法,不过都是打倒一个傀儡而已。   想到此处,贾赦又惊又怒,越发立志自己终有一日要杀上放春山,挑了遣香洞,灭了太虚幻境。   虽然灭了一僧一道的形,却让其神逃走,贾赦怒不可竭,提着却邪剑出来,也不管公孙霸不让人替他打假的规矩,连放两柄桃木小剑直取邪神后背。   邪神捱过公孙霸一缚魂锁,被打得矮了几尺,还有两丈多高。因为高,后背便十分宽阔,就是避开要害,也难免叫两柄桃木小剑扎在背上。   紧接着贾赦一把斗符扬出,自己跟在斗符后面欺身而上,提起却邪剑就砍。一却邪剑斩得邪神泥胎塑身泥屑纷飞,同时,邪神邪气也一淡,动作有所僵化。邪神动作一僵,又被公孙霸结结实实的抽了一缚魂锁,这一下打在邪神神魄之上,邪神受了重创。   公孙霸原本见猎心喜,一心要想打爽快,却被贾赦上前对邪神一顿夹击。气得公孙霸怒骂:“贾恩侯,要你这小娃娃多管闲事,快停手,老子的架老子自己打!”   一僧一道再次从贾赦手底下逃脱,贾赦只想狂揍邪神出气,可不管公孙霸的叫骂,只一剑一剑的往邪神身上砍。却邪剑能降妖伏魔,可不仅仅是砍坏泥塑胎身。公孙霸再骂几句,邪神都要被贾赦砍死了。   公孙霸不愿自己的猎物被他人打死,也是口中叫骂不住,手上却越发抓紧,一索接着一索的往邪神身上抽。邪神捱上一剑一索,道行就会散上几分,饶是他法力高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夹击,不到盏茶功夫,就被打的比普通恶鬼强不了多少。   公孙霸见邪神眼看就要神形俱灭,说什么也不叫他死于贾赦之手,一缚魂锁架开贾赦的却邪剑,那邪神趁机想逃,公孙霸全力一索挥出,从邪神天灵盖直劈过丹田,竟是将邪神生生霹成两半。   公孙霸得意一笑:“贾恩侯,这玩意儿到底是被我杀……”死字还没出口,就见邪神身上泥胎层层剥落,腹中走出无数没来得及炼化的鬼魂。   捉拿鬼魂是阴差之责,公孙霸和众阴差自有一顿好忙。于是公孙霸没来得及好好为最后击杀邪神的是自己而邀一功,就急忙挥着缚魂锁锁魂。   贾赦只是心中怒极拿邪神出气,倒不在意最后是谁杀的邪神,对公孙霸一抱拳道:“城隍大人法力高强,今日之事当推城隍大人首功,大恩不言谢,贾赦先告辞了。”   这贾恩侯也太不够意思了,这许多鬼魂要拿,城隍和阴差都要忙上一阵子,贾恩侯居然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公孙霸骂道:“你个小娃不讲义气!”   却见雷电驮着一狐一猫进来迎接贾赦,猫叫混着狐狸叫聒噪得公孙霸心烦,雷电还打着响鼻。原来,邪神伏诛,广场上斗法停止,对外头二妖一马压迫刚停,一马二猫就冲进来找贾赦了。   贾赦可不管城隍因架没打爽快被气得鬼脸铁青,跨上马背,一拍百宝囊中的槐木牌道:“走,孩儿们,咱们回家,让这老鬼慢慢忙!”说着,雷电向外便奔,留给公孙霸一个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为什么不上天庭告状:这篇设定警幻暂时切断了红楼世界和正统天庭沟通的通道。好比,古人告御状但是暂时走不出当地一样。 第44章   这一趟又将贾赦累了个够呛, 回府之后, 贾赦第一件事就是问贾琏和迎春回府没有。为了误导都阳观,昨日贾赦就让护龙卫假扮自己, 带着贾琏和迎春去白云观参加法会了。虽然贾琏和迎春一路有人保护,贾赦还是难免担心。   幸而护龙卫办事倒妥当, 贾琏和迎春昨日不过未时就回到家中, 晚膳之后照常就寝, 现下时辰还早,都还没起。   见家人无事, 贾赦吩咐人备了热水,沐浴更衣之后, 又到大书房将五粒月华丹供在香案上,焚香祷告之后,又再三观气,见丹药没有带邪气, 才将四粒丹药收起,只留一粒在书案上。   将一狐一猫都招来,又将附有贾瑚和郑家树的槐木牌也拿出来并排放在书案上,贾赦问:“这丹药得来不易,你们几个谁敢试试?先说, 据我观察,这丹药是没问题的,但这药毕竟不是我炼的,我也拿不准到底如何。”   若是寻常丹药, 贾赦少不得拿只没开灵智的动物来试,但月华丹含有帝流浆,可遇不可求,关键时候也能救人性命,要拿余出的一颗丹药试药,贾赦有些舍不得。   踏雪高傲的舔这爪子,他家玉道长以前也给他吃过丹药,但是玉道长可从来不拿他试药。这药丸闻起来虽然香,但踏雪觉得,试药这种事,不该自己来做。   狐妖蹭的一下就跳上了书案,两只前爪将白玉瓶一捧,就倒入了自己嘴里。踏雪是家养的,狐妖可是雀灵山野生的,他闻着丹药很香,比雀灵山那些奇花异草更吸引自己,狐妖便没多想,就当在雀灵山又吃多吃了一颗神奇朱果而已。以前吃那么多,也没见出事。   狐妖将月华丹倒入口中后,贾赦也不用纠结了,贾赦收起书案上的桃木牌,先看看狐妖有没有事再说吧。郑家树反正在槐木牌里温养,贾瑚爱看热闹,探出半个头说:“爹爹,我要看看狐狸。”   一语未了,只见狐妖一蹦老高,在书案上翻滚几下,就仰面倒在书案上,四脚朝天的翻着。   贾赦上前摸了一下狐妖胸口,只觉其心跳极快,观其气,并未出现死气,倒有空气中千丝万缕的灵气往狐妖身上灌,便知狐妖只是昏睡过去。   精怪服食效验强的丹药之后,常有昏睡状况,若非有极隐秘的洞府藏身,保证其在昏睡时候也不会遇到其他危险,便需要助手在其旁边护法,在其醒来之前,都不许让人畜、天敌打扰。   现在狐妖服食月华丹之后陷入昏睡,护法之责自然落在贾赦头上。好在现在只有狐妖吃了丹药,贾赦和踏雪还能轮流给狐妖护法。   因为狐妖服食了月华丹,贾赦连肩伤都没去太医院治,只取宫廷秘制的金疮药来涂上,倒也好得极快,第二天就消肿了。   云妙一案也算皇室丑闻,景安帝并未将此事公开。但是护龙卫围剿了牟尼院、都阳观两处香火极旺盛的庵堂、道观之事,却传得满京城皆知了。   紧接着,景安帝颁布了一道圣旨,快马加鞭发往各省、州、府、县,在全国范围内打击圣天道。若揭发圣天道道场、教众者,查证属实,即按功劳大小领赏。揭露一座寺庙、道观赏钱多少,揭露一人赏金多少,皆有详细文书随圣旨发往各处。离京城近的州府已经接到圣旨,离京城远些的,也都会陆续接到。   贫民百姓入圣天道,不过是口口相传,听说那里的神仙灵验,就跟着拜那里的神仙。但老百姓也都知道圣旨违抗不得,一听说圣旨都说圣天道不好,受迷惑不深的也都退步抽身了。更有甚者,为了赏金积极揭发圣天道信徒,一时间,圣天道教众风声鹤唳,活动越发转入了地下。   这一道圣旨在京城传开,合着前儿京中香火极鼎盛的牟尼院和都阳观先后被护龙卫剿灭的事,京中许多人家就咂摸出味儿来了,只怕牟尼院和都阳观都和圣天道有关。   尤其剿灭牟尼院的时候,当时云妙的侍卫见势不对,可是劫持了牟尼院满院子的信众。这些信众不少被无忧邪神吞了生魂,后来虽然被救治回来,难免大病一场。想起那日牟尼院之事,哪个不是心有余悸?   因而满京城里头,多少权贵人家如今都知道牟尼院不是正教。只是这世道规矩严,对女子尤其苛刻,大户怕家中女眷坏了名声,那日牟尼院之事,凡家中有女眷去了的人家都对此事绝口不提罢了。   这些被从牟尼院救回来的贵人女眷们因为丢过生魂,纷纷大病一场,身子虚弱,求医问药都是无法,可是素日传言灵验的牟尼院和都阳观都是邪教,现下连求神拜佛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贾赦这数月来做大事无数,虽然有好几件并未公开。但力擒尸变后的石光珠;解决城西新官邸闹鬼案;参与剿灭牟尼院和都阳观几件在京城可谓无人不晓,如今连大庙大观都信不得,那些家中女眷自牟尼院被救归家就久病难愈的人家,难免求到晋江侯府。   贾赦现在忙着给狐妖护法,哪里顾得上这些?不过是趁狐妖熟睡之际,自己画了些安神驱邪的符篆,连日使人送去白云观。又写信给白云观观主,说替自己将这些符篆送给所需之人,所得香油钱由白云观处置。   贾赦想过了,如今牟尼院和都阳观被灭,正是正教发展良机,自己是道教弟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这些人家求到自己头上,左右自己没空,何不趁机帮白云观将名声打出去呢?   前来求助的人听了贾赦指点,都纷纷去白云观求求助。   八月十四那日,贾赦曾在白云观做了一场法事,和白云观观主玄仁道长相谈甚欢,玄仁见贾赦送来符篆让他帮忙布施,自然不会推辞,因而前来白云观求助的人家也都没有空手而归。   那日在牟尼院被劫持的女眷之所以会生病,除了惊惧之外,最大的病因是生魂离体,贾赦画的安神、驱邪符篆都是对症的,这些人阳寿未尽,得了符篆之后有不少病情好转的。口口相传之下,没几日,白云观的名声就传出去了,香火也旺盛起来。   前去白云观问道求符的香客络绎不绝,贾赦自然也乐得正统道教收回失地,反正给狐妖护法的时候,也是在大书房无事可做,便画了不少符纸给白云观送去。   到了第五日上,外头门房来回话说,白云观观主玄仁道长求见。   狐妖还没醒转,贾赦不好离开,就命人直接将人迎进大书房来。   玄仁进来之后,也顾不得客套,向贾赦拱手一礼,开口就道:“侯爷听说了吗?城内现在有狐妖作祟,外头皆传狐妖是侯爷府上……”   话刚说到一半,猛然见到贾赦书桌上四仰八叉睡着一只白狐狸,吓得玄仁一愣,满脸忧色道:“难道外头那些事,当真是侯爷府上的狐狸所为,因而侯爷处置了白狐?”说着往书桌上的狐狸看了好几眼,只觉那狐狸虽然睡着一动不动,却又似乎微微有呼吸,倒不像死了。   贾赦这几日没出门,消息不通,听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回话,谁在书架上的踏雪就喵的一声跳下来,威风凛凛的站在玄仁面前,满身猫毛炸起,喵了好几声,一副要替自家好哥们儿狐妖出头的样子。我家狐狸不过是一觉睡得久了点儿,这就来给我家狐狸泼一身的脏水,谁敢处置我家狐狸?你死了我们家狐狸都不会死。   贾赦将踏雪抱起来,顺毛撸了两把,命人上了茶,屏退下人,才请玄仁坐了,道:“我这几日有事不曾出门,外头有何传言,和我家狐狸又有何关系?道长不妨细说。”   玄仁来得甚急,将一碗茶灌了大半碗,才道:“近日城内不是多怪病吗?贾侯爷送来的符纸倒极灵验,前来求符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几日,求了符纸的人家病情好转,纷纷前来还愿。白云观好久香火都没这样旺盛,老道高兴不及。   只是从前日开始,就陆续有人求符,说是家中有人得了急病。谁知求了侯爷画的符纸回去,次日病人就死了。倒是有几个同样病症的人,求了白云观的符纸,后有高人上门说远观府上气象,发现府上人口不利,前来救治。难免总有人家相信的,就请了来人入府,那些上门相助之人让丢了从白云观求的符篆,说这符篆不但不顶用,还会招来杀生之祸。   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高人蛊惑苦主说:苦主家中人口不利,皆是狐妖作祟。而这狐妖不是来自别处,正是侯爷家养的。这作祟的狐妖是侯爷养的,白云观的符篆是侯爷画的。这还能顶什么作用?   白云观的符篆便是初时有效,也是为了引人上当。这些符篆与其说驱邪,不如说招邪,只等主家放松警惕,戴着符篆之人便会被侯爷家的狐妖吸干阳气而死。更有甚者还说……”   “还说什么?看我不去撕烂他的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房中原本只有贾赦和玄仁道长两人,此刻却突然多出一道男声,将贾赦和玄仁都惊了一跳。   贾赦循声望去,不禁让眼前情景逗得忍俊不禁。原来口吐人言的不是别的,竟是服食月华丹之后,沉睡醒来的狐妖。狐妖在书桌上跳来跳去,吹胡子瞪眼,显然对外面的谣言十分气愤。贾赦再算时辰,此刻离狐妖服食丹药之后昏睡,已经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   狐妖继续道:“本大仙不过睡了一觉,谁敢这样编派本大仙?”喵~一旁的踏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拍了一下狐妖的背,状似安慰狐妖。   “这……这……”玄仁老道长被惊得语无伦次,这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那狐妖却十分不服气,怒道:“你个老道士,一把年纪,好妖坏妖都分不出吗?本大仙保护了多少村民不受蛇妖戕害,从来没吃过开了灵智的生灵,你居然也相信那些胡说八道的谣言,还到处传谣,这点儿眼里都没有,你还当什么道士!气死我了!咔!”狐妖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张嘴对着玄仁一吼,露出满口尖牙。   其实玄仁修为也不弱,驱除小邪小祟,与人相面测八字都极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二十多年,他总不能请神上身。修道之人,除了贾赦这样天赋异禀的可以肉眼观气,其他修士都是要借助神力才能开天眼。而所谓开天眼,便是用灵力和各派祖师沟通,请祖师上身,借用祖师天目,看穿一切善恶正邪。   玄仁被小狐妖一通话骂得老脸微红,看了贾赦一眼说:“老道惭愧,被流言所惑。”   贾赦一笑道:“这个无妨,与道长无关,本侯还要多谢道长报信之德。只是放出流言之人可恶,冲着我来还罢了,却不想又连累贵观名声,倒是我的不是了。”   玄仁无奈一笑道:“这倒无妨,白云观当初香火何等鼎盛,也是被传出有妖孽邪祟,才一落千丈。有侯爷相帮,这才刚有了起色,不想又遭人陷害,许是我们观连累了侯爷也不一定。”   贾赦听了,冷笑道:“这些针对我们正教鬼蜮伎俩,也谈不上谁连累谁了。唇亡齿寒,若咱们不齐心协力,正了这乾坤,将来谁也无法独善其身。”略顿一顿,贾赦又满脸凝重的问:“前儿我到贵观做道场,曾在三清殿上香遥祝,但我却一丝都感应不到三清祖师。不知玄仁道长平时问占卜卦,能否感应到祖师们?”   这一问,玄仁就尴尬了,沉吟半日才道:“不瞒侯爷说,以前贫道是能的,大约二十四年前,贫道突然感应不到祖师了,当时贫道以为只是一时的,谁知二十多年过去,频道日日勤做功课,供奉祖师的时候也都会试试,却依旧毫无感应。难道侯爷也……”   都是修行之人,互相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贾赦顾然脸色凝重,玄仁也不禁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举着袖子擦呢。贾赦和玄仁都明白:修为足够的正派修士感应不到祖师,意味着凡间和天庭沟通的通道被切断。玄仁心中感叹难怪如今邪魔当道;贾赦则是感叹难怪警幻敢为所欲为。   两人都面色凝重,谁也没说话,此时,一声猫叫吸引了二人注意,只见刚开始见狐妖受冤枉,十分护短的踏雪,伸出爪子乎了狐妖一肉垫,还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接着便是狐妖口吐人言:“你年纪比我轻,修行比我短,自然比我后开口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理,还打妖?”   玄仁见了一狐一猫可爱,放松了些,苦笑着问:“侯爷这只狐狸都会口吐人言了,生灵修行不易,想来这只狐仙也不会做那些自毁道行之事。但是京城之中,看见侯爷带着一狐一猫出行的人不在少数,外头流言凶猛,信的人越发多了,侯爷近日最好莫要带狐仙外出。”   踏雪听了,幸灾乐祸的对这狐妖喵了一声,似乎在说:叫你比我先开口说话,你就乖乖呆家里吧。叫完,十分得意的跳上贾赦的肩膀舔爪子,一副以后恩公只带我出门的样子。   贾赦知道事情严重,谢过玄仁,亲送玄仁出府,就急急写了一封信,送到戴权府上,一面又派人出去打听城中闹狐妖之事。   像戴权这样的当红首领太监,在宫外都有宅邸。京城中传出闹狐妖的事,虽然明着直指贾赦,却极有可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些时日,贾赦简在帝心,满朝文武都知道贾赦得景安帝青眼,这个时候传出贾赦是妖道,只怕紧接着就会有景安帝乃昏君,任勇妖道的谣言。此事于景安帝而言,只怕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   贾赦派去送信的管事刚刚将信送走,门房又来回话说云御史到了,贾赦自然命人将云御史迎进来,自己也去二门上接,谁知贾赦刚见到云御史,门房又来回话说林如海也到了。   林如海如今是云御史的上司,贾赦的妹夫,二人又一起在二门上接了林如海,三人才一道进了大书房。进入书房之后,林如海只喝了茶,便开门见山的道:“大内兄可知外头传言?”   贾赦见云御史神色,知道云御史只怕也是为此事而来,就点了点头。   要说林如海和云御史前来所为何事,贾赦也猜到了几分。这次针对贾赦的谣言果然是一条龙服务的。先是京城中莫名有人被邪祟所害,接着传出贾赦养狐妖取人阳气之事,接下来便有人要弹劾晋江侯贾赦。   因为林如海是贾赦妹夫,贾赦解决城西新官邸一事,云御史受过其恩惠,这二人得了消息,才急忙来通知贾赦,让贾赦有个准备。贾赦谢过二人,又道:“这些流言冲着我来,自然不怀好意。我怕二位回府路上不太平,还是我亲送妹夫和云大人一趟吧”。   林如海和云御史都百般推迟,后来定了狐妖和踏雪送云御史,贾赦亲送林如海。狐妖吃了月华丹之后,修为大进,如今已经能口吐人言,离化形仅差一层窗户纸。且这二妖配合默契,有他们送云御史,贾赦还是放心的。   林如海见贾赦执意坚持要送自己,也没说什么,从贾府出来,就上了车,贾赦骑着雷电跟在林如海车后。   上车之后,林如海只觉不知怎么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林如海只听得有人唱怪异的歌谣:“坐花轿,迎新娘,我家新娘不一样,身着官服非红装,新郎揭开红盖头,里头坐着探花郎。”   调子不高不低,却声声往林如海脑子里面钻,听得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林如海蓦地清醒过来,听清楚了歌谣内容后,林如海身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停……停车!”林如海本非胆小怕事之人,却觉此事诡异非常。   “哟,新娘子这是害羞呢,可是半路停轿可不吉利,迎亲可不能中断的。你放心,新郎官俊俏得很,包管新娘子见了就喜欢。”外头哪有什么车夫声音,竟是一个女子声音说着些四六不着的话,听着像是媒婆。   配着刚才听到的诡异歌谣,林如海吓得急忙伸手去撩车窗帘子要叫人,只是林如海心中大急,身上却一分力气都使不出,别说撩开车窗,就是转头都是不能。   幸而贾赦总觉得这次流言来势汹汹,对方只怕还有诸多后手,若是林如海和云御史从自己府上回去就出事,岂非更加坐实了贾赦是妖人,府上养着精怪的传言,于是贾赦坚持要送二人。   林如海的车刚刚出了宁荣街,车前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贾赦就见车上笼罩了一层黑气。   贾赦忙拍马上前,一道驱邪符打在车上,再掀车帘看时,只见林如海直愣愣坐在车中,神情痛苦,脸上汗水涔涔。   贾赦忙将一道符纸一挥,符纸无火自燃,贾赦将符纸拍在林如海额头,林如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再往四周看时,马车还是自己那辆马车,周围也没有什么媒婆模样的人。   林如海只觉心有余悸,喘了一大口气道:“幸而有大内兄相送。”   贾赦知道林如海方才必是被魇住了,只是如今大街上,不便细问。被魇住的并非林如海一人,贾赦如法炮制,救醒车夫。车夫显然也心中惊惧未定,茫然而惊恐的看着林如海。   贾赦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叫花身带煞气,忙一张定根符扬出,将小叫花定住,才细细查看林如海的马车有何不妥。   只见林如海车子之下,已经压扁了一抬纸做花轿,花轿旁还有个媒婆模样的纸人儿。此时,林如海的随从已经把那个小叫花提过来,那小叫花神情呆滞,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贾赦见小叫花身上笼罩着死气,为其解了煞,略问了几句,自然问不出什么来。和贾赦被行刺那一回一样,纸人花轿是早有人给了小乞丐的,那人给了小乞丐一小块碎银子,叫他在这里等着,等林如海的马车经过时,将这纸人儿花轿放在林如海的马车下。只要林如海的花轿碾过花轿,他还能另外得到三两银子的谢礼。   线索自此而断,贾赦掏了两个银锞子给那小乞丐说:“你没替给你银子的人将事情办妥,他还会回来讨还银子,说不定还打你。你拿着这银子换个地方呆几日吧,千万别回来,也别被抓住了。”   小乞丐十分机灵,接了银锞子给贾赦磕头道谢,说了些老爷长命百岁的话,飞快的逃了。   出了这样的事,贾赦自然是将林如海送至家中,才细问路上遇到的事,林如海探花出身,口才出众,将车上发生的事说来,形容得活灵活现的,将一旁的贾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哥,老爷身上怎会发生这样的怪事?”贾敏苍白一张脸问。   “倒不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妹婿依旧是在车上的,不过是让邪物魇住了。只是……”贾赦略顿一下道:“我不是给妹妹、妹婿都画了符篆,让妹妹、妹婿随身带着吗?照理这样的普通邪祟是不敢近妹夫身的。”   说起符篆之事,贾敏往自己身上一摸,才发现贾赦给自己画的符也不在了,于是将在夫妻两个跟前儿伏侍的人全都叫来,一一细问。方才三人在房中说话并无下人在身边服侍,下人们自然不知林如海夫妻因何问这个。只是眼见林如海夫妻面色不善,下人们难免心中害怕,刚开始还相互推脱不知。   贾赦会相面,将忠诚可靠之人一个个点出来,让站到左边去,眼看右边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王嬷嬷终于扛不住站出来跪下道:“是老奴换了老爷和太太身上的符纸。这两日外头狐妖作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们皆传……皆传是贾侯爷家养那只白狐闹事,又说贾侯爷画的符篆不是好物。奴才一片真心为主子,才偷偷将老爷和太太的符篆换下,还没来得及告诉老爷和太太。”   林如海和贾敏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两人算得上是御下极严的人,这样奴才自作主张的事在府上很少发生。谁知一发生,就险些出了大事,还让贾赦听见。   贾敏肃色道:“王嬷嬷越发出息了,竟然学会做主做到老爷和我头上,既是王嬷嬷如此有主意,这就收拾了东西家去吧。”   王嬷嬷自是哭道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主子好,又求贾敏饶了她一次,以后再不敢了云云。   贾赦看了一眼王嬷嬷道:“我劝嬷嬷一句,家去之后,赶紧搬家,走得越远越好,你命里不带横财运,前儿发的那笔横财最好莫要带走,也莫要使,小心你有命收好处没命花。”   王嬷嬷听了,脸上顿时一片灰败。林如海和贾敏何等精明的夫妻,王嬷嬷在林家伏侍多年,不可能不知林家规矩。就是听信了流言,要换掉林如海和贾敏配戴的符篆,也不至于自作主张,所谓一片真心为主子,不过是收了他人好处罢了。   贾赦看了一眼王嬷嬷面相,此人若是安分守己,可平安一世,只是心中贪念未绝,若是多生贪念,行差踏错,便是死于非命之相。   原著中,随林黛玉进京的一老一小两个仆人,一个是婢女雪雁,一个便是王嬷嬷。谁知王嬷嬷只在林黛玉初进贾府露了一两次面,后来书上再无此人。若是此王嬷嬷就是彼王嬷嬷,倒说得通了。   如此面相之人,只要加以利诱,必然卖主求荣。自古卖主求荣的有几个好下场的?多是拿到的不义之财还没焐热,转头就被灭口,可不就应了死于非命的面相了?   对于王嬷嬷这样尚未做下大恶之人,贾赦点到即止,能不能舍弃贪恋,全看他们自己的本心了。   贾赦没插手林家如何发落王嬷嬷的事,拿出百宝囊中的朱砂和黄表纸,分给林如海和贾敏另画了护身符,贾赦才从林家出来。   回到府中大书房,一狐一猫早回来了。只见狐妖兴高采烈,踏雪闷闷不乐,贾赦见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狐妖从书桌上跳下来,原地一转,竟变成个翩翩白衣少年,生得眉目绝美,几可入画。这是——化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妖:睡了一觉天降大锅不开心。   踏雪:基友化形了,我还不会说话,不开心。   那个:因为吃了月华丹需要护法,所以踏雪和贾小瑚、郑家树会轮流吃,贾小瑚最近就可以出来喊6666了 第45章   见狐妖化了形, 贾赦先是吃了一惊, 后又替狐妖欢喜。说起化形之事,倒要多谢贾赦坚持要让一狐一猫送云御史回家。   林如海回府路上之所以险些中邪, 乃是因为王嬷嬷偷偷换了林如海夫妻的护身符。而整个城西新官邸,自从贾赦前去驱邪之后, 再也没有闹过鬼, 不管现在外头怎么传言贾赦是妖人, 养狐妖害人,城西新官邸多数人还是相信贾赦。   云御史一直戴着贾赦给画的护身符, 回去倒是一路安生,什么事都没有。   一狐一猫送云御史回府, 到府上之后,云御史知道贾侯爷养的一对畜生很灵,还邀请二妖进屋稍坐。一狐一猫见云御史安全到家,倒也没有进门做客, 只看着云御史进了门,就准备转身回贾府。   云御史因为敬重贾赦,对一狐一猫也十分客气,还跟一狐一猫拱手行礼道别。   狐妖见了,也人立起来, 学着云御史的样子,将一双前足拱在一起做作揖状,和云御史道别。这时候云老太爷恰巧出来,见了这情形笑道:“这可真是像人一样了, 也不知道……”   云老太爷的话说了一半,狐狸就原地崩起老高,又转了几圈,状似十分高兴,又在云老爷子身上蹭了蹭,就飞也似的已一遛烟儿跑了。那只黑色肥猫跟在白狐狸身后,也蹭的一下就飞奔出去,眨眼就看不见了,惹得云家父子一头雾水。   狐妖越跑越快,好不容易飞奔回晋江侯府,就跐溜一下钻入了大书房。速度快得两个当差的门房都没看清,相互对视了一眼,问对方是不是自己眼花。   回到大书房之后,狐妖再也忍不住,在地上连转几圈,越转越快,越转身形越长高,两条后腿渐渐变成了人腿的样子,两只前爪也变成了人手,身后蓬松的大尾巴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见狐妖化了形,和狐妖一向很好的踏雪似乎十分失落,喵喵恭喜了狐妖两声,就趴在书桌上神情恹恹的。狐妖见踏雪不高兴,变回了本体样子,依旧忍不住兴高采烈。于是林如海回来,就看到一狐一猫一个高兴得忘乎所以,一个闷闷不乐。   精怪化形,通常有两条路可行。一是经历雷劫,一是向万物灵长的人类讨封正。   山精妖怪修行艰难无比,能开启灵智者寥寥,这已得天地灵秀钟爱,难得的机缘了。但开启灵智,不过是山精妖怪修行路上的一小步,开启灵智之后的第一道难关便是化形。天意难测,能够经历天雷劫而化形的妖物更是万中无一,多数山精妖怪修炼几百上千年,好容易开启了灵智,却在经历雷劫的时候身死道消。   当然,除了经历雷劫,还有一条化形之路便是向人类讨封正,这条路也殊为不易。向人类讨封正,首先得向不知内情的人讨,比如贾赦就不能给一狐一猫封正;其次,向不知内情的人讨封的时候,往往需要精怪先口吐人言问“你看我像什么。”   常人若是答像人,便是讨封成功了,山精妖怪不用经历雷劫就可获得人身;若是常人因见动物口吐人言而被吓着,或是乱骂一通,或是直言相告说像本体,那么精怪之前的修行便是毁于一旦。   狐妖吃了月华丹之后修为大进,已是到了化形的临界点,贾赦也曾在为狐妖化形而担心。狐妖不但不曾害过开启灵智的生灵,还曾保护过一地村民,又跟随自己做过几桩功德,算来是大概率能够度过天雷劫的,但是红楼世界的天庭和人间沟通不畅,贾赦也拿不准狐妖化形渡劫的时候,是否会出意外。等人类封正,更是只有等待机缘了。   谁知今日狐妖送云御史回府,机缘巧合之下,不用狐妖问出口,云老太爷就说狐妖像人。狐妖修为已满,有了这一句话封正,便化形成功了。   狐妖化形,贾赦自然十分替他高兴。妖物获得人身之后,便可算作人类,以后不必避讳阳气足的地方,也不用害怕雷符法器。甚至可以如同人一样入学、做官,也可继续修道。   有了人身之后,狐妖第一件事便要给自己取个名字。那没化形的肥猫还名叫踏雪呢,就自己不是被叫狐狸就是狐妖的,多难听。   听到要给狐妖取名字,踏雪来劲了,喵喵几声:老狐狸你一身白毛皮,就叫白雪吧。   听到叫白雪,狐妖就不干了,瞪着眼睛看踏雪道:“凭什么你叫踏雪,我要叫白雪?岂不是你要踩我头顶上,不行!”   踏雪听了,喵的一声,窜起老高,在狐妖头顶一踩、一蹬,跳到了书架顶上,喵~偏要踩你头上。   狐妖现下是人形,摸了摸自己被踏雪踩乱的头发道:“不跟你一般见识。”略顿一下道:“嗯,要不我就叫白灵吧,毕竟我生于雀灵山。”   白灵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贾赦还教了白灵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白灵化形,贾赦心情不错,特地安排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庆贺。   用过午膳,打听狐妖作祟的人也回来了,据说这次城内已经死了两人,还有一人重病在床,眼看也是不行了,三人俱是俊俏书生。   三人里一位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名叫冯程;因上一科落了第,便留在京中温书,不曾回乡,不想遭了横祸。一位是京城富户娄员外之子娄彦,据说是求了白云观的符纸,当晚人就没了。还有一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孙连玉书,据说是白云观游玩回来中邪,如今卧床不起,眼看只数着天数过日子了。   白灵得了消息,气得七窍生烟。他吃了月华丹之后就一直睡到今日,不想一觉起来,身上已经被人泼满了脏水,若不是化形成功这样的意外之喜冲淡了愤怒,白灵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造谣之人抓回来怒揍一顿。   贾赦细细分析了此事,觉得连玉书顾然要救,幕后之人也要拿,但是还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是还白灵的清白。   只有还了白灵清白,才能洗清自己妖人的名声。因为白云观替自己布施符篆,现下和自己的名声连在一起;自己清白了,白云观也才能恢复声誉。白云观是贾赦穿越来之后见到的难得一所还带着功德光的正道道观,匡扶正道,让信众重新信仰正教,正教有足够的信仰和香火,才能对付太虚幻境。   贾赦思来想去,明日大朝会上自己必受弹劾,腾不出手来救治连玉书,连家的事,不如交给白灵,自己和白灵分头行动。   白灵修为大进,又获得人身,再也不怕雷符、阳气什么的,早就跃跃欲试。听闻贾赦将捉拿假狐妖的事交给自己,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因白灵、踏雪在雀灵山和蛇妖周旋二十多年,虽然是刚化形的小妖,却历练得有几分沉稳,将此事交给白灵,贾赦也并不十分担心。   有了初步计划,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注意,贾赦正和白灵、踏雪讨论下一步计划,刚将计策定好,门房来回话说宫里的戴权公公来了。   贾赦以为戴权此来,是因为今日一早自己派人送去戴权府上那封信,道:“些许小事,让公公亲自跑一趟,倒是本侯的不是,公公有什么话,打发个小公公带一句也就是了。”   戴权喝了两口茶,道:“什么些许小事?皇上让我给侯爷带个话,此次狐妖之事,定要人赃俱获,侯爷务必自证清白。”   贾赦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景安帝为君多年,贾赦能想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景安帝自然也能想到。晋江侯是景安帝封的,贾赦名声扫地,便是要给景安帝打上昏君标签,景安帝自然希望贾赦尽快查清此事,恢复名誉。   贾赦又和戴权说了几句话,才得知戴权昨夜一夜都在宫内,并未见着自己送到他宫外宅子的信。也就是说景安帝并非从戴权这里得知狐妖作祟之事。两人都明白其中深意:有人暗中推动此事,故意让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还将消息传入了景安帝耳中。   贾赦沉吟了一下,对戴权道:“此事许多不合常理之处,本侯送公公一趟,公公入宫之后,烦劳公公替本侯通禀,本侯有要事要禀报皇上。”说完,贾赦又附在戴权耳边耳语一阵。   戴权能在景安帝身边服侍多年,还得景安帝重用,自然是精明人,贾赦不过寥寥几句,戴权便明白了。点头道:“既如此,侯爷便随我走一趟就是。”   贾赦换了朝服,随戴权入宫,一路上面色凝重,心中疑云一片:刚开始,贾赦以为此事只是正邪之争,邪教不愿看到白云观就此起势,故意诬陷自己以达到败坏白云观名声的目的。现在想来,邪教现下风声鹤唳,自顾不暇,暗中使鬼魅伎俩害人或许还有余力;但要大规模造谣传谣,仅凭现在的圣天道却没那个本事,闹狐妖这件事短短几日传得满城风雨,还传入景安帝耳中,更像是朝堂手笔。   想到此处,贾赦越发觉得此事棘手。   到了东华门外,贾赦候在门外,戴权一路入了内宫去回禀。   两刻钟后,戴权又出来了,口称皇上宣晋江侯觐见,随后,贾赦随戴权入了西华门。从晋江侯府到西华门这一路,贾赦察觉到至少有七八道目光盯着自己。果然,贾赦入西华门后,远远瞧着贾赦动静的人转身走了。   景安帝对此事也十分关心,贾赦刚进上书房,就挥手屏退宫人,免了贾赦的礼,开口就问狐妖作祟之事。   贾赦将自己猜测之事如实道来,只隐瞒了如今人间和天庭已经沟通不畅一节没说。但是再三保证了作祟的绝非自己养的狐狸,白云观也是正统道教。   有皇太孙中邪一事,便是外头传言再如何凶猛,景安帝还是相信贾赦的,何况贾赦有些猜测也和景安帝不谋而合。景安帝略一沉吟,问:“依爱卿看来,此事该当如何?”   贾赦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此番敌暗我明,流言又来势汹汹,这口黑锅不扣到微臣背上,想来对方不会罢休。捉贼拿赃,若要将这黑锅扣实了,须得将狐妖拿住才行。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这拿脏也要讲个好时机。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明日早朝之前能将‘狐妖’拿住,明日朝会上再有御史出面弹劾微臣,群情激奋之下,想来微臣再难洗脱污名。   只是现下到明日早朝,不过数个时辰,这毫无头绪之下,要抓到背后陷害微臣之人,直如大海捞针。故,以微臣看来,如今时间紧迫,与其遍地撒网,打草惊蛇,不如以退为进,引蛇出洞。”   景安听了,略一扬眉道:“愿闻其详。”   贾赦将心中定计娓娓道来,景安帝亦是听得抚须而笑,道:“晋江侯不愧是荣国公之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时就按晋江侯说的办。”   略顿一下,景安帝抬眼目光如电的看着贾赦道:“晋江侯贾赦听令,朕将查办狐妖作祟一案交给你,你不但要捉拿邪祟,还得将背后推动流言之人给朕揪出来!”   贾赦忙接旨谢恩。   景安帝又招来戴权,吩咐一遍,戴权领命而去。谁也不知贾赦在上书房和景安帝密议了什么,暗中监视贾赦之人只见大朝会前一日,贾赦随景安帝心腹太监匆匆入宫,掌灯十分,才由戴权亲送出西华门。   次日一早,贾赦便身着朝服,去了大朝会。   朝会伊始,贾赦依旧没入金銮殿,只候在殿外,直到有人发起弹劾晋江侯,戴权才出来传晋江侯觐见。   金銮殿上,自是一番唇枪舌剑。早朝能进金銮殿的,无论皇室宗亲还是文武百官,哪个不是身怀真才实学、才思敏捷、能言善辩之辈?这一场弹劾竟是辩得风生水起。   正僵持不下,忠勇王突然走出班列说:“禀父皇,儿臣昨日听说翰林院掌院学士连城连大人之孙也受狐妖魅惑,如今卧床不起。今日上朝路上,儿臣又远远瞧见连大人府上灯火通明,儿臣就担心事有不好,今日朝堂之上,果然未见连大人身影,想必连公子已经……   狐妖来自何方儿臣不敢妄断,只是晋江侯府上不曾养狐狸的时候,京城之中从未听说过狐妖作祟。晋江侯府上养了白狐不久,京中就怪事连连,如今连夺三名青年才俊之命,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忠勇王便不再往下说了。   忠勇王起了话头,朝堂之上自然又热闹起来,旋即有和自称连城交好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何骋望出来作证,连玉书确实已于昨夜亡故。只是连玉书年纪尚轻,祖父母、父母俱全,没有大肆发丧。   连城执掌翰林院多年,为官清廉,提携翰林仕子无数,在文官中极有威望,多少文官尊其为师,连林如海见之,也称其一声先生。连玉书之死瞬间在朝堂之上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纷纷表示邪祟害人的同时,为贾赦分辩的声音已是寥寥。   忠勇王那句贾赦带回白狐之前,京中从无狐妖作祟,众人听入耳内,即使没有亲见狐妖,也有了几分疑惑。   一时间,贾赦在朝堂上千夫所指。   景安帝一摆手,朝堂争论顿止,景安帝问贾赦:“晋江侯有何话说?”   贾赦站出班列道:“微臣自八月十五去白云观参加法会,回府后一直闭门不出,直至昨日入宫面圣。众位大人血口喷人之语,微臣并不放在心上。虽然微臣新养了一只狐狸聪明伶俐,但试想文武百官家中,谁没养几只灵巧的鹦鹉仙鹤、走兽飞禽。若是今日京城中有邪祟作怪,又恰巧微臣新养了一只雪狐,就要认定是微臣养狐妖害人。   那么各位大人府上难道就没有谁家新进飞禽走兽的?若是某位大人新买了一只极漂亮灵巧的仙鹤;为何不说城中怪事是仙鹤精作祟?若是某位大人新买了苍鹰,又怎能判定城中怪事不是苍鹰精所为?所谓万物皆有灵,有灵即可成妖。若是因微臣新得一只狐狸就说微臣有嫌疑,众位大人只要最近新买了飞禽走兽的都有嫌疑。”   “晋江侯真是能言善辩,但所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既然满城百姓皆指晋江侯府上,总不会全无凭据。天下会玄法之人,并非晋江侯一人。”说完,忠信王又转头对景安帝说:“父皇,不若就此暂将晋江侯捉拿起来,不让其搞鬼。再另寻玄法高手,前去连大人府上彻查此案。若是能将狐妖抓获,想必晋江侯也无从抵赖。若是经查证连大人之孙另有死因,儿臣原向晋江侯赔罪。”   听到此处,林如海走出班列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忠信亲王此法不妥。晋江侯乃朝廷亲封的一等侯爵,授少傅衔,岂能无罪收监?”   “林大人!本王如此提议,不过是为了洗清晋江侯嫌疑罢了。若非晋江侯所为,本王自会向晋江侯赔罪。但是晋江侯玄法高深,若不将其收监,又查证连大人之孙死因与狐妖有关,到时候谁又能拿住晋江侯?”忠信王说完,状似无意的看了王子腾一眼。   王子腾在东华门外吃贾赦的亏,那是多少文武百官亲见,还有石光珠尸变那一回,也是多少王公贵族在场。贾赦无论是忠是奸,都没人怀疑其本事。众朝臣看了忠信王眼色,即便觉得林如海有理,反对声也渐止。   景安帝看了一眼忠信王,此子无母族扶持,心胸狭隘又自视甚高,景安帝从未将其纳入继承国本的考察范围,没想到他对此事却如此积极。   景安帝又问贾赦有何话说。   贾赦不慌不忙的道:“回皇上,方才忠信亲王和各位大人说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孙已经亡故,因此一口咬定是臣养狐妖害人。臣只想问,证据何在?有谁见到狐妖害人了么?狐妖又被捉拿归案没有?”   朝堂对质这样的小事,倒不用忠信王、忠勇王这样的亲王出面。一个李姓言官出班列将连玉书中邪的经过道来,说是那日连玉书及几个同窗白云观游览归来,路遇受伤白狐一只,连玉书心善,将其带回家中救治,从此一病不起。连玉书等人都带着书童,言官决定弹劾贾赦之前,已经亲自去向书童们求证过,此事断不会有假。   贾赦心中冷笑:连玉书中的什么邪,贾赦不知,但是去白云观回来,路遇白狐中邪种种,处处指向贾赦,都太过巧合了。   越辩下去,似乎贾赦嫌疑越来越大了,忠信王自信满满,道:“晋江侯此刻还有何话说?”   贾赦沉吟了一下道:“臣无话可说,不过臣还有一疑问。京城传出闹狐妖没几日,就朝野皆知,众口一词的指向臣。众位大人弹劾臣,乃是出于大义,臣也不说什么,只是各位大人为何如此笃定连大人之孙连玉书公子已经死了?”   说着贾赦一撩衣摆,那衣摆有意无意的向指证贾赦的李姓言官一扬,贾赦跪下道:“皇上,有人先害连公子,再诬陷微臣。故,连家并未发丧,为何李大人、何大人皆知连公子已亡故?因为他们事先就知道连公子昨晚必死无疑!在大朝会之前一夜害死连公子,在大朝会上趁百官激愤弹劾微臣,都是有人设计好的?”   忠信王怒道:“胡说八道!晋江侯莫要妖言惑……”众字还没出口,只见那李姓言官已经身子发颤,似乎被贾赦说出心事一般。忠信王见那言官抖如筛糠,不觉心中愠怒,只面上不显继续道:“晋江侯此言当真是无稽之谈,你好端端的别人诬陷你做什么,还是连害三条人命诬陷你?”   李姓言官和忠信王的表情神色尽皆落在景安帝眼里,景安帝摆手道:“晋江侯起来说话。”   贾赦谢恩,起身之后才道:“皇上,微臣说的是否为真,只需派人到连大人家一问即可。若是连公子好端端的活着,众位大人却在朝堂之上一口咬定连公子已经死了,急不可待的弹劾微臣,便可证明众位大人提前知道连公子昨夜必死的。而连公子活着,则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贾赦说这番话的时候,景安帝目光来回从弹劾贾赦最厉害的几个人脸上扫过,果然贾赦说到连玉书没死的时候,忠信王和那出言证实连玉书已死的何骋望都是脸上都微微露出恐惧之色,李姓言官更是脸色大变,倒是一开始指证贾赦的忠勇王只是微微惊讶。   至于其他朝臣,有惊讶的,有庆幸的,有怀疑的,但是极少有人会因连玉书没死而感到害怕。至于怕的人在怕什么,已经不用多言了。   景安帝直接就派人去宣连城、连玉书觐见。   这一来一回,众朝臣足等了一个时辰,连城、连玉书还有一白衣少年依次入内。   那白衣少年便是白灵,白灵显然还不是十分熟悉人间礼节,行礼之类都要比连城、连玉书慢上半拍,但他学得极好,连玉书怎么做,他也怎么做,也没叫人挑出错处。加之他眉目绝美,长了一张讨喜的脸,更加没人挑他什么,只觉得不知哪里来的如此翩然美少年。   见到连城祖孙进了金銮殿,忠信王等脸上又是一变。   三人上了金銮殿,向景安帝行礼之后,景安帝亲问连玉书中邪之事,又问白衣少年是何人。   连玉书不过普通人,自然不知自己被何人算计,只将自己去白云观游玩,如何一病不起之事说了一遍。又说直至昨日,白云观弟子白灵到府上救治,才将自己治好。   文武百官听了,都不觉往连玉书身旁的白衣少年看去,这少年确然有几分不在不然尘俗的超然之气,难道此人就是连玉书说的白云观弟子白灵?   景安帝又问白灵是谁,白灵上前行礼道:“回皇上,草民并非白云观弟子,草民乃晋江侯的入室弟子白灵。因连公子中邪,师父蒙受不白之冤,昨日师父入宫面圣之后,弟子自作主张假借白云观弟子之名去连府替连公子医治。幸而弟子得师父悉心教导,学得几分本事,侥幸解了连公子身上所中之邪。”   景安帝又问连玉书是中了什么邪祟。白灵一一对答。   此刻连玉书好端端的站在众人面前,又是被贾赦的入室弟子所救的,先头因为听说连玉书已死而激愤讨伐贾赦的众官员不觉脸上一热。   贾赦趁热打铁,问连城道:“连大人,方才何大人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证实连公子已死,乃是你亲口带信给他,让他弹劾本侯,可有此事?”   连城听了,脸色一变道:“绝无此事!昨日白公子到我府上医治玉书,说玉书不过受人算计,撞了厉鬼,让我留在家一日,用连家长辈的命格替玉书压一压邪祟。又说让我将为玉书准备的寿衣棺椁拿出来冲一冲,过了昨晚,玉书必然痊愈。   我想着玉书左右病得厉害,不如一试,便照办了。后来晋江侯高足白公子又在玉书病床前施为一阵,我也看不懂。只知道有白公子施为之后,玉书也认得人了,也喝了半碗粥,我便越发信任白公子,告假一日在家替玉书压命格。今日一早,玉书果然恢复了许多,皇上口谕传我们祖孙进宫,我们便来了。”   说到这里,那何姓官员满脸惊慌失措。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没有一个傻的,听到此处,多少都能明白此事的蹊跷之处了。   景安帝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肃然问:“何骋望,为何当朝撒谎,污蔑朝廷命官?!”   景安帝堂堂一国之君,肃然问来,不怒自威,吓得何骋望心中惊惧,已是乱了心神。   白灵乃狐妖化形,虽然得了人身不再惧怕真龙天子之威,敢上金銮殿了,狐族的看家本领还在。狐妖最善蛊惑人心,现在何骋望心神已乱,白灵只略施小术,何骋望便将实情竹筒倒豆般说出来。   只见何骋望跪地上说:“回皇上,昨日忠信亲王……”   忠信亲王听见何骋望说到自己,吓得就要呵斥何骋望,又怕自己出言显得做贼心虚,心神也乱了。白灵恨极了泼自己一身脏水的人,岂会放过他,一道心念过去,忠信王不由自主瞧向白灵,只一看到白灵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忠信亲王就觉心中一颤。   这片刻之间,何骋望已经继续说道:“昨日忠信亲王派人到微臣府上说: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连玉书已死,叫微臣今日大朝会上按计划行事。只管咬定连玉书之死是被晋江侯养的狐妖所害就行。其他一律不用微臣管。”   白灵一听到这里,气得又将施在何骋望身上的法术加重了三分。   何骋望本就不是心智坚定之人,哪里经得住白灵愤怒之下的施为,竟然不要景安帝继续问,就接着道:“忠信王说,那连玉书死了不过是个开始,只要皇上不处死晋江侯,连大人也会步亲孙子后尘,到时候这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就是我的了。”说完,何骋望咧来嘴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何骋望这话差点没把连城气死,可是金銮殿上连家祖孙也不敢怎么,只暗暗捏紧了袖中双拳。其他连城门生更是气得牙痒,原来何骋望打的竟是这样的恶毒主意,自己之前竟然连同何骋望弹劾贾侯爷,真心敬重连城的官员都恨不得自插双目。   贾赦看到这里恨不得把双眼捂住。没眼看啊,白灵这熊孩子用力过猛,竟然把何骋望迷昏了。贾赦昨天交代白灵只对不轨之人略施小术,让对方看起来像被吓得不打自招就好,谁知白灵没掌握好度,这下何骋望怎么看怎么像中邪了。   忠信王也中了白灵的法术。但是忠信王一来是凤子龙孙,命格比之何骋望贵重太多,二来他野心极大,即使中法术之后,和何骋望表现也全然不同。   只见忠信王自言自语的道:“为什么?我派出去的人明明回来回禀说连家那小子已死,连城在家中办丧事;我派出去跟踪贾赦的人也回禀说贾赦从宫里出去,回了晋江侯府就再没出门,那是谁救的连家那小子?连家那小子怎么还没死?法师明明说除了贾赦,谁也救不了连家那小子的。”说着,忠信王捧着脑袋,神色十分痛苦,接着也是往地上一歪,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灵:请叫我 白.逼供小能手.灵。 白灵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狐狸是白狐,生在雀灵山,如果和任何三次元撞名字,作者不是故意的。   贾赦:灵个屁,用力过猛,人都被你逼昏倒了。 第46章   忠信王和何骋望的反应令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满朝文武, 忠的奸的, 就没有心里这么装不住事儿的,心思都浅成这样了, 还做什么坏事?可是忠信王和何骋望偏偏做了,还不是一星半点的坏, 杀人栽赃, 深挖下去说不定还有更骇人听闻的事。   金銮殿中所有人都庆幸忠信王和何骋望都昏过去了, 没来得及说更多的皇家秘闻。   白灵见两人都昏过去了,无辜的看了贾赦一眼, 连忙解了两人身上的法术。众人刚在庆幸忠信王和何骋望都昏过去,这两人就不约而同的醒来了。   因为两个人昏过去的时间极短, 两人都还隐约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像喝酒喝得晕晕乎乎,却又没完全忘事的状态。   正是因为这个隐隐记得,将何骋望吓得脸色灰败, 跪在地上道:“皇上饶命!”   看到何骋望吓成这样,忠信王恨不得砍了他。若是抵死不认,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何骋望这副当着满朝文武不打自招的样子,是什么都完了。   略定了一下神, 忠信王突然指着白灵厉声道:“妖孽,他是妖孽!刚才是他蛊惑了我,逼我说那些话。贾赦也是妖人!贾赦指使这妖孽这么做的!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说着, 忠信王就跪在地上哭了,是真哭了,眼泪横流。   白灵刚刚化形,好不容易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个人了,还被人叫妖孽,气得又想给他来一道法术,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他继续昏倒算了。   贾赦见白灵身子微动,吓得忙走出班列插口道:“皇上,此地乃金銮殿,皇上乃真龙天子,任何妖魔鬼怪在皇上面前都无所遁形。忠信亲王口口声声妖人、妖孽的叫微臣师徒,也太过欺人。”   满朝文武虽然没几个了解玄法的,却也都听过真龙天子阳气最足,没有妖精鬼怪敢近身的说法。听了贾赦如此说,顿觉十分有理。不禁心想:只怕是忠信亲王知道大祸临头,胡乱攀咬人吧。   忠信王也被贾赦这话说得一呆,迷茫的看了一眼白灵,又和白灵的眼睛对上。白灵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却没有那种深不可测,让人不由自主跌入深渊的感觉。   忠信王自然不肯甘心认罪,还狡辩了几句,却是越狡辩越漏洞百出。景安帝下令将忠信王禁足,何骋望、李姓言官等人收监待查。   因为今日弹劾贾赦朝堂上本就争执了很久,后又等连城祖孙来金銮殿对质,花了不少时间,散朝的时候已是未时。寅时出门,卯时上朝,未时散朝,这一算,竟是五个时辰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一口,散朝之后,文武百官都是又渴又饿。众人出了东华门,但凡家中打发下人来接的,也顾不得体面、仪态了,忙接过下人送来的茶点就吃。   连城祖孙出了东华门,就忙向贾赦师徒道谢。寒暄过后,连城又问:“贾侯爷,这次玉书能得救,全靠令徒相助,连家上下,铭感五内。老夫原不该得陇望蜀,只是玉书经此一劫,身子太弱,老夫少不得厚脸再求贾侯爷赐玉书一道护身符。”   贾赦听了,笑道:“这有何难?只是若连大人信得过我,只管去白云观求就是。白云观的符篆也是极灵验的。连公子求了白云观的符篆,以后自会平安大吉,万事顺遂。”   连城虽然没求到符篆,得了贾赦这两句话,也极是心满意足。修道之人谨言慎行,他们的祝福向来不轻易出口,但凡出口的,便是真心。因此连城也不再苛求,向贾赦十分道谢,次日就让连老太太、连太太带着连城去白云观进香求符。   这里可是东华门外,文武百官下朝都是从此经过。众人听贾赦说白云观灵验,即便最近无所求,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假狐妖闹京城的案子审得极快。因为贾赦在牟尼院大战的时候战得脱了力,曾在宫中养伤三日。说是宫中,其实倒没进内宫,是在护龙卫卫所收拾了一间屋子给贾赦,后来贾赦伤势好转之后回家静养,卫所这间屋子还给贾赦留着。   昨日贾赦进宫汇报狐妖作祟一事,景安帝问贾赦有什么对策,贾赦出了个景安帝拍手称妙的计策。说来,这计策倒也没有多深奥,不过是普通的李代桃僵之计套着黄雀在后罢了:   从上书房出来之后,贾赦夜依旧留在护龙卫卫所,让前儿假扮他去白云观听法会的护龙卫假扮自己回晋江侯府。   是以,忠信王虽然派人监视贾赦,见贾赦入宫两个时辰,又出宫回了晋江侯府,实则回侯府的是已经是掉了包的假晋江侯。   贾赦猜到无论背后真凶是谁,昨夜必然会对连玉书有所行动。连府那头有白灵看着,连玉书自然不会出什么事。贾赦则是混入夜里巡夜的士兵中,借着在城内巡夜之机,遥遥观望几座王府的气。   怪只怪忠信王太过心急,竟然趁贾赦闭门不出,三两日之内便将狐妖作祟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还直指贾赦便是狐妖之主。有此能耐将消息散布这么快还让人难以抓住源头的,满京城也找不出多少,如此一来,贾赦将怀疑范围缩小很多,只往几位亲王头上查就是。   贾赦果然猜测不错,巡夜经过几所王府的时候,恰逢忠信王府有人施法夺连玉书的命,邪气大盛,贾赦看在眼里,趁巡夜之机在忠信王府做了标记。   而同时,翰林院掌院学士连城府上,连玉书突然陷入梦魇。白灵先是让连城留在家中,守在连玉书病床边,再是让连家人把置办的寿衣、棺椁抬出来,说给连玉书冲一冲。   白灵在连玉书家里守着连玉书,对方法术一起,白灵只见连玉书的魂魄离体,便要往外走。白灵上手去拉,竟被连玉书挣扎开了。   于是白灵双手结印,将连玉书的魂魄压回肉身,还在他床头贴了几张贾赦提前准备的符篆。这一切落在连城眼里,便是白灵在连玉书床前一阵施为、然后连玉书便识得人了、能进食了。   同时,白灵交代连城一番,让白家人将自己抬入连家为连玉书准备的棺椁中,嘱咐连家人务必守好自己,自己去地府为连玉书求通融,若是自己施法期间被打扰,便大事不妙了。   连城为了连玉书,自然十分慎重,将连府一半的家丁都调来守着棺椁。   连家人如此行事被忠信王府的探子看在眼里,误会被抬入棺椁的是连玉书。果然回禀连玉书死了,同时,忠信王将这个消息传给何骋望、李姓言官等人,让他们次日早朝,按约定说辞弹劾贾赦。   白灵被抬入棺椁后,连家家丁守着四周不敢打扰,自然是替白灵护法。连家人没瞧见的是,连家房顶还坐着一只大肥猫,虽然因为白灵先化形,踏雪有些小情绪,护法这种大事,踏雪还是不会含糊的。   白灵用元神出窍之法去了忠信王府上,与此同时,忠信王请来的法师还在全力施为。   因为连玉书的魂魄已经被白灵封回肉身之中,忠信王府的田法师用尽浑身解数,累得汗水涔涔,也不见连玉书魂魄前来。   田法师在忠信王跟前儿胸脯拍得山响,话都说满了,岂能事到临到拘不来连玉书的魂?只得越发加紧施为,正在此事,法坛前的烛影大动,田法师心中一喜,心道:果然还是来了!接着便是一惊,只见那烛火大盛,宛若迸开一束烟花,连玉书不过肉体凡胎,哪有那样强的灵魂?   田法师见势不对便想逃,可是白灵岂容他逃了?来了便是撸起袖子,想要大打出手:敢污蔑本大仙,看本大仙怎么收拾你。   可是田法师不给白灵出气的机会,一见到白灵,便浑身瘫软,跪地求饶。   白灵一看,这田法师原来是一只大田鼠,连形都没化,肉身都是通过幻术幻化出来的。普通人见田鼠精是一道士样子,像贾赦这样天生有天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田鼠精的本体,白灵本就是狐妖,自然也能一眼识破。   都说老鼠见了猫如何魂飞魄散,其实野生狐狸也吃田鼠,田鼠见了白灵也跟见了猫差不多。白灵只见田法师体内,一只贼眉鼠眼的田鼠捧着一双前足向自己作揖讨饶,而田法师的肉身则瑟瑟发抖。   白灵已经化形,只要他不故意显露出本体,田鼠精这样的低等小妖,是看不出来的。田法师只见一个俊美非常的灵魂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少年明明长得十分好看,自己却从内心深处溢出无法控制的恐惧之感,仿若见了猫。   见了这么窝囊的妖,白灵都不好意思出手教训。白灵在田法师的法坛前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亲王服制的男子进来了。   原来忠信王派去连家的探子已经回来了。探子回禀说连玉书已死,忠信王犹不放心,亲自来问田法师。田法师现在吓得要死,白灵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忠信王只听田法师说:“王爷放心,那连玉书的魂魄已被我拘来,连玉书自然已经死了。只是本法师做完这一趟法事太累了,要回房休息,若是王爷无事,午膳之前不用使人来叫我。”   忠信王听田法师确定连玉书死了,哪里还管那么多,敷衍一句法师辛苦,便急急走了。   白灵逼着田鼠精的肉身回房躺好,抓着田鼠精的元神就回了连家。白灵从棺材中醒来,先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张符篆,将田鼠精禁锢在上面,再走出棺椁对连城说连玉书已经救回来了,只是他现下身子弱,须得将灯火照得足些,对身子好。   这句话是贾赦提前吩咐白灵说的,白灵记在心里,却不明用意。连城听白灵如此吩咐,自然照办,于是将连府的灯都点燃,照得灯火通明。   果然忠勇王早朝路过连府,看见连家灯火通明,在朝堂上说了那番连家掌了许多灯,连大人又没来上朝,连玉书只怕出了事的话。   贾赦当时只想着将连玉书假死的戏做得足一些,忠勇王因为孟怀的事折了不少势力,对贾赦怀恨在心,在朝堂上借题发挥,借连玉书之死将矛头指向贾赦,却是贾赦始料未及。不过贾赦本就需要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忠勇王此举,到是无形中帮了贾赦。   至于贾赦为何故意在朝堂上拖延时间,却又要从柳芾那头说起。   昨日贾赦入宫,回晋江侯府的是个假的贾侯爷,贾赦留在了护龙卫卫所。那头白灵救了连玉书,禁锢了作怪的田鼠精元神,这头贾赦也在和柳芾部署,待得忠信王一旦出门上朝,就由柳芾带着圣旨和护龙卫,查抄忠信王府。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贾赦略在卫所里小昧一个时辰,又起身打了半个时辰的坐,便临近上朝时间。   按事先约好的时间地点,贾赦等着单勇驾着马车过来,和车中的假侯爷再次掉包,再由单勇将贾赦送到东华门前等候上朝。   忠信王信心满满的上朝,他得田法师亲口证实连玉书已死,加之他准备完全,就不信这次弹劾不了贾赦。忠信王自以为螳螂捕蝉,将贾赦打为妖人是手到擒来;却不知景安帝正等着黄雀在后,对抓住背后生事之人也是志在必得。   忠信王刚走不久,忠信王府就被柳芾带着圣旨查封。那时候还不到卯时,忠顺王府众人还在睡梦中就成了瓮中之鳖;便是有个别漏网之鱼在外,谁又敢擅闯金銮殿给忠信王报信?   因而贾赦在朝堂上和忠信王、何骋望等人据理力争,后景安帝又传连城、连玉书金銮殿对质,这一日朝会开到未时,等散朝时,忠信王府乱党都被一网打尽了。   忠信王余党自有三司会审,贾赦倒没参与,也未让白灵施法逼供。白灵在金銮殿上直接迷昏忠信王和何骋望,还可以以二人惊恐过度,吓得晕厥搪塞过去;如果在问审人犯的时候,再叫白灵继续迷昏几个,想不引人起疑都难。   忠信王的其他党羽见大势已去,都招供极快。好笑的是忠信王还想负隅顽抗,推翻了自己在金銮殿上的所有供述,咬死了白灵是妖邪,迷惑自己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并非出自自己本心。自己孝顺父皇,敬重兄长,绝无不该有的野心,要求贾赦师徒和他请来的法师对质。   贾赦和白灵再次被传入宫中,田法师也被五花大绑的捆来。押解田法师的囚车跟在贾赦一行身后,官差只见一只黑猫跳过田法师的囚车,喵了一声。一直沉睡未醒的田法师就醒来了,不过一只黑猫,众官差也没在意。   黑猫自然便是踏雪,他跳过田鼠精囚车那一下,便是将禁锢着田鼠精元神的符纸丢在田鼠精身上,喵那一声自然是告诉贾赦办妥了。接着贾赦念咒放出田鼠精的元神,官差便看见田法师睡醒了。   田法师醒来之后立刻就想逃,只还没挣脱囚车的束缚,远远的见着白灵走在前面,就腿软了,直到被押进上书房,也没敢逃。   进了上书房,田法师见白灵也在,体内的小老鼠就抖啊抖的。只有忠信王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十分笃信等会儿斗法,田法师一定能让白灵现原形。   上书房内,不但有白灵这个天敌,还有景安帝常年在此批阅奏折留下的龙气,田鼠精只觉自己浑身难受,被压迫得险些维持不住幻形。   田鼠精十分胆怯虚弱的问忠信王:“王爷,这是哪里?我不想留在这里,快些救我出去。”   忠信王被气得倒仰,那田法师素日极有神通,在他面前演示过无数次,为了实施这此计策,前儿害死冯程和娄彦也是田法师让他们几更死就几更死,比阎王爷还准时。忠信王简直将田法师视若天神,压根没想过田法师会输。谁知这会儿父皇没来,田法师已经吓成这等怂样儿了。   须臾,景安帝来了上书房,房内众人行礼,田鼠精在上书房维持幻形已经不易,这会儿真龙天子现身,田鼠精的礼只行了半个,就趴在地上起不来,然后变成一只两尺长硕鼠。除了贾赦和白灵,其他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吓了一跳。   “大胆!”饶是戴权老成持重,也不禁呵斥起来。   那硕鼠趴在地上倒是不敢乱动,也不敢暴起伤人,只趴在地上发抖。   忠信王一心想证实白灵是妖物,没想到自己身边的法师才是妖物。田鼠精现原形之后,忠信王颓然摔倒在地,从小受教养也全忘了,气度也全丢了,面色紫涨,汗出如浆。   田鼠精现原形之后,忠信王犯上一案彻底成了闹剧。   忠信王志大才疏,在景安帝看来,就是给他封了亲王,此子也是守不住家业之人。景安帝原想着再过几年,就让这些亲王们就番,景安帝给忠信王挑的番地都十分讲究:既不富庶,也不贫瘠;更加没有临近边疆,不用忠信王守一方疆土;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只要忠信王去了之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便不会引起兄弟忌惮,也不会遇到什么灾荒兵祸,能为这个平庸的儿子挑出这么一块地,也算是景安帝用心良苦。   谁知这个平庸的儿子心却很大,还没去景安帝给他准备好的番地,就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忠信王才智平庸,这次弹劾贾赦之计却直指白云观正教和景安帝名声,策划颇为周密,自然是因为忠信王身边有谋士谏言。   那谋士能制定这样周详的计划,自然不是蠢人,只怪那谋士和田鼠精走得极近,受了蛊惑;加之忠信王野心本就高出能力百倍,也受田鼠精蛊惑,竟然一拍即合。此刻景安帝还身强体健,忠信王就安奈不住野心,做了出头的椽子。   忠信王身边的谋士判了剐刑。其他王府众人也按律入刑。田鼠精因为是精怪,斩首示众并不能消灭其元神,景安帝将田鼠精交给了贾赦。   贾赦想起雀灵山的蛇妖内丹不翼而飞,又想到一僧一道自毁肉身遁逃,担心自己就是灭了田鼠精,也不能夺其内丹,将田鼠精交给了公孙霸。   公孙霸带着田鼠精直接到了地狱,在阎罗殿用刑,终于灭了其灵智,捉住其灵魂,将其灵魂打入地府服苦役。   处理完忠信王一案,景安帝闷闷不乐数日,还问贾赦道:“我忠信皇儿自幼愚钝,几个皇子一起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忠信的功课总不如其他几个哥哥兄弟,如今他忤逆犯上,变成这样,皆是受了妖物蛊惑吧?”   贾赦十分笃定的点了一下头,一点没有觉得自己这行为是欺君犯上。   其实贾赦知道,所谓妖物蛊惑,不过是激发一个人的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如果妖物蛊惑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也许时日久了,农民的野心也会越来越大,但是刚开始,这个农民一定只是想要百亩良田或是成为地主。忠信王一来就要将亲身父亲打成昏君,直指皇位,只能是因为他本心如此。   忠信王的事情忙完,贾赦才抽出空来,好好的休息了两日。这次白灵和踏雪都参与了忠信王案,也都积攒了一份功德。难得闲暇,贾赦便取出三粒月华丹,分给踏雪、贾瑚、和郑家树都吃了。   踏雪有肉身,自然像白灵一样,将丹药吞入腹中,然后陷入沉睡。贾瑚和郑家树只有灵体,吃东西靠的是闻,两人只闻得三口月华丹,就附在槐木牌上睡着了。贾赦只好将二鬼剩下的月灵丹写上签字,帮二鬼存好,等他们醒来接着吃。也不知道这样分几顿吃一粒丹药,效果会不会受影响。   有了白灵帮忙护法,贾赦不用时刻绷着,有时候也会推敲推敲忠信王的案子。   原著中没有忠勇王、忠信王这两个人物。只能推测出坏了事的忠义王极有可能就是太子;因为忠勇王是甄贵妃之子,故而此人虽然没有在原著中被提及,但从甄家抄家灭族的下场来看,最后胜出的也不是忠勇王。   书上还有一个忠顺王,但是景安帝退位称太上皇后,忠顺王还是忠顺王,故而,忠顺王后来虽然保住了一命,但是也不是新帝。再说,红楼原著没有结局,最终忠顺王甚至新帝能不能善终都难说。   难道,想到此处,贾赦只觉灵光一闪,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双手:   原著中有个看似闲笔的情节,贾元春封妃归省后不久,贾宝玉和林黛玉在房中闲话,贾宝玉编故事时,说了一个一群耗子精到扬州盐课政林老爷家偷香芋的故事。可是今日,竟真的叫白灵抓住一个耗子精!而且耗子精还在忠信王府上做事。   难道,原著里,太子坏事之后,渔人得利的真的是忠信王?耗子精偷香芋,暗示的是林如海最终是被新帝忠信王除掉的?   再联想雀灵山出现的蛇妖,龙脉生气被吞;若是最后被扶持上位的是几位皇子中,最不中用的忠信王,只怕忠信王就是称帝,也是别人手上的提线木偶罢了。   到时候控制忠信王背后把持朝纲也好,改朝换代也好,将什么圣天道之类的邪教定为国教,有了万物灵长的人类帝王封正,邪教便被扶正了。而到时候真正的正教儒释道三教,只怕会受到空前打压和排挤。   虽然将来的华国多了许多无神论者,儒释道依然是被政府承认的正教,证明最终邪不胜正。但是若是让警幻得逞,正教必然元气大伤行,天下也会被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后来贾探春不就被迫和亲了吗?   至于后来正教收复失地,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堆了多少尸骨如山。若是能避免此劫,贾赦就是拼得肝脑涂地,又有何惧!   想到此处贾赦身上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顿时豪气纵横。他只是个普通风水师,但是既然让他穿越到红楼世界,还洞察了这么多后事,也许让他穿越,让他发现这些,本来就是天机的一部分。他必然竭尽全力去阻止警幻,防止这可怕的改天换日的状况发生。   何况,如今忠信王已经被处死,衔玉而诞的贾宝玉也不会成为荣国府的凤凰蛋,因为自己的到来,原著的许多走向,本来就已经改变了。   给踏雪护法这几天,贾赦又胡思乱想了很多,把原著剧情结合现实分析了一遍。等踏雪醒来的时候,贾赦捋清了几件事,却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一过,踏雪从沉睡中醒来,也是修为大涨,会口吐人言了,却还没得到机缘化形。   又过了两日,贾瑚和郑家树相继醒来,吃过月华丹之后,二鬼已经可以走出槐木牌了,修为也都恢复得和之前差不多,贾瑚依旧是六七岁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文的设定,我觉得第四十三章的作话形容得不太准确,所以删掉了。   简单的说,我设定天道之下可以有很多个不同的天庭。本文红楼世界和正道天庭联系中断,警幻就想趁虚而入,接管红楼世界,趁机将太虚幻境独立成主宰红楼世界的另一个天庭。像某些三不管地区争取独立一样。(这只是灵感来源之一,本文不涉及、不映射任何现实世界的时局,为避免敏感,请勿讨论此话题。)   而平行天庭的灵感来源则是:不同地区有不同传说,在不同地区的传说中,有各自的神话体系。所以作者假设信仰不同的地区,管辖他们的天庭是不同的(都是设定,和现实宗教无关,请勿讨论。)   至于圣天道把人的灵魂都炼化了,后面他们管什么,暂不剧透。   关于更新时间,作者不敢保证具体时间点,但是可以保证日更。现在已经挪到下午了,那就暂定每天下午3点左右更新吧。如果不能按时更新,作者会在留言区请假。谢谢大家支持,明天见。 第47章   因为牟尼院和都阳观相继被灭, 忠信王又被问罪, 圣天道教众被全国悬赏打击,最近倒没了邪祟作怪, 贾赦过了几个月消停日子。展眼就到了年关,因为贾赦积是推崇白云观, 景安帝将年底祭天的场所定在白云观。白云观也因此再次成为京城香火最旺盛的道观。   这半年里, 贾赦没事就往白云观跑, 除了去免费画符,给白云观涨人气外, 就是去拜神。可惜无论贾赦烧什么香,拜得多虔诚, 都没有收到一丝感应,还是联系不到天庭的各位上仙。   倒是贾赦如今名满京城,惹得贾琏也想跟着贾赦学玄法。贾赦为此还犹豫了很久。在普通人看来,一个厉害的玄学大师呼风唤雨, 神通广大,似乎是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只有贾赦自己知道,作为一个常年和灵异事件打交道的风水师,其实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随时有可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于非命。   况且原身三个子女, 已经有个贾瑚遭遇不测了,贾赦只希望贾琏和贾玹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平安顺遂一辈子。   贾玹是贾迎春的新名字。贾赦根据贾玹的生辰八字特地改的,在贾玹三岁的时候, 上了族谱。贾元春现在不过是六品小官的嫡女,而贾玹的父亲是一等侯爵,当朝少傅,让贾玹的名字还随在贾元春后面,那就是笑话。况且贾迎春这个名字和她的生辰八字十分相冲,简直是父母离散、兄弟无靠,要多惨有多惨的格局。贾赦一时兴起替大闺女算上一卦之后就决定:改,必须改!   贾玹三周岁之后,贾赦就找了两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放到贾玹房里,又给贾玹寻了一位女先生。其实贾赦自己倒不是很愿意给贾玹加那么重的负担,让她学那么多的规矩,但是既然贾玹生活在这个年代,就要遵守这个年代的规则,让她多了解些规则和手段,不是为了禁锢她的自由,而是让她必须面对这些规则的时候,也能过得好。   即便如此,贾赦还是嘱咐了女先生和教养嬷嬷,别太累着贾玹了。   贾琏的先生是张珣荐的,人品学识都靠得住,可是先生再好,都架不住贾琏心思不在这上面,一心缠着贾赦要学道。后来贾赦觉得,学道术,怎么说都是修身养性,总比书里的贾琏那样一事无成强,于是也趁空耐着性子教贾琏些入门术法,只是贾琏资质实在是很一般,几个月下来,可以说毫无进展。   不过贾琏倒是记住了贾赦教他的第一句话:“学道之人,人品为先”。记住这句话之后,贾赦就看见贾琏的面相变了,以前那些略带轻浮的神色不见,眼神也变得坚定澄澈了很多。   开春之后,景安帝对朝中官员任命做了调整,林如海依旧任兰台寺大夫,却被调往江南任应天府知府,只等运河解冻就启程上任。吏部颜尚书正式致仕,吏部左侍郎张珣升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孟怀去岁案发被判凌迟处死,后工部尚书位一直悬而未决,如今也定下来由工部左侍郎许升升任。   因为张珣是贾琏的外祖父,许升又跟贾赦有交情,贾赦自己还加官进爵,现在是一等侯爷兼三孤之一的少傅,这下贾琏的身份水涨船高了。贾琏还有几个月才十三岁,就有不少人来向邢夫人打听贾琏定亲没有,弄得贾赦哭笑不得。   无论怎么说,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了,除了和天庭联系的事情毫无进展,其他事在贾赦看来,也算步入正轨,不用像刚穿越过来那样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就跟人健康了很久,无意间想起自己很久没生病了,往往会莫名其妙的生病一样,贾赦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打架了,这架就找上门来了。   到了四月二十六,便是饯花节,按习俗,闺阁女孩们要送花神。   现在贾赦不但身份高,还是景安帝的心腹之一,宫里后妃们当然也是有眼力的,这年宫中举办饯花节花会,特地给邢夫人下了帖子,让邢夫人带着贾玹进宫玩。其实贾玹刚满三岁,还什么都不懂,说是邀请邢夫人母女入宫同乐,其实也就是个人情历练罢了。   贾家分府之后,上面没有婆婆压着,贾赦身份越来越高给邢夫人长了底气,邢夫人这半年成长特别快,出门应酬什么的,气度魄力也有了。再说,贾玹身边还有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贾赦想了下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就让母女二人去了。   京城已经安生了好几个月,皇宫又戒备森严,贾赦压根没想到贾玹母女会出事。谁知到了酉时不见邢夫人一行回来,贾赦就觉得不妙,进大书房拿了百宝囊,提着却邪剑,叫上白灵一起朝马厩走去,准备到西华门外打听打听。师徒二人还没上马,外头门房就来回禀说戴权来了。   贾赦听到戴权来了,心中一揪,那种不安感越发强烈。   贾赦也不跟戴权客套见礼了,飞身上马,白灵跟贾赦共骑一乘,戴权也没下马,手上一抱拳,三人就向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原本闹市不可纵马,戴权还特地在背上背着黄旗,京城百姓都有见识,见到之后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今日饯花节,花神退位,内宫也摆了各色祭品给花神践行。皇后年纪大了,此事由太子妃主持,除了邀请各公主郡主外,也给京中有些出身不俗的名门贵女下了帖子。   公主、郡主们按照习俗,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每一棵树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飘摇,花枝招展,名门贵女们也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竟是难以述诸笔墨。   原本御花园内一片祥和,不知怎滴,北静王府的郡主水清突然昏倒,紧接着名门贵女并许多宫人相继倒下,人事不知。今日御花园中女孩子们,身份高贵,多数已经过了七岁,到了要避嫌的年纪,侍卫们又不敢靠近查看,现下闹得不可开交。   戴权前来请贾赦的时候,御花园内已是大乱,现在又隔了一阵,也不知道御花园内怎样了。   贾赦跟着戴权一路骑马直奔西华门,有戴权开路,也无人阻拦,直接扬鞭入宫,一路就到了御花园门口。贾赦终究是外男,不知道里头嫔妃、王妃们有无回避,不敢擅闯,因此和白灵下马候在外面。   贾赦抬眼往御花园内一看,吓得心中一绷,饶是贾赦身经百战,也险些失了方寸:只见御花园内黄雾弥漫,人影幢幢,竟是一群琼闺秀玉跟在一个样貌十分娇媚的女子后面,正腾空而起,向一个方向飘去。   再定睛一看前面带路那女子,本体却是一大株繁花似锦的曼陀罗,最顶上那夺曼陀罗花开得尤其鲜艳妖冶,正不住的往外撒着花粉,但凡闻着一点的名门贵女们,无不一脸陶醉。   曼陀罗花妖带着一群贵女之魂不知道去向何处,贾赦一看这情形,不禁头皮发麻。   同时,入了御花园的戴权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险些站立不稳。只见公主、郡主,名门贵女晕倒了一地,在旁伺候的宫人们也有大半昏倒,小半痴痴傻笑,只有太子妃、邢夫人、贾玹和少数几个宫人清醒着。   太子妃吓得花容失色,见到戴权回来,忙上前问:“戴公公,贾侯爷来了吗?”   戴权自进了御花园,便觉脑中一股眩晕之感,腹中烦闷,几欲呕吐。戴权强忍不适,回到:“启禀太子妃殿下,贾侯爷已到,只是眼前这情形,贾侯爷总不好进来。”   太子妃一脸焦急,看了这遍地的夫人小姐,也知道戴权说的是实情,越发六神无主,只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若不,便先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让贾侯爷进来将人救醒再说?”   戴权十分为难,虽说是事急从权,但世人多重规矩,此刻贾赦倒是可以先入内救人要紧,但将人救醒之后,若是事后有人追究贾侯爷坏人名节,岂非不胜烦扰。   戴权顿一下道:“太子妃殿下稍等,奴才这就去将这里情形告知侯爷,看贾侯爷有何良方。”太子妃摆手催促戴权快去办,戴权不敢耽搁,又急急出来。   贾赦只隔着垂花门望了一眼院内情形,就吓得瞠目结舌。还好贾赦身经百战,只略一慌神,就镇定下来,一面命白灵元神出窍和贾瑚、郑家树一起去追曼陀罗花妖,务必要将众人的生魂拦截下来;一面扬起两道雷符就扔入园内,因怕伤着人,只在御花园上空一丈处,雷符就霹开了。   饶是如此,也震得御花园内黄雾一淡,消弭了不少。   戴权正急忙出来,听到凌空两个惊雷,吓得一抖,园内的太子妃等人本就是惊弓之鸟,听到晴日惊雷,顿时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戴权就是心中再慌,也知道今日绝不能出大事。今日这次饯花节聚会是太子妃主持的,若是一个不好,便要连累太子名声。因而强打着精神,复又出来向贾赦求助。谁知刚到门口,就见贾赦扶着白灵的肉身,又吓得戴权一慌:难道贾侯爷的徒弟都抵挡不住邪气,竟然也昏倒了?   贾赦见了戴权,不等戴权开口,便掏出一把符纸道:“戴公公拿着这个去找宫人,将这些符篆分发给他们,再让这些宫人将昏倒的贵人们抬入向阳通风处安置,安置妥当了,我再入园查看,便不会冲撞谁了。”   戴权听了,险些哭出来。贾侯爷简直是活神仙啊,自己什么都没说,就知道里头已经昏倒了许多人,还已经连对策都想好了。戴权也顾不得感激涕零,接过符篆,向贾赦微一点头,算作致意,便拿着符篆急忙去安排。   戴权能得景安帝赏识,自然有几分本事,做事也很有章法,调度极快,没一会儿就来了一批年轻太监和做事干练的宫女。那头也已经传了话到太医院,已经有不少侍卫抬了大量的担架和软椅前来,放在垂花门外。   如此双管齐下,分到符篆的太监和宫女只需到门前取了担架入内转移昏倒众人,倒节约了不少调度时间。因为御花园内都是女眷,侍卫们放下担架、软椅就走了。   戴权见垂花门内虽然繁忙异常,倒也有条不紊,戴着符篆入内的宫人也没见昏倒了,心下稍安,才出来对贾赦极尽感谢道:“多亏有侯爷料事如神,节约了许多时日,侯爷怎知里头有许多贵人昏倒了?不知这次众贵人昏倒,是何原由,可有化解之法?”   贾赦心想:我都看到那么多生魂离体了,没人昏倒才怪。至于原由,贾赦也是知道的,但他也来不及向戴权细细解释,只泛泛道:“御花园内溢出邪气,方才已经被我雷符震散了些,详细解法,还要入内看过之后才知道。”略顿一下,贾赦又问:“戴公公,不知拙荆和小女可好?”   戴权听了,一愣道:“邢夫人和府上大小姐都好,没有昏倒,就是见了如此情形,只怕受了些惊吓。只是院子里乱,如今侯夫人和大小姐已经由太子妃带去东宫休息压惊了。”   贾赦听了,点了点头,略沉吟一下,又道:“戴公公不妨入内看看,有没有哪株花树上挂有平安符之类的物件儿。若是找着了,公公先别动那些物件,也让人守着莫动,我等会儿进去看看。”   戴权听了,虽不明所以,依旧入内去找。只片刻就出来了,向贾赦道:“侯爷真如亲见一般,果然好几株花树上都挂了平安锁、寄名符之类的物件。”说完,心中对贾赦越发佩服。这贾侯爷一直站在垂花门外,对垂花门内的情景,却比自己更加清楚。   贾赦听了心道:果然如此!邢夫人和贾玹之所以没有昏倒,自是因为她们身上戴着贾赦画的平安符之故。皇太孙中邪之后,太子夫妻恨不得将贾赦奉为神仙,贾赦给的平安符也是片刻不离身。还有少量没昏倒的宫人,也是听得白云观灵验,到白云观求过平安符的。   其余昏倒众人,要么是身上没有护身法器,要么是法器灵力不够。大部分贵女身上都有极灵验的护身符等物,自然是受曼陀罗精诓骗,将护身符一起随绢花、柳篮一起挂在了花树之上。没了护身之物,曼陀罗花妖放出花粉,迷晕众人,带着许多贵女的生魂不知去往何处。   想到此处,贾赦不禁又皱起眉头,想了一下,让戴权退后,并让其他宫人不要靠近,向空旷处走了几步,燃了一张通灵符,将千年老鬼公孙霸和吴胥、栗禄都请来。   公孙霸一现身就笑嘻嘻的问:“贾恩侯,是不是又有架打?”   贾赦被问得脸一黑,这老鬼是周伯通附体吧,一天到晚想着打架。却摇了摇头道:“城隍大人好,两位阴差好。今日找三位来是这样的……”贾赦简单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吴胥和栗禄听说又要送大量的生魂要回体,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比锁魂累多了。   公孙霸听说没架打,兴致缺缺,又心念电转,招了一批阴差前来,对众阴差道:“你们听从法师吩咐,这就四散去找人,如果找到了,有打不过的厉害角色,再叫本尊来。”说完,嗖的一声就消失了,贾赦道谢的话都只说了一半。   吴胥问贾赦道:“法师,不知您说那些失踪的生魂,去了哪个方向?”其实吴胥担心的是那些丢失的生魂是否还在京城境内,若是出了京城,就不是他们京城城隍和阴差能管的了。   贾赦皱眉想了一下,突然一惊,心道: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脸有怒色道:“有劳阴差大人去北门外,六品工部主事贾政家周围看看。若是贾政家周围没有,怕是要有劳各位阴差四处寻找了。”   贾赦说完,吴胥、栗禄和公孙霸后来叫来的众阴差也顷刻不见了。   贾赦有肉身,就是腋下生翅,去北门外也有所耽搁,追不上曼陀罗花妖。阴差们则只是灵体,心随意到,只要心中知道想去什么地方,顷刻就能到达,和游戏里的传送门差不多。听贾赦说完,吴胥、栗禄一行转瞬就到了北门外,只见一个丰神如玉的公子和一个相貌极美的女子打得风生水起;一个成年男子鬼、一个六七岁小孩子鬼,正拦着一众女子魂魄不让前行。   吴胥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出了城,这个庄子也在京城城隍管辖范围内,否则就麻烦了。吴胥对栗禄道:“你先和大家在这里顶一阵,我去告诉法师。”   戴权听贾赦让自己退开些,连忙照做了。接着便觉得身上一冷,不知哪里来了一股阴风让人觉得冷入骨髓。戴权只远远看着贾赦嘴唇翕动,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没多久,贾赦没说话了,看着北方发呆。   紧接着,一阵阴风消失,戴权才觉没那么冷了。只片刻功夫,戴权又觉一冷,却是栗禄又回来了。   栗禄飘到贾赦跟前道:“法师,那些生魂果然在北门外的一个庄子附近,被一位公子和两个鬼魂拦截,如今吴胥他们已经赶去相帮了。我也先去。”说完这句话,不等贾赦细问,栗禄再次消失。   贾赦心中一凛,拔下戴权马背上的黄旗,插在雷电的马鞍之上,飞身上马,将白灵的肉身横在自己面前的马鞍上,就对戴权道:“戴公公记得派人保护好各位贵人,千万别让什么惊扰了。本侯这就去救各位贵人回来。”   这一句话云里雾里,戴权也没听明白,也来不及细问,就见雷电果然如闪电般射出,向宫门方向飞驰而去。   贾赦一面拍马向前,一面暗悔自己大意,恨不得敲自己两个爆栗:今日是饯花节,也是红楼梦原著中贾宝玉的生日,换句话说,今日是神瑛侍者下凡投胎的日子。若是贾宝玉投胎当日就得了众多女儿迎接,日后长成‘见了女孩儿就觉清爽,见了男子就觉浑臭逼人’的性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此处,贾赦就猜曼陀罗花妖带着众贵女生魂去了贾政住处迎接神瑛侍者下凡,果然这一猜便着。若是早些想到此处,也不用到宫中跑着一趟,耽搁时辰。   雷电乃汗血宝马,马鞍上又插着皇家黄旗,众侍卫不得阻拦,四蹄如飞,一路向北门奔去,不过两刻钟功夫,贾赦也到了北门外贾政夫妻居住的庄子。   刚出北门,贾赦就见北门外的庄子旁昏黄一片,白灵和曼陀罗花妖打得飞沙走石。   贾瑚远远瞧见贾赦,拍手笑道:“爹爹来了,这位姑娘你还不走就逃不掉了!”   贾赦飞身下马,只见花妖一藤蔓缠向白灵,白灵一爪就将其扯断,气得花妖满脸发绿,又向白灵扬出一大蓬花粉,白灵一挥手,就将花粉挥开。   贾赦又转身向被花妖蛊惑来的众生魂看去,只见其他阴差并许多贵女的生魂脚底都生出无数藤蔓,将众鬼魂缠住,令其动弹不得。众贵女中许多公主、郡主,公侯千金,那个不是金尊玉贵,几时见过这等场面,许多都吓得嚎啕大哭。   贾赦一却邪剑砍出,将缠在众鬼脚下的藤蔓砍断,花妖脸上神色一变,又像痛苦,又像生气,一施法,众鬼脚下生出更多藤蔓将其越发缠紧了,竟是一个也逃不掉。   贾赦心道:难怪阴差们寻着人之后,没有带着生魂回去归体。只是生魂离体太久,对身子有极大损伤,贾赦情知耽搁不得,冲上前去,接住花妖抽向白灵的一藤蔓,口中道:“白灵,归位!”   白灵知道有贾赦在此,花妖闹不出什么动静,也不啰嗦,嗖的一下不见,紧接着雷电马背上横放那个俊俏公子醒来,跳下马背,揉了揉被硌疼的肚子:师父也太不讲究了,将自己就这么横放在马背上就驮来了,自己长得那么俊美,就算不坐软轿,也应该用辆马车拉来吧?   白灵心中虽然对横在马背上驮来这件事有些许不满,倒没耽搁时间,只揉了一下肚子,就欺身又上,和贾赦一起夹击花妖。   花妖心中怒极,却幻化成一个妩媚婀娜的女子,对贾赦盈盈一笑,贾赦只觉此女美得令人目眩神迷。跟此女比起来,自己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女明星都只配做烧火丫头。   花妖本就极美,此刻秀美微蹙,越发看着楚楚可怜,柔声软语的道:“这位老爷何故如此狠心的对待奴家?”   贾赦只见白灵元神归位之后,绕到花妖身后,于是对着花妖失魂落魄的一笑。   花妖以为得计,从贾赦脚底生出藤蔓,这次的藤蔓上长满尖利的倒刺,急得远处的贾瑚大呼:“爹爹小心!”   与此同时,花妖并没有忘记身后的白灵,见贾赦着道,一蓬花粉撒向贾赦的同时,转身一藤蔓向白灵抽去。   谁知不受花妖迷惑的白灵也是有些失神的淡淡一笑,仿若中邪。白灵本就生具稀世俊美,狐妖又是善惑人,白灵这一笑,惹得花妖都是一愣,几乎反手了白灵魅惑。只是花妖手上却没停,一根长满倒刺的藤蔓狠狠抽向白灵。   紧接着,轰的一声,一道雷符轰得花妖七荤八素。白灵已经化形,元神归位之后就是人,不怕雷火。   花妖不知贾赦早教了白灵雷符用法,只防着贾赦,见贾赦对着自己傻笑,以为贾赦已经着道,却不知贾赦方才那一笑,乃是看见白灵掏出了雷符,笑花妖要倒霉了。   众鬼自然极怕雷符,被这平地一声惊雷吓得吱哇乱叫,乱七八糟的鬼叫之中,夹着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呼,传入不远处,庄子上正在生孩子的贾王氏耳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饯花节习俗有大约八九十字引用自红楼梦原著。   另外,有人猜到曼陀罗是谁了吗?   关于天庭为什么不派天神巡查红楼梦世界: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就算从玉道长仙逝算起,红楼世界和天庭失联才二十四天,如果玉道长仙逝的时候,天庭和人间还没完全失联的话,现在才失联十几天甚至更短。天庭的中央巡视组(此处仅仅是比喻,没有任何映射意思,请勿讨论)注意不到红楼世界这个角落是正常的。 第48章   贾王氏这一胎怀得十分艰辛。   先是自己的得力臂膀周瑞夫妻突然被贾赦押去了官府, 自己放印子钱的事也捅到了婆婆跟前。当时这胎就有落胎迹象, 好容易吃了一个跛足道人给的异香药丸,胎像才稳了。后来又是房中日日闹鬼, 自己不得安生,还被传出疯了的名声, 直到孕中被撵入夹道小院才罢。谁知夹道小院没住几日, 那可恨的贾恩侯又闹着分府, 最终二房一分钱没从荣国府带出来,就被撵到了这北门外的庄子。   这些都不算完, 期间还有自己去投靠亲兄长王子腾被拒之门外;去国子监祭酒李守忠家提亲被拒;拿着钱在在城内买个好宅子都没人卖给自己。因为周瑞放印子的钱的事传出去,贾赦得景安帝器重也满城皆知, 房主得知买房的是自己之后,不是借故推脱就是事后反悔。   贾王氏搬出晋江侯府之后,才结结实实体会了一回什么叫众叛亲离,虽然贾家、王家都是金陵大族, 京中也都亲友,但这些亲族于自己夫妻而言,却是有不如无。   贾王氏以前的种种心高气傲被最近的一系列遭遇磨没了一大半,这时候,她才想起以前贾赦说的那句自己这胎怀的是:‘嘴里含着破石头的孽根祸胎’、‘灾星’等那些话来。自从怀上这个孩子, 二房就开始各种不顺遂,难道自己的肚子里的,真的是个灾星?   孕中容易多思,因为贾王氏怀这一胎的时候经历了太多挫折和打击, 贾王氏更是把那句孽根祸胎信到了命里。   产房中的贾王氏已经阵痛了很久,这孩子死活生不下来,贾王氏不禁又想起那些孽根祸胎的话。正在这时,贾王氏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雷,然后无数鬼哭狼嚎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尖叫,疼得精神恍惚的贾王氏更是大惊失色。   无雨打雷、无数怪叫和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听起来十分瘆人,这些诡异的声响杂糅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好兆头。   别说贾王氏,连稳婆都觉得外面的声音听起来瘆得慌,有些颤抖的说:“夫人用力,您用力啊,都开四指了,很快就生下来了。”   贾王氏这孩子已经生了好几个时辰,痛得她死去活来,可是就是生不下来,比头胎生贾珠还多受了许多罪。   其时女子生产,男人、未婚女子皆不能进产房,贾政、贾珠、贾元春都在外面候着,只有贾母在产房外,这四人也都听到外头的动静。贾母就是心中再坚信贾王氏肚子里怀的是大有造化的麒麟儿,听到这动静,也不禁心中起了疑,忙让贾政和自己出门查看。   贾政扶着贾母出来的时候,贾赦和白灵正和花妖打得昏天暗地。   贾政和贾母看不见一众阴差和生魂,也看不见花妖的元神,只看见贾赦和白灵上下飞舞,舞剑飞符,空中藤蔓翻飞,破空之声猎猎,雷符炸得轰隆隆作响。   贾母以为方才那些异动都是贾赦师徒用术法搞出来的,气得勃然大怒:“贾恩侯,政儿一家都搬出你的晋江侯府了,你何故欺人太甚,竟然在这个时候前来捣乱,你这个缺德冒烟的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   贾母嘴上虽然大骂,但是贾赦、白灵和花妖斗法何等势威,贾母和贾政只在庄子旁边远远看着,就觉得一股无形压力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无处躲藏,透不过起来。贾母几句话喊过,已是气喘吁吁。   这花妖掌握五行木之力,凡有泥土处,便能生藤蔓,十分难以对付,偏偏这时候贾母和贾政出来捣乱。贾赦尚且没腾出手来管他们母子,贾母和贾赦就觉得腿上一紧,低头看时,已经被绿色的、长得极快的藤蔓缠到了腰间。   此刻母子两个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除了二人一妖斗法乱窜的灵力压得母子二人喘不过气外,两人还看见远处生了很多藤蔓,螺旋着往上长。因为贾母和贾赦看不见阴差和生魂,只看见远处的藤蔓长成一个中空的圆柱,但母子二人总觉得那些藤蔓缠着人。   庄上养了一条大狗朝虚空汪汪的叫着,狗叫声引来附近农家养的狗,也朝虚空汪汪大叫。这些狗竖着颈部的毛,尾巴高高立起,四足蹬地,似乎有令它们十分惧怕的东西让它们不敢继续向前,于是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干嚎。   贾母曾被贾赦开过阴眼看到过贾瑚,母子二人也都听说过狗天生阴阳眼,可以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想到此处,再看一下已经长到自己胸口的藤蔓,贾母顿时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贾政自从被撵到庄子上,需要自己为生计奔波了,端方君子的架子就端不住了,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脏东西的传闻,贾政自然也听说过。更诡异的是,贾赦一剑一剑挥舞而出的,十分有章法,砍断的都是空中飞舞乱抽的藤蔓,这些藤蔓更像贾赦的敌人,而非他用法术幻化出来的障眼法。看清种种诡异之处,瘆得贾政倒抽一口凉气,起了一身鸡皮。   藤蔓越长越高,贾母母子二人挣脱不了,却觉藤蔓越缠越紧,似乎要挤出两人胸口中最后一丝空气,贾母忍不住垂死挣扎般的大喊:“贾恩侯,你救我!”   贾赦和白灵正跟花妖打到要紧处,就连踏雪、贾瑚和郑家树都时不时上前对花妖突施偷袭,贾母母子又在这个时候来添乱,气得贾赦直接一道雷符霹向二人。   轰~雷符在两人身前三尺处爆炸,震得两人五脏翻腾,同时,缠住两人的藤蔓也像无根之木一样迅速枯萎,消弭于无形。没了藤蔓束缚,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离得贾赦更远了一些,惊恐的看着贾赦和那个极俊美的白衣少年,以及偶尔窜出来扑向空中对藤蔓乱挠的一只黑猫。   两人一猫似乎在夹击一个看不见的人,而那个看不见的人可以操控藤蔓。那些飞扬的尘土砂石不会骗人,两人绝非摆个花架子而已。贾母吓得险些站立不稳,又向庄子方向看了一眼:贾王氏到底怀的什么,会引来如此大的动静。   贾赦在解救了贾母母子之后,恶狠狠的说了个“滚!”   花妖冷冷一笑,撒出一大蓬花粉,贾赦眉头一皱,他百宝囊中各种符篆塞得满满当当,自然不会怕这些邪祟手段,但是贾母和贾赦肉体凡胎,岂能抵挡曼陀罗花妖的花粉袭击?只是花粉轻若无误,随风飘散,贾赦就是想制止花妖,也是不及。   紧接着两条满是荆棘的藤蔓一条向白灵挥去,一条向贾赦的天灵盖砸来。踏雪喵的一声,从花妖背后奔来,一爪子乎在花妖头顶,紧接着远远崩开。   白灵一掌切出,藤蔓应声而断,同时,一掌拍向花妖面门。   贾赦一却邪剑斩出,口呼:“千雷万电,斩妖除魔!”吓得花妖一瑟缩,依然媚笑着向贾赦投来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花妖自然美艳不可方物,但这一笑却把贾赦恶心了个结实。因为这个时代背景下,女人嫁人早,花妖幻化出的美人也不过十多岁,顶多一个初中生样子,却又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贾赦又不是萝莉控,看到这样的花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性感,而是变态。   而另一边,是抖得越发厉害的贾政母子。原来,曼陀罗花粉本就就毒性,能让人产生幻觉,贾母和贾政中了花粉之毒后阳气减弱,竟然能看见平日看不见的阴物了。   两人看不出花妖本体,却能看见贾赦和白灵与一个绝色姑娘打得昏天地暗,远处那些盘旋成竖桶状的藤蔓缠着好些青面獠牙的鬼魂和衣饰华丽,容貌不俗的小姑娘。贾瑚和一个成年男子不停的替那些小姑娘铲除缠在身上的藤蔓,只是藤蔓生长极快,贾瑚和郑家树劳累半日,都做了无用功。   贾赦立起来之前,贾母在京中贵妇中还是极有体面的,也进宫参加过宫宴,也和许多王公贵族府上走动,那些被藤蔓缠住的姑娘,贾母认识好几个,见此情形,不禁吓得魂不附体。   只是花妖的花粉本就强悍,在和贾赦、白灵激战中,放出的花粉迷惑性更强,贾母和贾政只震惊了一瞬,就昏厥过去。   贾赦看见花妖顶着一张萝莉脸勾引自己,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不是骂自己是猥琐男老变态么?二话不说,掏出一张雷符,对着花妖的脸就霹过去,同时心念一转,默念咒诀把公孙霸招来。他不是爱打架吗?让给他,让给他,老子不打女人!贾赦心想。   花妖之前被白灵霹了一雷符,现在已看到贾赦和白灵掏符就躲。贾赦和白灵只觉眼前一闪,花妖便不见了。   花妖是草木成精,此刻又是元神前来,随时可以附着在任何一株草木上,因为和草木是同类,即便贾赦有天眼,也要慢慢寻找。   是以花妖虽然攻击力并不十分厉害,打来打去也就是花粉迷惑人和藤蔓缠绕、抽打人这两招,但是花妖逃跑十分迅速,心随意动间,可以瞬间不见。这庄子本就是在郊外,到处是草木庄稼,十分有利于花妖躲藏,这种打不过就躲的打法另贾赦和白灵都十分憋屈,打了一肚子的气。公孙霸不是爱打架吗,贾赦干脆把公孙霸叫来一起感受感受这窝囊气。   公孙霸倒是来得很快,他来的时候,正好见着贾赦脚边一株不起眼的野草突然变出个大美人,一藤蔓抽向贾赦,贾赦提剑将藤蔓斩断,白灵也上前围攻花妖。   见三人缠斗在一起,也没看清楚被围攻的是个什么,只见打得遮天蔽日的,公孙霸以为来了个了不得的猎物,哈哈笑道:“贾恩侯这次还算够意思,有架打不忘老朋友。”挥着缚魂索就上来了。   花妖是妖,阴差是鬼,二者差着等级,所以公孙霸先前派来那些阴差才不堪一击,受了花粉迷惑之后,被花妖几下就用藤蔓缠住了。花妖见贾赦又叫来一个老鬼,虽然这个鬼看上去道行比那些阴差高很多,花妖也没将公孙霸放在眼里。   谁知公孙霸爱武成痴,修行千年,道行竟然高到了花粉迷惑不了他的地步。花妖轻蔑的扬出一蓬花粉撒向公孙霸,公孙霸也一缚魂索抽向花妖。   啊~花妖一声凄厉的尖叫又是叫得产房中的贾王氏和稳婆心中一颤。同时犬吠之声大作,四面八方围拢来的狗叫得越发激烈了。   被公孙霸的缚魂索抽中,犹如捱了一打神鞭,和白灵这种初学者放的雷符全然不同。   花妖元神被抽中之后,身形一淡,险些维持不住幻形。公孙霸见自己一缚魂索居然抽中一个小姑娘,哇哇大叫:“贾恩侯,你骗老子来打女人!”   贾赦可管不了那么多,腾出手来,丢下公孙霸,举起却邪剑就去斩阴差和生魂们脚下的藤蔓。谁知花妖虽然元神受伤,依旧十分悍勇,连连捏诀施咒,不住的生出藤蔓向那些被引来的生魂们脚上缠去。   花妖精力不济,已经无暇顾及众阴差,吴胥、栗禄等众阴差纷纷逃脱藤蔓束缚,但是剩余众贵女的生魂,那花妖似乎拼了命似的,一个也不肯放过。   贾赦斩断一条藤蔓,花妖能立刻在她们足底生出三条来。   公孙霸见此情形觉得好玩,一面隔开花妖向自己抽来的藤蔓,一面笑道:“贾恩侯,你若是不生出八只手来,可没这娘们快。”   白灵现在还没趁手的法器,力战花妖,都是近身肉搏。现在有一个公孙霸挥着缚魂索对付花妖,白灵便让到一边帮贾赦。他虽然化形,理论上雷符不会对他的元神造成伤害了,但是作为妖修,白灵一直克服不了内心对雷火的恐惧。   白灵之前学的祭雷符,都只是理论知识,一次都没试过。刚才偷袭花妖,是白灵第一次客服恐惧,成功祭出一道雷符,虽然威力不算特别大,但到底是迈出了第一步。跟小男孩儿第一次放炮仗似的,放过之后就没什么恐惧心了,现在花妖那里有公孙霸撑着,白灵腾出手来,在众贵女生魂周围祭出了一圈儿的雷符。   众贵女生魂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但是白灵的雷符威力本就不是特别大,白灵也有分寸,雷符直是霹向众生魂周围的藤蔓根,离众生魂还有一定距离,倒不会对她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惊吓是难免的。   有白灵帮忙,贾赦总算解救出来几个生魂。吴胥和栗禄见机也快,缚魂索挥出,也不管生魂们愿不愿意,栓住之后便起身向皇宫方向跑去。   花妖费了好大经历才将这些命格非凡的贵女生魂骗来迎接神瑛侍者,如今神瑛侍者还没投胎,就被贾赦等人救走好几个生魂,花妖怒不可竭。   见不能两面兼顾,花妖也不和公孙霸打了,心念电转间,遍地草木庄稼让她附身,她一面躲避公孙霸的攻击,一面专心施法缚住众贵女的生魂。公孙霸法力高强,每一索挥出都声势浩大,却每每扑空,也打得公孙霸一肚子邪火。   像公孙霸这样好战的鬼,可以容忍你和他旗鼓相当,每次都硬碰硬化解了他的招数,却无法忍受他用尽全力打出一索,什么都没捞着,反而差点闪着自己的鬼腰。公孙霸气得嗷嗷叫:“贾恩侯,你弄些什么东躲西藏的玩意儿给老子打?今天要是不能叫老子打爽快了,等会儿你他娘的陪老子打一架。”   贾赦也被花妖这种撩完就跑的打法气得牙痒,不过现在看见公孙霸受这种鸟气,贾赦突然觉得公孙霸这种好战分子就应该让花妖这种臭不要脸的来治,于是贾赦也不管公孙霸,专心解救被困的生魂们。   贾赦想着绝大多数植物都是要扎根泥土才生长的,就是少数绞杀植物,那也要寄生在其他植物身上,不知道曼陀罗花妖召唤出这些藤蔓没了泥土会怎样?于是贾赦一剑一剑的皆是斩在众生魂足底的藤蔓根部。   却邪剑辟邪,众生魂看到寒光闪闪的却邪剑,也吓得发抖,贾赦明明在救她们,也惹得有些胆小的惊叫连连。   这些被法术召唤出的藤蔓连根砍断确实也会迅速消失,但是因为有花妖施法,会源源不断的长出新藤蔓,这种法子收效甚微。况且贾赦和白灵救出的生魂越多,花妖需要继续控制的生魂就越少,换言之,越到后面,贾赦要救人就越难。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花妖见已经有一半的生魂被救走了,便放弃了将生魂全部留下的想法,专心困住十来人,剩下的,任由其被贾赦救走。如此一来,贾赦和白灵就是配合再默契,其解救生魂的速度也赶不上藤蔓生长的速度。气得贾赦顾不得救人了,回身和公孙霸一起夹击花妖。   公孙霸最讨厌别人抢他的架打,但是对于花妖这种越打越生气的对手,连公孙霸这种好战分子的毫不留恋,见贾赦包抄过来,忙道:“你继续,我……”‘先走了’三个字还没有出口。   只见花妖腾空而起,又想躲向别处,贾赦一把雷符飞出,将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都罩住,白灵见机极快,也一把雷符飞出将花妖向下落的方向封住。   十几道雷符噼里啪啦狂炸,这回花妖被拦截下来没能及时附身到任何植物上。   公孙霸虽然是千年老鬼,已经被正道承认千年,早就不怕雷火了,只是出于鬼的本性,公孙霸还是不喜欢打雷,在一旁作壁上观。   贾赦急道:“公孙霸,用你的缚魂索将她提起来,别让她沾着泥土。”   花妖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公孙霸会意,缚魂索意随心到,追着花妖就去了。   只见公孙霸越长越高,缚魂锁如影随形,花妖便是想逃,也有贾赦和白灵配合,用雷符封掉其退路。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花妖终于被缚魂索缚住,连幻形都维持不了,变成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曼陀罗花树。   但是花妖犹不甘心,拼命挣扎着将根系伸长,向下想要扎入泥土里。贾赦提起却邪剑,不由分说的将其伸长的根系斩断。   不出贾赦所料,花妖离开泥土之后,法力骤减,缠绕众生魂的藤蔓也不再无止尽的生长。   公孙霸也看出花妖离地之后就使不出法力,挥着缚魂锁把花妖缠成了个蝉蛹,尤其将根部全都包得密不透风。缠好花妖,公孙霸才恢复成身高八尺的样子,提着花妖道:“你这个小姑娘,打架又不好好打,东躲西藏的,一点都不爽快。”   缚魂索能锁住灵体,花妖越挣扎越疼,只得放弃挣扎。正当公孙霸喋喋不休的对花妖进行打架的正确方式说教时,花妖突然呸的一声,向公孙霸吐了一口口水。   贾赦见公孙霸捉住了花妖,连忙转身刷刷几剑将剩下几个被藤蔓缠着的生魂放出来。由几个阴差带回皇宫送回肉身。   公孙霸见花妖朝自己吐口水,忙侧头避开,谁知花妖接着向旁一侧,念了几句咒诀,头一甩,一根簪子掉在地上,瞬间变成的个脸如满月的男子。那男子也不和公孙霸争斗,气恼的朝不远处的庄子奔去。   公孙霸气得手上一甩,干脆将花妖的头也缠在缚魂索里,一面急忙追赶那花妖簪子变成的男子。   藏在花妖簪子里的男子正是神瑛侍者。   神瑛侍者见花妖诓骗了好多貌美如花,命格尊贵的女儿来送自己投胎,心中十分高兴。谁知眼看就要托生了,却被一只狐狸、一只猫和两个鬼拦截。曼陀罗那丫头片子太不争气,没有将自己送入荣国公嫡孙体内,就被捉了。   神瑛侍者一肚子恶气,却不敢和公孙霸抗衡,被花妖放出来之后,飞也似的往贾王氏肚子逃去。   公孙霸提着花妖急追,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圆脸男人逃入一间产房,往一个产妇肚子里一扑。   接着一声婴儿啼哭,那经验丰富的稳婆都险些哭出来:“生下来了,终于生下来了,生的是位小爷。”   而贾王氏因为产道开了太久,孩子却一直不下来,早疼得昏死了无数次,魂魄都处于半离体状态了。若非神瑛侍者自己跑来投胎,赶上了最后一刻,贾王氏必然是难产而死,变成一个血糊鬼。   魂魄半离体状态的贾王氏浑浑噩噩中,只见一个红衣男子扑向自己,紧接着产道收缩,总算将孩子生下来。接着贾王氏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自己床前的公孙霸。   公孙霸和花妖打架打得气呼呼的,又让另一个还没看清本体的男妖逃入一个孕妇肚子,投了胎,更是气上加气,鬼脸铁青,獠牙铮铮。贾王氏看到自己床前站着这样形容可怖的厉鬼,想到这些时日令提心吊胆的‘孽根祸胎’降世,吓得晕厥过去。   公孙霸是城隍,能钩阴魂却不能钩生魂,神瑛侍者投胎之后,便成了人,具有了人魂,公孙霸奈何他不得,只好提着花妖又出来。   花妖根系离地之后,便施展不出法术了,贾母和贾政原本中了曼陀罗花粉毒,昏倒在门外。花妖被捉后悠悠醒转,想到昏倒前看到的景象,母子两个惊恐万状的相互搀扶着向屋内走去。   又惊又怕,又中过花粉毒,贾母母子自身的火气灭了大半,还能看见阴物。两人刚要进门,迎面碰上青着一张鬼脸,手上提着个大蚕茧的公孙霸。   接着屋内传来丫鬟婆子的喊声:“生了,生了,太太生了,是位小爷!”   贾母终于立足不稳,软软委顿在地,贾政自己也吓得六神无主,浑身无力,伸手去扶贾母,却又扶不住。母子俩不约而同的心想:贾王氏生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49章   贾赦救起所有被诓骗来的生魂, 回头看见公孙霸一闪, 就追着什么人进了庄子,没一会儿, 公孙霸就提子花妖满脸不悦的出来了。   贾赦上前问道:“城隍大人,方才那是?”   “一个妖物, 我没看清本体就投了胎。”   贾赦听了, 微微一怔, 贾宝玉到底还是出生了,刚才那道人影只怕就是书上说的神瑛侍者了。   这次被解救的生魂们都被阴差栓去了皇宫, 此刻只怕已经救醒不少人了,贾赦这会儿也管不着贾宝玉如何了, 对公孙霸道:“这次的事,又多谢城隍大人了,下次给您烧供奉,我一定买最好的酒, 最好的肉。”   “算你这个娃娃识相,那咱们俩这一架就下次再打啦。”公孙霸今天揍了一顿曼陀罗花妖,虽然打赢了,却搞得自己满肚子憋屈,扬言如果今天打不爽就跟贾赦打一架。   贾赦没想到公孙霸还记得这茬, 只好在一旁赔笑。   公孙霸扬了扬手上的大蚕茧问:“这丫头怎么处置啊?她到哪里捉来那么多生魂?”   贾赦想到皇宫里头如今只怕是一团乱麻,又想到太虚幻境下来的妖,就算被揍得修为散尽,内丹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便没有托大处置花妖,对公孙霸道:“这妖物邪门,会金蝉脱壳,我没有缚魂索这样的法器,怕是关不住她,这妖物就劳烦城隍大人先带回城隍庙羁押了。那些生魂都是皇宫里参加饯花节花会的女孩子,我这得先回皇宫看看情况了。大恩不言谢,我就不送……”   公孙霸不耐烦客套,听说贾赦还要回皇宫忙,连‘城隍大人’四字都没等贾赦说完,就提着花妖嗖的一下不见了。   贾赦和白灵跨上雷电,贾瑚和郑家树回到槐木牌,踏雪坐在贾赦肩上,一行向皇宫赶去。   又说皇宫里头,戴权等着内侍和丫鬟们按贾赦吩咐的,将贵女们移入向阳通风的暖阁,自己则站在垂花门外陪贾赦说话,谁知贾赦突然丢下一句‘我去救各位贵人们回来’就上马飞奔出宫。   贾赦走之后,各昏迷的贵人被移入一处暖阁集中安置,外头由护龙卫把守。太子夫妻和戴权一遍遍使人打听贵女们的情况,又问贾赦回来没有。听了女孩子们依旧昏迷,贾赦也没见回来,太子妃险些哭成了个泪人儿。   去岁皇太孙中邪,后来才得知不光皇太孙,连太子都被人下过妖物标记。好容易太子和皇太孙救治过来了,皇后娘娘看重自己,将饯花节花会这样的小活动交给自己练手,自己也是小心翼翼,连下帖子请谁不请谁,都亲自拟了不下三遍,花会当日的茶点、吃食、外围的护卫也早安排妥当,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那满屋子昏厥的公主、郡主,公卿人家的小姐,但凡伤着了哪一个,便是给太子拖后腿。   太子妃正满心愧疚,最新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却来回话说:“殿下,暖阁那边过来回话说,宁泰公主醒了。”   “殿下!”太子妃身后伺候的宫女一声惊呼,上前扶住太子妃。原来,从花会出问题开始,太子妃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突然有人醒了,紧绷的弦一松,太子妃反而险些晕倒。   宁泰公主苏醒的时候,正是吴胥、栗禄他们押着第一批生魂回来,送其回归肉身时。接着,又陆陆续续有几个贵女苏醒,但是剩下的又没了动静。   隔了一阵,阴差们押着第二批被救的贵女生魂回来,又醒了一批人,如此数次,醒来的贵女越来越多,太子妃才渐渐放下心来。谁知就在太子妃以为此事总算过去了的时候,宫女又来回禀说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秦兼美还没醒来。   太子妃刚刚略微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给秦家下帖子了。   好几位太医给秦兼美诊治,都看不出是何病症,秦兼美也汤药不进,实在无人有法子。太子妃身边的心腹宫人只好劝太子妃道:“殿下且请宽心,贾侯爷说是去救人,这还没过多久,不就将这许多公主、郡主,公侯小姐都救回来了么?想必这位秦姑娘只是难得救一些,是以贾侯爷那边费些事,但凭贾侯爷的本事,总是无碍的。”   太子妃听了,叹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想来,贾侯爷总是有办法的。”顿了一下,太子妃还是叹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请秦姑娘来。”   阴差们带着生魂回宫,皆是心随意道,不需耽搁时候,而贾赦却是骑马回城。贾赦回到皇宫的时候,阴差们已经将所有生魂送回对应的肉身,自回城隍庙去了。   贾赦以为所有人都得救了,所以到了西华门外,便欲下马等人通传。谁知却见戴权骑马候在西华门外,贾赦一皱眉,心道:又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贾侯爷请随我来!”戴权只向贾赦一抱拳,便拍马向前,贾赦只得跟上。   戴权没有带着贾赦去安置贵女们的暖阁,而是一路去了东宫。秦兼美也已经被挪入东宫,安置在一处颇雅致的院落。   太子也顾不得许多繁文缛节,直接请贾赦师徒入内看秦兼美的病情。两人路上走得很快,太子简单的说了一下秦兼美的状况。贾赦只知道所有贵女都醒转之后,只有一位姑娘昏迷不醒,太子妃已经将其接入东宫。   贾赦听太子说让自己直接给一个小姑娘诊病,有些犹豫道:“太子殿下,此举只怕于理不合。若是以后这位姑娘的家人追究,臣只怕不知如何自处。”   贾赦自然不会觉得十几岁的姑娘不能见其他男人这样的规矩合理,只是这个时代,保不齐遇到迂腐的家长以后闹起来,不管是逼自己负责,还是逼姑娘寻死觅活,都是麻烦。就是现代社会还有不让男医生给女人接生的奇葩公婆和老公呢,贾赦可不敢赌那个小姑娘姑娘的家人通情达理。   太子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神色十分古怪,接着道:“侯爷放心,孤保证不会追究。”   贾赦一愣,想起刚才太子的表情,心想:难道太子见姑娘生得貌美,要收其为侧妃?不过古时候就是这样,太子看上的女子,收个侧妃不是什么大事。   只几句话,太子带着贾赦师徒就到了秦兼美病房内。   贾赦和白灵只往病榻上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尤其是白灵,险些摆开斗法的架势。   太子见贾赦师徒脸色不对,有些担忧的问道:“贾侯爷,秦姑娘她,还有救吗?”   贾赦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道:“太子殿下恕罪,臣,也拿不准。”说完,又定了定神问:“方才太子殿下说,这位姑娘姓秦?”   太子也觉得贾赦的反应十分反常,点头道:“是,姓秦可有什么不妥?”   “这姑娘是否叫秦可卿?”贾赦刚问出口,又觉得不对,改口道:“这姑娘是否叫秦兼美?”贾赦看床上姑娘年纪,应该还没出嫁,或许来没来得及取字,贾赦便改口称其大名。   太子有些震惊看着贾赦问:“贾侯爷如何得知?这位姑娘正是名曰兼美,只是秦可卿姑娘又是谁?”   贾赦心想:我如果还不知道就是傻子了。再走近看了看床上的秦兼美,正是在北门外和贾赦等人大战的曼陀罗花妖。细看病榻上之人的面相,这具肉身和太子有亲缘关系,有些红楼爱好者分析秦可卿为废太子之女,原来竟是真的。   太子亲女养在小小工部营缮郎家,其中自然藏着许多宫廷秘闻,贾赦不会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没有问别的,走到秦兼美床前查看秦可卿的状况。   只看了几眼,贾赦就是一惊,又转身对白灵道:“白灵你怎么看?是否是我看错了?”   白灵看了好几眼,确认这具肉身是真肉身,体内没有花妖元神后,才细细打量了几眼。疑惑地抬起头来道:“师父,据弟子观察,这具肉身之内,无魂无魄。”   太子听了,惊得身子微微一晃,对贾赦道:“侯爷,兼美……秦姑娘她,是否还有救?”   贾赦见此情形,猜测秦兼美原本是太子私生女,是真正的肉体凡胎,不知怎么被曼陀罗花妖上了身,原身的魂魄却不知道被花妖弄到哪里去了。花妖顾然可恶,原著中的秦可卿也淫邪风流,但现在的秦兼美不过初中生模样,无故被花妖逼出魂魄,占了肉身,也是受害者。   于是贾赦道:“臣也只能尽力一试。”   太子又问贾赦需要什么东西,好派人去准备。贾赦要了香蜡纸烛和一间静室,并要了一桌御宴。   很快,诸物备妥,净室内摆上香案,边上也备了一桌酒席。不到半个时辰,就上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宫廷御菜。有些大菜,食材难得,工序繁琐,就是宫内,也是数月难得做上一次,这次仓促间没有准备,桌上自然没有这些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馔。但这一桌宫宴已经是这么短时间内,御膳房能拿出来最好的了。果然从菜品、彩色到摆盘搭配无意不精致。顿时,静室内酒饭飘香。   一切预备妥当,贾赦让众宫人退出,点上香烛,燃了一张符纸将公孙霸、吴胥、栗禄都请了来。   公孙霸见了贾赦道:“贾恩侯,又有架打……”话说一半,问到酒香,忙到桌边坐下道:“算你够意思,这酒还算有点酒味儿。”   贾赦请公孙霸、吴胥、栗禄入座,一面将请三位前来的来意道出。   公孙霸宫宴吃到一半,听说贾赦找他帮忙逼供的,一面狠狠朝面前酒杯吸了一口,一面道:“我就知道你娃娃无事献殷勤,必然有古怪,我堂堂一地城隍,竟然成了替你逼供的打手了。”   贾赦一面给公孙霸换了一杯酒,一面笑道:“这不是城隍大人本事大么?我不求城隍大人能求谁?再说我看那姑娘面相,阳寿未尽,城隍大人若能替其寻回魂魄,也是功德一件。”说完,贾赦又道:“那姑娘可是当朝太子的女儿,城隍大人卖给太子这个人情,以后我还好多弄几顿宫宴供奉城隍大人,出了这宫门,我可找不到这样的好酒好肉供奉大人。”   最后一句话可算是把公孙霸打动了,贾赦只觉面前鬼影一闪,眨眼间,公孙霸手上已经有了个大蚕茧回来了。公孙霸手一抖,大蚕茧在他手上滴溜溜打转,没转几下,大蚕茧顶上转开一个圆孔,露出花妖的头来。   “你自己问吧。”公孙霸说完,将缚魂索往贾赦手里一塞,自己继续用膳。   花妖见到贾赦,眼里恨不得能喷出火来了。偏偏她使劲浑身解数,贾赦也好、公孙霸也好、白灵也好,都不受她迷惑。现在花妖根系被裹在缚魂索中,沾不到泥土,法力大减,那点惑人心神的伎俩越发没用。   刚开始花妖不肯说秦兼美魂魄去向,贾赦想要刑讯逼供吧,看着花妖这张初中生的萝莉脸又下不去手。一人一妖僵持一阵,公孙霸等三人都吃完了,白灵也在三个铜盆里分别给三个鬼烧上了满满三盆元宝。   公孙霸揉揉肚子过来道:“怎么还没问出来?我说贾恩侯,你对这么个小妮子那么客气干嘛,她不肯说,就划花她的脸,她要是还不肯说,就砍断她的枝丫,砍断她的根,看她能熬到几时。”   花妖被公孙霸这一番话吓得颤抖不止,声音细如蚊蝇的道:“一个凡人女子丢了魂,我哪里知道,我拘出来的魂,不都被你们全救走了吗?”   公孙霸盯着花妖看了会子,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他,贾恩侯你把他头上那些叉子、簪子的全拔下来砸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个丫头,我看逃去投胎那野男人,这花妖就是藏在簪子里头的。”   花妖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一变。   贾赦只有右手能拿住灵体,现在提着缚魂索,白灵过来取下花妖头上的满头珠翠,一件一件往却邪剑上砸去。   花妖这些头饰都是她的曼陀罗花果炼成的法器,可以禁锢灵魂,若是砸在普通地面上,也不会损伤分毫,但却邪剑是上古名剑,灵力充沛,竟是一砸便碎一件。花妖心疼得什么似的,半吞半吐的道:“别,别砸了,我放了她。”   花妖念了咒诀,只见他左耳上一粒珍珠耳环落下,里面走出个和花妖一般容貌的女子魂魄,只是那女孩儿面带青涩,是个十足的小姑娘神态,怯生生的看着公孙霸、贾赦等人。   救出秦兼美,公孙霸依旧将花妖裹在缚魂索中,直接带去阎罗殿发落。   而贾赦带着秦兼美回到病房,送其魂魄归体,因为魂魄离体太久,又被花妖禁锢在耳环中,秦兼美十分虚弱。   救醒众贵女之后,花妖诓骗众女的经过也被问了出来。   一众公主、郡主,名门贵女在御花园内逛园子,挂绒花、柳篮,谈天说话,原本都好好的。后来,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秦兼美笑道:“咱们今日何不玩个别致的,将护身符、寄名符也都挂上,让花神也见咱们给她送行的诚意?”   原本工部营缮郎之女是没资格被邀请参加宫里的花会的,但秦兼美乃太子亲女,太子早有将其认祖归宗之意。原本的世界中,此刻皇太孙已经中邪而死,太子自然顾不上秦兼美;但现在红楼世界已经改变,皇太孙好好的,太子父子地位稳固,太子便有了认女之意。   趁着此次饯花节邀请秦兼美来,一来是太子默许,二来也是太子妃为了彰显贤惠,先让秦兼美先和京中名门贵女们结交结交,原是太子妃的一番好意。   但是秦兼美此刻名义上还是营缮郎之女,身份低微,原本就算她提议,也没几人理会的。谁知秦兼美一提议,宁泰公主便首先附和了。   宁泰公主是景安帝幺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平素太子妃待她也十分亲厚,宁泰公主和这个长嫂关系向来亲密。这次饯花节,秦兼美第一次进宫,太子妃便嘱咐宁泰多照拂秦兼美一些。是以,秦兼美提出让加大把身上的护身之物挂在花树上,宁泰第一个响应了。   众贵女可以不理会秦兼美,但是有宁泰起头,又不一样了。贵女们想着左右是个祈福法子,这个玩法也新鲜,就三三两两的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之类的取下,挂上了花树。   当时的秦兼美魂魄已经被花妖禁锢在耳环内,花妖见众贵女身上的法器都取下差不多了,便暗暗扬出一大蓬毒花粉,将伏侍的宫人迷晕了大半,又蛊惑出众贵女的生魂,准备去送神瑛侍者投胎。   若是换做原来的红楼世界,花妖做这些简直轻而易举。但是此刻红楼世界的走向已经因为贾赦的出现,改变了很多。牟尼院和都阳观被灭之后,白云观香火旺盛,许多贵女身上都有正教道观求来的护身符,饶是这些护身符被花妖骗得挂到了花树上,也有部分护主的法力,花妖拘走许多贵女的魂魄也花了时间,所以等到戴权去晋江侯府跑个来回,请来贾赦,花妖才刚刚带着众贵女的生魂,准备离开皇宫。   后来,便是贾赦追去北门外贾政夫妻居住的庄子上拦着花妖,救回众生魂了。   问清楚前因后果,已近戌时,贾赦出宫回府,洗漱就寝不提。   次日一早,就来了不少皇亲国戚、仕宦公卿家的夫人、太太带着女儿来拜会邢夫人,为的自然是替自家女儿求一道晋江侯画的平安符。   邢夫人见了众人,笑道:“我们老爷说了,各位到白云观求符也是一样的,只是各位来了,不妨到花厅稍坐,略用茶水。”   说着邢夫人带着众人到花厅上,只见花厅上早摆了各色糕点瓜果,显然是有所准备,像是知道有客人来一般。众人见了,心中难免感叹贾侯爷果然料事如神。   众人只略坐了一会儿,向邢夫人道谢,便又三三两两的往白云观去了。去岁天子祭天就是选的白云观,贾侯爷也一向推崇白云观,众人求不到贾赦亲自画的符纸,便想着白云观的也是极好。实则白云观的平安符,也是昨夜贾赦连夜画好了,让白灵送过去的。   当然,玄仁也会画符,而且画的符也极灵验。只是自从玄仁收不到和祖师的感应之后,所画符篆效力就下降了些。因此,白云观的符篆是混着给的,本身气运旺、阳气足的人,玄仁就给自己画的符;像这些贵女生魂离体,阳气受损,玄仁就给贾赦画的符。   又说贾母昨日在北门外庄子受了大惊吓,回来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次日顶着老大两个黑眼圈来找了贾赦。   贾母依旧住在晋江侯府的西大院,只不过荣国府改为了晋江侯府,西大院荣庆堂的牌匾也摘了。现在府上一应事物是邢夫人管着,贾母那边也衣食供应不缺,其他的便也没了。贾母虽然知道贾王氏嫁妆丰厚,又贪墨了官中不少钱财,偶尔还是忍不住拿自己的私房接济贾政夫妻。   贾母此举不是因为贾政夫妻日子过不下去了,而是担心贾政靠着老婆过日子,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前儿听说贾王氏要临盆,贾母提前两日就带着大批补品和催生礼到庄子上住着,专等自己那个有大造化是孙子出生。不想这一个孩子从早生到晚,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吓得贾母如今都还魂不守舍。   贾母坐下之后,半日没说话,贾赦也没理会她,自己在一旁画符。现在白云观香火越发旺盛了,求符篆的人也越来越多,贾赦虽然画符不用焚香祷告那些繁琐的仪式,也是画得手软都不够那边布施的。但是为了弘扬正道,贾赦倒觉得受这点累不算什么。   “昨日你和你那徒弟在北门外与那东西大打出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贾母终于开始忍不住开口问。   贾赦头也没抬,边画符边说:“曼陀罗花妖。”   贾母一听是妖,险些坐不稳,在太师椅上晃了一下身子道:“昨日王氏生的那孩子,口中果然取出一块石头,大小如雀卵,坚硬异常,你兄弟怎么都敲不碎。”   贾赦一听贾政居然敢砸补天石,不禁一愣,抬头道:“贾存周夫妻不愧是圣天道教徒,不怕阴司报应,什么敬畏都没有。”   贾母自然听得出贾赦话里的嘲讽之意,从袖內掏出一个福袋,将一粒石子倒在桌上说:“就是这个,你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么?是福是祸?”   贾赦将石子取在手里,只见不过是一粒普通灰褐色石子,还不如鹅卵石平整,上面既不见瑞气也不见邪气,一个字都没有。若非贾母亲口说这玩意儿是从贾宝玉口中掏出来的,贾赦绝不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补天石,通灵宝玉。   贾赦观察了一会儿,将石子放回桌上道:“我看不出这东西的吉凶,只是一粒普通石子罢了。倒是老太太眼底发青,像是没睡好的样子,老太太还是回房歇着吧。”说完,便埋头继续画符。   贾母叹息了一声,还是没起身,隔了一会儿才说:“你兄弟夫妻现在住的庄子闹鬼,若不,还是让你兄弟搬回来吧。以后府上都是大太太做主,除了每月月钱外,王氏也不敢肖想多了的。他们夫妻就住夹道小院就好,占不了多大地方。”   贾赦放下画符朱砂笔,抬起头来看着贾母,仿佛看一个陌生人,隔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说:“老太太昨日在庄子上见什么了,竟然让老太太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贾赦昨日忙着和花妖斗法,没顾得上贾母,但据他了解,贾母是个非常固执的人,若非受到重大惊吓,应当不至于开这个口。   贾母简单的将昨日所见说了,贾赦听了,双眼盯着贾母的眼睛道:“既然昨日老太太看见了许多东西,那有没有看见瑚儿?”   贾母本就心中发虚,被贾赦双眼盯得眼神躲避,半日才道:“瑚哥儿当年,真的不是意外么?贾王氏,当不至于此……”   贾赦哼了一声道:“老太太前儿口口声声说我嫉妒贾存周要得大有造化的麒麟儿,我要害二房全家。怎么?在老太太看来,我就是这样出于嫉妒就要害人性命的人;她贾王氏胆大包天,视财如命,倒不至于此?我堂堂晋江侯,当朝少傅,琏儿的身份比贾存周次子的身份高贵百倍,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自分府那日,二房分走我半座晋江侯府,我和贾存周就关系断绝,老死不相往来!老太太最好不要逼我,否则莫怪我将贾存周逐出族谱!”贾赦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   贾母被贾赦的气势骇得微微后仰,口中道:“你就是认准了王氏害瑚儿,故意报仇!再说,什么政儿分走了你半座晋江侯府,他不是一个铜板都没从官中带走吗?”   贾赦冷冷的看着贾母,像看一个笑话,半日,才毫无感情的道:“如果我要给瑚哥儿报仇,二房现下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二房不是入了邪教不怕阴司报应吗?我等着看他们的现世报!至于贾存周有没有分走半座晋江侯府,若是老太太不怕家丑外扬,我明日就将我和贾存周签的那份府契书拓印百份千份,散出去让外头的百姓评评理如何?”   贾母听了这话气得倒仰,却知那份契书绝对见不得人,只得收回让贾政夫妻回来住的心思,叹息一声,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就起身走了。   贾赦看了一眼桌上的补天石,道:“老太太,这石头?”   贾母苦笑道:“这孽根祸胎你兄弟火烧斧劈都奈何不得,他说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让你千万用法力毁去。”   贾母走后,贾赦拿着那粒石子发呆,回忆了一下原著,这石子是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的,说不定以后除掉一僧一道就应在这石子身上,便将石头也收入了百宝囊。   又过数月,林如海在江南安顿下来,暗中查访之后,发现江南邪教林立,势力极大。林如海将情况写成奏折,一封折子分作几份递入京中,有让正规驿丞报送的,有用火漆封了秘密递入京中的,还有一分混在送给贾赦的礼物中让贾赦转递的。   果然四道一模一样的奏折被拦截了三道,贾赦收到的礼物也是翻动过的。只有前后分两次秘密送出的密折前一次的被拦截了,后一次的历经艰难,才递到景安帝手上。   景安帝看过折子之后,宣贾赦入宫,授予圣旨一道,命其即日启程代天子巡狩,前去江南考察吏治、民生。若有不法之事,‘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作者有话要说:  补天石到手,可以换地图打架了。因为补天石有重要作用,所以之前必须让贾王氏活着。   关于曼陀罗,因为原著里贾宝玉、林妹妹都是没有法力的,所以作者设定投胎会变成普通人,附身/夺舍后法力还在,秦可卿是被附身了。 第50章   贾赦接了圣旨, 谢恩平身之后, 景安帝还是不放心的问:“依爱卿看,江南之事, 爱卿可有应对良策?需带多少人马?”   景安帝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学了满肚子的文韬武略和帝王心术, 即便是个守成之君, 也知道邪教兴起, 对江山社稷的危害,圣天道连当朝太子和皇太孙都敢害,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接到林如海密折之后,景安帝十分重视此事, 恨不能立刻派大军镇压了一干邪教。   贾赦皱眉想了一下,心中暗暗感叹了一下科技使人进步。这样的事如果放到现代,根本不用舟车劳顿的送信,中途无端端的耽搁几个月, 加密通讯也极少会被拦截,不用担心被地方窃取情报;发现邪教分子还可以定点打击。可是现下是古代社会,等自己舟车劳顿的到了江南,形势早就发生了变化,时效性真的太差了。   贾赦道:“臣斗胆问皇上, 皇上宣臣进宫,派臣代天子巡狩之事,有多少人知晓?”   景安帝略微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是试探的问:“爱卿的意思是?”   贾赦道:“臣的祖籍在江南,妹夫也在江南,臣此次并非什么代天子巡狩的钦差大臣,而是回乡祭祖的闲散侯爷。至于兵马,皇上可点齐了,稍缓和巡按大人同往江南。”   景安帝听了,皱眉道:“此密折直接递入朕手中,中途不经秉笔太监,圣旨朕亲自下也是密旨,目前尚无人知晓。但林爱卿奏折上说,递入京城的密折为三道,朕只收到一道,只怕邪教拦截奏折,早会猜到朕剿灭邪教的决心。   爱卿突然回乡,自会引人猜忌,此事瞒不了几日,邪教徒猖獗,爱卿独自带家小启程,朕不方心。柳将军曾带三百护龙卫配合爱卿剿灭牟尼院、都阳观,朕派这三百人和爱卿先行前往,后续兵马,另行调派,如何?”   贾赦就不是那文死谏的人,再说景安帝这决定又不昏聩,贾赦自然不会和皇上对着干,谢恩之后直接去找柳芾商量。   只准备了一天,贾赦一行就启程了,因为此行风险极大,贾赦便没带家小,写了好几封信,分别请托张珣、许升等几家交好人家照拂家里,才带了百宝囊、提了却邪剑,带着白灵、踏雪、贾瑚和郑家树启程。柳芾也是一人随军,将家小留在京中。   因为赶路,贾赦一行并没有沿着运河南下,而是走了旱路。   三百多人的精骑兵行军,虽然比不得行军打仗的威势,但是也是浩浩荡荡,目标极大,贾赦自然是打消了秘密出行的心思,三百精骑日夜兼程,不过第四日上,就临近了山东。   贾赦和柳芾商量了一下,左右队伍大,也没有山匪敢造次,不如就赶赶夜路先进德州,省了安营扎寨,也多花不了多少时辰,进城修整一日,也采买些补给。   于是一行人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到了德州城内,找了好几家大客栈将兵士分别安置了,大家也都沐浴更衣,好生修整了一晚。次日一早,各自采买需要的补给物品,贾赦又将德州城内的黄表纸、朱砂等物买走好些,才复又赶路。   三百精骑同行,普通山匪自然不敢打主意,途中遇到几次山魈野鬼造次,也都被贾赦轻易打发了,又过两日,便过了聊城,继续南下。聊城以南有一处恶虎岭,山高林密,在贾赦一行的必经之路上。贾赦想着恶虎岭是一处打伏击的好所在,须得白日经过才好,于是算好了时辰,不过中午左右就等到恶虎岭,若是一切顺利,翻过恶虎岭不过申时末,还足够找地方安营扎寨。   这一日按计划启程,出了聊城,便越往南走越是荒芜,刚开始还能看见零星几个村落,再往南走时,村落也极少见着。   倒是白灵和踏雪都是精怪,见了这荒山野岭,竟是高兴得直撒欢儿,踏雪坐在白灵肩上,一人一马一猫奔出队伍,白灵道:“师父,我先去探路。”说着便拍马向前。   贾赦远望了一下,此地虽然荒芜,倒也没见着哪里有煞气,况且白灵和踏雪也不是一般山精妖怪对付得了的,便没叫其回来。   白灵一马当先,贾赦跟着队伍在后面走着,因此次出行的乃是三百精骑,各个骑艺精湛,武艺不俗,白灵顾然快,贾赦一行也不慢,两者距离一直没有拉得特别远。   突然,前面密林中传来一声马嘶,贾赦眼看一块巨石轰隆隆从眼前滚过,前方还能隐隐看见的白灵和踏雪便不见踪迹,原本极平静的密林突然变得黑雾弥漫,阴森恐怖。   紧接着,马鸣之声大作,护龙卫的三百匹战马也人立而起,嘶鸣不住。贾赦眉头一皱,对柳芾道,柳将军吩咐各位大人围成个圈,将战马圈在中间,各人手拉着手莫要放开。   因为出行前,贾赦就回忆了自己穿越前后遇到的各种灵异事件,将各项注意事项都讲给了护龙卫们听,柳芾按贾赦吩咐,用内力将军令送出,护龙卫们倒是行动极快,立刻围成一个大圈,相互拉着手,将战马围在中间。   贾赦放眼望去,只见影影绰绰,密林中走出无数身着甲胄的兵士,只这些步兵身上战衣和本朝全然不同,像是死了极久的阴兵。   饶是贾赦身经百战,看到如此情形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不到半刻钟之前还看不到此地的煞气,眨眼间,这里就多出无数阴兵。要么是有修为十分高深的人瞬间征召了这上万阴兵;要么是古时候这里打过仗,这些死于此地的阴兵本来已经被高人用法器镇住,却有人故意在自己一行途径此处的时候,解开了封印。无论哪一种情况,看起来都十分难对付。   贾赦此次出行虽然走得很急,但该做的准备也不少,三百护龙卫带了不少桃木糯米件,护龙卫们和战马马鞍上都有符篆,这些积年老鬼组成的阴兵虽然厉害,却一时半刻奈何护龙卫们不得,贾赦担心白灵和踏雪的安危,将雷电留在原地,提着却邪剑出了阵心,往前走去。   只见周围黑雾缭绕,死气沉沉,贾赦百宝囊中各种法器极多,阴兵们见了他都让出一条道来,只是整个山林静极,一丝声响也无,别说踏雪和白灵不见踪迹,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一声。   此刻尚是白天,但天气阴沉,似要下雨一般,昏暗得几乎需要点灯。贾赦再往前走,只见一阴兵将军横刀立马,挡住贾赦的道路道:“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贾赦抱拳道:“金陵贾赦,路过此地,因有一人一猫走失,特来寻找。寻着便归,绝不惊扰,还请将军通融。”   那阴兵将军见贾赦一个凡人,见自己诸多兵士居然不卑不亢,对答如流,不禁向贾赦多看了两眼。看到贾赦手上的剑,又是一惊疑,再见贾赦百宝囊中许多法器,知道贾赦是法师。也是一抱拳道:“本将军军营之中并无生人、畜生进来,法师请回吧。”   贾赦皱眉不禁皱眉,自己明明听到前方不远,白灵的战马嘶鸣,怎么到了这里,这位阴兵将军竟然说没瞧见,况且此地地形和之前似乎有细微不同。   想到此处,贾赦心中一惊道:遭了!抱拳对那阴兵将军道:“多谢将军提醒,只怕是我寻错路了,误闯将军营地,没带供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将军莫怪。”说着,从百宝囊中取出香点了,又将百宝囊中的小元宝都拿出来,放在地上,向那将军行礼。   纸元宝十分占地方,贾赦并未随身携带。百宝囊中的小元宝是经过特殊咒诀处理的,无需点燃,也可供奉给阴灵,好比人间特制的金银锞子。有时候遇到小鬼,并非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给一把小元宝,念几句超度咒诀,让其入地府进入轮回,也是功德。因而贾赦百宝囊中专门留出一个格子装这些。   那将军见贾赦十分知礼数,便勒马而立,让贾赦离去。   贾赦走得几步,回过身来道:“我若自己寻找出口,只怕会耽搁时日,对将军营地也多有惊扰。不知将军是否可以行个方便,将出口告知。”   那阴兵将军沉吟了一下,道:“你随我来!”   贾赦跟在那阴兵将军身后,来到一处所在,只见一处机关上灵力流动,机关背后是一块巨石压着。   贾赦倒抽一口凉气,穿越过来之后自己虽然屡遇强敌,但是都有惊无险,也没吃过大亏,没想到今天居然着了这么大的道,被人瓮中捉鳖了。   贾赦见到机关和断龙石,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这批阴兵既非被告人征召来的,也非有高人守在外面,看到自己一行来看,就将封住阴兵的封印解开。而是有高人打开了阴阳路入口,将自己连同三百护龙卫封引入阴间,又放下断龙石将自己几百活人直接封印了。   贾赦之前的推测只对了一条:这里古时候确然打过仗,这里上万阴兵都是以前战死在此处的军士,然后有高人在此做法,将这些士兵用法器镇在地下。所谓镇在地下,和贾瑚、郑家树他们遭受的禁锢并不相同。镇在地下,相当于将此地分割为两个平行空间,阴阳各行其道,互不惊扰。   然后贾赦一行人路过此处,白灵和踏雪前去探路,埋伏在此的高人待得白灵和踏雪走过之后,突然打开封阵此处的机关,将自己一行人引入阴间,然后合上断龙石。而此刻,白灵和踏雪只怕在阳间还在受到对方的围攻。   想到此处,贾赦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妖对不对付得了。   理论上,此刻贾赦、三百护龙卫和白灵、踏雪在同一地点的不同空间,因为贾赦等人到了阴间,所以才觉得此地静极了,听不到一丝属于阳间的声响。   想到此处,贾赦回身对那阴兵将军道:“敢问将军,此地可有其他出口?”   将军摇头道:“要出去自然容易,不过最近的阴阳界在三百里外,你一个凡人绕道三百里,只怕出去之后已过了数日。”   虽然阴阳分属两界,但并非完全隔绝。   据说桥便能沟通阴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天然的阴阳界,一般是名山大川的山脊之上。对于阴兵们而言,要从此地出去,不过是心随意道,绕道三百里不过转瞬功夫。但对于贾赦和三百龙禁尉而言,三百里便是需要数日的急行军。况且阳间之人在阴间行走三百里,不知途中又会遇到什么,又会出什么岔子。   还有阴阳两隔,若贾赦一行在阴间待久了,自然阳气消磨,必死无疑。所以贾赦别无选择,必须在所有人阳气耗尽之前打开这里的机关和断龙石。   贾赦向那将军道了谢,起身到那灵力流动的机关查看。   只见机关阵心是用一块正阳绿玻璃种翡翠做的八卦阵眼,上面灵力充沛,流光溢彩,炫目得仿佛要将人吸引进去。这样的极品翡翠,若是拿回现代的拍卖会上,也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当然这块翡翠如果带回现代,恐怕也流入不到拍卖市场,就进了某个国家级博物馆。   这样灵力充沛又正气的法器,贾赦可不敢乱来。脚踏八卦方位,口念咒诀,双手翻飞,飞快的解着一道又一道的飞射而出的灵力法术。   阴兵们怕被这灵力所伤,都躲得远远的,只有那阴兵将军,虽然离得远,却坐在马背上看着贾赦的一举一动。他们这里的通道已经已经被关了好久了,前两日才打开,今日不知道又被谁合上,难道这个法师真的能将其打开不成?   贾赦和柳芾一干人被困在阴间,又说白灵和踏雪向前探路,突然兜天一张大网罩下来,白灵瞬间化为本体,一狐一猫向两个反方向激射而出。白灵的坐骑一声嘶鸣,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大网困住。   白灵和踏雪情知不妙,立马回身准备去向贾赦报讯,却只见一块巨大圆形石头滚落,截断了白灵和踏雪退回的道路。巨石滚过之前,白灵还恍然间看到贾赦和柳芾的三百骑兵都在身后不远处,待得巨石滚过之后,白灵再看,刚才贾赦和柳芾所站之处空空如也。别说人,连战马踩踏过的痕迹都没有。   白灵和踏雪俱是大惊失色,踏雪喵的一声,向一棵大树飞扑而上,一巴掌乎出,便将躲在树上之人的脸上乎出四道血痕。踏雪因为心中气急,那人脸上抓痕颇深,皮肉已经向外翻出,鲜血直流,那人疼得大叫,抱着树干滑下来,一看就是善于爬树之辈。   总共有六个人分别埋伏在六棵树上,那树上之人见黑猫凶悍,纷纷滑下树来,举着网兜,二话不说就要拦截踏雪。   踏雪飞身而起,又在另一人脸上乎了一巴掌。   同时,白灵和踏雪都看出这些人全是凡人,并非法师、修士。白灵一张雷符轰在六人中间,六人凡夫俗子,见了一道惊雷在地上炸来,激得地上落叶纷飞,都吓得倒退数步。   踏雪还没化形,被吓得一蹦老高,蹭蹭蹭跑到一株巨大的树冠之上,愤怒的喵了一声。出行之前,贾赦就嘱咐过他,轻易不要口吐人言,省得吓到陌生人。踏雪才没对白灵破口大骂。   那六人被一道雷符打得措手不及,正在怔愣间,便被白灵使出看家本领,迷惑了心神。   白灵一双眼睛扫过六人脸上,六人纷纷觉得一阵头昏目眩,然后便是云里雾里,白灵问什么,他们便答什么。   白灵问:“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个看起来是带头的中年男子说:“我们是附近山上的猎户,前日罗财主给了我们五百两银子,让我们到这里埋伏,说是抓一只四足白色的黑猫,抓住了,还能回去再领五百两。我们在山上伏虎搏兔,忙一整年也不过能见二十多两银子,已经是光景好的年月了,这活捉一只猫,一人就能分一百多两,我们便来了。”说着,那汉子还往树冠上的踏雪看了一眼,就像看白花花的银子。   白灵想到一块巨石滚过,贾赦等人就不见了,又问:“那块大石头你们是放下来的么?你们六人如何推得动?”说着,往停在六棵树中间的大石头一指。   那精壮汉子受了狐妖迷惑,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石头上有什么机关我就不清楚了,是罗家庄庄主的一个清客相公告诉我们的,只要看见一队士兵来了,六人一起拉动树上的绳子,石头就会滚下来。我们普通老百姓,哪里敢跟官爷作对,刚开始我们是不愿意的,只愿意抓那只黑猫。   后来罗财主说,只要我们能用这石头将那批官爷拦在石头后面,就可以分得黄金千两。一人一百多两黄金,我们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便拼得一身剐来了。我们想着左右我们躲在树上不动,官爷只看见一块巨石滚落,未必能发现是我们做的。”   若是贾赦在此,便能听出这汉子话里的蹊跷之处:对方虽然算准了贾赦一行走旱路从此经过,却绝不会得知白灵和踏雪能出来探路,所以捉一只猫得一千两云云,不过是诱饵罢了。   这六人原本是为了一千两银子在这里埋伏,但当真看到一队兵士骑马而来的时候,一千两白银瞬间变成了一千两黄金,可以兑一万两银子,这几个猎户岂有不动心的?只要将贾赦等人引入阴间去,对方未必在意踏雪和白灵在阴间还是阳间。   不过事有凑巧,白灵和踏雪见了山林高兴,跑得快了些,竟然让这六个猎户将二者截断了,白灵和踏雪留在了阳间,贾赦一行因为断龙石放下,被隔入了阴间。   白灵刚化形不久,还十分单纯,听不出其中蹊跷,只知道对方把贾赦一行都变不见了,还要抓踏雪,气得双眼通红,恨不得大开杀戒,又不好对几个没有做过大恶的凡人下手。   白灵急得原地转了几圈,踏雪从树冠上下来,落在白灵肩膀上,愤怒得喵喵叫。   而同时,不远处的罗家庄上,一个三旬左右,留着两撇三羊胡子的男子,也在透过一口水井观察恶虎岭的情况。   山羊胡子看到白灵和踏雪因为先行一步,没有被引入阴间。不但如此,白灵还问出了罗家庄这个地名。山羊胡子怕白灵和踏雪破解了断龙石下的机关,立刻不看了,展开千里成寸术,瞬间就来到恶虎岭,来阻止白灵放出贾赦一行。   山羊胡子到了之后,二话不说,抖开一个布袋就向白灵、踏雪兜来。只见那布袋越长越张,一股巨大的吸力向白灵和踏雪吸来,白灵和踏雪仿若被卷入了巨大无比的龙卷风中心,不由自主的就要往那布袋钻去。   白灵一把将踏雪护在身后,从百宝囊中掏出三道雷符扬出。他如今还没学会连珠儿放雷符,手上抓了几道就是一并放出。白灵担心自己几下就将雷符放完了,掏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一把拿太多了。   三道雷符被布袋那股大吸力吸着瞬间就钻入布袋中,轰的一声闷炸,吓得山羊胡子一抖,皱眉道:“你个精怪怎么会祭雷符?”同时,那布袋上散发的黄气一淡,灵力消减无数,对白灵、踏雪的吸力顿时小了。   狐狸和猫的感觉何其敏锐,白灵踏雪不用望气,也能感知到这山羊胡子身上的气场和牟尼院、都阳观是一个路数。   白灵放了三道雷符虽然没伤着山羊胡子,却损坏了山羊胡子一件趁手的法器。山羊胡子一愣,只见踏雪飞扑而至,使出夺命连环爪,在山羊胡子脸上连乎四爪,还抓掉了一缕胡子。   似爪之后,踏雪并没有向后月台,而是出其不意的在山羊胡子头顶一踩,顺带挠掉山羊胡子一块头皮,蹦起老高,直接往山羊胡子身后窜去。山羊胡子双手一挥,已经拿了一对玩刀形的棍棒在手,向前就砸。若是踏雪乎完山羊胡子后退,必被砸中。谁知踏雪伤了山羊胡子直接往前扑,堪堪避过这两棒。   这下山羊胡子一左一右的八字胡只剩了左边一撇,看起来有几分诙谐。   山羊胡子本来就瘦,踏雪气极,又十分用力,山羊胡子脸上的伤口顿时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看起来十分血腥。   山羊胡子疼得哇哇大叫,想回身去打踏雪,又要防着正面的白灵突施偷袭,白灵可不会跟山羊胡子将什么江湖道义,踏雪也没有公孙霸那打架不许人帮忙的毛病。白灵抓起一把雷符混着斗符就向山羊胡子扬去。   三个妖物斗法,那六个猎户哪里受得住,只觉林间冷风嗖嗖,刮得骨头疼,忙躲在了大石头后面。胆大的伸出个头来看那位极好看的公子和罗财主的清客打架,胆子小的已经躲在巨石后面发抖了。   山羊胡子见了雷符,吓得身子一瑟缩,正想往旁避开,却被斗符封住了退路,只得展开手上一对弯棍硬接。轰轰轰几声巨响,雷符炸在弯棍之上,逼得山羊胡子左支右拙。同时飞舞的斗符犹如小刀,一刀刀割在山羊胡子身上,山羊胡子那件怪异的道袍立刻被割出好多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赦赦:妈的,从来都是我套路别人,今天被反套路了,还好徒弟在外面   白灵、踏雪:还好我们贪玩儿,不然被人一锅端了   嗯,既然林爹的奏折被拦截了三道,对方知道景安帝要派人南下,肯定不会让大赦赦一帆风顺的。 第51章   山羊胡子见贾赦被关进了阴间, 他身边的两个小妖还如此厉害, 大惊失色之余,丝毫不敢大意。一面口念咒诀, 一面将一双弯棍舞得风生水起,向白灵攻来。   白灵拿着贾赦之前那把桃木剑, 展开从柳芾那里仓促学的剑招相迎。略打了几招, 白灵就觉得山羊胡子天生神力, 桃木剑和弯棍相撞,一股大力传来, 将自己手臂震得发麻。   山羊胡子知道白灵符篆厉害,见他力战不敌自己, 岂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连挥弯棍,轮流向白灵砸来,白灵只硬接了几招,就没了还手之力, 展开身形左躲右闪。   山羊胡子趁势想一鼓作气将白灵拿下,左手一探,弯棍斜向下劈,白灵向右后方一闪,山羊胡子右手弯棍又至, 白灵见左右两路被山羊胡子封住,只得躲开山羊胡子右手弯棍攻击的同时,伸手用桃木剑隔开山羊胡子左手弯棍。只僵持片刻,白灵就觉半身酸麻, 眼看桃木剑就要脱手……   山羊胡子见白灵被自己压住,发出半声狞笑,配上他那满脸翻出的皮肉,越发狰狞可怖。山羊胡子用左手用弯棍压住白灵,不让其纵跃跳开,右后提起弯棍就往白灵天灵盖砸去。   与此同时,踏雪踩着猫步走来,猫走路极轻,山羊胡子虽然警觉,也没听见声响,正当山羊胡子右手弯棍高高举起,要往下砸时,只觉右手一痛,已经被踏雪呼了两爪子。   山羊胡子眼看着白灵死里逃生,怒不可竭。趁着山羊胡子一怒,白灵双眼盯着山羊胡子的眼睛,山羊胡子惊恐中一眼看见白灵那如深渊一样的眼睛,便觉一阵眩晕,已是中了法术。   见山羊胡子中招,白灵厉声喝问:“快将我师父放出来,阵法怎么打开?”   山羊胡子晃了晃脑袋头,脸色茫然的道:“砍倒六株大树。”   白灵听了,回身对那六个猎户道:“把六株大树砍倒,我也给你们一千两。”白灵怕一千两打动不了六人,说话间,又对六个猎户小小的施了一下幻术。   六个猎户不过是普通人,哪里惊得起化形的狐妖迷惑,自然是对白灵言听计从。猎户手上都有猎刀,六人拿出刀来,分别站在六株大树前,各提刀向树身砍去。   能够隔开阴阳两界的阵法岂是能够轻易破解的,即便那六株大树就是阵眼的关键,稍微懂些布阵之理的人也会明白,要破阵必须按照一定规律来,像六个猎户那样盲目乱动,能够误打误撞成功破阵的概率不足万一,若是一个不好,就极有可能阵毁人亡。   果然六把猎刀刚刚砍上大树,恶虎岭上就狂风大作,灵力乱窜,像白灵、踏雪这样的山精妖怪甚至还能听到虎啸之声。六个猎户只砍了一刀,便被阵眼上冲出的灵力震晕了,纷纷栽倒。   原来,山羊胡子奸诈成性,说话向来说一半留一半,此种习性已经融入骨髓,即便中了白灵的法术,问他如何破阵,依旧只说了‘砍断六株大树’一句,这一半虽是实话,但却没说完全。   若是换做有经验的术士,必然会继续逼问,山羊胡子在幻术的操纵下,会继续一点一点的挤出真话,但是他这样的人就算受了迷惑,也绝不会一次性把实话说完。但白灵并无这些经验,以为山羊胡子中法术之后必然说实话,就忙不迭的命令猎户砍树。   这一砍,险些出了大事,但凡布置精密的大阵,必有防止强行破阵的法门,若是强行破坏阵眼,便会引起阵法自毁,好比现代的保险柜遇到暴力破拆,会自动损毁柜内物品一样。   若是那六株大树没有被按破阵顺序砍断,便会引起被隔绝出来的阴间塌。好在那六人都是凡夫俗子,只动了阵眼一下,便受到灵力反震晕倒,若是六个修为高深的人强行砍树,贾赦等人便会被埋在塌陷的阴间,就此消失。   山羊胡子原本中了白灵的法术,也被这因为六个猎户强行破坏阵眼引起的巨大动静惊得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左手举起弯棍就像白灵砸来,同时右手一提,只觉手上疼痛,再一看时,手背上血肉模糊一片,才想起自己中白灵惑术之前被踏雪乎了两爪。   白灵见山羊胡子突然清醒,心下一慌,忙举桃木剑格挡,只是心中慌乱之后,白灵力战越发不是山羊胡子的对手,只招架了两下,就章法大乱。   踏雪见突然狂风大作,一阵无形大力压得自己难受,也不及细想出了什么事,灵机一动,扯开嗓子在山羊胡子背后大喊:“贾赦!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杀了这只山羊精!”   山羊胡子不知踏雪已经能够口吐人言,更不知道这是踏雪故意诓骗自己,听见这话,以为贾赦被自己没发现的高人放出来了,吓得一怔。白灵觉得手上的压力稍减,伸手入百宝囊,这次也不怕取多了雷符以后没得用了,抓了一把向山羊胡子扬去。   踏雪见白灵伸手入百宝囊,知道要取雷符,早远远的跳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把雷符炸开,轰隆之声不绝,即便踏雪远远躲开,也被震得七荤八素。那六个猎户离山羊胡子要近些,方才手上猎刀刚砍上大树,就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六人被阵心溢出的灵力震晕,原本刚要醒转,此刻再被雷符的余波一震,又纷纷昏倒在地。   而在同一地点的阴间,贾赦双手结印,解了无数道阴阳界阵眼激射而出的灵力,总算让贾赦看出一点规律。正在这时,天旋地转,似有地动一般。贾赦在阴间感觉到地动那一刻,正是六个猎户的猎刀砍在阳间阵眼的六株大树上那一刻。   贾赦心中一惊,也不知道只是此地的阴间地动还是连阳间一起地动。更加不知这巨大动静是因为外面阵法被人引动还是因为天然地动引起。若是有人引动阵法,难道白灵和踏雪已经遭了不测?   想到此处,贾赦心乱如麻。幸而,紧接着,那令人猝不及防的地动又偃旗息鼓了。贾赦知道越是此刻,自己越得冷静,忙镇定心神,脚踏五行方位,设法破阵。   只见阵眼的翡翠八卦上,一道道绿色法力激射而出,看似杂乱无章,却有强有弱,且强弱的顺序是按正反五行排列的。翡翠五行属木,当阵法的攻击按正五行排列的时候,水生木和木生火都是攻击力最强的时候;当阵法的攻击按反五行排列的时候,金克木时,攻击力会稍稍减弱,到了木克土时,攻击力减到最弱。   贾赦在阵法反五行运行时,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阵心,待得火克金时拔剑而出,金克木时飞身向前,木克土时,将却邪剑一横,挡住一道向自己攻来的绿中带黄的灵力,左手飞快按在翡翠八卦上反方向一扭。   翡翠八卦盘果然应声而动,同时,天地变色,一块圆型巨石带着轰隆的咆哮声向贾赦砸来。贾赦将扭松动的翡翠八卦盘取在手中,向旁一滚,那巨石擦着贾赦的背向下滚去,沉闷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千钧之力,带得人的心都跟着一沉。   贾赦还没从险些变成一团肉酱的劫后余生中回过神来,眼前景物又是一变。   顿时绿光大盛,如同无数生命力竞相绽放,撒在昏黄的天地间,令得昏暗不辩日夜的空间顿时明媚起来,阳光透过树林的绿荫形成大大小小的光柱,撒在贾赦等人身上,眼前的景物也熟悉起来。贾赦放眼望去,此地正是自己一行进入的恶虎岭,贾赦身后不远处,有三百护龙卫围起来的圈儿,圈里是三百匹战马;前方不远处,白灵扔出的雷符还没炸完,噼里啪啦的打在一个妖物身上。只是不远处突兀的多出一块巨石,贾赦敏锐的觉得那块巨石就是自己破阵之后,砸向自己那块。贾赦只恍惚一眼,就见那块巨石向地底掉去。   踏雪只是随口一喊,没想到树林中绿光大盛,消失的贾赦等人重新出现,同时,六株大树当中的巨石并者六株大树一同向下陷下去,昏倒在地的六个猎户在巨大的动静中猛然惊醒,看到脚边的地面突然向下塌陷,吓得连跪带怕的往外围奔逃,险伶伶的逃过一劫,见地面塌陷不再往外围扩散了,众人劫后余生,不禁头皮发麻,瘫软在地。   白灵见六人没被埋入地底,长舒一口气,才远远看到突然出现在林中的贾赦和柳芾等人,心中大喜。踏雪兴奋得喵的一声,向贾赦奔过来,奔到半路,踏雪想到自己刚才直呼贾赦名字,也不知道贾赦听见没有,突然一顿,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同时,雷电也打了个响鼻。   山羊胡子被白灵的雷符霹得修为四散,竟然连幻形都维持不住,变成一只少了一撇胡子的山羊,山羊的两颊和前蹄都流着血,是被踏雪抓伤的。那山羊咩咩叫着,转身就逃。   贾赦正欲追去,只见刚刚阴间那将军带着兵马整整齐齐的列在贾赦身后,向自己抱拳行礼道:“主公!”身后万千阴兵也跟着叫:“主公!”声音整齐划一,极具威势。不过阴兵呼喊的口号和普通士兵呼喊的口号不同,这样整齐划一的一声口号响彻山岭,却一丝回音也无。   贾赦一愣,也顾不得那阴兵将军为何这么称呼自己,脱口道:“等我先抓回那只山羊!”说着,便朝山羊追去。贾赦虽会玄法,也没有山羊跑得快,白灵和踏雪忙上前围堵。   那阴兵将军道:“不劳主公费心,属下这就派人去替您将那羊抓回来。”说着,只见那阴兵将军一声令下,一队阴兵兵士应声而出,其他人阴兵依旧整齐列队,看起来训练有素。行军打仗的士兵多少都会打猎,没一会儿山羊就被抓回来了,咩咩叫着,不甘不愿的被押到贾赦身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贾赦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这队阴兵怎么就莫名其妙跟上了自己,称自己为主公。   三百护龙卫原本相互拉着手围成一个大圈,将三百匹战马圈在中间。重见天日后,柳芾整顿好队伍,正欲向贾赦这边走来,就见一只山羊像是被看不见的人扯着,抬到贾赦面前。柳芾一打手势,让三百护龙卫暂时停在原地。   贾赦见阴兵和护龙卫都军纪严明,若是柳芾看不见阴兵,继续行军,阴兵又列队不动,阴阳两队士兵必然撞到一起,因为护龙卫身上有护身符,被护龙卫碰到的阴兵必然修为受损。于是贾赦对那阴兵将军道:“先让士兵们附身到合适的地方吧,这青天白日列队,总是有损修为。”   那阴兵将军对贾赦一抱拳说:“那请主公拔出却邪宝剑。”   贾赦听得莫名其妙,还是拔出却邪剑。紧接着,无数阴兵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却邪剑,却没有像其他阴物一般魂飞魄散,而是附身在却邪剑上。贾赦看得头皮一麻,甚至想脱手将却邪剑扔了。   好在所有阴兵附身之后,却邪剑只有剑刃上出现小小一丝暗纹,其他和之前全无二致,甚至却邪剑身上流动的灵力,依旧纯正不带邪气。   贾赦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却邪剑,略消化了一下刚才的一幕,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化身十万个为什么,转身问那阴兵将军:“你是谁?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些阴兵是什么?为什么附在我的剑上?”   那阴兵将军道:“末将百里超,是却邪剑的剑灵首领。刚才那一万兵士,皆是却邪剑之剑灵。如今重见却邪剑,剑在灵在,我等皆供主公驱策。”   贾赦一愣,瞠目结舌半日,才将却邪剑拔出三寸,道:“百里超听令,速速回归剑身!”   嗖的一声,百里超也附身在却邪剑上,不见踪影。   上古名器,除了本身是名家高人所铸,更容易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日积月累,形成先天之灵外,也有通过法术在器具上附上守护灵的。历史上有名的莫邪投炉,便是以生人之命为宝剑附上剑灵。   宝剑的剑灵越厉害,宝剑本身也就越锋利。但是剑灵过于厉害,当宝剑之主无法驾驭剑灵的时候,就会受到反噬。因而,历史上有些著名的上古名剑又有不祥之名,得到他的人往往难得善终,其实就是这些宝剑的剑灵太过厉害,宝剑主人压不住了。   贾赦拿着一把附有一万阴兵做剑灵的宝剑,心情沉重得有些难以形容。原身袭了个一等将军,手底下没有一兵一马,没想到自己如今有了兵马,却是一万剑灵,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为众多难得善终的名剑主人之一。   众人略作修整,便离开了恶虎岭。贾赦先找了最近的城隍庙,将山羊精交给了当地城隍。自从雀灵山蛇妖的内丹从贾赦手底逃脱,贾赦就不亲自处置带有独特昏黄邪气的妖物了,自从冥府成功处置了田鼠精,贾赦但凡捉到和太虚幻境有关的精怪,都交给冥府处置,双方也算合作愉快。   贾赦嘱咐了当地城隍一定要将山羊精带到冥府,交给阎罗王处置,否则妖物内丹会逃走,还搬出公孙霸和当地城隍攀了攀交情,并烧了供奉,才打听了罗家庄的方向,一行人直接赶往罗家庄去。   罗财主也是隐蔽的圣天道教徒,贾赦因为手握小事立断的圣旨,直接抄了罗家庄,将罗财主并家人直接扭送到当地县衙。因为圣旨严打邪教,县令自然不敢怠慢。后来查出罗财主仗势欺人、逼良为娼、害人夺命等累累罪行,被按律查办不提。   在恶虎岭和罗家庄分别耽搁大半日的脚程,再加上路上整顿,这一耽搁就是两日,第三日上,一行人拔营启程。路上,贾赦又将百里超招出来问了些事,才将却邪剑的事推测了个大概。   贾赦刚拿到却邪剑的时候,一直不明白却邪剑为什么号称妖魅见之则伏,却邪剑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宝剑,论作为法器的灵力,还不如自己现实世界里用的那把桃木剑。直到百里超带着一万剑灵归位,贾赦才明白,这见之则伏的含义是却邪剑除了自身锋利异常,可斩阴阳外,还可号令一万阴兵。   就像武侠里写的再厉害的大侠也敌不过千军万马一样,修真界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难以抵挡一万阴兵的攻击。剑灵归位的却邪剑,确实乃世间难得的法器,威力惊人。   贾赦问过百里超,这一万士兵都是战死之后,才被收为剑灵的,至于后来为何这一万剑灵被和却邪剑分开,百里超也说不清楚了。听说这一万剑灵不是被强行夺命祭剑,贾赦放心了不少。杀戮太重的名剑往往带着不祥,若是为了铸剑让一万人做祭,简直丧心病狂,再是神兵利器,贾赦也不敢用的。   贾赦拿着却邪剑安慰自己道:也许这一万剑灵就是上天派来助自己斩除邪教,弘扬正道的,等打通和天道的联系,能请到天兵天将的时候,自己就请得道高人为这一万亡灵做超度。却邪剑再厉害,也只是冷兵器,没必要为了一把剑缚住一万灵魂。   过了恶虎岭,南下路上便顺畅了许多,虽然偶然遇到几伙邪教或是零星的邪教徒,规模也不大,破获之后将其交给当地衙门处理就是。如此一路行来,不过月余,就到了淮安,离扬州也只两日路程。   淮安到扬州一路繁华,没有什么荒山野岭,贾赦想着队伍分开行进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便带着礼物先去了扬州盐政衙门探望妹妹、妹夫,等柳芾带着护龙卫到了,再一起启程去金陵、苏州等地巡狩。   贾赦、白灵两匹轻骑快马,也没使人先报信,不过一日就到了扬州,林如海听得人回禀说晋江侯到了,还愣了一下,一面使人回去告诉贾敏,一面自己迎接出来。   林如海夫妻现在就住在盐政衙门背后的官邸里头,回府不过几步路功夫,没一会儿,林如海就带着贾赦回到府中。官邸可不像京城里的高门大宅,还分内外院,因而贾敏只在门内迎接。   贾敏初到江南不过数月,见了娘家哥哥,自是高兴的,一面命人上茶,一面传厨房备饭。   贾赦将邢夫人打点的礼物交给贾敏,见林如海夫妻气色不错,尤其贾敏,似有孕相,便笑道:“都说江南地灵人杰,水土养人,见了如海和敏儿气色,可见这话极真。”   说起这个,林如海猛然想起去岁在缮国公府石家碰见贾赦,贾赦说自己夫妻不必服用求子药,夫妻两个回去就停了汤药,用膳食进步,也学些强身健体的五禽戏等。果然调理不到一年,夫妻二人都觉精神好了不少。贾赦又说自己有远行之兆,又让自己注意西南方向云云,如今一一应验,忙打发了下人问:“大内兄,不知我给大内兄写的信,大内兄收到没有。”   贾赦此时还不知道林如海递入京中的折子也有一道夹在给自己的礼物之中,疑惑的问:“什么信?”   于是林如海将自己到江南这数月打听的情况说了,又说自己连递了五道折子入京。而贾赦从景安帝听说的是林如海递了三道折子入京,路上被拦截了两道,贾赦一听这话,就知道不简单。   原来,林如海除了一道明着的走驿站的奏折,和一道夹在送往贾府礼物中的奏折外,还连发了三道密折。每道折子内容一样,除了详陈江南一地圣天道活动猖獗外,还言明自己写了三道折子进京,若是圣上收到折子不足三道,便是消息已经走漏。   圣天道拦截了三道一模一样的折子,见上面写了只有三道奏折,圣天道以为消息已经全部被自己拦截,便放松了警惕,剩下的两道密折才得以顺利入京。   景安帝派贾赦代天子巡狩的时候,收到的是第四道密折,所以景安帝说密折被拦截了两道,而贾赦启程后不久,景安帝又收到一道密折,才知道林如海写的三道折子,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贾赦听完,也不禁佩服林如海心思缜密,不愧是前科探花。   因柳芾一行还在途中,贾赦闲来无事,便和林如海夫妻闲聊,林如海夫妻倒还和睦,只是贾敏难免提起无子之事,问贾赦道:“大哥哥说我们夫妻自有子嗣运,却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贾赦听了一愣,反问:“我观四妹妹面相,子嗣运已经到了,敏妹妹最近寻大夫看过了吗?”   林如海夫妻听了,先是一愣,后有十分高兴,忙请了大夫来诊脉,果然得大夫回答说贾敏有喜了。林如海夫妻成亲多年毫无动静,这一朝有喜,自是欢喜无限,忙问大夫贾敏孕中须得注意什么,林如海亲拿纸笔一条条记录下来,又让贾敏不可操劳,那夸张的架势,看得贾赦直撇嘴。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大夫说贾敏身子还不足一月,算算日子,此胎正应在次年二月出生。贾赦倒没有觉得多意外,林黛玉只比贾宝玉小一岁,既然神瑛侍者已经降世,绛珠仙子自然也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林妹妹是什么:我觉得林妹妹就是绛珠仙子,算修正道的绛珠草精吧。红楼梦金陵十二钗,贾家四春 王熙凤 薛宝钗 史湘云 巧姐八个都可以确定是金陵人,李纨和秦可卿应该是书上没提,或者提了我看书不仔细。但是林黛玉和妙玉可以确定是苏州人。   所以合理推断红楼的另外十钗是太虚幻境的风流孽鬼,投胎到金陵;而黛玉和妙玉本来不属于太虚幻境,所以投胎到苏州。   关于大赦赦的帮手:其实很多道士都需要请神上身,才能将法力发挥到很大,因为本文设定了和天庭的联系中断,暂时请不到祖师爷,所以正派和尚、道士的法力都会打折扣,这个时候再安排人修帮手,就和自己的设定有点矛盾了。所以我给大赦赦安排的帮手都是冥府的鬼和妖修。至于大赦赦为什么不用请祖师也这么厉害,后文会交代。   今天给大赦赦安排了一支鬼部队,以后就没那么势单力孤了。 第52章   因为贾敏月份还浅, 林如海夫妻兴奋过后也没张扬, 只是让贾赦这个做舅舅的有所表示。贾赦自己不懂衣料首饰那些,但是因为知道林黛玉明年出生, 原本也让邢夫人备了礼物,但是林如海夫妻要的自然不是这些。于是贾赦拿出桃木板刻了两道平安符, 一道给贾敏, 一道给将来的林黛玉。   除此之外, 贾赦还帮贾敏屋子里用的人相了面,也都没有什么不能用的人。林如海夫妻听了, 才稍微放心一些。林家没有以前的荣国府那么讲排场,原本家里下人就不像荣国府那么多, 后来出了王嬷嬷那事,又打发了一批;夫妻两个南下从轻从简,又打发了一批;现在身边用的人在同等门第人家算来,是比较精简的了。   林如海见了贾赦新收的弟子白灵, 大赞白灵一表人才,还给了表礼。白灵接礼道谢。至于贾府二房新出生了个儿子,考虑到贾敏怀有身孕,贾赦只略提了一嘴,并没有详说贾宝玉出生时有各种异状。   贾赦提前一日来苏州, 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叙旧,而是了解江南一地的局势。据林如海说,他到江南之后暗中查访,发现江南竟然有许多寺庙、道观皆非正教。甚至江南巡抚陈修都有可能和圣天道有勾结。   陈修算来和林如海是同科进士, 当年林如海留在京城,后来青云直上,做到兰台寺大夫,掌管御史台;而陈修外放,也做到了一地巡抚,封疆大吏。二人都是景安帝一手提拔心腹。   直到去岁连灭京城几处邪教据点之后,景安帝想到江南龙兴之地,是本朝根基所在,又恰逢去岁江南苏杭一地的分守道道员致仕,景安帝才将心腹林如海调来江南任一地道员。这一调任,任的实职连降数级,从二品兰台寺大夫降到了正四品的分守道道员,但一地道员有参奏之权,可以直接递折子到御前,景安帝又保留了林如海兰台寺大夫的虚衔,足见对其信任。   林如海也是带着密旨来江南的,到了驻地之后,自然也着手查访圣天道在江南的渗透情况。刚开始情况倒也正常,因为景安帝在全国范围内下旨打击圣天道,江南一地也连锅端了不少挂羊头卖狗肉的寺庙、道观。   本朝江南共设八名道员,林如海任的苏杭分守道实则下辖太湖周边各州县,因此衙门设在苏州。因为江南巡抚衙门也设在苏州,林如海和陈修又本是同科,又是一地为官,自然也要常来往。   刚开始倒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一日,陈太太说要去蟠香寺看女儿。贾敏听了,就留了意,看似闲聊的问陈太太说:“夫人好容易得个姑娘,怎么又舍得送去那种地方受苦?我是没福,我们夫妻多年无子,若是送子娘娘给我一个姑娘,我是无论如何不肯送其离开我身边的。”   陈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何尝是我们夫妻舍得?我比林太太还虚长几岁,膝下也就这么个女儿,也恨不能日日留在身侧,什么好的都给她。只是妙儿打出生就身子羸弱,请医问药、求神拜佛,用了多少法子都不见好。后来还是蟠香寺云幻大师算出妙儿这是前世孽缘缠身,命中有劫,出家避世或可躲过一劫,我们夫妻想着骨肉分离,也好过没了性命,才送妙儿去了蟠香寺带发修行。自那以后,妙儿身子也一日好似一日了,左右蟠香寺就在姑苏,我们去瞧女儿也不远,总强过女儿整日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若是以前,贾敏听了这些事,不过是感叹一下陈姑娘命途多舛,但如今贾敏刚从京城来,听说过许多奇事。就说那工部尚书许升许大人的三公子,也是有个跛足道人要去化其出家的,不然必不能好,后来经大哥哥出手救治,还不是好了?贾敏听了陈家的事,口中没说什么,心中却留了意,回府之后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给林如海听。   林如海得知之后,自然也是疑云一片,面上不动声色,暗地却悄悄使人打听。如今圣天道行事谨慎了很多,林如海没少花功夫,才打听出蟠香寺明着是佛寺庵堂,实际上信奉的也是圣天道。   江南远离帝都,又十分富庶,圣天道在这里经营日久,势力庞大,虽然林如海暗暗打听蟠香寺信仰之事做得十分隐秘,不知怎么也叫圣天道教徒发现了蛛丝马迹。林如海递奏折入京,都被拦截了三道。   听林如海说完,贾赦心中也有了底。次日柳芾带着三百护龙卫入了苏州城,安顿之后,贾赦还没去巡抚衙门,陈修倒先找来了。   见礼之后,陈修就迫不及待的道:“贾侯爷从京城而来,一路旅途辛苦。只是下官遇见一件棘手大事,若非怕打扰贾侯爷和林大人叙旧,下官昨日就去林大人府上拜会了。”   贾赦见陈修身上煞气笼罩,把原本身上带的官运都盖得若隐若现,不禁皱了皱眉头道:“不知陈大人遇到何事?”   陈修道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下官膝下有一爱女,因身子不好,送去蟠香寺带发修行。但是下官夫妻半生只得此女,岂愿骨肉分离?闻得贾侯爷得祖传玄法,神通异常,于是下官来求侯爷,不知侯爷有无办法解了妙儿身上之劫,让其回到家中,不受清修之苦。若是侯爷能化解妙儿前世冤孽,下官感激不尽。”   贾赦听了些微怔愣,才道:“陈大人不带陈姑娘来,本侯如何知道陈姑娘境况?”   陈修陪笑道:“贾侯爷说得事,拙荆已经去蟠香寺接妙儿了,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下官还想劳烦侯爷移步,到下官府上稍坐如何?”   贾赦听到蟠香寺三字,早就知道陈修口中的妙儿便是金陵十二钗中的妙玉,而警幻主导十二钗命运,必有所图,就算为了打乱警幻的计划,贾赦也会伸手管一管陈家的事。何况从面相看,陈修并不像作恶多端的人,却无端沾染了满身煞气,就凭这些贾赦也想去陈府看看,便欣然应允。   陈家也是仕宦之家,本贯就在苏州,因此陈修也是住在自家祖宅,和三百护龙卫现下驻扎的巡抚衙门附近有一刻半钟的路程。   一刻半钟之后,陈修带着贾赦到了陈府,贾赦站在对街就打量过陈府的风水大局,向阳通风,主心胸开阔,还是不错的。待得入内之后,发现陈设也没什么问题,贾赦又看了陈修一眼,不知道此人身上的煞气是怎么来的。   因为陈太太还没接回妙玉,贾赦就问了陈修一些送走妙玉前后的情况。从陈修口中得知,妙玉虽然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夫妻两个也没舍得送其去带发修行。因为满苏州都传蟠香寺灵验,陈太太也时常去蟠香寺进香,为妙玉祈福。直到一年前,陈太太从蟠香寺请回一尊罗汉。   请回罗汉后,妙玉身子比之前略好些,从长年累月生病变成春秋两季发病。后来陈修夫妻常做同一个梦,都是罗汉入梦告诉他们妙玉不入佛门,冤孽难消,夫妻两个才忍痛将妙玉送到云幻师父座下带发修行。自此之后,妙玉身子倒是康复了。   贾赦听了,又问陈修夫妻是否为牟尼院信徒?陈修听得一愣,答道:“既是败入云幻师父门下之后,妙儿痊愈了,我们夫妻自然是敬重神佛的。除了日常供奉家中请回来的罗汉外,也常到牟尼院布施些衣物粥饭。”   贾赦听到神佛二字,不禁心下疑惑,难道陈修夫妻竟然没有加入圣天道,还以为蟠香寺供的是佛祖?   有白灵在场,问这些容易得很,白灵小施法术,陈修就觉微微头晕,贾赦再问陈大人是否加入了圣天道。陈修大惊失色,反而质问贾赦道:“侯爷何出此言?既是圣旨讨伐那歪门邪道,你我朝廷命官,岂能明知故犯?”   贾赦听了,才知林如海原是误会了陈修夫妻,陈修夫妻虽然常和蟠香寺来往,也是爱女心切,他们夫妻二人倒还没来得及入教。   听说陈太太曾从蟠香寺请回一尊罗汉,陈修为何满身煞气也有了解释。贾赦今日初到陈家,只略看了一下陈家风水大局和客厅、院子、正堂几处,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贾赦并没有去陈修夫妻的卧室和陈家佛堂看,只怕那尊从蟠香寺请回的罗汉就供在这两处之一,因而陈修带了满身的煞。   贾赦心中大致有了数,就专等陈太太接回妙玉,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谁知午膳都用过了,直到未时,陈太太都还没回来,不但陈太太没回来,带去的下人也没有一个回来报信的。   昨日陈修夫妻商量了,今日陈太太一早就去接回妙玉给贾赦看看,蟠香寺就在姑苏城内,没道理这大半日还不见人影的,陈修便叫来管家,准备派其去蟠香寺打听。   贾赦现在也算是手底下兵多将广的人了,叫住陈修,要了陈太太和妙玉的生辰八字和蟠香寺的具体地址,写在符纸之上。左手将却邪剑弹出三寸,右手将符纸一扬,符纸无火自燃,贾赦对着却邪剑下令道:“剑灵百里超听令,吾命你带一千剑灵前往蟠香寺寻找此二人下落,无论寻着与否,一刻钟之后回来复命。若是遇到强敌,不许力战!”   只一瞬间,百里超已经带着一千阴兵在陈家院子里列队站好,树上、围墙上都站满了阴兵。百里超拱手道:“得令!”伸手一招,将贾赦焚化的陈太太和妙玉的生辰八字取在手中,看了一眼,瞬间不见。   陈修自然看不见阴兵,但觉贾赦露那一手空手燃符纸的本事就十分不凡,况且贾赦对手上宝剑发号施令后,陈修没来由的感觉身上一冷,越发满怀期待的看着贾赦。   半刻钟后,百里超果然回来复命。百里超拱手对贾赦道:“回禀主公,苏安和陈妙玉不在蟠香寺,于是末将命人展开搜索,最后在北门出城方向发现苏安和陈妙玉二人,我已经派人去跟踪了。”苏安正是陈太太闺名。   贾赦听了皱眉道:“再探!再报!苏安和陈妙玉一旦落脚,速来回禀!”百里超领命而去。   百里超走后,贾赦又拔出却邪剑道:“九千剑灵听令,将陈家宅邸包围起来,莫让邪神走脱!若是发现邪神,抓来复命!”贾赦发令之后,整个陈家宅邸犹如上演魔幻大片,九千阴兵纷纷从却邪剑上走下,副将发号施令,令旗连打,只瞬间就将陈家宅邸里三层外三成的围起来。   陈家祖宅虽然也轩辕气派,但是哪里装得下九千阴兵,如果陈修有阴眼,此刻只怕已经吓得昏过去。此刻陈家已经里里外外围满了阴兵,还有许多附着在了树上、房梁上等。   九千阴兵在场,陈家此刻阴气极重,陈修只觉得身上一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陈修抬眼看去,只觉连天色都阴暗下来一般。   听说陈太太和妙玉已经出城,贾赦心中疑窦丛生,转身对白灵道:“白灵,你速速去通知柳将军,带人往北门方向去追,他们带着生人,逃不快!”白灵应是飞身上马。   同时,贾赦回身对陈修道:“陈大人,不知尊夫人从蟠香寺请回来的罗汉在哪里?”   陈修极是担心妻女安危,见贾赦神色肃穆,就心中打鼓,又听贾赦让徒弟回去报信,让护龙卫前往北门外拦截,越发一阵腿软。听贾赦如此问,陈修声音发颤的道:“在,在佛堂。”   贾赦道:“快带我去!”说着在陈修肩上一拍,陈修觉得自己发软的双腿顿时有了些力气,身上也没那么冷了。   两人还没走出两步,贾赦就见两个阴兵抬着一尊一尺来高石罗汉过来。陈修本就心惊胆战,此刻见到那石罗汉飞到贾赦跟前,刚刚有了点力气的双腿又仿佛被人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不由自主的就要往下跪。   贾赦掏出几张符篆往石罗汉上一贴,石罗汉里面的邪神高声咒骂:“哪里来的不知道好歹的人,敢冒犯太虚之主座下弟子,必然不得好死!”   贾赦见这小小邪神不知好歹,右手在罗汉顶上一拍,道:“再嚷,叫你魂飞魄散!”那罗汉一声凄厉惨叫,再也不敢嚣张了。这尊邪神里面不知道附着什么山魈野鬼,但是受的香火有限,修为显然不高,知几张符纸就治住了。   一尺高的石像可不轻,贾赦用符纸禁锢了石像里的邪神后,命那抬着邪神的两名阴兵将石像放在地上,又高举却邪剑道:“众剑灵归位!”紧接着,人影连闪,九千阴兵又全都附着在却邪剑上,依旧只是剑刃上有淡淡一道暗纹。同时,陈修身上那种如坠冰窖的寒冷也是一淡。   陈修见贾赦对着空中发号施令,这种状况陈修也见过无数次了。以前妙玉还没有去蟠香寺修行的时候,陈家没少请神汉、半仙到家里做法,但无一例外都是无用。若是别人做这些动作,陈修就算口中不冲撞,也难免心中鄙夷一句装神弄鬼。   但是贾赦如此施为,陈修却不敢小觑。此时已是六月,江南天气十分炎热,贾侯爷三番四次拔剑对空号令,都惹得陈修身上发寒,陈修就知道贾赦和自己以前请的那些神汉、神婆不同。何况贾赦做这些动作,极具威势,仿若指挥千军万马的兵马大元帅,气势上胜自己以前见过的神汉、神婆百倍。   贾赦见陈修眼睛不眨的看着自己,揉了一下鼻子。贾赦一直觉得在看不见阴灵的外人看来,这些动作十分中二,难道陈修也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不过贾赦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剑灵归位之后,直接赏了地上的罗汉像一道雷符。   那罗汉被雷符霹中,顿时一声惨叫,外头石皮层层剥落,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鬼来。   青天白日平地惊雷,吓得陈修一哆嗦,同时听到一声凄厉的、若有若无的惨叫,紧接着,陈修连打寒噤又连打喷嚏,身子跟过电似的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好几下才停。接着,陈修就感觉到身上一暖,浑身轻松,那种沉重酸胀之感也没了。再看地上的石罗汉,石皮剥落之后,露出仿若从十八层地狱抛出来的凶煞恶鬼样子,想到自己夫妻竟然供奉了这恶鬼许久,吓得陈修又是一阵战栗。   陈修是一方封疆大吏,自然是极敏锐洞察的人,见贾赦一道雷符霹在那石罗汉身上之后,自己身上酸胀困乏去了大半,石罗汉又变成这个样子,就猜到石罗汉不是好东西。石罗汉是蟠香寺请来的,那么夫人和妙儿?   想到此处,陈修忍不住满脸忧色的问:“贾侯爷,侯爷刚才吩咐令高足去告知柳将军往北门外追去是何意?”   贾赦现在哪里来得及和陈修继续解释,一面向门口走去,一面吹了一个口哨,雷电听了一声嘶鸣,就奔到大门外,踏雪坐在贾赦肩上,贾赦飞身上马。   陈修犹自在后面喊:“贾侯爷这是何往?”   贾赦拔出却邪剑高声道:“众剑灵听令……”雷电乃汗血宝马,脚程极快,陈修只听到五个字,雷电已经奔出老远,后面的‘斩邪神,踏平蟠香寺’陈修却听不见了。   贾赦发号施令之后,九千阴兵尽出,转瞬不见。   云幻是蟠香寺的住持,今日姑苏陈家的夫人又来见女儿,还跟自己说要将女儿接回家去小住。云幻一面让妙玉出来和陈太太说话,一面进了内佛堂请无怖真神指示。   无怖真神得人间香火供奉,已经有了极高的修为。况且陈家请了一尊罗汉回去,贾赦刚到陈家,那罗汉就将消息传回了蟠香寺。去岁牟尼院云妙就用了满院子的信众做人质,还是被贾赦剿灭了。无怖真人吸取牟尼院的教训,听说贾赦一来,就将人质转移到了别处,万一凭自己的修为还打不过贾赦,自己手上也有保命符。   云幻听了,立刻将陈家母女迷昏之后,装在车上运出北门。   估摸着陈家母女已经被运送出城,云幻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得外面阴风大作,蟠香寺已被层层阴兵包围。这些阴兵二话不说,立刻就包抄上来,列阵杀入蟠香寺。   如今的蟠香寺可以说是兵多将广,牟尼院和都阳观相继被灭,都只被灭了受香火最多的主神,因为当时贾赦还要追杀一僧一道,顾不得那些偏殿的小神。后来回去的时候,那些小神已经逃了,留下的石像内并未附着阴灵。这些阴灵相当一部分逃到了蟠香寺,蟠香寺可以说是实力大增。   但是再是实力大增,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哪里比得上操练了无数次的阴兵列阵攻击,没有多久,蟠香寺内就打成一片。   天生阴阳眼的人极少,即使云幻有一定的修为,能通过其他方式感受到阴兵的存在,也看不见阴灵。但她也能感到现在蟠香寺内到处人,也能听得寺内乒乒乓乓作响,许多神像被莫名其妙的打倒在地,有些还被砸碎了。云幻只觉心惊肉跳,大着胆子到了主殿,对着蟠香寺主神弥勒佛像跪拜祷祝。   祷祝完成之后,拿出一把特质香料投入弥勒佛面前的香炉中,又划开自己的中指,将心头血滴入香炉。接着,无怖真神幻化而成的弥勒佛就觉醒了,腹语闷哼道:“谁敢前来造次!”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压得地上一颤一颤的。   蟠香寺香火鼎盛,信众极多。九千阴兵到来,众人只觉身上一冷,恐惧之感油然而生。胆小的许多遍逃入寺外。就是胆子稍大的,看到许多神像无故摔倒,也心生恐惧,都往尖叫着外逃。   云幻不像云妙,云妙因为是本朝公主,即使出家修行身边也有侍卫,可以劫持信众。云幻手上的人手有限,又分了一大部分将陈家母女挟持出城,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挟持信众做人质了,只有眼睁睁看着信众逃走大半。   无怖邪神正欲像无忧邪神一样,吸走尚未来得及逃跑的众人生魂,已经有一队阴兵举矛向他刺来。无怖心中大怒,伸手去格。   只无怖才以出手,刚才长毛刺出的阴兵已经收矛而退,手持长矛的阴兵退下之后,前面一排手持盾牌的阴兵举盾就挡;同时,邪神身后手持长矛的阴兵长矛又至,饶是邪神法力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手忙脚乱。腾不出手来去吸信众生魂。   邪神勃然大怒,一声怒吼,双拳急挥,直接用修为压制阴兵。   可是这九千剑灵连斩妖伏魔的却邪剑都敢附身,哪一个是修为弱的?虽然也感觉到压力巨大,却也不至于被邪神的灵力压迫得不敢近身。副将见邪神法高强,连连变阵,采用车轮战术,一队士兵攻击邪神之后,无论有没有伤着邪神,都立即撤开,换一队生力军又上。九千阴兵一套车轮战轮过,刚开始那一队早已恢复体力。   邪神从前来投靠的一众小妖魔鬼怪口中得知了牟尼院和都阳观大战的经过,以为除了贾赦和京城城隍公孙霸,其他正教徒都不足为惧。谁知不知哪里来了这许多修为不弱的阴兵如此难缠。   阴兵们虽然不至于一举将邪神歼灭,但也打得邪神受小伤无数,石雕神像身上被长矛刺出无数小伤口。别说其他信众受不了这灵力乱窜的压迫,连云幻自己也受不住。云幻和部分信众逃到山门之外,没来得及逃出的寺内女尼、修士等找了一间杂物间躲着。因为杂物间内没有邪神像,倒没有阴兵过来交战,算是寺内稍微能躲的地方。   蟠香寺就在城内,从陈府过去也不愿,雷电千里良驹,亦是不到半刻钟就到了。贾赦刚到山门外,就听见寺内传出激战之声,正欲下马入内,却被云妙拦住道:“贾恩侯,你不顾陈家母女死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出现了一个bug,按时间线算,林如海现在还不是巡盐御史,所以林家现在不应该在扬州,昨日写贾赦到扬州林家是作者搞错了。   今天改过来,给林如海换个官职,任职地方也换到苏州,其他情节不变,不用回看上一章。这里说明一下。 第53章   贾赦险些被云幻这话气笑了, 看云幻面相,出身殷实人家, 为人有几分忠诚, 却又面带奴相,一生劳苦, 受人驱使。于是贾赦淡淡的道:“主子都已伏法, 一个奴才却负隅顽抗, 可笑可笑。”   果然这话说得云幻脸色大变,面露狰狞怒斥道:“那有如何?我死了,也有江南巡抚的妻女陪葬!”   贾赦见云幻神色, 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原著里, 云幻带着妙玉入京, 便是投的牟尼院, 后来才进了大观园,贾赦早就隐隐觉得蟠香寺和牟尼院的关系不一般。既然云妙是公主, 云幻又面带奴相, 贾赦随口一诈,指出云幻的奴婢身份, 果然激得云幻恼羞成怒。   贾赦见蟠香寺内打得激烈, 也不管云幻,直接两道雷符轰得其散了修为, 一张定根符将其定住,又叫来两个剑灵看守,自己大踏步进了蟠香寺。   只见九千阴兵正在用车轮战围攻邪神, 邪神身上被长矛刺出的浅坑星罗棋布,已是受小伤无数,但都不致命。但是九千阴兵也有好几个受了伤,修为大损。如此下去,也不知还要伤到多少剑灵,贾赦心下不忍,略一沉吟,心中有了主意,取出朱砂,在却邪剑剑身画符,画好之后,贾赦将却邪剑背在身后,对邪神喊道:“无怖小鬼,速来送死!”   邪神受到九千阴兵的车轮战围攻,早就左支右拙,现在被贾赦一激,更是怒不可竭,闷吼一声,身形大动,如同陀螺一般在地上旋转开,极强的灵力溢出,压迫得周围的阴兵都近不了身。待得荡开阴兵,邪神腹语闷哼道:“无耻匹夫,依多为胜,贾家小儿敢与本神一决高下否?”   贾赦也被这股灵力压迫得胸中发闷,却强自忍住,微微扬头,满脸傲慢道:“有何不敢?若是本侯爷出手,只怕你立刻就要跪在地上喊爷爷。”   无怖邪神被九千阴兵围攻,仿若一个已经十分困顿的人身边围着无数蚊子叮咬,烦闷异常,此刻受了贾赦奚落,越发愤怒。   贾赦见邪神脸色大变,不等邪神废话,满脸鄙视的道:“众剑灵听令,全都到寺外戒备,无令不得靠近!”九千阴兵行动整齐划一,听到号令,即刻四散飘开。   邪神看到众阴兵真的远远退开,狐疑的看了贾赦一眼,正好看见贾赦满脸不屑,斜睨着自己道:“无怖小鬼,本侯今天连雷符都不用,叫你瞧瞧什么叫修为高深!”   说完,挽两个剑花向邪神刺去。   邪神早就积了一肚子的邪火,见贾赦如此藐视自己,更加怒不可竭,踏上两步,举掌向贾赦拍来。   贾赦侧身避开,一把斗符扬出,如同一大蓬柳叶刀向邪神飞去,邪神自然不会将这些斗符看在眼里,又是一臂横扫,击向贾赦腰间。   贾赦趁邪神发怒,灵力压制不够严密,取出一把雷符就向邪神扬去,邪神双掌急拍,震开不少,仍有几道在邪神身上相继炸开,轰隆声中,邪神身上邪气渐淡,贾赦抓住机会,口念五雷诀,举剑就刺。   一剑刺入邪神的肚脐,紧接着雷符炸开,雷声轰鸣也没压住邪神凄厉又不甘的惨叫。邪神像的石皮层层剥落,并没有露出密密麻麻的灵魂,而是一个面目十分狰狞的厉鬼。   随着这个厉鬼身上的修为和香火越来越淡,这个鬼魂的戾气也越来越淡,面目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一个长相颇为俊逸的男子,对贾赦道:“师兄,你说得对,天道不可违,大观王朝,终究是气数尽了。”鬼魂的语气很平静,贾赦却从中听出了道不尽的物是人非,说不完的沧桑巨变,几欲落泪。   “喵~”踏雪跳上山门围墙的兽首,对鬼魂叫了一声。   那鬼魂向踏雪的方向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越变越淡,终究变成无色,消弭在天地间,魂飞魄散了。   普通一句话,听得贾赦如遭雷击,万千乱麻在脑子里越揉越紧,又如烟花般爆炸开来,迷雾中的真相若隐若现,却无论如何都理不出头绪。   贾赦直觉的觉得这个鬼魂的真容十分重要,强压下其他千头万绪的想法,把这个鬼魂的样子在心中强化了好几遍。又举起却邪剑说:“九千剑灵听令,未受伤者前去接应百里将军,受伤者归位!”没受伤的剑灵瞬间不见,待少数受伤阴兵回到却邪剑后,贾赦收起却邪剑,向蟠香寺山门走去。   云幻等蟠香寺门徒,自然有随后赶到的苏州府府衙官差处置。   踏雪跳下来,落在贾赦肩头,虽然还没化形,贾赦也能感受到踏雪情绪十分低落。   “你认得他?”贾赦问。   “应天门第七代弟子温若冰,前朝皇子。”踏雪似乎也很多感慨,语气颇为沉重。   听到‘应天门’三个字,贾赦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有一瞬间空白。应天门,是贾赦在现实世界的门派;前朝皇子,自然会对本朝恨之入骨。踏雪短短两句话,信息量之大,竟然跨越了书本跟现实,横亘几百年,贾赦一时间接受起来十分困难。难道这个从来没出现在历史书上的朝代竟然真的存在过?   贾赦大脑一片混沌,出了蟠香寺山门,骑着雷电来到北门外,远远看见柳芾一行押着许多人回来了。   因为有百里超跟着前去转移人质的众人,这次蟠香寺窝藏众人质的老巢都被一锅端了。   蟠香寺在太湖边上秘密置办了一个庄子,名曰幻来庄,用来羁押人质。这次解救的人质中有陈太太、陈妙玉这样的官员家眷;也有迷途知返,准备举报蟠香寺的教众;还有其他朝廷官员的亲友等。   救出陈妙玉之后,贾赦替陈妙玉相了面,贾赦只见妙玉是个六七岁女童,生得粉妆玉琢,眉目如画,或许是因为在寺庙带发修行一年,妙玉眼神中有一股和年龄不相称的冷淡疏离,全无这个年纪女童应有的天真活泼。又见此女笼罩在一股暗黄煞气之中,将她原本十分清秀的面庞衬得有几分诡异。   这哪里是什么不足之症,生来羸弱,分明是与太子、皇太孙一样,中了邪祟标记。听陈修夫妻说,这妙玉生来如此,推算起来,只怕中这标记已经好几年了。想到这些邪门歪道对一个婴儿用如此恶毒的法子,贾赦心中震怒,右手用力在案上一拍。   一旁的陈修十分关心妙玉安危,见贾赦如此,以为是妙玉之病贾赦也难以治愈,面露凄然之色道:“侯爷,妙儿她?”   贾赦摆了摆手道:“无妨,陈姑娘是有救的。只是等会儿要取三滴陈姑娘的中指血,陈姑娘莫要怕疼。”   妙玉性子有些寡淡,只冷冷的说了‘我不怕’三字,就不再言语。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七岁娃娃。   贾赦摊开黄表纸,画符之后,用银针在妙玉中指一扎,妙玉只微微皱眉,也没哼一声。贾赦滴了三滴心头血在符篆上,凌空一挥,符纸自燃,贾赦接着往妙玉额头一拍。妙玉没怎么,倒把陈修吓了一跳,看得出来陈修十分紧张。   接着,妙玉身子连颤,仿佛十分痛苦,终究忍不住闷哼出声,眼中也滴下泪来。   “妙儿!”屏风后头的陈太太听见,也忍不住惊呼出声,陈修更是大惊失色。   贾赦见妙玉体内标记难以去除,连施咒诀,取出朱砂笔,直接在妙玉额上画符,殷红色的朱砂刚画上去,就瞬间变淡,消失于无形,贾赦越画越快,那朱砂符篆也接连消失,陈修在一旁,只觉双眼都看不过来。   贾赦只见自己的朱砂笔一落在妙玉的额头,就有一股暗黄之气围上来和朱砂散发的灵力纠缠,自己刚一落笔,符篆还没形成,朱砂之灵力就被暗黄邪气化解。见此情形,贾赦不敢小觑,越发摒心静气,连施咒诀,笔走游龙,飞快画符。果然正邪两股灵力此消彼长,渐渐在妙玉额头上形成了完整符篆,此刻贾赦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随着符篆最后一笔连上,妙玉连打几个喷嚏,晕厥过去,但笼罩在她身上那股暗黄邪气却也散了。而贾赦也累得浑身酸软,交代了陈修几句,就从陈府出来,就回了驻地更衣沐浴,打坐修行。   而远在太虚幻境的孽海情天薄命司里,金陵十二钗的正册上,有关妙玉那一页,却已经淡无痕迹。   贾赦休息了一夜,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旁听了江南巡抚陈修和苏杭分守道林如海对圣天道教众的联合审问。   蟠香寺在江南影响极大,连远在金陵的甄家、薛家都捐有香火钱。此次活捉云幻,问审下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其牵连之广,令人咋舌。   蟠香寺除了和其他寺庙道观一样,有自己的产业外,还有许多门徒上交的香油钱,甚至这笔香油钱才是蟠香寺的主要收入。因为真正入了圣天道的教徒都不信阴司报应,做起事来十分没有底线,这些门徒贪赃枉法、横征暴敛,积聚了极多财富,因而供奉真神也十分大方。   圣天道门徒有高官厚禄如孟怀者;有富商如薛空者;有内宅妇人如贾王氏者;也有下九流如戏子、拐子等。这次圣天道门徒相互攀咬,便咬出一伙专门拐卖人口的拐子来。   贾赦等人顺藤摸瓜,自然是将这伙拐子也抓住了,解救出好些水灵漂亮的小姑娘,其中一人三四岁年纪,眉心一粒胭脂痣,正是今年元宵节被拐的甄英莲。   别说一干人犯为了脱罪相互攀咬,就是有些嘴紧的,有了白灵稍施法术,哪还有问不出来的证供?那伙拐子又供出好些盐商富户,这些盐商富户间或会到拐子手上挑选漂亮女孩子,养成干女儿,或是做自家的歌舞姬,或是送人贿赂,这一问审下来,竟是恨不能将江南的士农工商都清洗一遍。   因自以为会逃脱报应,圣天道门徒天生没有敬畏心,只有部分本质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原是被亲友蛊惑入教,尚未做下大奸大恶之事,对这部分人自然是小惩大诫放回家中外;而更多的是不法之人、亡命徒,这些人做下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审理出来,直教人触目惊心。而这些众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案件中,有一件和贾赦有关。   圣天道门徒中,有一个古董商人,名叫冷子兴,原是荣国府管家周瑞的女婿,素来来往江南、京城两地,名为行商,实则为甄家传递消息。   自周瑞夫妻落罪之后,冷子兴行事小心了很多。谁知这次蟠香寺被连根拔起,冷子兴也落了法网。冷子兴被押上公堂,他见到陈修和林如海还不至如何,见到贾赦,却不由自主的一抖。   贾赦抬眼一看,冷子兴面相为人刻薄善钻营、做事不择手段、视财如命、但却无福无禄,是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见冷子兴如此怕自己,贾赦就觉事有蹊跷。   不止贾赦,陈修和林如海哪个不是聪明人,见了冷子兴如此反应,自然也心中狐疑,陈修惊堂木一拍,道:“人犯冷子兴,做过哪些不法之事,一一招来!”   冷子兴跪下磕头道:“青天老爷明鉴,草民不过南北行商的普通商人,哪里敢做那作奸犯科之事?不法之事,草民从未做过。”   这时,贾瑚从槐木牌中飘出来对贾赦道:“父亲,这人害我过。”鬼魂对害死自己的人十分敏感,就算他们不知道自己死去的前因后果,如果死于非命,也对害自己之人有十分强的感应。   陈修和林如海看不见几乎,却见贾赦手一颤,顿时脸如寒冰。林如海问:“贾侯爷,您这是?”   贾赦面沉如水,从百宝囊中掏出定水针,直直的盯着冷子兴的眼睛道:“人犯冷子兴,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饶是冷子兴商人习性,嘴利皮厚,随时挂着一张笑脸,见了定水针,神色也是微微一变。但旋即恢复常色,心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百事不管的糊涂大老爷已经变成当今心腹,是当朝炽手可热的晋江侯,若让他晓得这个东西是我送入京中的,我哪里还有命在?于是冷子兴将心一横道:“草民不认得。”   贾赦最是见不得对孩童下手之人,当年贾瑚才多大,冷子兴就敢下这样的毒手。也不和冷子兴废话,直接对白灵使个眼色。白灵只看了冷子兴一眼,冷子兴就觉头晕目眩,贾赦再问什么,都如竹筒倒豆子般倒出来。   冷子兴本就是冷酷淡漠之人,眼中只有利益,毫无恻隐之心。说起当初如何戕害贾瑚,从贾王氏处得到多少好处,还抱得美人归,直说的眉飞色舞,满脸得色。   显然用定水针害死贾瑚贾瑚一事在冷子兴心中,是一件十分得意的杰作,做成此事之后,他不但从贾王氏那里得到一大笔好处,还得到真神赏识,在圣天道教内也有了地位。因此,此事虽然过去十多年,冷子兴还记得相当清楚,说得十分详细。   只听冷子兴从这定水针从何得来说起,又梦中得了用法,又如何献给贾王氏得了好处,还因此娶了贾王氏心腹周瑞的女儿;又说那贾瑚如何不明不白的死了,张氏孕中受刺激难产而亡,二太太从此在荣国府中只手遮天。   说到得意出,冷子兴脸上会不由自主的露出得意的狞笑,配上他一脸茫然的神色和空洞的眼神,尤其诡异可怖。而在场的陈修、林如海、主笔录口供的主簿、两旁拿着杀威棒的衙役,无不听得遍体生寒,既十分同情贾瑚和张氏,又恨不得立刻杀死贾王氏和冷子兴这样冷血残忍之人。   贾瑚吃了月华丹之后,已经长大了,虽然依旧心性纯良,却也能听懂冷子兴口述的阴谋诡计,贾赦只见贾瑚在旁边哭得满脸是泪,越发觉得胸中堵得慌,跟被什么东西一揪一揪似的,疼得令人喘不过气。   原来,那对定水针是冷子兴无意间得到的。做古董商人的,时常会去乡下、坊间收购一些新出土的东西。冷子兴既然做这个行当,自然有一把子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东西不是俗物。但是挖出这个东西的老乡却不识货,不过一两银子,就把这对宝贝卖给了冷子兴。   冷子兴虽然看出这东西来历不凡,却也不知道有何用处,正在愁如何将这东西卖个那个富商人家,换一笔银子,谁知冷子兴刚得到定水针,晚上就梦到了定水针的用法。一连几日做了同一个梦,冷子兴才将此物送给贾王氏。   贾王氏得了定水针,自然十分高兴,言道只要此物有效,不但会重赏冷子兴,还会将周瑞之女嫁给他。当时冷子兴已经二十多了,死了老婆,而周瑞的女儿不过才过十三。冷子兴偶然到荣国府传递消息一眼看上,便上门求娶,自然是被周瑞夫妻拒绝的。也是因为献了定水针,次年冷子兴就抱得美人归。   公开审理了贾瑚一案,到了问审江南甄家诸事时,陈修和主簿等人就回避了。贾赦和林如海算是景安帝派来的钦差,而陈修是江南地方官,有些秘案陈修不便参与。接下来冷子兴供述江南甄家之事,则由贾赦和林如海秘审,林如海亲自做笔录。   冷子兴既然是甄家的情报员之一,做下的恶事,欠下的人命自然不止贾瑚一条,冷子兴中了幻术,审理起来容易,另外又招供数件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等大事,至于以次充好、牟取暴利等等,只要没害命的,在冷子兴身上,都不算什么大过了。   因为冷子兴身上罪行累累,背了许多人命,还有疑似谋逆的大罪,自然是难逃一死。但因其是甄家南北通信的联络人,江宁织造兼两淮盐运使勾结内宫、甄贵妃勾结外官之事还需其出来指证,定了暂将冷子兴收监,待贾赦回京复命时,押解回京,交由景安帝发落。   光是审理冷子兴一案,就用了半日,审毕,冷子兴画完押,已近戌时,今日审案暂到此处,经众人商议,贾赦回驻地休息,衙役各自下班,留下陈修、林如海、主簿三人整理卷宗。原本贾赦带着圣旨而来,也该留下监督整理卷宗,但众人想到贾瑚之死,贾赦自是伤心难过,便不欲让其操劳。   贾赦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一来,他并不习惯像古人那样早睡;二来,他早就知道贾瑚之死的真相,思想上有个缓冲,听了冷子兴的证词,倒还挺得住。   陈修和林如海见贾赦坚持,也不再深劝,各自埋头做事,贾赦虽然留在衙门,不过是多添一张凳子,论整理卷宗写公文的本事,他哪里比得上熟读四书五经的另外三人。   今日其实最受刺激的是贾瑚,另外,白灵和踏雪也心情沉闷,落落寡欢。贾赦想安慰贾瑚几句,但总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太过轻巧,毕竟失去性命的是贾瑚母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穿越者。于是,贾赦索性让白灵、踏雪和郑家树陪着贾瑚,自己只远远的瞧着。   次日一早,昨日地牢值班的狱卒就禀报说人犯冷子兴夜里不知道怎么被猫挠了,不但两边脸颊挠出深可见骨的爪印,还被挠爆了一只眼珠子,正疼得在地牢惨叫连连呢。   审理冷子兴的时候,审问定水针一节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主簿、衙役等人,众人都知道冷子兴如何丧尽天良,做下了什么缺德事,不管冷子兴在牢房中疼得如何哭天抢地,都没人同情,也无人理会。   又因为冷子兴供述了不少江南甄家的不法之事,贾赦和林如海连夜写了奏折,为了确保安全,让柳芾亲带一百护龙卫亲送回京。同时,贾赦还派了一千阴兵随行。   京城到江南南下的旱路贾赦一行才走通了,沿路清扫了不少邪教徒,现下应该还没人敢生事,又有一百护龙卫和一千阴兵,该当能确保密折安全了。   送走密折,苏州衙门这边也忙了好长时日,林如海等人才略得清闲。这次打击邪教,抓了一伙拐子,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子甄英莲身上也有妖物标记,贾赦帮其祛除之后,又派人到甄士隐岳丈封肃府上找到甄士隐夫妻,让他们到巡抚衙门领回女儿,其他被拐孩子找到家人的自然送回其家,暂时没寻着的,后来送去了当地善堂。   甄士隐夫妻对贾赦自然千恩万谢,贾赦知道甄士隐岳丈封肃不是可靠之人,劝其另想别法。甄士隐虽然生性恬淡,却有真才实学,暂时在苏州寻了一家书院做先生。   因为甄应嘉不管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圣旨到来之前,贾赦不好擅自处置,只好派人紧盯甄家,有了一万阴兵可以调度,甄应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贾赦的眼睛。   连日无事,贾赦除了每日做早晚课之外,就是准备各种法器,已备不时之需。谁知这日外打探消息的护龙卫急急回来说太湖闹湖有妖龙吃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之前有读者问为什么踏雪都能打脸了,却不抓眼睛。因为踏雪的原型是一只非常绅士护短的猫,从来没挠过人,作者一代入那只猫,就想不到挠眼睛了。今天让踏雪体验一下挠眼睛的感觉,拿冷子兴开刀了。   另外云妙死了啊,昨天提到云妙是铺垫蟠香寺的云幻是她的宫女啦。 第54章   听说太湖闹妖龙, 贾赦立刻就带上行头, 带着白灵、踏雪等,让护龙卫带路, 来到太湖边上。另外,把剩下的护龙卫也分成十人一组, 各自去打听。   此刻正是正午, 六月的太湖满湖粼光, 阳光撒在湖面上犹如投了一池的碎金,知了在湖岸的柳树上鸣唱。贾赦抬眼望去, 并没有在哪里看到邪气、妖气,除了热得令人烦躁, 此刻的太湖倒是一片景色秀丽,随便一隅皆可入画的和谐景象。   “老乡,听说最近湖上不太平,你还敢出来打渔啊?”贾赦找了一个将渔船泊在岸边的渔民打听。那渔民上了年纪, 也许是常年在湖上劳作的关系,皮肤晒得黝黑,但看起来健康矍铄,丝毫不显老态。   “作孽哟,作孽!”老渔民吧唧了两口旱烟袋, 才抬眼看了贾赦一眼,见贾赦衣着不俗,也没回答贾赦的问题,反问道:“这位是官爷吧?”   贾赦也找了块树荫乘凉, 在一株大柳树下蹲下来,双眼望向湖面道:“算是吧。这太湖边上,到处是村庄城镇,如果湖里真的有妖龙作怪,岂不是会伤着很多人?”   老渔民又吧唧了一口旱烟袋说:“哪有什么妖龙哟,我太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就在太湖上打渔啦,如果真有妖龙作怪,只怕这太湖边上的人都被吃光了,哪里还有如今这光景。我太爷爷说湖里有龙,他看见过,还救过他的命。   那龙王老爷可是好龙,保护周围百姓风调雨顺,也不知道是谁冒犯神龙,惹得龙王不高兴,你看今年这光景,只怕又是个大旱年。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啊,妖龙妖龙的叫着,惹了龙王发怒,只怕灾难还在后头呢。”老渔民说完,叹了口气,又扔了一个干馒头在湖里道:“龙王老爷莫生气。”   贾赦听得一头雾水,谢过老渔民,又到别处打听。   关于太湖闹妖龙的事,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都有。其他护龙卫陆陆续续带回来的消息更是五花八门。有说湖里有水鬼,专门拉人下水的;有说湖里有妖龙,要吃童男童女的;还有说因为贾赦等人剿了蟠香寺,对神灵不敬,引起神灵震怒的。   将各种消息汇总之后,贾赦又专门派人打听了各种流言的出处。确然有几个在湖里戏水的村民、渔民和孩童淹死了,有些找到了尸体,有些没找到,百姓都传没找到尸体那些是被妖龙吃了。但是贾赦觉得这些并不能作为太湖闹邪祟的证据,今年天热,下河、下湖玩水嬉闹的人多,偶然有人出事,虽然很不幸,但也不用什么都往妖物、邪祟长扯。   倒是也有几个村民说听到龙吟、看到龙头龙尾的,但再一细问,有些说记不清了,有些越编漏洞越多,显然是为了制造噱头的夸夸其谈。   贾赦沉吟了一下,想着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道理,又想着自己这些时日忙着一同会审圣天道余孽,还没去蟠香寺偷藏人质的幻来庄看看,便让白灵带路去了幻来庄。   幻来庄在太湖东岸,出了苏州城北门,往北行进一段,再折向西行来到湖边就是。   到了地头,只远远的瞧了一眼幻来庄的样子,贾赦就皱了眉头。白灵也‘咦’了一声,仿佛十分疑惑。   这幻来庄光看整体就像一把锁,方方正正的主屋,开间宽,进深窄,两个山墙当头伸出两道横着的篱笆,像钥匙插入锁孔后弹出的锁片;屋顶还有一根看不出作用的横梁,两头用柱子支起来,正是挂锁的锁扣。周围的气运被不住的吸入大门,消失不见。   难怪最近太湖中淹死的人多!气运被夺走之后,周免的村民、渔民就算不被淹死,也会出现其他的意外,运势都耗光了,寿元自然也尽了。   看到如此情形,贾赦勃然大怒,却没有贸然行动。这幻来庄修在这里不是一日两日,但太湖闹妖龙、水鬼的传闻却是就这两日传出的,可见这阵法是近日才被人开启的。   也是因此,被夺取生气的人还不多,这里近日不过是断断续续有人落水。如果被这把锁吸走的运势越来越多,说不定就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想到此处,贾赦转身对白灵道:“白灵,那日你和柳将军一起来这里解救人质,可曾看到这屋子两头的篱笆?”   白灵是得天地灵气修行而成的狐妖,对气运的流动更为敏感,也早就发现不对了,摇头道:“我们来救人那日,并没有这些。外头还有好几处厢房和围墙,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庄子,带的气场也没什么不对。”   这就很好理解了:这幻来庄是一个阵型的阵眼,庄子修成锁具形状,而那两排篱笆一边是插入锁具的钥匙,另一边是弹出的锁片。上次前来解救人质,连对灵力、生气敏感如白灵都没看出异状,是因为锁具没有启动、边上还修着厢房等伪装的缘故;而今日贾赦能看到周边的生气源源不断的流入大门之中,是因为这把锁已经成半开启状态。   之所以是半开启状态,是因为这把锁的钥匙还没拔出,锁片也没完全弹出。若是全开启了,必然会闹出更大的灾难,诸如地动、水灾、风灾都不一定,但是这是古代,抗灾能力有限,如果出现这种状况必然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种恶毒的夺运阵贾赦在现代社会也遇到过,不过现代社会通讯、交通都十分发达,破阵之前,政府都会以什么山体滑坡、风暴来临等为理由组织人口撤离,就算被摆阵的地方生态优越,找不出自然灾害的理由,还可以说在地下发现文物什么的,总之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先将原住民撤离了。   但是此刻是在古代,太湖边的土地肥沃,太湖中水产丰富,这里的原住民非常之多,古代人通讯又不发达,光是通知周边居民并劝离,就十分棘手。贾赦只好守在幻来庄外,一面派人飞奔回去请陈修和林如海商量。   陈修和林如海到了之后,两人问贾赦现下的情况,等听完贾赦的大致介绍,陈修和林如海都倒抽一口凉气。   陈修怒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也不怕报应。”发泄完后,才转头对贾赦道:“贾侯爷,需要撤离多大范围的民众,下官这就想办法去办,这事不能总拖着,总要尽快解决才是。”   贾赦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幻来庄道:“幻来庄周围十里地范围内的人家暂时先撤离,另外,这几日最好不要有渔民下湖打渔。”   陈修听了,吩咐下去,因为一地巡抚亲自下令,行动非常迅速。当日就有官兵去动员附近村落的百姓,就说湖中水鬼、邪祟作怪,官府要来做法事,百姓回避。当地的村长、里正或是大家族的族长多通情达理,况且这几日也确实传湖中又水鬼、恶龙吃人,便也帮忙动员。   古时候的百姓多怕官,见官差亲自督促暂时搬离,即便心中不愿,多数也都搬了。还有少数固执不肯搬走的,有白灵下点惑术之后,再做思想工作也就容易了。   惑术对人身子有害,白灵法术不敢使重了,有些固执的村民不过三五个个时辰就醒了,有些百姓醒来之后,觉得官差又要来强取豪夺,舍不得家中财物,又偷偷溜回来。   贾赦正在观察幻来庄的情况,思索破解之法,竟然听见外头有人喧哗:“什么湖里有妖魔鬼怪,不过是湖里淹死几个人,哪年夏天湖里不淹死人的,我看就是你们官府作怪!”   “对对对,就是官府作怪!”好些人应声附和。   原来,竟是不肯暂时搬走的村民又回来了,为首一个三角眼的男子正在哪里蛊惑村民呢。只听那三角眼道:“这大旱天的,别说人热得受不了,就是地里的庄稼也晒死多少了?若是湖里有龙,就该出来施云布雨。大夏天的不下一滴雨,这龙要来有何用?湖里的龙早就该死了,换一条龙来!”   贾赦回头一看,不由分说几道定根符就向那几个无知村民扬去。不光海里有龙,江河湖泊也都有龙,主一地施云布雨,这太湖周边土地肥沃,人烟阜盛,自然湖中也有龙,这群村民的话,怕是要冲撞湖中龙王。   贾赦还是慢了一步,接着水声大作,像什么巨兽在湖中挣扎,发出碰碰闷响,震得人鼓膜生疼,紧接着,一声巨大龙吟响彻天空,无数水珠扬起,如同漂泊大雨般落下,将众人打湿了一身,贾赦和白灵还看见空中一条半透明的龙尾幻像,似乎被铁镣锁着,挣扎不开。   接着龙头一扬,因为那龙头上也锁着沉重的镣铐,龙头抬到半空,又砸向湖面。众人虽然看不见挣扎的困龙幻象,但因这龙痛苦和不甘太深,怨念化实,竟然在平静的湖面砸出巨大的水坑,接着是水柱冲天而起,散成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入湖面。   岸边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瞠目结舌,刚才叫嚣着湖底之龙该死那三角眼更是身子发颤,上下牙齿打架。   贾赦立刻点了三炷香,在湖边跪拜道:“凡人无知,冒犯龙王,还望龙王勿怪!”   陈修、林如海等官员见了,也都跟着贾赦跪拜祈福。后面那三角眼男子听说是自己冒犯了龙王,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经此变故,那些嚷嚷着不肯搬走的村民全都屁滚尿流的跑了,都不用官兵上前劝说。有了这些被吓破了胆的村民回去宣传,撤离工作容易了很多。   但因为这困龙一挣扎,幻来庄左边的篱笆短了一截,右边的篱笆长了一截。原来,这夺运阵竟然是已龙气为驱动,被困住的龙挣扎一次,那半开的锁具便离彻底打开更近一分。贾赦已经管不得那许多了,带着白灵来到换来庄前,踏雪、贾瑚和郑家树要跟着,贾赦都没让。   离幻来庄越近,贾赦的眉头皱得越紧,白灵道:“师父,您先前说是这庄子两边的篱笆开启了这恶阵,我们把篱笆拆了,不就可以了吗?还是说,这阵法和恶虎岭那阵法一样,这两道篱笆的每一根木桩,应该先拆谁,后拆谁,都有讲究,若是错了一根,湖底被困住的龙王便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贾赦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在恶虎岭的时候,白灵因为盲目下令砍阵心的六株大树,险些害得贾赦和柳芾等三百护龙卫被困在阴间,贾赦破阵而出之后,就教了白灵不少阵法。白灵举一反三,已是猜出不能轻易拆除这把锁的钥匙和锁片的原因。   说完,师徒两个飞快的在幻来庄大门前摆下一个阻挡运势流进幻来庄大门的阵法。但这阵法也只能将运势流入的速度缓一缓,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阵法摆好之后,贾赦道:“白灵,你在外面守着这个阵法,若是哪里残缺了,立刻补上。你只需守好外面这个阵,屋内无论发出什么声音、闹出什么动静,甚至出现什么幻象,你都不要听,不要管。”   白灵慎重的点了点头,站到阵法中心,手握桃木剑,警惕的看着周围。   交代完白灵,贾赦大踏步走进了幻来庄敞开着的、血盆大口一样的大门。白灵的悟性不错,上次吃过一次亏之后,已经学会了很多中小型阵法。但是他还没学过这类环环相扣,会成长大阵。   如果贾赦猜得不错,这并非是一个单独的阵法,而是连环夺运阵套锁龙阵。普通的夺运阵都是抢夺别人的生机气运,或是用来增长运势,或是用来续命,但是都有一个停止的法门,等到取走的运势足够,就会关上法门。   所谓连环夺运阵,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夺运阵环环相扣,只要阵法一启动,除了破解阵法之外,没有停止阵法的办法。这个阵法自从开启开始,便是会自己成长,自己变强大。比如眼前幻来庄这座大门不断的吸走周围的生机和气运,而这些生机和气运便会成为这座连环夺运阵的养料,助长这里的阵法变得越来越强。   等到夺运阵强大道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夺走整个太湖地区、整个江南甚至更大地方的运势,然后这个阵法也会像滚雪球一样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成为无法阻挡的存在。   如果仅仅是一个连环夺运阵,贾赦还可以暴力破阵,在幻来庄外围再摆上一个大阵阻止他继续吸收生气,切断他的动力来源,然后想办法拆除幻来庄,此事便可化解。   但是连环夺运阵下面偏偏套着锁龙阵,如果强势破阵,被锁住的太湖龙王就会被打散元神,神魂俱灭。而在这个夺运阵的阵心之锁又是借湖底真龙之气开启的,破阵的过程中,湖底被锁住的龙王会万分痛苦,必然垂死挣扎。刚才龙王不过略一昂头摆尾,那做钥匙和锁片的篱笆就被驱动了一截,若是湖底龙王剧烈挣扎,也许阵法还没破完,这把锁就完全被打开,阵法大成。   而阵法完全成型之后,再拆除幻来庄,便毫无用处了,好比一个屋子里的恶鬼已经放出,那屋子拆不拆的,都没用了。   想到此处,贾赦紧了紧握着却邪剑的手,今日破阵,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他却不得不做。因为连环夺运阵夺取的生气越多,太湖龙王便会被锁得越紧,他奋力挣扎彻底启动连环夺运阵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也就是说,拖得越久,破阵的希望越低。   贾赦刚踏进幻来庄大门,就觉一股巨大的引力向自己吸来,扯得自己险些站立不稳。贾赦气沉丹田,稳住下盘,口中喊道:“应天道第十七代弟子贾赦,今日前来破阵,历代祖师保佑!”说完,取出朱砂笔,在自己额头画了一道弯弯曲曲的横纹。   贾赦见幻来庄正对大门的正堂墙壁上,画着暗黄色的大大小小的正方形方框,这些方框一个套一个,仿若见不到尽头的通道,而那些源源不断被夺走的生机、气运便以飞快的速度进入这个通道,消失不见。   这些一个套一个的暗黄方框像贪婪的恶魔,不停的吞噬者周边的生机,似乎永远不知饱足。而贾赦晃眼看见,那些暗黄色方框上面,似乎又有一些似有似无的痕迹。   来不及细细观察,贾赦飞快的双手结印,镇定心神后,掏出朱砂笔,在墙上不停的画符。一个接一个的画,只要用殷红的朱砂符文盖住这些散发邪气的方框,就能让连环夺运阵停下来,到时候才能腾出手来破解锁龙阵。   但是贾赦手上的朱砂笔刚一落笔,那些红色朱砂就瞬间被吸入墙内,只留淡淡的痕迹,接着痕迹也消失不见。   强大的引力吸来,贾赦觉得自己都要被吸入墙中,贾赦右手画符不停,左手掏出一把符篆扬出,大部分的符篆都被吸入墙中不见,只有少量几道留在四壁墙上。贾赦管不得许多,又是一把符篆扬出。   百宝囊再大,也不是这么掏的,没能支撑多久,百宝囊中的各类符篆都掏光了,贾赦又扬出事先准备好的桃木小剑。待得最后一柄桃木小剑飞出,也不过只能让盖住暗黄方框的符篆多留片刻,之后仍旧是被那股极大的引力吸入墙内,不知所踪。   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功夫,贾赦已是大汗淋漓,将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同时,在门外护法的白灵觉得阴风大作,刮得树叶、砂石乱飞,刚才摆阵牢牢粘在地上的符篆有些也被这阵狂风卷起,眨眼间将阵法刮出一个缺口。   白灵忙伸手入百宝囊掏出符篆,口念咒诀,用力将新的符篆补上去。白灵只觉仿佛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拖着自己的手掌,每压下一张符篆都要耗尽全身之力。   但是地上阵法被掀起的符篆越来越多,白灵需要补齐的阵法漏洞也越来越大,强吸一口气,白灵拼命似的,一道又一道的往地上粘着符篆,也是不到一刻钟就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大门内外的师徒两个都觉得越来越吃力。贾赦掏空百宝囊后,右手不停,左手拔出悬在腰间的却邪剑往墙上一扔,那墙上明明没有出现任何裂痕,却邪剑却直没入柄,消失不见。   外面守阵的白灵也用光了百宝囊中的所有符篆,眼见又一道符篆被狂风刮走,白灵吓得魂飞魄散。阵法守不住,里头的贾赦不知道遇到怎样的凶险。   正无计可施间,白灵突然想到贾赦讲起大破牟尼院的经过,当时贾赦就是以自己的手掌作笔,心头血作墨,画雷符霹死了无忧真神。想到此处,白灵左手变回真身,伸出锋利的爪子在自己的右手一爪,顿时抓出三道口子,鲜血直流。   白灵仿佛感觉不到痛,也无心再想其他,伸手入百宝囊取出一盒朱砂,全都倒在右手掌心,一掌拍在地上开始画符。   自从白灵在金銮殿自称是贾赦弟子,回去就真的拜了贾赦为师。狐族有自己的修行方法,贾赦教不了他什么,但是排阵、破阵,画符请灵贾赦没少教白灵。白灵在阵法上悟性颇高,但是在符篆上一直没什么天赋,不是不能将一道符篆一笔画完,就是勉强画完了,上面也没什么灵力。   贾赦说画符之道,存之在心,不但手上不能断,心中也不能断,心手合一,都是一气呵成,才能画出蕴含灵力的符篆。   白灵每次都认真默想好几遍贾赦的话,才敢提笔画符,饶是如此,也进展甚微。这次情势紧急,白灵已经无瑕顾及其他,甚至连画符要领都来不及想,只知道以手作笔,忘我的在地上游龙走凤。   幻来庄内的贾赦也是累得每抬一下手都如有千斤重,每条小腿上都犹如绑着铅块,每踏出一步都十分困难,但是他依旧脚踏八卦方位,手上不停画符。贾赦也来不及想其他,只觉能坚持片刻是片刻,终于,那大大小小的方框吞噬周边气运的速度一滞,贾赦画出的符篆居然留在了墙上。   来不及细想原因,贾赦笔走游龙,恨不能将右手快成一道残影。一个接一个闪着灵力的殷红朱砂符终于盖住了那些暗黄的、贪得无厌的方框。最后一个符篆完成,墙上已经没有了暗黄色方框,同时,周边的生气也停止了流入那堵诡异的墙面。   贾赦来不及休息,也无心寻找自己的却邪剑,用剑鞘撑在地上做拐杖,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连环夺运阵并没有被破解,只是暂时被盖住,等夺运阵恢复元气,再次吸走墙上的朱砂符,夺运阵还会再次启动。   贾赦只有抢在夺运阵再次启动之前,破开锁龙阵,放出太湖龙王,才能彻底将连环夺运阵毁去。   只贾赦刚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巨大的龙吟,那龙吟高亢激昂,仿佛越飞越高。同时身后轰的一声,那画着大大小小方框,又被贾赦用一层层符篆盖住的墙壁轰然倒塌,贾赦忙转身看去,只见从墙内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对贾赦说:“柏煦,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赦赦:谁是败絮,你才是败絮。   那个:cp不是温若冰。 第55章   贾赦已经累得快瘫软在地上了, 听到败絮这个名字也差点笑出声来。但是等他看清破墙而出这人的脸时, 不但笑不出来,还险些被震惊得灵魂出窍。   “祖……祖师爷?”贾赦曾在师父房里看过历代祖师的画像, 除了第七代祖师空缺之外,眼前这人正是应天门的第八代祖师。   破墙而出的人十分年轻, 一身白衣也破成了布缕,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狼狈, 仿佛他高华的气度是刻在骨子里的,丝毫不受衣裳形容的影响。那人手上提着却邪剑, 对贾赦笑得一脸温和:“柏煦,我是玉筠师兄”说完, 又顿了一下道:“以后的事,都交给你了。”   贾赦看到那人身上有一层功德光,却也有一层死气,显然已经累得油尽灯枯, 或者是用尽所有寿元,从另一个方向协助贾赦破阵。刚说完,那人就一头栽倒了,贾赦也累得站不起来,还是双足一蹬, 向前一蹿,替这个自称玉筠的人挡了一下,玉筠歪在贾赦身上向地上滑去。   贾赦被这个长得和自己第八代祖师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震惊得七荤八素的,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却一句都没问出,那人就昏死在自己面前了。   贾赦费力的将玉筠平放着躺在地上,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才扶起玉筠,二话不说的掏出最后一粒月华丹,塞入他口中,又拿出水壶喂他喝水。大半的水都沿着玉筠的嘴角流了下去,好在玉筠似乎还有最后一缕意识,轻微的吞了一口水,好歹将月华丹吃了下去。   眼见这个跟自己祖师爷长得一样的人吃了月华丹,贾赦一口气松懈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将扶着玉筠的手一松,玉筠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贾赦自己也双手捧着剑鞘,勉力支撑着身子喘粗气:“对不住啊,不是故意摔你的。”   歇息了一会儿,贾赦才从新捡起却邪剑,走出幻来庄,见院坝中躺着一只白色狐狸,右爪流着鲜血,将白色的皮毛都染出星星点点的红点,显得既鲜艳又刺眼。“白灵!”   贾赦踉踉跄跄的走到白灵身前,用水壶中剩下的水洗掉白灵右爪上站满的朱砂,再倒上金疮药。同时,将一枚联络护龙卫的袖箭放上天空。   “谢谢你们!”贾赦刚为白灵上完药,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道谢,这人生得国字脸,相貌威严,周身闪着功德光,但是身体曾半透明状,似乎很虚弱。   “您是……太湖龙王?”贾赦试探着问。   那男子头只点了半个头,就听外面喊:“贾侯爷,贾侯爷!”是看到袖箭信号的护龙卫到了。   那男子脸色顿时一变,手一挥,一股灵力撒向白灵,白灵瞬间变回人身,而那男子嗖的一声钻入湖中。   前来的护龙卫副首领奔到幻来庄前,只见贾赦坐在地上,半扶着白灵,白灵受伤昏迷,右手掌血迹半干。见贾赦没事,那男子显然松了一口气,又脸色恍惚的道:“贾侯爷,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龙!”   贾赦没有说自己看没看见,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看见了,就是你的缘分,去湖边磕个头,心中要真诚,莫要冲撞了,龙王会保佑你的。”   前来的护龙卫好些都看见天空一道若隐若现的龙尾巴,顷刻扎入太湖之中不见了,但水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水花,有些觉得自己是真的看见龙了,有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见贾赦如此说,不管觉得真看见的还是眼花的,大都不由分说就到湖边跪下道:“龙王爷保佑!”   太湖龙王这些年极少收到人间香火供奉,已经非常虚弱了,刚才帮那只小狐妖疗伤用了部分灵力,更加灵力涣散,太湖龙王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了。也不知道他死之后,谁来庇佑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不再信奉他的百姓。   正在此时,太湖龙王感受到了一股虔诚的祈愿力,那股祈愿力由弱变强,将他开始涣散的灵力拉了回来。同一时刻的太湖岸边,二百护龙卫和随后赶来的陈修、林如海等地方官正排在太湖边跪拜。   等众人跪拜完毕,陈修带着大夫将贾赦、白灵和之前墙内走出来的玉筠抬回巡抚衙门,安置在衙门内,又请来名医为三人治伤。   贾赦和白灵都是累得脱了力,贾赦没受什么外伤,只需要慢慢调理就能康复。白灵除了右手受伤外,还累得险些元神涣散,虽然右手已经清理包扎,仍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中,不过偶尔醒来一两个时辰。   玉筠原本已经元气耗尽,因为贾赦及时给他服用了月华丹,现在保住一条命,陷入了沉睡。踏雪对他似乎十分亲昵,没事就守在他旁边。   养了三日之后,贾赦略恢复了一些元气,就去幻来庄做了一场法事,做完法事之后,幻来庄原址被夷为平地,定了以后会在那里建一座龙王庙。   因为有了一地巡抚陈修和苏杭分守道林如海带头祭拜龙王,又因为公开审理了蟠香寺的教众,让百姓们知道了圣天道的教众都是些什么货色,百姓们又开始祭拜他们曾经不再信奉的龙王。   太湖龙王收到的香火渐渐多了起来,这些香火有助于他恢复元气。苏州百姓祭拜龙王的事很快传到周边州县,其他州县也开始祭拜龙王。   到了第第五天,玉筠就醒了,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坐起来,看向一个方向。   正在打坐的贾赦突然身上一冷,睁开眼睛向危险源看去,恰巧玉筠目光相接。   “你醒啦?”   “原来是我认错人了。”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贾赦知道服用月华丹四十九个时辰之后会醒转,倒毫不意外;破墙而出那人脸上却写满了失望。他在幻来庄破阵,结果却被吸入阵中,自以为难逃一死,外面阵法的力量却突然一缓,不久之后又飞来一柄宝剑。自己在阵内与外面的人内外夹击,破了连环夺运阵,又用飞进来的宝剑斩断龙王身上的镣铐,再破墙而出,恍然间看到外面帮自己的正是柏煦,后来自己就昏倒了,人事不知。   玉筠自嘲的笑了一下:柏煦都死了好多年了,也许尸身都化僵了,怎么可能来救自己?也许当时自己只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太想念柏煦,才将外面的人错认成柏煦。   贾赦见玉筠满脸失望,以为他是关心龙王的安危,劝道:“你放心,太湖龙王没事了,已经回到湖底,又有周围百姓香火祭拜,应该很快就能复原的。”   玉筠见贾赦长得和柏煦全然不同,失望的笑笑,拱手道:“应天门弟子玉筠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贾赦听到应天门三个字,跟椅子上有钉子似的跳开,不敢受这一拜,眼前这人竟然是真祖师爷?贾赦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如果我没猜错,打破连环夺运阵,是玉先生出力更多。”虽然已经可以确认眼前之人是本门前辈了,但是这人怎么看都比自己年轻,贾赦也没好意思叫祖师爷,因此以玉先生相称。   玉筠笑了一下说:“虽然我在阵中也略尽绵力,但没有恩公,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破阵而出的,说到底,还是恩公救了我。”   贾赦被本门祖师爷这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的叫得眉心直跳,连称不敢当,让玉筠称自己贾先生就是。   玉筠醒了之后,白灵也差不多恢复了,几人坐到一起,说起破阵之事,既是庆幸,又是后怕,都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当日玉筠比贾赦先一步到幻来庄,见到连环夺运阵,玉筠明知凶多吉少,还是奋不顾身的上前破阵,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吸入镇中。   玉筠自以为必死无疑,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阵法对他的消耗突然一滞,玉筠也强打精神从阵内向外攻击。   当时,白灵在阵外以手作笔画符,减缓连环夺运阵吸收周围气运的速度;贾赦在阵前画符掩盖那些大大小小的暗黄方框;玉筠又在内画符,破坏连环夺运阵的内部结构。三股力量合在一处,对连环夺运阵内外夹击,这霸道无比的阵法终于瓦解冰消。   那时,太湖龙王已经无比虚弱,原本等不到贾赦从外破锁龙阵了。还好贾赦将却邪剑投入了阵内,玉筠见却邪剑不是凡品,又尝试用却邪剑斩断龙王身上的镣铐,却邪剑能斩阴阳,果然救了龙王。所以,玉筠破墙而出的时候,贾赦又听到一声龙吟。   经此一战,受益最大的便是白灵。白灵原本在画符一道上一直没什么进展,这次之后,却仿若醍醐灌顶一般开窍了,显现连好些中上难度的符篆都画得有模有样,灵力充沛。   今年太湖一带无比干旱,已经数月没有下雨。百姓们在太湖边连拜七日,依旧滴雨未下,有些心急又对神灵缺乏敬畏之人难免满腹牢骚。   其中怨气最大的便是那个三角眼。三角眼仿佛已经忘记七日前自己在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样子,抓起一个贡品白米饭团道:“什么湖底龙王,如果真有龙王,怎么咱们诚心诚意跪拜七日,还是滴雨未下?可见这湖里不是根本没有龙王就是这龙王根本不管事,咱们还祭拜个什么?   眼看今年又是一个灾年,这好好的白米饭团自己不吃用来祭拜劳什子龙王,待得年底无粮过冬才知道厉害。往年只要多些人诚心去蟠香寺祈雨,实在旱的厉害的时候,总要灵验两回,这些官老爷非说蟠香寺是邪教,如今可好?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骂骂咧咧的说完,三角眼咬了一口白米馒头,大摇大摆的转身走了。   还没走出两步,那三角眼跌了一跤,就倒在地上哀哀惨叫起来。正有人要过去相扶,却听轰隆一声,雷声大作,下起雨来。   干裂的土地上蒸腾起一股热气,百姓们也不怕打湿了衣裳,竞相欢呼起来。“下雨啦,下雨啦,庄稼有救了!”“龙神显灵了!”   贾赦抬头看去,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云层之间似乎有一条龙穿梭期间,正在布雨,但那巨龙显然还没完全恢复,轮廓很淡。   久旱逢甘霖,百姓们兴奋异常,不过兴奋过后尽皆找地方避雨去了。唯有贾赦之前在太湖边问路遇到那个老渔民和三角眼还留在原地。   老渔民还匍匐在地上虔诚的跪拜,奇怪的是雨都不会落在他身上;三角眼却是因为摔断了腿,想走也走不了。因为他刚才还为丧尽天良的蟠香寺鼓吹;原本有人要去扶他,还没近身天上就打了雷,百姓们觉得三角眼是惹了龙神震怒,也没人敢管他了,路过他身边都没人去扶他一把。   太湖龙王布完了玉,落下来化身为一个中年男子,走到玉筠身前说:“多谢道长相救之德。”   玉筠见龙王已经可以布雨了,笑道:“恭喜龙王恢复神通。”   龙王笑着看了一眼还在湖边跪拜的渔民。他记得大约一百多年前吧,他偶然救过一个落水的男子,这个男子十分懂得感恩,以后每年都祭拜他,后来男人死了,那个男人的子孙会接着祭拜。祭拜龙王,仿佛已经成了这家人的家规。   后来苏州城建起一座蟠香寺,蟠香寺的住持十分有神通,几乎有求必应,再后来,蟠香寺的香火越来越旺盛,祭拜龙王的百姓越来越少,自己也因为缺少香火供奉变得越来越虚弱。但是太湖龙王放不下太湖百姓,依旧施云布雨,保佑一地风调雨顺。但是因为收到的香火不够,他的能力越来越有限,每年能布雨的次数越来越少。   太湖龙王十分珍惜布雨的机会,每年都到不得不下雨的时候,才用尽全力去下一场大雨。可是因为一直有人到蟠香寺求雨,百姓们都将关键时候下雨误会成蟠香寺灵验。   只有眼前这个渔民一家依旧虔诚的信奉自己,给自己供奉,自己因为虚弱被困入锁龙阵之后,这个渔民依旧三五不时的供奉一个馒头、一个饭团,就是这些微博的供奉撑着自己度过了被禁锢这几天,后来得玉筠、贾赦、白灵所救。   和玉筠、贾赦等人打完招呼,龙王向太湖走去,路过老渔民的时候,龙王伸手在老渔民头顶拍了一下。老渔民微微一愣,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贾赦看到老渔民身上出现了一层极淡的紫气。   老渔民跪拜完,站起身来,又向贾赦等人行了个礼,才转身回去。贾赦看到老渔民的面相变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最普通的底层劳苦大众面相,自己一生辛苦,也不能福泽子孙,三代之内,家中都出不了一个富贵之人。但是有了太湖龙王那一拍,老渔民的气运却旺了不少,而且三代之内,子孙中会出现颇为杰出的人才。   “哼,小气!”白灵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白灵显然看出龙王给老渔民的祝福不能保其大富大贵。   贾赦歪头看了一下白灵道:“这样刚刚好,有了这些运气,如果老渔民的子孙踏实上进,总有出头之日;若是子孙不肖,就是给他们泼天富贵也守不住,到时候反而害了他们。”   白灵侧头看了一眼贾赦,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他获得人身不久,对很多人性还不了解,但是太湖龙王显然十分明白有些人突然大富大贵,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   了结了幻来庄的事,算算时日,回去请圣旨的柳芾一行也应该快要南下了,贾赦又开始准备各种法器。但是他总觉得最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和以前有所不同,但具体是什么,贾赦又想不起来。直到这日,贾赦刻完一柄桃木小剑,出来在院子里透气,发现白灵和踏雪都围着玉筠转,贾赦才猛然一惊。   “雀灵山玉道长!”贾赦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玉筠微微一愣,回头对贾赦笑了一下。   “玉道长,您能跟我说说应天门的事吗?您认识温若冰吗?”贾赦问。   玉筠又认真的看了两眼贾赦,最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这人长得和柏煦师弟全然不同。沉默了一下,玉筠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玉筠早就听踏雪说过贾赦在蟠香寺大战温若冰的事,于是将应天门最近三代的事娓娓道来。   应天门第六代掌门座下,有三名十分杰出的弟子,分别是玉筠、柏煦和温若冰。其中温若冰身份特殊,是前朝末代皇子,但是他无心皇位,一心向道。师兄弟三人感情非常亲厚,原本全门上下都以为玉筠会成为第七代掌门,谁知就在三人的师父大限将至的时候,天下大乱,本朝太祖从金陵起兵,一路北上,势如破竹。   应天门顾名思义,教义就是顺应天道,师徒四人在道术上都造诣极高,大家也都知道大观王朝气数尽了。但是温若冰不忍故国破碎,突然倒戈,非要逆天而行,老掌门不忍温若冰落到身死道消的下场,派出玉筠前去追温若冰回来。   玉筠还没抓回温若冰,老掌门便撑不住了,仙逝之前将第七代掌门之位传给柏煦。   老掌门仙逝之后,温若冰听说师父亡故,后悔不已,哭着前来送殡,玉筠和柏煦当时都还年轻,以为温若冰是真心悔改,放他入了山门。谁知这时候,温若冰早就投靠了圣天道。   温若冰祭拜师父为假,给圣天道做内应是真,就在那日温若冰引狼入室,和外面的圣天道教徒里应外合,一场混战中,玉筠、柏煦和温若冰三人全都被困在圣天道的阵法之中。   玉筠是后来才查出,早在温若冰投入应天门门下之前,大观王朝末代皇帝温深就投靠了圣天道。温深想用圣天道的实力复国,却不知圣天道只是想利用温若冰毁灭应天门而已。   在那次两教大斗法中,圣天道为了杀死玉筠和柏煦,不过是将温若冰当做诱饵,在三人缠斗中,圣天道突然祭出阵法将三人一起困住,全然不顾温若冰死活。柏煦以掌门身份命令玉筠继任应天门第八代掌门,并拼死将玉筠推出了阵法,而柏煦和温若冰双双死在阵法中,连魂魄都没剩下。   贾赦听得冷汗都出来了,温若冰后来成了蟠香寺中的无怖邪神,真正魂飞魄散的时候,叫自己‘师兄’,而玉筠在幻来庄破墙而出的时候,叫自己‘师弟’,这是巧合,还是自己真的就是圣天道用却邪剑第七代掌门柏煦?   听玉筠说完,贾赦又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来,只隐瞒了自己有可能是柏煦一节。他就是贾赦,不管在现实世界还是在红楼世界,那个应天门的第七代掌门既然画像都没留下,也许就是天意。既然天意如此,贾赦自然顺势而为。   玉筠听说温若冰最后成了圣天道的一尊邪神,还是没逃过魂飞魄散的结局,不禁感慨万千。   通过和玉筠的一番长谈,贾赦知道了很多前因,柏煦死后,玉筠连他魂魄都没招到,只好葬了柏煦的尸身,投身世俗历练修为。后来改朝换代,本朝根基渐稳,玉筠带着师兄弟三人一起养的一只名叫踏雪的猫移居到雀灵山下。   在雀灵山居住了十几年,二十四年前,雀灵山脚的玉道长仙逝,转世投胎后,玉筠依然叫玉筠,但是已经全然忘记前世的恩怨,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二四十岁生日那天,玉筠游历到雀灵山,得到前世的传承,推算到太湖有大事发生,就急急南下,闯入幻来庄中,和贾赦、白灵一起误打误撞破了幻来庄的连环夺运阵,并救了太湖龙王。   金陵乃本朝的龙兴之地,借的正是太湖龙王的龙气。在江南散布圣天道,先减少太湖龙王得到的供奉,削弱太湖龙王,再用连环夺运阵套着锁龙阵,借用江南百姓之运杀死金陵龙脉之龙,到时候徒家王朝顾然瓦解冰消,可中原百姓也难免流离失所,而天下也不可能再姓温。   这个百年前开始布局的阴谋既考虑深远,又布局宏大,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既狠又毒,看起来似乎处处都旨在毁灭徒家王朝,但贾赦又觉得似乎对方的目的不至于此。   玉筠见贾赦低头沉思,问道:“贾侯爷,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贾赦对自己的走神有一丝尴尬。正说着,陈修派人来传话说柳芾已经带着经营官兵直接去金陵了,让贾赦明日带着护龙卫赶去金陵,查抄甄家,务必将甄家人全都抓捕归案。   第56章   接到景安帝口谕之后, 贾赦贾赦当即点齐二百护龙卫, 和陈修、林如海道别,向金陵进发。金陵和苏州相距三日左右的路程, 一队骑兵次日一早出发,不过当日就到了。   江南甄家百年望族, 如今在宫中还有一位贵妃, 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人家。自从甄应嘉一手举荐的孟怀落罪, 忠勇王早就派人提醒了甄应嘉小心行事,该收手的收手, 该掩盖痕迹的也掩盖干净。   可是甄家盘踞江南百年,表面光鲜背后不知藏着多少罪恶和血腥, 哪有那么容易就盖住的。甄应嘉一面将几桩大事收手,一面也在预备退步抽身之路。这大半年里,甄应嘉借住手底下各种身份的联络人将财物运送出去不少。甄应嘉自然也知道如果甄家真的倒了,这些送出去寄存到别处的财物多半会泥牛入海, 再难寻回,但只要有一两处保住了,剩下的甄家子孙也能丰衣足食。   只是查抄甄家的圣旨下来得比甄应嘉想象的要快得多,甄应嘉如今还掌管江宁织造和两淮盐运两处肥缺,正风光无限, 谁知突然一道圣旨道来,就从云端跌落谷底。   也许是甄应嘉自己也知道圣意已决,反抗也是徒劳,竟然畏罪自杀了。这日柳芾还带着经营官兵层层围住甄府, 只待贾赦一到,就一起进府查抄,却见甄家挂起了白幡,甄家子媳也披麻戴孝。   柳芾一见这状况就知道不对,圣旨已下,罪臣自戕可是大罪,就是自己死了,也会连累三族,就算为了甄贵妃和忠勇王,甄应嘉也不敢这么做。疑心甄应嘉夫妻想借出殡外逃,柳芾顾不得那许多,带着人就上了甄府。恰巧同一天,贾赦一行也到了。   柳芾带人绑了甄家的上下人等,又带人将甄家库房打开,财物一箱一箱抬出来清点,由同行的户部人员登记造册,参与这次抄件的官员皆要签字画押。   初时一切正常,甄家人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百年甄家,财物清点出来,除了几件金银铜锡大家伙和一些绫罗绸缎,连田庄铺子的地契都没见多少。这下凭谁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柳芾命人将甄应嘉长子甄宝金提到正堂细问,甄宝金跪在地上哭道:“柳大人算来也可做我叔父,甄家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原是甄家人自己行差踏错,怨不得别人,只是甄家和柳家祖上怎么说也有几分交情,柳叔父何必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到侄儿面前耍威风?甄家败了,连襁褓中的宝玉兄弟都在人犯行列,家父贾母也急病亡故,我一个罪臣之子留着家私作甚?甄家当年确实家底丰厚,只是这些年,也不知道被家父花到哪里去了。” 说着惨笑了一下。   贾赦抬眼望了一下,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邪祟,于是用余光看了白灵一眼,白灵也轻轻摇了摇头。   柳芾看着手上的财物单子皱了一下眉头,说起百年甄家,就是放京城里头比,都是数得上的人家,只查抄出来这点东西,换谁都觉得难以置信。柳芾也冷笑一声说:“甄大人能将偌大甄家败坏到这个地步,也算个能人了。”   白灵见甄宝金不肯说实话,对甄宝金略施法术,然后向贾赦使了个颜色。贾赦笑道:“我当年也是京城难得的纨绔,别人提起我贾赦贾恩侯,就是当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也必骂一句荣国府迟早被他败光。可是即便如此,荣国府分府的时候也不止剩下这点东西;论起败家的本事,我是比你父亲差远了,不知江南甄家百年底蕴,甄大人是如何败光的?”   甄宝金中了惑术之后,自然不会再嘴紧,只见他突然放声痛哭到:“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只知道想要什么,想买什么都跟家父说一声,去库房支银子就是,谁曾想赫赫扬扬甄家,也有落到今日这部田地的一天。早知如此,我就该好生跟先生学本朝律法,就是拼了命也劝着家父不越雷池半步了。”说着,又是嚎啕大哭起来。   看了甄宝金这个样子,贾赦也无计可施了,虽然猜到甄应嘉之死有蹊跷,但是甄宝金中了惑术之后绝无可能说假话,他如此后悔大哭,是他对甄应嘉的计划真的一无所知。   贾赦叹了一口气说:“不知甄大人和甄太太下葬没有?”这话都不用甄宝金回答,柳芾道:“停灵在甄家祠堂呢。”   贾赦留下白灵看守甄宝金夫妻,自己和柳芾去到甄家祠堂查看。刚走到祠堂门外的,贾赦就看到甄家祠堂散发出一股暗黄之气。   贾赦一眼就发觉不对,忙大声喝令道:“所有人退出祠堂!”紧接着,祠堂里出现了两声十分恐惧的尖叫。   祠堂内的官兵刚刚推到门外,便听到砰砰砰!砰砰砰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像是有人敲击着棺材壁,棺材里头还似乎有人喘着粗气,青天白日的,也听得格外瘆人。   贾赦一把符篆扬出,将那两口棺材封了个扎实!然而,棺材里的人仿佛并不甘愿就这样被封死在里面,依旧剧烈的挣扎,甚至还发出闷声嘶吼,这真是活生生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紧接着,两个经营士兵相扶搀扶着从祠堂内走出来,显然两人非常害怕,腿都在打闪。   “贾侯爷,柳将军!”两人见到贾赦和柳芾连忙行礼,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柳芾皱眉问道:“里面怎么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士兵说:“没什么,刚才我们听见里面有动静,相互壮胆进去看看,结果看到祠堂里好似一个人影走过,猴四这胆小的还叫了起来,后看瞧清楚了,不过是只猫。”说着,高个子还用手肘撞了身旁的男子一下,道:“就你这个针尖大的胆子还来当兵,巡夜的时候不得自己把自己吓死。”   那个叫猴四的男人还尴尬的笑了一下。   贾赦不动声色的掏出两张雷符分送两人人道:“是吗?这祠堂里面阴森森的,有时候是挺吓人的,我这里有两张平安符送给两位,保两位不受邪祟所侵。”   贾赦画的符篆有多灵,全京城都知道。如今贾赦到江南不过数月,也是多少人都求不到贾赦画的一道平安符,谁知贾赦今日递出两张符纸,那高个子士兵居然不接,手缩了一下,笑道:“谢过贾侯爷,不过小人兄弟两个贱命一条,不配拿侯爷亲画的符纸。”   贾赦冷笑一声说:“当真不要么?”说这一下扣住了那高个子士兵的手腕。   高个子士兵像过电一样,颤抖了一下。贾赦目光如电道:“想借尸还魂逃掉,真是异想天开!”   那高个子士兵被贾赦识破之后,强制镇定道:“贾侯爷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明白。”嘴上虽然这么说,腿上却忍不住打起颤来。现在正是夏天,穿的都是薄裤子,裤腿的摆幅出卖了高个子士兵。   贾赦冷笑道:“说吧,你是甄应嘉还是甄太太?”   柳芾听到贾赦如此问,瞪大了眼睛,眼前两个男人是随自己南下经营官兵,是兄弟两个,因为都姓侯,排行分别为行三和行四,被打趣为猴三、猴四。怎么贾侯爷说这两人是甄应嘉夫妻?   高个子的士兵叫做猴三,猴三看着贾赦险些要哭出来:“贾侯爷,您说什么?我千真万确的就是猴三啊。就算甄老爷,呸,甄应嘉那罪臣要假扮他人出逃,能扮成小人的样子么?小人兄弟入伍几年,一直在京城当差,他假扮小人不是等着穿帮么?再说,甄应嘉夫妻的棺椁还停在这里,侯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开棺再看。”   贾赦并不理会猴三,只用余光看着两人的影子。这猴三猴四兄弟两个影子边缘残缺,和身体动作还有些不协调,影子的动作不是比身体快半拍,就是慢半拍,分明是有魂魄占据了这两具肉身,还没完全磨合好的缘故。   “说,你到底是谁?!”柳芾也刷的一下,拔出宝剑,架在猴三的脖子上。柳芾虽然不会玄法,但是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柳芾也看出猴三猴四的影子和身体有问题。柳芾看到如此诡异的情景,心中猛地一突,险些跳出腔子,还是拔剑控制住猴三。   “柳将军,我随您南下办差事,可是一直跟着您的,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您若是觉得小人当差当得不好,退小人回去就是,何必这样诬赖小人,逼小人去死。”猴三满脸苦笑的说,猴四也在一旁帮腔。   在猴三说话的时候,柳芾一直用余光看着猴三的影子,发现地上的影子嘴唇动作和猴三说的话总是对不上,猴三停顿的时候,影子的嘴巴一张一合,猴三说话的时候,地上的影子又闭着嘴。   柳芾将手上的剑一紧,些微擦破猴三颈项上的皮,猴三哇哇大叫起来,连乎饶命。柳芾也管不得猴三,转身问贾赦道:“贾将军,这是?”   一语未了,只听砰砰唰唰之声不绝,甄家祠堂房顶上突然垂下好些招魂幡,四壁墙漆剥落,也出现些深深浅浅的符篆,祠堂大门棚的一声关上。顿时,祠堂内昏黄一片。贾赦一把抓住柳芾,将却邪剑举在手中。   在外的士兵听见动静,忙跑去拍门,但是就是喊破了嗓子,祠堂内也毫无反应。大家又找来木桩撞门,但那门像是精铁铸成一般,纹丝不动。   柳芾只觉眼前一黑,周围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紧接着柳芾就后悔觉得太安静了——   啊~啊~ 猴三和猴四相继发出尖叫声,震得柳芾耳膜发疼。   贾赦拿出朱砂笔凌空画了一轮圆月,那月亮就停在贾赦身前三尺远的地方,照亮了祠堂。接着贾赦就看到猴三和猴四紧紧抱着对方在那里尖叫,两人明明身子除了发抖没有大的动作,地上的影子却颤得像被狂风吹动的火苗,一会儿被拉得老长,一会儿又弱得险些要熄灭。   两人的两道影子干脆倒过来,双双拼命的抱着猴三和猴四的腿,仿佛不愿意被那股自己感受不到的诳风吹走。这情形诡异极了,柳芾绝非胆小之人,看到这情形,也不禁觉得汗毛倒数。   “甄应嘉,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贾赦看到地上那两道影子冷冷的问。   “贾恩侯,贾侯爷,你救我!求求你……”说到后面,甄应嘉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   “哈哈哈哈……贾赦自己都自身难保,你求他有什么用?”一个声音笑得非常猖狂。顿了一下,那人又得意的笑了起来:“贾恩侯,你终于还是折在我的手上了。”这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人的耳朵,既躲不了,又判断不出声音来源的方向。   贾赦无所谓的道:“是吗?我看未必。你是茫茫大士,还是渺渺真人?”   那声音震惊了一下,显然对贾赦知道他们的法号很意外,但只稍作停顿,那声音恶狠狠的道:“我何必跟你一个将死之人多做纠缠,太虚迷幻阵进得去出不来,啊!”那声音只得意了一半,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柳芾听声辨位,一柄桃木小剑飞出,紧接着,贾赦一却邪剑斩在甄家先祖排位之上。与此同时,紧闭的祠堂大门应声而开。阳光照进来后,猴三和猴四地上的影子也慢慢回到自己身上。两人都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贾赦两道符纸飞出,将两人定在地上,又是几道雷符扬出,祠堂中轰隆之声不绝,几乎同一时刻,祠堂外也几道雷符同时炸响。祠堂内的雷符将那些弥漫的黄雾轰散,与此同时,祠堂屋顶垂下的招魂幡和四壁的符篆越变越淡。   而祠堂外面,两个经营士兵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雷符霹得冒烟,空气中透着一股焦糊味。常人只能看见两人非常痛苦,而贾赦却看见公孙霸和百里超一人拿着一条缚魂索,将两人死死缠住。   贾赦和柳芾从祠堂内走出来,地上两人看看贾赦,又看看白灵,喃喃的道:“不可能,他一个狐妖,怎么会用雷符?”   贾赦却很平静,收起却邪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不会每次都叫你们逃脱的。”   那地上两人又看了一眼玉筠,其中一人道:“玉道长,一百年后,这阵法终究叫你破了。”   玉筠看到贾赦和柳芾出来,很是激动,手抖有些抖了,没有回答地上二人的话,而是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说了一句:“柏煦你看到了吗?我终于没叫应天道这阵法在我眼前得手第二次。”   原来,这太虚迷幻阵正是一百年前,困住应天门师兄弟三人的阵法。当年,圣天道是用温若冰做诱饵,将玉筠和柏煦都骗进了阵法,最终只逃出玉筠一人,柏煦身亡。   一百年后,圣天道故技重施,用甄应嘉夫妻作饵,又想用此阵法困住贾赦。但是他们前次虽然从都阳观逃脱,却也死了肉身,元气大伤。养了这大半年的伤出来,才刚到甄家。   两人只知道蟠香寺被灭,锁龙阵被破,却不知道白灵在幻来庄一战中醍醐灌顶,已经能自己画符。白灵以前用的雷符是贾赦画的,因为符篆和白灵之间的感应有限,并不能完全发挥威力;现在用自己画的雷符,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又兼玉筠扮作护龙卫和贾赦一行同来金陵,朝廷一方已是实力大增。   一僧一道依旧以为朝廷一方除了一个贾赦,其他人不足为惧,将贾赦骗进甄家祠堂之后,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朝廷一方将计就计,贾赦假装迷失阵中,玉筠和白灵在外同时用雷符对付二人,在二人受伤之后,又由公孙霸和百里超用缚魂索将二人的魂魄拿住。   太虚迷幻阵虽然厉害,这次守阵的一僧一道都是重伤初愈,能发挥的威力有限。贾赦和玉筠、白灵内外夹击,很快破阵。这次一僧一道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束手就擒。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一章的大旱,原著甄英莲被拐之后不久,葫芦庙炸供引发火灾,甄家被烧了之后,甄士隐夫妻先是到庄子上生活,但是因为旱灾收成不好,才卖了田庄投靠封肃。所以我看原著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警幻和一僧一道很邪门,他们跟瘟神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发生灾难,算哪门子神仙。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第57章   “多谢城隍大人仗义相助!”贾赦走到公孙霸跟前行了个礼。   “无妨, 要谢去谢阎王爷吧, 他不批准,我也不能离开京城来金陵。”公孙霸依旧霸气的摆摆手, 又瞥了一眼百里超道:“再说,我活着的时候和百里老鬼打了一辈子, 现在有他亲自来求我, 我跑一趟也无所谓。”   百里超冷哼了一声说:“谁求你这老东西, 天天在城隍庙受香火,养尊处优, 谁知道你还剩下几分本事。”   “喂,百里老鬼, 活着的时候没打够,现在要打过是不是?”   “打就打!谁怕你不成?”   转眼间两个千年老鬼就吵了起来,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贾赦大概听出来一千年前, 两人是各为其主的对头,战场厮杀,棋逢对手,谁也不服谁,但是也没什么私人恩怨, 甚至有些惺惺相惜。千年后重逢,都已是老鬼,自然相逢一笑泯恩仇。   公孙霸是贾赦请来的救兵,柳芾回京送密折的时候, 贾赦拨了一千阴兵护送柳芾回京,同时也烧了符文到地府求援。打击圣天道,贾赦也算帮了地府的大忙,地府欣然同意,派了公孙霸和吴胥、栗禄来配合贾赦。江南自然也有城隍,有阴兵,但是贾赦和江南城隍不熟,之前和公孙霸的合作还算愉快,于是贾赦第一时间想到了公孙霸。   捉住一僧一道之后,吴胥和栗禄快速将猴三、猴四等四个士兵的魂魄押了上来,因为四个人被占了身子,现在四个魂魄在一旁看着自己被占据的肉身,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太虚迷幻阵很快就被破了,但是甄应嘉夫妻强占别人肉身,本就魂魄未稳,就被当做诱饵困在阵中,现在破阵出来之后,魂魄更是半离体状态,能够看见阴物。   两人看见外围一万阴兵将整个甄家围得像铁桶一般,苦主猴三猴四的鬼魂就在自己面前,早吓得双腿打颤了。一僧一道虽然是邪修,修为也不错,也能看见鬼魂,看到另两个苦主,更是万念俱灰。   公孙霸将缚魂索一抖,将渺渺真人、茫茫大士、甄应嘉、甄太太四人的魂魄拴成一串,吴胥和栗禄腾出手来,分别将猴三、猴四和另外两个士兵的生魂还魂入体。   一僧一道是警幻心腹,向来通过害得人家破人亡的邪法助长修为,和玉筠又是百年旧仇、和贾赦是近年新恨,如今落在贾赦和玉筠手上,无话可说,只委顿在一旁,脸如死灰。   甄应嘉夫妻还想着通过借尸还魂的法子苟且偷生,两人再到京营王子腾手下混几年,退伍还乡,冒充猴三和猴四,拿着藏匿的大把银子,足够甄家东山再起。   可是如今甄应嘉夫妻奸计被贾赦识破,肉身被强制还给了苦主,夫妻两个魂魄当即崩溃,甄应嘉大哭道:“不!把肉身还给我,我就是猴三!”甄太太离了猴四的肉身,变回女声,也尖声叫道:“你们为什么强勾我魂魄,我就是猴四!”   贾赦冷笑道:“甄大人贤伉俪难道还在做偷梁换柱,苟且偷生的美梦不成?二位也不想想,方才是谁那你们做饵,引我入阵。若我都死在阵中了,你们两个魂魄不稳之人早就魂飞魄散了,你们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以为他们会真心助你们逃脱国法制裁么?”说着,又是同情又是鄙视的看了一眼甄应嘉夫妻,摇了摇头。   两人在阵中时,险些就魂魄彻底离开肉身,想到祠堂中情形,两人还心有余悸。   “不!你胡说!”甄应嘉大吼,贾赦这番话,显然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贾赦并在意甄应嘉大吼大叫,在他吼累了之后,才淡淡的道:“我有没有胡说,你心中不清楚么?说吧,被你藏匿起来的钱财在哪里?若是坦白,或许去了地狱,还少受些苦。”   “不!贾赦,贾侯爷,你救救我,我的肉身呢?看在甄贾两家世代交情的份上,求你将我送回肉身,我阳寿未尽,你们不能强勾我的魂。”甄应嘉哭道。   贾赦听到这里,突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对白灵道:“白灵,你去祠堂将棺材里的东西放出来。”又对百里超道:“烦劳百里将军掠一下阵,若棺材里的东西老实便罢,若是厉害,不必客气。”   贾赦想起自己刚进祠堂的时候,甄应嘉夫妻已经附身猴三、猴四,但是甄应嘉夫妻的棺材里还有东西敲打棺材壁,被自己用符篆封住了。现在一僧一道被擒,贾赦才想起这茬。   白灵和百里超都去了,白灵揭开甄应嘉夫妻棺材上的符篆,推开棺材板,只见棺材里走出两个男子鬼魂,胡子飞扬,鬼脸铁青,一副怒不可竭的样子。   那两个鬼分别走到甄应嘉夫妻的魂魄面前,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完之后犹不解气,换了个位置,又是各打两个耳光。其中一个呸了甄应嘉一脸,怒道:“不肖子,不肖子!甄家列祖列宗打下的基业都毁在你夫妻两个手中了!”说完,掩面大哭!   甄应嘉虽然被打,反而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哭道:“曾祖父、祖父,你们救救我。你们是贾恩侯的长辈,你们的话他不敢不听。你们让他放了我,让我回肉身。”   原来,这两个鬼魂是甄家先祖,甄应嘉的曾祖父和祖父。今日甄应嘉夫妻自尽之后,突然附身生人的肉身,吓得两个老祖宗急忙入棺材查看,恰逢这时候,贾赦进了祠堂,听见棺材里有动静,以为棺材里有邪祟,所以用符篆将两个鬼魂封住。   贾赦看了一眼甄应嘉,又无比同情看了一眼甄家两个先祖,叹道:“你们夫妻自以为借尸还魂的法子天衣无缝,吃了极烈性的毒药,已经没救了。两位甄家先祖为了替你们解毒,耗费了多少福报和阴德,结果你们丝毫不关心先祖,只想着自己的死活,啧啧……”   甄家先祖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而甄应嘉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曾祖父和祖父果然轮廓很淡,显得十分虚弱。   甄家先祖有从龙之功,能创下甄家百年基业,自然是立过大功德的人,如今为了甄应嘉夫妻,散了许多功德,成为普通鬼魂,即便进入六道轮回,也会托生穷苦人家。甄家先祖苦笑一下,走到公孙霸身后道:“有劳大人了。”   公孙霸缚魂索一抖,又将两魂缚在索尾。   甄应嘉夫妻见自己肉身已经死透,又是哭喊又是吵闹,但是谁肯理会他们?贾赦道:“甄应嘉,如今你肉身已亡,复生无望,当真不肯说将家财藏匿何处吗?如今甄家先祖的功德也被你连累,挥散殆尽,连余庆都没给甄宝金、甄宝玉兄弟留上一点,你若还不肯说实话,惹得龙颜震怒,也不怕连累他们?”   甄应嘉听了,鬼躯一震,突然鬼脸铁青,尖声狂笑起来:“哈哈哈,贾恩侯,我人已身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宝金夫妻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宝玉更是在襁褓之中,甄家钱财已经被我挥霍一空,我到如此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我甄应嘉无非是魂飞魄散,倒比留下一缕魂识,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强上百倍。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贾赦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和甄应嘉这个疯鬼纠缠,直接对白灵使了个眼色。   甄应嘉虽然狡猾,却在太虚迷幻阵中受到了大削弱,哪里抵得住白灵的惑术?中了术法后,没有审多久,就将真相全都吐了出来。   甄应嘉夫妻在孟怀落网之后,就开始分批运出小笔的钱财藏匿,这些钱财是防备万一甄家落罪,请托旧识照拂甄宝金、甄宝玉兄弟一二的,甄家兄弟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罪不至死,极有可能是判流刑。尤其甄宝玉不足一岁,景安帝为显仁德,也不会要其性命。   只要收了钱财的人能照应甄宝玉一二年,甄应嘉夫妻借着猴三、猴四的身份在京营中还服役两年,到了时候就退伍回乡,带着甄宝玉过活。等风头过了,或是新帝登基,再将藏匿的财富拿出来,凭着这大笔财富,留着甄宝玉这条血脉,甄家依旧可以东山再起、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甄应嘉的如意算盘打得栽响,如今也一切算计化为飞灰。   贾赦听了,冷哼一声道:“你夫妻二人就是这次逃脱了,圣天道也必不容你们。财帛动人心,只有你夫妻二人魂飞魄散,那笔钱财才成了无主之才,自然由得圣天道随意处置。你们现在无权无势,留着你们这个债主作甚?   若是圣天道彻底被灭了,甄宝金、甄宝玉兄弟还能留的性命,若是圣天道不灭,甄氏兄弟也必被斩草除根!”   甄应嘉听得身子一颤,想要反驳,却知道贾赦说的是实话,就是甄应嘉自己,也用这种手段夺过他人的家财。   除了招了出逃计划,甄应嘉还招了这些年做的不法之事,甄应嘉手握两项肥缺还不知足,竟然贩卖私盐,又和倭寇、海匪勾结,坐地分赃。   忠勇王为了角逐皇位,竟然勾结倭寇和海匪,甄应嘉自然是联络人。倭寇海匪到沿海打劫,甄应嘉都有分成,同时,甄应嘉为倭寇、海匪提供消息,故而朝廷兵马每次剿匪,都是迟了半步,总是抓不住倭寇、海匪主力。不过抓些无关紧要之人,或是解救几个人质,夺回少量财物。这些都是倭寇为了不暴露甄应嘉这个内应,故意留给朝廷兵马的。可笑的是,甄应嘉还因抗倭有功,多次得到朝廷嘉奖。   甄应嘉招供之后,公孙霸将甄家先祖、甄应嘉夫妻交给当地城隍,自己跟着柳芾、贾赦等一起去剿灭了嘉兴沿海的几处倭寇秘密据点。因为京营官兵里面混入了圣天道教徒,前去剿灭倭寇的时候,贾赦和柳芾只带了三百护龙卫,京营官兵留在了今金陵。   百里超本来就是将军,一万阴兵训练有素,虽然柳芾手下人手有限,但阴阳配合,又突施偷袭,那几处倭寇毫无防备之下,溃不成军,不但轻易被剿灭,抓了好几个首脑人物,等着一起押解回京,还夺回被倭寇掠走的财物无数。   经此一役,一万阴兵多多少少的积攒了功德。   沿路剿灭几处倭寇之后,由江南提督整顿海防,贾赦、柳芾一行押着甄应嘉及甄家财物、活捉的倭寇首领、冷子兴等人回京复命。   自从在幻来庄遇到玉筠,踏雪便不再爱坐贾赦的肩头了,时常都坐在玉筠的肩上。如今贾赦北上,和陈修、林如海等道别之后,贾赦问:“踏雪,你是随我北上还是和玉先生一起留在江南?”   踏雪瞥了贾赦一眼,一副猫爷懒得理你的样子,继续舔爪子。   玉筠笑道:“怎么,我正想北上游历,顺便到晋江侯府讨杯茶喝,不知贾侯爷欢迎我不?”   贾赦略一愣,笑道:“有玉先生同行,贾赦求之不得。”说着,将雷电缰绳一勒,让出道来:“玉先生请。”   贾赦一行人用时不到一月,就进了京城。许是太湖龙王收到了香火多了,金陵龙脉的龙气又旺盛起来,本朝国运也昌盛了很多。朝中好几件大事都迎刃而解,不但贾赦一行在江南倭寇据点搜到一些忠勇王和倭寇来往的信件,京城中,景安帝也查到一处倭寇和忠勇王的联络点,甄贵妃和忠勇王已经被圈禁。 第58章   回京之后, 贾赦先入了皇宫一趟, 到了上书房,向景安帝行礼之后, 余光看到数月之间,景安帝似乎又苍老了不少, 知道是因为甄贵妃和忠勇王的事。显然, 忠勇王为了争夺皇位引狼入室的做法, 还是令景安帝很受打击。   贾赦向景安帝细禀了江南一行的诸事,就出宫回府。   听说贾赦回府, 邢夫人早命人准备好吃食热水,贾琏和贾玹也迎了出来。贾赦一把抱起贾玹, 问这些日子有没有听母亲的话,听嬷嬷的话,又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问有没有长进。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贾赦便去了东小院和玉筠说话。   贾赦入宫之前, 就打发人回来告诉邢夫人将东小院收拾出来给玉筠住。玉筠说的是游览北国风光,入京之后就直接和踏雪去了晋江侯府,一点没有四处逛逛的意思。贾瑚最近修为上遇到些困难,贾赦也有心请教玉筠,也极力邀请玉筠暂住贾府, 玉筠自然愿意,如今已经在东小院安顿好了。   甄贵妃、忠勇王被问斩,因为忠勇王母子通敌叛国,忠勇王一支皆被逐出宗族, 成年男子尽皆问斩,只留下几个不足十岁的孩子,被判发卖。   景安帝深痕甄应嘉勾引坏了忠勇王,即便甄应嘉夫妻已经畏罪自尽,甄家除了襁褓中的甄宝玉之外,也判了满门抄斩。贾赦听到这个判决,感叹了一下古代法律的简单粗暴。甄应嘉夫妻做下太多罪孽,甄家必然会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后来甄宝玉更名换姓,被人收养,百年江南甄家,彻底灭族。   除了发落忠勇王一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   第一件便是清理京营官兵中的圣天道教徒。   险些被借尸还魂的猴三、猴四等四人并非全然无辜,他们原本就是圣天道教徒。这次配合一僧一道行动,自以为得了教中重要人物器重,却不想是白白被人牺牲夺取肉身。虽然他们倒没大奸大恶道该死的地步,但是得到今日之果,到底是自己种下的因。   侯家兄弟等四人经此大难,迷途知返,在京营中指认了不少圣天道教徒,戴罪立功,从此之后,四人成为白云观信徒,虔诚一生。   王子腾作为京营节度使,自然会被追责,但因王子腾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被拿到谋反的罪证,倒没有落下大罪,仅仅受到贬谪,前往粤海为官。柳芾升京营节度使,护龙卫副首领李刚升首领。   忠勇王落网之后,忠勇王系的官员落罪的自然不少,因而朝中、地方皆出现了不少官员实缺,有了实缺,自然不乏钻营之人。贾赦如今虽然没有任什么实缺,却得景安帝器重,不但经常在御前行走,甚至还能代天子巡狩,有些钻营之人,竟然求到了贾赦跟前。   贾赦忙过这一阵,好容易休息几日,就听说国公爷当年的门生傅允携家人来访了。   贾赦一愣,他穿越来不过一年多,以前贾代善的人脉他也不熟悉,一时间想不起傅允是谁。如果贾家还有明白人,贾赦觉得贾代善算一个,就是活得不够长。既然是贾代善的门生,贾赦忙命人请进来。   须臾,传话婆子带上来两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男子,有些发福,挺着肚子,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倒是长得眉目清俊,就是功利心太过,心术不太好。   傅允见了贾赦,忙弯腰行礼道:“贾侯爷,数年不见,侯爷越发气度高华了。”   贾赦看了一眼此人面相,此人为人奸猾,善于钻营,且心术不正。只凭这副面相,贾赦对眼前之人就没了好印象,只淡淡的道:“这位傅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恕本侯记性不佳,倒想不起傅大人是谁了。”   但凡有些自尊心的读书人,听到这样轻视的话,只怕立刻就要起身告辞。可是傅允不是一般人,只见傅允笑得一脸谄媚道:“那是,如今贾侯爷在皇上面前得了体面,时时要为圣人分忧,侯爷心中装的都是国家大事,偶尔想不起来下官这样的旧识,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下官姓傅名允,这是犬子傅试。”   贾赦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把自己呛着,这傅允的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只是真正令贾赦惊奇的是傅试的表现,傅试现在十八九虽样子,正是最争强好胜的年纪,见父亲如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是满脸谄媚。将他那张原本长得不错脸都衬得面目可憎起来。   傅允是谁,贾赦一点也不知道,但是说起傅试,贾赦倒是有点印象。原著中,傅试是贾政的得意门生,任顺天府通判,有个妹妹名唤傅秋芳,因为生得好些,傅试妄图用傅秋芳与豪门联姻,将其耽搁到二十三岁。几百年后二十三岁自然没什么,但是在红楼世界,二十三岁是真真正正的大龄剩女,若是嫁得好些,还能给人做续弦,若是结果不好,便只能给人做小了。傅试此人之冷血淡薄,急功近利可见一斑。   想到此处,贾赦对这一对父女更加厌恶,起身道:“本侯考校徒儿功课的时候到了,今日就不和傅大人父子多说了。”   傅允再是皮厚,又不是真傻,贾赦干客的意思十分明显,只好陪笑着出来,到门房等夫人和女儿。   贾赦刚从书房出来,就有丫头来传话说有事请老爷。说起邢夫人找贾赦何事,贾赦听了也险些笑出声来。   原来,不光是傅允父子来了,傅太太也带着女儿来了。傅太太和邢夫人没寒暄几句,竟然问起贾琏的婚事来。贾赦立起来之后,邢夫人自己也早就历练出来了,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身打量了一眼傅秋芳,虽然确实是鲜花嫩柳般的人物,但是傅允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知州,也想和一等侯爷的世子攀亲,邢夫人自然是推了,现在特来告诉贾赦一声。   贾赦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只跟邢夫人交代了一声,以后有谁来给贾琏说亲,让邢夫人都不要私下答应,邢夫人自然点头称是。   打发了傅允一家,贾赦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贾母房里的丫鬟就来传说说老太太请大老爷过去。   贾赦微微皱了下眉头,自从上次贾母求贾赦说让二房回来,被贾赦言辞拒绝之后,贾母那边就老实了,不知今日又闹什么幺蛾子。   “你且先回西大院,等我换了衣裳在过去。”贾赦道。   那丫鬟知道如今贾赦说一不二,也不敢耽搁,立刻回去回贾母。   贾母见丫鬟回来,满脸焦急的道:“大老爷怎么说?”   丫鬟低头道:“回老太太,大老爷刚刚才送走客人,说换了衣裳就来。”   贾母听了,拐杖在地上一杵,叹道:“如今他越发本事了,全国各地的闲事都管,唯独亲兄弟、亲侄子不放在心上,也不知是怎么养出这样狼心狗肺的性子。”   “老太太说谁狼心狗肺呢?”贾赦站在门口,自己撩起帘子问。   贾母没想到贾赦今日来这么快,这样埋汰人的话被贾赦听了个正着,贾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只有一瞬,贾母就正色道:“快,收拾收拾去北门外的庄子,赦儿,我求求你,不管贾王氏以前做过什么,珠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你救救珠儿。”   贾王氏也从旁出来,跪在贾赦面前道:“大哥,以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鬼迷心窍,窃居正室、霸占库房钥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珠儿他毕竟什么都没做过,你救救珠儿。”贾王氏哭得满脸是泪,也不顾什么避嫌,跪行过来就要抱贾赦的腿。   贾赦被贾王氏这副样子吓得退了两步,贾王氏现下满身煞气笼罩,她走到哪里都是一层黑雾,简直是一个行走的瘟神,碰谁谁倒霉,贾赦可不想被这样的人碰到一个衣角。贾赦嫌恶的道:“事到如今还避重就轻,安知你今日的结果不是素日作恶太过造成的?”   贾王氏听了这话一呆,自然明白贾赦指的什么,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当着贾母的面承认当年害贾瑚的事。只眼泪汪汪的望着贾赦道:“大哥,大老爷,贾侯爷,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救救珠儿。”说完,真的砰砰磕了两个头。   贾赦冷哼一声道:“仅此一次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若帮你次数多了,会损福折寿,有损我家琏儿前程。”   说完,贾赦也不废话,直接去马棚牵了雷电,正欲上马,只见玉筠已经骑在马上。   贾赦道:“玉先生怎么也在?”   玉筠道:“我掐指一算,贾侯爷今日只怕有事外出,特来跟着瞧个热闹,贾侯爷不会嫌我碍事吧。”   贾赦一笑道:“有玉先生同行,我求之不得,玉先生请。”   一行人也不拖沓,各自上马直奔北门而去。别说贾赦对贾王氏夫妻是仇人,就是贾珠也曾在东院闹过一场,险些害得贾瑚和郑家树被跛足道人拘走魂魄,还大大损了修为,贾赦现在看到整个二房的人都烦。   但是这次贾王氏求上门来,贾赦犹都没犹豫一下就答应了,自然是另有原因。   原来这次打击倭寇,是利国利民的大功德,参与此事的无论是人是妖是鬼,全都积攒了功德。连以前修为比贾瑚弱的郑家树都精进了,唯独贾瑚仿若遇到瓶颈一般,修为停滞不前。   玉筠现在看着虽然年轻,却得到了前世的所有传承,极善卜卦推演。贾赦向玉筠请教贾瑚的情况,玉筠道:“贾侯爷本事了得,怎么连这个也忘了?但凡修为停滞,多半是有尘缘未了的缘故,大公子修为停滞,只怕心中还有心结未消。贾侯爷想想大公子的心结有可能是什么,对症下药解了心结,自然会有突破。”   听到这番话,贾赦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刚救出贾瑚的时候,贾瑚还是孩童心性,后来贾瑚吃了月华丹之后,虽然长成成年鬼魂模样,却又跟着自己南下,贾王氏杀他这一节,自然没有时间开解。   一行人到了贾政夫妻居住的庄子,贾珠已经奄奄一息。   贾赦、玉筠、白灵并排站在贾珠床前,贾政和贾王氏站在一旁,求贾赦道:“大哥,贾侯爷,求你救救珠儿。”   贾赦和玉筠对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贾珠这中邪中的也太深了,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死气。   见贾赦这副无力回天的表情,贾政吓得心下一沉,颤声道:“大……大哥,珠儿他?”   贾赦叹了一口气,一道符篆空中一挥,将燃烧的符纸贴在贾珠额头,笼罩贾珠的黑气散了一些,但是贾珠已经虚弱得脱了人形,就是驱邪成功,他这副身板也已经很难养回来了。   玉筠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说:“先给他服下吧。”   见玉筠生得谪仙一般人物,又是和贾赦一同回京的,贾王氏忙抢上来接药丸,要亲自给贾珠服药。玉筠也能望气,见到贾王氏上来,将手一收说:“王夫人身上煞气太重,接了药丸,会大大影响效验。”   贾王氏听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神色呆滞,似乎还包含了一丝悔意。   刚开始要接药那个丫鬟显然十分怕贾王氏,见贾王氏抢在前面,已经退到了一旁。贾王氏道:“彩雨,你伏侍珠大爷先把药吃了。”又转身对玉筠行了个礼道:“不知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我这里谢过先生了。”   贾珠原本已经奄奄一息,有贾赦用符篆给他驱了邪,又吃了玉筠的药丸,,精神倒好了不少,眼睛也睁开了,也认得人了,分别叫了父亲、母亲。贾珠叫人之后,又转眼看到贾赦和贾赦身旁两个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贾珠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贾珠已经昏昏沉沉数日,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醒来之后,还记得自己一家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都是被贾赦撵出荣国公府的缘故,对贾赦非但没有感激,还有怨恨,因而只装未见。   玉筠见到贾珠如此,有些冷淡的道:“心胸狭隘,虚荣善妒,不知感恩,这样的人当真不值得我救。”   贾王氏听了,险些吓得魂魄出窍。刚才贾珠吃了这位先生的药就好了许多,这位先生可开罪不起。因而贾王氏道:“珠儿,是这位先生和大伯救了你,你快跟这位先生和大伯道谢。”   贾珠听了,不解的问:“我好端端的,做什么要人救。”说完,苍白的脸上一阵红晕,神色迷离餍足。贾珠记得刚才他正在一处仙境和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云雨,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一大蓬火烧得仙子尖叫一声不见了,自己又被个不认识的人强拉了回来,好不扫兴。 第59章   贾赦见状心中冷笑不止, 如果不是为了贾瑚, 贾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救。   贾王氏听了,却哭道:“珠儿, 你都昏迷三日了,刚刚吃了这位先生给的药才醒, 快向这位先生道谢啊。”说着, 贾王氏自己走到玉筠跟前磕了个头。   玉筠见到贾王氏满身的煞气, 也是皱了皱眉头,往旁边让了让。   见贾王氏下跪, 贾珠忙道:“母亲,你快起来, 做什么向人下跪。这人年纪轻轻受得起您的跪拜吗?也不怕折寿。”   贾赦听了这话,恨不得上去给贾珠两个大嘴巴,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白灵一眼就看出贾珠是怎么回事,心中鄙夷, 口中道:“呸!就这满身罪孽的女人,谁愿意受她跪拜啊?被她这满身煞气沾到一点儿都要倒霉的。还有啊,我看你不过十四五岁,亲都没说,就要精尽人亡了, 还嘴硬什么啊。”白灵化形还没几天了,可没学会人类说话那么多弯弯绕,看出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这话说得伏侍贾珠的丫鬟彩雨脸上一红,她整日给贾珠换亵裤床单, 贾珠怎么回事,她最是清楚不过。贾政夫妻自然也知道贾珠是什么病,听了白灵这话,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   贾珠性格类似贾政,明明满肚子的男盗女娼,非要做出一副正人君子作派,自己做也做得,别人说了却觉满肚子的委屈,恼羞成怒的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贾政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被白灵说得难堪,忙出言阻止道:“珠儿!不得无礼。”假意呵斥贾珠,却也岔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又转身对贾赦道:“大哥,珠儿这是什么病症,还请大哥救救他。”   “救什么?自己淫心不定神仙也救不了他。”白灵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贾珠听得身子一颤,打了一个寒噤,方才那股魇住褪去,才觉浑身酸软无力,连气都喘不顾来。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已经卧床不起好几日,心中慌了起来。只是让他承认自己是个淫邪之徒,又开不了口。强行在榻上一撑,想要坐起来,却上半身只离榻不过数寸就摔了下去,这下贾珠心中更慌了。   王夫人见状,忙起身和彩雨一起扶起贾珠,在贾珠身后塞了两个靠枕,才回过头来问贾赦说:“贾侯爷,刚才侯爷给珠儿施了法,珠儿又用了这位先生的药,是就这样无碍了吗?还需要做些什么,用什么药?”   贾赦道:“晚了,精元大损,无法挽回。”说完,转头对玉筠道:“玉先生,我们走吧。”本来贾赦非常想通过这次解开贾瑚的心结,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   “你说什么?!”门内和门外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喊。原来,是随后跟来的贾母也到了。   “赦儿,珠儿是你侄儿,向来读书好,是个有能为的,你不能就让他这么年纪轻轻就没了。你想想办法。”贾母道。   贾赦听了,道:“瑚儿,你出来。”贾瑚嗖的一下从槐木牌里出来,贾母等人虽然看不见贾瑚,却冷感觉到房里多了一道阴冷的凉气。而贾珠现在将死之人,阳气极弱,能够看到阴物。贾珠见从贾赦身上的百宝囊里飘出一个人,吓得尖叫一声。而贾王氏则用手拼命的捂住了嘴巴。   贾珠这一受惊吓,贾母忙上前问怎么了,房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贾珠道:“瑚……瑚大哥从大伯兜里出来了。”贾王氏现在满身煞气,原本那点气运被自己消耗一空,也能看见阴物,结结巴巴的道:“瑚……瑚哥儿怎么长大啦。”   青天白日的,母子两个对着空气说这样的话,显得无比诡异,贾母和贾政听了都只觉身上起了一身鸡皮。   贾赦并不理会贾王氏母子,转身问贾母道:“老太太看看贾珠那个样子,还有个人形没有,能为在哪里?躺在病榻上还春梦连连的能为吗?这本是倒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贾王氏看看贾赦,又看看贾瑚,跟贾赦跪下道:“大哥,贾侯爷,玉先生,求求你们,大慈大悲,救救珠儿。”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下落,饶是贾王氏一向冷心肠,此时此刻也尽显舔犊之情。   “王夫人,从令公子面相上看,就非久寿之人。如今又不思保养,病入膏肓,非药石可治。若以后能断淫思绮念,清心寡欲,且贤伉俪能真心悔过,痛改前非,能为子孙积德,许有一线生机。”玉筠道。   贾王氏听了,哭道:“为了珠儿,我一定改。还请玉先生和贾侯爷慈悲。”   玉筠又道:“这个改字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的,你须得将以前的所作所为,都诚心向被害人认错悔改。”   贾王氏听了,脸上一呆,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害死之人无数,竟不知道从哪一件说起。“真的别无他法了吗?不知玉先生在哪里挂单,我捐钱,我捐很多很多钱。求玉先生一定要救救珠儿。”看到贾瑚,贾王氏也没脸再求贾赦了。   玉筠摇摇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牟尼院、都阳观、江南甄家是何结果,王夫人还看不明白吗?甄应嘉夫妻便是作恶太多,最终落得香火断绝的下场。虽然甄宝玉因为还在襁褓中没有落罪,但他也只有改名换姓,或有一线生机。王夫人做的那些事,已经将子孙运势消耗殆尽,若能诚心悔过,也只能为子女争取一二善终罢了。夫人只怕之前是圣天道信徒,自以为不怕阴司报应吧。如今邪教灭,正教兴,夫人以为还没有阴司报应么?”   贾王氏听了玉筠这席话,吓得魂飞魄散。她心中最担忧的,已经不是贾珠如何,而是自己将来进入地狱,该如何了。贾母见贾王氏身子发颤,心下狐疑,问道:“老二家的,你和珠儿都胡乱叫些什么,怎么有牵扯到瑚儿。”   贾王氏听到贾母说‘瑚儿’两个字,更是吓得一抖。   贾母追问道:“什么瑚儿,瑚儿在哪里?”   玉筠冷笑一声,几张符篆飞出,贴在贾珠房里墙上四壁,瞬间屋子里变得极静。当然,贾珠因为在养病,屋子里本来就不吵,但是现在贾母和贾政感受到安静和以前完全不同,就是那种感觉不到一丝活人气息的静,形容不出来,却让人不自觉的毛骨悚然。   贾赦猛然一惊,觉得这种安静十分熟悉,然后看了玉筠一眼道:“不知玉道长以前可曾去过山东聊城东南的恶虎岭?”   玉筠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对着贾赦一笑。玉筠本就生得俊美不似凡尘人,这一笑,越发气度如仙。不过贾赦一点也没心思欣赏美男,反而心中乱糟糟的。   玉筠在贾珠房里结了个奇怪的阵法,将此地隔离成了一个小小的阴间。若是上一刻贾赦还只是怀疑恶虎岭的阴阳界和玉筠有关,只看玉筠这心照不宣的一笑,贾赦便知恶虎岭阴阳界的阵法确实是玉筠所设,那么却邪剑的一万剑灵和玉筠又有何关系?   贾赦心中一百个问号,却来不及细想。贾珠房里被隔成小小阴间之后,贾母、贾政等阳间之人听不到任何属于凡间的声音,却能看见站在贾赦身旁的贾瑚。   贾母支支吾吾的道:“这,真的是瑚哥儿?”说着,甚至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拉贾瑚的胳膊。   贾母不喜欢贾赦一房,但是贾瑚小时候实在是玉雪可爱,贾母对贾瑚倒是有几分感情。贾瑚吃了月华丹之后,如今已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生得俊美非凡,一双桃花眼既有几分像贾赦,又有几分像当年的张氏。   贾瑚站着没动,贾母手向前一伸,就穿过了贾瑚的胳膊,但是除了赶到微微一丝冷气,贾母什么都没感觉到。   “老太太。”贾瑚还是向贾母躬身行了个礼。   贾母打量贾瑚半日,转身对贾赦道:“赦儿,瑚儿这是?”   贾赦立在那里没说话,玉筠对贾王氏道:“王夫人,苦主就在眼前,当年的事,冷子兴也全招了,你若不说,我们这就走了。令公子的病,王夫人另请高明的吧。”   经历了许多事,贾王氏自然知道贾赦是有真神通,这位玉先生虽然看起来比贾赦还年轻好几岁,看上去本事却比贾赦更大的样子。贾王氏满眼含泪,对玉筠道:“玉先生,我做的孽报应到我一个人头上就是,珠儿到底是无辜的,还请玉先生救珠儿。”   玉筠冷笑道:“当真冥顽不灵!”又转身对贾赦说:“侯爷,请证人吧。”   贾赦点点头,燃了一张符纸,很快吴胥和栗禄就带着冷子兴的鬼魂来了。冷子兴在江南已经吐了许多证供,也画了押。可是在押解回京途中,因听说倭寇据点都被灭了好多处,冷子兴万念俱灰,又怕回京之后受到极刑,竟然自尽了。   当然,冷子兴就是死了,魂魄也没逃脱报应,被押回地狱服无穷无尽的苦役。因为贾赦和地府关系好,此刻借冷子兴来作证,阎王自然乐意还贾赦的人情,也欣然同意。   贾王氏早就打听得冷子兴已经畏罪自杀了,自以为自己害贾瑚的事死无对证,才苦撑到现在,谁知现在看到两人手持招魂铃、缚魂索压着冷子兴来了,吓得惊恐万状。   冷子兴顾然恶贯满盈,却觉贾王氏比自己更可恶百倍。凭什么自己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贾王氏还好好活着?   于是将如何得到定水针,如何害贾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贾王氏就是还想反驳,又如何经得起当面对质,越说到后面越漏洞百出。贾母虽然十分偏心二房,但是冷子兴之言和当年情形一一对应,竟是全都合得上,由不得谁否认,贾母就是再想自欺欺人,也知道贾瑚之死是贾王氏害的。   说到后面,贾王氏辩无再变,流着泪委顿在地,贾政也是一脸木然。贾母气恼以及,举起沉香拐劈头盖脸就往贾王氏头上敲,便敲边骂:“你这个毒妇,要害得我贾家断子绝孙。”只是贾母这通发泄不知道是当真恨贾王氏已极,还是为自己以前固执的偏心挽回些许颜面。   连害死贾瑚的事都揭开了,贾王氏觉得再没什么好隐瞒的,疯了一般将自己做过的恶事桩桩件件的坦白出来。什么包揽诉讼、重利盘剥、害死贾政房里怀了孕的的俏丫鬟等等,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只看贾王氏那副端庄稳重的样子,谁能想到她居然做下这许多恶事?   贾母和贾政更是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为自己之前的眼瞎自戳双目。   这些话,在江南抓住冷子兴的时候,贾瑚已经听过一遍,如今再听一遍,仍是泪流满面。贾瑚遇害时,还不足四岁,也部分不清贾政夫妻内里藏奸,只知道二婶对自己一向极好,怎么会沾上害自己的因果。这一疑惑成了贾瑚的心结。   如今听到贾王氏自承做过的恶事,才知道贾王氏本就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人,为了利益,从不将他人性命放在眼里,自己不过是因为挡了贾王氏的利益,被她害死的众多无辜之人中的一个。   想到这里,贾瑚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有些人生来就恶毒至极,常人有悔恨之心,有恻隐之心,他们没有,而贾王氏恰恰是这类人中之一。即使有朝一日他们的恶行终于被揭露出来,他们往往也只会悔恨当年自己做得不够干净,而不是悔恨自己不该那样做。   贾瑚心中正这么想,就听贾王氏果然疯了一般的大喊:“成王败寇,我只恨当年全然听冷子兴那厮的法子,只将贾瑚镇压在马棚之下,而没有请法师将其打得魂飞魄散!否则哪里有被贾恩侯查出真相的一日!”   饶是贾赦和玉筠都见多识广,也被贾王氏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惊到了。   贾瑚听到贾王氏这样疯狂大喊,突然心中释然:贾王氏是没有心的人,她害死自己,仅仅因为自己是荣国府嫡长孙,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瑚想通之后,贾赦和玉筠都真切的赶到贾瑚的气场强了不少,这是突破心结,修为精进了。   贾王氏再恶贯满盈,到底是做母亲的人,疯狂宣泄之后,又流着泪看着玉筠道:“玉先生,我记得的都说了,您能先救救珠儿么?”   玉筠冷笑道:“你视别人的人命如草芥之时,可曾想到别人也是娘生父母养的,也是别人的心头肉?”   贾王氏一怔,她以前可从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正在此时,只见贾珠又眼神迷离起来,一个苏媚入骨的女子声音道:“珠郞,你在哪里?”   虽然众人还在北门外的庄子之中,但此地已经被玉筠隔入阴间,照理说,阳间的声响是一点听不见的。这女子声音竟然能传进来,可见其修为高深。贾赦想到此处,不自觉的向玉筠瞧去,果然玉筠也是脸色一变。   贾赦和玉筠只这一瞬间,不知病榻上半死的贾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开脖子吼道:“仙姑救我!”贾赦忙一道定根符飞出,贾珠立刻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了,但到底晚了一步。 第60章   “珠郞, 珠郞!”女子的声音穿透力很强, 犹如敲在人心尖上一般,贾母、贾王氏、贾政都听见了。尤其贾政听见之后, 脸上也露出迷离之色,和往日假正经形象全然不同。   贾赦一眼瞥见, 心中啧啧一下, 儿子要死了, 老婆又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玩意儿,这贾政居然还有心思好色。不过贾赦也没时间鄙视贾政, 女子的声音已经越发近了。   玉筠将手一挥,撤了阵法, 虽然依旧是在屋里,却给人一种突然敞亮的感觉,同时,贾母和贾政也看不见贾瑚了。   与此同时, 一阵异香传来,贾赦和玉筠都觉不对,忙捂上鼻子。同时,贾赦咒诀一念,向让贾瑚赶紧回槐木牌。   贾瑚刚一动, 一根红绫就向贾瑚卷去。贾赦勃然大幕,举起却邪剑就砍。那红绫像活的一般,见却邪剑看来,赤链蛇一般向旁缩开, 迅捷无比。   同时,一个女子飘然入内,蹁跹婀娜,美艳不可方物。贾珠此刻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眼睛看到那女子,便再也移不开了,仿若醉酒,苍白的脸上出了一阵红晕。就是贾政看到这女子颜色,也如痴如醉的向前走了两步。   贾王氏一生最恨风流婀娜之人,背地里总说这些人是妖精。这女子不仅品貌风流,还天生一段艳色,即便女子看了,也不禁面红心跳,想到香艳之事。再看贾政父子此刻丢人现眼的样子,更加恨得咬牙。   那女子将手一挥,贾珠身上定根符轻飘飘的滑落,上面殷红的朱砂也瞬间淡了。显然,这女子的修为比贾赦之前遇到的众妖魔鬼怪都要高。   “遣香,你来了?这是我祖母和父亲、母亲,今日我就告诉他们,上你家提亲好不好?”贾珠殷勤的问。   这话让贾母和贾王氏吓了一跳,这女子突然出现在房中,行动鬼魅,绝非常人,又长成这个样子,只怕是那些专吸人元阳的妖邪,贾珠竟然向其提亲,难怪贾珠一病不起。   “珠儿!不可!”贾母喊道。   那女子一双妙目在贾母脸上一扫,笑道:“死老太婆急什么?谁还稀罕嫁给个将死之人不成?我不过是来寻回补天石的。”这一笑,更是魅惑入髓,贾政、贾珠父子早就不知身在何处,就是那女子如此轻视贾珠,贾珠依旧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直愣愣的看着女子。   贾母见此情形,大是着急,道:“赦儿,你快杀了这妖女!”   女子轻蔑的嗤笑一声:“快将补天石还我,否则你们全都得死!”   贾赦冷笑一声说:“你叫遣香?不是放春?应该是警幻才对吧。”   那女子突然大惊失色,转向贾赦道:“你是谁?”贾赦不过是随口一诈,不想这女子果然就是警幻。   贾赦没有理会女子,而是继续若无其事的道:“离恨天上,灌愁海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贾赦说一句,那女子脸上神色就是一惊。   贾赦一语道尽警幻来历,又道:“我说丫头,如果你被男人辜负了,该去杀了辜负你的男人才是,若是有余力,再帮几个苦命女子脱离苦海,也是积攒功德。修行不易,你好容易有了修为,怎么处处跟女子过不去?费尽心机只为害得得天地灵秀的女儿家薄命而终?怕不是因为你自己遭遇悲惨,成了怨妇,对其他女子都嫉妒发狂了吧?”   如果贾赦之前猜此女是警幻,还因为看过原著,有几分依据,此刻这番话就纯属胡说八道了。好比冷兵器时代时候的两军对垒,都先要骂战一样,为的是激怒对方。   谁知警幻听了这话怒不可竭,原本美艳得没有缺点的脸上也出现了狰狞的青筋,贾政和贾珠看了,都不由得一惊,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警幻尖叫一声,手往前探,变成藤蔓像贾赦卷去。这一下将贾母、贾王氏都吓得险些晕倒,贾政和贾珠更是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   贾赦心中暗叫一声来得好,直接上了一道雷符去接。轰的一声,贾珠房里的众人都震晕了,警幻却只是身子微微一颤,又狞笑着向贾赦攻来。   贾赦假装不敌,且战且退,往房外退去。警幻暴怒至于,房里藤蔓疯长,比之前的曼陀罗花妖放出的藤蔓长速快了十倍不止。须臾就将庄子的四壁撑破,墙上,房顶上都长出藤蔓来,若是不能迅速破阵,只怕几人就要被这密密麻麻的藤蔓缠住了。同时,藤蔓之中开出彩色花朵,发出诡异的异香,闻得人头晕目眩。   玉筠一把符篆扬出,同时一手拉着贾赦,一手拉着白灵,贾赦只觉得眼前一暗,也没怎么动,但耳中一片清净,那股异香已是不见。   玉筠拉着来两人往前跑了几步,再手一挥,贾赦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到了庄子外当日自己大战曼陀罗花妖的位置。贾赦佩服的看了一眼玉筠,这位玉先生已经修炼到了在阴间阳间自由行走的地步。刚才那一下,玉筠是抢在庄子被藤蔓彻底封住之前,隔出一个小小的阴间,又带着贾赦和白灵走出庄子之后,切换回阳间。所以刚才贾赦等三人从庄子出来,路上丝毫没有受藤蔓阻挠。   警幻自以为自己一旦出手,三个凡人必是束手就擒,没想到不过眨眼功夫,三人就逃得无影无踪,气得脸色铁青。   正在此时,贾赦大喊道:“警幻怨妇,快不出来受死?”   警幻深恨贾赦揭穿她心中痛事,听到贾赦又那话激她,怒气冲天,人还未至,藤蔓先到。娇叱一声,飞身而来,满身飘飘扬扬,洒下无数毒花粉。贾赦边跑边喊:“玉先生,你先抵挡一会儿啊!”说着拉着白灵头也不回的逃了。   玉筠一愣,不知道贾赦搞什么,也只得掏出一把符篆向警幻扬去。   玉筠是应天门第八代掌门,和贾赦系出同门,身上又有两辈子的修为,法力自然不弱。方才在庄子里面,为了避免伤到普通人,有损修为,玉筠、贾赦都展不开手脚,如今到了庄子外面,玉筠全力施为,即使不能必胜警幻,也能抵挡一阵。就是不知贾赦怎么突然跑了。   警幻见贾赦拔腿就跑,以为他是为了保护贾瑚的缘故,气得跺脚的同时,玉筠的一把雷符已经到了。警幻虽然修为高深,却走上了邪修的道路,极怕雷符,见一把雷符飞来,气势一滞,忙往旁躲开,同时刚才攻击来的藤蔓和花粉也被霹得四下飞散。   玉筠不敢大意,又是一把接一把的雷符往警幻扬去。认识贾赦之后,玉筠听了贾赦这一年多和各种邪祟斗法的情形,知道雷符极为管用,也是没事就画一些存着,一个百宝囊里装满了雷符。   警幻修为极高,玉筠再是两辈子的修为,也只有不足百年,独自应付警幻还是极为吃力。用雷符震散毒花粉,又用斗符攻击警幻,也只有招架之力而已。   玉筠边打边心想:这个贾侯爷关键时候怎么如此不靠谱?罢了,我先抵挡一阵,抵挡不住的时候也只有从阴间逃走了。   正在此时,几柄桃木小剑疾飞而至,贾赦又提着却邪剑回来了。   警幻侧身避过,见到贾赦,又是怒目而视,手一挥,一大蓬毒花粉向贾赦劈头盖脸的罩去。   贾赦一道雷符霹出,震散花粉。   玉筠见贾赦去而复返,压力一缓,也腾出手来,三道雷符连珠儿霹向警幻。   警幻怒道:“无耻小人!”挥手一根藤蔓横扫,接下三道雷符,同时,那一根藤蔓也被炸成一缕飞灰。   “下贱怨妇!”贾赦手上没讨到便宜,嘴上可不会认输。   简单四个字又将警幻的怒气刺激起来,同时,修为也是一降,玉筠和贾赦都觉压力一减。   两人乘胜追击,贾赦在正面牵制,玉筠在警幻背后夹击,警幻不料两个凡人竟然有如此修为,心中越发愤怒。这一怒,更加影响修为,贾赦和玉筠都见机得快,纷纷祭出将雷符裹挟着斗符铺天盖地的扬向警幻。   警幻见漫天符纸犹如黄色蝴蝶,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罩来,自己竟是避无可避。而自己那些毒花粉在这些符篆面前不堪一击,仿佛那些符纸真的是采集花粉的蝴蝶,是自己毒花粉的克星。   警幻知道自己一旦真的被这些符纸困住,局势会极为不利,忙口念咒诀,用尽所有力气施法,一蓬一蓬毒花粉扬出的同时,从周身生出无数藤蔓,护着自己向空中升去。   贾赦只见警幻脚底的藤蔓像天梯一般越升越高,拖着警幻逃向空中,周身的藤蔓像八爪鱼一样旋转飞舞,快成一道道残影,自己和玉筠的符纸遇到藤蔓要么被击得灵力全无,飘零落下,要么和藤蔓同归于尽,战况极为惨烈。   在警幻就要完全冲出符纸的笼罩时,白灵从天而降,一大蓬雷符往警幻脸上直霹。   警幻勃然大怒,扬起一大捆藤蔓向白灵砸去。白灵放了雷符之后,身子一闪,变回本体,狐狸极其灵活,向旁一株大树扑去,然后顺着树干滑下来,眨眼不见了。原来刚才白灵一直潜伏在这株树上。   白灵突施偷袭取得奇效,警幻为之一愣。又见一缚魂索像蛇一样追着自己缠过来。   同时,警幻冷笑一声,心道:这些雕虫小技又能耐我何?手上不停,一挥手,又准备用藤蔓荡开缚魂索。谁知警幻这次施法,却不灵了,并没有藤蔓击出,去对抗缚魂索,警幻心中一慌,忙侧身躲开。   那缚魂索向长眼睛一般追着警幻,阴魂不散。而警幻却一根藤蔓也扬不出了。警幻惊恐的瞪大眼睛,却无济于事,顷刻间,缚魂索追上来,一圈一圈的将警幻缠住。警幻一声尖叫,自己脚下的藤蔓也迅速枯萎,警幻只觉自己从空中急速掉落,耳旁风声呼啸。   原来,贾赦想起上次捉拿曼陀罗花妖,公孙霸将花妖提着离开土地之后,花妖的法力就施不出来了。于是贾赦这次故技重施,却是吩咐白灵和百里超趁自己和玉筠和警幻缠斗的时候,分散警幻注意力后,找机会潜伏到一旁的大树上。   白灵对警幻突施偷袭的同时,贾赦在地上用却邪剑斩断警幻脚下托着她的藤蔓的根部,警幻便如踩在无根之木上,离了土地,法力实战不出了。贾赦吩咐白灵一击之后,无论得手与否,都马上逃走,同时百里超出来用缚魂索对付警幻。   警幻见到白灵从天而降,果然大吃一惊,没有注意脚下,贾赦砍断藤蔓,警幻彻底离开和地面的联系,自然逃不开缚魂索的追击。这一计策环环相扣,若是有一环失败,只怕贾赦一方就会一败涂地。幸而几人配合十分紧密,警幻再是道行高深,也被捉住了。   方才从庄子出来,贾赦让玉筠抵抗一会儿,就是带着白灵布置计策去了。 第61章   百里超也用缚魂索把警幻捆成了一个粽子, 才从树上跳下来说:“侯爷真是神机妙算。”   贾赦笑道这不算什么, 才转身瞥了一眼警幻道:“这个怨妇本事不大,怨气倒不小。”气得警幻越发怒不可竭。   玉筠看了一眼贾赦, 心中暗想:当年柏煦师弟每每和人斗法也喜欢骂人,把人气得半死, 不过也是他办法最多的, 总是能够以弱胜强, 反败为胜。想到这里,又暗叹一口气心道:我怎么无端端的又想到这个。   抓住警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玉筠问:“贾侯爷, 你可不够意思,这怨妇还是有些本事的,你怎么将我独自留下对付这妖婆子。”玉筠说完,愣了一下, 若有似无的看了贾赦一眼。   玉筠当年性格比柏煦沉稳内敛很多,极少嘴上讨人便宜,不过以前柏煦每每拿言语激怒对方,玉筠总是要上前帮腔。今日三番四次骂警幻的明明是贾赦,玉筠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 也顺着贾赦骂了两句。   警幻被左一句怨妇,又一句妖婆子的骂着,恨不得杀了贾赦、玉筠等人,饮其血, 啖其肉。   贾赦收起却邪剑一笑道:“我这不是保存有生力量,伺机反攻么?”   “你说什么?”玉筠反问。   贾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高兴,竟然把红军长征时候的战略战术说出来了。笑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着玉先生修为高深,就是不要人帮手也能活捉这死怨妇,所以我到旁边安排了一下战术。”   几人大战一场,尤其是贾赦和玉筠正面牵制警幻,耗费了不少灵力,也都极累了,正准备回府,却见贾母奔出来喊道:“赦儿,你救救珠儿!”   原来,警幻被活捉之后,离了土地,法力维持不住,庄子上的那些藤蔓荆棘也都死了,贾母等几人相扶搀扶着出来。唯有贾王氏是独自一人,贾母和贾政都厌弃了她,她满眼看着贾珠,而贾珠又左顾右盼寻找他的遣香。   “珠郞,救我!”警幻修为比曼陀罗花妖高得多,即使被缚魂索缠住,也能维持幻象,依旧是个美若天仙的样子。   贾珠将死之人,自然能看见百里超提着警幻,见一人凶神恶煞的拿着绳索捆着遣香,竟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生出一股悍勇,推开贾政就朝警幻奔来。   众人看到贾珠如此,都被他惊得一愣,这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贾母和贾王氏倒是疑心警幻来历可疑,同时惊呼出声。   “珠儿,回来!”   “珠儿,不要!”   可是贾母年老体衰,贾王氏体丰跑不快,也只能嘴上空喊罢了,哪里拦得住他?   百里超千年老鬼,又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出身,自然战力非凡,若是有心避开,就是十个贾珠也摸不到警幻一下。不过缚魂索乃地府法器,贾珠一个凡人不可能解开;贾珠既然执意要到茅厕打灯笼,百里超也懒得管他找屎,于是站在那里没动。   只见贾珠满脸潮红,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飞奔向警幻。就在贾珠离警幻还有两丈之远时,突然魂魄出窍,但魂魄和肉身都依旧不约而同的扑向警幻。   贾赦和玉筠都觉不对,不约而同的扬出定根符,但是已经晚了,就是符纸能定住贾珠的肉身,也追不上贾珠的魂魄。魂魄心随意动,转瞬就到了警幻面前。而此刻,贾赦和玉筠的符纸都还飞在半空。   定根符之所以会追着人去,例无虚发,乃是因为会识别人的生气。贾珠魂魄和肉身分开之后,肉身上已无生机,定根符失去了目标,就像两个迷路的孩子,在空中打着旋儿。   只刹那间,贾珠的魂魄已经扑到警幻身前,只见警幻发出一声狞笑,虽然被缚魂索捆住,依然脖子伸长,向贾珠咬去,贾珠依旧如梦似幻的瞧着警幻。   百里超情知不好,急挥缚魂索,但是贾珠乃是魂魄心随意动,百里超虽然也能心随意动,但百里超从瞧出贾珠意图到心念电转,总需要一个反应时间。只这一瞬间的耽搁,警幻已经咬住贾珠魂魄的脖子,接着只见缚魂索急转,仿佛被抽动的陀螺,百里超一圈一圈的捆像警幻。但是警幻依旧从缚魂索中逃了出来,而贾珠被吸入了缚魂索内。移形换位了!   同时,贾珠的身子在空中一僵,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无论是能看见鬼魂的还是看不见的,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变化惊得一愣。“珠儿!”贾王氏凄厉的惨叫。   百里超满脸沮丧的立在那里,虽然是千年老鬼,也有些愧疚的看了一眼贾赦。   贾赦和玉筠、白灵都急奔过来,贾政、贾王氏、贾母也过来扶起地上的贾珠。贾政颤颤巍巍的探了贾珠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忍不住大哭起来。   贾王氏能看见警幻将贾珠拖进了缚魂索中,此刻悲痛欲绝,爬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贾政几个耳刮子:“都是随你这个好色坯子,被那妖精鬼怪蛊惑,这下丢了命了,你还我珠儿命来!”   贾母看到好好一个家如今变成这样,也是悲从心来。   贾赦一行可无心去理会贾家二房,百里超提着贾珠走到贾赦跟前,垂头丧气的道:“法师,对不起。”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贾赦和玉筠异口同声,贾赦和玉筠对视一眼。   百里超问:“这个生人,还要放出来吗?”   玉筠继续道:“先别放,我总觉得有问题。”又转身对贾赦说:“贾侯爷,烦劳先将一万剑灵招出来戒备,再将城隍大人也请来。”   刚才逃了警幻,贾赦不敢大意,立刻照做了,顷刻间,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阴兵将几人围住,公孙霸走到贾赦跟前道:“贾恩侯,这次再没架打,我可要跟你打了啊。”   贾赦也没心情跟公孙霸插科打诨,急忙向阴兵们下了令,众剑灵不但将几人团团围了起来,还在附近的山头、树冠都等视野开阔处,都立了岗哨。   公孙霸听了一个妖物已经被缚魂索缠住,还金蝉脱壳逃了,也不再大意,手握缚魂索站在百里超对面,百里超才缓缓的打开缚魂索。果然,缚魂索里面还捆着贾珠和一个狼毒花花妖。   玉筠冷然道:“果然如此!”   贾赦看到维持不住幻形,变回了一株狼毒花的警幻,依旧死死的缠在贾珠的身上。贾珠此刻才知道怕了,哭着对贾赦喊道:“伯父,救我!”   公孙霸抖开缚魂索,缠住狼毒花花妖的本体,警幻缠着贾珠的魂魄不肯放,贾赦拔出却邪剑,就向狼毒花的枝丫砍去。警幻怕极,急忙放了贾珠,百里超将贾珠放出来,送回贾珠的肉身。   但是贾珠本就元阳受损,又遭此大劫,魂魄被送混肉身之后,也只来得及跟贾政、贾母等人交代几句遗言罢了。   百里超放走了警幻,心情十分沮丧,将贾珠还回肉身之后,立刻回过身来,一缚魂索就抽向狼毒花妖,狼毒花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百里超鬼脸阴森的问:“逃走那个是谁?!”   狼毒花妖瑟缩着不敢说话。   玉筠满脸自责的道:“百里将军,此事不怪你。是我疏忽了。”   贾赦等人都面带不解的看向玉筠。   玉筠道:“一百年前,应天门在圣天道手上吃了亏,后来天下大定之后,我曾经调查圣天道几十年,他们除了能魂遁之外,还能借替身金蝉脱壳。这时候贾珠上前送死,警幻自然不会客气。就是没有贾珠上前,警幻也必会借其他方法逃脱。况且,这次就算有贾珠送上前做替身,警幻也只逃脱一半。若是我早些将情况说明,那一半也逃不掉。”   听说逃脱一半,白灵眨眨眼睛看着贾赦。贾赦一笑,接下来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警幻是一个鬼修和一个花妖合体了,逃脱的是鬼修,但是花妖还是没来得及逃脱。至于她们怎么合二为一的,只怕还要细审才知晓。”   直到后来公孙霸带着警幻回地府细细审问了狼毒花妖,才知贾赦所猜果然不错。警幻成为鬼修和花妖合二为一的独特妖物,其实过程非常悲惨,但是她后来的所作所为,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公孙霸依旧将狼毒花妖缠成一个大蚕茧,玉筠又追问贾赦方才让自己独自抗警幻,是布置了什么战术。   贾赦道:“其实也没什么,上次我在这里和曼陀罗花妖大战过一场,知道这些植物妖孽离了土壤,便会法力大减,故而安排白灵和百里将军候在附近大树上埋伏,若是警幻不自己离地,我也会用雷符逼她离开地面。谁知警幻自以为是,竟然直接用藤蔓将自己托起来,那咱们更加省事了,只要砍断她的根系,必然逃不脱缚魂索的追捕。”   贾赦说到这里,百里超依旧满脸惭愧。   玉筠听到这里,些微有些走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贾赦斗法智计百出,他总是想到柏煦,即便贾赦长相和柏煦全然不同。   “贾将军选择在这里斗法,只怕也有深意吧?”玉筠状似随意一问,却看着贾赦的眼睛。   贾赦一愣,突然笑起来,反问玉筠:“还能有什么深意?”   玉筠笑道:“警幻还在庄子内的时候,法力要高强许多,若是我们从阴间遁走稍微慢了些,只怕就被困死在庄子里了,连斗法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到了这里,警幻的法力却低了很多,我当时不明就里。直到听到贾侯爷说,这里就是上次侯爷和曼陀罗花妖斗法的地方。   既然植物草妖斗法要借助大地之力,自然要吸收土地的养分,土地肥沃之地连庄稼都会长得好一些,那些被妖物控制疯长的藤蔓自然能长得更快。这里不久前侯爷和曼陀罗花妖斗了一场法,土地中的养分不知道被消耗了多少,警幻到这里斗法,法力自然要大打折扣了。”   贾赦笑了一下,也没否认。   白灵听完,一双眼睛十分崇拜的瞧着贾赦道:“师父,您果然聪明绝顶,这么转瞬功夫,就能想到这些。什么时候也教教徒儿。”白灵说得非常真诚,都说狡猾的狐狸,狐族自然个个聪明绝顶,但是这种临阵灵光乍现似的借势而为,他自己还做不到。   贾赦笑道:“凑巧,凑巧罢了。”   玉筠淡淡的道:“天时地利人和,人人都会说,但真能在万分紧急的时候顺势而借的能有几人,侯爷何必谦虚。”说完,玉筠神色十分落寞。当年,师弟能在被太虚迷幻阵困住之后,还在那样紧急的时候找到太虚迷幻阵的破绽,将自己送出阵去,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应变能力。若非师弟见机得快,应天门最杰出的三大弟子,一百年前就被圣天道一网打尽了。只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玉筠希望被送出阵法的是柏煦。 第62章   逃了鬼修, 捉住一个狼毒花妖, 虽然这种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一行人难免有些沮丧。   让一万剑灵回却邪剑之后, 一行人就准备先回府再说。   贾王氏作孽太多,运势太低, 已经能够看见阴物。方才贾珠如何魂魄出窍, 如何被警幻拉入缚魂索中, 又如何死在自己面前;贾赦如何指挥一万剑灵,如何捉拿花妖, 贾王氏都看着清清楚楚。   贾珠的魂魄被百里超送回肉身之后,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我不想死”就撒手人寰。贾母、贾政都悲痛欲绝, 只有贾王氏因为看到无比震撼的场景,一直神色恍惚,在旁边发抖。   见到贾赦跨马准备进城,贾王氏什么都顾不得了, 大声喊道:“贾侯爷请留步!”   贾赦回头看了一眼,贾王氏飞奔过来道:“贾侯爷,珠儿他真惹上邪祟,真的是因为我作孽太多吗?”   贾赦被贾王氏这话问得一愣,淡淡的道:“天意难测, 我也不知。不过若非你贪心太过,害死瑚儿,彻底令我心寒,也不至于被赶出晋江侯府。若是你们一房还借住在晋江侯府, 贾珠就算依旧沾上邪祟,也不至于终究无救的时候才发现。” 说完,贾赦也不管贾王氏如何,拍马回城。   贾王氏看着贾赦一行的背影,想到贾赦刚才说的是,终究痛哭出声。   因为二房居住的庄子被藤蔓根系撑裂了墙壁屋顶,现在庄子不能住人,也不敢住人了,二房一面给贾珠置办丧事,一面又重新寻找住处,最后住到了贾王氏陪嫁的一个店铺。铺子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供人住宿的屋子。可笑的是到了这步田地,贾政还嫌弃周围邻居都是商人,满身铜臭,玷污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贾赦回府之后,又将贾府里里外外加强了阵法,他总觉得警幻已经在人间现身,或许更大危机已经来了。   七日之后,地府审完狼毒花妖,公孙霸前来跟贾赦说案情,同时也蹭一顿酒喝。   贾赦、玉筠、白灵、公孙霸、百里超、贾瑚、郑家树等人、妖、鬼坐了一桌,踏雪依旧坐在玉筠肩上。   据公孙霸说,狼毒花妖正是一个鬼修和一个花妖合二为一的妖物。但是鬼修之前有什么经历,狼毒花妖也说不清楚。   数百年前,一具女人的尸体被扔到荒野,尸体腐烂之后,自然会成为养分,狼毒花的根系就拼命往女人身上纠缠生长,后来颅骨里、眼眶中、胸腔内都扎满了狼毒花根系,那株狼毒花也长得特别茂盛,成了一片花丛。又过了几年,恰逢庚申年中元夜,狼毒花偶然得到帝流浆,开启了灵智。   狼毒花妖有了灵智之后才知道女人的魂魄一直没有离开尸体,因为狼毒花妖将鬼修的尸体全都吸收了,那鬼魂就将狼毒花当成了本体。一个鬼修和一个花妖争夺很多年,终于思想也渐渐融合,成为了合二为一的独特妖物。   贾赦一边帮公孙霸倒酒,一边听他说警幻的案子,听完之后,贾赦道:“玉先生怎么看?”   玉筠道:“我在想贾珠不过一个资质普通之人,警幻找上他干什么?”   贾赦略一沉吟,看了贾瑚一眼道:“我觉得,圣天道的目标是瑚儿。”   贾瑚听得身子一颤,有些懵懂的道:“我?我不过是一个普通鬼魂,他们抓我能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贾赦略顿一下,接着道:“但是,当年贾王氏为了掌控荣国府,害死瑚儿,若是害怕报应,完全可以将瑚儿害得魂飞魄散,何必用那样恶毒的法子镇在马棚下?若是只此一件反常的事,也只当巧合罢了。可是去岁我升了晋江侯,在府中办宴答谢亲朋戚友,又是贾珠受纸人儿蛊惑,险些拘走珠儿。而今日,警幻来了之后,并未理会贾珠,而是先偷袭瑚儿……若他们的目标不是瑚儿,岂会有这样几次三番的巧合?所以,瑚儿对他们必有特殊意义。”   玉筠听了,点头道:“侯爷言之有理。”   贾瑚自从在七日前解开心结,不但修为突飞猛进,再次听到以前自己遇害的事也淡然了很多,虽然依旧鬼脸铁青,却再也不会泪流满脸了。   贾瑚沉吟一下道:“若是父亲推测不错,孩儿现身引他们出来如何?”   贾赦听了一惊,肃然道:“不可!你不但不用现身,还绝对不有所差池,从此以后如无必要,只在槐木牌中静修即可。既然你对于圣天道有特殊意义,想来是不可替代的,只要你好端端的,日后他们必然还会来找我。咱们守株待兔即可。”   “可是如此一来,岂非总是将父亲置身于危险之中?”贾瑚满脸担忧。   贾赦笑道:“这倒没什么,他们要从我手上讨到便宜也没那么容易。瑚儿,你要记住,你极有可能关系正邪两派的整个战局,在搞清楚他们目的之前,切莫以身犯险。”虽然贾赦还没猜到圣天道抓贾瑚的目的是什么,但贾赦总觉得贾瑚与沟通天庭有关。   贾瑚听了,有些委屈又非常懂事的点点头。大书房里的氛围也有些凝重。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玉筠道:“城隍大人,您是否可以回去之后再审一审警幻,既然她是出来抓贾瑚的,或许能从她嘴里得到些什么。”说完,又转身看着贾赦道:“侯爷,我们现下可以从贾珠什么时候中邪开始查起。”   贾赦道:“玉先生提醒得是。”公孙霸也点头答应,说回去就审警幻。   沉吟一下,贾赦转身问公孙霸:“城隍大人,狼毒花妖招了她的来历了吗?”   公孙霸道:“说了啊,这妖女说她是在放春山得的道,问来问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破地方。”   贾赦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击了两下,道:“狼毒花在北疆、西域都有生长,若是我没猜错,这放春山应该在西域某地,城隍大人回去之后,不如诈一诈狼毒花妖,问他放春山离西海国还有多远。”   公孙霸笑着应是,又问:“既然狼毒花在北疆、西域都有生长,贾恩侯你为何笃定在西海国那个地方?”   贾赦笑道:“北疆还算安稳,西海国这些年国力日盛,据说对西海沿子的百姓多有骚扰,既然警幻是狼毒花妖和鬼修合二为一,总是从西域来的几率大些。我不过是随便一猜,对了最好,便是猜错也不会更坏。”   其实贾赦猜测放春山在西域,还因为原著中数次提到西海沿子,自己穿越过来之后,有得知在西域的确有个西海国,结合贾探春和亲的情节,贾赦隐隐觉得后来本朝和西海国有一场大战,极有可能还战败了。不过贾赦隐去这一节没提。   玉筠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贾赦,不知道为什么,和贾赦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贾赦某些时候像柏煦。   定了接下来的思路,给公孙霸等鬼魂烧完供奉,贾赦送走公孙霸,又修整一夜,准备次日再去问问贾珠在哪里中的邪。谁知贾赦次日一行还没出门,就远远瞧见西大院那边笼罩着一股煞气。   晋江侯府的西大院住着贾母和贾玽,但这二人不至于沾上这样大煞气。上次贾珠死于妖邪后,贾家二房彻底分崩离析,贾母求着贾赦同意他将贾玽抱回来养。   贾玽便是贾政生于饯花节的嫡次子。贾玽出生那日可说是名满京城,多少公主、郡主,王公贵族家中的姑娘在宫中参加饯花节宴会,却纷纷中邪,生魂被拘来迎接神瑛侍者出生。   那日贾赦正是在二房居住庄子旁大战曼陀罗花妖,打得昏天地暗,贾王氏难产不说,贾政和贾母还亲眼看见公孙霸满脸铁青的从贾王氏产房出来。加之贾王氏刚怀孕的时候,贾赦就断言贾王氏怀的是孽根祸胎,贾母和二房都觉得贾玽是不祥之人,贾玽在二房过得一直不好。   刚开始,贾玽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被狗儿狗儿的叫着。后来贾母听说狗儿出生那日,皇宫中也出了大事,忙做主将贾玽的生辰八字改了,在族谱上记上的日子是四月二十七日,名字也就将狗儿略改一下,定为贾玽。贾玽身边只有一个糊里糊涂的奶嬷嬷,从贾母房里拨了一个二等丫鬟过去,贾王氏和贾政都十分不喜这个次子,连贾珠和贾元春也极为厌弃这个弟弟。   直到那日贾珠死了,贾母想着总要给二房留个根,就将贾玽抱回了西大院。贾赦十分不喜欢原著中的贾宝玉,但是现在的贾玽不过几个月的婴儿,贾赦便没拒绝。   见西大院煞气笼罩,贾赦便快步到了西大院,路上还碰见贾母房里前来请他的丫鬟。   进了屋子,贾赦只见贾政夫妻神色委顿坐在那里,见贾赦来了,二人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那股浓浓的煞气正是从贾王氏身上散发出来的。原来,贾王氏身上煞气已经浓到一定程度,总能看到阴物,气运低的人本来就容易被阴物缠身,贾王氏走到哪里都能被孤魂野鬼缠上,早吓得精神恍惚了。这次来,贾王氏也不敢求贾赦让她回来居住,只想求一道符篆。   贾赦摇头叹道:“没有用的,符篆说到底是借助神灵之力庇护凡人,神灵如何肯庇护你这个罪孽满身的人?你若是诚心悔过,便先行善积德,将你这些年搜罗的金珠宝贝用来救助需要之人,而且必要诚心诚意,或能缓解。但是你身上背了许多人命,就是将搜罗了财物捐出来,也还不了他人的性命,想来效果也不会太理想。”   贾王氏听了,站也站不稳了,摔在圈椅上。贾赦又问了贾政夫妻贾珠是何时生的病,据贾王氏说,贾珠病了半月左右,至于在哪里惹上的邪祟就不得而知了,有可能是在书院惹上的。   贾赦听了,将贾珠生前就读的青云书院记在心里。   贾王氏最终没敢提回来住的事,贾赦亲自指挥的一万阴兵看着比那些纠缠她的各种孤魂野鬼看起来可怕多了。   次日朝会,贾赦入了一次宫,递了一道请景安帝注意边患的奏折。   景安帝知道贾赦没有要事极少上朝,他来递奏折必然事出有因,看完奏折,即刻吩咐下去,让各路探子注意边患。   散朝回来,贾赦正准备叫上玉筠一起去一趟清云书院,没想到青云书院的院长已经在门房候着了。   第63章   段光是青云书院的院长, 桃李满天下, 平时也极受人尊敬的人,此刻正在晋江侯府的门房搓着手, 急得满头是汗。   听说贾侯爷回来了,段光忙跟在门房后面一起去迎接。“贾侯爷, 您回来了, 段某冒昧造访, 还请侯爷恕罪。只是人命关天,段某不得不来, 还请侯爷一定要救救书院的学生,救救段某。”说着便要拱手下拜。   贾赦刚从宫里回来, 连段光是谁还不认识,自然被段光一席话搞得满头雾水,忙扶住段光问:“这位老爷免礼,不知您是哪位?找我何事?有话还请慢慢说。”   段光拍了一下脑袋道:“看我糊涂的。”然后才将自己姓谁名谁道来。青云书院是京中极富名气的书院之一, 许多入不了国子监的官宦子弟也在书院就读。这次段院长之所以来,是青云书院好些学生都得了不知名的怪病,除了贾珠已死,还有好些学生也病势越沉,药石无医了。   于是便传出青云书院闹鬼的传闻, 已经极大的影响了青云书院的名声。偏偏青云书院的学生不少门第高贵,段院长担待不起,听说晋江侯素能驱邪避祟,才求到贾赦跟前儿。   贾赦正想去青云书院寻找警幻的线索, 又遇到段光来请,便欣然同意。回房换了窄袖骑装,叫上玉筠和白灵,又让段光带路。   在路上,段光剪短的介绍了青云书院的大致情况。书院名声在外,也出过些举人、进士,但就读书院的,也并非全是潜心求学之人,还有不少是冲着书院名声而来的纨绔子弟。这些学生仗着自己出身好、门第高,家中有钱,每每赌博吃酒、眠花宿柳,只要不闯出其他大祸,也没人管。   大约半月之前,这帮纨绔子弟相继生病,先是精力不济,浑身无力,后至盗汗不止,日渐消瘦。这都罢了,偏偏成日和这帮人混在一起的贾珠死了,渐渐就起了青云书院闹鬼的谣传。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至于吓得段光六神无主。南安王府世子霍炎原本是在国子监读书,偏偏爱和青云书院的纨绔们混在一起。大约四日之前,那霍炎玩得高兴了,没有回王府,就在书院将就住了一夜,次日就病了。就是因此,南安王府上青云书院讨说法,段光虽然也算桃李满天下,在京中颇有人脉,但哪里开罪得起手握兵权的南安王府,于是求到贾赦跟前。   段光说到这里,贾赦猛然一惊:昨日贾赦才怀疑圣天道和西海沿子有关,今日就听说南安王府的世子病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加之原著上探春和亲,有不少红楼爱好者猜测是南安郡王兵败西海沿子所致。贾赦知道此事牵连甚大,向玉筠使个眼色,转头就拍马往南安王府赶去。   玉筠和白灵都被贾赦搞得一头雾水,但是两人都十分信任贾赦,也拍马跟在他身后。   同时,贾赦拔出却邪剑道:“剑灵听令,立刻前去南安王府,不惜代价拦着警幻,不让他出逃!”   警幻从百里超手上逃了一半,百里超心中老大不得劲,一万剑灵瞬间出了却邪剑,眨眼不见。   南安王府内,南安王妃拿着帕子拭泪道:“炎儿,你要吃酒耍钱,在家中哪里不能呼朋唤友;就是要听曲儿做耍,什么女子找不来,何必自甘堕落去那样的地方,惹得生了这样一场病。若是我炎儿好好的便罢,否则看我不拆了青云书院!”   一旁的世子妃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她自然也希望霍炎好好的,否则也不会放过青云书院。但是哪个做媳妇的愿意听婆婆说自己的丈夫‘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来’还将‘呼朋唤友、听曲儿做耍’这些脏的臭的请到家里来。   正说着,婆媳两个觉得屋子里一冷,青天白日,只觉得阴森森的。霍炎更是从床上一蹦而起,双眼暴突,神色癫狂,一把将南安王妃抓过来,伸手卡住她的脖子。   南安王妃养尊处优,哪里受得这个,偏偏此刻的霍炎又力大无穷,只单手就掐得她喘不过气啦,嘶哑的呜呜两声。南安世子妃见丈夫突然挟持了婆婆,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房中丫鬟们也是抖如筛糠。   百里超跳进来,举着缚魂索看着警幻。   此刻的警幻附在霍炎体内,格格怪笑两声,笑得世子妃起了一身鸡皮。只听霍炎冷冰冰的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掐死她!”说着,掐着南安王妃的右手一紧,仿佛他手上捏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蝼蚁。   世子妃看不见百里超,以为霍炎是对自己说的,只觉得周身发冷,霍炎的表情、语气都既陌生,又恐怖,颤抖着声音说:“世……世子,我不过来,你先放下王妃。她是咱们的母亲啊。”   霍炎看也不看世子妃,冷冷的盯着百里超。   世子妃虽然看不见剑灵们,但她顺着霍炎的目光看过去,总觉得霍炎盯着的地方有个强大的存在,而且她觉得屋子莫名给她一种很挤的感觉。此刻霍炎的病房围满了剑灵,自然是挤的。   世子妃是镇国公府牛家的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受过此等惊吓,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捂着眼睛惊声尖叫起来。   警幻仿佛十分憎恨女子,见了世子妃这般,冷哼一声说:“哼,没用的婆娘!”   百里超道:“快放开她!”这个她自然指的被霍炎挟持的南安王妃。   南安王妃拼命的摇着头,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逃脱不了霍炎的钳制,拼命的张大了嘴,却一丝空气也呼吸不进肺里,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脸色发紫。   “你再不放开,她就死了。”百里超看了一眼霍炎手上的南安王妃。   警幻上次虽然逃脱了,但是也身受重伤。所以才逗留在青云书院连吸好几个纨绔子弟的精元,用来疗伤,为了不引起贾赦的主意,还都留着那帮纨绔的一口气在,否则那些因好色落在警幻手里的纨绔子弟只怕早就去见贾珠了。   警幻正嫌弃那几个纨绔子弟的命格不够贵重,她伤情恢复得慢,霍炎这日去和一帮青云书院的狐朋狗友做耍,就撞在了警幻手上。附身霍炎之后,警幻准备在南安王府养伤一段时日,再去想办法抓贾瑚,谁知百里超这么快就找来了。   见到百里超,警幻十分紧张,手上自然忘了轻重,差点掐死了南安王妃。听到百里超提醒,警幻看了一眼手上的人质,南安王妃连眼神都开始涣散了,警幻才略松了一下掐着南安王妃脖子的右手。   “王妃,您怎么了?世子妃,开门啊!”听见病房的动静,外面的婆子忙过来相问。   王府规矩重,病房侍奉的丫鬟们虽然早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更不敢自作主张去开门,无助的看着主子。   “谁也不许去开门!”霍炎阴恻恻的道。房中的丫鬟被吓得一激灵,又不敢动了。   百里超见警幻不愿意开门,偏要激怒她,对手下一个阴兵道:“把门窗都打开!”   南安王妃、世子妃、丫鬟们见房门无人自开,越发吓得身子发颤。   “你到底要如何?”霍炎看着百里超道。   “你说呢?怨妇!”百里超抖了抖手上的缚魂索,冷冷的看着警幻。警幻果然被这一句怨妇气得神色扭曲,对百里超怒目而视。   贾赦、玉筠、白灵三人拍马飞奔,连闹事不能纵马的规矩也顾不得了,饶是如此,踏雪依旧在玉筠肩头坐得稳稳的,极是惹人注目。   贾赦也不知道百里超一行能不能拦住受伤的警幻,心中焦急,到了南安王府,翻身下马,用力打门。   如今南安郡王不在府上,南安王府的管家、门房都格外谨慎,门房开门自然要细问一番来人是谁,有何贵干。   玉筠还在想堂堂王府,不知道要用什么说辞让对方答应带自己一行去见世子,只听贾赦道:“白灵!”   情况紧急,白灵直接对一路盘问的管家、管事、丫鬟、婆子用了惑术,对方自然乖乖的带着贾赦一行直往内宅霍炎的病房。   玉筠看了一眼提着却邪剑冲在前面的贾赦,心道:侯爷做事当真出人意表。   警幻和百里超僵持了一会儿,情知贾赦等人只怕也要来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珠子一转,对百里超道:“这位将军看着好生威武,修为也高深,何必受区区凡夫俗子驱策?将军手下有精兵一万,何不自立门户,落得逍遥自在。若是将军愿意,小女子愿意追随左右。”   房中的世子妃和丫鬟们看不见百里超,只听见霍炎一个堂堂男儿自言自语的说出这番话,只觉既好笑,又透着阴森,世子妃更是既恐惧无比,又恨不得立刻和离。倒是南安王妃年长,有些见识,心道:炎儿莫不是什么女鬼上身吧?苦于脖子被掐,说不出话来。   “也不看看你那怨妇德行,无论男人、男鬼见了你都恨不得避而远之,多看你一眼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一点自知之明的都没有,看到个男的就想勾引,时刻准备着倒贴。我说警幻,你这样修炼还有什么意思?是不是每次即便修炼完提高了修为,也是空虚寂寞冷,多在世上呆片刻,就多一分煎熬?我告诉你,你这样的怨妇,只有魂飞魄散才能一了百了!”贾赦边疾走边道。   玉筠听到这席话,心中暗道:这嘴可真够毒的。   因为有白灵的惑术,贾赦一行在南安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来到霍炎的病房,恰巧叫贾赦听到警幻离间百里超那番话。于是贾赦忍不住对警幻破口大骂。   南安王妃、世子妃早吓破了胆,此刻见有陌生男子进来,又是一阵惊惧。不过还没等世子妃尖叫出声,霍炎先高声尖叫起来。   警幻被刺激得不轻,一把扔开南安王妃,飞身向贾赦扑来。   丫鬟们看见王妃被世子甩开,忙上去接。但是霍炎被警幻上身,此刻暴怒之下,何等力大无穷,南安王妃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要散架,加之眼看自己的头就要撞上墙壁,若是撞实了,只怕会脑浆迸裂,吓得尖叫着闭上了眼睛。   此刻南安王府围着一万阴兵,自然不会让南安王妃摔死,南安王妃眼看自己就要撞在墙上,突然一股大力将自己一托,撞向墙壁的大力顿时卸去,南安王妃顺着墙壁软软的滑下来。倒没想象的那样撞得骨开肉裂,但是南安王妃明明觉得有人托住了自己,抬眼看去却空无一人,也是吓得双膝发软,委顿在在,紧接着,房中传出一股尿臊味。   贾赦见警幻扑来,立刻又是泼妇、怨妇、悍妇、没人要的乱骂,一边往房外退出。警幻猛然想起贾赦诡计多端,忙站定了身子,冷笑道:“贾恩侯,这是你非要往地狱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南安王妃是后面的南安太妃,就是认探春做义女那个 第64章   贾赦停下来, 不紧不慢的反讽警幻:“地狱, 你们圣天道不是没有地狱么?”   这是,房里的南安世子妃扶着王妃面色煞白的出来了。“你们是什么人?!”   南安王妃被吓得都尿裤子了, 此刻原是要回房换衣裳的,但是看见这些外男突然出现在王府, 总恨不得还能挤出几分王妃的气度。   “鄙人晋江侯贾赦, 因发现贵府的世子有些不大对头, 特意赶来相救,事出紧急, 不及通报,王妃若想救儿子, 还请退远些。”贾赦虽然在回答南安王府,但双眼却紧紧盯着警幻,冷冷的道。   若是换作以前,南安王妃早就大声斥责了, 说不定还要闹到皇上面前评理。晋江侯再是得皇上器重,也没有直接闯入王府内宅的道理。但是刚才南安王妃亲眼所见霍炎那些异常,也知道霍炎极有可能是中了邪,于是压住心中怒火到:“那就有劳侯爷了,不知道炎儿是被什么缠上了?”   贾赦此刻可没有心思和南安王妃多客套, 头也不回的道:“王妃还是先退下,约束一下下人莫要靠近,另外,备上一支上等人参, 年头越久的越好。”   南安王妃还想再问,却见贾赦、玉筠和白灵将霍炎团团围住,脸上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神色,谁也不理会她了。南安王妃想着救炎儿要紧,尿了裤子的衣裳穿着也难受,南安王妃便暂不和贾赦计较,忙下去备人参,换衣裳不提。   警幻见今日一战不可避免,冷哼一声,伸出双手就向贾赦扑来。这具肉身是霍炎的,贾赦一行擅闯南安王府本来就理亏,警幻赌贾赦不敢当真伤了霍炎的肉身。   警幻这招确实让贾赦有些为难。警幻手上没有武器,贾赦又不能拿着却邪剑砍霍炎的肉身,也不好直接用雷符霹霍炎,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百里超带着一万剑灵给贾赦掠阵,只要警幻一旦脱离霍炎的肉身,必然是雷符、斗符、缚魂索齐向警幻招呼,一时之间警幻也只能继续附身霍炎。双方僵持不下。   霍炎不过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但是警幻挥臂向警幻打来时,却有横扫千军之势,顿时霍炎院子外的小花园飞沙走石,有些修为不足的阴兵都觉被灵力压制得险些站不住。   霍家的下人多中了白灵的惑术,现在离得远,贾赦倒不担心其他人,就是为了不伤着霍炎,不敢用杀招。一边和警幻周旋,一边不停的用驱邪符往警幻身上招呼。一般的驱邪符顾然能驱走普通的鬼怪上身,但是对于警幻,简直比不上被蚂蚁咬了一口。   这样下去,贾赦一方终究擒不住警幻,而警幻随时可以对贾赦一行痛下杀手。此消彼长,斗起法来自然是贾赦一方大大吃亏。   玉筠沉吟一下,退出战圈,开始布置阵法。警幻虽然不知道玉筠布置的是什么阵法,但知道定然是对自己不利,心中大是着急。   贾赦看了玉筠一眼,大约猜到玉筠要做什么,忙快步上前,用驱邪符封住警幻的退路。警幻被贾赦缠得心烦,知道只要自己不从霍炎的肉身出来,贾赦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干脆不管贾赦,飞扑向玉筠。   玉筠这次想隔一个大点的阴间出来,此刻正是阵法实施的重要关头,断受不得打扰,警幻扑到之时,玉筠明明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力向自己罩来,却不敢躲开。双手继续结印的同时,运了一部分法力在背部,准备硬接这一击。   同时,贾赦也疾步赶上,也顾不得雷符会伤了霍炎,一道雷符霹向霍炎的双手。   警幻眼看就要杀死玉筠,却不得不回身一掌霹向雷符。轰的一声的巨响的同时,警幻只觉眼前一暗,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仿佛就是南安王府的花园,又仿佛和南安王府的花园不同。   贾赦发现警幻极容易被激怒,而经常发怒的人脑子都不怎么聪明,或者在发怒那一瞬间会变傻,于是贾赦又是一把雷符霹向警幻,骂道:“死怨妇,今日就让你魂飞魄散!”   警幻果然一怒,从颈上扯下一串佛珠一粒粒的向雷符弹去。每粒佛珠和雷符相撞,都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接着和雷符一起烟消云散。贾赦、玉筠、白灵连珠儿的雷符向警幻攻去,警幻虽然手忙脚乱,但她手上那串佛珠似乎永远都扔不完似的,每每遇到险情,总是用一大把佛珠对付一两道雷符,因而以一敌三,也暂时并未落败。   按狼毒花妖的供述,警幻不过不足千年的鬼修,没有了花妖的加成,应该修为不如百里超才是,但是这佛珠接雷符的本事却远非百里超所及。况且警幻手上的每粒佛珠被雷符霹碎的时候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不禁叫人毛骨悚然。   玉筠和白灵也都看出了问题,那些佛珠样的东西,应该是用人的灵魂炼化而成的。贾赦想到圣天道几尊邪神腹中那些灵魂,想到这些佛珠有可能都是无辜的中原人,贾赦也是心中暴怒。   警幻原本不想使出杀手锏,这些佛珠都有大用,但是现下再不用,自己只怕就要束手就擒,警幻也顾不得许多了。谁知贾赦等三人看出佛珠的来历后,手上都是一缓。   警幻受到的压力顿减,终于喘了口气道:“贾赦,你就不怕杀死霍炎,南安王府不依不饶吗?!”   贾赦冷笑一声道:“知道左右都是斗法,我们为什么费尽心思转入阴间吗?杀了你之后,我们另找一个阴阳界的出口出去,霍炎就是死了,南安王府有什么证据证明和我有关?为了杀你,小小一个霍炎死了也就死了。”   这话听得警幻一呆。若是警幻是个心中有道义、有底线的人,自然就知道贾赦这话不过是信口胡说罢了,心中有底线的人,绝不会草菅人命;但是她自己是从来不将他人性命看在眼里的鬼妖,为达目的,杀死再多无辜之人也是理所当然,警幻以己度人,自然以为贾赦这样的处置再正常不过,不能用霍炎的性命威胁贾赦,警幻不禁心中发毛。   眼见此刻贾赦等三人都放缓了攻击,片刻之后他们再那样密集攻击,警幻自己可接不住。于是警幻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大蓬佛珠扬出,竟是拼命的打法。   玉筠、白灵都是连珠儿的雷符祭出,将佛珠震碎无数。贾赦脸上一惊,虽然也扬出了雷符,但只因手上稍慢,依旧有三粒佛珠漏掉了,直往贾赦丹田奔去。   惊慌失措之下,贾赦“哎哟”一声,伸手捧腹,同时倒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   “侯爷!”“父亲!”“师父!”“法师!”各种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自然是玉筠、白灵、贾瑚和郑家树、众剑灵都关心贾赦伤势。   贾赦千叮咛万嘱咐,无论什么情况,贾瑚不要轻易现身,谁知贾瑚见贾赦受伤,还是忍不住飘出槐木牌,前来看贾赦伤情。贾赦担心警幻趁机俘虏贾瑚,心中一慌,险些就要蹦起来。   谁知警幻是个十分冲动又自负的性子,现下明明引出的贾瑚,竟然不专心去抓贾瑚,而是左右手分探,一大蓬佛珠扔向贾瑚和玉筠、白灵等,而警幻自己向贾赦扑来。贾赦每每拿警幻的伤心事辱骂于她,警幻恨贾赦已极,见贾赦倒地惨呼,自然恨不得趁贾赦受伤取他性命。   因为众剑灵围了过来,玉筠和白灵也只得收起雷符,飞身去拦警幻。   但贾赦突然受伤这变故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被警幻打了个措手不及,让警幻抢在了前面。   玉筠和白灵终究没来记及拦住警幻,警幻扑上来,手上佛珠串向后一挥,荡开赶上来的玉筠和白灵,同时猛虎扑食一般扑向贾赦。   警幻这招十分凶险,赌的就是自己这用尽全力挥出的佛珠能稍微阻止玉筠和白灵,等他们扑上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控制住贾赦。也许贾赦会不在意霍炎的性命,因为霍炎实在是个没用的草包。但是从刚才贾赦受伤后,玉筠等人的紧张程度看来,自己拿了贾赦做人质,对方必然投鼠忌器。   地上的贾赦仿佛伤得十分重一般,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警幻轻而易举的的扑到贾赦身上,掐住了贾赦的脖子。   贾瑚本就吃过月华丹,自从上次突破瓶颈之后,修为大进,警幻用来袭击他的大把佛珠要么被他躲开,要么被他打散,还有少部分被围上来的剑灵们打落了。   刚从一众佛珠中脱身,贾瑚就看见贾赦被警幻制住,惊呼了一声“父亲!”狂怒着向警幻奔去。   其他如玉筠、白灵、百里超、没化形的踏雪和剑灵们无不大惊失色。   只有警幻一击得手,一个狞笑,正准备提起贾赦,用来威胁玉筠,让他用贾瑚交换贾赦。正万分得意间,警幻只觉喉头猛然一紧,贾赦也伸出双手掐住了霍炎的脖子。   看到贾赦如此,玉筠和白灵都心下大急,霍炎不过警幻暂时附身的一具肉身,贾赦就是掐死了他,也伤不到警幻分毫,只怕贾赦是伤糊涂了,竟然出此昏招。玉筠和白灵都将雷符扣在手中,正准备叫贾瑚和众剑灵闪开,就用雷符霹死警幻,霍炎如何,他们已经顾不得了。忽地,只见霍炎神色大变,梁上青筋凸起,似乎十分痛苦。   在玉筠等人无比担心贾赦的时候,警幻只觉自己的元神剧痛无比,仿佛被真火炙烤一般,警幻忍不住在霍炎体内翻滚,终于挣扎出来一条右腿。   百里超见机得快,忙挥出缚魂索,缠住警幻的右腿。缚魂索对灵体十分有效,一旦缠上就挣扎不脱,而且越挣扎会越疼入灵魂。警幻觉得喉咙剧痛,右腿又被制住,苦不堪言。   霍炎被警幻上身之后,力大无穷,被霍炎掐住脖子之后,贾赦只觉顷刻间,自己的肺部就要爆炸一般,分分秒秒都坚持不下去了。但是已经到了和警幻肉搏的时候,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自己掐死警幻就是自己被警幻掐死,于是贾赦也死死掐住警幻的脖子。   贾瑚看到霍炎的脖子上,鲜血顺着贾赦的指缝流出,也不知道是霍炎的还是贾赦的,大惊失色。   而警幻此刻的痛苦比之贾赦要强上万倍不止。霍炎掐贾赦的脖子掐的再紧,贾赦也是疼痛窒息。而贾赦的右手有烧化灵体的能力,警幻此刻的元神正在受到炙烤。   玉筠看到贾赦脸色都白了,只觉自己似乎也呼吸不上来一般,心中绷得紧紧的,提起地上贾赦的却邪剑,就向霍炎的双手剁去。管他什么王府世子,此刻就算掐住贾赦脖子的皇上太子,玉筠也管不得许多了。   千钧一发之际,警幻终于受不住元神被炙烤和腿上缚魂索越缠越紧的双重夹击,被百里超拽出了霍炎肉身。与此同时,霍炎死死掐住贾赦脖子的手也一松。   玉筠也急忙收剑。但是玉筠方才救人心切,一剑全力挥出,即便中途强势收手,却邪剑也是惯性的向前送了几寸。却邪剑锋利无比,只是轻轻一划,霍炎双手手腕,已经画出颇深两道口子,鲜血直流。若是警幻再多坚持刹那,霍炎的双手就被玉筠剁下来了。   贾赦飞快的滚向一旁,拼命的咳嗽。   玉筠也手一挥,忙撤了阵法,回到阳间。阴阳殊途,活人在阴间呆久了总是要损身子的。   贾赦方才已经被警幻掐得精神都恍惚了,现在猛的吸了两口空气,才些微回过神来,只见玉筠扶着自己,眼神之中写满担心、焦急,似乎还有些别的,复杂得贾赦形容不出。   “侯爷,你怎样了?”玉筠沙哑了嗓子问,声音似乎还有些发颤。   贾赦又咳嗽了两声,才哑着喉咙念了两句止血咒。   玉筠顺着贾赦的目光看去,只见贾赦盯着地上的霍炎,霍炎双腕边上已经各流了一滩血,显然是贾赦方才才替他止住的。   玉筠见此情形,有些发愣。心中还砰砰直跳,那种见到贾赦受伤之后,仿佛周围的一切的顾不上了的感觉,还在。   “父亲,您没事吧?”贾瑚奔过来问。   贾赦看了一眼贾瑚,又是感激,又是欣慰,还是忍不住肃然道:“瑚儿,我前儿告诫你的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要轻易现身,你当耳旁风吗?”刚才真的太冒险了,但凡警幻是个见机快的,只怕已经成功挟持贾瑚了。贾赦怕极了,怕这近两年的浴血奋战都功亏一篑。所以心中再是感动,再是不忍,他也要厉声指责贾瑚。   贾瑚果然一呆,脸上有些委屈,最终垂下头道:“瑚儿知错。”   短短四个字,听得贾赦一恸,他十分想安慰贾瑚几句,告诉他,他这样做都是因为担心自己,自己都明白,但这些不忍和感动最终还是化作满脸严肃的道:“快些回去!”贾瑚嗖的一下回到了槐木牌。   百里超上次吃了一次亏,让警幻逃了,这次用缚魂索把警幻一圈一圈的缠成了一个大蚕茧,还踢上了两脚。 第65章   现在南安王府已经乱作一团了, 贾赦看到霍炎手腕边上的两滩血, 松了一口气。警幻离体之后肉身还能出血,证明霍炎还没死。   方才贾赦虽然叫南安王府的人离远些, 但是南安世子中邪,南安王妃哪里放心, 不断命人候在花园外打听状况, 随时回报。南安王妃自己换了衣裳也急急赶来了。   听说贾赦等人围着世子驱邪, 交手了几个回合,所有人都突然不见了, 南安王妃吓得倒仰。   待得众人重新出现的时候,只见霍炎软软的瘫倒在地, 手腕不住的出血,南安王妃早呼喊着扑上来。一面问炎儿怎么了,一面恶狠狠的瞪着贾赦,似乎在质问霍炎为何会受伤。   贾赦自己刚才硬接了警幻一记锁喉, 也还瘫软在地没爬起来,沙哑着声音说:“上等人参呢?快拿来救他!”   南安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忙命太医上来,将百年老参切片给霍炎含着,再将霍炎抬入屋内急救。   南安王妃上前道:“贾侯爷, 炎儿他为何会受伤?”语气倨傲,仿若质问。   玉筠和白灵正一左一右的扶起贾赦,二人都以为贾赦也受了重伤了,见南安太妃语带质问, 二人心中都不舒坦。玉筠道:“霍炎好色无度,连几百年的女鬼都敢招惹,若不是侯爷来得及时,只怕就不仅仅是受伤了。”   南安王妃自然明白玉筠的意思,这是在说霍炎险些没命。但南安王妃夫家手握兵权,自己又是郡主出身,向来受人奉承,几时受过这样冷言冷语?立刻就怒道:“你是什么人,擅闯王府,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拿下!”   玉筠仔细打量了贾赦,除了右手有血迹,脖子上有掐痕外,没有看见其他伤,才放下心来,抬眼冷眼看着南安王妃道:“王妃好大的架子!这人刚被救回来就过河拆桥摆王妃的威风?依鄙人看,王府劫难还在后头,王妃以后莫要求鄙人!”   说完,扶着贾赦就往外走。连贾赦都觉得玉先生今天脾气特别大。   南安王妃还要耍威风,喵的一声,踏雪跳到她头顶,将他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吓得南安王妃尖叫连连,还蹦得老高。踏雪吓完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轻灵的跳到玉筠肩上,白灵直接向南安王妃使个眼色,南安王妃便痴痴的恭送贾赦一行出了王府。   一路送到了南安王府大门外,南安王妃还在对贾赦一行躬身相送,白灵促狭,在南安王妃行礼到一半的时候解了她的惑术。   贾赦微笑这看了一眼白灵,无奈的摇头笑笑,对南安王妃说:“王妃不必远送了,请回吧。”   南安王妃猛然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头发凌乱犹如疯婆子,又置身大街之上,堂堂王妃向贾赦一行躬身道谢,顿时气得怒不可竭,但又自觉失了体面,又羞又愧,怒道:“贾赦,你给我等着!”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王府。   此刻正值下午,街上的人多。方才贾赦称一个头发都没梳整齐的妇人叫王妃,王妃又亲自送了贾赦到大街上,路人无不啧啧称奇。   回了侯府之后,贾赦一行直接去了大书房。刚进大书房,玉筠就迫不及待的问:“侯爷,你方才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   贾赦笑了一下,举起右手道:“些许小伤。”   贾瑚也从槐木牌中飘出来道:“父亲,方才吓死瑚儿了,您真的没事吗?那为何被那个妖女打倒了?”   回家之后,贾赦实在不忍心再苛责贾瑚,命人摆上酒席,众人用过膳,贾赦才将先头在王府和警幻斗法的事道来。   原来,贾赦一方和警幻僵持不下,贾赦想起自己的右手可以直接灼伤阴物的灵体,于是贾赦趁警幻扬出大量佛珠和众人拼命的时候,故意漏掉三粒。   主意打定,贾赦故意漏掉三粒击向自己小腹的佛珠,待得佛珠飞到,贾赦假装被击中,捧腹大叫,却将三粒佛珠抄在右手手掌中。而在手接佛珠之前,贾赦事先就在手上捏了一把小刀,趁人不注意,自己划破右手手掌,掌心有心头血,威力越发强大。   那三粒佛珠被贾赦接住之后,瞬间被贾赦捏化。为了掩盖鬼佛珠发出惨叫声引起警幻怀疑,贾赦接住佛珠后还故意大声惨叫,假装倒地。警幻不知道看似打中贾赦的三粒佛珠已经被捏化,真以为贾赦受了伤。   于是警幻乘胜追击,想挟持贾赦做人质,却跳入贾赦事先布置的陷阱,被贾赦能灼伤灵体的右手掐住脖子。贾赦又事先划破了右手手掌,心头血加上右手原本就有的能力,威力大增,警幻只坚持了片刻,右腿就挣扎出了霍炎的肉身,被百里超用缚魂索缠住,最终被强行从霍炎的肉身里逼出来。   警幻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冷哼一声道:“卑鄙小人!”   贾赦扬了扬自己的右手,嘴上半点亏不吃,斜睨警幻,鄙夷的道:“手下败将!”   警幻现在依旧被缠在缚魂索中,只露出一个头。百里超听警幻骂贾赦,踢了缚魂索一脚,警幻被踢得在空中滴溜溜直转。   贾赦说得云淡风轻,半点不像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个来回,玉筠却能听出其中的惊心动魄,心中一阵后怕,沉声道:“这怨妇附体霍炎之后,霍炎必然力大无穷,若是这死怨妇多支持片刻,侯爷血肉之躯如何支撑得住被他掐喉?侯爷如此行事实在太过凶险。如今正道安危系于侯爷一身,侯爷不该如此以身犯险。”   贾赦笑道:“我能有什么凶险,凶险的难道不是霍炎吗?”说着,端起一杯酒对玉筠道:“谢过玉先生救命之恩。”贾赦当时被警幻掐得神色恍惚,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后来警幻被拿下之后,只看一眼霍炎手腕上的伤,贾赦就知道怎么回事。   玉筠些微一愣,也笑了一下道:“事出紧急,在下管不得那么多了。”略顿了一下,玉筠仿佛自言自语的道:“侯爷的急智总让我想到一个故人。”   贾赦右手有伤,听到这句话,正在倒酒的右手微微一颤,笑道:“是吗?贾赦是满京城有名的纨绔,今日不过是打浑了想的浑注意,想来是比不上玉先生故人风采的。”   玉筠突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于是干脆接过贾赦手上的酒壶道:“侯爷的手虽然是小伤,也要好生将息。”“对了,这怨妇怎么处置,还是交给城隍大人吗?”   贾赦摇了摇头道:“这次咱们自己审!”说完,将头转向警幻,目光如电。   贾赦还什么都没问,警幻不知道为什么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心中发毛,瑟缩了一下。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也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贾赦,恨得睚眦欲裂。   贾赦可不管警幻心中什么感受,直接问:“你们抓贾瑚去要做什么?”   警幻微微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了?口中冷笑道:“一个不过十几年的小鬼,我抓他来做什么?长得俊俏吗?可惜毛都没长齐,姑奶奶不喜欢。还不如侯爷您有味道呢。”   警幻虽然插科打诨,想把这话岔过去,但是贾赦有此一问,看似无意,却并非无的放矢,从刚才警幻神色看来,贾赦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贾瑚对于圣天道,必有大用。   贾赦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道:“不肯说算了,反正你手下的劳什子茫茫大士、渺渺真人还在地府,老子捏化了你问他们去,省得留着你害人。”说着站起身来就朝警幻走去,一把掐住警幻的脖子。   现在警幻被裹在缚魂索内,只有一个头露在在外面,脖子被贾赦捏得滋滋作响,顷刻间,玉筠都问道一股烧焦味。   百里超虽然是剑灵,也是灵体,被贾赦这招吓得往后仰了仰,看贾赦的眼神里都带出一丝恐惧。   警幻哪里受得了这个,拼命的甩了甩头,又张了张嘴。贾赦见此,放开警幻道:“想好,说不说,说了可以送你去冥府见狼毒花妖,不说……”贾赦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警幻惊魂未定,恐惧的道:“我,我说。放春山下有一天堑,唤作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   贾瑚,是迷津的掌舵人木居士托生。因而,我用定水针引其投湖,用水淹死最会渡水之人,用马粪秽气浊其元神,毁其根基,从此,迷津便无人可渡。我不过是……小小女子,想着杀了能渡迷津之人,便可永远偏安放春山罢了。”   贾瑚听到这里,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对自己这个来历又是意外,又是难以置信,迷茫的看着贾赦。   贾赦不动声色的道:“是吗?一僧一道可不是这么说的。”   警幻满脸不屑的道:“那两个小妖知道什么?”   贾赦抚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审一僧一道的时候,你知道他们怎么说你吗?他们说那个半妖半鬼的东西知道什么?成天自以为是,将我们呼来唤去,其实主公说了,他一生最厌女子,警幻那丫头小肚鸡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主公早就不让她参与大事、要事了。许多大事,主公并不肯让警幻那怨妇知道,我们表面上是警幻的下属,其实直接受主公差遣,警幻那厮未必有我们知道得多。”   警幻听到这里,怒道:“他们胡说,你胡说!那两个不入流的小妖,不过是在我手下跑腿罢了!”   贾赦喝了一口酒,笑道:“我也不信,也骂他们,叫他们别胡吹大气,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知道那两个家伙说出一句话,叫我不得不信,你猜他们说什么?”   警幻满脸惊疑,但是忍住了没问。   贾赦缓缓的道:“他们说‘瑚琏重器’”   贾赦只说了四个字,警幻突然惊声尖叫起来:“不!”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迷津的描述共五十多字引用自原著。 第66章   警幻的尖叫声刚出口, 贾赦就笑了起来。   看到贾赦的笑容, 警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愤怒绝望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硬生生的把剩下的一半憋了回去。   “你胡说, 臭和尚臭道士不可能知道的。他们能知道什么?你是谁?你听谁说的?除了我,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怎么可以?!”警幻面目狰狞,语无伦次, 疯狂而快速的自言自语,像个疯子。   贾赦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也许他猜对了,但是却不能露出丝毫破绽,等警幻自言自语的闹够了,贾赦才语重心长的说:“警幻怨妇, 我看你为人所负,也挺可怜的,才将真相告诉你。你且想想,除了一僧一道和狼毒花妖,谁还会告诉我瑚琏重器的事情?既然狼毒花妖是你的一部分, 想必你也清楚这些不是狼毒花妖说的。”   警幻听到这里,剧烈的颤抖起来:鬼修和狼毒花妖合二为一,共用一个本体,元神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狼毒花妖在被捉住之后,在地狱受审,受了哪些刑法,招了哪些话,警幻都十分清楚。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狼毒狐妖受刑时的痛苦。唯独关于贾瑚的事,地府一句没问,狼毒花妖也一句没说。这也意味着,瑚琏重器这些话,贾赦极有可能真的从一僧一道那里听说的。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整个太虚幻境都是我掌管的,一僧一道是什么东西?”警幻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贾赦缓缓的抿了一口酒,道:“你掌管太虚幻境又如何?这些年来,你做了些什么?成日假公济私,该扰乱的朝纲未乱,却成天捣鼓什么薄命司,和几个女子过不去,难成大器。也不想想,太虚之主想要的是天下,可是你做了些什么?这么多年了,徒家王朝依旧皇权稳固,海晏河清,你帮不了他,他为何要重用你?”   警幻听到这里,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为他做了这么多,我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怎么可以?不!”   贾赦见警幻情绪激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才对白灵使了个眼色。   警幻和白灵目光相接,微微一怔,仿佛看到那人遥遥走来,又是狂热又是迷茫的大喊道:“主神,救我,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忠诚于主神的。”   见到警幻终于中招,贾赦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还游刃有余,谈笑自若是脸上,终于沁出了汗珠。   白灵化形不久,对普通人使惑术自然是一使一个准,但是警幻也是擅长惑术的妖物,若是白灵修为不如警幻,或是警幻心智坚定,没有受白灵迷惑,施术者白灵必受反噬。   因而在白灵对警幻使用惑术之前,最好扰乱警幻的心神,让其患得患失,摇摆不定。贾赦早就猜到贾瑚之于圣天道有重要意义,但是原著直到前八十回结束,贾琏都好好活着,似乎贾琏并没有卷入这场惊天阴谋之中。贾赦猜‘瑚琏重器’四个字,表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则不过是和警幻唱空城计罢了。   好比路边摆摊的神算子察言观色,总能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若是遇到心事重重的人,就会选择只听‘似是’的一部分,觉得大师算得真准;若是遇到心智坚定,思路清晰的人,就会轻而易举的听出‘而非’的部分,发现所谓神算不过是个大忽悠。   若是警幻十分信任一僧一道,也坚信自己的主神,也许还不至于上贾赦的当,但是警幻和一僧一道早就隔阂,听贾赦说一僧一道更得主神的信任器重,警幻立刻就慌了。听到‘瑚琏重器’四个字,更是惊慌失措,才会彻底乱了心神,中了白灵的惑术。   警幻中惑术之后,情绪激动,大哭大闹,在不断的哭闹中断断续续的述说着自己的悲苦身世,和对太虚之主爱慕眷念之情。关于瑚琏,警幻只说了十六个字“瑚琏重器,阴阳永隔,祭祀断绝,传承永灭”。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仿佛十六记重锤敲在贾赦的心上。那些困扰他很久的谜团也仿佛有了一丝线索。虽然不知道圣天道具体怎么操作了,贾赦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和与天庭的沟通有关。   难怪原著中,贾瑚早早被害死了,而贾琏却活着。好一句瑚琏重器,阴阳永隔!   “你如果捉到贾瑚,准备送他去哪里?”贾赦几乎是咬着牙问的。   “平安山。”警幻脸上居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太虚之主说在平安山等我,只要我将贾瑚交到他手上,就可以重归他座下。”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想要夺口而出的咆哮,强制镇定的问:“太虚之主要贾瑚做什么?”   “我不知道,主神只是让我将贾瑚交给他。”一提到太虚之主的名字,警幻脸上就闪烁异样的光芒,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警幻的过去用贾赦在现实世界听过的一句话形容,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警幻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哭诉了很久,其实她的故事归纳起来,就是她曾经是一个邪修的众多双修明妃之一,后来警幻居然对那个邪修产生了感情,因此还嫉妒其他明妃,暗中害死了不少明妃。   这件事被邪修知道之后,处死了警幻,将其暴尸荒野。警幻机缘巧合,和狼毒花妖合二为一,成了天地间极独特的一个妖物,那个邪修也开创了一个教派,在西域得到了一个部落首领的信仰,成为神。   邪修自称太虚之主,得到部落首领的供奉之后,确实为部落首领达成了很多心愿,那个部落吞并周围部落,渐渐发展壮大,建立了西海国。圣天道在西海国成为国教,太虚之主也成为西域的正神。   警幻即便死在太虚之主手上,也无法改变她对太虚之主畸形的爱慕之情,意难平的警幻将愤怒转移到其他女子身上。所以贾赦每次骂警幻怨妇,警幻都会恼羞成怒。警幻自以为情深的讲了一个畸形的,自我催眠的爱情故事,自己被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是在别人眼里,警幻不过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笑话。   见警幻说不出更多情报,贾赦将警幻交到了地府。   公孙霸带走警幻之后,大书房内的氛围依然十分凝重。沉默了半晌,玉筠突然拍了一下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   众人齐刷刷的将头转向玉筠,玉筠道:“一百年前,因前朝末代皇帝温深暗中支持圣天道多年,圣天道在中原已成气候。恩师仙逝后,温若冰叛变,柏煦殉道,应天门遭受重创。后来,圣天道陆陆续续重创了不少正派,正道越发式微,邪道兴盛。   我和圣天道周旋几十年后,采用了一个笨法子。既然我们师兄弟三人都推算出温家王朝气数已尽,徒家王朝当兴,我便去雀灵山守住徒家王朝的龙脉。只要护住本朝国运,本朝信奉正教,正教昌盛便指日可待。可是,当时我推算出关乎本朝国运的风水宝地有三个,我只能守住一个。有没有可能,圣天道在另外两个地方分别用瑚、琏设置阵法,蒙蔽天道,切断人间和天庭的联系。”   贾赦抬眼十分严肃的看着玉筠道:“玉道长算出的三个地点,分别在哪里?”   玉筠道:“太湖、雀灵山和平安山。我当时选择镇守雀灵山,是因为太湖有龙王在;而平安山,我将师弟柏煦的葬在了那里,也结了阵法。”   听到这里贾赦顿时觉得头皮都炸了。贾赦穿越之后,特地打听过平安州的位置。原来,原著中的平安州竟是在京城西北方向约三百里路处,大约相当于现实世界的张家口地区,平安山正是燕山山脉中的一座山峰。而自己会穿越到红楼世界,便是因为在平安山一带遇到一头不化骨,与之対掌。   “玉先生,这些年,你回平安山看过吗?柏煦道长他?”贾赦有些不安的问,他心中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回去过一次,师弟他,不见了……”玉筠难掩失落。   轰——贾赦顿时觉得有人在自己脑子里霹了一道雷符,将自己的所有世界观都炸得七零八落。虽然显得有些荒谬而且缺乏确凿证据,贾赦总觉得自己在张家口与之対掌的不化骨正是柏煦。   “咱们明日启程去平安州。”贾赦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回房换了官服,进宫请旨。若非本朝规定有爵位者,无旨不得离开京城,贾赦恨不得立刻启程。   景安帝没有细问缘由便批准了贾赦此行。次日,贾赦、玉筠、白灵、踏雪、贾琏一行皆往平安州进发。   平安州离京城七八日路程,是京城的西北一道屏障,军事重镇。因为其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太祖得国之后就将此地交给了自己的亲信贾源镇守,贾源过世后,平安州守将为贾代善。直到贾代善故去之后,当时的贾赦实在不像样子,景安帝才将平安州军事权交给贾代善旧部贺明。   贾赦记得原著中,贾琏曾去平安州办一件‘机密大事’。后来原身觉得他做得好,还将自己的丫鬟秋桐赏给了贾琏。贾赦总觉得此次平安州一行,或许和贾琏有极大关系,便将贾琏也带上了。   因为此次去平安州不过是打探消息,寻找线索,因而路上赶得并不急,每日早早的就寻了宿头修整,若是有人想到了什么,众人也聚在一起商议。   这日众人在客栈用过晚膳,众人围在一起说了一回话,依旧毫无头绪,便各自散了。玉筠刚一只脚踏出房门,便听见贾赦在身后喊:“玉先生。”   玉筠回过头来,只见贾赦拿出一个翡翠八卦道:“这个物件,玉先生是否眼熟?”   “这个,是我前世所用之物,不想到了侯爷手里。”玉筠笑笑。   “恶虎岭的一万剑灵,果真是玉先生安排的?”贾赦侧头看着玉筠。   玉筠的神色突然有些悲戚的点了点头。   “那一万剑灵”贾赦将却邪剑和玉佩递给玉筠道:“还是交由玉先生指挥吧。想来,玉先生当年供奉这一万阴兵,耗费了不少力气。”   玉筠接过玉佩,笑道:“却邪剑与侯爷气场契合,只有侯爷拿着能发挥最大威力,其他人未必压得住。至于这玉佩,我便收下了,谢谢侯爷赐还。”   玉筠接了玉佩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隔了会儿,玉筠才道:“我卜过卦了,我们此行吉凶相伴,祸福相依之相,是铁镜重磨之相。虽然千难万险,却也有一线生机,侯爷还请千万小心。”   贾赦对玉筠笑笑说多谢,又说玉先生也小心,便各自安寝。   六日之后,一行人到了平安州,宿在平安山脚的福来客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平安州,贾赦心中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贾琏和贾赦同住一屋,贾琏少年人,算来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一路上并不算赶,但是也犯了困,早早的上床睡着了。贾赦听着贾琏匀称的呼吸声,正在羡慕少年人睡眠好,就听见叩叩叩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敲窗,又仿佛是在敲门。   没一会儿,就四面八方的响起了叩叩叩的声音,贾赦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感觉自己睡在一个奇怪的木鱼内部。外面的人每敲一下,贾赦的心脉就跟着一颤。 第67章   木鱼的声音越敲越快, 贾赦的心脏也跟着木鱼声突突直跳,再这样下去, 贾赦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心脏病发死在这里。可是即便堵上耳朵, 叩叩叩的声音也并没有减轻, 仿佛这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 而是心脏听见的。   贾赦起身先观察了一下门窗处布置的符纸, 都没有损坏。再看了一眼床上的贾琏,只见贾琏呼吸匀称, 眉目舒展,仿佛丝毫没受影响。贾赦这才些许放下心来, 坐在床上打坐念经。   木鱼声依旧很急, 贾赦脸上也很快的沁出汗珠,随着念经越来越投入, 贾赦的心跳慢慢放缓下来。但是贾赦一点不敢大意, 依旧收敛心神,潜心打坐。直至次日天亮, 那种无孔不入的木鱼声才消失了,贾赦走下床来, 身上衣衫也已湿透, 和奇怪的木鱼声对抗一夜,贾赦直觉浑身疲累,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因为出了一身的汗,贾赦去传小二烧热水, 那小二虽然笑着应是,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今日的客官都这么奇怪,一大早就要沐浴,真是难伺候。’,贾赦听在耳内,猜测受到木鱼声攻击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果然更衣之后到大厅吃饭,玉筠、白灵和踏雪也来了。果然玉筠和白灵都顶着大黑眼圈,踏雪虽然没化形,看不出脸色,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其无精打采,仿佛生病了一般。   玉筠和白灵见贾赦也精神不好,苦笑了一下。只有贾琏头一次出远门,活蹦跳的,话也多,和贾赦、玉筠、白灵、踏雪一一打招呼,但是几人都是对他或轻轻点一下头,或是嗯的一声,个个都是一副我很累,我不想说话的样子,连踏雪都垂头丧气的趴在玉筠肩上,懒得理他。   贾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几人都黑子一张脸,小声说:“你们都怎么了?”也不敢再多话,自己埋头吃饭。   用膳之后,众人收拾好包袱,朝平安山进发。路上,玉筠问贾赦:“侯爷貌似精神不太好。”   贾赦反问:“昨日你们也听见了?”玉筠和白灵点点头。   “只有琏儿不受影响。”贾赦仿佛在自言自语,隔了一会儿,转身问玉筠:“玉先生觉得,琏儿不受影响,是因为他不会玄法,还是因为他是瑚琏中的琏?”   玉筠看了贾赦身旁精神抖擞的贾琏一眼,笑道:“侯爷这个问题倒难住我了,不过只要琏二爷不受影响就是好的。”   贾琏好奇的问贾赦:“父亲,你们在说什么?”   贾赦将昨夜发生的事简略的跟贾琏说了,贾琏听完,突然有些丧气。他对玄法真的很感兴趣,学得也很认真,前几个月,贾赦下江南,贾琏也没少往白云观听玄仁大师讲经,向他请教,但是贾琏依旧毫无进益。   “玉先生不必说这些话来安慰我,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笨,没有悟性,才什么都听不见。不过没关系,此次上山,不管有没有找到瑚琏之器的线索,若是我还不能开窍,我便收心再也不将心思放在玄法上面了。我回去之后,潜心读书,考出个功名来,也不会堕了父亲的威名。”贾琏前面还垂头丧气,说到后面已经抬头挺胸,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   这时,贾瑚突然从槐木牌中冒出个头来说:“父亲,我也听到了,昨日有木鱼声响了一夜,但是我听着却并不难受啊。”说着,贾瑚飘出来摸了摸贾琏的头道:“弟弟别难过,我将悟性分一半给你。”   贾赦和玉筠听了贾瑚的话,都是一愣:如果贾琏听不见那诡异的木鱼声是因为全然不会玄法,那么贾瑚听了却丝毫不受影响,便十分离奇了。贾瑚虽然是鬼修,但是自从突破心结之后,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修为大涨,因此会玄法,绝对不是受到木鱼声攻击的理由。   只是两人来不及细想,便看见一件出人意料的事。自从贾瑚说了那句‘我将悟性分一半给你’之后,两人就见一缕明黄色的光芒从贾瑚身上飞出来,直接灌入贾琏的头顶。那道黄光灌入贾琏头顶后,贾琏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眼神一亮,然后又有些茫然,最终恢复了常色。   “琏儿,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贾赦和玉筠对视一眼,有些担心的问。   “没有啊,我挺好的。就是刚才,我好像突然感觉到了哥哥就在我身边。”贾琏边说边环视了一下周围,接着有些失望的道:“现在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自从贾家二房屡次出事,贾家人都知道了贾瑚的存在,贾赦自然也没瞒着贾琏。因为一直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哥哥,贾琏倒并不害怕,只是贾琏在玄法修习上一直没有进展,所以一直感知不到贾瑚。   贾瑚听说贾琏感知到了自己,兴奋得跳了起来,赶忙走到贾琏身前,还伸手在贾琏面前晃了晃,贾琏依然毫无反应。   贾赦见此贾瑚满脸失望,笑道:“瑚儿莫急,既然琏儿已经有了感知,总有一天能感觉到的。你且先回来。”   贾瑚听了,哦了一声,依旧飘回槐木牌。   一行人上山之后,先是去了柏煦墓。   虽然贾赦早就心理准备,真的到了地方,依旧震惊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崩塌了。这里正是金玉山的僵尸洞所在。而金玉山,便是贾赦遇到不化骨,与之対掌的地方。   金玉山……金玉山!贾赦一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因为拍得太用力,啪的一声玉筠听着都觉得疼,忙转身问贾赦道:“侯爷想到什么?”   贾赦仿佛没听到玉筠说话一般,依旧喃喃的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金玉其外,柏煦其中,我早该想到柏煦道长被葬在这里的。难道真的是他?”   玉筠、白灵等人都被贾赦说得一头雾水。既然这里是柏煦墓,自然葬的是柏煦。而贾赦说的‘真的是他’,则是直的自己遇到那头不化骨。   贾赦环视了一周这里的风水,只见此处山环水抱,云蒸霞蔚,风暖而不急,山险而不恶,是‘破面文曲’的山形,是绝佳的养尸地。此处并没有墓碑,也没有坟茔,但是顺着玉筠的目光,便能看出他目光汇聚之处,正是‘破面文曲穴’的穴眼。   玉筠居然将柏煦葬在养尸地!而玉筠看向那处穴眼的眼神,贾赦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柔。   沉默了一会儿,贾赦才问:“玉先生没有给柏煦道长做超度吗?”   玉筠自然知道贾赦是看出了此地的风水局,也猜出自己将柏煦做成了僵尸。惨笑一下道:“无法超度。”   平复了一阵情绪,玉筠才接着道:“从太虚迷幻阵出来之后,我带着应天门弟子和圣天道大战三日三夜,才破了太虚迷幻阵。等我找到师弟的时候,只找到一具尸体,却找不到魂魄了。于是我用符篆护住师弟的尸身不腐,寻到这处所在,将师弟下葬,希望通过养尸之法找回师弟失落的魂魄。   后来我查到圣天道有拘役魂魄之法,十分担心师弟落到他们手上。但是我暗访数年,发现圣天道也在寻找柏煦魂魄的下落,才又生出一丝希翼。柏煦向来智计百出,既然他能助我逃出太虚迷幻阵,他自己虽然身死,未必不能逃过邪门歪道的拘魂之法。”   说起柏煦,玉筠的眼神就一亮一亮的,贾赦总觉得,哪怕此刻一具不化骨出现在玉筠的面前,玉筠也依旧是这种温柔而亮闪闪的眼神,玉筠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仿佛有一个完整的故事。   于是贾赦拍拍玉筠的肩膀道:“放心吧,柏煦道长没有被拘魂。”   “真的?”玉筠眼神一闪,旋即又黯淡下来道:“谢谢侯爷,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感知到师弟的存在。也许他……”   玉筠的话说道一半,突然一个声音道:“人总算到齐了!”这声音好像就是四面八方的山在说话,无孔不入的传入众人耳内。接着,昨日那种直击心脏的木鱼声又响了起来。   众人都是心中一紧,赶忙收敛心神,各自运功抵抗。这时,贾琏突然道:“父亲,我也听到木鱼声了,但是这声音也挺平常的啊,并不能使人心烦意乱,心跳加速。”   贾赦和玉筠对视一眼,刚才贾瑚说将悟性分一半给贾琏是出于真心,所以贾琏真的得道了贾瑚的一半悟性,因而在不知不觉中,对玄法初窥门径,也能听见木鱼声了。   贾赦倒提却邪剑道:“无耻鼠辈,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和你贾赦爷爷面对面的大战一场。哪里来的歪门邪道,也敢窃取我堂堂玄门太虚之名,大言不惭自称太虚之主。圣天道灭门在即,正道终将兴起,你这个缩头乌龟是不是连躲起来的乌龟洞都找好了,也给自己改名换姓的退路都想好了?永生老鬼,我说得对不对啊?”   贾赦一口气骂完,心脏都险些跳出腔子,这木鱼声十分邪门,像声波攻击一样,能使人心跳加速,贾赦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率都超过了生理极限。   贾赦骂前面一长串的时候,那木鱼声是越敲越快,但当‘永生老鬼’四个字出口,那木鱼声却突然一滞。   玉筠抓进时机,最后一道符篆扬出,完成阵法,四人一猫二鬼突然转入阴间,那木鱼声虽然还在继续,却不像在阳间那样使人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怎么办?这次的家伙太厉害了,咱们连鬼影都看不见一个,便已经难以招架了,如何能战而胜之?”玉筠道。   贾赦见了刚才玉筠说起柏煦时候的眼神,突然想到了什么,并不回答玉筠的问题,却顾左右而言他道:“玉先生这身行走阴阳的工夫并非应天门法门,想来是玉先生后来另学的吧?”   玉筠没想到如此紧急的时候,贾赦居然说起这个,仿佛被人说中心事一般,竟然有些微微脸红,幸而阴间和阳间不一样,虽然此刻是白日,依旧是昏暗的,看不太见。“侯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贾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柏煦道长知道,会很感动的。”说完,不再理会玉筠,而转身开始点拨贾琏。   刚才贾瑚将悟性分了一半给贾琏,贾琏对那些以前自己无论怎么都学不会的东西,现在脑海中突然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融会贯通,但是在贾赦的点拨之下,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同时,贾瑚也从槐木牌飘出来,给贾琏打气。到了阴间之后,贾琏也能看见阴物了,见到自己尚未出生就已经死了的兄长站在面前,贾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觉得亲切,又觉得陌生,但是并不太害怕。   “大哥?”贾琏尝试着问。   “弟弟,你能看见我啦?”贾瑚兴奋的问。   见兄弟两个初次见面,贾赦突然有些感动,自然不忍心扫兴,就停止了对贾琏的提点,左右一时片刻的,就是贾琏开了窍,也教不会他多少。   而外面,自称太虚之主的邪神听见贾赦说到‘永生老鬼’四个字,心中一惊。他给自己取的另一个名字,正是永生老祖,连圣天道的骨干都不知晓这个名字,贾赦是怎么知道的?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永生老祖前一刻还感知到瑚琏同来,下一刻就发现人都不见了。永生老祖怒不可竭,一面敲木鱼,一面在金玉山上空盘旋,搜寻贾赦等人下落。   玉筠仓促布置的阵法并不隐秘,很快就被永生老祖发现了。他从空中落下,伸手一挥,玉筠布置的符纸随风碎成齑粉,同时,永生老祖笑道:“不自量力的中原人,这雕虫小技岂能逃过本尊的眼睛。”   贾赦等人只觉眼看豁然开朗,阳光洒下,一个丰神俊朗的陌生男子站在眼前。永生老祖并不是一般邪神那样凶神恶煞的样子,反而俊美得令人目眩,看到此人形貌,贾赦突然明白警幻为何那样疯狂的痴恋此人了。   “瑚儿回去!”贾赦最担心的便是贾瑚落到永生邪神手上,见玉筠的阵法一破,顾不得运功抵抗那无孔不入的木鱼声,第一件事便是保护贾瑚。   与此同时,邪神伸手就向贾瑚抓去,贾琏刚刚和兄长相逢,心头一热,想也不想的挡在贾瑚身前。邪神的手碰到贾琏身上,贾琏恍若不觉。邪神的手越伸越长,像毒蛇一样,绕过贾琏,又向贾瑚抓去。   但因贾琏这一拦,虽然只阻挡了片刻,已经足够让贾瑚回到槐木牌。   邪神哈哈大笑:“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区区一个槐木牌,能护着你几时?”   因为邪神隔得近,那木鱼声比之昨晚在客栈听到的时候厉害得多,只片刻功夫,贾赦等人就觉得抵挡不住,连掏符篆都觉得手上发软,使不出力。贾赦和玉筠都知道这次来了正主,没那么容易对付,但是岂能轻易认输?   贾赦举起却邪剑拼着剧烈的心跳不管,将全身灵力运在手上,朝邪神砍去。   邪神没想到贾赦上来就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冷笑一声,轻轻巧巧的避开,在他眼里,仿佛一直大杀四方的贾赦不过是一只将死的老鼠,而他是那只戏鼠的猫。   玉筠趁着贾赦攻击邪神之际,掏出一把符篆扬向邪神,噼噼啪啪的雷暴之声响起,但那邪神浑然不觉,反而痴痴笑道:“这点微末功夫,给本尊挠痒痒都不够!”   趁玉筠用符篆攻击邪神,贾赦提剑又上,朝邪神斩来。   邪神满脸轻蔑,一掌挥向玉筠,又横臂朝贾赦一扫,贾赦举起却邪剑一格,谁知能斩阴阳的却邪剑仿佛看在坚硬无比的岩石上一般,向后一弹,震得贾赦虎口发麻,险些脱手飞出。   同时,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贾赦和玉筠放眼望去,无数少女向几人围拢过来。这些都是被邪神控制的明妃,换句说话,这是来了无数个警幻。   看到如此景象,贾赦突然想起出发前,玉筠算的那个卦。只是贾赦觉得自己只看到了千难万险,没看到一线生机。   玉筠和白灵看到这些密密匝匝邪神恶鬼,忍不住头皮发麻,而踏雪喵的一身,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第68章   木鱼声中, 那些女鬼齐声高喊口号:“太虚之主,万物之宰,予我神通, 庇佑苍生”这口号本就犹如魔音,令人心神摇荡, 加上那无处不在的木鱼声,越发威力无穷,贾赦自己都险些被怔住。   再转身看白灵和踏雪, 一人一猫脸上都出现了迷离之色, 尤其踏雪看起来像嗑了猫薄荷。玉筠虽然镇定些, 显然也耗费了极大的精神和魔音对抗, 额角已经沁处汗珠。只有贾琏恍似茫然不觉,丝毫不受影响。   这还没开打, 就陷入了必死之局, 不光贾赦, 玉筠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贾赦勉力掏出一把雷符扬出去, 那边玉筠也扬出一把雷符。轰隆之声不绝, 把那些女鬼的吟唱压了下去。女鬼们修为有深有浅, 修为浅的被霹得魂飞魄散,只留下一缕惨叫;修为深的被霹得身形一淡,又前赴后继的涌上来。   贾赦看了一眼周围密密匝匝的女鬼,手心捏了一把汗,就是把几人百宝囊里面的所有雷符用完,似乎也弹药匮乏。玉筠显然也看出这个问题, 手上扣着符篆,皱着眉头。   雷符打断了女鬼们的吟唱,木鱼声也缓了不少,白灵和踏雪回过神来。踏雪原本极怕雷符,此刻却仿佛想明白了一般,左右被雷符霹死和落在邪神手里都是死,竟然不管不顾的冲入了女鬼堆,喵喵大叫声中,翻开四爪左扑又挠。   白灵舞开桃木剑,也冲入女鬼堆中。一面用雷符霹死部分女鬼,被霹得身形淡了的,也乘胜追击,及时补上一桃木剑,让那些女鬼彻底魂飞魄散。金玉山上顿时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永生邪神根本不惧雷符,却邪剑在他面前犹如玩具,他轻蔑的看了在女鬼群众左冲右突的贾赦等人,笑道:“无知小儿竟然妄图蚍蜉撼树,可笑可笑。”   贾赦边打边蹭到玉筠身边问:“玉先生,你的卦准不准啊?我怎么没看见一线生机?”   玉筠手上不停,口中道:“没理由啊,怎么会不准呢?”   贾赦一却邪剑挥出,将围过来的好几个女鬼拦腰斩断,又几道雷符扬向邪神,口中道:“我无所谓,反正我们这些人当中我最老,死就死呗,万一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护着琏儿?”   玉筠听了,知道贾赦这是在交代后事,自己若是答应了,贾赦立刻就会去和邪神拼命。骂道:“你他妈胡说什么?你的夫人、孩子自己护着!”玉筠骂完,看了人群中的贾琏一眼。   贾琏也举着一把桃木剑,但他多数时候都是在冥想,有女鬼靠近的时候才一剑挥出,但也是剑无虚发。得到贾瑚送的一半悟性之后,贾琏连练习的时间都没有,就陡然上阵,难得的是他现在已经能对付有些修为不太高的女鬼了。不过贾赦依旧不敢大意,护在贾琏身侧。   即便贾赦没有下令,百里超也从却邪剑中飘出来,缚魂索飞出,抽得女鬼们嗷嗷直叫。同时,百里超下令一万剑灵出来,列阵向女鬼们冲去。   贾赦原本担心剑灵们伤在雷符之下,在想到办法之前不欲叫他们出来,谁知百里超见情势紧急,自己出来挥出缚魂索的同时,口中道:“法师,不守命令之罪您回去再罚我,今日这仗我即便是擅作主张,着仗也非打不可。”   贾赦、玉筠和白灵见自己一方的妖修、鬼修也都下了战场,对雷符的使用都谨慎了不少,只有那讨厌的木鱼声敲得激烈了,才轰出几道雷符压一压。这雷符对邪神没什么用处,对付木鱼声还有些震慑效果。   邪神早就知道贾赦有一万剑灵,但当真见了这一万有千年修为、训练有素的剑灵,邪神还是心中还是为之一震,正色看了贾赦一眼,觉得所谓正教好歹也拿出了一点儿战斗力出来。   玉筠和贾赦看到一旁观战的邪神,不约而同的向邪神扑去。   “你去护着琏儿!”   “你护着琏二爷!”两人似乎都抱着必死之心,想自己缠住邪神,好让对方护着贾琏等人,想办法脱身。   贾赦见玉筠执意扑向邪神,情知不能意气用事,否则不过是大家都死在邪神手上罢了。皱眉骂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脾气还那样倔。”   说完,贾赦掏出十几把桃木小剑,连珠儿似的朝邪神飞去,邪神连却邪剑都不怕,怎会怕这样的桃木小剑。伸手一一拨落。同时,玉筠已经飞身扑到,玉筠的法器也是桃木剑,是应天门历代掌门祖传的无应剑,取道无不应之意。   只见玉筠手上的无应剑挽出一串串漂亮的剑花,虽然不能将邪神斩于剑下,也将邪神笼罩在了剑花之中。   正是因为这把无应剑和应天门历代掌门传承谱上有玉筠的名字,贾赦坚信玉筠这次也能逃过一劫,所以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贾赦才有方才那一番犹如托孤的话。谁知玉筠的竟然像跟贾赦抢着送死一般,抢在贾赦前面去牵制邪神。   贾赦一咬牙,一却邪剑挥出,又拦腰斩断十几个女鬼,口中道:“百里超听令,你拿着却邪剑剑鞘回京,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务必请皇上在中秋月圆夜祭天!”说完,将却邪剑剑鞘抛出。   百里超的缚魂索是冥府给的,当做贾赦帮冥府破了几桩大案的报酬。即便地府欠了贾赦那么大的人情,也只给了一条缚魂索,可见缚魂索珍贵。在此刻,缚魂索是对付女鬼最趁手的法器,百里超自然不愿意丢下众人离开。   百里超伸手接住却邪剑剑鞘,转身就给了冷副将,让冷副将回京请景安帝祭天。自己却留下来继续对付杀之不尽的女鬼。   听见贾赦命令剑灵回去报信,让景安帝祭天,邪神脸色陡然一变。玉筠看在眼里,知道贾赦也有急智,又猜对了什么,一面急挥无应剑,一面掏出一盒朱砂撒向邪神。   朱砂对于修为极高还得到西海国国君承认的邪神来说,自然没什么用,玉筠也没指望小小一盒朱砂能起什么作用,只求拖住邪神一瞬。果然邪神微微一侧身避开,又向玉筠攻来。只这闪身的刹那功夫,玉筠已经掏出小刀在手,左手往刀刃上一捏,顿时鲜血直流。   玉筠仿佛没了痛感一般,将左手在无应剑上一抹,鲜红的血液瞬间侵染了整把宝剑,顺着无应剑上的纹路融入剑身,最终形成暗红色的纹路,剑身上一滴血都看不见了。同时,无应剑威力大增,砍在邪神身上,邪神也是微微一晃,散了少许香火。   贾瑚见人人都在出力,连修为最低的郑家树都出来了,也顾不得贾赦的命令,飘出槐木牌,投入战斗。   贾赦见玉筠使上了搏命的招数,知道玉筠支撑不久,呼喊道:“琏儿,你在周围找哪里有头盖骨一类的东西,看到之后敲碎它!百里超听令,拨出五百剑灵协助贾琏寻找头盖骨,其他剑灵继续拖住女鬼!”   贾琏边悟边打,比之一般人先学理论,再到实践中印证,领悟得快得多。因为此刻所有人都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若是领悟慢了片刻,说不定便是阴阳永隔。在这种险象环生的环境中,贾琏的所有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不到半柱香功夫,已是修为大涨。   听了贾赦如此命令,贾琏忙脱出战圈,五百阴兵围上来,前去寻找头盖骨。   邪神一开始被贾赦叫破‘永生老鬼’这个名号,就心中震惊,此刻听到贾赦派人回去通知景安帝祭天,又让贾琏去寻找头盖骨捣碎,处处针对自己布置阵法的法门,越发心中疑窦丛生。   “永生老鬼,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对你的布置为何一清二楚,你不想知道你门下谁出卖的你吗?”说完,贾赦向邪神奔去,左手在却邪剑上一抹,也用心头血祭剑,和玉筠一起夹击邪神。   邪神本就是疑心病重之人,被贾赦说中心事,手上一缓,贾赦却邪剑斩到,邪神伸手一格。被心头血祭过的却邪剑威力增加,邪神生了疑心之后灵力下降,一增一减间,这一剑又是砍得邪神一滞,又散了些修为。   虽然这些小损伤对邪神来说不算什么,邪神却也因此腾不出手去捉贾瑚,也分不出精力去阻止贾琏。   贾琏提着桃木剑,在五百剑灵的护送下,开始拨开周围草丛找所谓的头盖骨,终于叫他找到一块完整的骷髅头,骷髅头上还有一段小腿骨自动敲在头盖骨顶上,发出叩叩叩的声音,诡异极了。   贾琏只觉头皮发麻,举起桃木剑就向骷髅头砸去,轰的一声,头盖骨应声而碎的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贾琏只见那早已没有血肉的头盖骨碎掉之后,竟然流出一大滩血,腥臭扑鼻,贾琏闻得几欲呕吐。   与此同时,那向潮水一样四面八方涌来,将人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木鱼声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贾赦和玉筠都觉压力减小了不少。   “不!”邪神大吼一声,双臂猛挥,贾赦和玉筠都被震开,邪神狂怒之中,将体内的灵力都迸发出来,排山倒海般向二人压来,两人都觉浑身骨头似要散架,五脏六腑都被压得位移,握着剑的虎口更是被震破了,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流入剑身暗纹的凹槽中,和剑身融为一体。   贾赦和玉筠都知道此刻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拦着邪神,顾不得身上疼痛,强提一口气,提剑又上。   贾琏敲碎一个骷髅之后,那些烦人的木鱼声少了一些,但依旧十分密集。贾琏一皱眉,骂道:“妈的,到底有多少这玩意儿?”一面提剑又找。   配合贾琏的五百剑灵又找到几个用腿骨自动敲头盖骨的古怪玩意儿,只是剑灵竟然毁不掉这玩意儿。贾琏上前一桃木剑就能将骷髅头砸的粉碎,像这些邪物十分惧怕贾琏似的。   贾琏接连敲碎两个骷髅头之后,越发熟练,没个多久,又找到七八个骷髅头,也都敲碎了。每敲碎一个骷髅,那些密集的木鱼声就会变得稀疏一些,除了贾琏和贾瑚而外的众人也会觉得压力减小,实力增加。   此消彼长间,贾赦和玉筠虽然一时半刻奈何不了邪神,但缠住他却容易多了。如此一来,为贾琏争取了时间,贾琏一气呵成,接连敲碎四十八个骷髅之后,那讨厌而诡异的木鱼声终于停止。而贾琏已是累得浑身酸痛,大汗淋漓。   天衍之数四十九,而邪神布置的人头木鱼是四十八个,证明邪神终究没有顺应天道,还有破绽,想到此处,贾赦精神为之一振。 第69章   邪神实力原本远在贾赦、玉筠之上, 却被这两人拖着,让贾琏破了骷髅木鱼阵,邪神心中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憋屈感, 就跟高富帅被小屌丝打脸似的。   这彻底激怒了邪神,只见他高高飘起, 双手捏诀,飞快的念着咒语,那些多如蚂蚁的女鬼仿佛受到了鼓舞, 实力大增, 疯狂的扑向贾赦身边的剑灵们。   邪神飞身而下, 伸掌直拍贾赦的头顶。巨大的压力犹如千斤重, 贾赦眼睁睁看着邪神向自己头顶压来,却仿佛中了定根符一般移不动步子。   玉筠见了, 咬破舌头, 一口血喷在无应剑上, 飞剑向邪神斩去。   永生邪神得西海国国君供奉, 已成西域正神, 虽然因为景安帝并不承认他, 他到中原后法力会减弱不少,但是贾赦和玉筠都是人,人与神相争,究竟不在一个等级。   邪神见无应剑飞至,并不减缓对贾赦的攻击,只将击向贾赦头顶的双手改成单手, 另一只手去拨无应剑。   贾赦眼见罩向自己天灵盖的手越来越近,猛提一口气,将却邪剑上举,削向邪神的手掌。   被心头血祭过的却邪剑威力陡增,邪神微微迟疑,玉筠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扑在贾赦身上,借着惯性,两人向前奔出两步,双双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邪神的一掌派在两人身旁,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凹陷,尘土飞扬,邪神掌底笼罩下巨大的气压仿佛要将两人撕碎,逼得二人呼吸困难。   贾赦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玉筠,不退反进,右掌在却邪剑上一抹,拍向邪神。   既然贾赦穿越的原因是因为和柏煦对了掌,那么贾赦这只右手的能力就是柏煦给的。不知道到了柏煦坟前,这只右手是变厉害了还是退步了,但是千钧一发之际,也由不得贾赦想太多。   贾赦和邪神手掌相接,轰的一声一声巨响,贾赦只觉浑身每一寸骨骼里的力量都用光了,再也抬不起手臂,如果邪神再给他补一掌,贾赦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一本书里还是回到现实世界。   “父亲!”   “不!”贾琏、玉筠、白灵甚至踏雪都惊呼出声,却谁也来不及相救。   邪神狞笑一声,提起手掌想给贾赦补上一掌,就见贾赦的魂魄从肉身中飘了出来。   玉筠飞扑上前,即便亲眼看见贾赦灵魂出窍,即便知道晋江侯已经死了,玉筠依然觉得自己必须抢出贾赦的尸体,不能让贾赦的尸体落到邪神的手上。   贾琏和贾瑚都飞身向前,贾琏已是泪流满面。   一万剑灵亦是悲戚无限,将满腔怒火全都撒向那些女鬼们,杀得女鬼们惨叫连连。   邪神极擅控制灵魂,贾赦是他见过修为最高的人类,他自然不愿错过,于是收起拍向贾赦尸身的手掌,变掌为爪,向贾赦的鬼魂抓去。   贾赦死了之后,反而觉得灵台分外清明,飞身向柏煦葬身之处飘去。没有了肉身的束缚,灵魂意随心到,速度加快了何止千万倍,即便邪神的手臂像缚魂索一样,可以无限伸长,也终究追不上贾赦的鬼魂。   邪神忙念咒诀,谁知他那些驭鬼咒对贾赦全然无效,眼睁睁看着贾赦扑在地上,不见踪迹。   邪神回身对玉筠扯出一个笑容。邪神长得很好看,这一笑更是俊美得令人目眩,但是不知怎么,这个极好看的笑容让人看得遍体生寒。   “到你了!”邪神一字一顿的说。   然后,邪神举掌大踏步的向玉筠走来,他每走一步,玉筠就觉得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   玉筠看了一眼被自己抢出来的贾赦尸身,突然觉得毫无畏惧,他拿下贾赦手上的却邪剑,撑在地上站起来,将贾赦的尸身推远了一些,道:“白灵、琏儿,带侯爷走!”   说完便舞开却邪剑,往邪神斩去。   “哈哈哈哈!”邪神发出一连串轻蔑的大笑,那些女鬼们也格格的笑了起来,整个山林充斥着诡异的笑声。   “不自量……”轰!一声巨响打断了邪神的胜利宣言,那个‘力’字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柏煦没有坟茔墓碑,但是贾赦准确的找到了穴眼,此刻,柏煦葬身处突然爆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同时,山摇地动,连邪神都被晃得险些站立不稳。   激战中的剑灵和女鬼也都停了下来,吃惊的看着巨响传来之处。   随着爆炸上天的石块、尘土下落,炸开的巨坑走出一具僵尸,不化骨!玉筠看着那具僵尸,喃喃的道:“柏煦?”   贾赦目光如电,扫了邪神一眼,踏步上前。砰!砰!砰!贾赦每上前一步,大地就为之一颤,这头僵尸仿佛蕴含无穷无尽的力量。   邪神看到突然出现一具不化骨,也是一愣神,冷笑道:“贾恩侯,你不是自称名门正派吗?也走这些歪门邪道,竟然附身僵尸!”   贾赦抬眼看了一眼天上,一轮满月已经升起,不知道景安帝有没有开始祭天。   他在金玉山遇到不化骨,正是中秋月圆夜,和不化骨对了一掌,穿越进红楼世界;今日又是月圆夜,和永生邪神対掌之后,他又附身了不化骨。这一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以前,贾赦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和不化骨対掌之后会变得厉害了,不但右手可以直接攻击灵体,还仿佛增加了深不可测的修为,即便不用请神附身,也能轻易的画出各种灵力充沛的符篆。直到他附身不化骨,才彻底明白了:   不化骨是柏煦,也是贾赦,是同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现实世界那个月圆夜,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条件,现实世界和红楼世界交汇了,现实中的贾赦遇到前世的自己化僵,和自己対掌之后,得到了不化骨的部分修为,同时,也穿越进了红楼世界。   成为一头僵尸的感觉十分奇特,但是这头僵尸的修为却比之前的贾赦高了数个量级。他不但有前世柏煦的修为,还有柏煦尸身在这‘破面文曲’风水地得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滋养数百年的修为。   贾赦走到邪神身前,一掌拍出,排山倒海的气势压得邪神一愣。但邪神自视甚高,即便西海国只统一了西域,他也是得西海国承认的正神,岂会怕一头僵尸,于是也一掌拍出,以硬碰硬。   轰的一声巨响,这一掌直打了火花四溅,在一旁的玉筠都感觉被掌风压得胸闷异常,他拖开贾赦的尸身,找回自己的无应剑,起身和不化骨一起夹击邪神,口中问道:“柏煦,是你吗?”   贾赦算起来是几百年后的一缕魂魄,而这具僵尸是一百年前的尸体,虽然都是自己的,中间隔了不知道多少沧桑世事,贾赦和这具僵尸融合得还不是很好,因而贾赦干咳了两声,并不能说话。   邪神硬接了贾赦一掌,震惊无比,这具僵尸不但力大无穷,还能灼伤自己的元神,対掌之后,邪神身形一淡,竟然损了好几年的修为。   见此情形,邪神一咬牙,念出长串贾赦和玉筠都听不懂的咒诀,只见邪神越长越大,一脚跺下,便是地动山摇。然后一脚像贾赦踩去,哈哈大笑道:“贾赦,你自己都自堕魔道,化为僵尸,正道的最后一线生机都没了,还要负隅顽抗吗?”   呵呵!贾赦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的挤出既干涸又沙哑的一声冷笑。   玉筠惊慌无比,其实邪神没说错:现在邪神得了西海国国君供奉,实则已是不死之身,所以雷符对其毫无用处。不化骨虽然厉害,能够些微让邪神受小伤,但是僵尸毕竟是邪祟,修为再高也不是西域正神的对手,即便贾赦附身柏煦,也不过支撑片刻罢了,终究是要落败的。   现在人间和天庭的沟通被切断,若是修为高深的贾赦活着,配合景安帝祭天,或许能够感应上苍,用天雷来灭邪神,但是此刻贾赦附僵成邪,若是引来天雷,贾赦便是第一个被天雷攻击的对象,连引天雷这条都行不通了。   前一片刻,玉筠还盼着景安帝快些祭天,让上苍收到来自人间的感应;此刻他则是盼着冷副将莫要说动景安帝。无论是柏煦还是贾赦,玉筠都不愿意他们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瑚儿,快附身你父亲!”贾赦咳嗽了几声,终于能够说话了,这声音就像是从干涸得龟裂的田地里生出的一株独苗,既突兀又营养不良,但是好歹能让人听明白。   这声音和贾赦全然不像的,但是在贾瑚听来,只觉得和自己父亲的语气是一样的,想也不想,一个闪念,已经扑到贾赦的尸身之上,然后,贾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贾琏看着贾赦的尸身,声音颤抖的喊了一声:“大,大哥!”   贾赦没时间梳理这混乱的伦理关系,又疯狂的向邪神扑去。玉筠想到的,贾赦也想到了,只要联系不上天庭,今日正道必败。邪神没有得到中原人皇承认是为邪,若是让他逃回西域,他便是正,连天雷都不会霹他。所以今日必须杀死他!   贾赦和玉筠的猜测一样,能杀死邪神的唯一办法,也是沟通天庭,请雷公电母,引天雷。   警幻说:‘瑚琏重器,阴阳永隔,祭祀断绝,传承永灭’,贾瑚死了十几年,自然不可能再度还阳,但是如果贾瑚附身贾赦的肉身,是否便不算阴阳永隔了呢?   瑚、琏是宗庙礼器,强行将瑚琏拆分,又用马粪污秽压住贾瑚,好比将装贡品的器皿沾上秽物,用如此器皿祭天,自然得不到天道回应。贾赦穿越近二年,也带着贾瑚积攒了不少功德,不知道这些功德够不够洗净贾瑚被强行沾上的晦气,贾瑚附身贾赦之后祭天,不知道能不能感动上苍,不过此刻,贾赦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瑚琏是祭天的器皿,器皿有了,如今还缺祭坛和祭品。贾赦一面和邪神周旋,一面飞快的想着如何解决祭坛和祭品的问题。   邪神见僵尸让贾瑚附身贾赦的肉身,心下一惊,脸色大变。邪神也拿不准这样算不算阴瑚还阳,能不能得到上苍的承认,但是单不化骨能想到这点,就足够让邪神胆战心惊。   于是邪神亦是使出浑身解数,向贾赦攻来。不知道为什么,邪神总觉得眼前的不化骨似乎比贾赦更难缠。   砰砰砰砰!贾赦和邪神各怀心事,手上全都不慢,瞬间已是四掌相接,邪神的元神被不化骨连灼四下,贾赦的魂魄也差点被邪神从柏煦体内逼出来。   “瑚儿,找出百宝囊中的补天石,将你和琏儿的心头血滴上去!”贾赦喊道。   当初贾母将其貌不扬的补天石交给贾赦,后来贾瑚也见过,找出补天石倒是不难。贾瑚拿出那粒小石子,也顾不得僵尸的真实用意,一掌拍了上去。贾赦身死之前,为了祭剑,双手都割破了,心头血很快就沾满了补天石,只是那石头除了被染红而外,毫无变化。   邪神听见不化骨如此吩咐,却震怒不已,双掌翻飞,快出残影一般的向不化骨身上招呼,逼得贾赦说不出话来。同时,邪神高念咒诀,那些和一万剑灵缠斗在一起的女鬼悍不畏死的朝贾琏涌了过去。   百里超亲眼看见贾赦身死之后,魂魄扑到地上,然后那块地爆炸而起,出来一具不化骨,因而百里超也怀疑不化骨被贾赦附了身,此刻拼命配合贾琏。将一条缚魂索舞得风生水起,拦住大部分的女鬼。   贾琏听了僵尸的话,大喊着舞开桃木剑飞奔向贾瑚,眼看便要奔到了,脚下被一个女鬼一绊,那女鬼拼命的拉住贾琏的脚踝,贾琏应声跌倒。   贾琏顾不得这许多,咬破自己的中指,贾瑚见贾琏被缠住,忙奔上去,将补天石递给贾琏。   贾琏身后的女鬼力大无穷,拼命的将贾琏向后扯,眼看贾琏越退越远,一个阴兵上来,给贾琏身后的女鬼一刀,好些阴兵围上来护住兄弟俩。贾瑚甩开纠缠自己的女鬼,一个飞扑,摔在地上,离贾琏却不过四尺距离。   兄弟两个将手前伸,贾琏将中指血滴在了补天石上 。   接着,那补天石越变越大,变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巨石,矗立在那里,坚硬无比。   贾赦又和邪神对了一掌,邪神身子一晃,贾赦却连退数步。   邪神正欲乘胜追击,玉筠的无应剑又砍到了,贾赦趁机抄起地上的却邪剑,高举过顶,大喊:“剑灵归位!”   “不可!”玉筠大喊一声。   但是终究晚了,嗖嗖嗖,百里超在内所有剑灵不受控制般纷纷回到却邪剑中。   没了剑灵牵制,女鬼们好生猖狂,只片刻功夫,玉筠、白灵、贾瑚、贾琏、踏雪纷纷难以支撑,即便要劝住贾赦,也说不出话来。   贾赦跳上补天石,高呼:“瑚琏已合,今已补天石为坛,不化骨为炉,却邪剑为香,应天门第七代掌门三世魂魄为祭品,敬献天神!”   说完,倒转却邪剑,插入不化骨的头顶。坚硬如铁,无坚不摧的不化骨也抵不住削铁如泥,能斩阴阳的却邪剑,却邪剑插在贾赦头顶,贾赦又用力往下一按,却邪剑又往下插了五分。恰如一直香插在人性香炉中。   三百里外的京城,景安帝只觉说不出的心烦意乱,然后却邪剑的剑鞘飞入了他的寝宫。   却邪剑是他亲自赏赐给贾赦的,景安帝自然认得,见到一个剑鞘在空中飞舞,景安帝也顾不得害怕,反而对着剑鞘问:“贾爱卿如何了?”   冷副将用剑鞘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到:“请皇上祭天相助贾侯爷!”   景安帝不及细问,即刻通知礼部,准备祭天,又派人到白云观请玄仁前来天坛设坛。   月出如皎,玄仁在天坛设好法坛,亲自带着弟子在一旁念经,景安帝身着龙袍,虔诚下跪,叩拜之后上香。   玄仁恨不能将自己的毕生修为的用上,还是丝毫感应不到祖师。这也意味着景安帝就是拜得再虔诚,本朝也得不到天庭庇佑。   玄仁心急如焚,突然,玄仁一个激灵,触电一般,只觉二十多年感应不到的祖师似乎就在身边。玄仁抬头看去,只见平安州方向,天边亮起万丈金光。   景安帝听说贾赦去平安州,看到平安州方向发出金光,心中不安渐渐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平安州金玉山,贾赦将自己当做祭品,跳上了作为祭坛的补天石,无比虔诚的祷告完成,将却邪剑插入自己的头顶。   瑚琏之器是宗庙用的礼器,千百年来,得人类慎重相待,得天道认可,所以不受骷髅木鱼阵的邪音所扰。但是瑚琏也仅仅只是礼器而已,要祭天,要感动上苍,仅仅摆出两个碗自然是不够的,碗里需要有足够诚意的极品。牲畜也好,五谷也好,此时此地皆是没有。在天道面前,最富诚意的祭品,当然是自己的生命。   贾赦已经确定一百年前的柏煦也好,如今的贾赦也好,几百年后的贾赦也好,都是自己。用三生三世的性命作祭,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能不能打动上苍,全看天意了。   “不!”所有人都高声惊呼起来。   贾瑚、贾琏、玉筠、白灵等人自然是惊呼于贾赦决绝的自杀献祭,邪神则是惊呼贾赦居然用这种方式解开自己处心积虑布置的阵法。如果贾赦真的成功了,别说入主中原成为正神,连西海国国君承认他的正神地位都未必保得住。   所有人都是绝望的,正道一方绝望于失去亲人;邪派一方绝望于这么多年的布局经营既然毁于一旦。   咔擦咔嚓!巨雷响起,一道霹向邪神,一道霹向补天石上的贾赦。贾赦附身僵尸,终究入魔。天雷面前,邪神逃不掉,贾赦也逃不掉。   喵!踏雪飞扑出来,跳上补天石,扑在贾赦身上。   玉筠、贾瑚、贾琏等反应过来,也纷纷要去替贾赦挡天雷。   可是他们如今都是功德满身的人,竟然被一股巨力屏蔽在外,无法靠近贾赦。   贾赦如今是僵尸,踏雪是妖,独留他们在补天石上承受天雷惩罚。   玉筠高呼:“应天门第八代掌门,甘愿以身作祭,换贾赦、踏雪一线生机。”说俺纳头便拜,然后起身走向补天石。那股束缚他不能接近祭坛的大力也随之不见。   玉筠毫不犹豫的飞身上了祭坛,将不化骨和踏雪都护在身下。一百年前,柏煦为了救自己牺牲了一回,这一世,到了自己替柏煦做些什么的时候了。玉筠闭上眼睛想:希望上苍能同意自己做祭品,放过柏煦和踏雪。   贾瑚、贾琏、白灵效仿玉筠,也要以身作祭,却不知是修为不够还是其他原因,无论如何走不出结界,只能眼睛睁看着祭坛上一人一猫一僵尸承受威力无比的天打雷劈。   轰隆隆,轰隆隆,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大的雷声终于停歇,邪神没了,为虎作伥的女鬼们没了,东方的天边升起一道鱼肚白。   又是新的一天,昨日不可留。新的一天,也许是新的开始,也许是物是人非。    第70章   天雷停了之后, 白灵迫不及待的跳上补天石,贾瑚和贾琏的没有白灵灵活,四肢并用才爬了上去。   “师父!”“父亲!”“玉先生!”三人异口同声的喊。   然而补天石上既没有不化骨, 也没有玉筠,只有一个七八岁的黑衣孩童。黑衣孩童肌肤若瓷, 五官精致,一双狡黠的猫儿眼透着灵慧,此刻却满脸悲戚, 和这张脸的年纪全然不相称。   “踏……踏雪?”白灵试探着问。   男童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而是绕过白灵, 走到贾琏跟前说:“柏煦师兄让我给你带句话。”   贾琏抬起头,摸了把眼泪说:“什么话?”   “师兄让我告诉你, 莫要难过, 人终究是要长大的, 他说, 你该长大了。”说完, 踏雪捡起补天石上的却邪剑, 跳下补天石道:“我们回京吧。”   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此萧瑟的背影,白灵不知道为什么,越发觉得心中堵得难过:“喂,踏雪,恭喜你化形啊,不过,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白灵试图说笑几句缓和一下气氛,但他发现这句玩笑话他说得一点也不轻松。   白灵原本是想让踏雪开怀些,谁知这句话仿佛又刺激得踏雪炸了毛,踏雪转过身来大吼道:“因为我不想长大,行不行?!长大有什么好?那么痛!”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嘴角下撇,又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吼完,踏雪看了看旁边的贾琏。自己虽然才刚化形,也是活了一百多岁的猫,怎么说都比货真价实只有十几岁的贾琏成熟得多,贾琏都不得不长大,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发脾气。于是踏雪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只是有些难过。”   白灵没有说什么,贾琏也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一行人到柏煦出土那个坑边上拜了拜,又在金玉山方圆百里寻找了七日贾赦和玉筠的下落,皆一无所获,一行人只好阴沉着脸下山。   贾赦和玉筠经历天雷之后不知所踪,既然他们亲自开口说要做天道的祭品,便断无生还的道理,没有人能从天道眼皮子底下拿走属于他们的祭品。   而踏雪因为积了不少功德,经历天雷劫之后,化形了。也许是因为他只有一百多年就化形,比一般的动物化形早太多;也许是他真的不想长大,踏雪变成了一个孩子。   到了山脚之后,众人各自去牵马准备回京,贾瑚附身在贾赦的肉身之内,于是便去牵雷电,谁知雷电打了个响鼻,前蹄高高扬起,悲鸣了一声,仿佛认出了眼前的贾赦已经不是自己的主人。贾瑚悲从心来,干脆去骑了玉筠留下的马。   一行人回京路上,虽然衣食住行按部就班,氛围却压抑到了极点,谁都不敢多说话。就这样,一行人于九月初三到了京城。   当日,景安帝召见晋江侯,贾瑚便以贾赦的身份进了宫。不独贾琏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贾瑚也一夜之间成熟了,他原本是不想占着贾赦的肉身的,但是他不占着,就意味着贾赦死了,肉身没有灵魂会腐烂,从此再无晋江侯。如今贾琏未娶,贾玹还小,贾瑚这个做兄长的,觉得自己有义务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于是贾瑚义无反顾的成为了晋江侯。   听说圣天道教主已经被天雷霹死,从此再无圣天道邪教祸害中原,景安帝十分高兴,又重赏了贾赦。   面圣回府之后,贾瑚一行去了白云观拜访玄仁。自从永生邪神被灭,永生邪神摆下的蒙蔽天道的阵法被破,玄仁便能感应到祖师了,原本被封印的修为都释放了出来。   贾瑚一行坐下没多久,玄仁亲自为众人斟了茶,就盯着贾瑚看。看了一会儿,玄仁屏退小道童问:“晋江侯此来,不知是有何事?”   贾瑚取出却邪剑道:“这宝剑有一万剑灵相护,这次大战圣天道,这一万立了大功德,弟子想着宝剑再锋利,也不过是一柄宝剑,终究是外物。为了一柄剑而束缚一万灵魂,到底是罪过了。因而我此来,是想请大师与应天门合作,超度这一万剑灵。”   玄仁依旧盯着贾瑚看,半晌才道:“贾侯爷此次平安州之行,只怕有奇遇吧。恕贫道冒犯,贫道总觉得,今日之侯爷非往日之侯爷。”   玄仁这句话一出,贾瑚、贾琏、白灵、踏雪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尤其贾瑚和贾琏握着杯子的手都颤抖了,茶水撒出来,溅在茶几上缓缓晕开。   四人经此大事,俱攒了不少功德,个个修为都十分高深,但是于人情世故上,四人都显得有些稚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玄仁的话。   末了,还是最为稳重的白灵也是愣了一下啊,道:“大师修为高深,只怕已经能感觉到晋江侯身上发生了变化。平安山上,确然发生了些事。”   白灵和踏雪妖修化形,对善恶有着超乎于人的直觉,二人也都知道玄仁是可信之人,又知道刚才玄仁支开道童,便是早就看出问题,却不欲声张此事之意,于是便没隐瞒平安山上的事。   玄仁听完平安山上险象环生的一场争斗,已是出了一身的汗。自己只是旁听就觉紧张激烈,险些透不过气,可想而知亲历者的感受。而对于贾赦用自己三世灵魂做祭的行为,更是让玄仁钦佩得五体投地。   “难怪天道还被蒙蔽的时候,侯爷依旧修为高深,得天独厚。侯爷的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令人钦佩。以前师父曾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其一,这遁去的一便是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以侯爷的仁义智勇,贫道以为,这一线生机侯爷必能抓住。不知道四位道友可曾为侯爷和玉先生卜过卦?”玄仁问。   这一问,倒将四人都问住了,自天雷劫后,踏雪化形,贾赦、玉筠不知所踪,四人都以为贾赦、玉筠必死无疑,沉湎在悲痛之中,也曾在金玉山四处寻找,竟无一人想起来卜卦。玄仁问起,贾瑚等四人一起摇头。   玄仁听了,心中了然。又问了贾赦以自身为祭的具体时辰,问明平安州金玉山的具体方位和山形,结合贾赦的生辰八字十分慎重的补了一卦。   贾瑚、贾琏、白灵、踏雪都紧张而有期盼的望着玄仁。   玄仁道:“这倒奇怪了,从卦象看,侯爷和玉先生并未遇难,但我方才试了好几次,都感应不到二人魂魄。”   听到贾赦和玉筠都有可能尚在人世,四人轻松了不少。白灵道:“这就是了,师父在跳上补天石时,曾说以应天门第七代掌门三世魂魄为祭,而之前玉先生又说过,他葬了柏煦道长之后,曾回过平安山,没有感应到柏煦道长的魂魄。”   此刻,室中都是修为高深之人,这话不用详解,贾瑚、贾琏、踏雪和玄仁也都明白。既然以前柏煦就出现过魂魄并未消散,却无法感应的情况;那这次也有可能一样,贾赦和玉筠并没有魂飞魄散,只是魂魄在一个自己感应不到的地方。   即便不能完全消除担心,有了一丝希望,贾瑚等四人也安心了不少。   玄仁又问贾瑚和贾琏日后的打算。   贾瑚皱眉道:“世上能人异士无数,既然玄仁大师能瞧出我非父亲,只怕还有其他高人能瞧出来。若是遇到心术不正的将此事传到皇上耳中,我岂非要给家族招来欺君之罪?   但让我就此不再附身父亲的肉身,我又怕将来哪日父亲再回来,肉身却坏了。因而我总是要替父亲占着这具肉身的。想来想去,我打算称病退步,投入应天门门下,将身上爵位传给琏儿,也不负父亲这些年挣下的门楣。只是不知道雪掌门收不收我到门下?”   那日天雷劫,只有踏雪在贾赦身边,贾赦和玉筠便将遗言告诉了踏雪:贾赦让踏雪告诉贾琏学会长大,要照顾家里;玉筠命踏雪接任应天门第九代掌门;还有便是请白云观超度一万剑灵。   既然连雷电都认出贾瑚非贾赦,贾瑚假装贾赦久了,难免会露出破绽,出家避世倒是个稳妥的法子。于是就这样定下来,日此开始,白云观和应天门联合开坛做法,超度一万剑灵。   百里超不愿意被超度重新投胎,又因其功德无数,做了平安州城隍。他生前和公孙霸各为其主争斗一辈子,没想到末了,和公孙霸一起到了冥府当差,倒成了同僚。   超度剑灵之后,晋江侯贾赦以自己在平安州大战元气大伤,难以应付庶务为由,出家到应天门修行,将爵位传给世子贾琏,贾琏此刻不过年方十四。   贾琏受爵那日,穿着好生威风的一等侯服制、骑着高头大马回来。贾母站在内院门口,只见贾琏虽然尚显稚嫩,但已生得俊逸非常。唇红齿白的少年,好看的桃花眼,眼中一段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气度,从晋江侯府中门而入。即便贾琏现在只和贾赦去过一趟平安山,贾母也不知道贾琏身上有什么功绩,但她总是觉得,贾琏一定能撑起晋江侯府的门楣。   恍然间,贾母突然想起十四岁的贾珠。那一年贾珠也生得好相貌,先生夸他才学出众,有大造化。自己和二房猪油蒙了心,定要将贾赦名下的荫生名额给贾珠。不过两年而已,贾珠已经身死,还死得那样不光彩,而贾琏,则成了本朝最年轻的一等侯爷。   那一年,自己硬逼贾赦交出印章,要盖举荐贾珠去国子监入学的举荐书。贾赦当时说‘琏儿的造化比珠儿强百倍’,自己当时还心中笑他痴人说梦。谁知不过两年而已,贾琏的造化比之贾珠强了何止百倍?千倍万倍也不止的。   贾琏继承了晋江侯爵位,并没有去给贾母磕头,反而给邢夫人磕了一个头。贾母知道后,心中怅然若失,但自从贾王氏害死贾瑚那一刻起,这样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两年之后,贾琏一十六岁,贾瑚做主为贾琏定了江南巡抚陈修之女陈妙玉,原定于等妙玉及笄完婚,谁知次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为永生邪神被灭,西海国国运一落千丈,当年西海国君吞并周边部落接二连三的起事。   西海国君见国内动荡,西海国君铤而走险,妄图通过直取中原,建立功绩后,震慑有不臣之心的部落首领。景安帝得到消息后,派贾赦为征西大将军,柳芾、贾琏分为左右先锋,向西海沿子进军。   原著中的西海沿子大战,提前爆发。   由于贾琏实在年纪轻,他任晋江侯公,朝中有人不服。因而景安帝才给贾琏机会让其去西海沿子历练一朝,回来之后,自然无人再敢说嘴。因而这次出征,景安帝特地圣旨招出家的贾赦回来挂帅。   在景安帝看来,贾赦是全知全能之人,有他带兵,贾琏断不会出什么意外。贾琏跟着去一趟回来,他将来再给贾琏派什么实权,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景安帝不知道,这次挂帅的晋江侯并非贾琏的父亲,而是贾琏的兄长。   贾琏跟着柳芾和贾瑚到了西海沿子后,机缘巧合,立下奇功,班师回朝之后,再无人不服。荣国公府没了,晋江侯府到底是堂堂正正的传到了长房嫡孙的手上。   西海国气数已尽,这一仗仅打了不足一年,便大胜而归。次年秋,贾瑚、贾琏等人回到京城。   原本掌管西海沿子兵权的南安王霍家为了永掌兵权,竟然和西海国勾结,铲除异己,将其他几股共同布防西海沿子的军队排挤出西海沿子。此事被揭发出来,南安王府以谋反之罪论处。南安王妃哭求到应天门,贾瑚并未见她。   南安王妃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对贾赦和玉筠如何跋扈的,此刻后悔已是不及。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经历了近一年的战争生涯,贾瑚、贾琏兄弟根本无暇沉浸在伤痛之中。正当兄弟俩艰难的适应了父亲不在身边的日子,兄弟俩突然梦到了贾赦。 第71章   这日贾琏起床, 一早就去了白云观。   白云观的童子见贾琏来了,笑道:“晋江侯请,家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贾琏听了略微一愣, 心想玄仁大师擅长卜卦,许是早算着了, 便让童子带路,抬脚入内。到了观内,只见玄仁坐在几边烹茶, 贾瑚、白灵和踏雪都在, 桌上还有一只空杯子, 显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贾琏向众人见了礼, 才落座。玄仁知道有些话不宜让他人知晓,便屏退了道童, 并不要人伏侍。   待得道童退出后, 玄仁一边斟茶一边说:“今儿日子不错, 风也好, 吹来这许多贵客。”   贾琏望了一眼贾瑚道:“大哥, 你怎么也来了?”   贾瑚笑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昨日梦见父亲了,特来请玄仁大师解梦。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昨日夜里,贾瑚和贾琏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贾赦告诉他们当初从赖家、周瑞家抄出的银子放在何处,让他们将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 便再没别的了。   玄仁听了,笑道:“老侯爷仁善、智慧是贫道生平仅见,从此以后侯爷和贾道友再不用担心老侯爷了,老侯爷有老侯爷的去处,也有老侯爷的造化。”贾瑚出家之后,玄仁对其已道友相称。   自从那次梦到贾赦之后,贾瑚和贾琏也安心下来,不再因为贾赦遭遇天雷劫而耿耿于怀。   回去之后,贾琏按贾赦梦中所言,打开贾赦的私库,将以前官府判交还主家的赖家、周瑞家两家豪奴搜刮的钱财取出,献给朝廷用于抚恤西海沿子大战中伤亡的兵士。   虽然西海沿子一役,朝廷大胜,但是只要有战争,便必有伤亡。这笔钱虽然是不义之财,但是错的终究是用非法手段敛财之人而非钱财本身,这笔钱财被用到了恰当的地方,便是有义之财了。   南安郡王落马之后,查出不少依附南安王府的国贼禄蠹,其中便有外放粤海的王子腾。王子腾落罪,又牵牵连连的扯出贾王氏。   当年贾家二房还霸占荣国府的时候,王子腾为着笼络荣国公旧部,和贾王氏十分亲厚,贾王氏胆大包天,仗着王子腾之势包揽诉讼、为所欲为,逼死不少人命,论罪贾王氏死十次都不够。   这些罪名当中,有些当真是贾王氏做的,有些是王子腾夫妻自己做的,夫妻两个为了脱罪,也一并推到贾王氏夫妻头上。贾王氏自然是必死无疑,贾政也被判流放三千里,贾元春发卖为奴不得赎买。只有养在贾母房里的贾玽因为年岁实在太小,发卖后准许赎买,贾母将其买了回来。   贾家二房之罪到底牵连到了长房,虽然外界都知道贾赦已经出家,现在的晋江侯是年方十六的少年贾琏,贾琏依旧被判了治家不严之罪,免了板子,被罚奉半年。   什么包揽诉讼、重利盘剥、横行乡里在王子腾身上,不过是小罪罢了。即便王子腾将这些推得一干二净,他和谋逆之罪的南安王府勾结,岂有逍遥法外之理?王子腾夫妻被判死刑,王仁流放。   许是人之将死,贾王氏临了临了了,才想起自己有个小儿子。这日贾王氏到了应天观求见贾瑚。   应天门原本不在京城,因为应天门的功绩,景安帝特赐道观一座,一月之前刚落成。现在踏雪任应天门掌门,贾瑚和白灵也都在应天观修行。   贾王氏见了贾瑚,十分虔诚的磕头道:“大哥,以前有千般不该万般不是,都是我鬼迷心窍,做下诸多无法挽回的恶事。我是不中用了,这次必然落罪,那也是我死有余辜。只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您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照拂贾玽一二。”   贾瑚看着眼前这个害死自己的妇人,她曾数度向自己磕头赔罪,但都是被情势所迫,心意并不诚恳。倒是这次死到临头,贾王氏这一番哭诉有了几分真诚。   贾瑚看着贾王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贾王氏哭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顿一下,又拿出一把钥匙递给贾瑚道:“以前,我财迷心窍,总觉得大哥不过比我们家老爷年长几岁,这偌大荣国府便是长房的,总是心有不甘,以至于后来害死瑚哥儿,谋夺家产,无所不用其极。现下我虽然后悔了,也不敢奢求大哥原谅。   这是我在东门外的一处庄子的钥匙,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并嫁妆全都在里面。如今一并托付给大哥,只求大哥以后护着狗儿丰衣足食。”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贾瑚没接钥匙,而是看着贾王氏道:“贾玽缺的不是是银子,是福报,你们做父母的,将祖上阴德,后辈福报全都用完了,现在想凭着不义之财保他一世平安,岂非痴人说梦?你走吧。”说完,贾瑚命人送客。   贾瑚拒绝照拂贾玽,贾王氏大哭一场,想起贾赦以前说过散尽家财,诚心行善,或许能替子女留一丝余庆的话;又见贾琏拿出大笔钱财献给朝廷,用来作为伤亡军事的抚恤金,贾王氏若有所悟,回去将这些年搜刮的,掌家那些年从贾家大库贪墨的钱财取出,全都捐给朝廷,也做抚恤伤亡军士之用。   贾王氏刚散了家财,顺天府对贾家二房的判定就下来了,这次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真心行善,上了断头台之后,贾王氏也不知道自己此举到底能不能为贾玽留一丝余庆。   贾玽是西域天庭的神瑛侍者托生,托生之前做过不少恶事,如今圣天道被灭,天道不再受蒙蔽,贾玽托生就带着原罪,必然会潦倒一生。但是圣天道被灭之后,贾玽前世修为、记忆全灭,成了一个普通人。若是他懂得惜福积德,走上正道,虽然会比福报深的人运气差一些,路走得坎坷一些,也终会靠自己衣食无忧,过上平凡生活。若是他自己不习好,便谁也救不了他了。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如何开始;但是以后的路却可以靠自己的双脚去走。对于贾玽如此,对于普罗大众也如此。   一年后的中秋节,贾瑚和贾琏设了祭坛,备了牲口五谷,隆重祭天。祭天之后,兄弟两个又在晋江侯府大书房祭了贾赦和玉筠。随着香炉上一缕青烟直上云霄,一缕并不强大但十分虔诚的祈愿力跨越时空,来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帝都疗养院。   “杨主任,又来看大老爷啊?”因为贾赦的名字特别,疗养院的护士也都戏称他大老爷。只是这位大老爷昏迷了整整一年,尚未醒转。   杨睿泽嗯了一声,走进539特护病房。杨睿泽是国安帝都总部特殊问题处理办公室的主任。贾赦是国安帝都总部的特邀顾问,当年还是杨睿泽亲自去邀请的贾赦加入国安。   那时候贾赦不过二十来岁,有几分桀骜不驯,但是相处下来,杨睿泽才发现这个名字奇怪的年轻人是有真本事的。   一年前,贾赦在张家口郊外金玉山执行任务的时候身受重伤,昏迷至今。救援人员找到贾赦的时候,还看到他身旁多了一个身着古典服制的男子。刚开始,杨睿泽还以为这个男子是个cospy爱好者,直到后来,实验室对这个男子的衣服、指甲、头发样本做了同位素检测,才发现这个男子真的来自古代。   好在杨睿泽各种超自然的事件见的多,见那个古代男子还有生命体征,没把他直接送去实验室切片研究,而是和贾赦一起先送去医院抢救,后有接到疗养院特殊护理。   贾赦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雪白干净的墙壁,风格现代的房间装饰,还有罩在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手上夹着心电监护仪的传感器。自己这是在医院,自己回来了?   护士陪着杨睿泽进来,就发现贾赦醒了,连忙去叫主治医生。   一向稳重的杨睿泽都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嘱咐医生一定要仔细给贾赦做全身检查,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个身着古代服饰的男子就是玉筠,他和贾赦被同一天送进医院,同一天转入这个一般人花钱也进不来的疗养院,也同一天醒来。   玉筠竟然穿越到了现代,他也没有别的去处,贾赦暂时收留了他,还托杨睿泽给玉筠准备一张身份证,还要准备一套和身份证匹配的身份来历。   杨睿泽听说玉筠也是非常厉害的大师,还救过贾赦,飞快的答应了。现在的年轻人,修习法术的越来越少的,那位玉大师看起来也非常年轻,但听贾赦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大师的修为非常高深。如果能将他也请来做国安特别顾问,最好不过。   玉筠穿越到现代,对一切都很好奇:这里的人不骑马,而是坐在一个铁盒子里,铁盒子有轮子,可以自己跑,跑得比汗血宝马都快;这里有不用点就很亮的灯,把夜晚照得比白天还亮……   虽然玉筠还算一个稳重的人,但是现代社会对他的冲击太大,他还是闹了几次笑话。好在玉筠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又有贾赦随时提醒他,他适应现代社会还算快,渐渐的,闹的笑话就少了,总算没有因为太特立独行,而被抓去实验室切片研究。   贾赦出院后,在家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杨睿泽就带着鲜花果篮来看他。   三人见面之后,不等杨睿泽开口,贾赦抢先问道:“永生教会怎样了?”   玉筠听到‘永生’二字,条件反射似的警惕起来,起身绷紧了腰,摆出架势问:“何谓永生教会?和永生邪神是什么关系?”   杨睿泽被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贾赦的行事风格,贾赦这样慎重其事的问永生教会,必然有重要原因。   于是杨睿泽推了推眼镜道:“永生教会啊,一年前找到了他们从事非法活动的重要线索,也找到了他们集会的场地,原本顾大师、罗大师、裴大师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事说要一起去剿灭永生教会,一劳永逸。谁知我们的人刚集结了包围永生教会的秘密教堂,就突然下起了雷阵雨,秘密教堂被雷劈之后失火,教会中没人逃出来。”   玉筠依旧皱眉看着贾赦问:“柏煦,永生教会是什么?”   贾赦喝了口茶,才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玉筠,也告诉杨睿泽。   原来,那日金玉山决战,贾赦一语道破太虚之主后来更名为永生老祖,便是因为联想到了现实世界的永生教会。   永生教会是在华国民间秘密传教的邪教之一,永生教会的宗旨是入教之后,可得永生,不用进入六道轮回,不必惧怕恶有恶报。和红楼世界的圣天道极其相似。   永生教会的信徒有政府官员,有商人,有明星,有社会各界的精英,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明面上也都是非常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这也和红楼世界的圣天道信徒也极为相似。   贾赦推测,红楼梦遗失的后半部中,圣天道终究受到极其严重的打击,最终被真龙天子认可的还是正教。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圣天道并没有被斩草除根,逃出的残余势力改头换面,成为了永生教会,并且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一本书里逃了出来,流毒到现实世界。   华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地下教会。同时,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华国对邪教的打击力度也很大,效率也非常高。通常,只要国家组织力量重点打击某个组织,那个组织很快就会被剿灭,唯独永生教会屡禁不止,成为邪教中的钉子户。原因便在于永生教会的根源在红楼世界,现实世界的永生教会,不过是圣天道在现实世界的投影。   现实世界中的永生教会,好比一个镜子里的人,你就是杀死他一百次,敲碎一百面镜子,只要有新的镜子出现,那个人依然会出现在新的镜子里。   对于永生教会而言,现实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永生教会的潜在信徒,也就是永生教会的镜子。只要还有镜子在,永生教会就不会灭亡,除非找到永生教会的本体,才能消灭他的所有投影。好比要大败镜子中的影像,只能从镜子外的光源入手一般。   柏煦和圣天道斗了一辈子,最终死在圣天道的太虚迷幻阵中,却没有被拘走魂魄。现在看来,真相未必如此。也许当时圣天道当时已经发现了同往现实世界的通道,在柏煦的魂魄被圣天道拘走之后,逃跑途中也发现了这个通道,进入了现实世界。   柏煦进入现实世界后,成为了孤儿贾赦,被师父收养,还机缘巧合的拜入应天门门下。同时,被玉筠葬在金玉山的柏煦尸身因为没有魂魄,虽然在‘破面文曲穴’中已经化僵,玉筠和圣天道却都没有感知到其存在。没有魂魄的僵尸,其实和化石没有区别。   直到现实世界的贾赦去金玉山执行任务,遇到自己前世的尸身化僵,二者相遇,対掌之中,贾赦不但得到僵尸几百年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增长出来的部分修为,还被拉回了红楼世界。   贾赦回到红楼世界之后,不但破了永生邪神的阴谋,还引来天雷彻底毁灭了永生教会的根源——圣天道。没有了根源,好比镜子中的影像没有了光源,圣天道在现实世界的投影自然会湮灭。所以,永生邪神在红楼世界被天雷霹死的同事,现实世界的投影,永生教会的总部也毁于雷暴。   杨睿泽和玉筠听完这个天方夜谭,但又细思有理的推测,被震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尤其杨睿泽还被茶水呛着了,咳嗽了半天。   最后,玉筠感叹道:“也只有柏煦师弟的绝世之智,才能将这些蛛丝马迹穿成线,绘成图,仅凭几点零星线索,便识破这样的惊天阴谋。师弟说永生教会是圣天道在镜子中的影子;圣天道何尝不是永生教会在镜子中的影子。若非将圣天道和永生教会一同毁灭,这邪教终究立于不败之地。   好比一座房子中的老鼠,将东厢的老鼠捉干净了,西厢的老鼠会过去;将西厢的老鼠捉干净了,东厢了老鼠会过来。要灭鼠患,唯有将整座宅子的老鼠同时全都消灭,还要防止外面的老鼠进来。”   玉筠的比喻很通俗易懂,却听得杨睿泽一身冷汗。如果圣天道和永生教会互为光源,不管是红楼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将永远笼罩在邪教的阴影下,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贾赦之前的确只说了一半,红楼世界的圣天道不灭,现实世界的永生教会不死;反之亦然。永生教会之所以敢叫永生,乃是他以为自己当真立于不败之地。   贾赦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的道:“永生邪神能修炼到如此地步,也算奇才,只是天理昭昭,凭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逆天而行,天意自有安排。邪不胜正,并非一句空话。”   是啊,邪不胜正,圣天道和永生教会在不同的时空同时被灭,终究还是败了。   贾赦见杨睿泽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弛了下来,冲杨睿泽一笑道:“既然永生教会这样的重大危险因素都解决了,杨主任能不能给我放个长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一路支持的所有读者,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顺遂。   大概会写不太长的番外,番外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