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真千金的崽崽会通灵   作者:林春水   文案:   ​林溪今年二十岁,作为被抱回家的真千金,除了家人的嫌弃和一身的黑料外,她一无所有。   就在她走向顶楼,准备一了百了的时候,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溪:???   *++   林溪百思不得其解,母单二十年的她,到底哪来一个五岁儿子!   更诡异的是,就在她发愁该如何养活这两脚吞金兽时,他手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却突然接到一通视频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满脸鲜血——   “今天是我头七,我老婆要生了,帮我给她找个医生,我给你们一百万。”   ……   第二天,林溪从产科里出来,看了看卡里多出的一长串零,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儿子,林溪果断表示:这个妈,我当了!   从这之后,各种来自地府的电话打了过来:   “想红吗?我死得太冤了!把我的尸体挖出来,我生前的代言全归你。”   “想送小孩读书?给我女儿寄个礼物,告诉她我很爱她,送你一套学区房。”   “还在发愁不会做小学奥数?把我那些科研数据烧下来,我辅导你儿子成为天才发明家!”   ……   其中,最最最大方的,还是一个没有面容的神秘男人:   “帮我救一个人,我名下的资产,都、给、你。”   *   闻陵今年二十五,双腿残废、冷漠阴郁。   遭人暗算那晚,大雪封山,他被困在车底,无处呼救。   他以为他这个残废终于可以死了。   却没想到,一个白生生的小团子,捧着暖呼呼的热水袋,扑进他的怀里:“爸爸,我好想你!”   然后,是女人温暖漂亮的手,拂去他肩上雪花,将他从雪地里扶起来。   再然后,孤独了二十五年的闻陵先生,终于有了一个家。   *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个被找回来又负气出走的真千金闹笑话。   直到一群群豪门明星,含泪登门拜访,只为求一个林溪的……电话号码?!   甚至有人在幼儿园拍到素来冷漠的商业大佬闻陵,耐心地陪着林溪和一个小孩做……手工作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暖治愈×阴郁孤独=助鬼为乐的养崽生活^   ——“你所避之不及的鬼,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溪 ┃ 配角:闻陵,林霈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儿子从十年后穿过来带飞我啦~   立意:助人为乐 第一章   清阳市,十二月。   二十层顶楼的天台上,寒风吹着少女单薄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再往前两步,她的生命就会终结于此了。   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电话那头中年女人的声音还尖锐地外放着:   “林溪,新闻我都看到了,你怎么能为了出名就跑去陪.睡?还穿成那样,那个老男人都靠在你胸.上了!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早知道还不如不认你这个女儿回来。就算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不能这么不知廉耻吧?”   “你真的是我亲生的种吗……”   似乎是骂累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渐渐小了。   林溪有些想哭,是啊,怎么她就是她亲生的种呢?   老天爷究竟给她开了一个多么巨大的玩笑,在孤儿院杂草似地生长二十年后,才被告知,原来她是林家被抱错的真千金。   可当她回到那栋华丽的别墅,等待她的却并不是温暖的亲情,而是父亲的漠视、母亲的嫌弃。   无论她做什么都错什么,说什么都无法令父母满意,甚至连别墅里的佣人也会因为她不懂得豪门礼仪在背后偷偷嘲笑她。   好像她怎么做都无法越过那个当了他们二十年公主的林昭昭……   “明明跟昭昭一个剧组,怎么她这个女主角就洁身自好,你这个女四号就净想些歪门邪道?现在好了,那些照片压都压不住,不仅清阳市的人笑话我们,昭昭的星途也因为你被牵连毁了。”   “你怎么不去死啊!”   最后几个字,电话那头的姚虹,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然后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泪水从林溪的眼里无力地滑落,她很想争辩,不,不是她。   陪投资商喝酒是经纪人强行要求的,她却没想到会有人往酒里下了药,她喝下后完全不省人事。   那些照片是林昭昭找狗仔来拍的。她在跌跌撞撞出了酒店后,看到了林昭昭和狗仔见面,哪怕她与那个投资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林昭昭也要她身败名裂……   可是,这一切说出去,又有谁信呢?现在她除了一堆又一堆的黑料与骂名,还有谁愿意信她?连她那迟到了二十年的母亲,都让她去死……   林溪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对面大厦的LED屏上闪着彩色的“新年快乐”几个大字,楼下来往的人群小如蝼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跳下去,跳下去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就在她准备再往前挪最后一步的时候,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忽然拉住了她单薄的裙摆,风里是小孩稚嫩的童声:   “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溪疑惑地回过头,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粉白团子似的小男孩。   明明是十二月的寒冬,他身上却只穿了件薄薄的蓝色短袖。圆而呆萌的小脸被冻得红通通的,只剩下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溪。   不知道为什么,林溪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心里仿佛软了一块。   她小心翼翼地转身,拉着他冰凉的手往回走,直到走到安全的天台中央了,她才蹲下看着他。   “小朋友,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你家里人呢?”   小男孩先是愣了一瞬间,随后,眼眶里开始蓄着泪。寒风一吹来,他的泪珠子就大颗大颗往下滚:“妈妈,你为什么叫我小朋友,不叫我宝贝霈齐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我了,因为我没听你的话,多吃了两个冰淇淋……”   “没有不要你,但我真的不是你妈妈。”从来没有应付过小孩哭泣的林溪,被他的泪水砸得有些无措,她赶紧把毛衣外套脱下来,罩在小男孩被冻得发抖的身上,“你刚刚说,你叫佩奇,是吗?”   林霈齐一抽一抽地回答:“对,爸爸说是妈妈取的名字,因为我属猪,所以小名叫佩奇,大名叫林霈齐。”   林溪赶紧帮他擦掉泪水,试图安慰他:“好可爱的名字,霈齐,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林霈齐吸了吸鼻子,裹紧林溪披在他身上的毛衣外套,期待地看着林溪:“我们家在江乐大楼,门口有大大的花园和石头做的小熊。”   林溪怔住,随后摇摇头。她在清阳市生活了二十年,从没听过这个小区,更没听过哪个小区门口放石熊的。应该是小孩年龄太小,所以记错了小区名字。   林溪直起身,拉着林霈齐往楼下走:“那你还记得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吗?”   林霈齐愣了一下,然后像想起什么一样,立刻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戴着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记得!”   林溪看着林霈齐,他用圆乎乎的小手指打开电话手表,在找到通讯录里的“妈妈”后,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林溪,然后果断按了拨出。   下一秒,原本空旷寂静的天台上,林溪的手机瞬间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林溪:“……”   林溪:“???”   林溪:“!!!”   *   出租车内。   林溪和林霈齐并排坐在后座,林溪一脸麻木和恍惚,而林霈齐则一脸满足地蹭在她身边。   他的身上穿着林溪刚给他买的羽绒服和棉裤,手里还捧着一只热乎乎的烤面包,乖巧地跟林溪背着自己的个人信息。   “我叫林霈齐,今年五岁半,出生于2031年的中秋节,家住在清阳市江乐大楼,在小金子幼儿园读中班。我的妈妈叫林溪,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她对花生过敏,最喜欢的食物是桃子,爸爸每次惹她生气了,都会给她剥桃子;我的爸爸叫林陵……”   林溪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诡异、太不真实了。   首先,现在距离2031年还有八年;其次,清阳市根本没有什么江乐大楼和小金子幼儿园;最最最最重要的是:母单了二十年的她,根本不认识一个什么叫林陵的男人啊!   但这个小孩说的关于她的生活习惯全都正确,并且,他和她长得太像了,从挺翘的鼻子到小巧的嘴唇,甚至再到眼角那颗小小的红泪痣,都仿佛是她的缩小版一样。   出租车停在一家私人鉴定机构的门口,林溪决定,不管这是林昭昭给她设的新圈套,还是她真的遇上了什么超时空事件,她都要把事情弄清楚。而办法就是,赶紧做亲子鉴定——   五个小时后。   林溪和林霈齐走在街上,她心如死灰地看着加急出的检测单,上面写着二人高达99%的基因相似结果,她又看了看嘴边还有几粒面包屑的小男孩,拿着报告单的手都有些忍不住哆嗦。   老天爷,所以是她从小被抱错的玩笑开得还不够大对吗!现在又在她这么穷困潦倒的时期,给她送了一个两脚吞金兽过来!   她怎么可能养得活啊,五个小时前,她可是连自己都不想活了啊……   林溪平复好心情,郑重其事地问林霈齐:“霈齐,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知道,我今天坐电梯回家,我从电梯里出来就是在天台上了。”林霈齐摇摇头,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林溪,他很开心妈妈愿意主动和他说话了,他也有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   “妈妈,为什么今天上午还是夏天,下午就是冬天了呢?”   “为什么妈妈昨天的头发是黄色的,今天就变成黑色了呢?”   “还有,为什么爸爸还不来找我们……”   问题太多了,林溪根本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五岁小孩解释清楚“你穿越了”这件事,她只知道,作为一个负面绯闻缠身的十八线女演员,她现在根本养不起这个小孩。   她看了眼林霈齐手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试探性地问林霈齐:“你……这个应该可以打给爸爸的吧?”   林霈齐眼睛一亮:“对哦!我们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呀。”   林溪看着林霈齐给通讯录里的“爸爸”打电话,她也很紧张,有些好奇自己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生子。   可惜几秒钟之后,那边只传来几声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林霈齐小脸皱在一起:“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林溪摇头,艰难地给林霈齐解释:“不是,他只是出差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林溪也知道,可能林霈齐存的是那位林陵先生十年后的电话号码,所以他的号码在现在根本拨不通。   完了,这下真的得靠她一个人养了。   林溪看着手机银行卡里“535.83”的余额,有些绝望地想,现在去死还来得及吗?   然而,就在此时,林霈齐的电话手表忽然响起“叮叮”的钢琴声,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叫“何大光”的人来电,字体还和刚刚林霈齐拨给“爸爸妈妈”时的黑色字体完全不一样——它是诡异的血红色。   林溪看了看周围已经没什么人的街道,仿佛有阵寒风吹过一样,她感觉有点冷:“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霈齐摇摇头:“不认识。”   林溪:“那他怎么会在你的通讯录里。”   林霈齐也不懂:“对哦,好奇怪,以前没有的。”   今天遇到太多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了,林溪怕后面还有什么奇怪的事等着他们,赶紧拉着林霈齐往回走:“不认识的人打来的电话不要接。”   可是那个何大光就像中邪一样,一直不停地给他们打,诡异的钢琴声持续了一路。   林溪再也忍受不住,帮林霈齐按了接通。   只是这一瞬间,街上立刻吹起一阵风,路上的树叶都被刮起,寒意纷纷扑面而来。   电话手表的屏幕上瞬间出现一张面色惨白的中年男人的脸,他的头上湿漉漉一片,水珠顺着头顶往下流,青白的嘴唇因为发胀脱了皮,仿佛被水浸泡了很久很久。   他面色急切地开口:“没、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打通!求求你帮帮我,今天是我头七,但是我老婆现在难产,她被我弟弟锁起来了,你能不能帮我给她请个医生……”   林溪有些头皮发麻。   林霈齐在一旁,天真懵懂地发问:“妈妈,头七是什么呀?”   林溪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何大光已经开口:“头七就是我死后的第七天……”   林溪连忙打断:“不要和小孩说这些。”霈齐还太小,可能还没办法接受灵异事件的……   然而林溪的话音还未落,寂静的街道上,已经响起了林霈齐兴奋和雀跃的声音:   “你是鬼吗?好酷啊!”   “我的手表居然能给鬼打电话!”   “原来鬼长这个样子!明天我要回学校去给刘小胖讲,让他看看我的小天才手表有多厉害!”   林溪:……   他们未来的“30后”都已经进化到连鬼都不怕的地步了吗。   何大光咽咽口水:“如果你喜欢的话,等你帮我妻子找到生产医生,我天天给你打电话都可以。”   林溪捂住一旁雀跃又期待的幼崽,连忙一口回绝:“不用不用。”   倒也不必天天鬼来电。   何大光闻言,更加急切了:“我没有骗你们,真的,只要能让我妻子顺利度过难产,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拜托了……”   “我和她相识二十年、结婚十年,说好的相约白头,我一个人先离开也就算了,现在,却连她和孩子的周全都护不得……是我,对不住她。”   说着说着,何大光那边的声音,已经带有明显的哽咽。   林霈齐偷偷地用小手指勾了勾林溪的衣角:“妈妈,这个鬼叔叔好可怜,我们帮帮他吧。”   林溪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这是否又是一场林昭昭陷害她的骗局,也不知道这个何大光到底是不是鬼,甚至不知道他是恶鬼还是善鬼……   何大光见状,立刻补充:“我上面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不信,可以去网上搜,我是何氏集团的长子……”   林溪拿出手机搜索何大光,果然第一条百科里介绍的就是何氏集团的长子,今年三十二岁,其中还有一个他曾经在商业论坛演讲的视频。虽然何大光死后变了些模样,但也依稀能辨认出,这就是他。   只是,网上显示,七天前……他因为车祸,坠海去世。   何大光还在电话那头恳切地解释:“是我弟弟找人做的,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野鬼,所以我只想护我妻儿周全,拜托了。事成之后,我愿意给您一百万作为报酬。”   林溪本来听得有些发憷,又是鬼,又是豪门恩怨的,她不太想趟这个浑水,直到她听到他说出口的数字。   一……百万??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询问:“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这一百万是人民币,还是……冥币啊?”   何大光:“……”   何大光:“当然是人民币,这钱还存在我以前的银行卡里,等到你们把我妻子送进医院后,卡和密码我都让妻子给您。”   林溪有些犹豫,她低头看了看林霈齐,小朋友似乎还不懂得一百万的数额,天真善良的眸子里只有对这个鬼大叔的担忧。   算了,干吧,谁让她一夜之间成了个传闻中的单身母亲呢。   林溪对着电话那头开口道:“行,我帮你。”   但愿他说的银行卡,不要是天地银行吧:-) 第二章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林溪没忍住还是决定仔细问问何大光:“何先生,我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能够给这个手机号打电话啊?”   说完,她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是视频电话。   按理来说,要真的能给死人打电话,那三大运营商不是赚翻了就是赔垮了。   林溪隐约觉得这个可能关系到林霈齐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   然而何大光也并不知情:“我也不知道,像我们这些死前身上带了手机的鬼,在下面都能用手机和其他的鬼交流,但我今天看着妻子难产,实在是别无他法了,只有用手机试着随手按了串阳间的号码,没想到就打通了……”   林溪沉默了,难不成她这个穿越来的儿子,真的是时空的bug??   不管了,来都来了,只有养着再说吧。   想到那一百万的“奶粉钱”,林溪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   何家别墅。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但是此刻正是宾客吊唁结束后要离去的时候,别墅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三楼一间上了锁的卧室里,何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的肚子高高地隆起,苍白的脸上全是因疼痛而大颗大颗落下的汗珠。   已经七个小时了,她的孩子还没生出来。   何夫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只有无力地□□着。她两眼虚空地看着桌上的一个相册,相册上的她依偎在穿着西服的何大光身上,眉眼里满是幸福和甜蜜……   “大光……要是你在就好了……”   何夫人无力地闭上双眼,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我在!”   “夫人,别睡,打起精神,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是……大光?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夫人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人间。   可当她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床前站了一个白净纤瘦的小姑娘。小姑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举着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呆萌地看着她:   “阿姨,你要坚持,鬼叔叔真的有在一直陪着你哦。”   何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素玉,别怕,他们都是我叫来帮你的人。”何大光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何夫人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这男孩的电话手表里传出的。   何夫人的眼里立刻含了泪光:“大光,是你回来了吗?”   林霈齐连忙抬起手,让手表放到何夫人面前。   屏幕里立刻出现何大光那张面色惨白的脸。   然而何夫人却一点没有被吓到,她的眼泪甚至流得更多了。   “大光……我好想你。”   “我都知道。从我死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我。素玉,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们,害得你被何天航锁起来,难产连个医生都没有。我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家产,想生生逼死你们母子……”   何夫人的眼泪已经湿了一脸:“不,我不怕…要是我今天真的死了,我就能来陪你了,我们在下面再做夫妻……”   林溪看何夫人的情绪快要崩溃了,赶紧安慰她:“何夫人,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呢,何先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我们,就是放心不下你和孩子。”   何夫人连连摇头,她已经哭得快说不出来话了。   林溪握住她瘦弱的手:“你别怕,我们已经打电话叫了医生,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何夫人摇头:“不…进不来的,今天是大光出殡的日子,何天航把别墅上上下下都守起来了,救护车怕是还没开进来,就会被他的人拦住。”   何夫人的话刚说完,林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赶紧接起,电话那头是护士焦急的声音:“林小姐,我们已经到了何家,但保安现在不让我们的车开过去,还说这里没有产妇。”   林溪和林霈齐能进来,是因为后院有一个小洞口,只有何先生知道,他们是顺着洞口爬窗户进来的。但现在,救护车上那么多专业的设备,肯定没办法带进来,而何夫人大着肚子、这么虚弱,他们也没办法带着爬窗户出去……   林溪有些沉默了。   何夫人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地□□,但无论她怎么挣扎,肚子里的胎儿就是生不出来。   “林小姐,我求求你了,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何大光急得已经彻底哭了,七尺男儿,生前三十年没掉过一滴泪,死后成了鬼却哭得泪流满面。   林溪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何夫人,她咬一咬牙,拿起旁边的钢椅子,狠狠地朝着玻璃窗户砸去。   ——   灵堂,白色的纸钱在火盆里燃着。   何天航一身黑色西服,神色憔悴地站在遗像面前,他同前来吊唁的客人一一致意,又挨个送他们出去。   陈董:“何二爷,如果未来生意上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开口,我们一定能帮则帮。”   何天航闻言,眉间的愁色更重了:“以后还要全靠大家了,我也是没想到,我哥会这么突然地撇下我们就离开了,嫂子还怀着孕,这么大一个公司……”   “节哀。”陈董叹口气,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何天航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等到把人送出去后,他才转过身,看着何大光的遗像缓缓露出笑容。   节哀,节个鸡毛哀,他高兴都来不及!   何大光死了,只要他再让何大光那个老婆也难产,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何家就名正言顺地落在他手里了……   何天航没来得及开心会,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他目光矍铄,拄着个红木拐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不露自威的上位者气息。   这个人是何家的三叔公,也是最德高望重的一个老者,虽然何氏现在已经是何天航接手,但集团里很多部下其实都还是三叔公的人。   偏偏这个三叔公最是正直不阿,满心满意只有集团的业务和家族的荣誉,哪怕何大光都死了,也非要看着何天航把集团打理好才肯放权。   何天航赶紧敛好神色迎上去:“三叔公。”   三叔公微微颔首:“你哥的追思会打理得很好,你嫂子呢?”   何天航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十多个小时了,那个倒霉嫂子现在也该难产死了吧……   但他面上依然摇摇头:“嫂子悲伤过度,还是不肯出来见客。”   三叔公皱眉,正准备往下说,灵堂外就传来一阵声音:   “到底是她不愿意出来,还是你不让她出来!”   何天航等人抬头看过去,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纤弱的少女,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少女红唇紧抿,一脸疾色。   灵堂里前来追悼的其他人纷纷抬头看着她,又因为她的话,看向何天航。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小声议论。   何天航有些慌了:“哪里来的没家教的野丫头!”   林溪冷笑一声:“我只是没家教,你却是没良心!何天航,你找人撞死何大光,又趁着他妻子难产,把她锁在屋子里,想要逼死她和孩子,你做这么多坏事,不怕有报应吗!”   这些事,她、她怎么会知道的。   何天航听得额上都沁出了一滴汗,尤其是三叔公闻言,那横过来的一眼,吓得何天航几乎当场就要站不住。   何天航强自镇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谁,我们何家没有请你这样的人来吊唁……保安呢,保安!把她给我拉下去!”   旁边有保安要上来拉人,却被三叔公抬手阻止:“让她把话说完。”   三叔公走到林溪面前,紧紧盯着她:“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林溪旁边的林霈齐却以为这个老头子要欺负林溪,小小的个子立刻挡在林溪面前:“是何大光叔叔打电话告诉我的。”   林霈齐的话一说完,场上其他的人纷纷笑出了声。   本来心虚害怕的何天航,在听到林霈齐的话后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他不屑地开口:“小朋友,作业写完了吗?赶紧把你这个神经病妈妈带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林霈齐:“我没有骗人,真的是何叔叔打电话告诉我的。”   何天航笑得更厉害了:“是吗,那你让我哥再跟我说句话啊。”   “好啊。”林霈齐乖乖抬起手,把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递到何天航面前,何天航不屑地弯腰凑过去。   就是这一瞬间,灵堂里仿佛瞬间吹起一阵阴风,原本放在台子上的何大光遗像忽然“啪”地倒下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而电话手表里,露出何大光湿淋淋的惨白面容,他对着何天航阴森开口:“何天航,你把我害得好惨。”   何天航被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抖着手,强行开口:“你,你们以为请个特效演员、拿个变声器就想吓唬人吗?”   “何天航,七天前,你指使何伟在我的刹车上动手脚,你晚上真的睡得着吗?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在你的床前看着你……”   何天航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说天天晚上看着自己……   凉意像虱子一样从头爬到脚,何天航被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上,他的脸色青白,嘴里连连叫嚷:“不不不不,我没有……”   一旁的三叔公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电话手表,他颤抖着声音问:“你真的是大光?”   何大光在那头带了哭腔:“三叔公,是我。”   何大光转过身,露出脖颈下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只不过被水泡发得有些变形。   看到那印记,三叔公一把老泪快要洒出来。   何大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三叔公,快帮我救救素玉,快救救她!她现在难产,被何天航锁起来了,医生都被何天航拦下了。”   三叔公连忙指着旁边的保安:“快去外面把医生请过来!”   旁边的何天航还试图嘴硬:“三叔公,你你你别信,一定是这个女人请的演员在、在装神弄鬼。”   林溪气得直接捉起旁边何大光的牌位,横在何天航脖子前:“你闭嘴!”   何天航被吓得瞬间不敢出声。   旁边的保安也在三叔公的示意下赶紧出去请医生。   而电话手表里,还免提放着何大光哭诉的声音:   “三叔公,你要是不信我,你还可以去查何伟的账户,何天航事后还给他卡里打了一百八十万。”   “车子撞上栏杆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死,是何伟点燃了汽车,又把车子推到海里……我是被他活生生烧死的啊!”   “我本来想这辈子也就这样冤死算了。可我没想到,何天航还想趁素玉难产,再把我的孩子也给害死……”   旁边围观的其他人简直听得目瞪口呆。   吃大瓜了。   豪门之间多少带点不干净,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何天航会这么狠心,能做出把亲大哥活活烧死的事……   更没想到的是,这事儿居然会是死了的何大光打电话到阳间来揭穿的!   一时间,旁人看向林溪母子的眼神渐渐都不一样了。   这哪里是神经病,这是能通地府的神仙啊!   争执间,保安也带着医生去把奄奄一息的何夫人用担架抬出来了。   面对着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何夫人,何天航再也无力辩驳,毕竟,一个小时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三叔公说她是因为伤心过度不想出来见客……   何天航神色灰败地瘫坐在地。   他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死去的何大光竟然有机会给活人打电话。   这一次,他真的完了……   ——   医院。   林溪拉着林霈齐从妇产科里走出来。   医生已经把何夫人带去抢救了,林溪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那摞名片,这些都是从何家离开时,那些围观的名流贵胄塞给她的。   豪门里的腌臜事多,有着这么一位能给死人通电话的高人,他们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   而何大光也在事情了结之后挂了电话,他告诉林溪,他们下面的规矩是:过了七天就要去重新投胎了,也不能再继续给林溪他们打电话了,所以他把银行卡的存放地点、账号密码给林溪说了以后,就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去产房陪妻子生产了。   只有林霈齐一反常态,没有说话。   林溪也注意到了,她蹲下来看着他:“怎么了?被鬼吓到了?”   林霈齐抿着小嘴,摇摇头不说话。   林溪:“想吃冰淇淋了?”   林霈齐还是摇摇头。   林溪:“那到底是怎么了?困了?”   林霈齐垂下睫毛:“我只是在想,妈妈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何夫人那么痛……”   林溪愣了一下,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流过。   看着眼前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一脸愧疚的小男孩,她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崽啊。   林溪摸了摸林霈齐软软的头发。   林霈齐缩到她怀里,环住她的腰:“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生我那么辛苦、那么危险。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少吃冰淇淋,好好做作业,不惹你生气了。”   林溪摸摸他的小脑袋,我的崽真乖啊!   这么乖的崽崽一定要好好养!   林溪拉着林霈齐走到医院旁边的ATM机旁,她拿出一张银行卡插进去。卡是按照何大光说的位置,在何家拿的,何大光说这是给她的报酬。   对此,三叔公甚至还嫌弃钱给少了,她这救的可是何家两条人命,于是他又往里面多打了一百万。   林溪试探性地把卡插进去,其实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当她看到卡上的余额时,整个人还是大为震惊。   齐齐整整显示着:2008791!   两百万!   上面零头的零头都比林溪现在全部的身家多! 第三章   林霈齐不能理会妈妈的激动,大眼睛看着她:“妈妈,你的手为什么一直在抖啊?”   林溪:“你不懂,这不是抖,这是暴富的舞蹈!”   林溪深深地吸一口气,做了两遍心理建设后,她才收好卡,拉着林霈齐往外走。   林霈齐打了个哈欠:“妈妈,我们现在去哪啊?”   林溪想了想,也有些纠结,其实她现在是住在林家的。   但是自从她和那个投资商的照片流出来后,林家的父母已经厌烦了她,她也不想再回去受罪。她也不可能带着林霈齐在林家住,她也没办法和林家父母解释这突然的五岁儿子……   不过,不对啊!   林溪捏了捏手里那张两百万的卡,都有钱了难道还会为住的地方发愁吗!就是明天去买一套房她也来得及啊!   于是林溪大手一挥,非常豪迈地开口:“我们今晚住酒店!”   走了两步,林溪又声音洪亮地补充了一句:“最贵的那家!”   ——   半个小时后。   林溪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天上的水晶吊灯,由衷地发出感叹:五位数一晚的房间,床是真的软。   ——如果被子里不突然多个小东西就更好了。   林溪低下头,把试图偷偷钻进她被窝的林霈齐揪出来:“我说了,你是男生!不能和我一起睡,你去睡那边的儿童房!”   林霈齐抱着小枕头,缩到一边,委屈巴巴开口:“可是以前爸爸出差的时候,我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   爸爸?   林溪想了想,正好可以在今晚仔细问问关于他爸爸的事情。   她把被子掀开一角,拍了拍:“好吧,你过来睡,但是不能贴着我,也不能抱着我,我不习惯。”   小霈齐非常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开开心心地重新蜷到林溪身边。   林溪看了他一眼,问他:“霈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地回答我好不好?”   “嗯嗯!”   “你爸爸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林霈齐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好人!”   林溪:“天底下的爸爸肯定都是好人啊,我是说,他有没有别的特质呢?”   林溪是真的很好奇,她未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她今天都绝望得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仅在未来给予她活下去的勇气,甚至还让她愿意和他组建家庭……   林霈齐歪着脑袋想了想:“像冰淇淋!”   “一样冷冷的!”林霈齐用胳膊抱住自己,甩了甩脑袋,“只要我玩手机玩太久,爸爸就会冷冷地看着我……还有,要是我亲妈妈太多次,爸爸也会冷冷的……”   林溪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位林陵先生,占有欲还挺强的。   她又接着问林霈齐:“那你爸爸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霈齐想了又想,最后果断摇摇头:“爸爸好像没有工作。”   “没有工作?!”林溪不敢相信,“没有工作他怎么养活你?”   “有妈妈呀!”林霈齐回答得理所当然,“爸爸每天都坐在轮椅上,和我一起等妈妈下班回家。”   林溪懵了,轮椅???   坐轮椅是什么意思………   “噢,不对,好像爸爸有工作。”林霈齐赶在林溪绝望之前出声。   林溪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求助似地看向林霈齐。   林霈齐:“爸爸好像是工人叔叔,他说过在他坐轮椅前,是帮人搬砖修房子的;但又好像是农民伯伯,爸爸在坐轮椅后,也说过他有帮我们种白菜和喂鸡……”   林溪:…………   真的会谢。   现在她对那素未谋面的林陵先生彻底失去兴趣了。   “算了,不问了,睡吧。”林溪把房间里的灯关上。   没有来的未来不算未来,已拥有的现在才是现在。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把握当下,努力搞钱吧。   夜里外面下了雪,雪花扑簌簌地拍着窗户。   小小的林霈齐还是没忍住,半夜从床角,一点一点自然而然地贴到了林溪身边。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城市变幻、季节更迭后的五岁小男孩,终于安心地缩在了妈妈的怀里。   他搂着林溪的腰,小嘴唇喃喃自语:“妈妈好香。”   林溪看了他一眼,本来想把这个崽拎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算了,抱就抱吧,她的崽,手感还行。   ……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是被经纪人方岩的电话给震醒的。   “林溪你还当不当明星了?旗下的经纪约还签不签了?戏你还拍不拍了?辰星的江董你还陪不陪了?”   林溪刚拿起电话,电话那边方岩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这让林溪觉得很不舒服,她直接回了个简单的:“不。”   方岩不可思议:“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溪是他今年刚从电影学院签的大四学生,他签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个女生漂亮优越的外在条件,外加毫无背景的孤儿出身,性格还软弱温吞。   这在娱乐圈,简直是送给大佬们潜规则的天选软柿子。   于是他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签下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清贫女学生。   她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出道第一部戏就是给已经小有名气的林家千金林昭昭演丫鬟,同时,还被剧组的投资人江董给看上了。   可惜她却百般不识趣,他只有想办法设了个局,让人把林溪灌醉了送到江董身边去。   本以为等林溪和江董生米煮成熟饭了就能任他摆布,却没想到被跟来的狗仔搅了局。江董又是个妻管严,看到那些长枪大炮就被吓得连夜跑路……   想到这里,怕林溪又想跑,方岩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你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人家江董偏偏就挑中了你,他都不介意上次被拍的照片流出去,现在还愿意给你一个伺候的机会,你把他哄开心了,女二号女三号还不任你挑……”   “就没有女主角是吧?”林溪冷不丁开口。   “还女主角?”方岩气了,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林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你知不知道人家林昭昭是谁?林家的千金!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做梦了,赶紧去把江董陪开心了。我跟你保证,这次找的地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有狗仔,这次绝对隐蔽,谁也拍不到。”   林溪想到银行卡里那两百万,非常有底气地吐出三个字:“我、不、去。”   方岩诧异至极,今天她是怎么了?竟然敢这么直接地拒绝他了。   方岩只好拿出最后的一招,他加重了语气,带了些威胁似的开口:“林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拒绝我,我是可以算你不配合公司商务活动起诉你的。”   他们签了合同的,上面的违约金对一个大四的女大学生来说,绝对是天价。   却没想到,林溪非常淡定地问他:“哦,违约金多少?”   “五、五百万。”   谁知林溪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直接留下一句话:“那你起诉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方岩看着已经熄屏了的手机,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是上次那些流出来的照片对她冲击太大,她、她疯了?!   不行,他得打电话跟江董说一声,不能潜规则林溪了,林溪得失心疯了……   其实林溪说那话的时候,心里也很没底,她现在卡里就两百万,但她真的只想赶紧把电话挂了,因为——   林霈齐被方岩的电话吵醒了!现在正扯着林溪的裙子,闹着要去上学!!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学校呀?”   “妈妈,我昨天都没有写日记,陈老师知道了会不会批评我?”   “妈妈,今天你怎么还没有给我做牛排便当带去学校呀?”   ……   林溪只想捂住耳朵,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跟林霈齐解释,现在还是十年前,你的学校还没修好,你的老师还没大学毕业,甚至你的同学们都还没出生!   “妈妈,你怎么不理我呀?”小霈齐搂着她的衣角,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林溪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林霈齐,艰难地跟他解释:“是这样的,霈齐,其实你现在所在的年份其实是2022年,距离你出生都还相差了八年……”   林霈齐没说话,只是懵懵地掰着手指数了数,数到了第八根他才停下,更懵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至少我会负责任地把你照顾长大。还有你爸爸,他也不是出差,只是我现在还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林霈齐像是宕机了一样,大大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难不成,被吓傻了?   “霈齐?”林溪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抬起头。   下一秒,却立刻兴奋得从床上蹦起来——   “真的吗!”   “这简直酷毙了!”   “所以妈妈,我现在是进了时空的变异里了是吗!传说中,物体的运动速度超过光的速度后,就会让时空发生变化,而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变化之中……”   林溪有些懵:“等会儿,什么物体的运动速度,这些词你上哪儿学的?”   林霈齐:“爸爸给我讲的啊,爸爸什么都懂,每天晚上睡觉前,爸爸都会给我讲课,我还会少儿编程呢。”   林霈齐很骄傲地抬起下巴,他年年都是幼儿园小红花拿得最多的孩子。   只有林溪一脸恍惚,这年头,农民工的知识储藏量都这么大了吗……   林霈齐美滋滋地抱着枕头,在大床上打了两个滚,一脸满足:“妈妈,我现在是不是再也不用去上学了!!”   “不可能。”林溪条件反射地回答道。   话一出口,她就懵了。林霈齐现在可是一没户口,二没学籍,就算要上学,能去哪里上?   但他今年已经五岁半了,按理说该念中班了,哪怕穿越了,这幼儿园总得上的,总不能真的让他成天在家和那些鬼打电话玩吧。   一时间,林溪的脑子里多了个计算器,一双无形的手开始计算后面一连串的花销:幼儿园、补习班、兴趣班、升小学后昂贵的学区房,还有方岩说的那五百万违约金…   穷了二十年的林溪万万想不到,上一秒,她还是个有两百万的小富婆;下一秒,她的两百万就没了?!   天哪,这个吞金兽!不行,她得想办法赚钱。   林溪拿起林霈齐的小天才手表,如果她能主动给那些鬼打电话,帮他们完成遗愿,再收取一定的报酬,那不就可以脱贫了吗?   可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哪些号码是通往阴间的呢。   就在林溪犹豫的瞬间,林霈齐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再次响了起来。   但这一次,诡异至极的是,电话手表上没有显示任何来电人的信息。   林溪咽了咽口水,按下接听键——   诡异的是,那头却只有一片漆黑,不像之前何大光打过来一样,没有出现任何鬼的面容。   “帮我救一个人。”   是一名男性老者的声音,低哑喑沉,似乎已经费尽了力气。   林溪犹豫了下:“他叫什么呢?”   “闻陵。”   “他现在在清阳市平江县外的301国道上,那里出了车祸,今天下了大雪,再没有人救他,他可能会被冻死。”   “如果你能让他活下去,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给、你。”   林溪整个人怔住,愣在原地。   名下所有的资产……   即使她还不知道这位打电话的人是谁,但她也能感觉得出来,他绝对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上位者。   那种气势和威压,哪怕是隔着电话也依旧能震慑人心。   如果他真的把名下所有的资产给她,林溪都不敢想象那该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额。   林溪是不敢和鬼做这样的交易的,她开口道:“我不要你全部的资产。我只收取能够保障我们母子生活的费用即可。”   “可以,只要你能让他活下去。”片刻后,那个神秘的人在电话里缓缓说出口,“十亿够不够?”   十亿?   十亿??   十亿???   真的不是她耳朵听错了吗……   “十亿。你让他每活下去一年,你就可以去我生前成立的基金会里提取一亿。”   林溪彻底懵了。   现在在他们地府,人民币已经贬值到和冥币一样了吗?!   ——   平江县301国道。   空中飘着鹅毛大的白雪,一层一层落在道路两旁的旷野上,放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白。   黄色的出租车驶在路上,小孩清脆的声音从车子里散到空中:   “剪刀、纱布、药膏、苹果……妈妈,天这么冷,我们要不要再带个热水袋给那位闻叔叔?”   “可以,等会路过超市的时候买一个。”   林溪说完,继续在手机上搜索着这位“闻陵”先生的讯息。   但是很奇怪,和昨天她一搜何大光就跳出来一大堆资料完全不一样。   这位闻陵先生,没有任何资料,甚至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凭借林溪的经验,这样的人,要么是平凡到了极点的无名之辈,要么是钱权到了极点的巨富之家。   ……   “姑娘,前面那个,是不是就是你们要找的车子?”   天色已经晚了,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车灯照亮前面的旷野。   那是一辆已经翻车变形的小型皮卡车,车子翻在了路边的雪地里,公路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不知道是发生了多严重的车祸,连车子的引擎盖都被压得变了形,看起来状况惨不忍睹。   司机被吓得不行,赶紧拨打120。   林溪立刻拿着药箱下车去查看情况。   车子周围一片鲜红的血迹,但奇怪的是,车子翻过来了,驾驶座上的玻璃碎了个大洞,驾驶座上却没有人,林溪看了下血迹的方向蜿蜒到了公路上……   难不成是那位闻陵先生已经自己离开了?   林溪正疑惑,却看到跟过来的林霈齐,正弯腰看着车底。   下一秒,她听到安静的雪地里,林霈齐带着哭腔的童声:   “爸爸——” 第四章   林溪站在原地呆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过去查看情况。   林霈齐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嘴里一直喊着“爸爸”。   林溪顺着目光看过去的一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车底下,年轻的男人被困在雪地,哪怕闭上了双眼,也能从这清瘦的轮廓里依稀看出他漂亮的五官。   男人被冻得苍白,皮肤似乎比这冰雪还白上三分。只有额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沾在他薄薄的眼皮上,红与白的映衬下,好看得不似真人。   林霈齐哭着蹲下身,把手中的热水袋塞到男人露出的手心:“爸爸……你快醒醒,和霈齐说说话……”   见男人没有反应,林霈齐赶紧扭头看向林溪求助:“妈妈,你快过来,爸爸晕倒了……”   林溪:“……”   林溪很想问问林霈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未来的老公真的长得有这么好看吗!   林溪正准备叫住林霈齐问问,雪地里就传出几声男人清冷的咳嗽声。   林溪转身,正好对上男人睁开的双眼。   黑而浓密的睫毛下,是轮廓深邃的眸子。   那眼里带着满满的淡漠和距离感,连视线都像冰一样。   林溪对上的一瞬间,连心跳都忍不住加快,她连忙低下头。   只有一旁的林霈齐,哇地哭得更大声了:“爸爸,我好想你……”   男人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热水袋,热水袋上面还印着一个粉色的小猪佩奇。他又看了看陌生的小孩,神情淡漠:“你们是谁的人?”   “我、我不是谁的人,我是佩奇……”林霈齐想解释,又想到了妈妈说的,现在爸爸还不认识他的理论,于是又委屈地低下头,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讨厌这个时代,爸爸不认识他了,妈妈也不疼他了……   林溪咳嗽一声,找话掩饰:“我们无意中路过,看到你这里出车祸了,我先救你出来吧。”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那目光落在林溪身上,像是刀片一样,一层一层地打量,一层一层地似要看穿她一样。   良久,男人才出声:“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   不用救他出来吗??   林溪正纳闷着,不远处的司机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他看到虚弱的男人,直接拿起带过来的小锤子砸了玻璃门,暴力打开了后座车门。   司机打断林溪的话:“姑娘,我估计这人是车祸脑子被撞得不清醒了,我们直接把他扛下来吧。”   林溪点点头,伸手要去扶闻陵,却被闻陵避开。   他的眼神冷漠,语气里满是抗拒:“滚。”   林溪愣住。   旁边的司机气了:“你这什么人,我们明明是要救你,你还骂我们,还有没有素质……”   林溪看了看闻陵苍白的嘴唇,她咬咬牙,小声说了句:“抱歉,我得把你救出来。”   说完,林溪自己弯腰伸进车里,不顾他明显的抗拒,伸手扶住他的腰,打算将他打横抱起,“师傅,你帮我一把……”   林溪刚把手放到他膝盖上后,她就愣住了。   为什么,他小腿的西裤裤管——   是空的。   林溪手上僵住,原来林霈齐没有骗她,他真的是依靠轮椅生活的。   她低头对上闻陵压抑又冰凉的视线,仓皇心虚地别过头。   闻陵闭了闭双眼,他挣扎着想要从这个女人的怀里出去,却没想到整个人猝不及防摔到了雪地上。   脸碰到冰凉脏污的雪水,冻得他生生发疼。   林溪赶紧蹲下来,想要再扶他起来,却又不敢伸手。幸好司机从车里找到了还没被压坏的轮椅,他推着轮椅跑过来:“把他扶上去吧。”   司机和林溪一左一右地将闻陵从地上扶到轮椅上。   整个过程中,闻陵都紧闭着双眼,一语不发。   直到他终于坐上轮椅,司机和林溪才累得喘了口气。   就在林溪以为可以推着他回出租车内的时候。却没想到,闻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里,似乎带着一股嘲讽。   下一秒,他直接按住电动轮椅的按钮,轮椅迅速在雪地里动了起来,朝着马路中央,直直开去。   林溪惊恐地回头,马路前方正开过来一辆大货车。   她这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不想活了!   林溪赶紧追上去。   雪地里男人坐在轮椅上,决绝地朝着大货车冲去,他回过头,看见寒风里朝她跑过来的少女,脸上带着被风刀子刮出来的潮红,杏眼里满是不管不顾的倔强:   “你停下!”   闻陵抿抿唇,回头看着即将到来的大货车,没有半分放慢轮椅速度的意思。   林溪看着越来越逼近的大货车,她咬咬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终于——   赶在大货车开过来的前一秒,她碰到闻陵的轮椅,用力将他推倒在公路边。   大货车呼呼与他们擦肩而过,风里是货车司机的咒骂:“妈的,不要命就死远点。”   轮椅呼啦啦翻滚在地,林溪狼狈地摔倒在地,发出钝钝的闷响。幸好她用自己的半个身子接住了摔下来的闻陵。   闻陵半压在她身上,看清楚了她因疼痛皱紧的眉头,白皙肌肤上细微的绒毛还沾着薄汗,睁大的杏儿眼里满是无措。   他抿抿唇,默默从她身上下来。   林溪忍着膝盖的痛意,从地上爬起来:“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闻陵别过头,闷出一声冷笑:“是。”   “你!”林溪简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就知道,这十亿没那么好赚!   这个人想死的决心可比她前些天大多了。她那纯粹就是因为缺钱才不想活,现在有赚钱的手段了,有林霈齐要她养了,那些轻生的念头早没了,她比谁都惜命。   那他呢,他是缺什么才不想活……   林溪看着这个男人,想说几句劝他的话,后面林霈齐已经和司机跑过来了。   林霈齐直接嗒嗒扑到闻陵怀里:“爸爸,你痛不痛,有没有被车撞到?”   闻陵看着怀里这个陌生的小团子,他的喉结动了动,别过头,沉默地推开林霈齐。   林霈齐好难过,爸爸还是不愿意理他。   只有司机看着这一幕,惊愕不已:“他是你爸爸?”   他又看了看林溪:“那就是你老公?”   林霈齐:“是!”   林溪:“不是!”   司机有些懵了。   “我不认识他们。”闻陵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霈齐听到这话,眼眶里又开始蓄着眼泪了,但没落下来。   不能哭,以前的爸爸说过,男子汉不能哭。   可是现在的爸爸说不认识他,他真的忍不住怎么办……   一股强烈的被抛弃感涌上心头,林霈齐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把头埋进林溪的怀里,小声地呜咽。   林溪连忙拍拍小孩子的后背,想要安慰他,但效果甚微。   幸好此时,救护车开了过来。护士从车上下来:“病人在哪里?”   林溪:“这里这里!”   林溪赶紧和护士司机一起把不情不愿的闻陵送上车。   一趟折腾下来,司机数着林溪给的钱,看着远去的救护车,他还是忍不住纳闷:“这一家子,真是古怪。”   ——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   林溪和林霈齐在门外等闻陵的检查结果。   医生拿着病历本从病房里走出来,跟林溪嘱咐:“其他都还好,只是腿冻得很严重,看伤口,他应该才截肢了不到一个月,现在又冻了,很影响伤口的恢复。”   林溪愣住,他的腿……才不到一个月吗。   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不想活了。   “谢谢医生。”林溪犹豫着问出口,“那他的腿还有办法吗?”   “什么办法?你说是伤口愈合吗?那个没关系,不剧烈运动肯定能好的。”   “不是,我是说站起来……”   “那肯定没戏。膝盖以下已经全截了,除非安假肢,而且这也得要病人配合才行。”医生顿了顿,补了句,“但我看病人这低沉的状态,估计悬。”   林溪垂眸,连医生都看出来了啊。   医生把笔插衣兜里:“记得去缴下费。对了,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把林溪问到了。   孩子他爸?未来老公?   但不管未来他们什么关系,对她来说,他们现在都只是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啊。   但在林溪犹豫的时候,林霈齐已经飞快地大声宣告:“他是我爸爸!”   医生看了眼林溪:“那你是他……”   林霈齐自豪开口:“她是我妈妈!”   医生笑了笑:“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行,那家属就去缴下费吧。”   林溪只有认命地跟着把钱结清。   回来的路上,林溪跟林霈齐确认:“你真的确定他是你爸爸吗?”   林霈齐乖乖地点点头:“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爸爸,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溪:“但你不是说他叫林陵吗?现在这位先生叫闻陵啊。”   林霈齐说得天真自然:“我也不知道,但是爸爸以前说过,妈妈是他的心脏,我们都是妈妈的,妈妈给了我们一个家,所以我们都和妈妈姓林!”   林溪愣住,这,真的是那个冷漠阴郁的男人会说的……情话?   林溪连连摇头,她宁可相信林霈齐认错了人,也不肯相信那样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会为了她把姓都改了。   两个人走回病房门口前,林溪弯下腰看着林霈齐:“佩奇,我和这位闻先生想单独聊聊,你在门口等我好不好?”   林霈齐:“那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吗?”   林溪脱口而出:“不行,冬天不可以吃!”   林霈齐先是难受地瘪瘪嘴,随后笑着反应过来——太好了,妈妈还是那个妈妈!   “那我回去吃薯片可以吗?”   “只可以吃半包。”   林霈齐听后,开心得连连点头,乖乖地站在门口。   林溪推开门走进病房。   房里的窗帘全被拉上了,光线暗沉。   闻陵半躺在床头上,他的右手输着液,左手伸长想靠近病床旁边的小柜子,小柜子上放着一个水杯和水果,还有其他的常用的酒精棉签一类东西。不知道他是想拿什么,因为柜子放得太远,始终够不到。   他有些吃力地探出身子,输液管里的液立刻开始有红色的血迹回流。   林溪赶紧走到床边柜子前:“你是要拿什么吗?”   闻陵没说话,目光落在水杯上。   林溪赶紧把水杯递给闻陵。   闻陵喝了口水,却没有跟她道谢。   林溪有些尴尬,客套地找话题:“闻先生,你现在好些了吗?”   闻陵这才放下水杯,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头顶芒刺般的视线,她现在才算是理解林霈齐说的“爸爸会冷冷地看着人”的意思了。   闻陵没有回答林溪的问题,他问她:“为什么要救我?”   林溪差点脱口而出,为了十亿人民币!   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她低下头,组织了下语言:“任何人路过都会帮一把的,反倒是你,当时为什么会直直地朝着那辆货车冲过去?”   闻陵平淡无波地吐出两个字:“想死。”   林溪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她扯了扯嘴角,试图劝慰他:“人生总是会遇到大大小小的问题的,如果熬不下去的话,您也可以想想自己的亲人……”   闻陵打断她:“我没有亲人。”   林溪懵住。   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现在甚至连健全的身体都没有。   要让这样一个人活下去,除非给他新的希望……   林溪沉默了许久,闭了闭眼,像是豁出去了一样说出口:“其实你有。”   闻陵蓦地抬头,认真地盯着她。   林溪顶着他视线里强烈的压迫感,硬着头皮往下说:   “你有个五岁的儿子,叫林霈齐。” 第五章   闻陵盯着林溪,半晌,忽然嗤笑出声。   这是林溪第一次看见闻陵笑,他已经不像在雪地里时那么苍白虚弱,薄薄的唇上难得地有了血色,阳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好看得不像真人。   林溪想,他笑起来真好看,前提是——如果那笑里不带上嘲讽的意味就好了。   闻陵:“你不会想说,就是那个管你叫妈妈的那个小孩?”   林溪艰难地点点头。   她就知道,别说闻陵不信,就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你今年多少岁?”   林溪:“二十。”   “他多少岁?”   林溪:“五岁。”   闻陵看着她,面前的少女皮肤莹润洁白,月牙般的大眼睛下面没有一丝皱纹,虽然此刻表情有些许的踌躇,却怎么看怎么都是花样年华。   他冷淡平静地开口:“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十五岁怀孕,十六岁生下了他?”   “不是。”林溪立刻否认,然后艰难地开口解释,“他是从十年后穿越过来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闻陵看着她,面前的女人垂着眸,纤长白嫩的手指,无措地扣在一起。   “我的确没必要骗你,我就算是想给孩子找个父亲,也不至于找到刚认识的人身上,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一是希望林霈齐能有一个父亲,二是希望……”   闻陵很想从她的眼里看出半丝说谎的痕迹,却都捕捉不到。   只听到她轻轻的声音:“希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你别、别再有自杀的想法了……”   闻陵沉默片刻后,喉结动了动:“过几天我带他做亲子鉴定。”   “那你先休息,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林溪说完站起身离开。   临出门时,她顿了顿,默默地弯腰挪了挪病床旁边的柜子,直到把它挪得离病床近了些——   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闻陵低着头,默默地看她做完这一切。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叫住她。   “等一下。”   林溪转过身:“嗯?怎么了?”   “把这个还给他。”闻陵从身后拿出一个热水袋,热水袋上粉色的小猪佩奇笑得呆萌可爱。   林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谢谢。”   ——   “爸爸真的跟我说了谢谢吗!”   林霈齐抱着热水袋,兴奋得原地跳了好几下。   林溪牵着他往外走:“是的,所以你今天晚上就不准再哭鼻子了。”   “放心,我肯定不哭!我现在把爸爸妈妈都找到了,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了!”   ……   在林溪和林霈齐走后不久,一个穿着黑衬衫的中年人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抖着手推开病房的门,一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闻陵,眼眶立刻就红了。   “先生,幸好你没什么事,都怪闻家那群叔伯畜生,我已经让人检查了,是刹车有问题!那个司机也有问题,就是故意把车往旁边撞的,一看到你出事了,就自己偷偷跑掉……还好,还好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要是您有什么,我都没有脸去见下面的老先生。”   听到这一长串唠叨,闻陵头痛地按了按晴明穴。   刘管家偷偷瞥了闻陵一眼,怕他又借机寻短见:“无论如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以后也不要再生些不想活的念头了。”   他闭了闭眼,没接刘管家的话茬:“你帮我查两个人。”   “先生只管吩咐就是!”刘管家答得相当干脆,只要闻陵不再寻死,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又替闻陵倒了杯热水,笑着跟他说过:“对了,跟您说个搞笑的事,我来的时候,想帮您结下医药费,没想到那个护士居然说您的妻子和儿子帮您结了!哈哈,我们先生怎么会有什么妻子儿子……”   闻陵:“嗯,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查下他们。”   刘管家一听,手里的杯子直接“啪”地掉地上。   天爷呀,他们家先生什么时候多了个妻子和儿子!   ——   在回去的路上,林溪先在交通比较便利的市中心租了个舒适的两居室。   虽然现在卡里有钱,但是也不能真的天天住酒店,只要多了个孩子要养,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尤其是孩子的爸爸……   想到那个男人冷漠阴郁的模样,林溪不禁摇了摇头。   算了,他都只能靠着轮椅生活,能养活自己就很好了,养孩子的事情还是她来吧。   采购完东西后,林霈齐就帮着林溪一起收拾。   林霈齐很乖,林溪拖地,他就会踩着小椅子,把林溪常用的纸巾和牙膏摆好。林溪累了,他还会帮林溪把洗好的水果放到她面前,然后甜甜地喊:“妈妈,吃草莓。”   偶尔,林溪也会觉得,好像有个崽的感觉,其实也还不错。   直到夜里,林溪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阵诡异的钢琴声响起来,依旧是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   累了一天的林霈齐,已经搂着林溪睡得很香,林溪只有迷迷糊糊拉过他的小手,把小天才手表上的电话挂掉。   有什么鬼事,明天上班时间再处理!   那铃声却不依不挠似地一直响一直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诡异又渗人。   林溪再也受不了,眼睛都没睁开,扒拉着电话手表,昏昏欲睡按了接听。   下一秒,小小的屏幕里立刻出现一张面目全非的女人的脸。   她的脸上全是层层叠叠凝固的冰霜,白色的冰碴子冻在她的眉上、睫上,甚至连嘴唇上都结了冰,成了渗人的乌青色。   她的右眼球上还被什么利器戳破一样,眼球上翻涌出乌黑的血迹,几乎看不出来她原本的面貌。   林溪被吓得瞬间发出尖叫:“你到底是谁!”   女人开口说话,嘴里的污泥也跟着从旁边的嘴角流出来。   “我是文清眉……”   林溪一听,立刻反驳:“不可能!”   文清眉是已经隐退娱乐圈的影后,也去圈内是最冰清玉洁的一位女神,多年前,曾经扫遍一座又一座各大电影节奖项,在和影帝尹诚结婚后,才渐渐淡出了娱乐圈。   而尹诚也是同样拿奖无数的影帝,他的经历也很传奇,医学高材生,却转而从艺,然后拿遍大奖。在林溪和林昭昭拍摄的《帝后》大戏里,导演也靠着面子邀请了影帝尹诚来客串。   林溪看他拍过一场戏,五米高的城墙,吊着威亚摔下去,为了戏好,愣是不要替身,自己硬生生地摔下去,敬业至极。   是娱乐圈里最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一对。   所以,眼前这个阴森可怖的女鬼,怎么会是文清眉……   “真的是我……”文清眉的眼泪从她完好的左眼眶里滚出来,却又很快地凝成冰霜,“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尸体在哪里,我只知道,我现在好冷好冷。”   林溪赶紧拿出手机,搜索文清眉,才发现“文清眉”的词条已经上了热搜。   尹诚在今天报案,妻子文清眉失踪了。   微博照片里的他,愁容遍布、憔悴不已,那个媒体报道里的“翩翩君子”仿佛早已跟着妻子一起不复存在。   林溪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文清眉哭了起来:“我也是听到有鬼说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就能打到阳间来。拜托了林小姐,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找找我的尸体究竟在哪里,我的头也好痛,死前的事情我也都不记得了,只剩下钻心刺骨的冷。”   “林小姐,我看到过你以前的新闻,我知道你也是我们公司刚签的新人,过得很不容易,所以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让我哥哥把我生前的代言全部给你。”   是啊,文清眉若是去世了,她手里那些顶奢代言全都会流向市场,但凡给林溪一个,也够她生活大半辈子了。   但是林溪开口:“我不要你的代言。”   文清眉愣住:“那你要什么?”   林溪:“你的经纪人。”   代言这种事,都是由品牌方指定,哪怕有小的品牌愿意接受林溪这样的十八线,也不会有粉丝接受。   比起代言来,她现在更需要文清眉生前的经纪人——文墨,她那个传闻中捧红了半个娱乐圈的传奇哥哥。   也是现在华兴娱乐的高层之一。   林溪要是真的想和方岩解约、从方岩这个吸血鬼手底下全身而退,几乎没什么可能。除非……她找到一个连方岩都忌惮三分的人。   文清眉那头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我的尸体,我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林溪点点头,看看睡梦中的林霈齐吗,准备挂掉电话,文清眉却忽然叫住她,话语里带着犹豫:“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再带我去见见阿诚,我……我有些放心不下他。”   林溪一一答应下来,她记得,过几天《帝后》剧组要重新开机了,正好有尹诚的戏份,到时候找机会见他也可以。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就收拾好东西带林霈齐一起出门,按着文清眉给的地址去找文墨。   文墨家住在市中心的公寓,林溪按照文清眉说的密码,顺利解开了大楼下的门禁。   因此,当她和林霈齐敲开文墨家大门的时候,文墨十分诧异。   “林溪?”   他是华兴娱乐的高管,华兴如今发展势头很大,他一般只负责重点艺人的义务,根本不会和林溪这个十八线接触。   直到林溪前几天的丑闻爆出来,在微博热搜上被人活活骂了三天,他才在秘书的提醒下,知道了他们华兴娱乐注资的一个子公司里还有这么一个攀炎附势的女明星。   加上亲妹妹文清眉没几天就失踪了,他顾着找妹妹,也就没来得及清理林溪的事情。   但他疑惑的是,这里是他的私人住宅,密码更是只有他的至交亲人才知道,林溪是怎么知道的……   林溪拉着林霈齐的手,礼貌地开口:“文先生好,我受您妹妹的托付,来见一下您,跟您了解下情况。”   “我妹妹?”文墨一听到别人提到文清眉,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你有我妹妹的消息了?”   本来一直以为林溪别有所图的文墨,赶紧换了神色,客气地把林溪和林霈齐请进屋。   林溪看着文墨紧张激动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忍告诉他,他妹妹已经去世了。   “我妹妹联系你了吗?”   林溪点点头:“嗯……她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文墨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已经失踪五天了,我们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完全找不到她。但她既然愿意给你打电话,说明她现在应该还活着。她人在哪儿啊?还安全吗?和谁一起?天这么冷,有没有冻到……”   林溪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一连串问题,旁边的林霈齐非常体贴地抬起手,把电话手表凑到文墨跟前:“叔叔,你和清眉姨姨说吧。”   文墨看过去,小小的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文清眉那张结满冰霜的脸。   “哥——”   “清眉……”文墨一看到文清眉那灰白乌青的脸和右眼爆出的模样,他心里隐隐有个不详的念头,但他仍不愿接受,“你、你是在哪里化妆拍戏吗?”   “哥,我没有拍戏……我已经死了。”文清眉见到哥哥,情不自禁哭出来,眼泪一落下来,立刻诡异地凝结成冰渣子,粘在脸上。   “不可能!”文墨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转头看向林溪:“林溪,你在骗我,你想靠特效骗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对不对!”   文墨说到后面,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   林溪没有回答。   房间里只有文清眉的声音:“哥,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我们家里穷,连棺材都是你给母亲亲手打的;十五岁的时候,有男生跟踪我,是你帮我把他们都赶跑;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当了演员,我说有人骚扰我,你立刻就放弃其他事业,进娱乐圈做我的经纪人……”   文墨的眼圈已经红得不行,这些,都是只有他和他妹妹知道的事。   “哥,帮帮我好不好,我好冷,你帮我找一下我的尸体究竟在哪个地方,我现在真的冷得骨头都发痛……”   文墨再也听不下去,哽咽着开口:“别怕,不痛,不痛,哥帮你。就是你变成鬼,哥也护着你。”   文清眉忍着眼泪,不敢继续哭,越哭,冰凝在脸上她越疼。   林溪看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的文墨:“文先生,你再回忆一下,最近你妹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文墨摇摇头,准备开口说没有,却猛然一惊:“有!上个月的一个晚上,她去剧组探班尹诚,一个变态男人拦住过她,幸好那天我也去了,那个变态才吓得跑掉。”   林溪皱了皱眉:“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文清眉补充道:“我记得,他半张脸上全是丑陋的伤疤,我们当时都以为是变态私生饭之类的就没过多留意……”   林溪默然,看来《帝后》剧组重新开机,她必须进组去看看了。   问完基本情况后,文墨不好意思地跟文清眉提出请求:“那个,我能借下小朋友的电话手表,给我妹妹多打会儿电话吗?”   林溪看向林霈齐,林霈齐不迭点头:“当然可以!”   林霈齐把电话手表摘下来递给文墨。   然而,电话手表刚放到文墨掌中,文清眉那头的视频立刻就断掉了。   手表再回到林霈齐手腕上,又能继续和文清眉通话了。   林溪愣住,看来这个电话手表,就像会认主一样,只有戴在林霈齐身上才有用。   文墨见状,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他没再要求小朋友配合他和文清眉通电话。   他和林溪约定好,他去调查那个变态男,林溪这边也多和文清眉聊聊,看看她能不能再想起一些什么事。   回到家后,林溪才想起来给医院打电话过去,想问问闻陵恢复得怎么样了,结果医院那边的护士回她:“闻先生已经出院了。”   林溪:“出院了?谁接他的吗?”   “对,一个中年人来接的,好像是他叔叔。”   “噢,好的好的,谢谢。”   林溪有些疑惑,不是说没有亲人了吗?   现在棘手的是,她还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他这一走,到时候联系不上她怎么办呢?那个神秘鬼的任务,她怎么完成?万一林霈齐又哭着要爸爸,她上哪里去找……   林溪按了按脑门,算了,先把眼前文清眉的事情解决了再去找人,大不了就找医院调监控。 第六章   两天后,《帝后》剧组重新开机。   网上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这个剧是大制作,改编自热门的ip,男女主一官宣就引起很多人的讨论。   女主角林昭昭是林家千金,小时候就开始跟着各大名导拍戏,甚至是传闻中的“国民千金”,长大后去世界顶尖艺术大学留学,回国后资源一个比一个好,甚至有人扬言,未来她的成就可能会超过影后文清眉。   男主角也是当红的流量偶像,粉丝九位数,两个人只是定妆照一发布就立刻冲上热搜,剧隐隐有未播先火的趋势。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部剧拍到现在,先出圈的居然是女n号新人林溪,原因是她陪投资商喝酒,两个人的亲密合照流出,甚至狗仔还拍到了他们一起进酒店……   这桩丑闻把剧组都闹得停工十天,虽然对外宣称是“元旦放假”。可有心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觉得你那个假千金妹妹肯定也掺和了。”   听完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文清眉对此评价道。   “按理来说,你一个女四号,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引起这么多关注,多半是对手公司黑你们剧组,还有林昭昭,她都找狗仔来偷拍你和那个投资商了,肯定也会在热搜上再煽一把火……”   林溪摇摇头:“事情已经这样了,今天的复拍仪式肯定不会好过的。”   文清眉透过屏幕,看着今天的林溪,她忽然提问:“你今天就穿这个去吗?”   林溪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米色的针织裙,衬得她整个人简单温和。   林溪有些愣住:“开机仪式不是不用穿礼服吗,我记得大家都穿得很日常,何况这也只是复拍。”   文清眉:“话是这样说,但娱乐圈就是一个名利场,很多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性子,这次的你只要一回去,必然就会是舆论中心,你穿什么衣服、用什么首饰,都会是他人的话题。你当然可以穿得简单,但绝对不是简朴。”   林溪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可我确实也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   屏幕里的文清眉眨眨眼:“我有啊。”   ——   复拍的直播还没开始,网上就已经在开始讨论了。   “我赌五毛,今天林溪肯定不来。”   “+1,我要是她,潜规则都被爆出来了,我肯定自动离组,免得给剧组招黑,以后在圈内混不下去。”   “我可怜的小公主昭昭,难得遇到靠谱的本子和搭档,还没拍完剧组就爆出这种丑闻,辣鸡林溪,这剧要是扑了,我鲨了你!”   ……   粉丝们在直播间里讨论着,那边复拍仪式上,导演先上台致辞。   随后,林昭昭穿着一件华丽的黑色露背晚礼服出现了。黑色镂空的丝绸长裙,衬得她整个人高贵典雅,耳坠上戴着的大号珍珠更显得她肤若凝脂。   她拿着话筒,温温柔柔笑着和记者们打招呼:“这么冷的天,辛苦大家来影视城跑一趟了。”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都炸了:   “kwsl,昭昭好美好温柔。”   “不愧是豪门千金啊,她耳坠上的珍珠和脖子上的翡翠,我感觉抵得上我家五套房。”   “不知道小千金冷不冷,感觉千金又瘦了一些,是不是被同剧组的某位女糊咖那堆破烂事儿给气的……”   于是留言里又跟了一堆骂林溪的言论。   “那位现在还没来,今天肯定是不敢来了吧。”   就在这条评论发出去后,镜头里就缓缓走出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穿着一身米色抹胸雪纱裙,肩上微微搭了一件灰色皮草披肩,束紧的腰带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再往下是近乎完美的紧致臀线……整个人走出来,光是背影就勾得人挪不开眼。   “我去,这漂亮姐姐是谁?”   “应该是导演换人了,新请的女四号吧。”   “太可了!!比原先的某二字女星好看一万倍。”   下一秒,林溪转过身,微笑着和记者们挥手打招呼。   “……”   “…………”   在一连串的省略号里,终于有个人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啊,你们快看林溪手腕上戴的那只钻石手镯,你们不觉得它…太大太闪了吗!”   “上面好像还镶了很多鸽血红宝石,每颗都是两克拉的整钻,还有她的项链,那颗钻石真的好大好大,感觉得有二十克拉了吧……保守估计,她今天这一身的行头,价格应该是林昭昭的十倍都不止。”   “呵,果然是傍上大款的人。”   “别骂了别骂了,难道没有人觉得她这一套红宝石珠宝和以前文影后在国外电影节戴的一模一样吗?”   “我记得!当初很多人都找文影后借过,这是她的心头好,说是以前国外王室戴过的,她谁都不借。现在居然戴在了林溪身上,她是不是和文影后之间有什么关系?”   “笑死,她要和文影后有关系,还至于被个老头潜规则?我看就是趁着文影后失踪了,那个老头找人去文家借的吧。”   “那个…其实以前我在一家很贵的酒店偶遇过林溪和林家长辈吃饭,我觉得林溪可能背景没那么简单……”   直播间里讨论得火热朝天,林溪却在参加完开机仪式后,就赶紧离场了,她刚刚把林霈齐放到了休息室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果然老人说得对,五岁小孩就是半分钟都不能离开家长身边的。   然而,当林溪推开休息室的门,林霈齐正乖乖坐在板凳上,和文清眉聊天。   文清眉:“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我怕阿诚会嫌弃我。”   林霈齐:“怎么会呢?姨姨的五官依旧漂亮得不行。”   文清眉:“可是我脸上那么多冰,阿诚肯定会介意的,他以前就说过,我有很多缺点,这个世上只有他会爱我……”   林霈齐:“才不是呢,我爸爸以前给我讲过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眼泪掉下来能变成珍珠。姨姨现在的眼泪掉下来能变成冰淇淋。多神奇呀!”   文清眉没忍住,笑开来。   林溪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这彩虹屁的技术,真的是她和那个阴郁脸生出来的儿子?   不对,等会,什么叫“我有很多缺点,只有他会爱我……”,这尹诚影帝的话,怎么听起来有那么丝丝PUA的味道呢……   “妈妈,你回来了!”林霈齐看到林溪,立刻嗒嗒跑过来。   林溪搂住林霈齐,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才继续跟文清眉说:“你一点也不差,也没有缺点,是好多人眼里完美的影后。”   “可是阿诚说过我腰太粗了,皮肤也不够好,眼角下面还有皱纹……”   林溪越听越不对劲,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文清眉在事业上聪明了大半辈子,反而在爱情上地位这么低呢。   “阿诚说过,他其实对我是很失望的……尤其是,当他看到身上的烧伤时,有时候都会让他没性.趣……”   林溪:“烧伤?”   文清眉:“是啊,十年前,剧组的爆破点出了问题,当时发生了很大的火灾事故,所有人都只顾自己逃生,只有阿诚把我从火灾里背出来,悉心照顾我……我们的爱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他说过,以后会照顾我一生。”   文清眉说到一半立刻顿住,后脑勺仿佛有什么重器在狠狠敲打她一样,生生发疼,“等等,我的头好痛。”   林溪想帮她止痛却又无计可施,只有安慰她:“你再忍忍,我们现在就去找文墨说的那个变态。”   就在林溪准备出门时,正好撞上准备走进来的林昭昭。   林昭昭对她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礼貌得恰到好处:“姐姐今天的红宝石镯子很好看啊,看不出来你和文影后还有关系呢。”   林溪没说话,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拉着林霈齐要往外走。   林昭昭看了眼林霈齐,笑吟吟开口:“姐姐,这个小孩和你长得还挺像的嘛,也是我们家哪个亲戚的小孩吗?”   林霈齐瞪她一眼:“我本来就和妈……”   “够了,林昭昭。”林溪怕林霈齐喊“妈妈”,赶紧打断他,“上次你明知道方岩和江董勾结害我,你还故意找狗仔过来跟拍,你现在还来我面前晃悠,是以为我不敢把你做的那些乌糟事捅出去吗?”   林昭昭听完后直接掩着唇轻轻笑了起来:“姐姐不会以为捅出去就会有人信你吧。”   林昭昭轻轻挪步到林溪身边,凑到她耳畔轻声说:“其实那天,方岩他们压根儿没给你下药,他们胆小,只敢灌醉你,那药,是我让人下的。”   林溪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应该是有人要过来了。   林昭昭退到一旁,依旧是笑得温温柔柔,手上却捉起桌上的墨水瓶,朝着自己脖子上泼去。   一瞬间,她雪白的脖颈,连同那条翡翠项链,都沾满了墨色的脏污,鲜明的对比下,显得她的脖子更加雪白脆弱。   房门被人打开,林昭昭眼角挂着一滴泪:“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门外进来的是尹诚,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服,脖子上戴了一条米色围巾,胸前的口袋里还别了一支金色钢笔,整个人温润翩翩,只是眉目间有些憔悴,应该是还在担心文清眉失踪的事。但他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林昭昭楚楚可怜地看着影帝,又看了看林溪,仿佛意有所指,并不多说话。   林霈齐护着林溪,坦诚直说:“是她自己把墨水往身上泼的。”   林昭昭笑容一僵,很快恢复正常:“小朋友撒谎是会变长鼻子的。”   林霈齐:“那阿姨的鼻子应该长得能把屋顶都戳破了。”   林溪没忍住笑出声,果然自古直男克绿茶。   林昭昭眼泪继续往下掉:“算了,你们一大一小一起欺负我,我还能怎么办呢。”   林昭昭看了尹诚一眼,哭着要出门。   尹诚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然后把身上的围巾解下来递给林昭昭:“这个披上再出去。”   林昭昭感动地看向尹诚,“谢谢尹老师。”   临出门时,她又盈盈看了尹诚一眼。那眼神,跟拉丝一样。   林溪打了个寒战,默默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人走了,尹诚才看向林溪:“你怎么会有清眉的手镯?”   林溪:“尹老师,我正准备来找您。文老师她已经……”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起,是文墨打来的,她赶紧接起来。   “林溪!那个变态男在影视城后面天悦别墅的仓库,我查到了,快过去,他手腕上戴了个珍珠红绳,我非常确定那是清眉小时候的!”   文墨的声音非常焦急,连气都不敢喘。   “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仓库,我去他以前上班的船上找一下,有没有清眉的踪迹。”   ——   在去天悦别墅的路上,林溪把文清眉已经去世的消息,告知尹诚。   尹诚得知后当场就哭了出来。只是当林溪问尹诚要不要和文清眉打视频电话时,他却并没有像文墨那样立刻答应。   他用袖子揩了揩眼泪:“我们还是先抓到那个变态嫌疑人,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后,我才有脸见清眉。”   林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此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身后阴暗的拐角处,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他头上戴着黑色帽子,左脸上遍布丑陋的疤痕。在他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只珍珠红绳。   天悦别墅区是清阳市数一数二的小区。   这里环境清幽,位于景区旁边,住在这里的除了钱,还得有权势和地位。   尹诚和文清眉在这个小区就有一套住所,因此保安一见到尹诚和文清眉,很快就放他们进去。   可等他们按照文墨指的路朝那个仓库走,尹诚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尹诚:“这、这个方向是我和清眉的房子啊。”   林溪:“什么?”   “这个房子是我们刚结婚时买的婚房,但我和清眉三年前就搬离了这里。”   尹诚给林溪指路。   “过了这个拐角再往前就只有两户,一户是我家,还有一户是这片区域最好的一栋,唯一的湖就在他们那里,但他们别墅门口有保镖守着,很神秘,没有人知道户主是谁,所以这个方向只可能是我家。”   文墨在电话里骂:“都跟到家里来了,肯定就是他害了我妹妹!”   林溪和尹诚停在他家地下的仓库,这里光线昏暗,黑漆漆堆满了杂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林霈齐,也有点发憷,紧紧攥着林溪的手。   空气里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异味,那味道很熟悉,林溪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他人呢?”林溪问手机里的文墨。   文墨:“不知道,我刚刚让朋友调监控,他确实是到了这个仓库来了,我朋友说他叫蒋宇森,现在是这小区的保安。”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拉开,一阵脚步声响起,还有钢管划拉地上的刺耳声音。   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捏着一根钢管。   他摘下帽子,站在小窗照进来的月光里,瘦削的脸颊被光影切割成两半,一半是正常人的五官,一半丑陋斑驳的疤痕,看起来诡异至极。   “你终于来了。”他开口说话,然而目光却落向尹诚。   文墨在电话里听到声音,破口大骂:“你这个变态,把我妹妹还给我!”   林溪赶紧给林霈齐使了个颜色,林霈齐立刻秒懂,偷偷地用电话手表拨给文清眉。   蒋宇森听到声音后,却笑了笑:“这句话,你应该对尹诚说。”   尹诚往后退了退:“就是你害死了我妻子!我要报警!”   尹诚的话说完,蒋宇森没说话,漆黑狭长的眼睛抬起,死死盯着他。   林溪和两个鬼打过交道,鬼的眼神和人类不一样,即使是何大光和文清眉这样良善的鬼,眼神里也带着一股阴森之气。   可这个眼前这个面容可怖的男人,他阴狠残暴的眼神,却第一次让林溪明白,什么是恶鬼的眼神。   “你再说一遍,谁害死的文清眉?”   蒋宇森直接走上前去,他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捉起尹诚的衣领狠狠将他踹倒在地,死死踩着尹诚的脸。   “别演了,出轨、家暴、精神控制文清眉,你和我,究竟谁他妈才是变态!”   林溪被吓得赶紧捂住林霈齐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暴力的场面,她强行镇定开口:“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   蒋宇森横过来一眼,死死地瞪着她:“怎么,你就是他的新姘头?”   “我不是!”林溪连忙否认,“我只是受文清眉哥哥的嘱托来查清文清眉的死因…听你的话,你好像知道杀害文清眉的人是谁?”   “就是你面前的这条狗。”蒋宇森脚下用了力,尹诚痛得“嘶”了一声。   安静的仓库里响起文清眉的声音:“阿诚——”   蒋宇森瞬间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文清眉?”   林霈齐松开林溪的手,他睁大眼睛,看着蒋宇森,清澈的眼睛里,一点没有对蒋宇森的恐惧。   他走近了蒋宇森,把手表递到蒋宇森面前:“叔叔,姨姨在这里。”   林溪有些紧张地把林霈齐护在身后,防备地看着蒋宇森。   蒋宇森两眼通红:“你们怎么能和她打电话?”   林溪:“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告诉我们,包括文清眉的尸体在哪里,我们就让你和文清眉说话。”   蒋宇森低头,看着地上的尹诚,他眼神里满是凶狠,手死死捏住钢管,似乎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怒气。   “这个变态,他和清眉结婚这七年来,出轨了七十多个女人,除此之外,他每次喝酒后就会打清眉,渐渐地,清眉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遮也遮不住……”   电话里的文清眉听到蒋宇森这一长串话,原本还保有理智她,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她捂住头,发出惊声尖叫:“不,阿诚没有!阿诚根本不爱她们!阿诚只是找她们解决生理需求而已!是我不好,是我太胖了,是我老了,是我配不上阿诚……”   “闭嘴。”蒋宇森听到文清眉的话,脚下踩得更加用力,他神色痛苦地说道,“更过分的是,尹诚这个变态,他还用他的医学知识,给清眉洗脑催眠,精神PUA控制她,让她不断地否定和怀疑自己,疏远自己的朋友和家人,甚至到最后,不得不退出影视圈。”   “好不容易,当清眉终于鼓起勇气要和他离婚后,这个混账,居然用清眉的裸.照威胁她,到最后,只有把她逼得绝望跳海……”   林溪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向尹诚,怪不得他在得知他们能和文清眉通话后,却避之不及。   林溪看向林霈齐手表里的文清眉。   文清眉的脸上浮起好多雾气,流了好多的泪,全都凝在脸上,她绝望地捂着脸,连连否认:“不,不是这样,阿诚是爱我的,只是我配不上而已……”   已经倒在地上,快被蒋宇森打得气喘吁吁的尹诚却猛然大笑起来:“你有本事杀了我啊,你这个丑陋的魔鬼!你就算是告到警察那里去又能怎么样?文清眉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跳海的,法院不会判我一天罪!”   蒋宇森忽然阴恻恻地开口:“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尹诚往后缩了缩,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什么?”   蒋宇森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你猜。”   林溪这才猛然意识到——是汽油!   那股从他们一进来就散发着的奇怪异味,是汽油!   林溪低头,发现他们所在的仓库,被倒了满满一屋子的汽油!   林溪连忙劝说:“蒋宇森,你不要冲动,你现在杀了他,清眉也回不来,你自己还要背负一个杀人犯的罪名。”   “我烂命一条,早就不介意了。”蒋宇森目光扫过林溪,打火机跳动的火苗照着他阴沉可怖的脸,“我给你十秒钟,带着这个小孩,滚出去。”   林溪摇摇头,此刻,她的脚就像被粘住一样挪不开,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犯罪。   “十、九、八……”   蒋宇森还没数完,从天而降一股强力的水流,直直地将他手中的打火机浇熄。   林溪抬头向上望去。   闻陵坐着轮椅上,立在楼梯口。   他手里拉着一根自来水管,看着他们,神情淡漠:“好吵。” 第七章   林霈齐惊喜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爸……”   林溪迅速捂住他的嘴:“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陵淡淡扫他们一眼:“太吵了,过来让你们闭嘴。”   林溪无语。   地上的尹诚赶紧趁蒋宇森分神的片刻,挣脱禁锢,他爬向楼梯口,看向闻陵:“救救我。这个疯子要烧了这里……”   蒋宇森手里紧紧捏着钢管,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他。   “你瞪我干什么!你这个丑八怪,你以为今天杀了我,你就能给文清眉报仇吗,我告诉你,没戏!”   尹诚看着他,一边手撑着往楼上爬去,一边嘴里挖苦。   “她就算最后尸体被找到,她也只会是被定义为‘自杀的女疯子’!而我,就算是被你杀了,也只会被人叹惋‘被变态蓄意谋杀’,我还是那个清清白白、让人追捧的影帝!”   蒋宇森彻底被激怒,他双眼通红,举起钢管就要朝蒋宇森挥去。   “不,不对!”林溪猛然抬起头,她抓紧林霈齐的手,看向手表里已经神志不清的文清眉,“有证据!尹诚,我有证据,证明你害了文清眉!”   蒋宇森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她。   “文清眉右眼的伤,是你弄的对不对?”   林溪看向尹诚,尹诚回避她的目光,看向另一边。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文清眉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想,她眼球的那团乌黑血迹到底是什么,人死后的血液,即使是凝固也不会是一团乌黑。”   林溪的目光死死盯着尹诚胸前别着的那支金色钢笔。   “直到今天,林昭昭故意把墨水往她身上泼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那是钢笔留下的墨迹!是你,你在文清眉死前用钢笔戳瞎了她的眼睛!”   文墨听完后,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了一声:“畜生!我妹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一文不名,把所有的资源都给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尹诚定定地看着他们,忽然,他笑出声来,“因为觉得她恶心!从一开始,她就是拿遍大奖的影后,但你知道外面媒体怎么说我吗?卖屁嫩男!我想要靠自己挣钱,还要一次次被人说是搞商业、吃烂钱!还有你,我一和女演员拍个吻戏,三天两头就要警告我…PUA她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你们什么都不配!”   文墨在那头已经气得发抖了,他喘着粗气,什么都说不出口。   尹诚直接翩翩君子的伪装了,他坐在楼梯台阶上,挑衅地看向林溪:“你以为凭个钢笔就能定我的罪?天真。”   林溪攥着林霈齐的手,没有说话。   “钢笔不可以,录像可以吗。”站在楼上的闻陵接下他的话,声音平静地念出一串数字,“清AJ856L。”   在地上瘫坐着的尹诚立刻抬头看向闻陵:“你怎么会知道?”   “文清眉不是自杀,是你载着她扔到海里的。我的行车记录仪拍下了你上周从301国道路过的车牌号。”   尹诚震惊地看着他:“是你!你是那个车祸的人,你没死?!”   林溪不解地看向他们,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天闻陵遭遇车祸后,她和林霈齐没赶过去之前……尹诚路过了他?   闻陵神色平静:“那时你把车停到了我面前,也许因为你后备箱里装着文清眉,所以你没敢下车救我,只有开车离开。”   尹诚闭上眼,先前振振有词的他,一下瘫坐在地,嘴里喃喃:“那又怎么样,你们还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你知道对不对?”林溪看向蒋宇森,“一开始你答应了告诉我文清眉的尸体,说明你知道对不对?”   蒋宇森沉默着,没说话。   林溪焦急地看向蒋宇森:“蒋宇森,你说啊,这是帮文清眉的最后机会。”   半晌,他才看向仓库最里面:“她在那里。”   林溪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尹诚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她身后。   昏暗的储藏室里,杂物里放着一个硕大的冰柜。   林溪打开冰柜——   文清眉就躺在里面。   那个昔日惊艳绝伦的影后,如今躺在一堆又一堆的冻鱼鲜虾里。   她的眉上凝满了冰霜,右眼眼球被利刃戳爆,只剩乌黑的带着墨迹的血流出来,结成冰块,可怖地凝固在脸上。   尹诚看得当场跪倒在地,开始呕吐。   林溪也被吓得不轻,她用有些微颤的双手挡住踮脚想要偷看的林霈齐:“乖,去外面等我。”   林霈齐听话地点点头。   而此时,当林霈齐无意中抬手,电话手表的屏幕拍了冰柜里文清眉的尸体后,那头的文清眉,看着自己的尸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像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先前提到尹诚时的神志不清,悉数消失。   在对上自己尸体的刹那,她仿佛终于想起所有的事,空气里,只有她长长的叹息:   “尹诚,你害得我好苦。”   尹诚一脸恐惧地往后缩了缩。   文清眉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这昔日恩爱无比的人,只要一想起他这些年是如何一步步出轨、一次次对她挥拳相向、一次次仗着他在火海中救过自己,对她身上的伤疤极尽嘲笑,甚至对她催眠,在精神上羞辱她,让她不停地怀疑、否定自己,走向堕落的深渊……   直到最后那一日,当她鼓起勇气拿出他家暴出轨的证据,试图和他提出离婚,他却举起她送的纪念日礼物——胸前那只佩戴许久,被媒体人们称为“爱的见证”的钢笔,狠狠地戳向她的右眼。   无尽的血和疼痛,染红了整个视野后,他再次将她打晕,驱车到无人的海边,将她狠狠扔向海中……   文清眉痛苦地闭了闭眼,就这样结束吧。   半响,她看着林溪:“林溪,你可以帮我离他……我的意思是,不是尹诚,是他,帮我离他离得近一些吗?”   林溪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蒋宇森。   林溪握住林霈齐的手,将电话手表的屏幕对着蒋宇森。   一直都粗暴狂戾的蒋宇森,第一次出现一丝羞惭,他低着头,重新戴上卫衣帽子,遮住自己遍布疤痕的右脸。   “你可以把帽子摘了吗。”文清眉说。   蒋宇森摇摇头,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但林溪读懂了他的唇语,他想说的那个字是“丑”。   “不丑。我记得你高中时的样子,你叫蒋宇森,我们当过一学期的同桌,你的右脸颊上还有一颗红痣对不对?”   那颗红痣如今早已被难堪的伤疤盖住,他的咬肌紧绷,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没有说话。   “我还记得,你那时候不爱说话,也总是逃课,但每天晚上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你都会回来,回来的时候,你还会顺便帮我打一杯热水放到我桌上。后来高二下册,你就转学了……对不起啊,上次你来影视城,我没有认出你。”   蒋宇森把头低得更低了:“是我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尸体。”文清眉顿了顿,“会被你藏在这个冰柜里吗?”   “我晚上会在海边开船捞垃圾,你……漂了下来,我怕坏,就藏在了你家仓库的冰柜里。”蒋宇森的声音沙哑,像口破钟,“你手机的备忘录里,写了你这些年发现尹诚出轨、被他打骂、精神控制的经历……”   旁观的林溪懂了。   所以今天是一场有预谋的复仇。   蒋宇森知道今天复拍仪式尹诚会出现,就算林溪和尹诚不主动找上门,蒋宇森也会想办法诱他上门,他甚至连汽油都准备好了。   这一环扣一环里,唯一的疑惑是,蒋宇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她犯罪,为她放弃一切,为她赌上后半生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文清眉发出了和林溪一样的疑问。   蒋宇森没有回答。   墙角的钟摆,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那根短短的时针越来越逼近“12”,还差五分钟。   林溪想到何大光说的,他们鬼只能在人间停留七天,如果,文清眉是在闻陵出车祸那天被害的,那今天……正好是第七天!   林溪看向文清眉,文清眉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看着林溪,眼里好像含了泪:“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真相,也麻烦你帮我跟我哥哥说一句谢谢,谢谢他这些年的照顾。”   林溪有些舍不得,她摇摇头:“你要走了吗?”   文清眉点头。   林霈齐小声说:“清眉姨姨,我舍不得你。”   文清眉:“舍不得就去看我以前的电影,那时候的清眉姨姨,比现在你见到的好看多了。”   林霈齐大眼睛眨巴眨巴,里面像含了泪水。   “蒋宇森。”   文清眉忽然叫住蒋宇森的名字,他有些无措。   “虽然你不说,但我真的很谢谢你帮我做这么多,我想最后再麻烦你一件事可以吗?”   蒋宇森从齿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你说。”   “把我从冰柜里移出来,那里好冷好冷,我一哭,眼泪就会变成冰块凝在脸上,我怕我真的要去投胎的话,下辈子脸上还要带着被冻伤的胎记。”   蒋宇森嗓音沙哑:“好。”   嘀嗒——   最后一根秒针指向“12”。   林霈齐手表上的画面“滋啦”作响,几声后,黑屏彻底熄灭,一丝影像都没有存留。   林霈齐:“妈妈,清眉姨姨是不是离开了……”   林溪把林霈齐搂进怀里,没有说话。   蒋宇森走到冰柜前,文清眉的尸体已经被冻得僵硬,他却耐心地摘下手腕上的珍珠红绳,绑在她的头发上。一举一动,极尽温柔。   可就在此时,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尹诚,却猛地抓起旁边地上的一把大剪刀,狠狠地刺向蒋宇森。   “去死吧!”   蒋宇森侧身躲过,一把将失控的尹诚压制在地上,他朝着林溪大吼:“出去。”   林溪抱起林霈齐往楼梯口跑,跑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她甚至因为脚下不稳,狠狠摔了一跤,幸好林霈齐被楼梯口的闻陵一把抓住。   闻陵放好林霈齐后,朝林溪伸出手。   林溪犹豫了一瞬,将手覆在他手心,冰凉的、微微干燥的……   闻陵一把将她拉起来。   与此同时,蒋宇森看了眼冰柜文清眉的位置,点燃打火机——   原本被倒满汽油的仓库,瞬间燃起熊熊的火焰,将尹诚和蒋宇森悉数吞没……   林溪朝着里面大喊:“蒋宇森,你出来。”   她拿起闻陵手中的自来水管,试图熄灭大火,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直到火光翻天,林霈齐被浓烟呛得接连咳嗽好几声,林溪才回过神,连忙拉着林霈齐,和推着轮椅的闻陵一起赶出去。   ——   月光洒在路上。   文墨赶过来的时候,仓库的火烧了半夜,已经熄灭了,保安很难辨认出他们三个人的尸体。   文墨是在一堆残破的木炭中,靠着那根珍珠头绳,才知道哪个是他的妹妹。   文墨几乎是抖着声音跟林溪说:“小时候,给她讲童话故事,她说最喜欢哭下来眼泪就会变成珍珠的小美人鱼,说想要里面的珍珠。长大后,我出去打工,发了第一笔工资,就给她买了这个小珍珠头绳,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珍珠,但她从十五岁戴到了十七岁……后来不知怎么就弄丢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蒋宇森偷偷拿走了。”   “你知道他和蒋宇森是高中同学了?”   林溪有些疑惑,就算是她,也是几个小时前,文清眉想起来后,她才知道的。   文墨没说话,眼圈还红红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林溪。   “这是我今天在他的船上找到的。”   林溪接过来。   这是一个账本,翻开甚至还有一些泡面、油污混杂的气味,应该已经用了很多年。   内页里,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扭扭记着一笔一笔账单,不是每天都记,只有遇到数额较大的支出,像书包、胶鞋这类的时候,才特地记下来。   偶尔在那一笔一笔的账单数字后面,会有几笔简单的文字,像备注一样。   “2001年9月13日。   今天爸没打到几条鱼,我把鱼都杀了,等腌好过年了可以卖。   班里今天转来了一个女生,穿白裙子,眼睛很大,手比鱼肚子最白的地方还白。   换座位的时候,文娱委员说我身上有腥臭味,她还帮我说话,说可以天天吃鱼,一定很幸福。   她肯定不知道我们的鱼都要拿出去卖,连死鱼都要腌了卖,舍不得自己吃。   笨。   2001年9月18日。   她的东西都好干净,好白,尤其是她头绳上的小珠子,白白的。   2001年10月30日   本来晚上要去帮爸卸货的,回去路上看到她被班上男的跟踪了。   她哥在她回去后,还说要去打那些男的。她哥瘦得跟个带鱼干一样,怎么可能打得过八个男生。   果然还得老子去。   人打赢了。算了,明天还是回去上晚自习吧,看着她回去。   2001年12月28日   好冷,不想爸去打渔。   学校水房打热水要1毛钱一瓶,有点舍不得。   其实喝冷水也行。   2002年1月1日   她今天作文得满分了,她写她的梦想是以后能当演员。   她说他们家也没什么钱,和我一样没妈,但她哥愿意到处打工供她学表演,以后她要考电影学院,赚最多的钱给她哥哥花。   她还送了我一个保温杯和手套,手套是软软的皮质。她说希望我手上的疮能好起来,祝我新年快乐。   新年,年年都不快乐。   今年还行。   2002年1月15日   爸出海了,没了。   我不读书了,要还家里欠的好多好多钱。   我没跟她说。   我这辈子第一次偷了东西——   我回去收拾的时候,把她落在地上的珍珠头绳捡起来了,没还给她。   2007年5月8日   我今天看见她了。   在工友买的电视剧碟片封面上,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比以前更白了。   她真的去当明星了。   2007年8月1日   今天捞了一天的垃圾。   我这两个月的工资都没怎么用,留下来买了一台彩电和DVD,我把她拍的电视剧和电影碟片都买下来了。   隔壁工友把碟片借走了一盘,说弄坏了。   我气得和他打架了,他说又不是电视烂了,就是一个破碟片烂了,至于吗?   至于。   2008年1月20日   她也来这边拍戏了,我远远看过她,她好瘦,他们说演员都瘦。   2008年1月31日   他们剧组起火了。   这群烂演员,没有一个人救她,都他妈跑了。   我去火里把她背出来了。   烧起来的房梁砸下来的时候,我把她抱在怀里,这是我第一次离她那么近。   也是唯一一次。   工友说,他找到我的时候,我脸上身上全是烧焦的肉,我已经昏过去了,她也被人接走了。   他问我,火烧我脸上的时候,痛不痛。   我说不痛。   幸好没有烧到她脸上,她以后可是要当大明星的。   2009年9月13日   她结婚了。   丈夫据说是个医学高材生,转行做了演员。五官很好看,至少比我这个半边脸都是疤的人好看。   她好像很喜欢他。   喜欢就好。   晚上我请工友喝了酒,他们问我怎么想起请客了,我说我也不知道。   喝醉后,工友说,这江上的垃圾怎么总是捞不完,就跟这操蛋的穷日子一样,过不完。   2022年12月30日   我在垃圾船上捞到她了。   她死了。” 第八章   最后这一页,笔迹很新,也没有记任何账。   就是他七天前写的。   所以,他瞒着所有人,精心策划了一场复仇。   林溪有些想哭,明明文清眉那么喜欢小美人鱼的故事,可偏偏成了故事里的王子,认错了救她的人鱼公主。   而那位人鱼公主,甚至到最后和文清眉通电话的时候,也都没有告诉文清眉,那个在火海里救出她的人,是他。   他到死都维护着文清眉所珍视的爱情。   而他蒋宇森的爱情是,要么沉默,要么死。   ……   林溪擦了擦眼泪,她把笔记本递给文墨:“后面尹诚,还有你妹妹的死,你打算怎么跟媒体解释?”   “他还想死后保持什么影帝的名声?他做梦去吧,我要他的公司、他的粉丝、他的同行,对他的坟墓都唾弃!”文墨双眼通红,一脸痛苦地开口,“都怪我以前忙着工作,回清阳的次数也不多,连清眉状态不对都没能看出来……”   林溪叹口气,一脸担忧地看着文墨。   文墨转身看了看远处已经坐在远处长椅上,靠着闻陵睡过去的林霈齐,他看着林溪:“你先和你朋友回去休息吧,你的经纪约,我处理完清眉的事情后会帮你想办法。”   林溪:“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文墨摇摇头,没有说话。   直到林溪从长椅上抱起林霈齐,和闻陵一起离开后。   文墨才转头看着那一片废墟,痛哭失声。   他没有妹妹了。   再也没有了。   ——   月光静悄悄地洒在路上。   林霈齐抱着林霈,和闻陵并肩走在路上。   她偷偷看他的侧脸,沉静冷漠得她甚至有些怕。   “林溪。”   林溪猝不及防被叫住,她有些心虚:“你知道我名字啊?”   闻陵说:“你上次医院缴费时留的。”   林溪:“喔。”   “有件事情想问你。”闻陵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林霈齐的手表能和死去的文清眉通话?”   林溪愣住:“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林霈齐会出现在我们这个时代一样。”   闻陵轻轻皱了皱眉,没再追问。   林溪瞟了他一眼,补了一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别把林霈齐是从未来穿越来的这件事告诉别人。我不想他被人当成怪物。”   林溪没有见过闻陵,也不知道他的为人究竟怎样。   如果不是那通神秘的十亿报酬的电话,她甚至可能不会这么主动地寻找孩子的父亲,因为她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否和她一样能够在现在接纳孩子的存在。   但林溪想起他今天救人的样子——不像是很坏的人。   或者说,一个在未来能给予她生的希望的人,应该不会是很坏的人吧。   闻陵平静出声:“可以。”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抱着林霈齐,因为用力,脸色通红,细软的发丝散到快遮住眼睛,也没多余的手去拨开。   闻陵的喉头动了动。   “把他放我这里来。”   林溪有些懵:“啊?轮椅上吗……”   闻陵:“嗯。”   林溪小心翼翼地把小孩放到闻陵膝盖上。   林霈齐迷迷糊糊里顺着就搂住闻陵的脖子,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只小猫一样,睡得十分香甜。   “谢谢。”林溪终于能抽出手,把头发旁边的发丝拨到了耳边,“你今天怎么会在这个小区?”   闻陵答得平静:“我住这里。”   林溪愣了下,他?住这么贵的小区?   她想起林霈齐曾经说过,他爸爸在未来的生活全依靠种菜……   林溪看了看他这行动不便的轮椅,又想到他进来时手里拿着的自来水管……   林溪一脸了然地看着他:“我知道了。”   闻陵:“嗯?”   林溪:“你是这里的园丁对不对?”   闻陵:“……?”   闻陵沉默了,却还是没有否认。   “怪不得你能拿着自来水管赶过来。”林溪觉得自己的推论很有道理,“你是在哪家工作啊?”   闻陵抬头,用眼神示意。   林溪望过去,那是尹诚说的这片别墅区里最好的位置,还带个湖的那一户神秘人家。   林溪看了看他的腿,在心底叹口气,也确实是只有那种大富大贵的人家,才愿意心善留用一个坐轮椅的园丁了。   林溪有些感慨:“他们家那么大,你工作起来应该很不容易。”   “还好。”他没有多说,把话题转移,垂眸看向搂着他的林霈齐,“我打算明天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林溪:“可以,明天我们过来找你。”   后天她就得要开机拍戏了,进组了也没办法天天带着林霈齐跑动跑西了,如果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真的是林霈齐的父亲的话,能让他暂时带一下林霈齐也好。   闻陵点点头。   林溪看了眼他的侧脸,试探性地问:“那……我们今晚先回去了?”   “嗯。”   林溪赶紧轻轻摇了摇林霈齐:“佩奇,回家了。”   林霈齐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吗?”   林溪犹豫下,点点头:“对。”   小孩子直言直语:“可是没有爸爸的地方怎么是家呢?”   林溪微怔,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闻陵,转而解释道:“他要忙工作,还不太行。”   “好吧。”林霈齐有些失望地从闻陵怀里下来。   等林溪拉着林霈齐回去的时候,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后,林霈齐忽然撒开林溪的手,嗒嗒跑到闻陵面前。   小小的他还得努力踮脚踮脚再踮脚,才能勉强够到坐在轮椅上的闻陵的下巴。   月光下,小小的人儿,轻轻地亲了下闻陵的额头:   “爸爸,晚安。”   ——   翌日一早。   微博上几大话题火箭一样冲上热搜榜,后面跟着几个惊人的“爆”:   #天悦别墅大火#   #影后文清眉,尹诚丧生#   #天悦保安纵火#   点进去热搜第一条是:   “@清阳警方:1月7日00:15分,清阳市天悦别墅区一仓库发生火灾,接报后,清阳市各级消防、公安、卫健等力量到场处置,经扑救,火灾于2时20分扑灭,火灾共造成3人死亡。经初步调查,火灾系天悦保安故意纵火所致,目前善后工作正在进行中。”   一时激起千层浪,评论区什么人都有。   “好可惜,文清眉淡出娱乐圈就算了,可尹诚去年刚拿到影帝,演艺事业正当红呢……”   “什么叫做‘文清眉就算了’,就你家男宝牛啊?当初是谁贴着我们影后上位的,如果不是文墨帮他拉戏,他一个白脸小生能混到今天?”   “到底是谁扶谁?文大婆生前的生图又老又肥,尹诚哥哥现在还愿意和她在一起还不够?”   “就是,希望文婆粉注意一下,仓库里死的可是三个人,另一个可个男的,指不定是不是你家主子勾搭的什么野男人。”   ……   林溪看着这一长串评论,还有微博上对文清眉的那一连串侮辱性词汇,她第一次气得手都发抖。   这些人,未知全貌就开始给人泼脏水,真当键盘和屏幕就是他们的遮羞布吗?   而文清眉生前的所谓“圈内好友”,在她死后,一个为她发声的都没有,甚至连文墨手下的艺人们,在这种时刻,也都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更荒谬的是,林昭昭也跟着发了一个微博:   “无法忘记尹哥哥在剧组里多么照顾,甚至在我遭遇极其尴尬的时刻,他也会解下自己的围巾为我解围,希望尹哥哥一路走好。”   配图是林昭昭围着尹诚那条米色围巾的自拍,围巾的底部还有品牌专门为尹诚定制的缩写“YIN”。   接下来,她甚至又骚操作手滑误点赞了一个什么暗讽女人出轨、终会有报应的微博。   下面的评论直接翻天:   “呜呜呜,我们哥哥真的很好,总是这么照顾后辈。”   “昭昭值得所有人的怜爱。”   “天杀的文清眉带着你的奸夫下地狱吧,垃圾文墨,滚出来道歉。”   ……   林昭昭再次登上热搜,不仅吸了一波尹诚的粉,还让微博上对文清眉的骂声再次掀起新一轮浪潮,更有甚者开始P文清眉的裸.照……   林溪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准在文墨微博下骂得最狠的□□羞辱那条,用小号愤愤回怼:   “啊对对对,什么脏水都往女人身上泼,谁知道你家尹诚是不是圈内烂黄瓜呢?连基本的死者为大都不懂,还配当人吗?”   就算是她遇到的鬼们,都没有网上这些暴力辱骂的人这么恶毒!   林溪骂完就把手机放好,正好林霈齐醒了过来,她赶紧陪林霈齐一起吃早餐,再晚点,闻陵也该过来接林霈齐去做亲子鉴定了。   等到他们终于吃完早饭,林溪开始在厨房收拾时,已经穿戴好的林霈齐从卧室里探出身子:“妈妈,我先下楼啦,爸爸在楼下等我。”   林溪往阳台下望了一眼,闻陵正坐着轮椅,依然是那副疏离寡淡的模样。   他的身边站了个头发斑白但却精神无比的中年人。林溪想,那人应该就是上次医院护士说的把闻陵接出院的闻家叔叔吧。   林溪一把揪住已经快要蹦蹦跳跳下楼去迎接爸爸的闻陵,她又偷偷在他的脖子上挂了个小卡包。   林霈齐把卡包拆开,里面有张小卡,卡上写着他的姓名、电话、地址,卡包里还有几百元的零钱。   “把这个东西收好,你爸爸毕竟腿……”   林溪顿了顿,为了照顾林霈齐的心理,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及闻陵的腿,她拍拍林霈齐的小脑袋,笑得温暖:   “万一爸爸跟不上你的步子,你走丢了,也可以根据这个卡片去找警察叔叔。”   林霈齐乖乖地点头。   他嗒嗒背上小书包,又忽然嗒嗒跑回林溪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腰,语调软软:“妈妈不要吃醋哦,我爱妈妈,哪怕有了爸爸,我也最爱妈妈。”   他的话说完,林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这真的是她的崽吗,这样的天使崽崽,是来报恩的吧TvT   林霈齐从林溪的怀里钻出来,背着小书包走到门口,才想起提醒林溪:   “对了,妈妈,你的手机刚刚一直在响。”   林溪:“谁打电话来了吗?”   “嗯嗯,还有好多好多消息提示。”说完,林霈齐关上门走出去。   林溪赶紧拿起手机,看到微博图标上鲜红的“999+”,以及方岩那边震个不停的来电提示,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赶紧接起电话,果不其然,方岩在那边破口大骂:“林溪,以前我以为你,只是除了脸一无是处,现在好了,你连脸都不要了是不是?”   林溪:“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一上来就骂人?”   方岩冷笑一声:“行,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去掺和文清眉那趟浑水?付不起解约费,就开始发疯了?”   林溪想到了那个微博999+的提示,她瞬间一僵。   册那,她不会没有切小号吧!!   林溪赶紧从和方岩的通话里切出来,点开微博评论区,那条挂着“林溪V”大名的微博留言,已经被顶上了热评第一。   林溪深吸一口气,跟方岩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华兴娱乐旗下的公司,我也算华兴的艺人,为文老板说两句话也不算过分吧。”   方岩直接气笑了:“你算什么华兴的人?国.企还要讲究个二级三级子公司呢,你最多就算个华兴子子子公司的艺人。你舔着个脸凑上去,人家文总会多看你一眼我跟你姓。”   林溪一时无语。   方岩还在那头骂她:“我告诉你,现在,要么你赶紧付五百万违约金解约,要么你就等着被我们雪藏吧。”   说完,方岩直接挂掉电话。   林溪拿起手机,继续刷微博评论区,果不其然,下面尹诚的粉丝们,几乎要提刀杀到林溪家里来了。   “林溪你他.妈造谣烂嘴巴的贱妇……”   “hello?你□□投资人的照片都流出来了,有脸来造我家哥哥的谣?造谣转赞评过五百要付刑事责任望周知。”   “笑死,林溪不要太不要脸,和文墨八竿子打不着就上赶着跪舔,你看人家理你吗?”   ……   然而就在此时,沉默了一天的文墨终于上线。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复。   都在猜测这个惯来以营销艺人为手段的文墨,到底会怎么解释妹妹、保安、尹诚这三个人的事情。   是痛骂和拉黑评论里的粉丝,还是故意卖惨再搞一波亲情营销,又或者直接把网友们一封律师函送上法庭?   毕竟你圈奖拿得不多,律师函发得倒不少。   可惜,一分钟后,他只是单独发了个微博:   “@林溪,谢谢你的仗义,大恩不言谢。另,@方岩,此人已经不是我司的经纪人,如果他再打着华兴娱乐的旗号招摇撞骗,请与我司法务部联系。”   网友们:?????   等会儿,这个走向怎么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不回应一下你妹妹的事情怎么扯上那个十八线女星林溪了??   还有那个经纪人,怎么就招摇撞骗了……   林溪此刻和微博的吃瓜群众们一样懵。   哈?方岩被文墨开了?!   林溪的手机瞬间一阵震动,是方岩的电话。林溪不用接都知道他打过来会骂些什么话。   她想也没想,伸出手指,果断地按下拒接,随后潇洒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爽!啊!!   另一边,尹诚的粉丝们在微博上都疯了,在他们看来,就是文墨的妹妹出轨,才导致那个变态保安因爱生恨,放火烧了她们的哥哥。   于是尹诚粉丝们这次直接把#垃圾文墨道歉#的话题刷到了热搜第一。   就在所有人把文墨骂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文墨才重新上线,这一次他发了一条一百多字的微博,其中夹杂了三十多张图片和视频。   包括但不限于尹诚这些年出轨其他女性和开房的记录,从聊天到床照都有,锤得不能再锤。   “这段婚姻到底错误在谁,都在这些图里。我妹妹也并非因火灾去世,而是被尹诚所杀。   现在尹诚已经被警方列为第一嫌疑人,我会静待法律处置。至于我妹妹和其他男性的不实传言,我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她的名誉。   “另,尹诚对我妹妹精神PUA长达数年,让她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因此,我已经用妹妹生前的部分遗产专门成立一个基金会,为因被丈夫家暴和PUA至死的女性们提供援助。   其余不想多说,我相信,尹诚今日果,是他旧日因。罪有应得!”   不到两百字的短微博,信息量巨大:   尹诚杀了文清眉?   尹诚婚内出轨+家暴+PUA文清眉??   文墨甚至成立了一个婚内家暴PUA援助基金会???   卧槽,吃大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整个娱乐圈都疯了。   这简直是法制咖中的法制咖啊!所有buff全叠满了。   文墨的微博发完后的一个小时——   所有尹诚的粉丝都处于沉默中。   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证据一个比一个真。   文墨的微博发完后的两个小时——   尹诚的超话广场终于有一个人说话了:   “草泥马尹诚退钱,打女人的男人,下辈子投胎都没□□,我赵碧薇第一个脱粉,以后这逼坟修好了老子第一个带头去泼粪。”   “+我一个。”   “还有我。”   ……   林溪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一条接一条“脱粉泼粪”微博,再也忍不住,在家里笑出声!   等到心情完全平复后,她才转过身,看向窗外的蓝天,对着看不见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   “文清眉,你哥哥做到了。”   他报了警,让尹诚就算是死后,连坟墓也遭人唾弃。   他还成立了基金会,他会帮助更多像你一样遭遇家暴、PUA而不敢言说的女性。   他会一直一直保护你,就像蒋宇森一样保护着你,直到死亡。   再见了,文清眉,蒋宇森。   ……   林溪收拾好衣服准备出门,今晚还有夜戏要拍。   却没想到,闻陵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林溪这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向来平静淡漠的闻陵,声音里居然出现了一种类似咬牙切齿的情绪:   “林溪,到底要怎么样那个小天才手表,怎样才能把鬼拉黑。”   作者有话说:   小天才电话手表,能给鬼打电话的手表~~ 第九章   闻陵下午的时候带林霈齐去做了亲子鉴定。   机构是刘叔找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眼前这个五岁的小男生,的的确确是闻陵亲生的儿子。   刘叔看着报告单上的结果,差点激动得没晕过去,一边说着“感谢老先生在天保佑”,一边又用某种异样和八卦的眼神看着闻陵,嘴里还叨叨着“看不出来先生在国外那几年的书也是没有白念啊……”   闻陵没有解释,他答应过林溪,不会再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他就会做到。   甚至对于林霈齐是他儿子这件事,闻陵除了有丝丝的不习惯以外,也并没有十分惊讶。   他大学的哲学老师跟他说过:“我们无法证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等于不存在。”   而林霈齐不仅来自十年后。   他手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甚至能给鬼打电话。   这一切都在闻陵的眼前真真切切发生了,且存在着。   闻陵看向身边的林霈齐:“可以把你的手表借我看一下吗?”   林霈齐点点头,听话地把手上的电话手表摘下来递给闻陵。   闻陵打开,又打开官网上其他的款式对比了一下,大差不差,无非新增了一些睡眠监测、心脏检测等当前版本所没有的功能。   除了手表屏幕上那醒目的“2035年”,其余一切正常。   ——或许真是某个时空的意外。   闻陵把手表还给林霈齐,然后带他回了天悦别墅。   路上林霈齐一直小心翼翼,礼貌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小孩,连刘叔都夸“和先生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下车的时候,林霈齐也会主动要求推着闻陵回去,他熟练地操作着电动轮椅上的按钮,小脸上甚至很骄傲。   “以前我就经常帮爸爸推轮椅,这上面的每一个东西,我都知道。”   闻陵难得地弯了弯唇。   看得出来,他被教育得很好,善良、乐观、礼貌、聪明、勇敢。   很多成年人没有的优点,他身上都有。   有那一瞬间,他甚至对林溪也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未来的他,不仅在这个世界有了活下去的信念,甚至与她组建了家庭、养育出这样一个小孩。   回到天悦别墅后,闻陵用电脑工作,林霈齐就乖乖地在屋子里玩拼图。   昏黄温馨的小灯下,小孩子的影子和大人伏案的影子叠在一起。   连进来送牛奶的刘叔看到了,也忍不住感叹,从老先生离去后,冷清的别墅,第一次有了人气的感觉。   直到林霈齐的电话手表突然诡异地响起,是那首熟悉的钢琴曲《致爱丽丝》。   闻陵瞥了一眼林霈齐。   林霈齐熟练地按下接听,他还知道微微转过身去,避免屏幕里哪个鬼阿姨或者鬼叔叔的脸把爸爸吓到。   却没想到,下一秒,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的是……一张奥特曼的脸。   林霈齐:?   林霈齐:!!   他开心得当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事实证明,无论小孩子多么聪明,都无法拒绝奥特曼!   林霈齐甚至能认出来那是来自M7星云光之国的赛罗奥特曼!!   “天哪,我的手机还能给奥特曼打电话吗!”林霈齐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尖叫。   闻陵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是电话手表里的赛罗奥特曼没有反应。   林霈齐:“你是乘飞船来的我们星球吗?”   赛罗奥特曼依旧沉默。   林霈齐:“我们星球最近有怪兽了吗?”   赛罗奥特曼依旧沉默。   林霈齐:“怪兽在什么地方呀?你打完了就会回去吗?”   赛罗奥特曼依旧沉默。   林霈齐没招了,他向旁边的闻陵的求助:“爸爸,赛罗奥特曼为什么不理我?”   闻陵平静出声:“可能是扮演奥特曼的演员打错了。”   林霈反驳齐:“不可能!就是奥特曼给我打电话了!”   “……”闻陵不说话了,默默看向自己的电脑。   林霈齐正准备继续和赛罗奥特曼聊天,没想到电子屏幕里的赛罗奥特曼突然像很生气一样,开始上下跳跃起来,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而旁边的闻陵,非常清晰地看到,那个奥特曼在跳起来的瞬间——没、有、脚。   并且和自己的残疾不一样,那个奥特曼是从大腿到小腿渐渐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透明,直到脚掌处,彻底消失。   闻陵:…………   而旁边的林霈齐还在叽叽喳喳开心询问:“赛罗奥特曼,你是在飞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打怪兽呀?”   电子屏幕里的奥特曼像是彻底生气了,直接挂掉了电话。林霈齐手腕上的手表彻底熄灭,归为一片沉寂。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首先是闻陵屋子里的电灯开始熄灭,然后呈现出忽闪忽闪的状态。   然后是他们的书桌开始忽前忽后地移动。   再然后是外面一阵接一阵的阴风拍打着他们的玻璃窗户。   而往日里睡得最晚的刘叔,此刻却没有一点动静。   最后是闻陵的电脑屏幕上,猛然出现一张布满鲜血的男人的脸,男人的五官上全都是血淋淋一片,只有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白看着他们。   再下一秒,他又切换成了那个赛罗奥特曼。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双眼变成了怨毒的红色。   本来铺满了地暖的书房,一下子如坠冰窖,散发着满满的寒气。   一向胆大、从来不怕鬼的林霈齐,第一次有些犹疑地贴到闻陵的身边,扯着闻陵的袖子问:“爸爸……刚刚那个,会不会真的不是奥…特…曼…啊……”   “你才知道吗。”闻陵按了按晴明穴,他是连死都不怕的人,完全不怕这些鬼神招数。   他只是有些生气,因为刚刚那个“奥特曼”在他屏幕里的忽然出现,把他写的代码全都搅乱了,他还没有保存。   紧接着,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再次响起。这一次,林霈齐有些不太敢接了。   好在这次只响了三秒就挂了,然后屋子里又开始诡异地熄灭灯光、移动桌椅……   接下来,每隔十分钟,电话手表就要响一次,屋子里的灯光就要熄灭一次……   直到闻陵终于忍不住,给林溪打了电话,咬着牙开口:“林溪,请问那个小天才手表,怎样才能把鬼拉黑?”   ——   林溪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   在路上,她还在嘀咕,这次是哪个倒霉鬼撞上了闻陵这个冷冰块。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后,她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比较好处理。   直到她遇到了——   鬼、打、墙。   林溪:……mmp,有本事别玩阴间那套。   明明离闻陵所在的那个别墅只隔了一条小径,她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深夜的十点,这里仿佛有迷雾一样,一团一团把她迷住,甚至隐隐约约还传来一阵接一阵奇怪的哭声。   她擦了擦手心的汗渍,想拿出手机给闻陵打电话,却也没有信号……   冷静。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她终于走到了别墅大门前,她立刻跑上前去。   可就在她的手要碰上别墅大门的前一秒,她的衣袖被人从背后拉住。   她整个人僵住,转身——   是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的闻陵。   林溪问他:“你怎么从我后面过来了?”   “再不过来你就死了。”闻陵平静开口,用眼神示意林溪往后看。   林溪转身,才发现刚刚在她眼前的别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幽黑宁静的湖……   林溪后怕地松了口气:“谢谢你。”   闻陵没说什么,带着林溪往别墅里面走去。   刚刚他在窗户边就看到了她,单薄瘦弱,在黑夜里一直打转走圈。   更荒谬的是,她明明进了别墅,却朝着别墅后面的私人湖泊走去……   他只有过来叫住她。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林溪才发现他们屋子里是漆黑一片,只有林霈齐开了个手电筒在那里弱弱地给桌子照着亮。   林霈齐一看到林溪,立刻扑到她怀里:“妈妈,你终于来了。”   明明才分开一个下午,却好像过了好多好多天一样,他好想妈妈。   林溪摸了摸林霈齐的脑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林霈齐:“有个奥特曼鬼打电话过来……”   林霈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电话手表就又响起了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姜西”两个血红的大字。   林溪看着林霈齐不太敢接的样子,替他按下了接听。   电子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奥特曼”。   林溪还没来记得问他,电话就被挂断,屋子里的灯具开始忽闪忽闪,椅子开始诡异地移动……   林溪:…………   林霈齐:“就是这样,我和爸爸问他话,他也不说,还在里面手舞足蹈、跳上跳下。”   林溪看了眼闻陵,闻陵点头。   林溪纳闷了。刚刚那个鬼在门口把她引到了湖里,说明他是有干掉人的能力。   如果是为了害命,没道理不干掉林霈齐和闻陵。   如果不是为了害命,难不成真单纯是用灯光和家具来捉弄林霈齐他们??   可鬼都要忙着投胎,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   林溪猛地反应过来——除非他是有话想说,但说不出来,拿这个来提醒他们!   林溪幽幽地看向闻陵:“有没有可能,这个鬼是个哑巴……”   闻陵:“……”   林霈齐率先打断:“可是妈妈,我刚刚跟他说话了,难道他也听不见吗?”   林溪:“那他也可能是聋子,聋子一般也都哑。”   闻陵:“…………”   “等他打过来了,我用手语跟他沟通试试。”林溪以前在孤儿院长大的时候,有个玩伴是听障儿童,他和院长妈妈教过林溪手语。   闻陵多看了她一眼。   她会的东西,似乎比他想象的多。   没多久,那道熟悉的《致爱丽丝》再次响起。   林霈齐按下接听。   屏幕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赛罗奥特曼。   此刻,林溪试探着跟他比了个手语——   “姜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下一秒,“奥特曼”明显愣了下,随后他疯狂点头。   然后这个奥特曼赶紧用手语回应林溪:“我不姓姜,我姓袁,我死了三天了,求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看懂我的手语……”   不姓姜?   姓袁?   小天才电话手表出错了??   林溪压下心里的疑问,问他:“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女儿的小学毕业典礼就要到了,可不可以帮我送个礼物给她?”   林溪继续用手语回复他:“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你不能伤害我们。”   “奥特曼”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们,只是刚开始时,没人听懂我的话,我太着急了,想引起你们的注意…那个鬼打墙也是,我刚当鬼没多久,对能力的使用还不太熟练……”   林溪差点没哭出来。   老天爷,谁能想到,真的会有聋哑鬼给他们打电话呢!   得亏这个小天才电话手表能打视频,要是只能语音通话,他们一家三口今天多半得因为人鬼沟通失败交代在这里……   通过手语,林溪才知道,这个“奥特曼”叫袁一龙,他的女儿叫袁小沐,在清阳市朝华中学念初中一年级。   他女儿很喜欢奥特曼,他把整个清阳市跑遍了才买到那个限定版的赛罗奥特曼,本来想在他女儿期末考试后,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三天前却死在了他们学校外的下水道里。   他说,他的奥特曼应该就掉在了他死掉的那个下水道边。   “可不可以帮我把奥特曼拿回去送给我女儿?”   他生怕林溪不同意,又着急忙慌地朝着林霈齐比划着手语,说出了林溪这辈子听到过最震撼的一句话:   “我是个拆迁户,我有四十八套房,如果你能帮我,我可以送你一套学区房。”   作者有话说:   林霈齐:摧毁一个男人最猛的方式就是告诉他世界上没有奥特曼TvT 第十章   林溪当场就被镇住了,连比划手语的手都僵住了。   旁边的林霈齐连忙拉住她的手:“妈妈,是不是他说什么把你吓到你了?”   “……是有些被吓到了。”   她第一次见到暴发户的威力,她深吸一口气,跟袁一龙重新交流。   “你放心,只是帮你送个小礼物而已,我肯定可以帮你的,但是真的不用学区房这么贵重的谢礼,你先把你那个奥特曼的具体地址告诉我吧。”   袁一龙赶紧把地址告诉她,说完后,又郑重跟林溪鞠了个躬,才挂掉电话。   林溪跟闻陵和林霈齐解释清了这个鬼的来意。   说完后,林溪才长叹一口气:“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心动,正好林霈齐要上幼儿园了,后面肯定得考虑学区的问题。”   闻陵挑眉:“那你怎么不答应他?”   “我总觉得,和鬼做交易,不敢涉及太大额的……”   林溪忽然想到委托让闻陵活下去的那十亿,她又感觉有点打脸,换了个说辞。   “我只是感觉他不像是意外掉进下水道的。学校外面的下水道,检修通常都会特别仔细,尤其是他女儿上的是最好的私立学校,周边道路肯定会管控得更加严格。”   闻陵一针见血:“如果是意外,手里抱着的东西会和人一起掉进下水道,而不是在外面路上放着。”   林溪认真地看着他:“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虽然文化水平不高,逻辑还挺缜密的。”   刚好端着牛奶进来的刘叔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杯子抖下去:“……”   你管一个常春藤金融计算机双学位的博士叫文化水平不高??   刘叔看了眼依然神情淡定的闻陵,他没有多嘴戳破。   “真是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我去给小佩奇热点牛奶,没想到稀里糊涂就睡过去了,还好锅子没烧起来。”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估计是那个鬼使的招数,赶紧把牛奶接过来:“闻叔,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   “闻叔?”刘叔愣住,旁边闻陵凉幽幽扫过来一眼,刘叔立刻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闻叔…很欢迎你常来玩!”   林溪笑了笑,听他的语气,他真的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果然,只有亲戚,才会收留闻陵这个坐轮椅的在这里做个清闲园丁啊。   林溪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但温柔的女声。   “希姐,您大概什么时候来片场,这边夜戏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拍了,梳化老师让我打电话提醒您。”   林溪:“您是?”   “我叫小满,是文哥安排给您的新助理。”   林溪咳嗽一声:“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好的,需不需要我派车过来接您?”   “不用,我自己过来就行。”   林溪挂了电话,还觉得有些像做梦。不但烦人的经纪人换了,她还有了自己的生活助理了,文老板,不愧是你……果然,某个名言说得对,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啊!   林霈齐在一旁看到了,连忙举起手:“妈妈你放心地去工作吧!我要留爸爸这里,和爸爸一起睡!”   闻陵开口:“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的确是你说的那样。你先忙你的事,明天再过来接他。”   林溪点点头,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看起来闻陵还是很靠谱的,以后总算有个人能和他一起带小孩了。   并且他一时半会也不像是会再寻死的样子,她似乎也有希望完成那通神秘电话里说的让闻陵活下去的任务了。   十个亿啊!   林溪平复了下内心的喜悦,重新提醒闻陵:“对了,记得别给林霈齐吃冰淇淋!”   本来正欢呼雀跃的林霈齐,立刻瘪嘴,跟蔫了的茄子一样:“好吧,我知道了。妈妈再见,晚安爱你。”   见到这一幕的闻陵,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   夜里,书房。   刘叔敲开房间门,他看着还在忙碌地看财报的闻陵,小声地开口:“先生,佩奇睡了。”   “嗯。”   刘叔把手里的资料递给闻陵:“这是林溪小姐的资料。”   闻陵接了过来翻阅。   资料不多,很单薄的几页。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也没什么很多的朋友,性格温吞。   十五岁的时候还上过体校,学过一段时间的长跑。   十七岁的时候,因为长相出众,被导演叫去拍体育广告,拍完后去电影学院上学。   去年签约了华兴娱乐旗下的小作坊工作室,在一部电视剧里演女四号,还被爆出和一个三流投资商潜规则的照片……   刘叔见状,立刻补了一句:“林小姐是被人陷害的!她经纪人以前就干过拉皮条的生意。还有那个什么江董,据酒店客服说,他是个妻管严,一看到狗仔,他就灰溜溜地跑了。他和林小姐绝对什么也没有发生!”   刘叔瞥了眼闻陵,见他神色分不清喜怒,又补充道:“您放心,资料里显示,林小姐这些年来没有和任何男性有过亲密接触!”   ——甚至没有和您有过亲密接触!   刘叔都在纳闷,难不成真的是在林小姐上体校那段时间和先生……   按年龄来看,林小姐那时也才不到十六岁啊。   刘叔一整颗八卦的心都在尖叫!   先生你居然这么衣冠禽.兽啊!!   他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试探性地问闻陵:“先生,既然都确定了佩奇是我们闻家的孩子,要不要以后都把他留在这里长住?我们能提供的教育可能也会比林小姐提供的更好。”   闻陵的声音没有起伏:“他们已经废掉了我的腿,你还想再让他们废掉林霈齐?”   刘叔捏了把汗,赶紧低下头:“还是先生想得周到,让霈齐留在林小姐身边确实会更安全。”   闻陵没说话,重新翻看着平板上的财报。   刘叔继续问了句:“但林小姐好像对您的身份有些误解,我需要跟她解释清楚吗?”   闻陵头都没有抬一下:“没必要。”   刘叔皱眉,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可他总觉得先生对这位林小姐是有些不一样的啊。   ——   林溪这边进了组,也见到了小满,小满和她电话里听到的温柔女声完全不一样,怎么形容呢……   林溪看了眼小满的寸头,以及露在白色吊带外面的腱子肉,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就很苏维埃。   小满咧开嘴,非常直爽地跟林溪介绍自己:“文哥说新的经纪人还没有给你选好,他怕你以后拍戏不方便,觉得你一个女生不安全,就先让我来当您的助理。”   林溪咽了咽口水,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以她们为中心的两米内,都没有人敢靠近。   安全,这下可太安全了……   和小满打完招呼,林溪才发现林昭昭今天请假没有来,理由是生病了。   旁边有年轻人的工作人员吐槽说:“什么生病,明明就是被骂得不敢出门了。”   林溪连忙打开微博,才发现林昭昭已经被骂上了热搜第二。   当然,第一还是渣男尹诚。   就连林昭昭当初那条吸粉无数的微博都被广大网友们冲了。   “你是小鸡吗?天天咯咯咯咯的叫。”   “林女士的微博,带一杯水进去,能拎一壶碧螺春出来。”   “麻了,尹诚出轨七十八个人,其中不会有你吧林女士。”   ……   大型吸粉失败翻车现场。   林昭昭那边被骂得不敢出门,林溪这边拍戏却场场都一条过,尤其是有一场拍摄女四号抱着儿子在街上流浪的戏时,林溪的表现,简直让导演都讶异——   这么年轻的女演员,是怎么演出那么真实的母亲的感觉的?!   对此,林溪表示,谢邀,单身妈妈了解一下。   拍完戏后,第二天上午就没她的戏了,正好影视城这边离朝华中学不远,她跟剧组的导演和方岩说了一声,方岩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她随自己的时间安排。   林溪按照袁一龙说的地点,找到学校外的那个小巷子,巷子尽头确实有个下水道井盖。   可当林溪到了那里,才发现那里的井盖完好无缺,而那四周也没什么异常,干干净净,甚至看不出三天前的这里死过人,更别提什么奥特曼了。   林溪压下心里的疑虑,到学校外的“卓家杂货店”重新买了个奥特曼,朝着朝华中学走去。   朝华中学刚下课,林溪来到初一一班门口。   很奇怪,现在明明是下课时间,但班里的女生们好多都没有在,只有男生们聚在走廊上,稀稀拉拉地玩卡片和聊天。   林溪本来想找班主任问问情况,结果没想到迎头撞上一个漂亮的长头发女孩,她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差点被林溪撞倒。   女孩认出了戴着口罩的林溪,有些激动地指着她问:“你你你是不是林溪!”   林溪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被人认出来。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你的……”长发女孩说到这里卡了壳,林溪似乎没有演过什么影视剧,每次上热搜都是被骂上热搜,女孩顿了顿,“你的微博生图。”   林溪:“……”   倒也不必。   她忍着心里的无奈对女孩笑笑:“等我什么时候有作品了再给你签名吧。”   长发女孩点点头,又问她:“姐姐你今天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呀?是要拍戏吗?我叫卓灵,是六年一班的文娱委员,如果姐姐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叫我就好啦!”   “谢谢,我想找个人,她叫袁小沐,是你们班的同学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林溪说完这个名字后,她觉得似乎连走廊上的男生们都转过头来看了她好几眼。   而原本笑嘻嘻的卓灵,笑容也凝固了:“姐姐是她的家人吗?”   林溪:“不是,我是她爸爸的朋友,她爸爸让我帮她送个期末考的礼物给她。”   旁边有男生笑着脱口而出:“她那个聋子爸爸还给她准备了礼物?”   说完,旁边的其他同学们也都笑了起来。   卓灵瞪了眼那群男生,跟林溪说:“我去帮你叫叫她。”   她赶紧把手里的大箱子抱回教室放好,然后咚咚跑向女厕所。   然而林溪,透过那个大箱子的缝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放了厚厚一叠的——冥币、香纸、打火机、蜡烛。   林溪:…………   册那,这群小孩拿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林溪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就有一群女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她们纷纷看了林溪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   只有走在最后的卓灵和另一个高个的短发女生,以及一个瘦小白净的长发女生朝着林溪走过来。   卓灵跟林溪介绍:“这是我们班的纪律委员,叫姜西。”   姜西?   袁一龙来电时,小天才手表上显示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字。   难道说袁一龙死后是用是姜西的手机打的电话?   可为什么,姜西的手机,会在袁一龙那里?   她和袁一龙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溪抬起头,望向姜西。   姜西很高很高,比走廊上所有的男生都还高,五官英气至极,肩膀宽阔,如果从背面看,几乎和男生无异,只是她脸上的黑眼圈却重得异于常人。   “你好。”林溪对姜西打招呼。   姜西却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给林溪,非常不屑的样子。   卓灵咳嗽一声,打破尴尬,她扯了扯短发女生的袖子:“小沐,林溪姐姐给你送礼物来了,你爸给你的。”   林溪笑着拿出奥特曼礼物盒要递给袁小沐,不知道是不是林溪的错觉,她看到卓灵的脸上有一丝惊恐的神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而一旁的袁小沐却没有接下这礼物。   直到一旁的姜西宛如下达命令一样说了句:“接啊。”   袁小沐这才接下。   在她伸出手的瞬间,林溪清晰地看见她指缝里露出掌心有一抹血红色。   姜西:“你不跟人家说声谢谢?”   “谢谢。”袁小沐低下头。   姜西:“走。”   袁小沐低下头,没看林溪,也跟着要往教室走。   林溪的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们的相处模式,真的好古怪……   就在袁小沐要回到教室的时刻,林溪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袁小沐转过身,看着她。   林溪捉住她的手,想要再仔细辨认一下那抹血红色,却被袁小沐狠狠挣脱开。   林溪追问她:“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打你了?”   “没有。”   林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会帮你的。”   “……没有。”   林溪还想再追问,班主任却从身后过来了,“怎么回事,还不回去上课?”   卓灵笑嘻嘻指着林溪说:“杨老师,袁小沐的明星姐姐来看她了。”   “明星?”杨老师看向林溪,表情先是疑惑,随后却像想起什么一样,很不在意一样,“哦,就是微博热搜上那个啊。”   她甚至没再和林溪多说,催促卓灵和姜西她们回教室,“赶紧回去上课。林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林溪抿了抿唇,说:“我想问小沐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她了,她的手好像受伤了。”   杨老师皱眉:“林小姐这是在质疑我们学校的校风吗?”   林溪犹豫半刻:“我只是看她的手掌好像受伤了……”   杨老师看向袁小沐的手。   旁边的姜西不耐烦地捉起袁小沐的手掌,直接硬生生掰开。   小小的掌心摊开。   一片鲜红的颜色露出来。   有腥气,却并没有伤口。   ——是红色的液体。满满一大片,染红了半个手掌。   袁小沐低下头,大拇指动了动,像是要比划什么手势一样。   姜西硬邦邦开口:“跟她说,有谁打你了吗?”   袁小沐摇头:“没有,是我写作业的时候,墨水洒手上了。”   林溪抓住关键:“写作业怎么会去厕所写?”   袁小沐咬咬唇:“是去厕所洗洒手上的红墨水。”   林溪一时无言。   杨老师很不耐烦了,她生平最讨厌这些演员,尤其是像林溪这种名声极差的戏子:“上课时间到了,林小姐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希望别我们妨碍上课了。”   林溪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改天我再过来探望小沐。”   袁小沐回头看了林溪一眼,她抬起手,拇指再次动了动,想要比划什么,但最终还是蜷缩了起来。   ——   林溪出了校门,却并没有离开。   她在学校外的咖啡店里坐着,一直等到朝华中学放学。   在看到卓灵一个人背着书包出来后,林溪才跑出来,拦住她。   卓灵有些讶异:“林溪姐姐?”   林溪:“十张圈内任何明星的签名照,给我讲讲为什么你们会带香纸蜡烛到学校。”   卓灵神色有些慌乱:“我我我没有。”   林溪:“没有?那我就跟你们老师说你带打火机去抽烟。”   卓灵哭丧着脸:“姐姐,我不是要抽烟,我们只是想去烧纸。”   “给谁烧纸?”   卓灵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恐惧,她凉幽幽地开口说道:   “鬼。” 第十一章   林溪愣了下,问:“什么鬼?”   “不知道,就姜西家最近天天闹鬼,她有时候走在路上都会鬼打墙。我家是开杂货店的,什么都卖,所以姜西才让我给她带一些蜡烛和冥币。”   林溪皱眉,鬼打墙?   这倒让她想到了袁一龙……   林溪问卓灵:“你家开杂货店的,学校外面那个‘卓家杂货店’是你家的吗?”   卓灵点点头。   林溪想了想,问卓灵:“你和姜西关系好吗?”   这个问题让卓灵有些犯难,她想了想说:“不差。我们班没有人敢和她关系差。”   “不敢是什么意思?”   卓灵摇摇头不说话。无论林溪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林溪还想再问,卓灵看向她身后的来人,立刻低下头,背着书包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姐姐我先回去了。”   林溪转过身,是姜西和袁小沐。   袁小沐的怀里抱着白天卓灵抱着的那个大纸箱子,她低头跟在姜西身后,校服裙摆下的小腿,甚至有些发抖。   她们从林溪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和她打招呼。   有风吹起袁小沐露出的小半眼睛,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瞳孔。   林溪清楚地从她的眼里,感受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   林溪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像要呼之欲出……   “袁小沐。”林溪叫住她。   袁小沐回过头。   旁边的姜西也跟着回过头。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林溪问得艰难。   袁小沐张了张口,最终依旧没有说话,只有她的大拇指,再次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想要比划什么,但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旁边的姜西不耐烦地踹了下她的小腿,“快点。”   袁小沐腿被踢得一软,抱着纸箱子跪在地上,里面的香烛冥币落了一地,其中还有林溪带过来的那个奥特曼礼物。   姜西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面。   袁小沐立刻把纸箱抱起来,将奥特曼扔到地上,她看了眼林溪,说:“告诉那个哑巴,我讨厌他。”   说完,她跟着姜西一起离开。   林溪愣在原地,她……这么恨她爸爸吗?   她想追上去再问问袁小沐,但手机却响起,是小满发来的消息。   她问林溪什么时候回去,还说林昭昭又请假了,又说剧组今晚还得拍别的宣传照……   总之,小满发了一堆暗示林溪回程的消息,但林溪却迟迟挪不动脚……   不对劲,不对劲,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为什么袁一龙不是意外掉入下水道,却不愿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死因?   为什么卓灵和班里的人会那么恐惧姜西?   为什么袁小沐会这么讨厌袁一龙,她那数次伸出又缩回的拇指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还有缠住姜西的“鬼”到底是不是袁一龙?如果是,那是不是姜西杀了袁一龙?   ……   无数个问题接连涌进她脑海里,不行,她不能走!   林溪避开人群,偷偷跟在了袁小沐和姜西的后面。   ——   小巷里长满了青苔。   袁小沐抱着纸箱慢吞吞走着。   姜西冷不丁转身,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你他妈磨蹭什么?鬼缠的是老子,不是你。”   姜西捉着袁小沐的头就要往墙上撞,袁小沐声音很小地开口:“黑、黑狗血,要洒了。”   姜西低头看向袁小沐手里歪歪抱着的纸箱子,里面的冥币已经洒在了地上,用玻璃瓶放着的黑狗血也卡在箱子口垂垂欲坠,姜西这才松开袁小沐。   袁小沐顺着墙角滑落到地上,她喘着气,哆哆嗦嗦把把地上的冥币、蜡烛,以及那瓶黑狗血放好。   躲在后面的林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袁小沐手上的那抹鲜红不是什么红墨水,也不是什么伤口,而是黑狗血。   姜西不耐烦地催促袁小沐:“把狗血洒在那个井盖上,纸钱烧给他,让那个死鬼别来缠着我。”   林溪愣住,井盖,那是袁一龙去世时的地方啊,所以,缠着姜西的人就是袁一龙,袁一龙的死真的是姜西造成的吗……   袁小沐抖着手把瓶盖拧开,黑狗血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恶心感涌上心头,袁小沐情不自禁地干呕了一下,黑狗血没拿稳,洒到了姜西的鞋上。   这个动作彻底地激怒了姜西,她破口大骂:“操.你.妈,拿不稳手就别要了啊。”   姜西厌恶地看着已经害怕得缩成一团的袁小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尼龙绳子,甩了甩:“怎么,是不是太久没玩‘栓狗游戏’,你不知道听话两个字怎么写了?”   栓狗游戏……   袁小沐看着越来越近的姜西,还有她手上的那根绳子…屈辱的回忆浮上心头,她挣扎着想跑开,却被身材高大的姜西一把推倒在地。   她的脸撞到脏污的泥水里。   纸箱被姜西打翻在地,冥币和黄纸四散在半空中。   袁小沐绝望地闭上双眼,眼泪大颗大颗砸到泥里。她伸出拇指,这一次她再没有蜷缩回去,无力地举在空中。   林溪清晰地看到,她对着一片虚空,比了一个手语——   “救救我吧。”   林溪再也忍不住。   她冲上前去,捉起地上的纸箱就往姜西身上摔去。   姜西猝不及防被砸得一晃神,她回过身,看到林溪:“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溪把袁小沐护在身后:“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姜西没有回答林溪,她的目光越过林溪看向袁小沐:“给你五秒钟,过来,把纸烧了。”   袁小沐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地发着抖,根本不敢动弹。   林溪对姜西这个态度很生气,她安慰袁小沐:“别怕。”   说完,她严肃地看向姜西,拿出手机:“给袁小沐道歉,刚刚你对袁小沐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录下来了。”   “录了视频是吧?”姜西听了后,竟像被气笑了一样,毫不在意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谁还没有几个视频?来,给你看,我们这里有人拴狗的视频,还有美女脱衣的视频,本来还想着今天能不能录一次她给我舔鞋的视频……”   林溪看着视频里那一闪而过的、各种各样痛苦的袁小沐痛苦的面容……   她的手死死地掐着掌心,极力地忍耐着内心的愤怒,此刻,她恨不得能替眼前这个少女的父母,狠狠地将她抽打一顿。   什么道德,什么规矩,什么法理,她都不管了!   林溪恨恨地看着姜西:“姜西,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来烧纸洒血就可以掩盖你杀人的事实了吗?鬼会安息,但是罪过不会。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警察……”   姜西笑着打断她:“林溪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林溪愣了下。   姜西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后的女生身上:“杀人的,是袁小沐啊。”   林溪整个人彻底僵住。   怎么可能,袁小沐杀了人……   她怎么会杀人,她杀了袁一龙吗……   林溪不可置信地看向袁小沐。   袁小沐瘫软坐在地上,她的眼泪已经扑簌簌流了一脸,嘴里无力地喃喃,像是在对林溪说,又像是在对那个死去的人说。   “对不起……对不起……”   林溪不敢相信。   难道袁一龙是袁小沐害死的吗?   所以,即使他变成了鬼,也闭口不提自己的死亡原因,甚至没有让林溪去找他消失的尸体……   一切只是因为——他知道杀掉他的,是他最爱的女儿。   他才不敢让任何人去查,不敢让女儿坐牢,只敢在死后拜托林溪,让她给女儿送去她最想要的礼物,告诉她,他爱她。   仅此而已。   林溪摇摇头,不,她还是不愿相信袁小沐会杀人……   姜西突然出声:“道歉有什么用,不如多给他给烧点纸。你那天把木板狠狠盖上去的时候,听着人在下水道里的挣扎声,你没想过这个结果吗?”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袁小沐死死咬着唇,过往那些痛苦的画面跟着姜西的话一起齐齐涌上来。   她记得那是怎样的一个午后。   冷,很冷,清阳市里没有下雪,突然地下了大雨。   姜西像往日一样,用烟头,用刀片,用很多正常学生没有的东西威胁她。   在这个无人的巷子里,姜西把她踹倒在地上,拿走了她所有的钱后,又拿出那根红色的尼龙绳。   她把绳子套在她的脖颈上。   “家人们,这个游戏叫‘人栓狗’……来,叫一声,叫一声,你怎么不叫啊?”姜西一边用手机录着视频,一边脚下狠狠踢着她。   直到袁小沐终于忍受不住,在姜西掏出烟,想点火的瞬间,她用尽所有的勇气和所有的力气,把她推进了旁边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   袁小沐跌跌撞撞地朝着巷子另一头跑去。   直到跑到人声鼎沸的街区,她看到有很多穿着校服的女生,她们有的打着花伞,有的手里拿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还有个小女孩拿着奥特曼的玩具嘴里念着“变身,打败怪兽”……   她第一次觉得,她跑得还不够远,不够逃离姜西的掌控……   她像着了魔一样往回走,直到回到那个巷口,漆黑的下水道井里满是污水,隐隐约约有一道人影。   是姜西吧。   忘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境了。是怪雨太大,还是怪那个被施工的工人遗漏的木板、水泥推车……   在倾盆的大雨里,她颤抖着把推车里剩下的水泥,悉数倒进坏掉的下水道里,又用木板死死堵上那个下水道井口……   那一刻,她第一次放声大哭。   再见了,姜西。再见了,恶魔。   她怀着良心的谴责和巨大的狂喜,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她背着书包,在班级门口,再次对上姜西那双阴冷发亮的眼睛。   姜西拿出小刀,朝她走了过来。   ……   袁小沐面如死灰地拿起地上剩余的黑狗血瓶子,把那些腥臭的液体洒在井盖周围。   “多洒点,你的林溪姐姐说了,鬼会安息,罪过可不会。”姜西的脚踩上地上散落的冥币,“真是邪门,杀人的明明是你,被鬼缠的却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的是你爸……”   袁小沐的手里瓶子“啪嗒”碎落在地,玻璃四分五裂,腥臭的血气沾满了她的白色校裤。   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睁大,手甚至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再说一遍?”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姜西抬起下巴,毫不在意地看向袁小沐。   “也是,那天雨那么大,你跑了后,我本来要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结果那个哑巴他跟你一样,想推着水泥车把我堵里面,哈哈,结果被我拉下去了,一个男人,又聋又哑…打不过我,还被我当垫脚石踩着爬上去了……”   “好可惜啊,我听说下大雨后,下水道里的东西,都会被冲到河里,也不知道他是漂去哪条烂河里了……”   “你盖上木板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偷乐啊?”   袁小沐整个人已经战栗不已,宛如捕鼠夹上绝望的幼鼠,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杀了她的父亲。   她唯一的、哑巴父亲。   像被抽丝了一样,她呆坐在地上,坐在那摊黑黑而腥臭的血中,随后,放声大哭。   姜西厌恶地看着袁小沐这模样,她转头问林溪:“刚刚你说的,我杀了人,要报警,现在,你还报不报了?”   林溪咬着唇,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此刻的脑子还有一丝混乱。   “看到没有,这就是虚伪的大人。”姜西不屑地看了眼林溪,她蹲下身,靠近袁小沐,“我听说,你妈在准备给你安排出国了,可是,一个杀人犯怎么能出国呢,对吧?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   姜西掏出小刀,饶有兴致地递给袁小沐:   “不如,你拿这个,杀了她。这样,除了我,就没人会知道你杀过人了。” 第十二章   攒了好久的乌云密布在天上, 仿佛又有一场大雨要来临。   林霈齐趴在窗前,他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外面的雨帘:“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带伞。”   闻陵在前面的书桌敲着键盘,听到这话, 抬头看了眼窗外, 又低头继续敲着键盘。   林霈齐:“爸爸,我们要不要带伞去看看妈妈?”   闻陵:“剧组有助理。”   林霈齐叹口气,爸爸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十年后的爸爸, 只要一下雨, 爸爸一早就会守在江乐小区的门口撑伞等妈妈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多劝爸爸两句, 手上的小天才手表就响了起来。他按了接听,屏幕里立刻出现那个奥特曼鬼叔叔。   袁一龙对着林霈齐一顿比划。   林霈齐一脸懵, 他不会手语呀。   闻陵打开一个手机app:“把你手表对着这个。”   林霈齐听话地把手表屏幕对着那个手机app。   接下来,他惊奇地发现, 袁一龙比划的那一些列手语图像, 都被app识别,翻译转换成了文字。   那些文字一行一行显露出来:   “快、快去朝阳中学。”   ——   袁一龙今年四十五,聋子、哑巴、文盲,如果不是拆迁, 他还会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   妻子程莹是外地的女大学生,她嫁给他这个聋哑人时, 好多人说她是为了户口、为了房子, 但他都没理。   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他的观念也朴实至极——媳妇就像麦子,他像田。麦子要什么, 田都给。   他们婚后第三年有了女儿小沐。   小沐上幼儿园的第一年, 程莹就考上了研究生。   小沐毕业时, 程莹也毕业了, 她去了更好的单位,也把小沐送进了更好的小学。   后来袁一龙的父母去世后,程莹就不爱回家了,她总说工作忙。   袁一龙想给小沐辅导功课,他也看不懂那些字,也不会写,尤其是小沐学英语时,他也只有干看着。   小沐原先还会用手语和他沟通,他去小学接了她一次,她被同学们笑话她有个哑巴爸爸后,他就不去接她了。那以后,小沐也不爱用手语了。   他只能干看着小沐的嘴一张一合,就是听不到、听不懂。   小沐三年级的时候,程莹正式跟他提出了离婚。   他给了她们十套房,小沐跟程莹一起生活。   起初,他一周可以见小沐一次。   后来,变成一个月。   再后来,半年。   ……   最后程莹有了新的男朋友,是名地质学家,他们经常带着小沐全国各地跑。   直到小沐初二的时候,程莹把小沐转入了最好的私立学校朝华中学,然后又和丈夫奔赴其他地区进行科研。   临走时,她跟袁一龙比划着手语:她的丈夫拿到了国外大学的教职,他们打算等小沐初中毕业后就去国外,朝华中学校长在全球都有名,可以推荐女儿读国外优秀的女校……   袁一龙不懂什么是教职,他只想跟她说:你好久没有用手语,好多词语都比划错了。   他还想跟她说:他以后可不可以一个月看一次小沐,实在不行,半年见一次也行。   但是程莹没有同意。   他只有偷偷地去见她。   好久不见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他看着她手上那些多出来的青紫,她说是摔的,他竟也蠢笨地信了。   他给她买很多东西,她都不要。她只是用好久没用过的手语,生涩地比划着:“爸爸,可以带我转学吗?”   他为难地摇头,程莹不会准的,这是她精心为小沐规划的未来。   他走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这是十年来清阳市下过最大的一场雨。   隔了很多很多天,当他再次见她时,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寡言,甚至拒绝用手语和袁一龙沟通,看到他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   他只有默默地在女儿学校院墙外偷看,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才发现——   他的女儿,像苹果花娇嫩一样的女儿,却一直在被别人家的女儿狠狠凌.辱。   她们把她堵在角落里,撕破她的衣服,往她身上泼满红墨水。   她们让她下跪舔她们的鞋,甚至用针扎她,针头好小,扎了只会流血不会留疤,老师也不知道。   她们让她像狗一样,在她脖子上套绳子,用手机拍下一张张照片,叫“拴狗游戏”。   ……   “我想过报警,可有什么用呢。那个姜西,她的父亲是副校长,她以前就欺负过同学,但老师也和稀泥,她的家长也只是说句孩子间的打闹。没有伤、没有生命危险,警.察都拿这些孩子没办法……”   “转学,是啊,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再过一个月,这学期期末考考完,她就要出国读书了。要不忍下来吧。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宝贝木木,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女儿要屈辱地出国,而她们却继续在学校里快活?”   “所以那一天,清阳市下了大雨,我戴上小沐最喜欢的奥特曼头套,我想帮她打一次怪兽,我想当她的英雄……”   袁一龙比划着手语,显示器上翻译过来的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林霈齐已经看得眼泪汪汪。   他们坐在前往朝华中学的出租车上,林霈齐不停地催司机叔叔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不想妈妈和那个姐姐受到欺负。   只有闻陵,垂眸看着显示器上的字,一语不发。   窗外大雨淅沥。   ——   淅沥的雨点砸到姜西伸出来的刀刃上。   她催促着地上的袁小沐:“动手啊,杀了林溪,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做的事了……”   袁小沐看了眼林溪。   林溪双腿后撤,呈现出防备的姿势。   姜西看着袁小沐的防备模样,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而,下一秒,袁小沐手中的刀却狠狠地向她刺过来。   “啊——”姜西连忙躲闪避让,看着雪亮的刀尖发出尖叫。   然而,刀没有落在她腹部。   ——林溪迅速捉住了袁小沐的手腕,她手下一使劲,袁小沐手中的刀片立刻滑落在地。   只是林溪的手心被锋利的刀刃划破,鲜血直流。   “袁小沐,不可以。”林溪认真笃定地看着袁小沐,“哪怕你杀了她,你的父亲都不会再回来。”   袁小沐连连摇头:“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这样逍遥自在吗?”   姜西闻言,抬起下巴,神色依旧嚣张,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团废物。   袁小沐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我找过杨老师,可杨老师说,没有哪个孩子不闹矛盾。”   “我找过我妈,但她总是忙,如果我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了,她第一句对我说的话,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小孩怎么不这样?’……”   “我甚至还想过报案,可有什么用呢,他们又让我回去找老师……”   林溪喃喃开口:“你有没有试着和你父亲谈谈呢,也许他,很爱你。”   林溪想到袁一龙苦苦哀求她帮忙给女儿送一个奥特曼时的模样,默默在心里补道: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袁小沐落下眼泪,她眼神空洞地摇头:“我最后一个求救的人,就是他。”   此时,林霈齐和闻陵抵达巷口,手表里一直保持通话的袁一龙,看到显示器上翻译过来的手语,震惊不已。   她,什么时候,跟自己求过救……   “他第一次来学校看我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在他转身离开后,姜西拖着我去了巷子里,我在他身后拼命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到。”   听不到,多可悲。最后的求救,他竟然听不到。   屏幕里的袁一龙已经近乎呆滞了,仿佛有个人朝着他的天灵盖狠狠地重重一锤。   他真是该死啊!   原来让她萌生杀掉姜西念头的,除了她的同学、母亲、学校、老师……还有他,他这个最无能的聋哑父亲。   袁一龙在那一头痛哭失声。   如果有地狱就好了。   杀人者,堕阿鼻地狱。他不愿转世,只想替他的女儿受刑。   ……   姜西厌恶地看着地上的袁小沐:“看来你很不听话嘛,那我只能把你那些视频发出去了,顺手再举报一下你。杀掉自己父亲的人,是要坐牢的哦~”   袁小沐没说话,眼泪掉下来,砸到地上。   此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你确定,是她杀了她父亲吗。”   林溪转过头,林霈齐推着闻陵走了过来。   姜西的眼神闪了下,她看向闻陵。那个男人明明坐在轮椅上,却压迫感十足。苍白冰冷的面容,仿佛对万物都毫不在意,如同身居高位者。   姜西咽了咽口水:“你什么意思?”   闻陵没有回答她。   只有林霈齐哒哒跑过到林溪跟前,他心疼地看着林溪还在流血的手:“妈妈,你的手受伤了。”   林溪摇摇头:“没事,你们怎么过来了?”   林霈齐看了眼姜西和袁小沐,他小声地跟林溪说:“是那个鬼叔叔说你和小沐姐姐有危险,我们才过来的。”   林溪看向林霈齐的手表,屏幕里依然是那个“赛罗奥特曼”。   林霈齐:“我们在来的巷口前,还发现了一个人,她在那里偷偷烧纸,爸爸说她看起来很不对劲,我们就想办法把她带过来了。”   林霈齐咽了咽口水,省略了他们让手表里的“鬼叔叔”用鬼打墙把她吓唬过来的过程。   林溪看了过去。   出租车上下来一个缩着肩膀的女生。   是卓灵。   林溪一下就笑了,“你们把她带来了也好,正好我就不用去找她了。”   姜西皱眉:“你想干什么。”   卓灵哭丧着脸:“林溪姐姐,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啊,你你你别让那个小朋友用鬼吓我了,鬼打墙真的好吓人啊……”   “没关系?那你可以给我解释下这个是怎么回事吗?”林溪将包里的奥特曼玩具拿出来。   林溪拿出这个玩具的时候,也对上了闻陵的目光。   “这是在你家店里买的。我上网查了,这是限量版,袁小沐她爸爸当初可是跑了整个清阳市才让商场调货拿到的,怎么我那么简单就在你家买到了?”   卓灵哆哆嗦嗦:“那、那是盗版……”   “哦,那看来还是该多来几遍鬼打墙啊。”   卓灵一下就哭出来了:“我错了,姐姐,这个是我在这个井盖那里捡的…我妈她不知道,才拿出来卖的…那天这附近下水道检修……”   卓灵顿了顿看了眼阴沉着脸,仿佛要杀掉她的姜西,一时很难分清楚,鬼和姜西到底谁更可怕。   她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姜西说让我去家里拿手机支架,她要拍‘栓狗’视频…我怕我妈又骂我从店里偷东西,就没同意。后面下雨了,我看到只有袁小沐从巷子里出来了,我怕她对姜西做了什么…就进去看,结果……”   卓灵往林溪身后躲了躲,避开姜西的目光:   “结果我看到一个戴着奥特曼头套的人从巷子另一头走出来,他推着装了水泥的车要往里面倒,但他低头去查看的时候,被什么给扯进去了……”   卓灵顶着姜西几乎想杀人的视线,磕磕巴巴说着。   “再然后,就是姜西浑身是伤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她朝着里面扔了很多石头,还倒了一些水泥,然后她说…说‘终于死了’……”   “最后…袁小沐回来了…她重新封上了井盖……”   林溪懂了。   所有的事情都清晰了。   袁一龙早就被姜西打死了,姜西离开后,返回来的袁小沐,误把下水道中已经死去的人当成了姜西…她甚至盖上了木板……   而姜西闭口不谈袁一龙的死亡,就是要让袁小沐误以为自己杀了人。她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控制和折磨袁小沐……   被识穿的姜西拿起刀,阴狠地看着卓灵:“你撒谎!”   “我、我没有。”卓灵又往林溪身后躲了躲。   姜西阴狠的目光扫过他们所有人,忽然猛地顿住,像是气急了后笑出了声:“你们以为我会怕吗?”   “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还有一个月才满十五岁,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地上的袁小沐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大笑的姜西。   她好恨,真的好恨啊!   姜西甚至拿出手机,嚣张地按下一串电话号码:“喂,110吗,我要自首。”   说完,姜西挂掉电话。   “我也算是认罪态度良好,应该会减刑吧。”她甚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我那个校长爹看到这个‘惊喜’,会是什么反应,想想都觉得很刺激。”   “姜西,你不是人!”袁小沐挣扎着要起身,林溪在她身后拉住她,她对袁小沐摇摇头。   姜西毫不在意的模样,大步走到巷口,跟出租车司机说了声:“师傅,警察局”。   上车后,她甚至还跟张狂地袁小沐说了句:“出国好好念书,说不定,你还没毕业,我就被放出来了。”   袁小沐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彻底崩溃,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林溪蹲下来,将已经崩溃的袁小沐搂进怀里。   她看了眼旁边还瑟瑟发抖的卓灵,“你先回去吧。”   卓灵有些犹豫:“那,那个鬼打墙……”   林溪看了眼林霈齐,林霈齐心虚地吐吐舌头。   林溪跟卓灵保证:“放心,他不会缠着你了。”   林溪一说完,卓灵立刻飞奔跑出巷子。妈妈,我要转学,太太太太太吓人了!   林溪看着怀里的袁小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如果能重来,你还愿意见你爸爸吗?”   袁小沐哽咽地摇摇头:“他已经不在……”   林溪:“如果我能让你见到他呢?”   袁小沐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溪。   林霈齐跑到袁小沐身边,他把手表举到袁小沐面前:“姐姐,你看。”   小小手表屏幕里的“赛罗奥特曼”,用十指跟袁小沐比了个手语:   “木木——”   袁小沐一看到这个手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手语里没有“沐”字,所以袁一龙总是跟她比“木”字的手语……他说过,她是沐浴在爱里的小木苗。   袁一龙见袁小沐哭得不行,他更着急了,连忙比划着:“木木别哭,爸爸对不起你,没有帮你打跑坏人……”   袁小沐连连摇头。   “爸爸不好,爸爸不会说话,也听不到,连我们木木被欺负了,喊‘爸爸’都不知道……爸爸也没出息,不像你妈妈和李叔叔一样有文化,能帮你出国。爸爸本来想,穿着木木小时候最喜欢的奥特曼的衣服,帮你打跑怪兽……”   “却没想到再睁开眼,已经是个鬼魂了,我看到你用木板堵上了下水道井盖,我以为是姜西让你干的,我怕你被查出来当从犯,我连梦都不敢给你妈妈托,只敢给姜西做些鬼打墙的能量场吓唬吓唬她…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小朋友,爸爸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袁小沐流着泪一直摇头,她伸出手指,一句一句比划着:“你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袁一龙在那一头,也哭得泣不成声。   袁小沐想再和他多说说话,她的手机却响起,她低头,是妈妈程莹打来的。   袁一龙:“是你妈妈打来的吧?她肯定是看你太久没回去,担心你了。”   袁小沐摇着头比划手语:“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和爸爸说话。”   袁一龙:“回去吧,今天是我的头七了,天要黑了,爸爸也待不了多久了,爸爸还有事情没做完。”   袁小沐犹豫着,不舍得和他说再见。   袁一龙看着袁小沐,一点一点比划着手语,他缓缓伸出食指,指了下自己。又用右手抚摸着左手的拇指,最后,他将食指,慢慢指向袁小沐。   ——我爱你。   是父亲,付出生命地,爱你。   随后,手表屏幕上一片漆黑。   ……   袁小沐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林溪:“姐姐,我爸爸还会给我打回来吗?”   林溪摇摇头。   今天是第七天,过了十二点他就要去投胎了。   林溪把那个奥特曼礼物盒递给袁小沐:“把这个留着吧,他跑了很多很多地方给你买的。”   袁小沐拿着奥特曼礼物盒,眼泪一滴滴砸到奥特曼胸前的心上。   ——   从朝华中学离开后,林溪订了一家餐厅。   这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饭。   林溪还有些不自在,闻陵则依旧淡漠不说话。   只有林霈齐,非常熟练地打开菜单,自顾自地点起了菜:“妈妈爱吃桃子,要先来一杯桃汁,爸爸胃不好要来一杯牛奶,佩奇在长高高,也要喝牛奶……”   旁边的服务员看得忍俊不禁:“这是哪里来的聪明宝宝,把爸爸妈妈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记得这么清楚。”   被人夸赞,林霈齐心里更美了:“我是从十年后来的。”   服务员:“?”   林溪:“……”   林溪赶紧把菜单拿过来自己点。   点完菜后,她才咳嗽一声,跟闻陵说:“你怎么知道袁一龙的死亡原因?”   林霈齐立刻举手:“爸爸超厉害,爸爸拿了那么一个机器,它会自动把鬼叔叔的手语,转换成我们看得懂的文字!”   林溪看了眼闻陵:“什么机器啊?”   闻陵:“写的一个程序。”   言简意赅,听起来只是随手一做的事。   刚好服务员送菜上来,林溪没多问,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闻陵商量。   “是这样的,闻先生,我想给佩奇找个幼儿园上。”   林霈齐听得欢欣鼓舞,“太好啦,妈妈,我终于可以上学了吗?”   林溪点点头,看向闻陵。   闻陵:“我没意见。”   林溪拿了个小册子出来:“我把你家附近的幼儿园都列了出来。现在幼儿园大部分都放寒假了,我想在开学前把学校给他定好,我们也不能真的让佩奇一直这么戴着手表到处跑吧。”   闻陵点点头。   “但现在比较麻烦的就是户口问题。我听说现在好一点的幼儿园,除了考察孩子的素养外,甚至还要考察家庭氛围,有的还需要父母的……”   林溪顿了顿,艰难地说出口,“结、婚、证。”   向来平静的闻陵,听到这个词,也难得地手抖了下。   只有林霈齐一脸期待:“那爸爸妈妈现在是要结婚了吗?”   林溪和闻陵异口同声:“当然不是!”   说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闻陵:“户口的事情,我可以让闻叔帮忙解决。”   林溪松了口气,果然还是有个有钱亲戚好。   林溪又跟闻陵确认了下:“那个,如果只是修修花草的话,你平时的工作应该不是很忙吧?”   “还好。”   “那我以后能不能外出拍戏的时候,把佩奇放在你这里?”林溪停了下,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认真地给他介绍过自己,“对了,忘了说,我的职业是一名演员,当然,是不太出名的那种……”   闻陵很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完全没有普通人听到演员明星后的那种吃惊模样。   “如果你在网上看到什么我的黑料绯闻,你千万不要相信,大多数都是记者们胡乱编造的。”   闻陵弯了弯唇:“好,我知道。”   林溪这才愣了下,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给他解释,像是出轨后的妻子心虚解释一样……   救命,她不要啊。   林溪咳嗽一下,问林霈齐:“我吃饱了,今晚你继续去爸爸那里睡行吗?我明天还要去片场。”   林霈齐揪着林溪的衣服:“可是我好想妈妈。”   林溪对上林霈齐的大眼睛,说实话,昨晚就她一个人睡被窝里,难得没有小孩搂着她,但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林溪揉揉他的脑袋:“等我拍完戏来接你。”   林霈齐叹口气:“可是跑来跑去好麻烦,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睡一张床。”   林溪:“…………”   没可能,下辈子吧。   吃完饭后,林溪拉着林霈齐起身准备离去,却被闻陵忽然叫住:“等一下。”   林溪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闻陵。   闻陵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过来一下。”   林溪试探着走近他,心里还有些发怵。   闻陵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漂亮干净的掌心里躺着一张创可贴:“包一下。”   他垂下眸,似乎没有十分在意的样子。   ——   深夜,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   林溪躺在床上,林霈齐搂着她的腰,睡得十分安稳。   林溪看着窗外的月亮,闭了闭眼睛,最后脑海里浮现的却依然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林溪叹了口气,默默起床,把那枚创可贴撕开,然后贴到已经干涸的伤口上。   晚安。   她看向外面依旧圆圆的月亮。   ——   圆圆的月亮照在警察局门外。   姜西从警察局里出来。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她看了眼车牌号,随即敲了敲车门,跟里面的秘书说:“姜伟呢?”   秘书:“姜校长出差了,他明天要陪您弟弟飞国外去学习,所以就让我先来接你回家。”   姜西:“他没说别的了?”   秘书摇摇头。   姜西踹了脚车轮胎:“我都要坐牢了,他还什么都没说?”   “他可能比较忙……”   姜西轻嗤一声。   “姜小姐,校长他……可能是对您失望了。”秘书犹豫着说出口,“小学时您第一次逃学,第一次打人,第一次被通报批评,第一次把人打到医院……校长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他对我失望?”姜西气得把手里的手机狠狠摔下,“我还对他失望呢!无论我做什么,永远都会被忽视!他配当一个父亲吗?他心里是不是永远只有他那个儿子?”   “姜小姐,上车吧,我送您回家。”   “回家?”   姜西气急反笑,捡起旁边检修路带的一根钢管,朝着秘书开的车狠狠砸去。   “姜小姐,你……”   “哐”的一声,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姜西拎着钢管大摇大摆朝前走去。   “告诉姜伟,老子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家。”   秘书叹口气,没救了。   姜西走在路上,嶙峋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条,月亮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在巷口兜了好几圈,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怎么还是这儿。”   再走几步,发现街口还是那个街口……   街上有阵阴风吹过,昏黄的路灯“啪”地突然熄灭,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暗里游荡。   姜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没事的,她找人算过,鬼只是能量场,尤其是袁一龙这种生前的窝囊鬼,没有那个本事害人的……   “哐当”一声——   空旷的黑暗里只剩重物落进下水道井中的声音。   ——   林溪看到新闻的时候,是早上八点。   化妆师正给她做造型,她刷着手机,新闻app自动给她推送了一条新闻:   【朝华中学一学生昨夜不慎落入下水道井中,被发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配图是一堆污泥中的一具女尸。   整张面孔已经被污水泡得肿胀,连耳朵和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泥垢。   化妆师一边用粉扑林溪白嫩的脸,一边跟林溪八卦:“哎,我家就住这附近,死的这个是朝华中学副校长的女儿……”   林溪的瞳孔陡然睁大。屏幕里那具女尸,即使面部打了马赛克,但身上的衣服,依稀能看出和昨天姜西穿的一模一样。   林溪心里有些复杂。   旁边的化妆师还在和她八卦。   “她爸虽然是校长,可实际上,为了生个儿子,愣是生了整整三个女儿,死的这个排老二。我听说,她死了后,她爸都没回去看一眼,还是让秘书去收的尸……”   “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是活该。我表姑家的女儿以前和她小学一个班,那个时候,她直接把小姑娘腿都打残了,人现在都还抑郁下不了床。”   “真是恶人有恶报啊。”   林溪垂眸,没有说话。   她只是忽然想起袁一龙昨天和袁小沐分别的时候,他说的“还有事情要做”。   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他要做的事……   很久很久以后,当林溪和林霈齐历经诸多鬼怪异事,得见真正的天师。她才明白,像袁一龙这样一个普通的魂灵,化身厉鬼、杀害凡人,是要付出多么沉重惨痛的代价。   而这巨大代价的背后,只是为了还女儿一个公道……   所谓父爱沉默如海,大抵是因为波澜都在海下。   ——   深夜,从清阳市飞往温哥华的飞机启程。   在漆黑漫长的航班里,袁小沐看着那片土地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至看不见,她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临走时,卓灵送她贺卡,贺卡里有打印的粉色字体祝人梦想成真,卓灵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卓灵就自顾自感叹:“不过有那样一个厉害的鬼叔叔庇佑着你,应该什么梦想都会成真吧。”   袁小沐摇头:“我想成为律师。”   卓灵问她:“啊?为什么啊?法条多难背啊……”   袁小沐没说话,在心底默念。   ——因为我希望这个世界,再也不要把本该由法律庇佑的东西,交由鬼神。   分别的时候,卓灵还在感叹,听说在国外当律师好难的,你怕不怕啊……   “不怕。”   航班遇上气流,飞机抖动了一瞬,有人发出尖叫。   袁小沐握紧了手中装着奥特曼的盒子。   她不怕。   电视剧里都说,奥特曼是勇气与爱的化身。   从今以后,她将是全世界最有勇气的人了。 第十三章   林溪拍完这天最后一场戏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带着非常浓重的口音。   “请问是林溪小姐吗?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来办理一下房子过户的事情。”   林溪:“……?”   请问这是什么新型诈骗。   林溪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想到这个骗子居然非常执着, 又打了过来。   “哎哎林小姐别挂,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袁一龙的伯父,他连着两天托梦给我了, 让我过户一套房子给你。”   “???”过户一套什么?   林溪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跟他说过, 我只是顺手帮她一个忙, 不需要这么贵重的……”   袁伯父打断她:“哎,他就是怕你不收, 特地挑了套城西那套小户型的学区房。说给您和您儿子正正好。说实话,我本来不信这些, 但我去找了小沐, 小沐也说你救了她,是我们袁家的大恩人!”   天知道他连着三天做噩梦是啥感受。白天夜里都被袁一龙缠着,缠到最后他受不了,找了好几个大师, 都劝他务必要帮忙袁一龙把心愿完成。   袁伯父又继续劝她:“林小姐,求求您了, 您一定要收下啊……”   林溪有些犹豫了, 说实话,她现在确实比较缺一套房子,林霈齐马上要上幼儿园了, 好的幼儿园都更青睐在清阳市有房的家庭, 更别提后面上小学后的学区指标……   林溪想了想, 说:“房子我可以收, 但是我真的不想白占这么大一个便宜,要是您不介意,可以便宜一点卖给我。”   袁伯父寻思着,低价卖出去袁一龙在下面应该也能接受吧,这毕竟也算是报恩了吧。   于是痛快地拍板:“那也行,到时候我把房款打小沐账上。那套房市价十五万一平,您是恩人就给您五千一平吧。”   林溪直接傻在了原地。   十五万变五千,这可真是便宜了……亿点点啊。   ——   房子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却没有临街的喧哗,十分静谧。   楼下就是大型超市,再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幼儿园和排名靠前的小学,周围还有医院。   楼层也不高,推开窗能看到漂亮的梧桐树枝,等夏天来了,就是一片绿荫,十分喜人。   屋内是小小的两室一厅,装修简单,沙发和床都有,虽然看得出有些年份了,但却干净整洁,可以说是拎包入住的地步了。   “林小姐,您觉得怎么样?”袁伯父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子,他生怕林溪不喜欢,他那个倒霉侄子就继续缠着他……   林溪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想说喜欢,非常喜欢,以至于她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么低的价格占人便宜。   “袁伯伯,谢谢您,房子我挺喜欢的,就是我觉得五千这个价格不太合适。”   “五千不合适?”   林溪点点头,她刚想说太低了。   袁伯父立刻一副“我懂”的表情:“行,那就五百一平。”   “……”   林溪差点没晕过去。   “我的意思是价格太低了,我们还是按照正常的市价吧,您可以便宜卖给我十三万一平,只是我首付可能需要先凑一凑。”   “绝对不行!一龙要是知道了,得天天都在梦里缠着我,我们一人让一步,一万一平。”   ……   最后是怎么从房子里出来,又是怎么反向讲价,把价格从五千讲到一万再讲到五万……她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最后到了银行,她把卡里的一百五十万一下打出去,甚至还背上了一百五十万的房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抖……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有家了。   一个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不,准确地说,不只她一个人——   “闻先生,你好,我想来接一下林霈齐可以吗?”   闻陵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陪林霈齐画画。   他能听出她声音里轻微的颤抖,和往常与他沟通时的紧张不一样,甚至带着些许的雀跃和欣喜。   “可以。”   “我买了一套房子,想接佩奇去住。”林溪在那头顿了顿,她轻轻咬了咬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经常过来。”   “嗯。”   林溪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最近似乎没有第一次在冰天雪地里见到他时那般的难以接近。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了一丝丝活下去的念头?   那她的任务也有完成的希望了吧!   ——   林溪把林霈齐从闻陵家接出来后,就带他去了附近的金童幼儿园面试   小金子幼儿园找不到,但带个“金”字的总可以吧?   因为临近开学,幼儿园里已经排满了要报名的家长,接待林溪的是一位主任,叫宋老师。   宋老师手上填着表格,问林霈齐:“小朋友,家庭住址填哪里?”   林霈齐奶声奶气回答:“天悦别墅。”   林霈齐的话一说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岂止是学区房,那里的地段,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价格。   宋老师也是见过世面的,她冲林溪笑笑:“小朋友很聪明可爱,我们园不讲究学区,我们更在意小朋友的未来可塑性还有家庭氛围和谐与否。”   林溪心里一咯噔,家庭氛围是啥意思……   林溪环顾了一圈,发现周围人,果然,几乎都是夫妻两个人一起来的,对很多幼儿园来说,报名也是场隐形的面试。   完了,这不会就是那种需要夫妻双方甚至出示结婚证的幼儿园吧……   宋老师:“林小姐,留个微信吧,过几天我们可能会统一组织面试。”   林溪赶紧把二维码递了过去,加上了宋老师。   出门的时候,宋老师叫住她:“方便问一下,小朋友的爸爸……”   林霈齐嘟着小嘴,脱口而出:“爸爸在家,和妈妈感情很好,他们是全天下最最相亲相爱的天生一对!”   林溪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宋老师听得忍俊不禁:“成语用得不错,但我是想问小朋友爸爸的联系方式要不要留一个。”   林溪这才赶紧把闻陵的电话号码发给了宋老师。   出门的时候,有个身穿白大褂匆匆往前行的男子,因为走得太急,匆匆撞到了林霈齐身上。   林溪赶紧把林霈齐拉开,同时,还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这才抬头看过去,发现对方戴着一枚金丝眼镜,好看的眉眼如同墨水滴上去一般,清淡、斯文、俊雅。   林霈齐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他一边读着上面的字,一边把资料递给他:“程奇北叔叔,给您。”   那人笑了笑:“是程寄北。”   “谢谢叔叔,原来这个字念‘寄’呀。”林霈齐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开口,“叔叔,你上面有个数学题好像写错了。”   程寄北拿起资料开始看,林霈齐指了指上面一道稍微复杂一点的计算题:“应该是9672,您这里写成了9627。”   程寄北看了眼,还真是,应该是他用电脑输入的时候打错了。   程寄北:“你会做乘法?”   林霈齐非常自豪地点头:“爸爸教我的!”   程寄北从兜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林霈齐:“奖励你。”   说完他看了下林溪:“是来给孩子报名吗?”   林溪点点头。   程寄北:“把他的名字跟我说一下。”   林溪愣愣地写下林霈齐的名字。   “有机会我会跟园长说一下的。”他拍拍林霈齐的脑袋,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   ——   晚上是在闻陵家吃的。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闻陵一个人在家,以及沉默的厨师和阿姨,一切都井然有序得近乎冰冷。   闻陵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溪把今天去报名时遇见程寄北的事情跟他讲了,末了,问他:“你能让闻叔帮忙查一下这位程寄北吗?我感觉听他最后的语气,仿佛是和园长很熟一样。”   闻陵微微皱皱眉:“我认识。”   “啊?”林溪愣住。   闻陵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几个搜索页面跳出来。   林溪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上面写的全是程寄北研发出新型麻醉药物的新闻,俨然一位年轻有为的医学家。   林溪:“你怎么会认识?”   闻陵语调平静:“以前他和这里的闻老先生有过合作,所以有过一面之缘。”   林溪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记下,看来还得回去查一下闻老先生家里是什么背景,她总不能不知道孩子爸的老东家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吧。   厨师把菜端了过来:“闻先生,您让炖的姜梨汤好了。”   林溪有些讶异:“你让人帮我炖的?”   闻陵的目光闪了一下,别过头,没说话,俨然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看不出来,还挺傲娇。   林溪正吐槽着,安静的客厅里忽然再次响起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   林霈齐手上的手表上渐渐出现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   林霈齐看着那张脸,先是表情惊喜,随后对着手表大喊:“程老师!”   林溪凑到他身边,里面出现的人是——   程寄北!   怎么可能……   只是,里面的程寄北,不一样的是,他没有戴金丝眼镜,面容苍白,额角鬓边还有一团团泥土污渍……和过去面容发青的文清眉十分相似。   ——是死人的模样。   “程老师,你……发生什么事了?”林溪试探着问出声。   手表屏幕里的人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无力地笑了笑:“你见过我了?”   林溪:“我们不是……下午才见过吗?”   他扯了扯嘴角:“你见的不是我,是我的弟弟,程寄北。”   林溪不可置信。   “我叫程风,我们是双胞胎,我是一名警.察。”说完,他顿了顿,“缉.毒科的。”   林霈齐睁大双眼:“妈妈,ji du ke,那是什么呀,这几个字怎么写呀?”   林溪咬了咬嘴唇:“你不用知道怎么写,只需要知道,那是一个最光荣、最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职业。”   林溪看着他脸上的黄土和伤痕,她不敢想象,眼前的程风受了多少苦。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吗?”林溪问。   程风:“帮我找到我弟弟,然后,杀了他。”   林溪愣住。   程风扯扯嘴角:“开玩笑。”   林溪却没能笑出来。   “他是我亲弟弟,他很优秀,从小成绩就好,我爸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就说,以后他一定是我们家的骄傲。他也确实如我爸所说,一路读研读博,拿了很多奖。”程风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在我爸去世后,走上歪路。”   林溪:“什么歪路?”   “有一次,我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有犯人供出了新的制毒人,他的名字是……”程风闭了闭眼,“程寄北。”   林溪小声喃喃,脑海里又浮现出程寄北斯文清俊的模样。   那样温和斯文的程老师,会是吗……   “11058,这是我的父亲的警号,本来在他十年前去世时已经永久封存,是我,继承了他的。”程风伸出手,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警徽,“我们家三代忠烈,从未想过,会出一个毒.贩。”   林溪知道,对于缉.毒.警.察来说,只有除非死去,是绝不可以公布自己的警号,他们的职业有太多的艰难和不易。他把这一切告诉她,只是希望,她能相信他说的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去程寄北实验室拿一份科研资料。”   林溪:“可是他的实验室我怎么会进得去。”   程风也沉默了一瞬,末了,他只有颓唐地再用力出声。   “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林小姐,那份资料,如果真的被他送去了他上面的组织,一切都会完了……”   林溪:“我能报警吗?”   “于公,报警会打草惊蛇,我们跟进这个组织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是唯一的一条线,如果一旦报警,我们以后可能都抓不到这个组织的头目了……至于于私……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家三代警.察,”程风有些哽咽,“他是唯一活下来的。”   林溪叹了口气:“我刚刚看了,你说的他的实验室在高新园区,现在太晚了,那里已经关门了,并且我没有那里的钥匙。”   程风也陷入了沉默。   一直保持安静的闻陵忽然出声:“我有。”   作者有话说:   国内警号是6位,这里故意写的5位,以免和真实英雄的警号撞了。 第十四章   深夜, 月光悄悄洒在路面上。   林溪推着闻陵走在路上。   月光下他的侧脸呈现出一股苍白的感觉。   因离得近了,仿佛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   林溪的手不自觉地将轮椅的把手捏得更紧。   直到手机导航提示:“高新园区已到达。”   她才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闻陵神色淡然地拿出一张卡,放在大门上, 滴了一声, 大门立刻打开。   偌大的园区里一片静悄悄。   林溪瞥了一眼他,小声问:“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门禁卡呢?”   “这个园区是闻老先生的资产。”   “喔。”看来闻家比她想象中的更根深底厚。   两个人一路顺畅地走到程寄北所在的实验室。   灯光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些实验器皿和一些常用的试剂。   林溪翻了翻抽屉, 也没有找到程风说的那本资料。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 她的手却忽然被人拉住, 她整个人立刻栽倒在了闻陵身上。   ——以一种几乎是半跨坐在闻陵大腿上的姿势。   他身上那股凛冽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袭来,甚至盖过了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   闻陵左手关掉壁灯, 右手捂住她的嘴唇,声音低哑:“别出声。”   林溪的耳尖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的粉。   她想挣脱, 屋外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程寄北:“刘哥, 放心,我会把资料一起带给您。”   程寄北:“好,今晚十一点,我们油厂见。”   程寄北挂掉电话, 拉开门,打开灯, 走进来, 似乎没有察觉到躲在一张柜子后的闻陵和林溪。   程寄北径直走向左边墙壁的一幅油画下,他在油画下敲击三下。   下一秒,油画忽然自动升起, 里面露出一个小格子, 格子里放着一沓资料。   程寄北拿出资料, 关灯离去。   ——   出租车驶在城郊大道上。   “师傅, 麻烦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   林溪和闻陵一起坐在出租车上,她紧紧盯着前面程寄北刚上的那辆车。   直到程寄北的车子停在了油厂门口,走了进去后,林溪才扶着闻陵下了车,他们躲到一个大树后面。   林溪:“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闻陵:“人少,偏僻,适合交易。”   林溪看了看四周,荒凉得只剩一座半废弃的仓库,的确很适合进行一些不太光明的活动。   “我们要进去吗?”   闻陵:“再等等。”   可就在林溪准备往前的时候,林溪的脖子却忽然一凉。一道冰凉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林溪心虚地往后转,却只瞥见程寄北冰凉的目光,她心虚出声:“程老师……”   程寄北的声音没有起伏:“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溪:“我……我和林霈齐的爸爸出来散步,刚好散到了这里。”   程寄北朝着林溪所在的大树后看过去,他拿起手电筒照向闻陵,可就在手电筒照清闻陵的五官后,他整个人立刻怔住,随后眯了眯眼。   “是你。”   看来他们真的认识。   林溪很想问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闻陵却是语气平静地开口:“你确定要对她动手吗?”   程寄北握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却默默离林溪的脖子远了几分:“我不会对她动手,但你们最好是马上离开这里。”   林溪看着程寄北,白日里斯文清俊的他,眼里满是执着,仿佛变了一个人。   闻陵却巍然不动:“放了她。”   程寄北依旧死死握着手。   闻陵:“你知道,让我再说第三遍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程寄北深深地看了闻陵一眼,随后松开林溪。   “赶紧回去,今天的事和谁也不要提起。”   林溪往后挪,直到挪到闻陵身边,她的直觉告诉她,程寄北害怕闻陵。   是的,害怕。   闻陵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依旧八方不动闲庭信步一般,“把资料留下。”   程寄北的眸色立刻变深:“你说什么。”   林溪咬咬唇:“程老师,是程风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你把资料给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很好。”程寄北眯了眯眼,却一点也不像其他那些鬼的家人一样觉得意外,他只是平静地叙述,“我亲眼看着他被毒.贩子埋的,却没想到他死了愿意给你打电话,也不给我打。”   林溪怔住,他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地说出亲哥哥被毒贩子埋了的这句话……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溪喃喃出声:“11058。”   程寄北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继续。”   林溪:“他还说,您、您家三代警.察,他不希望您走上歧路。让您把资料给我们,一切都有再来的机会。”   程寄北听了后,沉默良久,自嘲般地笑了笑:“就这些,没了,是吗。”   林溪不敢接话。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三辆面包车远远驶了过来,上面下来一个光头,借着不明的月光,恍惚能看到他脸上深深的刀疤。一看便知不是良善之辈。   而在那后面两辆车上,也下陆陆续续来好几个黑衣人。   程寄北终于小声开口,像是叹息,又像是告别:“没有机会了。”   说完,程寄北大步向前,朝着那个光头走去。   林溪想要追出去,可她的手腕却被闻陵拉住。   温热的,带有闻陵独有的触感。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看向闻陵。   闻陵:“不用去送死。”   “可资料在他那里,他现在马上要交给那个刘哥……”林溪远远看着,程寄北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似乎要把资料交给刘哥了。   “他不是那种人。”   闻陵说得笃定。   林溪知道,从刚刚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曾经就认识。   “但程风他说……”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天空轰然一声巨响。   她缓缓回过头,一朵巨大的黑云从远处升起,而原本快要废弃的油厂,此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原本就站在大门前的程寄北,还有那个光头刘哥,以及其他几辆车跟过来的黑衣人,悉数消逝在烟火里。   林溪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呆呆地往前走。   直到她走到那片废墟之上,看着灰烬之中,有一枚闪闪发光的警徽,上面的警号和程风那天报的一模一样:   11058。 第十五章   天悦别墅。   林溪推开门, 林霈齐早已经睡了。   小小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乖得不行。   林溪还有些精神恍惚, 她打开林霈齐手腕上的手表, 找到通话记录,朝着“程风”两个字拨出去。   可惜那边却始终无人接听。   林溪看向一旁的闻陵,他已经开了电脑, 坐在轮椅上, 不知道在忙什么。   林溪缓缓叹了口气:“没有人接, 他应该已经投胎去了吧。”   “嗯。”   林溪闷闷出声:“闻陵,我有些难过。”   闻陵这才抬头看向她:“为什么?”   林溪摇摇头, 然后问他:“你以前和程寄北认识吗?”   “嗯。”闻陵合上电脑。   林溪:“那你可以给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林溪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对他没有别的心思,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知道一下,关于英雄的故事。   闻陵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一样。   “我们以前在国外一起打过比赛, 他是那种和谁都能处好的人。他有低血糖,所以会随身带一颗奶糖, 他说那是他哥哥教他的习惯, 后来有次我们一起竞争的队,实验出了问题,对手昏过去后, 全靠他给的一颗糖续命。”   林溪想到了在幼儿园见到林霈齐时, 他留给林霈齐的那颗糖。   林溪吸了吸鼻子, 她翁着声音说:“你刚刚问我为什么难过, 我现在知道了,我就是觉得遗憾。比文清眉和袁小沐的事情还遗憾,因为程风到投胎,他都还不知道他弟弟是个好人。”   闻陵敛下眉毛,薄薄的眼皮下看不出他的想法:“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林溪看着他:“那你有遗憾吗?”   闻陵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林溪还想问什么,林霈齐却翻了个身,随后忽然哭出了声。   林溪赶紧跑到他身边。   “怎么了?”   林霈齐瘪了瘪嘴:“我梦到妈妈不要我了…妈妈在梦里得了好严重好严重的病,我喊你你都不答应,就说再也不要我和爸爸了。”   林溪赶紧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地哄他:“放心吧,妈妈在这里呢。现在好好的呢。”   林霈齐看了眼林溪,又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闻陵,仿佛是在确认此刻的真实性。   他把小脑袋又往林溪的怀里凑了凑,好像还是不够一样,蹭了又蹭才放开,露出大眼睛看着林溪:“妈妈,程风叔叔打电话过来了吗?”   林溪摇摇头。   “那你们去找到他那个坏人弟弟了吗?”   林溪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霈齐,他不是坏人。”   林霈齐没有说话。   林溪握住他小小的手指:“这个世界上呢,不是什么都非黑即白的,你看你在遇到这些鬼叔叔鬼姐姐之前,是不是总是被教育,鬼都是坏的?”   林霈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闻陵静静地看着她,她低下头的侧脸,温柔干净,她的话也很轻很轻,就像是一阵风,在温柔地哄着林霈齐。   “我们无法用好坏评判一个人,我们甚至没有评判别人的权利。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生命,好好地生活。”林溪把林霈齐搂在怀里,“妈妈不在意他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在意你是不是一个快乐的宝宝。”   林霈齐睁大眼睛望着林溪:“我有爸爸,还有妈妈,没有比我更快乐的宝宝了。”   林溪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小脸蛋,然后又把白天程寄北送的糖果拆开,喂到林霈齐的嘴里。   她轻轻地哄着他入睡,眉目里满是温和。   闻陵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所做的一切。   窗外的月亮悄悄地落在窗户上,只留下他们三个人的剪影。   ——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照进屋子。   林溪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才发现,她睡在了闻陵家里!!!   天哪,她都干了些什么!   昨晚和林霈齐夜谈,哄他睡着后,然后她就……   隐隐约约里,好像有个人,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雪松气息……   天爷啊!   林溪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脸烫得惊人。   “妈妈,你醒了,快起来喝粥~”小崽一听到声音,立刻咚咚咚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只香香软软的小泡芙。   林溪的脸上还冒着粉:“爸爸呢?”   “爸爸没在家。”   林溪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后,林溪带着林霈齐一起去幼儿园,今天他要去幼儿园面试。   林霈齐非常聪明,靠着闻陵在未来帮他打下的基础,几乎面试的环节都没有什么问题。直到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宋老师才忽然叫住他们:“等一下,林霈齐是吗?”   宋老师慈眉善目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本子。   “昨天程老师来我办公室给我的,他让我交给你,说你在数学上很有天分,这是他以前教家里小孩们时整理的一些知识点,也给你留了一份,希望能够帮到你。”   林霈齐开心地翻着本子,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大多深入浅出,把诸多中小学的数理娓娓道来。   林溪鼻头再次一酸。   宋老师感叹:“程老师人可好了,经常来幼儿园给我们开义务讲座,他说他哥哥以前是缉.毒警察,可惜一家三口全被毒贩报复,连三岁的小侄子都没放过……这次他要出国去教书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林溪喃喃出声:“会见到的。”   林溪看着周围的一切,幼儿园里,有的小孩子们在一起快乐地玩耍,有的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四处走着,还有的拿着ipad在看动画片……   一切都很祥和。   而这祥和的后面,就是无数个程寄北和程风啊。   他们一直都在。   ——   回家的路上,林溪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很久没有联系的林爸。   “林溪,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   林溪有些沉默了,面对一味偏袒林昭昭的母亲她是有些害怕的,但林爸爸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甚至还会在林溪第一天被接回林家时,给她准备好一堆小女生喜欢的玩偶……   林溪犹豫着问出口:“爸爸有什么事吗?”   “你妈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她昨天在医院晕过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回来看看她?”   林溪想了想说:“有林昭昭在,妈妈应该不想看到我吧。”   林文忠:“就是因为昭昭的事,最近网上关于她和尹诚的风言风语多,你应该也知道,她现在门都不敢出,你妈妈她现在还烧着……”   林溪沉默了一瞬,“知道了,有空我会回去看看妈妈的。”   林溪挂掉电话,心里有些堵得慌。   林霈齐好像看出了她的不开心,他扯了扯林溪的袖子:“妈妈,怎么了?”   林溪:“没什么,妈妈只是在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呀?”   “羡慕你有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林溪自认对这个从十年后突然造访的小孩不算满分妈妈,但她想,她应该已经做得比姚虹好很多很多了吧……   林霈齐正准备再亲一口林溪,却没想到他的手表再次响起,而这一次,是一个叫“豆包”的人打过来的。   林霈齐熟练地按下接听。   出乎意料的是,他手表里却没有出现任何人类,只有一只——   猫。   黄色的、暖呼呼的毛茸茸。   是一只可爱的胖乎乎的小橘猫,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屏幕对面的林霈齐和林溪。   简直要把他们萌化了。   林霈齐这一次求助地看向林溪:“妈妈你会手语,那你会不会喵语呀?”   林溪:“……”这我真不会。   豆包“喵呜”了一声,它抬了抬手,林溪这才发现它脚上都是鲜血淋漓,原本毛茸茸的橘色毛发上似乎都能看到肉和白骨。   可怜的猫猫,应该是遇上了车祸,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喵呜……”   豆包跳了跳,不知道想说什么,但能看得出很着急的样子。   “妈妈,它好像有话想跟我们说。”   “喵~”   豆包的眼里湿漉漉的,它往前跑了跑,林溪能够看到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小区楼前。   楼前有几个焊金的大字:“双桂小区。”   林溪皱了皱眉,这个小区,不就是在林家附近吗……   ——   出租车即将停在双桂小区门口。   可惜车子还没停稳,旁边一个过路的银发老太太就被往前开的外卖小哥带倒在地。撞倒人后,那个小哥不仅没有停下,反而驶得更远了。   “师傅,停一下,那边有个婆婆摔倒了。”   “停什么停,一看就是讹钱的,现在家里没几套房,谁敢轻易扶老头老太太啊。”司机手搭在方向盘上,继续往前开。   林溪皱了皱眉:“那你把车停下,我有一套房,我去扶。”   司机只有把车停下。   “霈齐,你把手机拿好,妈妈下车去扶下那个婆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有证据。”林溪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林霈齐。   她不是不知道新闻上那些专门讹人的老头老太太,但林霈齐在车上,她不能让才五岁的孩子就学着冷漠待人。   但她也希望他能在帮助他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林霈齐乖乖点头。   林溪走过去,那个老太太还躺在地上直喘气,仿佛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   林溪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只有微弱的呼吸了。   她赶紧学着急救的方法按压老太太的左胸。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尽管只漏半张,那微微的汗珠浮在雪白的额头上,侧脸依旧动人至极。   旁边有路人停下,忍不住拿起手机录下这一幕。   直到林溪按得手都快没了力气,老太太才终于缓缓睁开眼。   然而,她的眼里却一片茫然,仿佛什么看不太清一样,但是身体却呈现出高度的防备姿态。   “你是谁?”   “婆婆,你刚刚被车撞晕过去了,我……”   老太太却猛地咳嗽好几声,然后颤颤巍巍站起身:“走开走开,我不买保险,不买营养品。”   说着她推开林溪就快步往回走。   林溪无奈地笑笑,只有往出租车上走。   旁边有围观群众在骂,“这老太婆太不讲道理了,人家明明救了你你还这么冷漠。”   “就是,我们都录下来了,你好歹跟人说声谢谢吧。”   “这么凶,怪不得都没个儿子在身边,肯定惹人嫌……”   本来已经走远的老太太,听到这句话,立刻返回来,捉起地上的扫帚就往说话那眼镜男身上扔过去。   把眼镜男吓得连连后退。   ……   林溪上了出租车,目睹了全程的司机揶揄她:“看吧,我就说了这些老太婆一个比一个烦,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溪摇摇头,“没关系,我问心无愧就好。”   林溪拉着林霈齐要下车,林霈齐却抬头看着林溪:“妈妈,豆包它,好像要哭了。”   林溪看着手表屏幕里的小橘猫。   它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一片湿漉漉的水汽,比林溪来这儿之前还要着急,一直在上窜下跳,而且林溪好像能从它的身后看出——那是一个101的门牌。   林溪赶紧拉着林霈齐下车。   等他们在这小区里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那个101门牌,可当他们走到那个门前,才发现,里面竟然在冒着诡异的浓烟。   这是这栋楼的第一层。   林溪透过透明的窗户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沙发上的电热毯上正冒着红色的火苗,而刚刚那个林溪救下的老太太,此刻再次昏倒在了客厅。   林溪看了眼手表里的豆包,它已经疯了一样,用力地叫唤着:“喵呜喵呜……”   似乎是在求林溪救救她。   林溪这下明白了,原来这个老太太,就是豆包要引他们来的目的。   林溪赶紧对着里面的人喊了喊:“婆婆,您快醒醒。”   地上的老太太毫无反应。   林溪看了眼这个火势,现在是冬春季节,肯定是会越来越大的。   林溪闭了闭眼,找到外面他们老人下棋留下的铁棋盘,她拿起铁棋盘,用力地朝着窗户玻璃狠狠一砸。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林溪赶紧顺着窗户玻璃爬进去。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沙发上。   林溪赶紧冲到厨房,舀了好大几盆水,来来回回十好几趟,才把火浇灭。   等到火势浇灭后,地上的婆婆自己睁开了眼睛,她防备地看着林溪:“你是谁,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说着,老太太就要拿出手机打110.   一旁的林霈齐看到了,连忙开口:“奶奶,是豆包让我们来的。”   本来就要按下“拨出”键的老太太立刻愣住。   “豆包……”   说着,她浑浊的双目里,竟蓄满了泪水。   “你们见到,我的豆包了吗?”   林霈齐把手表送到老太太面前。   屏幕里的小橘猫立刻发出长长嗲嗲的叫声:“喵呜~”   似是在和老太太打招呼。   刚刚一脸戒备森严的老太太,此刻却捧着林霈齐的手表,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道:“豆包,我的乖乖,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豆包低头“喵呜”了一声,用小尾巴挡住自己鲜血淋漓的腿。   可还是被老太太发现了。   “你,你怎么弄的?你现在在哪儿啊?”   老太太越问越着急,等她仔细看看,才发现豆包就在家门外,她赶紧跑出去,可是门外却空空如也,等她再回来,林霈齐手表里的豆包就立在自家大红门外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溪抿了抿嘴,她有些不忍地开口:“婆婆,豆包它可能已经……不在了。”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豆包:“喵。”   豆包弱弱地叫唤一声,仿佛是在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我说呢,怎么都出去十天了,你还没回来,我就猜到,猜到你应该是……”   她越说越哽咽。   豆包急得原地打转。   “我领你回来的时候,你就那么大一个,跟巴掌一样大,下那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看到我,就来我跟前蹭啊蹭。一点也不怕人。   就这样,养着养着,就养到这么大了,你走那天,你的罐罐都还给你留着呢……”   “那边有吃的吗?有小鱼干吗?”   “豆包啊,你痛不痛啊?”   豆包低着头,小声地呜咽:“喵。”   老太太眼泪流得更多了。   屏幕里的豆包跑到一个家里一个台历旁边,一直在那附近打转。   老太太走到台历附近,想伸手摸一摸它,却只能摸到一团空气。   林溪看到台历旁边有一串数字:“婆婆,那是电话号码吗?”   老太太看到那串数字,呆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才长长地叹一口气。   “那是我儿子的电话。四年前,他想去外地创业,但我怕他太辛苦,就没有同意,结果我脾气倔,他脾气也倔,愣是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次话。”   林溪叹了口气:“婆婆,豆包应该是明白你的心事,她是放心不下你,想你给你儿子打电话,她也希望有人能照顾你。”   豆包粉红的鼻子抽了抽,它低着头:“喵……”   老太太看着仰头看她的小猫,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都懂,你放心地走吧。”   手表里的豆包在老太太的手心里蹭了又蹭。   有风吹过,有缕缕柳絮顺着窗户飘了进来,飘进她的掌心,毛茸茸的触感,就像再次碰到她的小猫。   “喵呜。”   橘色的小猫,一步一步,从桌子跳到窗台上,就像它从前嬉戏打闹的无数次一样,再跳到更远处的柳树梢上。   然后渐渐消失不见……   屏幕归于一片黑暗。   老太太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一片。   她苍老的手,触到沙发上那个她最爱的小鱼玩偶时,眼泪再一次地流下来。   “豆包啊,要记得回来看我啊……”   ——   林溪带着林霈齐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却在小区门口,正好遇到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手里拿着一堆的礼品盒,他似乎是有些紧张,嘴里仍在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反复练习:“江老太太好,林氏集团的这次招标还拜托您帮忙在小江总面前多多美言……”   那个男人身边,还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纤瘦高挑的女人,她语气挑剔:“爸,你确定江总的妈妈真住这么个小区?”   “小声点,他们母子的关系不好。”说完,男人又继续念念有词地练习,“还请您多多美言,这是我的女儿林昭昭,如果您闲来无事,她也可以经常来陪您看看书,打打……”   男人的话,在他抬头见到迎面走来的林溪后,戛然而止。   林溪握紧了林霈齐的手,出声喊道:   “爸。”   作者有话说:   林霈齐:你的小猫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爱你。 第十六章   林溪握紧了林霈齐的手, 默默地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林霈齐偷偷摸摸躲在林溪的身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林溪,又看了看这个和妈妈长得有点点像的中年大叔。   好凶, 还是躲起来吧。   小家伙默默往后面挪了挪。   林文忠眉头皱紧:“林溪,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溪垂下眸:“路过。”   林文忠看了眼林溪身后的小孩,莫名其妙的,他居然觉得那个小孩和林溪长得非常相似, 尤其是那颗痣……   “这是哪家的小孩?”   林霈齐抢先回答,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我是妈妈的小孩!”   林文忠:“……”   林溪的唇角弯了弯, 她看了眼林文忠和林昭昭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的东西,“爸, 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耽误您了,您和妹妹先忙, 过两天我会去看妈的。”   林溪拉着林霈齐刚走两步, 却被林文忠叫住:“等一下。”   林溪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爸……”林昭昭拉了拉林文忠的袖子,似乎是在暗示他快说些什么。   林文忠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是在想措辞:“你是不是和华兴娱乐的文墨老板比较熟?”   林溪看了眼旁边的林昭昭, 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想让她牵线搭桥帮忙洗白她呢。   林溪:“没有非常熟。”   “那就是有些熟了。”林文忠嗫嚅了下, “能不能让他替你妹妹说句话啊, 她和那个尹诚真的没什么关系,你妹妹是清白的,现在外面都传她和那个人渣不清不楚的…既影响你妹妹的事业, 也影响你的事业。”   林溪这下彻底气笑了:“我的事业早就被林昭昭影响完了。她给我下药的时候, 怎么没有想过会影响我的事业呢?”   林文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昭昭看了眼林文忠, 眼里瞬间聚起泪花:“姐姐,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呢。”   林文忠一下急了,赶紧揽过林昭昭的肩膀,一边安慰她一边批评林溪:“你不要乱污蔑你妹妹,如果你不想帮忙就算了,大可不必把这样的脏水往她身上泼,她现在被网上那些人指指点点已经够可怜了……”   林溪直接气笑了,算了,多说无益,亏她还以为林文忠没有姚虹那样偏心,没想到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林家的门,她反正是不想进了。   “爸,我就一句话,文老板不是傻子,更不是什么坏人,如果林昭昭真和尹诚没什么瓜葛,他肯定是不会任由一个女生这样被污蔑的。相反,如果文老板迟迟不站出来为她说话,那说明……”   林溪剩下的话没说,留足了想象空间。   说完她就拉着林霈齐大步离开。   留下林文忠和林昭昭愣在原地。   林昭昭也有些害怕,她拉了拉林文忠的手:“爸,你别听姐姐乱说,我陪在您和妈妈身边二十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   林文忠长长叹口气,拍拍她的手:“算了,今天去说服江老太太才是最重要的。”   林文忠有嘱咐她:“等会儿记得笑容甜一点,江老太太以前是大学老师,我也听说她就喜欢你这样漂亮聪明有才气的女孩。   “放心吧,我听说江老太太养了猫,我还特地给她的猫买了猫玩具。”   两个人说说笑笑,把方才和林溪闹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往前朝着101走去,而目睹了一切的老太太默默地把窗户关上。   半分钟后,门被敲响。   江老太太拉开门。   外面的林昭昭笑容甜美,水水的大眼睛看着江老太太:“婆婆您好,我听说您家有小猫,我特地带了猫罐头……”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老太太直接打断:“走开走开,我不买保险,不买营养品。”   林昭昭:“……”   她尴尬地抽抽嘴角,求助似地看向林文忠,这就是你说的大学教授吗。   林文忠赔笑道:“老太太,我们不是卖保险的,我们是林氏集团的,想来探望一下您……”   “林氏集团是吗?”   林文忠赶紧点点头。   下一秒,江老太太拿出电话,果断拨通了一个叫江潮的人的电话:“管好你生意上的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尤其是这个叫林氏集团的——”   江老太太瞥了林文忠一眼:“为老不尊,眼睛跟瞎了一样,心被猪油蒙了,太蠢了,千万不要和他做生意。”   说完,江老太太就把电话挂了,大门狠狠关上。   林文忠:……   ——   从小区里出来后,林溪忽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带林霈齐去过他们的家。   是的,未来的,她专门为他和自己购买的家。   “等妈妈喊你睁开的时候,你才能睁开。”   林溪捂着林霈齐的眼睛,故意跟他说。   两个人一路走到门前,门是刚安的密码锁,林溪输入密码,门锁“咔哒”打开后,林霈齐凑进去,一看,整个人高兴得几乎快要跳起来。   墙上是林溪为他准备的好大好大好大的奥特曼玩具!   他咚咚跑过去,抱住奥特曼:“妈妈,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阳光照进来,落在小男生的白白脸蛋上,看起来萌呼呼的。   林溪忽然就明白了一种心情,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你对他不会有任何要求,他们只要笑一下,你就会很爱很爱他。   像豆包之于老太太,像霈齐之于她。   直到一片宁静里,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   这一次,是一个叫苏眠的女生打过来的。   “你好,我想,想请您帮我送一支钢笔给一个人可以吗?”   屏幕里的她,只露出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她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怯生生里带着几分灵动。   很难想象,这样漂亮眼睛的下半张脸,却是一张鲜血淋漓的口罩。   “对不起,我可能走得不是很好看,所以我当时还特地戴了口罩离开的,就是怕吓到别人,没想到还是流了这么多血……”   “没关系没关系。”林溪知道,这一看就是个安静又善良的女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有这样一个结局……   “我叫苏眠,我是清阳中学高二的学生,我是在三天前去世的……因为遇到了一些,嗯,不太好的言语,所以没能承受得住,就选了这样一种方式,大概是十一楼……”   苏眠说得隐晦,但林溪一下就明白了。   ——这样小的年纪,该是经历了多绝望的事情,才会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   “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我懦弱。”   林溪摇摇头:“当然不会。你告诉我吧,你想把钢笔给谁?”   是爸爸吗,还是妈妈。   女生的声音细小如蚊,卑微得像一道涟漪:   “高二三班,江斯年。”   -   “江斯年。”   “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昊从一楼跑上来,天台上没有人,只有少年清瘦的背影。   “你哪来的钥匙?这里前两天不是……跳下去后,就封了吗……”   江斯年转过身,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里满是凛冽和深邃。   江昊有些莫名地害怕。   他……发现什么了吗?   -   苏眠说她把钢笔放在了家里,林溪按照苏眠说的地方找过去。   苏眠的家住在一处很深很深的胡同深处。   那个胡同旧旧的,临街有很多卖烤红薯的,有的小院儿里还挂满了薄薄的、艳俗的衣衫,路过的女人衣物穿得都不算多,偶尔有身材较好的阿姨,往往都衣着清凉地会搂着几个中年男人。   途中,还不忘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林溪。   林溪心里有些说不明的滋味。苏眠,那么安静怯弱的女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吗?   林溪敲了敲苏眠家的门,没有人应。   她按照苏眠说的,阿妈如果没在家接客的话,那钥匙一般都会放在门口的地毯上。   林溪把钥匙拿出来插进去。   屋里很空,只有一个卧室,客厅里明晃晃放着一张床,床单上还有没干的水渍,混合着劣质的女香和男人的汗腥味。   林溪走进卧室,卧室里倒是十分整洁,她打开苏眠说的书桌抽屉——   “咔哒”一声,仿佛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被打卡。   里面放着的,是一支银色的钢笔。   钢笔下面,是满满一摞的画。   那一摞的画上,每一张,都画满了一个男生的模样。   有的是他在看书,有的是他在打球,还有的是他在喂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他清俊的模样,尤其一双眼睛,凛冽深邃。   只是,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用很轻很轻的笔触写着:“江斯年。”   -   “江斯年?”   江昊靠在校门口的墙上,他一边玩着打火机,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林溪。   “你找他干嘛?”   林溪看着眼前的学生,这是她从巷子口抓到的学生:“有人让我把一些东西给他。”   “谁?又是哪个小女生给他的情书?”江昊非常不屑,“给我就行了,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他就是个冰块,不会喜欢任何人。”   林溪勉强笑了笑。   怎么看起来那么斯文的江斯年同学,会有这么一个……跋扈的弟弟。   江昊不耐烦地伸出手:“东西拿来吧,我看看谁给的。”   “苏眠给的。”林溪把用袋子包好的钢笔和画交给江昊。   谁知道江昊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僵住,然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不屑地开口:“哦,我知道,就是那个跳楼的嘛。”   林溪的手顿住,她把袋子收了回来,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男生。   “我知道她,她妈是出去卖的,亲爸是谁都不知道,她才高二就和别的男人那个,结果被拍下来,发网上了,还是发的那种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她受不了就跳了。”   他说着,还拿出一张照片在林溪面前晃,照片里就是几乎半.裸的苏眠,她那双大眼睛依旧水灵灵地看着镜头,,但姿势却不堪入目,最过分的是,旁边的男生被打了马赛克……   林溪看着眼前江昊把这一切当谈资的样子,浑身上下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心底涌起。   她没想到清阳中学作为全国都排名前列的学校,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垃.圾学生。   “首先,且不说这些图是不是真的,她还只是个高中生,这些照片流出来,无论如何,她都是受害者;其次,死者为大,你这样背后议论她,你不怕晚上她会来找你吗?”   江昊往地上扔了一根烟头:“找我?老子把她打得妈都不认识,再说,这世上有什么鬼。”   他的话音一落,巷口里忽然平白吹起了一阵穿堂风,吹得有些莫名的邪。   江昊稍微有些怕了,他咽了咽口水,破口大骂:“臭.婊.子,死了还装神弄鬼?”   他骂完,诡异的风终于停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他的下巴就狠狠挨了一拳。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凛冽深邃的眸子。   “江斯年……”江昊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江斯年,“你打我?”   江斯年挽了挽袖子,似乎还想再来一拳。   “从来不生气、礼貌待人的班长大人,竟然打我?还是在校门口打我?”江昊笑开来,周围有其他路过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喜欢那个不要脸的女的吧?”   江斯年没有说话,只有小臂上的青筋鼓起。   江昊彻底笑了:“不行,我要把这事儿告诉我们那个便宜爸,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好大儿,是怎么喜欢上一个不要脸的婊.子。”   江斯年再也忍不住,这次他再次目光狠厉地抬起手,却被赶过来的保安拉住:“同学,你们在干什么!”   ……   等到一切平息下来,江昊挑衅地笑了笑,扬长而去。   江斯年微微喘着粗气,他的喉头动了动,终于开口说话,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喑哑:“你刚刚说,她有东西给我……”   林溪把她收起来的画和钢笔交给眼前的少年。   “这些是她,让我给你的。”   -   “江同学,你好,我叫苏眠,是你隔壁班的同学。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路上全是落下的桐花。我的自行车没停好,把一整排的自行车全部弄倒。   那是我最尴尬的时刻,但没想到路过的你,会停下来帮我。   你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把自行车都一辆辆扶起来,然后离开。   那是我来清阳中学的第一天,我看到你身上和我一样的校服,第一次庆幸自己考进来了。   第二次见你,是你在升旗仪式上,穿白色校服很好看,很多人都在看你,不止我。头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原来你叫‘江斯年’。   后来,我借着无数个借口,比如送作业啦,比如到你们检查卫生啦,比如好多比如……偷偷见过你好多次。   包括上一次月考,我和你分到了一间考室,坐在你旁边,以至于做英语听力的时候,我手心里全都是汗。考得很糟糕。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你离开的时候,忘了带走你的钢笔。   我本来可以还给你的,但是我非常卑劣地没有。   我拿它画了好多好多的简笔画。   我想,等高考结束后,我就把它们连同这支笔都给你吧。   然后鼓起勇气告诉你:   你可能不知道,你真的,占据了我,一整个青春。”   江斯年默默地翻看着这一张画。   每张画后面都有一排密密的小字,小字拼起来,就成了一封……   没有落款的信。   江斯年靠着车窗,看着路过的穿着校服的人群,好久好久,他才极其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   黄昏,天悦别墅。   林霈齐坐在地板上,认认真真拼着拼图。   旁边的闻陵,依旧是坐在书桌前,手指时不时地滑动一下平板,应该是在看什么资料。   林溪有些忍不住,她打开手机开始输入“苏眠”的名字开始搜索起来。   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关于苏眠的图片爆料,最初是一个叫“江日天”的微博博主发出来的,后来有了一些水花后,他的微博被封了。   于是他就转战一些黄网,随着他打上清阳高中的tag,一下子热度就起来了。   渐渐的,关于这些苏眠的图片,像野草一样疯狂传播。   ……   到最后,也就演变成了完全不可控的景象。   直到被众人唾弃的少女,再也承受不住流言蜚语……   林溪的指尖停留在苏眠那些污秽的图片上,久久未曾移动。   就在她准备关掉屏幕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   她又把图片放大数十倍。   像素点不对!   这个图!不对劲!   它绝对是被处理过的!   林溪看向旁边看着电脑的闻陵。   她认真地问他:“你是不是计算机很好?”   闻陵挑挑眉,似乎在等她往下说。   “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林溪打开那个已经连微博都清空的博主主页。   “这是他的微博,这是他在黄网上的id……”   闻陵瞟了一眼,随后打开他自己的电脑,开始敲击着键盘。   两分钟后,他看着林溪:“这个人的ip地址是清阳中学。”   林溪彻底愣住。   清阳中学,是谁,到底是谁会这样害一个无辜的女生呢……   一片沉默里,闻陵忽然出声:“如果我帮你找出来了,你打算怎么感谢。”   林溪愣住。   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   闻陵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溪,盯得林溪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片刻后,他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冷淡,仿佛刚刚的问句没有发生过。   “我们没办法根据ip地址定位到具体的人,但他在网站里有一个加密相册,我刚刚破解了。”   闻陵把他手中的电脑移过来,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张脸——   是江昊。   作者有话说:   嘴强王者江老太。   你大妈永远是你大妈。 第十七章   林溪点开那个相册, 连手都忍不住颤抖。   相册里没有他和苏眠的照片,一张都没有!   “他发的这张照片,我搜过了, 里面的这个男人也是他从这个网站里随便下载的一张图。”   林溪看着闻陵找出来的原图, 原图是一对夫妇,经常在这个网站做专业的福.利图……   只是因为苏眠和那个女主角的身形较为相似,所以就被江昊移花接木用来安在苏眠的身上。   林溪想不通, 到底是为什么, 安静乖巧的苏眠会被这样一个人渣盯上……   “江昊和江斯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们的父亲叫江潮,是江氏汽车集团的创始人, 江斯年是他原配所出,江昊算是他的继弟。”   闻陵平静地叙述着他查到的资料, 豪门的秘辛大多干净不到哪里去, 他已经司空见惯。   林溪:“江氏汽车集团,意思是即使我们把江昊做的这些事捅出去,我们也拿他没办法是吗?”   闻陵没有说话,其实如果需要的话, 甚至不用知道江昊做过什么,他也可以让江家付出代价。   但此刻闻家那几个堂叔伯从未消停……   林溪忽然出声:“闻陵, 这…是什么?”   闻陵抬头, 看着相册里的其他图片。   全都是江昊偷拍的女生的裙底——   有蕾丝的,有棉布的,还有穿了打底裤的……   林溪看得头皮发麻:“太恶心了, 这真的是一个17岁男生做出来的事吗?”   “男生学坏, 几乎都是一夜之间的事。”闻陵说话的时候, 瞥了眼林霈齐,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林霈齐被未来的他们教育得很好。   林溪也看了眼霈齐,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闻陵正认真地盯着她看。   林溪莫名有些发怵,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赶紧移向屏幕,清了清嗓子:“无论如何,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她温和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绝不会让苏眠白死。”   闻陵看着她,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被激起了兴趣。   林溪拿起手机给江斯年把电话打过去:   “江同学,合作吗?”   ——   江斯年挂掉和林溪的电话。   他站在天台边上,向下看去。   川流不息的人潮从马路上飞快地驶过去,哪怕这里曾有人去世,可生活依然照常地运转,没有停留半分。   凭什么。   凭什么,有的人可以就此遗忘。   江斯年拿出手机给江昊发了条短信:“明天来见我,江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争,都给你。”   江昊很快就回复:“你争也争不过我吧,妈死了,现在还没谈成的女朋友也死了。哈哈!地址发一下。”   江斯年深吸一口气,忍住手指的颤意,把地址发过去。   末了,关掉手机屏幕。   少年人闭上眼,张开胳膊,有风从他空荡荡的校服袖子里吹过去,靠着天台上摇摇欲坠的生了锈的栏杆。   苏眠,当时的你,也是这样的感受吗。   ——   “苏眠,你当时一定很痛吧……”   林溪趁着林霈齐睡过去后,才给苏眠打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里女生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随后她摇摇头:“有些忘了。”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问林溪:“江同学,他…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林溪想了想补了一句,“但当他听到江昊污蔑你的时候,他打了那个男生一顿。”   苏眠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江同学从来不会打人……”   “你说,会不会江同学也喜欢你啊?”林溪试探着问出口。   苏眠立刻否认:“不可能!”   否认完,她又低下头语气里有一丝怅然:   “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都对谁都有温和有礼,生气江昊那样侮辱女生才会仗义出手吧。”   林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如果苏眠在她眼前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抱抱她。   “无论如何,姐姐,谢谢你帮我把我想寄的东西寄出去了,其实就算是我还活着,我可能都没有勇气寄出去……现在,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林溪摇头,温和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不,苏眠,不该这样的,我也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的,你相信我,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   深夜,林家大宅。   姚虹躺在病床上,她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十分虚弱。   林昭昭端着一碗药汤进来。   林昭昭语气柔和:“妈,我把药熬好了,你快起来喝一点吧。”   “乖宝,别累到。”姚虹接过来喝了两口后,她才注意到林昭昭原本水水的眼睛里一片通红,一看就是偷偷哭过,“怎么了,昭昭,你是不是偷偷哭了?”   林昭昭摇摇头。   “是不是还在想网上那些风言风语?别怕,等你爸和江氏汽车集团合作成功了,只要拿下这个大单子,看谁还敢欺负我们林家的千金……”   姚虹说到一半,林昭昭的眼泪彻底挂不住了,她整个人哭得不行,轻轻趴在姚虹的肩上:“妈,我只是觉得遗憾,为什么我不是您的亲女儿呢。”   “胡说,你怎么不是妈妈的亲女儿了?你就是妈妈心尖上的肉!”   林昭昭哭得更厉害了:“可是妈妈,我替你不值,我们这次和江氏汽车的合作可能真的不太能行了,昨天我和爸爸在去找了江老太太,她说绝对不会和我们合作的,就是因为林溪!”   “林溪?那个丫头她又做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我们在江老太太家门口遇见她了,而且江老太太房间里都是林溪的香水味,肯定是她跟江老太太说了什么话,江老太太才这么不待见我们。”   推开门进来的林文忠,乍然听到这句话,他皱了皱眉:“没有证据的事,别这样说,我们生意上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林昭昭一时语塞。   林文忠:“我今天已经跟江总谈过了,他不会因为他母亲的事就和我们难看的,只是他和江老太太的关系不太好,加上那天她的猫死了,我们应该是只是正好撞枪口上了。”   林昭昭低下头:“是,爸爸说得对,我不该随意乱揣测姐姐。”   林文忠没有多说,接过药碗,开始喂姚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昭昭的指甲死死地扣紧手心。   下一秒,林昭昭的手机一阵震动,她拿起手机,是一条短信:   林溪:「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你给我下药的证据,想不想知道?」   ——   世茂大厦。   电梯门打开,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精致女人走进去,黑色的短裙把她面容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   虽然她戴着厚厚的口罩和墨镜,看不出面容,但也能猜到那薄薄衣料下包裹的是多么诱人的身材。   为此,江昊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甚至试图搭讪:“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明星?”   林昭昭根本不想理他。   眼前这个男生明明是个高中生的模样,眼神里却充满了猥琐的感觉,那种视线让她极度不舒服。   她非常冷淡地说了声“谢谢”。   江昊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叮”的打开,林昭昭率先走出去。   进了餐厅,林溪已经在最角落的位置里等着她了。   林昭昭坐下后直接进入主题:“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林溪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其实那天,方岩他们压根儿没给你下药,他们胆小,只敢灌醉你,那药,是我让人下的。”   录音里的女人,声音婉转轻柔,浑然就是眼前的林昭昭本人。   林昭昭的立刻摘下墨镜,她皱紧眉头:“你居然敢偷偷录音!”   林溪默默地把手机收回,挑了挑眉:“不好意思,和你在一起,我随时随地都录了音,包括现在。”   林昭昭气得接连喘气:“说吧,你要什么。”   “要你也给自己下药,然后被老男人占便宜,再发到网上供众人唾骂。”林溪说得很淡定,但每个字都是她不想回忆的过往。   林昭昭:“你是不是疯了?”   林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昭昭:“开个价。”   林溪:“没有价,我也不要你的钱,我的要求就是这么点儿,你做到了,我就再也不招惹你。”   “真是个疯子!”林昭昭再也不装不下去温柔模样,她狠狠骂道。   等骂完后,她忽地气极反笑,“你发吧,我无所谓了,反正我不会认,我会找专门的机构鉴定你这是合成的,不会有人信你,爸爸妈妈也会花钱帮我找公关机构摆平这件事。”   林昭昭凑近了林溪,小声开口:“林溪,只有你这种没人爱的人,才需要搞这些动作。”   说完,她拿着包大摇大摆地离开。   只有走出餐厅的时候,她忍不住小声骂了句:“什么破餐厅,连杯水都不干净。”   说着,她走进洗手间。   在她进去之后,江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满是贪婪和欲望。   下一秒,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   林昭昭坐在马桶上刷着微博,本想看看关于她和尹诚的谣言进行到什么地步了,却没想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为演员的直觉告诉她,就好像有镜头一直在对着她一样。   可这里是厕所,怎么会有镜头呢?   林昭昭转了转身子,厕所里一片正常。   就当她提起内.裤,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猛地回头——   正好看见从旁边坑位延伸过来的一个小小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微型摄像头。   林昭昭被吓得忍不住都退后两步。   林昭昭颤抖着手,伸手要去拉开厕所隔间门。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边却猛然浮现出了林溪的那句话:   ——“说吧,你要什么。”   ——“要你也给自己下药,然后被老男人占便宜,再发到网上供众人唾骂。”   对,是林溪,一定是林溪故意把她骗到这里来!再找人偷拍她!   然后就可以把她的照片放到网上,供所有人唾弃……   不,她不会让林溪得逞的。   林昭昭一边若无其事地走出厕所,一边拨响警局和记者的电话。   江昊终于听到熟悉的高跟鞋走远的声音了。   他打开手机,仔细欣赏着刚刚拍好的照片。   这一看,差点没把鼻血看出来。   真是极品,皮肤白得跟雪一样。   那腿,光是看一看,就知道有多笔直紧实,简直无法想象,摸上去,该有多神仙。   可惜这个女的太警觉,没有拍到最隐蔽的地方……   江昊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某个地方像着火一样。   他索性掏出自己的玩意儿开始动了起来。   半响,他终于结束,像以前偷拍后一样大摇大摆离去。   可就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没想到两个警.察涌出来,直接把他撂倒在地。   旁边还有一窝蜂的记者涌出来,他们手里扛着长枪大炮。   “您好,有人爆料你是受林溪的指使来偷拍的?”   “请问您为什么会想到要偷拍女性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吗?”   ……   林昭昭戴着墨镜往后挪了挪,显得十分楚楚可怜。   江昊挣扎着要起身,却没想到被警.察撂得死死的。   江昊挣扎着,双手却还是被铐住:“什么破林溪,你们在说什么,老子不认识,赶紧把老子放了!”   “你们敢铐我?知道我爸是谁吗?江氏汽车,老子家开的,知道吗?不把你们都告死……”   其中一个警.察打开他的手机,发现了一堆偷拍的照片,里面全都是各种女生的下.体。   警.察看了都忍不住破口大骂:“管你爸是谁,我只知道你真他.妈不是人!”   旁边的记者一听更来劲了,什么,这人是江氏汽车老总的儿子?   woc什么林溪,那是一个十八线女演员能指使得动的吗?   这么大一集团老总的高中生儿子,躲在女□□,这才是天大的新闻啊!   记者们拿着相机拍得更加咔嚓起劲儿了。   只有林昭昭,听到他的话,愣在了原地。   这个人,是她爸爸想合作的□□的老总儿子?   完了,她好像闯大祸了。   ……   ——   当天晚上,微博空降热搜:   #知名女星林昭昭厕所被偷拍#   #疑似江氏汽车集团老总的高中生儿子!#   两个话题一出,所有人都炸了。   “我们昭昭好可怜,能不能干掉这个小杂碎啊!”   “怎么干掉?江氏汽车集团可一直都是新能源汽车的龙头企业,他家的小公子谁敢动?”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我听说厕所里都发现他的jing液了,这个人一看就是个惯犯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妹子被他害过!”   “爆个料,前段时间苏姓妹子全网疯传的照片就是他发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那个图还是老子淘宝店接的单,这人也太烂了……”   “我是那个苏同学的校友,她已经因为这件事去世了……”   “妈的,这江昊身上可是背了一整条人命啊!”   这个匿名爆料一发出来,整个微博几乎再次瘫痪。   一半是林昭昭的粉丝在控评,她家的粉丝战斗力极强,之前一直因为尹诚的事情被黑,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洗白,这次抓紧机会疯了一样宣传洗白。   另一半是□□的对手公司,他们往死里把事件往“未成年人性.教育”“少年犯罪”“网络隐私”等热门话题上靠。   一整套流程下来,江昊被锤得不能再锤,连带着江氏汽车集团的股价也一跌再跌。   ——   “混账!”   江潮拿着捉起书桌上的一个相框狠狠砸到江昊的脸上。   他躲也没躲,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直直落下,落到地上碎裂的相框上,那是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他、他妈妈、江潮,还有江斯年。   江昊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江昊扯了扯嘴角:“哦。”   “我辛苦大半辈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畜生玩意儿,你能不能跟你哥哥好好学学?”   江昊冷笑一声:“我哪里学得过来,他可是继承了您和您原配夫人的优良基因,我和我妈不过是您喝酒时闹出的意外,放古代,我们就是填房和填房的儿子!”   江潮气得胸口接连喘气,他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江昊死死瞪着江潮,随后他直接摔门而去。   ——   清阳中学。   江昊推开天台的门,他刚走上去就发现上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江斯年,你干嘛,又来这儿凭吊那个婊.子?”   江斯年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楼下面的一切。   江昊依然骂骂咧咧:“今天这一切是不是你算计的?你故意把我约出去,又故意叫了那个女明星?”   “是。”江斯年承认得坦坦荡荡。   “妈的,你知不知道网上把我骂成什么样了?我现在一打开微博都是铺天盖地的辱骂。”   江斯年神态依旧平静,他当然知道,甚至还有一些p他和男人的图。   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连苏眠当初承受的一半都抵不上。   江昊抬起头,死死盯着江斯年:“你说好的不和我争家产呢,结果玩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我没有想过和你争。你妈带着你进江家来的时候,我一看你的岁数就知道,你是在我妈还没去世时就生下来的,但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爸的错。”   江斯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却又晦涩艰难,“但我至今都想不到,你为什么会把主意动到她身上。”   江昊听了后,忽然笑开来:“我捡到过你的手机,那也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从小品学兼优的江班长竟然也会在背地里偷拍女人,后来我就去查,发现那个人的妈就是个婊.子。我就想,跟她开个玩笑吧,没想到,她这么禁不起开……”   江斯年没说话,但他的牙关却咬得紧紧的,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想把这人从高楼推下去的欲望,好久,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嫉妒你啊。”   他忽地凑近江斯年,小声开口:“凭什么,凭什么从小什么都是你最好,凭什么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   江昊说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距离江斯年越来越近,似乎想要将这些年的不满悉数发泄。   直到他踩到了地上一支遗落的钢笔,因钢笔的滚动,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栽倒……   身体重重地撞向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生了锈的栏杆。   “咔哒”一声,栏杆断裂。   最后一幕,是江昊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   江斯年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再见。”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支银色的钢笔。   ——   “姐姐,谢谢你。”   苏眠在手表屏幕里认真地对林溪鞠了一躬。   “谢谢你还我清白,谢谢你让恶的人付出代价。”   林溪连忙摆手:“你不用谢我,其实,这件事也离不开江斯年的帮助。”   苏眠看了眼旁边墙上的时钟,她垂下像鸦羽一样浓密的睫毛,“我可能没有机会谢他了,我的时间要到了,姐姐。”   林溪看了下,还有2分钟指针就指向了“12”。   林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把你想说的,录下来,我帮你交给他。”   苏眠的眼里一下子又有了光一样。   她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林溪:“谢谢姐姐。”   然而说完,她又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要说什么。   “请帮我告诉他,”到了指针还是最后三十秒的时候,安静的夜里,她终于出声,那声音里似乎还带了些笑意:   “江同学,祝你未来能遇到喜欢的人,做喜欢的工作。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   江家别墅。   “江斯年是你儿子江昊就不是吗?”   “你闭嘴,你怎么教的小孩,教出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来!”   “那也比杀人犯好,我看江昊就是他推下去的!”   “人家警察都说了,江昊是自己踩到东西,不小心掉下去的……”   “够了,我真是受不了你,我回去看我妈!”   ……   昏黄的台灯照在床前,江斯年戴着耳机,少女清甜的声音,仿佛把外面客厅的吵闹都隔绝开来。   “江同学,祝你未来能遇到喜欢的人,做喜欢的工作。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江同学,祝你未来能遇到喜欢的人,做喜欢的工作。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   这时候,十七岁的少年,还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像空了一块。   他拿起电话打给林溪:“林姐姐,我想问一下,我们烧给已故之人的东西,他们真的会收到吗?”   林溪:“我也不知道,但你可以试试。”   ——   “苏眠同学,你好,我是你隔壁班的江斯年,抱歉,这么久才试着给你写信。   你的画与钢笔我都已收到了,画得很好,谢谢你。   我认识你,可能比你认识我还要早一些。   你可能不记得了,十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那时候我还不太懂得什么叫难过,我只是在海边漫无目的地站了一下午。   雨下得很大,我没带伞,就在雨里一直淋着。   我以为没有人会记得我。   直到我发现了我身边的大石头缝里放着的一把透明的伞,你跑得很快,扔下就跑了。但你的笑容我一直记得。   后来再见面,是初升高的考试上,有人甩钢笔的墨水,差点甩到我身上,你却直接帮我挡了,黑色的墨迹糊在你黑色的短袖上。   还是你那样的笑容,我记得你说,‘他的衬衫是白的,弄脏了肯定会被骂的,但是我是黑色的,弄脏了也看不出来’。   我记得,你考桌上的名字叫‘苏眠’。   ……   苏眠同学。   你可能不知道,你所说的每一次偷看,我都知道,因为我会在你把目光移来之前先躲开;你所说的故意来我们班检查我也都知道,因为我会故意晚回家半个小时,在学校只等着你来检查。   还有很多很多,你所有的故意同样是我的蓄意。   包括那支钢笔,我知道你拿走了,我想的和你一样。   等高考后吧,高考后我就来跟你要这支笔。   和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再也等不到了。   苏眠同学,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祝福你。   下次见面或许我已经七十岁,而你依然十七岁,希望那时候你不要说我头上的白发太多。   无论如何,我会记得把钢笔还给你。”   有风吹动洇墨的书页,她是不是已经读到了?   ——   天悦别墅。   林溪拿着包从别墅里走出去的时候,刷着微博下对江昊的评论。   她终于心满意足。   直到刷到有一条:“求来个大神破解一下这个人渣的黄网加密相册,我倒要看看他里面放了些啥。”   林溪顺手就留言:“那个不是很好破吗?”   网友:!这是要人家网站的加了密的啊……你跟我说好破,你在逗我呢吧?   林溪:???   林溪:……   我去,林溪的脑子猛然炸开。   诸多事情串联在一起,林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走到保安亭,问出了那句话:“大哥,请问一下,最里面带湖那栋别墅的主人,是不是姓‘闻’啊?”   保安:“是啊,姓闻,可惜几个月前出了事儿,出行都还要坐轮椅……”   林溪:“…………”   林霈齐,说好的你爸爸是园丁呢。   下一秒,林溪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您尾号8158的卡收入1000000,当前可用余额为……附言:“让闻陵活下去”任务完进度10%。】   作者有话说:   林溪:你演我!!!   发现未来老公是大佬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十八章   林家别墅。   明明已经午夜十二点了, 客厅里依然灯火通明。   依稀有女生呜呜咽咽的哭声。   林昭昭的眼泪挂在脸上,整个人楚楚可怜。   “对不起,爸,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家的……”   林文忠整个人已经气得脸都涨得通红, 向来不说重话的他,终于忍不住顺口回她:“就算不是他儿子,你忍一忍不行吗?他也没偷拍到你什么……”   “爸!”   林昭昭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文忠。   旁边的姚虹听到声音后, 直接把药碗扔到地上:“林文忠你什么意思, 你说这话你不昧良心吗?”   林文忠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但他男人的尊严让他依然胀红着脸,没有低头。   “我说的是事实, 她也没有吃亏,但现在我们和江氏的脸面算是彻底撕破了。他们的股价跌了还可以再涨回来, 但我们的合作没了就彻底没了。”   林昭昭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 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原来我在爸爸心中比不上那些股票……也是,我本来就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林昭昭说完,拿着包就往外面走去。纤瘦的背影里满是决绝。   姚虹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可是没走两步, 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但林昭昭即使听到了声音,她也只是加快了脚步, 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林文忠赶紧把姚虹扶起来, 可是姚虹一把将他推开:“林文忠,商人重利轻别离,我就知道, 你根本不会考虑我女儿的感受!你滚!要是昭昭真不要我了, 这个家我也不会多待了!”   姚虹说完, 一阵剧烈的咳嗽, 仿佛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直到她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夫人——”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林文忠坐在书桌前,接连叹气,他打开抽屉打算重新找一下公司的报表看,才发现在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只黄色的平安福。   “爸爸,这个……给您。”   少女怯生生的声音,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里面装满了希冀。   那是林溪刚回到家里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那时急着要去国外出差。林昭昭跟他暗示想要帮忙带一条水晶项链回来。   只有林溪,问她要什么她也不说。   最后要出发的时候,才塞给他一个平安符,说是去法明寺求的。   可他当时嫌土,也不适合在谈生意的时候戴,就一直放这里面了。   唉,现在想起来,她,那个时候,也是需要他这个爸爸的吧?   她一个小女生,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前几天看到她也太瘦了……   林文忠犹豫着,给她发了一个微信过去。   打字的时候,他屏住气息,手心里竟出了汗。   「溪溪,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花吗?」   下一秒,微信弹出弹窗: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林文忠:……   他女儿把他删了???   ——   林溪躺在床上,她拿着手机,那天一回家就把林文忠删掉的她,并不知道林文忠给她发了消息。   她现在只是在发愁。   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回宋老师这个消息。   宋老师:「林小姐,下周一是我们的开学第一课,可以让霈齐带一份家庭自制美食蛋糕来学校分享给小朋友们哦~记得在群里分享亲子diy的过程!」   林溪害怕的不是做这个蛋糕,而是她刚刚看了,家长群里其他人发出来的照片,都是一家三口和谐得不行的照片。   有的是爸爸搂着妈妈,小朋友挤在中间捧着蛋糕~   还有的是爸爸妈妈亲亲,宝宝像个电灯泡……   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只有林溪还没有发。   林溪看着闻陵的头像,她无数次点开,又不知道怎么说。   尤其是在她收到了那任务完成的一百万以后,更惴惴不安了。   这样的大佬,十年后的她,到底是怎么泡到的啊!   她鼓起勇气给闻陵发了条消息:“周一霈齐的班级有手工活动,需要家长陪同DIY,明天我来你家一起做?”   半分钟后,那边发过来一条消息。   “嗯。”   ——   林溪过去的时候,闻陵已经让人备好了材料。   林霈齐腰上系着一个围巾,手上正生疏地打发奶油。   “妈妈,快过来我们一起做蛋糕,老师说做完了要拍照的。”   林霈齐嗒嗒跑过来,脸上还沾着奶油。   林溪帮他把小脸上的东西擦掉,然后她偷偷瞥了眼旁边的闻陵,他正拿着手机在看菜谱。   闻陵看了林溪一眼,又看了眼林霈齐手里的奶油:“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他也挽起袖子开始帮忙打黄油。   林溪:“需要我做什么?”   闻陵头也没有抬:“你休息吧。”   “可老师说要一家三口一起做。”   “那妈妈你去洗草莓吧。”林霈齐的声音脆脆的。   林溪把洗好的草莓端出来后,才开始偷偷地观察闻陵和林霈齐。   这样看,他们长得确实十分相似。   一样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型的轮廓也十分相似,就连双眼皮的褶子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林溪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目光渐渐向下移动,移到闻陵坐在轮椅的双腿上。   小腿没有的他,未来是怎么和她生出儿子的……   他们之间真的会有传说中的夫妻生活吗……   林溪越想越浮想联翩。   直到一道天真稚嫩的声音响起:   “妈妈你为什么盯着爸爸的大腿根看?”   林溪:“……”   闻陵也淡淡扫过来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思。林溪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的耳朵飞速蹿红,整张脸都烫得不行:“我是看他腿上好像沾了面粉。”   林霈齐看过去,果然闻陵的西裤大腿中部上沾着一点面粉。但是闻陵手上满是面粉和黄油。   他脆生生开口:“妈妈,你帮爸爸弄下来吧。”   林溪:“…………”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感受到闻陵灼热的视线,她试探着拿起旁边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到他的大腿中部……   他的大腿肌肉也仿佛紧绷了起来。   隔着手帕,林溪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绷直僵硬的大腿。   终于,林溪将那抹面粉擦了下来。   林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抬头时,她清楚地看到了闻陵脸上一抹消失而过的笑意。再仔细分辨,却又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她只有生硬地岔开话题:“那什么,我们来拍照吧。”   闻陵:“嗯。”   林溪把手机用自拍杆固定好。   然而,等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却怎么都很别扭。   林溪和闻陵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小小的林霈齐站在中间。   然而,怎么拍,却怎么疏离僵硬。   林溪:“要不然,您笑一笑?”   闻陵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视线像冰块一样,仿佛能把她给瞬间冰冻。   好吧,看来让大佬笑比较困难。   就在林溪准备放弃的瞬间,闻陵却轻轻出声:“不是笑不笑的问题,是姿势的问题。”   下一秒,闻陵揽过林溪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咔嚓”照片定格——   小小的林霈齐站在中间,他手上捧着一只小小的草莓蛋糕。   站在他身后的林溪把肩膀靠在闻陵的肩膀上。   俊男靓女,登对至极。   只有林溪,没人看到的耳根上浮起的淡淡粉红。   ——   星期一。   林霈齐坐在教室里,他把草莓蛋糕带给新的同学分享,虽然新的同学没有小胖那么有意思,但是也很开心。   下课时间,小同学们一边分享着彼此的蛋糕,一边聊着自己见过最神奇的事情——   前桌王小卓家里是做生意的,非常豪气地炫耀:“你们吃过大海参吗?我们家有一面墙那么多的大海参!”   后桌张猛说:“你那算什么,我叔叔家养老虎,好几只大老虎,但他们一点不会伤害人,还听我叔叔的话,可以随便让人摸!”   张猛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惊讶不已,赞叹称奇。   毕竟,大老虎对四五岁的小朋友们,威慑力太大了。   张猛问林霈齐:“到你了,你家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林霈齐歪着脑袋想了想,他非常骄傲地举起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我有一个能给鬼打电话的手表。”   几个小孩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   “你就吹吧你,那我的手表还能够给仙女打电话呢!”   “真的可以,我给科学家鬼叔叔打过电话,还有明星姐姐……”林霈齐红着小脸蛋,试图争辩,但是没有人信他。   上课时间到了,老师走进来,拍了拍手:“大家安静一下,上课了。”   其他几个小朋友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同桌宋美美,认真地盯着林霈齐手上的手表看。   ……   放学后,林霈齐背上小书包,正准备离开。   可是同桌宋美美却忽然伸手拉住他的小书包带子——   “佩奇,你的手表真的能给鬼打电话吗?”   “真的!”   林霈齐拍拍胸脯。   “那你可以给我姐姐打电话吗?”   宋美美睁着大眼睛看着林霈齐。   炽热的阳光下,小姑娘的声音凉幽幽的:   “我姐姐,被我妈妈给吃了。”   作者有话说:   林霈齐:最强助攻~ 第十九章 (二更)   林霈齐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第一反应是宋美美在吹牛, 她还在进行刚刚他们比拼谁家有最神奇的东西的比赛。   可是宋美美表情非常认真:“我姐姐三天前失踪了,但是我妈妈跟别人说,她是回外婆家了, 可是我们外婆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林霈齐心里有些害怕:“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被你妈妈吃了?”   宋美美看了看周围, 她忽然掏出一片小小的、像硬壳一样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霈齐拿过来仔细观察,他看不出来,这个方方的、泛着白色的东西。   宋美美压低了声音:“是我姐姐的指甲。”   林霈齐吓得当场就把指甲盖落地上了, 指甲盖上那种粗粝的感觉, 让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宋美美赶紧弯腰捡起来, 小心翼翼放好。   “这是我在我妈妈的床下找到的,还有姐姐的头发也在。”宋美美顿了顿, 说,“前天我回家的时候, 家里后院有很重很重的血腥味。   “我和我姐姐都不是我妈妈亲生的, 我们是她领养的小孩,爸爸去年也去世了,我和姐姐都觉得,妈妈领养我们就是为了吃掉我们。因为她经常会炖很多奇怪的汤药给我们补身体, 有时候在夜里她还会说梦话,说, 再养大一点就可以吃了……”   林霈齐吞了吞口水, 呆呆地看着宋美美,阳光下,小孩的脸白得不像真人。   “但是上个月, 她的梦话改口了, 她忽然说, 养大了, 可以杀了。然后我姐姐就失踪了……”   宋美美小声开口:“你可以用手表给我姐姐打个电话吗?”   林霈齐:“你说一下电话号码吧。”   宋美美念了一串数字,林霈齐认真地一个一个按下号码。   可是,对方那边却只始终显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林霈齐:“好像打不通。”   宋美美有些沮丧,但还是认真地跟林霈齐道谢:“谢谢你。”   宋美美背着书包往外走。   走了两步以后,她更加沮丧地出声:“可能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林霈齐抬头看着她:“为什么?”   宋美美:“因为我可能也要被吃了,我妈妈昨天说了梦话,她又说养大了,可以吃了。我想,该轮到我了吧。”   宋美美说话的时候,眼泪还挂在脸上。   她转过身离开的时候,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   林霈齐忍不住出声叫住她:“等一下。”   宋美美回过头看着他。   “我陪你回去,然后我们报警吧。”   宋美美咧开嘴,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佩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林霈齐拿出手表,给林溪打了个电话,可是打了三声都无人接听,于是他又问了下宋美美家的地址,他拿出铅笔写了个小纸条,交给门口的保安叔叔。   “叔叔,我叫林霈齐。如果等下我妈妈来接我,你帮我跟她说,我去宋美美家里了。我和这个同学出去玩了。”   保安看着这可爱的小男生,大方地冲他们挥了挥手:“行,注意安全啊。”   等到他把小纸条收好后,再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有些纳闷儿:他和谁去玩儿啊?这儿就他一个人啊。   ——   从拍摄现场里出来,林溪脸上的妆都还没来得及卸,拿起包就要往外走。   她跟小满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接小孩放学了,后面的片子你帮我盯一下吧。”   小满点点头,答应下来,但隔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林小姐什么时候有小孩了,她好像没有听文老板说起过啊?   林溪今天的拍摄催得有点急,闻陵也忽然要出差。所以她今天和林霈齐约好了让他放学后等自己半个小时。   只是,当她打开手机,才发现林霈齐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赶紧拨过去,那边却显示的是无法接通。   她赶紧打车去林霈齐的学校,可是幼儿园的老师说一放学他就走了。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直到她在学校找了很久,门口的保安才犹犹豫豫开口:“你是不是林霈齐的妈妈啊?”   林溪赶紧点头。   保安把林霈齐留下的小纸条交给她。   保安:“我记得,你家小孩说他要和同学出去玩,但是当时我看就他一个人啊。”   保安的这句话仿佛一记猛锤,让林溪的心犹坠冰窖。   林溪赶紧打电话给闻陵,她的声音颤抖:“林霈齐不见了,我怀疑他,他可能被……鬼带走了。”   “别着急,他们有留下什么东西吗?”闻陵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林溪的心稍稍平静了一瞬。   她颤抖着手打开那张林霈齐留下的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美味饭店。”   ——   美味饭店。   这个饭店和其他的饭店不一样,它修在城郊一个巷子深处。   七拐八拐的胡同,像是故意让人找不到路一样。   幽深,安静。   等真的到了美味饭店的时候,才会发现,它的外面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楼,但诡异的是,它的隔壁,甚至隔壁的隔壁,周围的好几家门面都是空空的。   仿佛是在故意躲避着这一家店一样。   林霈齐背着小书包跟着宋美美走进店,店门口修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台阶,林霈齐要很用力才能迈过去。   但是宋美美没能迈过去,她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林霈齐赶紧把她扶起来。   她的小手很凉,但依旧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你,我们得小声一点,现在我妈肯定在睡觉,她晚上才会起来工作。”   林霈齐点点头。   他们蹑手蹑脚走到后院,“我姐姐剩的身体应该被埋在了后院树下,等我们找到她,我们就给警察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好不好?”   林霈齐嘎吱推开后院的门。   可是大门推开,后院里堆着的,却只有一个个笼子。   有的笼子里放着蝙蝠,有的笼子里放着长毛绿眼的像猴子一样的东西,还有的笼子里放着密密麻麻的蜘蛛。   整副景象看起来诡异至极。   “这些是你妈妈养的宠物吗?”林霈齐出声问道。   宋美美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来过后院,妈妈把这里的门锁得紧紧的,我也没见过这些。”   等到林霈齐再往前走了两步,后院那块垂下的布帘子后面,却走出来一个华发的阿姨。   她看到他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着他们,她的手上还戴着带血的手套,脸上密密麻麻布满着可怖的红色印记。   宋美美恐惧地喊出口:“妈妈。”   林霈齐连连往后退,差点摔倒在桶里。   “你是谁?”宋玉萍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小男孩,她手里拿着菜刀,一步步逼近那个男孩。   “我,我叫林霈齐……”   “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是美美叫我来的……”林霈齐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想哭,可是妈妈说过,哭了就不是男子汉了,他好想妈妈。   “你再说一遍,是谁叫你来的?”   “是您的女儿宋美美。”   “不可能!”宋玉萍眼睛瞪大,拿起手里的菜刀似乎就要朝后面砍去一样……   林霈齐越往后退,直到退到刚来时的那个高高的门槛,他整个人栽倒在地。   就在宋玉萍要逼近他的时候,一双手将她拉了起来。   ——他抬头,是气喘吁吁的林溪。   “妈妈。”他一把扑进林溪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林溪把林霈齐用力抱紧,找到了林霈齐,她的心里也仿佛重重松了一口气。   宋玉萍:“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林霈齐抱紧林溪的腰:“妈妈,这个阿姨吃了宋美美的姐姐宋云。”   林霈齐的话一说完,宋玉萍就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你个小兔崽子瞎说什么!”   林霈齐往后缩了缩:“是美美告诉我的。”   宋玉萍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你在胡说什么,我女儿三天前就死了!我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根本没有什么姐姐。”   林霈齐惊恐地转过身,才发现刚刚明明跟他一起回来的宋美美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林霈齐两只小眼睛懵懵地,片刻后,像是终于明白过来,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   如果宋美美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宋玉萍拿着刀,“我不管你们是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你看了这些还想轻而易举地就离开吗?”   宋玉萍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林溪把林霈齐往后拉了拉,她闭了闭眼,最后长叹一口气:“宋阿姨,您还是不肯认错吗?”   “你违.法宰杀烹食野生动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已经报警了。”   在来的路上,林溪就已经让闻陵查过了。   这是一家刚开没两年的饭店,饭店老板娘宋玉萍的丈夫以前是个猎户,后来拆迁进城开了这家饭店,他们的孩子也是领养的,一家三口就靠着这家店生活。   但林溪开车进来的时候,特地在巷口问了。   巷口的邻居说,他们饭店里时常会传出动物撕咬的声音,而且只要一路过他们家门前,就能清楚地闻到,有浓重的血腥味。   最诡异的是,这附近已经是清阳市的郊区了,别的饭店大多晚上十二点就歇业了,但是美味饭店凌晨三四点都还会有人来,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   林溪一打开后院的门,看到那些笼子里养的蜘蛛蝙蝠,她就知道了,他们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   林霈齐抬头看向林溪:“所以,妈妈,这个阿姨她没有吃人,她吃的是那些动物吗?”   林溪点点头。   林霈齐看向那些笼子里的猴子,蝙蝠,蜘蛛,还有一些毛茸茸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无法想象他们被拔毛宰杀后的场景该有多恶心恐怖。   宋玉萍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   林溪叹口气,林霈齐手上的手表电话铃声响起,这一次终于显示了来电人:宋美美。   林霈齐按下接听。   “妈妈,我是美美,我想起来了,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好痛,你去警察局吧。我的头真的好痛好痛,好多东西我都记不起来了,要不是林霈齐,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宋美美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宋玉萍一听,眼睛立刻就红了,但她依旧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宋美美喃喃:“妈妈……”   宋玉萍厉声斥责林霈齐:“关掉,把电话给我关掉!”   林霈齐看向手表里的宋美美。   宋美美叹了口气:“妈妈,谢谢你和爸爸把我从福利院里带回来,还给我挣钱治病,我爱你,所以我希望妈妈能快乐。”   说完,她对林霈齐说:“你把电话挂掉吧。现在我相信了,你的手表真的能给鬼打电话,你是我们班最厉害的小朋友。”   明明得到了表扬,林霈齐却开心不起来,他按照宋美美说的,把电话挂掉。   当屏幕归于黑暗后,一旁的宋玉萍才颓败地坐在地上。   随后,在对上笼子里那只猴子虚弱的视线时,她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我根本不想的,这个生意,最开始是我老公让做的。他说有很多有钱的人,就喜欢吃这些东西,再到后面,我们靠着它,买车买房,还养了女儿,我也就慢慢接受了。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们打了个绿毛的动物回来,没卖出去,他怕浪费,就自己开始吃这玩意儿,没曾想,吃了就开始生病了,每天嚷着头疼,我也不敢送医院,我们就偷偷买药。”   “他死的时候,脑袋里跑出来一根像手臂那么长的细虫子,我也不敢告诉美美,只有偷偷把他埋了。但是我们两个人孤儿寡母的,不做这个生意,怎么活呢,又偷偷地做,尤其是美美,我们领养她的时候,她就有自闭的倾向,总是幻想一些有的没的,我们家也没有姐姐,治病也要钱……”   林霈齐忍不住问出口:“那美美怎么去世的?”   宋玉萍捂着脸:“我跟她说过,不准她来后院,她还是偷偷来了,还吃了我们做的菜,结果没想到她跟她爸一样,三天前得了怪病……”   “报应,都是报应啊。”宋玉萍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林溪叹口气,实在是说不出安慰的话语,这也确实是这对夫妇自作自受,只是可怜宋美美那么小的孩子……   此时,门外响起警车的鸣笛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玉萍一点也没有挣扎。   终于认命地、一脸颓唐地走出门,去迎接她的宿命。   ——   当晚,清阳市侦破一起野生动物走私案的消息传出来。   林溪的名字再次登上头条。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黑照,而是清阳市警局的点名表扬:   清阳市优秀市民!@林溪。   下面评论纷纷炸开了锅:   “woc最近林溪热搜上得有点频繁啊!”   “频繁不好吗?全都是正面新闻,人家惩恶扬善弘扬正能量有什么错吗?”   “+1,我觉得林溪挺好的,我是她剧组的化妆师,我觉得她人挺好说话的。”   “对,而且那可是市三好市民,国家认证的,放古代都可以进族谱了……”   ……   酒店里的林文忠,本来正在谈生意的他,看到电视上对林溪的新闻采访,连忙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电视机里的人开口:   “这是我女儿!我女儿!”   旁边人看了,还有些纳闷,不是说好了是半路从孤儿院找回来、上不得台面的小明星吗,居然长得这么的……好看?   林文忠语气十分自豪:“我这个女儿啊,从小就心地善良……”   “那全是林总培养得好啊!”旁边人的夸赞让林文忠十分受用。   林文忠又喝了一口酒,更加飘飘然了。   他想,什么时候,是该给林溪好好地给她道个歉,然后再给他大办一场宴会,让所有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她,这样她也许就不会再生他们的气了。   这肯定能行,小女生都吃这一套,林昭昭就很喜欢。   ——   林昭昭公寓。   她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整个人咬牙切齿,连面上的表情都快扭曲。   她拿起遥控器狠狠摔到电视机上。   林溪林溪林溪,到底是为什么,以前那么懦弱倒霉的一个孤儿,现在变得这么不一样了!   新闻的镜头,切过林霈齐的镜头,一闪而过。   她身形纤瘦,但却将一个小男孩紧紧搂在怀里,没让镜头拍到这个小男生的面容。看起来极其护他。   但林昭昭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之前在化妆间,还有那个江老太太门口的小男孩!   她们之间长得那么那么相似。   相似得就宛如姐弟。   不,更像是……   母子!   林昭昭漂亮的凤眸陡然睁大,她立刻拿起手机,果断拨通电话——   “帮我查个人。” 第二十章   清晨。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 林霈齐还在睡觉。   林溪看着旁边的林霈齐,小家伙睡得十分安静乖巧,应该是昨天的事给他留下一些心理阴影了, 他小小的眉头现在还时不时地皱着。   林溪看着林霈齐, 最让她担心的,其实是林霈齐以往只会和鬼打电话,所以她也放心地不加以干预, 但是这一次, 他的身边却出现了现实的鬼……   如果他遇到的鬼都是善良的还好, 可如果遇上了危险,她不敢想象该怎么办。   林霈齐睁开眼睛, 看着林溪:“妈妈,怎么了?”   林溪捏了捏他的小脸:“妈妈今天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   清阳山。   清晨的鸟还在叽叽喳喳地叫唤, 空气里满是带着青草的香气。   身材纤瘦的女子, 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色衬衫,身材姣好。她身边牵着一个萌萌的小男孩。两个人手拉着手,一阶一阶走在石路上。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呀?”林霈齐很久没有出来爬山, 爬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有半点觉得累。   林溪:“你喜欢这里吗?”   林霈齐点点头:“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林霈齐思索了一下:“我觉得, 在这里, 我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感觉很安心。”   林溪弯弯唇。   清阳市最有名的就是清阳山,可以说在百年前, 清阳市就是靠着清阳山发家的。   传闻百年前这出过一个得道的道长, 从这以后, 清阳山就变成香火鼎盛的局面了。   她今天带林霈齐来, 一是想借这里的灵山灵水,洗涤一下林霈齐身上的污秽,二是想拜访一下清阳观现今的师傅,想为林霈齐求一枚平安符。   可即使他们来得也比较早了,但观前还是围了不少人。   林溪前面的一个大爷见到林溪母子,跟她唠嗑:“你们是来看相的,还是算命的?”   林溪摇摇头:“都不是,我们是想来求个平安符。”   大爷笑了笑:“平安符哪里都可以求,到了这里,不让方道长帮忙看个八字,该多可惜,而且,你要是再有机缘一点,指不定还能等到观主柳道长,不过那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林溪抿唇,冲大爷笑笑:“贪多嚼不烂,我们只求一样就够了。”   “这话倒不假,可惜你们今天来太晚了,方道长这儿现在排了这么多人,你们确定还要等吗?”   林溪看了眼周围等待着的人,有的是老人,还有的是小孩,还有的排了一圈儿穿着中学校服的学生……   林溪想了想,这么多人来求见,说明这里的师傅是真的很厉害,她点点头,等!   此时,观内。   一个穿着青灰道袍的青年男子,原本正静静地在打坐,忽然他的中指掐向小指,眉头紧皱。   片刻后,他微微地叹口气,唤了下门前的小道士:“子平,你帮我把他们带进来吧。”   小道士有些纳闷,向来深居简出的柳道长怎么会突然有客来访?   “道长,请问您的客人是哪几位呢?”   “一对母子。”   道观观门打开。   一个年轻的灰袍道士走出来。   旁边响起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众人期盼地看着他。甚至立刻有人追上去问:“师傅,可是方道长有指点?”   “是不是轮到我了?”   “胡说,我比你先到,要来也是我来。”   却没想,小道士径直走向了林溪母子。   “缘主,请跟我来。”   “请问是方道长吗?”   “不,是我们的观主柳道长。”   小道士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纷纷讶异地看向林溪母子。   其他等候的人更激动羡慕了,要知道,光是观里的方道长已经是半年难得一见的人物了,更别说方道长的大师兄柳道长了。   传说那位柳道长最是灵得不行,年纪轻轻就接管道观,尤其是他还生得一副好模样,若不是入了道,不知道要惹得多少桃花情债。   林溪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房门推开。   里面却和林溪想的完全不一样,比一般的道观还要简朴,一张桌,一张床,床是木板床,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清”字书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室内中央,静坐着一位青袍道长,背对着他们。   林溪犹豫了下,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已经先说了话:   “你儿子不属于这里。”   林溪整个人直接定住,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道长:“您,您怎么知道?”   柳道长没有回复她,只是淡淡出声:“把桌上的东西拿走。”   林溪看过去,那是一串绿色的珠串,中间系有一根红线。林溪不懂这是什么材质,只知道它莹莹润润握在手中十分舒服。   她把东西套在林霈齐细嫩的手上。   林溪犹豫着问出口:“多谢道长,我想问一下,霈齐他……还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吗?”   “什么是该去的,什么是不该去的?”柳道长转过身,一双狭长平静的眼里看着她,“缘主,既来之则安之。”   林溪愣住片刻。   良久,她才深深地对着柳道长鞠了一躬。   ——   下山的路上,林溪查了一下。   原来林霈齐的这个手串叫绿琅玕,是极好的辟邪之物。   临走时,小道士嘱咐林溪,这是道长曾经戴过的,算是他们观里传下来的东西之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赠给林溪母子,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妥善保管。   林溪拍拍林霈齐的脑袋:“记得随时戴着,除了洗澡都不能取。”   林霈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溪看着他左手一个通灵的手表,右手一个驱邪的手串。   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一种——   跳着减肥操吃火锅的违和感。   然而,等他们刚走到山下。   林霈齐的手表再次诡异地响起。   林霈齐看了眼林溪,林溪点头,接吧,反正道长都说了,这是缘分。   他按下接听,手表里立刻出现一个年轻的穿着军装的男人,他的脸上伤痕累累:   “俺叫赵小军,他们说,这个叫电话,我打电话给你,就可以跟你说我想说的东西了。”   “那您想说什么呀?”   “俺想有个坟,俺在下面没有地方住,经常漏雨,还会被风吹,很冷很冷。但是下面其他的鬼都说我们有我们专门的地方,俺想你带俺去看看。”   林霈齐奶声奶气问他:“可以,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啊?”   赵小军说:“秋山村。”   林溪看了下地图,秋山村离这里不远,下了山,打车就二十分钟就到了。   赵小军身上穿着军装,虽然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但她也知道这应该是位军人。况且这里是清阳观地界,一般的鬼也不敢造次。所以即使赵小军在电话里说话有些语句不通,但林溪依然相信他。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顺利地到了秋名山。   赵小军还在视频电话里问他们:“小朋友,刚刚那个就是汽车吗?”   林霈齐:“是啊。”   赵小军:“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到了。”   林溪以为他生前可能是在条件比较艰苦的山里,她问他:“您当鬼的时候,就没想着出来逛逛吗?”   她看之前程风还有那个小猫鬼,都是能够看得到人间的。   “俺出不来哩,俺在土里埋着,埋老深了,要不是一个挖煤的刘大哥掉里面了,俺都没法给您打电话。”   林霈齐觉得他有些可怜,现在都还没见过汽车,他问他:“哥哥,你今年多少岁呀?”   “俺十五!”   林溪有些纳闷:“十五岁就能当兵了?”   “这算啥,俺队里,还有个十二岁的哩!”   林溪心想,莫不是他当鬼当糊涂了吧。但她也没多说,按照赵小军说的,朝着他说的地方往前走着。   “对对对,就是,刘大哥说,过了这个桥,前面那个平地就是了。”   林溪走在石桥上。   前面还有一堆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往那个方向走去,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花篮,脸上洋溢着只属于青少年的朝气蓬勃。   有个高个子的初三男生,看到林溪后,问她:“姐姐,你也是去扫墓吗?”   林溪摇摇头:“我就过这个石桥去看看。”   男生手里还抱着花:“前面过了石桥就只有陵园了啊,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溪愣了片刻:“什么陵园?”   “烈士陵啊。”   林溪看着手表里表情依然澄澈的赵小军。   她忽然有些哽咽。   她跟前面的男生道别,转头对屏幕里的赵小军微微笑道:“我知道刘大哥跟你说的地方是哪儿了,我带你去。”   “是哪儿啊?”   “是你的家,你战友们所在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阳光下, 少年人们有条不紊地手里捧着鲜花慢慢走过石桥。   林溪和林霈齐跟着少年们的步伐一起走到巨大的烈士碑前。   有老师在前面讲解那段沉睡的历史。   多年以前的清阳市,位于要塞,富饶美丽, 在它的北边, 便是平原省会,一直都是我国北部大后方的关键入口。   可惜这里有一座绵延千里的清阳山,山路湿滑, 陡峭险峻, 导致此地易守难攻。   直到那一年, 倭军用炮火轰开我国国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南下争夺港口。却没想到他们突然改道,兵临清阳山下, 试图从清阳山攻进我国大后方。   那一年,我军留守清阳山一共九百人。   可是对方却足足有八千多人。   我们是如何守住的呢?   ——以一种必死的决心、不要命的打法。   “有的战士直到死, 都还保持着握抢的姿势, 甚至最后有村民为他们安葬的时候,都掰不开他的手指……”   “有的战士,为了拖延时间,把敌军引入山洞, 然后放炸药,让自己和敌军同归于尽……”   “他们之中, 最小的, 只有十二岁,甚至有的战士,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到他们。只知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 他们应该安眠在这绵延清阳山脉深处, 但究竟在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   林溪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看着那些捧着鲜花的少年人们,意气风发,又看了看屏幕里满目伤痕的赵小军,只是觉得感伤。   赵小军,当年也才十五岁啊。   如果是现在,他也还是一个初三的少年啊。   明明他也应该坐在沙发上,像很多初三少年一样,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学习,或者在温暖柔软的沙发上看电视。   ……   老师放了国.歌,所有人跟着一起敬礼。   林溪耐心地教林霈齐举起手,一起敬礼。   小小的他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认真地注视着高大洁白的烈士墓碑。   而在他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听到熟悉曲目的赵小军,已经在屏幕里热泪盈眶。   或许这就是音乐的意义,即使时光变迁九十年。   但我们依旧能同样被这首歌曲鼓舞。   ……   等到扫墓仪式结束后,学生和老师们都快离开。   林溪看着高大石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别的鬼魂,七天就得去投胎,如果不投胎就会化为游魂厉鬼,但是已经去世了九十多年的赵小军却依然安好。   她想,或许老天也是有怜悯之心的,用清阳山的灵气,庇佑着这些保家卫国而离世的英魂……   林溪拉着林霈齐的手走到白色的石碑前,让赵小军看到石碑上的字。   他看着熟悉的名字,有些激动:   “我知道,高阳是我们班长!刘庄是我好哥们,他不认识字,还总让我帮他写家书呢,还有陈子洋,他就是我们连最小的那个,他才十二岁,但是枪打得很准……”   林溪耐心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这上面没有我的名字。”   林溪想了想,轻轻地开口:“把你所在的地方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赵小军:“真的吗?姐,谢谢你!俺,俺周围还有好多和俺当初一起进山洞的战友,但是他们有的已经去投胎了,有的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姐,带他们一起回去吧。”   林溪眨眨眼,让热泪不流下来。   她知道,他和他的战友们,应该就是刚刚老师说的,把敌军引入山洞后放炸药同归于尽的人……   林溪跟着赵小军说的往前走。   他们一路走,林霈齐就给赵小军讲述着这些年来国家的变化。   赵小军很骄傲地拍拍胸脯:“俺知道!挖煤的刘大哥给俺讲了,说我们国家,现在人人家里都有能在里面唱皮影戏的大彩电。”   “像俺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用去当兵,大家都在学校里学习,还有电脑,让人和人,能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见得到,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还厉害……”   “那你想亲眼看看吗?”   林溪打开手机,用手机调出阅兵仪式——   高飞如云的飞机,列成漂亮的队伍,在空中画下道道彩虹。   齐齐整整的宏伟坦.克,一声号令之下,在广场上列队前行。   整齐挺拔的中华军人,红旗飞扬里,宛如棵棵青松。   ……   林溪转过头,看向赵小军,他的眼里先是震撼和不可思议,随后是抵不住的惊喜,最后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好看吗?”林溪问他。   “好看。”赵小军已经看呆了。   “现在我们有飞不完的飞机,所有人都以当兵为荣,世界上都知道我们国家的名字。这一切,都是您和您的战友们为我们留下的。”林溪顿了顿,“谢谢你们的守护。”   此时,手机里炸开一阵阵烟花。   轰鸣胜利,林溪听到赵小军喃喃开口:“真好啊,要是连长他们也能看到,该有多好啊。”   ……   林溪在赵小军的指引下,完全没有找到那个埋葬他们的洞口。   可惜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了,早些年清阳山发生过大地震,地壳改变了,九十年的河流冲刷,泥石流、滑坡、修矿、修路……如今,山的那头还是山。   “我记得,那个山洞,就是在一个大槐树下啊!”   林霈齐用手表给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哥哥,这里真的没有槐树。”   林溪想了想,说:“那位刘大哥还在吗?”   赵小军摇摇头:“他早就投胎去了。”   林溪:“他有说自己是哪个公司的吗?”   清阳山脉下,一直都藏着丰富的煤矿资源。所以一直以来,矿井都不在少数。   只要找到那位刘大哥的公司,就能找到他们的矿井,那么矿下,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赵小军他们的骸骨了。   赵小军想了想:“好像是阳光矿业集团。”   林溪记下名字,决定第二天过去找他们公司问问看。   天色渐晚,临走的时候,林溪在秋明村外,烧了一堆纸钱。   魂兮归故里。   希望英灵早日归家。   ——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   林溪把林霈齐哄睡后,犹豫着拨通了闻陵的电话。   “我今天,带霈齐去清阳观了。”   “嗯。”   电话那头,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刚刚忙完什么,还有些许的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边的道长给了霈齐一枚辟邪的手串。我问了他,霈齐什么时候能回到属于他自己的时空,道长也没有明确地回答我。”   闻陵那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留下吧。”   林溪微微讶异,他……和道长说的一样。   良久,林溪才说话:“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希望他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嗯。”   能和孩子的父亲达成一致是最好不过了。林溪的唇角弯了弯,她本来准备挂掉电话,却又不由自主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好。”   ——   巴黎,酒店。   闻陵挂掉电话,按下房间的服务铃。   立刻有年轻的女服务生敲响外面的门,然后走了进来。   闻陵留下一笔数目可观的小费:“我不便出门,请帮我买一只奥特曼,谢谢。”   服务生非常恭敬地点头,没有过多猜测,只是有些感慨,这个外貌英俊的男人,虽然坐轮椅,但是能住得起这么昂贵的酒店顶级套房,想必身价非凡,可惜竟已经娶妻生子了。   就在她准备离去之时,闻陵蓦地出声,“劳烦再帮我挑一支女士香水。”   “请问需要什么味道的?”   闻陵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轻声开口:“栀子。”   ——   阳光大厦剪彩仪式。   广场上,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来围观阳光煤炭集团子公司的乔迁仪式。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高副总,我们高副总的母亲昨天刚去世,今天他就奔赴一线,来为我们指导工作,可谓是敬业到了极点。”漂亮的主持人恭维地介绍着旁边的高副总。   台上立刻走上来一个穿着西装的、胖胖的男人,他戴着眼镜,开始发言:“家母的事暂且不提,为了我们阳光煤炭集团,一切私事都该为此让步,我们阳光煤炭,至今为止,已经成立了六十余年,一直秉承着……”   台下的林溪戴着墨镜和口罩,她微微眯了眯眼,记着这位高副总的长相。   等到高副总终于剪彩结束,她才带着林霈齐往后台走去。   快进休息区的时候,后台有保安拦住了她:“抱歉,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休息区。”   林溪想了想,她从容地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美艳的脸庞,眼里没有半点示弱地气息,她牵着林霈齐,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确定不让我进去?”   保安有些犹豫了。   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有些眼熟,甚至像个女明星。   而他们的老板又真的和很多女明星有纠葛。   而这个人和其他女明星不一样的是,她还带了个娃!   难不成,是高副总的……   保安犹豫的片刻,林溪已经拉着林霈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林溪进了走廊,才发现里面第一间的办公室里正传出几声奇奇怪怪的声音,他们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光看背影都知道是那个高副总和刚刚的女主持。   “嗯嗯……”   林溪赶紧眼疾手快地捂住林霈齐的耳朵。   林霈齐:“妈妈为什么要捂我耳朵啊?”   林溪赶紧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可惜为时已晚,里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止,男人把外套披上,他从里面走出来,神情不耐地看着林溪:“你他妈谁啊?”   林溪把林霈齐往身后带了带,不让他看见里面混乱的场面。   “我叫林溪,我来是想咨询一下高副总关于您在清阳山矿业公司的事情。”   高副总一听到这句话,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瞬间收了起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你想问什么。”   “您之前的矿井里有没有一个叫刘伟的工人,他……”   高副总打断她:“谁派你来的。”   林溪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找对了人,他的矿井真的出过事儿:   “没有谁,就是刘伟死了,他在地府的鬼友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问问他尸体到底埋哪儿了……”   高副总先是愣住,本来提心吊胆的心,还以为刘大伟的事情暴露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借机敲竹杠的,他不屑地开口:“现在诈骗都炸到这种程度了吗?有本事,你让刘大伟再打给我试试?”   林溪叹口气:“刘大伟已经投胎去了,我没办法打给他,但是我可以打给您昨天刚去世的母亲。”   高副总看在这个女骗子长得还不错的份上,起了几分玩弄的心思,他轻佻地念出一串数字:“177901……”   他以为林溪也就做戏做到现在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拿起旁边小孩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真的开始按了起来。   “……”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然而,下一秒,那个电话手表里传出一声巨大的大嗓门:   “高耀祖,你个死兔崽子,你妈我前脚刚死,后脚你就去老娘卧室里玩女人,还用你老妈的香水,赶紧让那个贱人从老娘的房间里滚出去!”   ……   ……   ……   高副总的表情渐渐僵硬。   尼玛,真是活见鬼了!   ——   经过高副总亲娘的一顿臭骂,他非常配合地把发生矿难的目的地告知了林溪。   在去的路上,高副总解释说,他刚开始时之所以那么害怕,其实是因为当地有规定,如果超过3个人,就属于较大事故了,所以他一直偷偷瞒着刘伟死亡的事情。   “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亏待过刘伟的家人,我都是按照法定规定额的五倍赔偿,刘伟的家人一点异议都没有,不然刘伟肯定早打电话跟您哭冤了是吧?”高副总冲林溪讨好地笑了笑,“所以您可不可以别把这件事儿抖出去?”   林溪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她眼下只想早点把赵小军的尸体带回去烈士陵。   “我做不出包庇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你也不可能能瞒天过海,清阳山附近的秋明村就是烈士陵,我前几天已经听说有学生扫墓时捡到了什么……”   林溪顿了顿,看了下高副总的申请,她开口道,“我有个办法,虽然不至于功过相抵,但大抵可以帮你的企业挽回一些名声。”   高副总期待地看着她。   “清阳山下面有一群烈士的遗骸,就埋在你矿井的不远处。”   “我需要你,把烈士们,迎回家。”   ——   清阳山,秋明村,十号矿井。   烈日下,二十余人在河边的泥地里往下钻,甚至旁边还有人开着挖掘机作业。   “这地下真的能有东西吗?谁跑河边挖煤啊。”   “谁知道呢,老板吩咐的,干就是了。”   “我看他是被女人给骗傻了吧,听说有个年轻的女明星,跟老板说下面有宝贝,所以现在才跑这儿来。”   “听说旁边山上就是个以前出事儿的矿井,前不久刚出事儿,没了好几个呢。咱们也别倒霉……”   “闭嘴,没谱的事儿别瞎说!”   几个人说话间,不知道是谁的铁锹咔嚓碰到了什么。   “唷,李师傅,你别真的挖出什么宝贝了。”   “那敢情好……”   那个被叫做李师傅的人,憨厚地笑了笑,他弯下腰,又仔细刨了刨话沙土——   下一秒,出现在黄土里的,竟是一堆又一堆深深的白骨。   ——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媒体都默契地刊登了一条头版头条,新闻重大,标题却都统一地只有四个字:   “英灵归来。”   起因据说是阳光煤炭集团在清阳山进行作业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堆白骨,多达数百具。   其中还有一些遗物,有生锈的饭盒,还有泛着铜绿的军章……   经专家鉴定,这些尸骨,应该正是多年前,清阳战役里牺牲的烈士。   目前,国家已经安排了专人前往清阳山,隆重迎回英灵。   归还他们迟到的荣耀,与家。   ——   林溪看着电视里迎接烈士的直播录像,她忽然想起赵小军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她很想对他说,你们没有白等,你们用生命保护的国度,将以最高的荣耀,迎接你们的归来。   下辈子,你们再来的时候,一定会坐在温暖宽敞的教室里,看书学习,或者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看手机。这样平凡简单的幸福,一定一定不要缺席了。   ……   下午的时候,高副总忽然给林溪打了一通电话。   “林小姐,哦不,林大师,能不能再拜托您一件事?”   高副总的语气急切,为了让林溪相信他,他疯狂解释   “真的是急事儿,救命用的,我发誓,绝对不是任何亏心事!我这次都把国家打给我的奖金全部捐了,然后又老老实实交了矿井的罚款、改进了矿井技术,求您救救命。”   “什么事?”   “您要是能给死去的人打电话的话,能不能也帮小娅给她闺蜜打个电话。”   高副总补了一句,   “小娅您也见过,就是那个主持人。”   这林溪的确有印象,她问:“怎么了?”   “她闺蜜变成厉鬼了。”   高副总说这话的时候,咽了咽口水,声音里还有些哆嗦。   “我发您一段视频,你看看。”   挂掉电话,不一会儿,林溪就多了一个微信好友。高副总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还没点开的时候,缩略图能看出,是一名年轻女子的黑白遗像。   但和其他遗像不一样的是,照片里的女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当林溪点开视频后的下一秒——   那遗像上女子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只剩一团眼白,怨毒地看着林溪。 第二十二章   林溪吓得几乎当场就把手机扔掉, 然后赶紧退出视频,画面又恢复到了那个微微闭着眼的遗像。   能不能别玩这一套。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鬼……   高副总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林大师,我发您的视频, 您看了吗?”   林溪:“我看了, 下次发这种东西之前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我下次一定提前说!”高副总嘿嘿笑完,赶紧跟林溪解释:“她是小娅的闺蜜,叫聂青青, 本来是一个视频平台的主播, 但是没想到几天前却意外死在了家中。”   说完, 他又补了一句,“是上吊自.杀的, 死得非常难看,尤其是她还填充了很多, 脸上填充的东西, 都快爆出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她就要撑不住了,那个场景, 光是脑补一下,今晚就睡不着……   高副总立刻闭嘴, 然后问她:“大师, 你今天下午能过来看看吗?”   林溪犹豫了一下,她也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鬼。   但她那天去清阳观,出来的时候, 送她的小道士告诉她:“你们一家都是很有机缘的人, 所行之事, 都是在行善积德, 会泽被后人。”   她回来查了资料,发现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修行在于积累功德。她开始思考,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林霈齐现在的做法也算是在积累功德?   等到了时机,也能够回到属于他的时空。   退一步讲,就算是不能回去,他也能福泽庇佑、健康成长吧。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孩子平安健康更重要的呢?   林溪咬咬牙:“行,明天中午我来帮你看看。”   中午好,中午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辰,那个鬼总应该更消停一点……(吧!   ——   大美传媒公司。   林溪带着林霈齐一起打车到的时候,大厦居然连个门禁都没有了,保安也没了,唯一的前台小姐正在收拾东西。   林溪有些纳闷:“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前台小姐看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子,她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外面穿着米色的针织开衫,整个人的皮肤白得发光。前台小姐在心里叹口气,估计又是来应聘主播的。   “赶紧换个公司签吧,别在这儿待了。”她说着,凑到林溪的耳边小声提醒,“这儿闹鬼。晚上这栋楼里会莫名其妙停电,椅子什么也会哐哐响,真的太吓人了。”   说完,她拿着收拾好的包,跟逃命似地就跑了。   林溪其实也有点发怵,但林霈齐一直拉着她的手,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他们要去的办公室在五楼,林霈齐拉着她,准备进电梯,林溪想了想,一把拉住林霈齐:“我们走楼梯。”   说完,林溪就拉着林霈齐往上走。   可惜没走两步,原本亮着的楼道灯光,立刻熄掉。   楼梯间的大门也哐当哐当作响,空旷的走廊里不停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林溪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在安慰林霈齐还是在安慰自己:“别怕,别怕啊,我们马上就上去了。”   林霈齐稚嫩声音响起:“我不怕,妈妈,你的手为什么抖啊?”   林溪:“……”   林溪低头,才看到林霈齐那串在清阳观里带回来的绿琅玕手串,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鬼…来了的…意思吗……   !!!   林溪拉着林霈齐拔腿就跑。   两个人一路气喘吁吁终于飞快地爬到了五楼。   可等他们拉开楼梯间的门,林霈齐手上的绿琅玕手串跟疯了一样地闪烁着剧烈的绿光。   他小声开口:“妈妈,我觉得它有点烫。”   林溪:“…别说了,我知道了TvT”   这得是怨气多大的鬼啊。   下一秒,她刚踏进楼道,就立刻听到一声剧烈的女人惨叫:“啊——”   林溪抬头,看到发出声音的是那个熟悉的女主持人小娅,她稍微松了口气,是人就好。   小娅一见到林溪,跟看到救星一样,立刻紧紧抱住她,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与此同时,在她身后,化妆间里跟着走出来三个人,一个披着道袍,一个披着袈裟,还有一个穿着黑袍,胸前挂了个十字架的外国人。   林溪:“……”   合着您这是儒释道三修啊。   小娅仿佛也看懂了林溪的眼神,她尴尬地笑笑:“中西结合、疗、疗效好……”   那三位“大师”同样也是满脸黑线。   林溪问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道士叫方子靖,他拿出一根断了的桃木剑摇摇头:“没辙,这鬼怨气太重了,桃木剑都镇不住她。”   和尚合了个十:“我放了大悲咒,她把录音机给我摔了。”   剩下的外国牧师没说话,他只是默默拿起手上断裂的十字架,表情一言难尽。   林溪:“…………”   方子靖问林溪:“姑娘你修哪派?”   林溪:“我小天才派。”   方子靖:“?”   小娅赶紧把林溪拉过来:“诸位不要小瞧林大师,她的法力真的非常深厚,她能给鬼打电话,我发誓,是真的!”   说着,小娅还指了指林霈齐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抓鬼三人组:“……”   这不是胡闹吗。   林溪没在意他们三个人的质疑,她问小娅:“高副总呢?”   小娅这才想起来,她的脸色顺便变得惨白:“他,不是说他下来接你了吗?”   林溪叹口气:“我没遇见他,他下去多久了?”   “快…半小时了……”说完,小娅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明他是坐电梯下去的,怎么会还没回来。”   方子靖摇摇头:“不用说,多半是被困里边儿了。”   林霈齐偷偷扯扯林溪的袖子:“妈妈,你好聪明,幸好我们没坐电梯。”   方子靖的话音刚落,楼梯间里立刻传来一声狰狞诡异的女人笑声。   小娅看着他们几个人:“大师们,谁、谁陪我去电梯间看看,我们得把高副总救出来啊!”   唱圣经的那个外国小哥率先开口:“我还要回去准备明天的礼拜。”   和尚师傅也叹口气:“我感觉我还是太佛了,不适合捉鬼。”   小娅赶在道长开口之前把他的袖子捉住:“道长,你不能走!高副总给你的钱最多!!”   道长:“……”   其他两位都飞快地从楼梯间离开了。   只有道长被迫和林溪他们一起走到电梯的门口。   也是到了那里,他们才发现电梯此刻就固定在了4了。   4,一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极其邪门的数字。   小娅的声音微小:“青青就是吊死在了四楼的楼梯间……”   等他们几个人赶到四楼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高副总微弱的喊叫声:“救救我,林大师。”   林溪问他:“你受伤了吗?”   “没有,但是再这么关下去我会死的。”   林溪转头看向小娅:“能说一下你朋友的电话号码吗?”   小娅虚弱地报了一串数字:“19801……”   就在她说话间,电梯又开始闪烁红光。   方子靖赶紧拿起断裂地桃木剑,试图再负隅顽抗一下:“别怕,我保护你们,毕竟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了,我不会真的让你们几个女人和小孩……”   方子靖的话还没说完,他眼睁睁就看着林溪用林霈齐的小天才手表拨通了高青青的电话。   下一秒,手表里传出高青青凄厉的声音:“韩小娅日.你个仙人板板把老娘害得好苦!”   林溪赶紧捂住林霈齐的耳朵。   噫,骂得真脏!   韩小娅听到闺蜜熟悉的叫骂,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却莫名有些感动,她真的很久没见过青青了。   “我害你什么了?”   “就是你介绍给我的那家整容医院,他就是个黑心机构,不仅趁着我们打麻药后强.奸我们,还录了录像带敲诈勒索我,我还不起,他就要让我陪一些男客人睡……”   “四天前,在我反抗后,他就把我勒死了,然后又把我挂在直播间的大楼里,还买通了法医,把我鉴定成自杀。”   旁边的方子靖也听得直骂畜生:“我看不得超生的根本就不应该是鬼,而是那个什么破医生。”   韩小娅也听明白了:“所以其实你就是有怨恨,才死不瞑目,久久不肯离去?”   “嗯。”   韩小娅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那你也别吓唬我啊,我真的以为你是嫌底下寂寞,要带我走。”   聂青青轻飘飘说:“你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韩小娅:“……”   林溪其实理解聂青青,当时袁大龙也是这样的。鬼怪一般不会随便现身干扰人类的生活。   有时候身边发生一些灵异的事,可能真的是它们想要引起人类的注意,给出某种特定的信号。   林溪安慰聂青青:“你别怕,我们会帮你的,但你现在可能得把高副总先放出来。”   “那个电梯不是我关的。”聂青青小声说出口,“是保安物业前台都跑了,电梯坏了没人修。”   听到一切的高副总:“……”   ——   鸿美整形医院。   高大阔气的楼宇伫立在商圈中心,但是旁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其停留,只是投以艳羡的目光,随后便离开。   不是因为这里医生的技术不够精湛,恰恰相反,这里的主治医生孟维是整个清阳市整形界都非常有名的圣手。   只是要请动孟医生操刀,属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价格。   所以一般的女子也就看看而已。   此时,一名身材高大、穿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去,他直接甩出一摞钱放柜台上,非常暴发户气派:“爷要做、做那个,叫什么光子嫩肤。”   接待的小护士都愣住了:“先生,请问您姓什么?”   “高。”   “好的,高先生,请这边跟我来。”   等到把那位暴发户安顿好后,又有两名衣着精致至极的女人,踩着漂亮的高跟鞋走进这栋楼。她们面容姣好,肤白如雪,一看便知应该是哪家非富即贵的名媛或者明星。   护士立刻带着微笑迎上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小娅摘下眼镜:“我们想咨询下下颌整形,请问孟医生今天开诊吗?”   护士打量了她一眼,她记得,这个人是清阳市小有名气的主持人,原来她也动过刀子啊……   八卦之后,小护士礼貌地笑笑:“孟医生现在不轻易出诊,如果需要的话,可能得提前半年预约呢。”   “是吗?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只见韩小娅身边女子摘下墨镜,语气慵懒不耐,但声音却分外动听。   护士看了过去,那个女生竟比这个主持人还要好看上数十倍,连头发丝上似乎都柔顺得闪着光,从眼镜到鼻子再到小巧的嘴唇。说实话,她干了这么多年的医美整形,美女见得多,却鲜少见到这么完美的长相。   也是在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斯文男人从电梯间里走出来,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林溪,脚步都顿了顿。   “孟、孟医生好。”小护士连忙跟孟维点头问好。   孟维看向林溪,眼里莫名多了几分兴趣:“这位是……?”   “是刚到客人,她们想请孟医生操刀,但我已经告诉她们了,您半年内的预约都已经满了。”   “预约制度始终都是为人服务的,尤其对于像这位小姐这样的美人,我们更应该提供服务中的服务。”孟维笑着冲林溪伸出手,“小姐怎么称呼?想做什么项目?”   林溪:“我姓林,今天想先打打水光针感受一下,其他的地方,可能还需要等孟医生帮我看看。”   “那我一定好好帮您,看、一、看。”孟维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暧昧。   林溪和小娅跟着孟维一同走上电梯。   然而到了二楼后,孟维却把她们两个隔开来,他对小娅说:“这位女士,您先过去让陈主任带您去拍个下颌的片子,我带林小姐去打针。”   小娅犹豫了一下,林溪冲她点点头,给了一个示意她安心的眼神。   ——   林溪跟着孟维进了病房。   这个病房十分宽敞明亮,沙发是真皮的,桌子是黑木的,很明显和其他病房都不一样,应该是孟维自己平时接待尊贵的病人用的。   孟维走到饮水机旁,帮林溪接水:“林小姐以前没来过我们医院,是从哪里知道我们医院的?”   “朋友推荐的,都说孟医生手好。”   “哪个朋友?”   林溪看了眼正趁着孟维接水的片刻进来的高副总,他正在孟维身后偷偷挪动,林溪非常平静地开口:“聂青青。”   林溪话音一落,孟维端水的动作稍微有些不稳,水洒到了他的手背上。   也是这个片刻,高副总趁机躲到旁边的门后。   林溪关切地问孟维:“孟医生还好吧?”   “没什么,只是听说这个顾客前段时间去世了,所以有些感慨。”孟维重新为林溪接了一杯水,神情又恢复到了镇定至极的状态。   “是啊,我们姐妹团里就又少了一个人。”   林溪接过孟维的水,喝了一口。   孟维让林溪躺到病床上,他一边调适麻药试剂,一边和林溪闲聊:“林小姐皮肤已经这么完美了,这个针头我都不敢往您脸上打。”   林溪:“没关系,您打吧,女为悦己者容,这点苦我还是能吃的。”   “林小姐有喜欢的人了?”   林溪随口诌道:“是,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爱人。”   孟维笑笑:“那希望我们鸿美能够帮到您。”   孟维说着,手上拿着麻药就要对着林溪的面部打去……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高副总,立刻拿起旁边的花盆狠狠朝着孟维头上砸下去。   孟维猝不及防,被砸晕在地。   高副总拿起他手里的麻药注射器,对着孟维的手臂静脉扎下去:“麻你自己去吧。”   等到孟维彻底晕过去后,林溪才和高副总在屋子里开始翻找。   “诶,监控这种东西你就没我懂了吧。凭我开房数十年的经验,这种微型摄像头一般都在这些地方。”高副总非常熟稔地走到插座前,拿起放在那里的一个小红点。   林溪:“……”   果然,男人,呕。   开房多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   高副总把摄像头交给林溪,“好了,任务完成,我们赶紧走吧。”   林溪皱了皱眉:“等一下。”   她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按理来说,孟维能把这家医美机构开到这么大,还暗地里做了那么多勾当,不应该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他们发现……   林溪把摄像头里的内存卡取出来,打开孟维的电脑放了进去。   高副总凑过来,看到里面的景象,也震惊了:“怎、怎么会是空的……”   “呀,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不知何时,明明已经晕过去的孟维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脸鄙夷地看着高副总,“蠢货,你进来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了。”   孟维凑近了林溪:“可惜小美人儿太有警惕性了,还想着再陪你们多玩一会儿呢。”   因他的突然靠近,林溪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死变态。   “跑!”高副总拉着林溪立刻往外跑去。   可惜没跑两步,孟维立刻拍拍手,拔高声调大喊:“阿德,过来把这两个人给我带走——”   然而,下一秒,门口出现的却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那个男人深情冷峻。   他的身后跟了一排穿了黑色西服的人。   孟维眯了眯眼:“你谁?”   闻陵掀起眼皮,看了眼旁边的林溪,非常平静地开口:   “她那求而不得的爱人。”   林溪的耳朵渐渐浮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第二十三章   前一晚, 巴黎。   闻陵刚结束一场漂亮的谈判。   这个拉锯了半年的项目终于结束。   合作公司的负责人约了陪他一起在巴黎再散散心,如果可以,他们愿意再帮忙咨询当地一些小有名气的骨科医生。   他们都知道闻陵是什么样的人, 当了二十多年的天之骄子, 却一朝遇上意外,变成了只能坐轮椅的残疾人。   本来众人会以为他会从此意志消沉,却没想到他还是以雷霆的手段, 稳住了闻家内部的风波。   现在再出来谈生意, 依然是那副寸步不让的铁血手腕。   然而, 负责人在说完这个提议后,他看到向来淡漠的闻老板, 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不用了,我得回家陪孩子。”   孩子?   负责人愣在原地, 他没听说过这位年轻的掌权人有孩子啊?   回到酒店后, 闻陵就让人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   下了飞机,已经是清阳市的下午了。他本来想打电话给林溪,问一下她和林霈齐的情况。   但没想到林溪的电话没有人接。   于是又打电话给林霈齐。   却没想到小家伙一接起来就非常骄傲地跟他说:“妈妈去捉鬼了!”   他立刻赶过去。   鸿美医院的人看到他浑身的气派,也没有人拦他, 或者说看到他身后那一排的保镖,也没有人敢拦。   于是他畅通无阻地上了楼, 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林溪那句:“我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爱人。”   ……   孟维看到闻陵这个做派, 他眯了眯眼:“你到底是谁?”   闻陵没说话,他身边一个戴墨镜的黑色西服男人直接走过去,利落地把他踹倒在地。   墨镜男附在他身边, 小声说了一个字。   孟维惊得连痛觉仿佛都消失,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不可能!”   闻陵依旧气定神闲, 他双手交叠在膝前, 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孟维。   孟维感受到了侮辱,他再也不装什么斯文了,骂骂咧咧开口:“就算你位高权重又怎样,你没有证据证明我犯了法,你这样带着几个人闯进我们医院,到底想做什么?”   连高副总也瞬间泄了气,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坐轮椅的大哥到底是什么来路,但现在事实就是他们拿到的那张储存卡里面的视频,都被孟维删光了。   闻陵还是淡淡地看着林溪:“事情我都从方子靖那里听说了,你觉得真的没有证据了吗?”   林溪愣住。   她还处在刚刚闻陵说的那句“求而不得的爱人”的震惊里。   现在被突然cue到,她才反应过来,他前天不是还在巴黎出差吗,怎么今天就突然回来了……   但如果是方子靖告诉他的也就能说得通了,林溪怕这个医院不安全,所以就把林霈齐暂时交给小娅和方子靖看着。   他应该是回来后给林霈齐打了电话,所以就知道了一切。   林溪这才有空重新梳理了整个事情,忽然间,她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是不是说……聂青青的尸体!”   说完,林溪看到闻陵轻轻地“嗯”了一声。   聂青青的尸检报告是被孟维买通法医修改的,只要他们再找人重新验尸就能打破这个自杀的证明了。   啊,果然是被鬼吓傻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闻陵平静叙述:“我已经让人送去验了,下午结果就能出来,现在你可以想想怎么跟警察解释了。”   闻陵的话一说完,孟维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年从未失手过,这次居然栽在了一个女人和残废手上。   不……   他决不允许!   “去死吧,垃圾!”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手术刀就要朝着闻陵刺去。   “小心。”林溪赶紧扑到闻陵身前。   可是保镖早就已经在林溪过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将孟维再次踹倒在地。   于是林溪,因为身体失衡,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正正无比地,坐到了闻陵的大腿上。   ……   ……   ……   另一边,方子靖正麻木地陪着林霈齐玩纸牌。   ——外加一个女鬼。   聂青青在手表里发出阴森的狂笑:“四个2!哈哈老娘赢了!臭道士,你又输了,现在一共欠我八亿十八万了,晚上记得烧给我,这下面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林霈齐拿着铅笔,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还有我!欠我十八块,我想吃草莓味的冰淇淋!”   方子靖:“好好好,都给都给。”   他很郁闷,他想,师傅当初教他道术,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用它来陪一个女鬼打扑克牌。   还输了!   方子靖把牌放一边儿:“不打了,我要去打个坐冷静一下。”   聂青青:“切,输不起。”   林霈齐则很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慢慢把纸牌收起来装进盒子里,妈妈说过了,别人的东西用完要记得还,这是礼貌。   方子靖多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手上的手串,正闪着绿色的光。   他脸色一变,一把捉住林霈齐的手:“你这是哪儿来的?”   林霈齐不解地看着他:“妈妈带我去清阳观求的啊。”   不可能!   这是……师祖的贴身之物,他看着他养了很多年,怎么会,轻易地就给了这个小孩。   也是捉住林霈齐手腕的这一瞬间,他才发现——   林霈齐没有脉搏!   或者说,他和普通人的脉搏不一样。   他的脉搏,一分钟,可能只跳10次……   方子靖神情凝重地看着林霈齐:“你是谁?”   林霈齐天真懵懂地回答他:“我是林霈齐啊,小名叫佩奇……”   方子靖翻开他白嫩的手,看着他掌心走向各异的三条纹路,又依次从他的颧骨、驿马骨,摸到后枕骨。   他闭了闭眼,末了才开口:“你是不是2035年生人。”   林霈齐惊喜地看向方子靖:“叔叔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你也是从十年后来的吗?”   方子靖摇摇头,他当然不是。   他想到了林霈齐手上那块能和鬼通话的手表,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祖会把这串绿琅玕给这个小孩了。   他这样虚弱的身体,婴儿的状态,来到这个异时空,时常和鬼神打交道,如果没有一样东西镇着,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当真是天意啊。   方子靖看了眼林霈齐:“想不想回到十年后?”   林霈齐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想念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了,他们很恩爱,感情很好。那个世界的同学也很好,小胖下课了总是偷偷给他吃零食……   但是他也舍不得现在的爸爸妈妈。   唉,真难。   “我可以帮你。”方子靖对他说。   ——   林溪和闻陵找的法医把聂青青的尸检结果整理了出来。   结果定性就是他杀。   刑侦大队派人接手了这个案子。   孟维彻底没希望。   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依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他说:“这一切都是女人的贪欲引起的,如果不是她们一直贪图更漂亮、更性感的身材,也不会落进这种低端的陷阱。美丽,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对此,聂青青直接喷脏:“cnm,我们女人爱怎么整就怎么整,轮不到你这种变态男评价。我告诉你,阎王已经同意了我不去投胎的申请,你就等着你死刑判下来吧,老娘陪你慢慢玩。”   她要让他活着被人唾弃,死了也不得安宁!   这是来自厉鬼的诅咒。   孟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灰白。   ……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聂青青还是告别了小娅、林溪等人。   小娅有些舍不得,聂青青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出道,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小娅的眼圈也红红的:“其实都怪我,如果我在把那家店介绍给你的时候,提前调查清楚就好了,或者,哪怕是陪着你一起去呢。”   聂青青:“没用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样吧,小娅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小娅抿了抿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了,身为姐妹,最后再嘱咐你一句,别和那个姓高的在一起了,我当鬼的时候看过他洗澡,他每次和你睡觉之前都是要吃好多好多药才能硬。”   一旁的高副总:“……”   林溪赶紧捂住林霈齐的耳朵,率先帮他摁掉手表上和聂青青的通话。   林溪发誓,聂青青绝对她遇到过最疯批的女鬼,没有之一。   把一切都解决之后,回到家里后。   高副总给林溪特地又打了十万,他附言说是封口费,但林溪也不知道封的是见鬼的费,还是其他不可言说的费: )   夜里,林霈齐缠着闻陵玩了很久才去睡觉,他说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爸爸。   直到最后,整栋别墅里只有林溪和闻陵两个人的时候,她才有空跟闻陵解释。   “其实,那句话是我情急之下编的。”   “嗯。”   “你别放在心上。”   “嗯。”   “还有最后那个摔倒,我也不是故意的。”   “嗯。”   林溪瞥了眼闻陵,他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似乎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林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那个淡定至极的大佬。   只是想起今天这一连串社死的事情,她实在是觉得没办法再面对他。   “那个,既然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   闻陵突然出声。   林溪愣住。   难不成,他……要开始清算了吗?   林溪屏住呼吸。   下一秒,他却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良的丝绒盒子。   “出差顺路买的。”   林溪愣了愣,你一个坐轮椅的能怎么顺路啊?   总不能是大佬亲自给她买的吧?   林溪晃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晃出去,估计就是客户送的,他留着也没用。   她慢慢拆开盒子,一股栀子花香淡淡溢开来。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瓶香水。   ——   晚上。   方子靖郑重其事地把林溪约了出去。   林溪本来还有些讶异,她以为方子靖是想问她林霈齐手表的事情。   谁知道他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林霈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溪猛地抬头,看着方子靖。   “柳观主是我师祖爷,我的师父是他的大弟子方远道长。”   林溪想起来了,那天去清阳观的时候,她就听其他人说了清阳观的方道长百人也难求一见……   “我看到林霈齐手上的手串时我就知道,你们应该见过我师祖了。我帮林霈齐摸了骨,看了他的手相,我知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林溪说:“那方道长是有什么能帮他回去的方法吗?”   “我没有。我师祖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自然也不能。”方子靖顿了顿,“但是你们可以。”   “我们?”   “是的,佛家讲究因果轮回,道家讲究天道循环。他手表的通灵能力绝不会是白来的。如果你们能利用它多多积累功德,一定会回到他该有位置上。”   林溪愣了愣,看来,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样。   林溪跟方子靖认真地道谢:“谢谢您,方道长。”   “小事儿,我们修道人就是喜欢路见不平、淡泊名利。”   方子靖说着,朝林溪伸出手,“六万八,谢谢。”   林溪:“……”   说好的淡泊名利呢。   方子靖看了眼林溪复又开口:“但现下我这里就有一个好机会,你不仅可以不用付这六万八,而且还有助于你们积累功德。”   “什么机会?”   “最近有很多人都来找我,说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在乱葬岗的一个坟头上醒过来。”   林溪皱眉:“乱葬岗?”   方子靖:“是,大多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而且出发的时候目的地都有的是学校,有的是医院,还有的是电影院,总之没有一个人会想去乱葬岗,但莫名其妙的,晚上都会躺在乱葬岗的醒来。”   林溪试探性地开口:“要不让他们把自己锁起来试试?我以前也这样,明明目的地是片场或者公司,但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麦当劳、肯德基、奶茶店……”   方子靖:“……”   你那是饿死鬼上身,谢谢。   方子靖给她补充道:“他们家里人试过晚上把门反锁,但是有个人最后不惜跳窗,也要去乱葬岗,比梦游还诡异。”   林溪:“听起来确实挺吓人的。”   “所以他们这肯定是中邪了,而且我调查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去过一家中古店。”   林溪皱皱眉:“可是中古店和乱葬岗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他们穿了乱葬岗里哪个鬼的衣服?”   “不知道,所以我想和你合作,想你给哪个鬼打电话问一问。”   ——   第二天,林溪和林霈齐、方子靖先去了那家中古店。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逛中古店。   有的是图便宜,有的是图它独一无二的设计,还有的则是图Vintage的情怀,穿上旧时代的衣物,似乎就能回到那些花影重重的浪漫旧时代。   他们到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老板娘。   她的五官漂亮,但是肤色苍白,眼睛也没什么神采,长长的头发快要及腰,一双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干枯如藤。   “随便看。”   说完,她就低头忙自己的事情了。   林溪打量着这间中古店铺,她总觉得这屋子很不舒服,阴暗暗的,还很黑。尤其是那林立的模特和那些挂着的一件件黑色裙子,让她更觉得心里闷得慌。   方子靖装作在看衣物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这里面阴气好重。”   林溪看了眼林霈齐,他手上的绿琅玕没有发光。   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说明,这个地方没有鬼。   可是下一秒,她随手抽了一条挂着的白裙子拿出来,才发现里面满满都是红色的恐怖血渍…… 第二十四章   林溪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 她再仔细看一看,裙子上的血迹却消失了,仿佛又是一条普通的白裙子。   方子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问她:“怎么了。”   林溪小声说:“我看到裙子上有很多血, 但现在没有了……”   方子靖:“你没看错,就是这家店里有‘东西’。”   林溪环视了店里一圈,花纹繁复的裙子, 奇形怪状的首饰, 空气里弥漫着的诡异香气……   就在林溪准备再多看看的时候, 老板娘忽然就走了过来:“喜欢这条裙子吗?”   林溪挤出一个笑:“挺好看的。”   老板娘笑得十分好看:“要试试吗?这个颜色应该很衬你。”   林溪摆摆手:“我今天擦了粉底,就不试了, 怕弄花裙子。”   老板娘眼里划过一丝失望:“那好吧,那你再看看这里面的包和首饰有没有喜欢的, 都是以前的中古大牌, 我可以给你打折。”   林溪点点头,她在店里转了转。   直到她无意中看到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镂空小盒子,样子十分精巧。   她瞟了眼老板娘,老板娘正低头算账, 没有注意这边。   林溪偷偷把盒子打开。   却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怀表。   怀表里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梳着辫子、穿着旗袍的年轻少女,她的旁边站着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子, 男子眉目温和, 宛如水墨画。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宋婉茹,1904。”   等林溪再细细看了一下。   才发现照片上的女子,赫然就和眼前的老板娘长得有八分相似!   1904年, 那是老板娘的祖宗, 还是说——   她活了…一百多年吗……   林溪抬头, 再次投投瞟了一眼老板娘, 才发现她没有眼珠……   !!!   再下一秒,她又抬起头,神色如常人般地看向林溪。   林溪:……这个钱我们是非赚不可吗?   林溪赶紧把盒子关上,对老板娘笑笑:“这个盒子还挺漂亮的。”   老板娘看了眼林溪,留给她一张名片:“喜欢你就给这个师傅打电话,他的手很巧,木工和裁缝都不在话下。”   林溪看了下名片,上面写着“东郊街77号。卓明。”   右下角还印了一串他的电话。   林溪点点头接下:“谢谢老板娘,那我们先走了。”   “好,回头有喜欢的再来逛。”   ——   出了这家中古店,终于走到了外面的日光之下。   看着喧嚣来往的车流和人群,林溪竟然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那家店实在是太压抑了。   方子靖出声问她:“你刚刚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是有一股莫名的香气,一进去就能闻到。”林溪顿了顿,“但我以前大学时跟我室友去逛过古着店,大部分的店都会用比较厚的香气,来遮掩他们衣物上清洗时留下的消毒水味。”   方子靖摇摇头:“是犀牛角,传说用犀牛角的香气燃烧,可以通鬼神。”   林溪彻底呆住,她回过头,再看那家古色古香的中古店,只觉得后背发麻。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她早上出门时设定的闹钟,会提前半小时提醒她该去接小孩放学。   她看向方子靖:“林霈齐要放学了,我要去接他了。你呢?”   “我跟你一起去。我想请林霈齐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方子靖拿出老板娘刚刚递给他们的名片。   卓明。   ——   下午三点半的幼儿园。   门口已经挤满了家长。   在不远处的街角,低调地停着一辆加长的豪车。   车里坐着一个男人,侧脸轮廓清晰,他坐在专门为他定制的轮椅上,手里拿着平板在看新闻。   前面开车的刘管家看了看表:“快了快了,快到点了,今天林小姐没通告,她应该也会来接霈齐。”   “嗯。”   “先生,您在车上忙工作,我等会去把霈齐接回来就行。”   “嗯。”   刘管家忽然出声:“诶!林小姐!我看到林小姐了,我下去请……”刘管家的声音忽然顿住,表情也随之变得怪异了起来。   闻陵放下平板,顺着刘管家的视线看了过去——   穿着杏色风衣的林溪,正跟一个同样年轻的、穿着棉布衬衫的男人一起并排前行。   两个人还有说有笑,似乎已经非常熟稔。   闻陵微微眯了眯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表情分不出喜怒。   然而刘管家只觉得车里的气温仿佛瞬间降低了很多度。   “先生,我下去请林小姐过来吧。”   “不用,我下去接林霈齐,顺便问候一下她。”   刘管家:顺便???   刚刚还说的在车上办公啊喂!   林溪正给方子靖讲着她第一次见到林霈齐时的场景。   “当时那么冷的冬天,头天晚上还下了雪,他还穿个短袖,脸都被冻得通红……”   方子靖指了指她的鞋带:“你鞋带开了。”   林溪准备弯下腰去系,却没想到她刚弯腰的时候,她手里的名片落到了地上。   方子靖赶紧弯腰去捡,手还没碰到名片,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比中古店里女鬼老板娘还凉幽幽:   “在马路中间随随便便就弯腰系鞋带吗?”   方子靖抬头,迎面见到的就是一张坐在轮椅上的俊俏的男人的脸,难看得不行。   方子靖:?   他什么时候惹过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物吗?   方子靖赶紧把名片飞快地捡起来就往后退:“我没有要系鞋带,我是捡东西来着。”   林溪已经系好了鞋带,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闻陵:“你怎么来了?”   闻陵面无表情:“接小孩放学。”   方子靖:“你们认识?”   林溪点点头,她跟闻陵介绍:“这位是方道长。”   轮到介绍闻陵的时候,她顿住了,想了想:“这是闻陵,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说完,她自己都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方子靖看了看林溪,又看了看气势非凡的闻陵,终于对林溪缓缓露出一种猥琐的表情。   那表情里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林溪你有点东西。”   林溪:“……”   还好在这个时候,林霈齐从学校里面跑了出来。   他直直冲向林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妈妈!爸爸!”   他紧紧地抱完林溪后才跟其他人打招呼:“方叔叔!方叔叔你欠我十个草莓冰淇淋呢!”   方子靖:“……”   林溪:“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儿子吃这么多冰淇淋了!”   方子靖窘迫一笑,转移话题:“走走走,霈齐,你帮方叔叔打一个电话,打完后,我再分期给你付款好不好?”   方子靖拿出卓明的名片递给林霈齐。   林霈齐正准备按下去,却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奶声奶气开口:“叔叔,你这个号码不对啊。”   方子靖不解:“哪里不对?”   林霈齐非常有经验地开口:“我没有打过四位数的电话号码……”   林溪赶紧拿出手机查了查。   四位数的电话号码,最早是在1904年出现。   林溪努力镇定地开口:“打一个试试吧。”   林霈齐拨下电话号码,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您好,请问您找谁?”   口音十分像南方男性,声音温润至极,仿佛雪后初霁。   林溪:“请问您是卓明先生吗?”   “是的。您是?”   林溪莫名想到那张在中古店怀表里的照片,她轻声问了句:“请问您认识宋婉茹吗?”   电话那头的人长长长长地叹口气:   “认识,你来东郊77号吧。”   ——   夜。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   偶尔有几只乌鸦从黑蓝的树枝上飞过,一辆出租车行在寂静的公路上。   车里就坐着林溪、方子靖和林霈齐三个人。   因为刘管家年纪大了,林溪不敢让刘管家知道太多林霈齐的事情,加上闻陵行动不便,所以她就让闻陵和刘管家先回去了。   虽然分别的时候,方子靖总觉得那位先生的眼神依旧凉幽幽的……   “姑娘,到了。”   司机把车停好。   等林溪他们一下车,司机嘟囔了几句:“奇了怪了,今天刚拉了一个东郊77号的,又拉了一车你们,现在年轻人流行去乱葬岗打卡了吗?”   林溪:“还拉了一个?”   司机:“这一周,连着拉好几个了。我回去了啊,你们注意安全。”   说完,他开着车飞快地就走了。   林溪皱了皱眉,她借着路灯,这才看见眼前的景象。   破旧的两根柱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东郊街77号”。   再往里面,是一座接一座的小土包,有的土包上面立了个墓碑,还有的什么也没有。   但是一座接一座,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分外诡异。   原来东郊街77号就是乱葬岗。   林溪牵着林霈齐的手,慢慢走进去。   正当他们走到里面的时候,却见到月光下,一个年轻女生,正躺在一座坟包上,宛如睡着了一样。   她身上就穿着今天林溪在中古店里摸过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此刻,月光下,白色连衣裙上那些鲜红的恐怖血渍,清晰可见。   在她的身侧,站着白天中古店里的那个老板娘。   她正伏在那个女生的脸上,似乎是正在吸食阳气……   方子靖连忙嘱咐林溪:“待在林霈齐身边,他有手串护体,一般的鬼怪伤不了他!”   说完,他立刻祭出身后的桃木剑,飞身跃到老板娘身前。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   他拿起剑要刺向老板娘,结果老板娘一回头,猛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   白日里美艳的她早已不见,只剩一个宛如被撕裂的嘴角,脸上的皮肤密密麻麻布满了乌青的尸斑。   她直接躲都没有躲,任凭方子靖的桃木剑刺进自己的体内,但她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方子靖不可思议地愣住:“怎、怎么可能!你不是鬼?!”   老板娘狰狞地笑了笑,“道士的阳气,似乎更足呢~”   说着,她抬起涂满红蔻丹的指甲,就要往方子靖胸前刺去。   就在此时,安静的夜里,响起了一声男人的叹息——   “婉婉。”   老板娘立刻回头。   这才发现,声音是从林霈齐的手表里传出的。   她恶狠狠地逼问林霈齐:“你是谁?”   林霈齐虽然有一丝丝惧怕,但是却没有后退:“我是林霈齐。是卓明叔叔让我们来找你的。”   “婉婉,别走,让我看看你好吗?”手表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他眉眼如玉,唇色苍白。   老板娘立刻收起了血盆大口,又变成了白日里那个柔弱美艳的旗袍女子。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屏幕里的男子,一滴泪自她的眼眶落下,“你,你终于记起我了。”   卓明点点头:“三辈子了,每次我死后,都会记得从前的事,可是,每次我想告诉你,不要再等了,都因为阴阳相隔,没有机会说出口。”   老板娘哭得更伤心了。   方子靖这才走过来:“到底是为什么,我的桃木剑伤不了你?难道你不是鬼?”   林溪幽幽开口:“有没有可能你的桃木剑被聂青青弄断后就失去了法力。”   方子靖:“……”   方子靖:“闭嘴!老子修好了!不准提这丢脸的事!”   老板娘摇摇头:“我的确不是鬼。”   说完,她的目光,看向那座月光下静静的坟包。   ——   一百年前。   老板娘还不是老板娘。   她还是沪上宋家的宋二小姐,她遇到卓明的时候,只有十岁。   那年苏浙发了大水,沪上遍地流民。   她出门跟着管家施粥的时候,遇到一个小乞丐,小乞丐一脸脏污,没有鞋子,露出的脚趾被水泡得已经发脓。   她心肠软,让管家给他多施了一碗粥。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夜里粥棚收摊的时候,有不安的乞丐,试图抢她脖子上的一枚怀表。   她来不及躲避,却是他拿着一个火把,不要命地站在她身前,帮她吓退贼人。   炭火星子落到他脚上,化脓的伤口更加溃烂,他却依旧一声不吭。   高贵的大小姐,第一次求管家:“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打那之后,大小姐的身边多了一个小裁缝。   小裁缝什么都帮她干,从逃学,再到挨打,再到帮她捉弄那一群欺负过她的公子哥。   旁人叫他“臭讨饭”的,他也不介意,只是温温和和地承认:“我只讨小姐家的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脖颈和背都挺得直直的,比哪个沪上的公子都更矜贵。   渐渐的,宋婉茹越长越大,一路从私塾读到女中。   他缝衣服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每年她生辰的时候,他都会给她缝一件衣服。   她时常笑着说:“要一辈子都传卓明缝的衣服。”   她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他也只是温温和和地笑着看着她。   直到战争打进来了。   宋家的生意越做越不行了。   她的父亲不得已,不准她上学,还要把她和其他沪上的家族联姻。   向来自由惯了的她怎么能接受呢?   普通女人的命,不管是有钱的女人,还是没钱的女人,在那时都是一样的。红盖头一盖,一辈子大抵就这样在小阁楼里结束了。   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绝食,逃跑,自杀,都无用。   直到有一天,她在祖宅里看到了一本书。   上面记载着一种叫长生术的禁术。   数不尽的药材,针扎刀割的痛苦,她都挺过来了。   只差最后一步:心爱之人的心头血。   她有些迷茫了。   心爱之人,她应该没有爱过谁吧?   何况,爱是什么呢?   直到她的书被卓明无意间看到。   他看着她,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我帮你。”   另一句是:“我教你。”   说完,温润克制了十八年的他,猛地将她按在阁楼的木门上,撬开她的齿关,发了狠地吻下去。   ……   最后,他教会了她什么是爱。   再最后,他死了。   用他的心头血帮助了她的长生。   他死后,她推开他住了二十年的屋子,在里面发现了他做的六十多件旗袍,蓝的,紫的,绿的,粉的……   他把她以后要穿的旗袍都做好了,尽他所能,做到了最多。   很久很久以后,岁月变迁,沪上的炮火响起又灭下,宋家的人都老去,她才明白,为什么长生要用爱人的心头血做代价。   原来长生就是寂寥。   只有爱人死去后,长生之人才会没有任何欲望,甘愿一世世寂寥地活下去。   但她不愿意,她发了疯一样到处寻找着转世投胎的他。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重新相爱,她不得不吸食活人的阳气,维持自己的青春面容。   她和他一共爱了三辈子,每次他都是裁缝,每一世她都能穿上他制的衣。   她把这些衣服都留下,开了这家中古店。   岁月的变迁,都是他爱她的证据。   ……   “那你为什么要对他们……”林溪指了指现在还昏睡着躺在坟包上的那个女子。   宋婉茹摇摇头:“我要赶在下次他转世投胎前,多攒一些阳气,维持我的容貌。我不想很老很老很丑很丑地见到他。”   卓明却在屏幕里叹一口气:“婉婉,你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宋婉茹眼眶湿润:“我不信,你从前同我说过的,男人的话都信不得。”   “我爱你,从来都只因为你是你啊。”卓明的声音很轻,“每一世,我长大后,无论我在哪个城市,我的心里都隐隐会有一道声音告诉我,我应该找一个叫宋婉茹的人。”   “虽然我并不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但是当我遇见你,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你啊……”   “放手吧,婉婉,下一次,让我先来找你。”   卓明的话一说完,宋婉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流着泪,点头。   电话里的卓明,终于安慰地笑了笑,随后挂掉了电话,屏幕里归于一片寂静。   宋婉茹带着未干的眼泪,冲林溪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们,让我再见到他,你们且放心,那些活人的阳气,我都会还给他们。”   说完,她转身,走进夜色的墓群中。   月光下,她乌青的长发,渐渐变银,变白。   原本青葱水嫩的手指,也缓缓皱起。   最后,夜色里只剩一个佝偻的老人。   彻底消失不见。   ……   原本躺在坟上的女孩子终于醒过来,她揉揉眼睛,看着周围的墓碑,发出惊声尖叫——   “天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转头看到林溪他们几个大活人,直接飞奔过来,一把扑到林溪身上:“我的妈呀,救救我终于看到活人了啊啊啊!”   林溪咧开嘴笑了笑:“你怎么确定我们是活人?”   那个妹子愣了一下,立刻从林溪身上弹下来,飞快地朝外跑去。   妈妈啊,她再也不买古着了,太吓人了!!!   ——   晚上十一点,林溪终于回到了家里。   她按了按太阳穴,终于可以躺下了。   林霈齐也跟着跑了一个晚上,小家伙身子一沾到床就睡过去了。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然她可没办法叫他早起。   林溪耐心地帮他擦着手心的灰。   这时候,她猛然想起一件事。   林霈齐好像从来没有,剪过指甲……   他来这里两个月了,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剪过。   幼儿园家长群里的家长天天抱怨小孩又长个子了,又要买衣服了,但是只有林溪知道——   林霈齐他整个人,就像是停止了生长一样。   林溪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林溪的手有些颤抖,她想打电话告诉闻陵,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一通来自林昭昭的电话:   “姐姐,这个月家里要给爸过生日宴会,你一定要来哦。”   林溪正准备拒绝,林昭昭却又继续开口:   “记得带上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朋友。”   “爸爸应该也很乐意见到他的外孙吧。” 第二十五章   林溪的心里一窒, 她不知道林昭昭怎么会知道她和林霈齐的关系,但表面上依旧镇定地开口:“你在说什么胡话,喝醉了就去别的地方发疯去。”   林昭昭在那头笑了笑:“看来没有证据, 你是真的不会承认啊。姐姐, 你还记得你去做亲子鉴定的那家西桥私人医院吗?”   林溪的指甲紧紧掐紧手心,她深呼吸了一口:“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我就想你能来参加爸爸的生日宴会, 这有什么问题吗?姐姐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坏了。”林昭昭在那头依旧笑得温温和和。   林溪在心里暗骂, 你还不够坏, 蛇蝎美人都不够形容。   “无论如何,既然消息已经送到了, 那我就恭候姐姐的到来了。非常希望到时候能够在宴会上见到姐姐,这也是爸爸所希望的。”   说完, 林昭昭便挂掉电话。   林溪坐在床上, 她按了按眉心,开始在脑子里梳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西桥医院的医生,还是之前去学校时碰到的卓灵, 还是哪个额外的环节?   她想不出来,这些漏洞对于怀揣着她这样一个大秘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床上的林霈齐翻了个身,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嘴里嘟囔了一句“妈妈”,眉头皱得紧紧的。   林溪伸手,把他的眉头抚平, 无论如何, 她绝不会让林霈齐受到一丁点伤害。   ——   林家豪宅。   林昭昭挂完电话后, 她拿出手机找到列表里一个叫“江芝芝”的人。   “亲爱的, 我爸爸的生日宴会那天,你一定要来哦。”   江芝芝很快就回复了她:“我最近腰上涨了一圈奇怪的东西,我打算过两天去看看,不过你放心,小公主的邀请,我一定会来的!!”   林昭昭赶紧回复:“啊,那你记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会不会是你家的宠物有病菌感染给你了?”   江芝芝是林昭昭的一个网红朋友,是个养猫狗的宠物博主,粉丝群体非常庞大,网友们都叫她岁月静好的小仙女。   最开始江芝芝只是晒一晒宠物的照片,后面无意中出了个镜,广大网友发现她居然长这么好看,于是慢慢就火起来了。   这些年,林昭昭也帮江芝芝介绍了一些资源。而江芝芝主要负责的就是当林昭昭遇到什么不方便说话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出言帮忙回喷。   比如和粉丝撕逼啊,帮忙澄清绯闻啊之类的。   像这样的朋友,林昭昭这些年认识了很多。   ——因为她是林家的千金,所以大多数人都愿意捧着她。   江芝芝很快就回复过来了:“不知道,应该不会是,反正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是小公主的邀请,我肯定都会过来的。”   想到此处,林昭昭发了一条消息给江芝芝:“对了,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大大秘密——”   “林溪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发完,林昭昭把手机扔到一边,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林溪,我会一直都是林家的千金。   一直都是!   ——   三月二十日。   天气分外的好。   林家别墅外面老远的街道就已经停满了豪车。   即使是路上的行人也都穿着精致的晚礼服和西装,远远看着都非富即贵,气质非凡。   一个头上穿着红色小礼服的女生走在路上,她正拿着一个自拍杆在直播。   只是她的手,却时不时地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疯狂挠着自己的后腰。   她后腰上最近长了一圈奇怪的红色纹路,还是不间断的蜕皮,隔着红色的裙子蕾丝隐隐约约快缠了一圈。   好在直播只需要露脸不需要露腰……   “大家好啊,芝芝今天受好朋友昭昭的邀请,来参加她父亲的生日宴会了。”   “听说今天光是空运的鲜花费用,都有七位数了,真是壕无人性啊。”   “我们昭昭啊,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啊!”   直播间里立刻划出一堆弹幕:   【666真·千金大小姐!】   【我何德何能,能让身价过亿的豪门小公主唱歌跳舞给我看。】   【搞不懂,那些造谣昭昭和尹诚的,也不想想人家爸妈这么阔,她需要去巴结谁吗?】   ……   江芝芝说得越多,直播间里的礼物就越多。   尽管她心里都快乐开花了,但她面上却依然温和。人设要一直吻住!   直到弹幕里有人说:   【之前林溪借了文影后的项链参加活动,就有人说看到过她和林家有关系,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来。】   【笑死,这种场合她进得来?】   ……   就在弹幕哗哗飞过的时候,江芝芝身后的镜头却突然扫到了一辆加长的黑色豪车。   弹幕立刻飘过:【卧槽这么贵的车,车主是谁?】   江芝芝说:“估计是什么神秘富豪吧,林家一向家大业大,什么人都能请到的。”   江芝芝话音刚落,车子就停在了林家别墅前,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水蓝色鱼尾长裙的女子从车里摇曳生姿地走下来。   那皮肤在蓝色礼服的衬托下,更加的肤白如雪。   那不是林溪是谁!   江芝芝:……   弹幕纷纷刷过:   【原来她真人还是有点能打。】   【她到底什么背景啊,开这么贵的车。】   ……   江芝芝微微笑了笑:“林溪?我倒是听昭昭提起过她。怎么说呢,她和林家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是我听昭昭提起过,她以前是住在孤儿院的。”   弹幕瞬间一片哗然。   【啊,也就是说,她可能就是林家收养资助的一个小孩吧!或者什么穷亲戚……】   【好恶心,简直是东郭先生与狼啊,林家待她那么好,她却反过来咬昭昭一口。】   听到江芝芝的声音,林溪的脚步停下来,她双眸微眯,隔着高高的台阶,遥遥看着江芝芝,没有说话。   明明是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但是却莫名让江芝芝心里有些发怵。   “你,你看我干什么?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江芝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见林溪还没离开,又小声补了一句,“而且,有些东西,你想瞒也瞒不住,比如,我听说,你最近身边可是跟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孩子。”   林溪似乎完全没有被她的这话给影响,她只是把目光移向江芝芝后腰那一串长长的蜕皮红痕:“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活这个月吧。”   江芝芝脸色一变。   等她再回头时,林溪已经摇曳地离开。   弹幕里都在刷——   【她那话什么意思啊。有这么咒人的吗】   【芝芝别理她,给我看看小芒吧,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果果离开后小芒生活得还好不好。】   小芒和果果是江芝芝养的两只狗狗,也是她萌宠里人气最高的两只。   但江芝芝来不及回应,因为她的腰越来越痒了。   不行,她必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挠一挠。   等她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角落,手从身后挠完拿出来后。   她的掌心糊满了鲜红的血……   ——   林溪没有故意吓江芝芝。   江芝芝腰上的那个伤在她小时候听人提起过,他们叫它“蛇缠腰”,传说缠满一圈人就会死。   况且江芝芝身上那个根本不仅仅是“蛇缠腰”的疱疹。   看起来已经疱疹加蜕皮了,上面还有深深的血痕……   这绝对是非常严重的病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染上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昭昭竟然会天把她和林霈齐的关系告诉江芝芝,然后让她爆料出去……   想到这儿,林溪在心里骂了一句恶人有恶报。   林溪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知道林霈齐起床没有,她今天才不会带林霈齐来,林昭昭想得倒是美。   林溪拿出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给林霈齐:“起床了没有?”   “起啦,妈妈,你一出门我就起床啦,今天一大早我就被小狗吵醒了。”林霈齐的声音奶声奶气。   “小狗?”   “嗯!有两只小狗鬼给我打电话,它们叫得太大声了,而且它们好可怜,白色小狗头上的毛毛全都没有了,身上还有烫伤,黄色小狗的眼睛都没有了……”   林溪叹口气,估计是碰上虐狗的了:“那它们有没有让你帮忙做什么?”   “有,白色小狗狗叼着黄色小狗脖子上项圈上的照片,我猜它们是想让我帮忙找到她吧,知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的主人。”   林溪皱了皱眉,“那你把它的照片发给我,我让高叔叔他们帮忙找一下吧。妈妈现在先去忙了。你在家要注意安全哦。”   “知道啦,爱你,妈妈!”   林溪挂掉电话后,很快就收到了林霈齐的消息。   她把微信打开。   模糊的黄色小狗项圈上,挂着的照片——   完完全全就是江芝芝本人!   与此同时,宾客那边发出一声声嘈杂的喧闹声:   “天啊,她在做什么!”   刚刚还在岁月静好和粉丝们打招呼的江芝芝,此刻却拦住了送生鲜的车子,她像着了魔一样,抓起桶里的一堆生肉就开始啃食,满脸糊得鲜血淋漓。   宛如饿极的恶犬…… 第二十六章   旁边所有的人惊恐地发出惊呼。   有的名流不知道江芝芝是谁, 捂着嘴一脸嫌弃:“我看林家真是越来越落魄了,怎么什么人都请。”   “你不认识吗?她是抖音上那个萌宠博主叫江芝芝,粉丝很多的, 看视频里的她挺岁月静好的啊, 怎么真人这个样子……”   有知道她是网红江芝芝的人,一边给旁边人解说,一边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生怕错过这个大新闻。   只有林溪一脸严肃地看着江芝芝。   她这个症状, 分明像是, 中、邪、了……   一片哄闹声里,旁边立刻有保安赶过来, 把江芝芝拉走。   在不远处,站着皱着眉头的林昭昭, 她用手指轻轻掩着鼻子, 非常嫌弃。   江芝芝用最后一丝残留的意识,似乎想跟林昭昭求助。   可林昭昭只是赶紧挥了挥手,让保安尽快把江芝芝拉走后,她立刻就转身离开了, 生怕染上这个麻烦。   其他人拍完了也要进场了,陆陆续续到后面只剩保安和江芝芝还在僵持。   “拉我走, 求求你们了, 快拉我走。”   江芝芝的身子忍不住向那桶生肉靠近。   但是面上的表情却十分痛苦抗拒。   她终究还是没能敌得过保安的力气,被保安拉着往另一个僻静的方向走去。   林溪叹口气,默默跟身边的服务生要了一个披肩。   林溪拿着披肩, 走到江芝芝身边, 江芝芝半瘫软地坐在地上。   忽然落下的毛巾遮住了她身上的血渍, 稍微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林溪想到刚刚林霈齐手表屏幕里那只白色狗狗上的项圈, 她试探着出声喊了一句:“小芒。”   江芝芝原本挣扎的身子立刻静了下来,她睁大眼睛看着林溪。   像是一只狗狗的眼睛。   林溪叹口气,果然如此。   ——江芝芝被附身了,她养的狗。   林溪问她:“眼睛痛不痛?”   “不痛!”江芝芝说的是不痛,但是身体却跟着点头,痛,好痛好痛。   江芝芝看了看自己,随后又看了看林溪:“你给我下什么药了?”   “还是说你给我下什么巫术了?”   江芝芝的话刚说完,她又忍不住地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似乎是还想去吃之前剩下的东西……   林溪叹气:“我没有给你下蛊,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害了你自己。”   江芝芝:“你在打什么哑谜,快给我解开!”   “我知道你是萌宠博主,所以即使你和林昭昭是朋友。我依然对你还有一层滤镜,以为你可能不会像她一样心思歹毒。”林溪顿了顿,“但当我看到小芒和果果的照片时,我才知道你是真的恶。”   江芝芝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知道小芒和果果?”   下一秒,她又立刻否定林溪的话:“不,不可能。我没有害他们,是他们自己,从来不配合我拍摄……”   整个人呆坐在地上。   她有些忘记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养狗狗和猫猫是真的喜欢。   有谁能够轻易拒绝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呢?   她的家里很穷,上大学了学费都得自己挣,出去做兼职发传单的时候,偶然路过一只流浪猫,喂了它们几次食,它们就赖上自己了。   于是她开始在网上po一些她和流浪猫猫和狗狗们的照片。   慢慢的,关注她和猫猫狗狗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后来有公司看中她姣好的样貌,想要签她。   那个时候自媒体的东风刚刚吹过来,她在还不算拥挤的萌宠博主赛道里占了一席之地。   后来她结识了林昭昭后,在林昭昭的帮助下,她越来越火,粉丝越来越多,她的广告费也赚得越来越多。   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是个还需要出去发传单做兼职的贫穷女学生……   她养了更多的猫猫和狗狗,但大多都是名贵的品种猫狗,因为它们更好看,观众们也更喜欢。   直到那些小狗们似乎厌倦了二十四小时无止境地摆拍,开始反抗她,不再配合她。   那是她第一次对从前的流浪猫猫和狗狗们生气。   她打了它们。   其实,最开始让它们学着作揖,学着其它一些对猫狗来说高难度的动作的时候,她也会担心,这样会不会对他们的脊椎不好。   但到后来,她看着点赞量一天比一天少……   她没有控制得住忍不住,在果果又一次拒绝配合拍摄时,用剪刀戳瞎了它的眼睛。   鲜血流了一地。   但从那以后屋子里的其他小动物就像害怕一样,更加乖顺地配合她的拍摄。   她开始像上瘾了一样,只要一有拍摄不顺,她就会疯狂地折磨它们……   到最后,小芒和果果终于还是离开了她。   也是那一天,她才猛然想起,那一天,贫穷时候的它们,曾经怎么照亮了她的生活。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   “想起来了吗?”林溪看已经呆愣的江芝芝。   江芝芝眨了眨眼睛,眼泪流了她一脸。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小芒和果果。”   “你说的对不起已经晚了,它们已经去世了,并且怨气太大,现在不愿意去投胎,只想报复你。”   江芝芝颓然地坐在地上,她的眼圈红红的:“你可以让它们原谅我吗?”   林溪摇头,今天这些吃生肉的场面,就是它们不愿意原谅她的表现。   “我可以给你一个和它们通话的机会,但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告诉我,我和那个小孩的关系,林昭昭是怎么会知道的。”   江芝芝摇摇头:“她也是昨天才告诉我的,我后来打电话问了她,她说是查了一个西桥医院的大夫,给了她你们的亲子鉴定报告。”   “哪个大夫?”   “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姓罗。”   林溪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江芝芝看了看手里的披肩,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说完后,她忽然叫住林溪:“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江芝芝看着林溪,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林溪。   “这是她让我到时候在聚会时放的,里面有你和那个小孩的一些照片还有你们的……亲子鉴定书。”   ——   林家别墅大厅。   来来往往的宾客齐聚一堂。   林昭昭端着酒杯,在期间穿梭,和各路宾客都相谈甚欢。   姚虹远远看着林昭昭,推了推身边的林文忠:“看到没,这才是我们林家女儿该有的风度。”   “昭昭是你亲自教出来的,肯定优秀。”林文忠附和着姚虹的话,但他的眼神却不停地看向门外,“林溪怎么还没来?”   林文忠刚说完,前面就走过来一个穿着水蓝色礼服的女子,旁边的宾客似乎都被她那通身的气质看花了眼。   “这是谁家的千金?”   “好像是一个明星叫林溪。”   “啊,我记得她绯闻缠身吧……”   “也不是,文墨不是都出来替她正名了吗……”   “对啊,她好像还挺热心仗义的,还被市政府表彰过。”   ……   林文忠看到林溪,赶紧冲她挥挥手。   “溪儿溪儿,这里!”   林溪款款朝他走过去,却没有做过多的表情,她只是冷声道:“爸,生日快乐。”   林文忠却一点也不介意,他依旧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问她:“爸之前在新闻上看到你了,你帮忙举报美味饭店售卖野生动物的事情,爸都知道了,不愧是爸的好女儿。”   林溪喝了口酒,连声多余的客套都没有。   林文忠有些尴尬。   幸好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开始说话:“今天,是我们林董的生日,下面有请我们林董,来给大家讲两句。”   “爸爸上去讲两句,等一会儿,爸爸会用最隆重的方式,向他们介绍你。”   林文忠说完,理了理西装,大步走上讲台。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林家。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想共同聚一聚,聊一聊;二是想给大家介绍一个人,众所周知,我有一个宝贝女儿昭昭,但是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还有一个女——”   “爸!”台下的林昭昭忽然出声,打断了林文忠,“爸,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看完再继续发言吧。”   林文忠有些无奈地冲宾客们笑了笑:“是不是你给爸爸准备的钢琴曲?好,那就先听你弹完。”   林昭昭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个U盘,放了进去。   大屏幕上开始缓缓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   林昭昭得意地笑了笑,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可是,下一秒,屏幕里出现的却是——   各种各样的林昭昭。   林昭昭和一些男人的拥抱,或者亲密的自拍……   照片里的每个男人都不一样。   甚至最后的最后,还有一张她在医院诊断出的真菌感染诊断书。   ……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林文忠看着大屏幕上放映的种种,他面色铁青地出声。   下面的宾客也纷纷窃窃私语:“看不出来啊,平日里那么温温柔柔的林家千金,私下里还真是什么花样都来啊。”   “牛逼,没有一个男的是重复的……”   “人设崩到喜马拉雅去了。”   林昭昭赶紧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   她仓皇地看向林文忠:“不是的,爸,你听我解释,是林溪,她和别的男人有一个孩子……”   “够了,我现在怀疑你和别的男人有一个孩子!”   林文忠说完,气得几乎在下面死死握住姚虹的手,才能勉强站立。   他缓缓出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下面的宾客开口:“希望大家吃好喝好,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完,他慢慢地走下台。   然而,刚下去没走两步,他整个人就一头栽倒在地。   旁边有人着急出声:   “快,快叫医生,林董晕倒了!”   ——   深夜。   加长的豪车上。   刘管家在前面开着车。   林溪和江芝芝坐在车后排。   江芝芝身上脏污的裙子已经换掉,现在穿着白色的衬衫。   她抬头看了看车上豪华的星空顶,又看了看司机位置上那位气势非凡的老者。   她忽然有一丝庆幸:幸好今天没有配合林昭昭把林溪的秘密曝光出去。不然,她的下场可能会比蛇缠腰还恐怖。   车子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   那栋别墅,比林家所拥有的,还要大上许多倍,甚至在它的旁边还有一座属于私人的湖泊。   江芝芝小心翼翼地跟着林溪走进去。   直到一个小男孩,从别墅里跑了出来,那面相,和林溪长得有七分相似。   这个……应该就是……   江芝芝没敢想。   林溪亲了亲小男孩的额头,耐心地跟他说:“把你的手表借给这个阿姨打一个电话好吗?”   “好。”   林霈齐走到江芝芝身边,他按下一串号码,手表屏幕立刻出现一只没有眼睛的黄狗和一只浑身烫伤的白狗。   江芝芝一看到熟悉的两张面孔,整个人被吓得立刻后退。   但是隔了一会儿,她的眼泪却又盈满了眼眶:“小芒,果果……对不起。”   两只小狗却并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只是疯狂地朝她吼叫,似乎非常生气。   “你们,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汪汪——”小狗们吼得更凶了。   江芝芝隐隐觉得,心底里那股想吃肉的欲望更强烈了,她的腰也更痒了……   她的一切林溪都看在眼里。   林溪开口:“被最亲爱的人背叛和虐杀,它们好像没有原谅你的意思。”   江芝芝的眼泪掉下来,过往种种,从最开始在街上捡到它们时的场景再次浮现……   “汪——”   江芝芝:“对不起,小芒,你现在要我怎么样,我都接受。”   林溪:“鬼神都讲究瑕疵必报,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它们的怨气吗。”   “是我被名利迷失了双眼,它们怎么对待我,都是应该的……”   江芝芝的话一说完,她的双眼立刻流下两行血泪,再睁眼,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溪看了眼手表里的小芒和果果,它们两个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大声吼叫了。两个小家伙,只是低声的呜咽。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要是取了他们的性命,来生可能就当不了人了,还是会进畜道。”   “呜汪——”   小芒叫了一声,它似乎还想跳出手表再狠狠咬江芝芝一口,却被旁边的果果咬住尾巴。   林溪明白,什么畜道,小芒都不在乎了,它甚至还想取江芝芝的性命,想报这被最亲的人背叛的仇恨。   却没想到还是被果果拦住了。   她不知道它是为了告诫小芒这样不值得小芒背上罪孽,还是狗狗天性的善良。   那样善良的狗狗。   没有了眼睛,却依然还是记着冬日里,她将它们放进暖融融的大衣、带回家时的感动。   “呜呜汪——”   果果对着江芝芝叫了一声。   像是在发泄最后的怨恨,又像是最后的告别。   屏幕熄灭了。   它们离开了。   这就是小狗。   全世界最好的小狗。   林溪看着双眼流满了血泪的江芝芝。   可惜被这样的人辜负了。   刘管家:“林小姐,需要我送这位小姐回去吗?”   林溪:“不用了,让她自己想办法吧。”   江芝芝没有说话,自己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像很多年前,和小芒和果果们一起流浪时的那样,她一步一步扶着墙,往外面走去,想象着,小芒和果果该有多痛苦。   林霈齐:“妈妈,这个阿姨好可怜。”   林溪摸摸他的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后她可怜的地方会更多。”   对于一个网红博主而言,没有了双眼,就等于没有了以后的生计,活着,只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而且厉鬼的怨气会终生缠绕着她,她只会事事不顺,散尽一切。   ——   深夜。   林溪哄林霈齐睡觉,她仔细地在他手指甲上做了一道微不可见的划痕,这样,好标记林霈齐的指甲有没有在生长。   她一边做着记号,一边问他:“霈齐,你来这里的日子开心吗?”   “开心啊,能够见到年轻的爸爸妈妈我就很开心了,我还遇到了很多漂亮的鬼姐姐,比如清眉姐姐,还有可爱的小猫鬼和狗狗鬼……他们都很好很好。”   林霈齐搂住林溪,轻轻地说:“妈妈也很好很好。”   林溪在心底笑了笑。   其实,很好很好的一直是霈齐。   如果不是他,她都不敢想象,真的从那层楼落下去了,该要错过多少往后的精彩与温暖。   ——   第二天一大早。   西桥医院门口。   林溪戴着帽子和口罩,直接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她走到医生公告的那一个栏目下,仔细寻找着。   这家医院只有两个姓罗的。   一个叫罗婷,一个叫罗于周。   林溪记得,那天给她和林溪做鉴定的是个男医生,所以林溪直接了当地走到挂号处:“你好,我想挂一张罗于周医生的号。”   “不好意思,罗医生最近请假了。”   “请假?”   “对,他前几天提前请了三个月的假。”   林溪应了声好,离开挂号处,走进电梯。   最近半个月,算算时间,如果真的是林昭昭买通了他,其实也能说得通。   前脚林昭昭刚得到他们的亲子鉴定报告,后脚他就请假……   这样一来,这个罗于周先生的嫌疑就更大了。   电梯门“叮”的打开,门外走进来一个面色青白的女生,她像是有些失神一样。   竟然直直撞到林溪身上才反应过来:“抱歉。”   说完,那个女生按了一个“-2”层。   林溪觉得好奇怪,如果她没感受错的话,那个女生的手一阵冰凉,似乎跟没有体温一样……   林溪瞄了她一眼。   发现她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子。   “叮”电梯门打开,那个女生走了出去。林溪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按电梯,她赶紧按了个停车场的-1.   电梯门再次打开,这一次,林溪刚一走出去,就碰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子靖气喘吁吁地走在路上,嘴里嚷着:“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老子当道士这么多年没遇见这么邪门的。”   “怎么了?”林溪问他。   “林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呢。”   林溪:“我过来办点事情,你呢?”   一个道士,出现在医院,这种感觉,真的很……额苏维埃。   “别提了,赶紧把你儿子那手表借我用用。”   方子靖搓了搓手上的桃木剑。   “我前几天接到一个单子,说他们这太平间闹鬼,天天晚上都是尸体起来走动,我去看了看,妈的真是鬼气冲天,我待了一分钟就跑上来了……诶,你刚刚去太平间干什么?”   林溪:“我没去太平间啊,我刚刚忘摁电梯了而已。”   方子靖:“负二楼就是太平间。”   林溪:“……”   那她刚刚遇到的那个女孩是什么,太平间的管理人员吗。   方子靖安慰她:“不过也没关系,听他们说,最近闹事儿闹得太严重了,他们都会偷偷给尸体手上绑个红绳来辨认,你下次遇到了注意点就行。”   林溪:“……”   林溪:“不用下次了,我刚刚就遇到了。”   她现在感觉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立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   一片死寂的沉默里。   电梯突然显示往下行, 然而,电梯门在他们负一楼停下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也就说明, 负二楼有“人”按了电梯。   电梯上红色的标志, 显示着电梯正在一路上行。   可是行到林溪他们这一层楼时,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电梯门打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   林溪咽了咽口水:“要不, 咱们下去看一下吧。就一下, 看了就上来。”   方子靖摇摇头:“不不不, 我才从下面上来,下面真的好浓厚的鬼气, 我有点怕。”   林溪咽了咽口水:“现在是正午,阳气最浓, 普通鬼魂的法力伤害不了我们。而且, 我想看有没有机会给林霈齐攒攒功德……”   方子靖和林溪犹豫了一下,两个人进了电梯。   可当电梯下行到-2楼时,电梯门一打开。   一具青白的女尸直挺挺地映入他们眼帘。   她像是醒了过来一样,正拉开了盖在身上的白布, 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拖着僵硬沉重的步伐, 似乎想要往外走去……   林溪:“……”   林溪:“!!!”   方子靖赶紧拿起桃木剑, 从兜里掏出一包黄纸,趁着那个女尸不注意,飞身扑过去, 把黄纸立刻贴在她身上。   黄纸一触碰到她, 那具女尸立刻瘫倒在地, 闭上了双眼。   方子靖看了那尸体一眼:“是行尸。”   林溪不解:“行尸是什么?”   “凡是死不瞑目者, 死后都有成为行尸的可能。或许是这里太平间的怨气太重,所以才会凝成这个。”   林溪走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不对劲,“方子靖,她的…眼睛没有了。”   她的眼眶里现在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洞……   方子靖看了看:“看起来好像是死后被人挖的。”   林溪皱皱眉,总觉得不对劲,她又看了看,才发现那个女生身边有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她的公司和名字,这个女生叫冉然,是一名普通的销售。   林溪赶紧把卡片收起来,她决定回去后拿林霈齐的手表打电话问一问。   正当她准备继续再看一看其他的情况,外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音。   林溪赶紧拉着方子靖躲到一边。   却没想到她转过身去,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苍白的脸——   正是她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林溪的头皮都要发麻了,她的目光缓缓向下移,那个女人的手上,果真戴着一只红绳子。   就在林溪挣扎着准备向前跑的时候,她的手却无意中碰到了那个女人的胸前——   有、有心跳?!   “你是人?”林溪发出疑问。   方子靖也看了过来:“还真是人,有气息!”   那个女人像看傻子一样,直接无视了他们俩,往前走去。   “你不是鬼你手上为什么戴着红绳?”   “搬尸体时顺手捡的。”她冷冷地回答,然后把手腕上的红绳系到冉然的手上。   林溪还想再问,电梯门打开,过来一个护士:“罗医生,你在这儿啊,刚刚付主任找您。”   林溪愣住,她想到公告栏上那唯二的两个“罗医生”,她是罗婷?   罗婷回复那护士:“好,我上去换衣服了就去。”   罗婷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林溪:“太平间不对外开放,你们怎么过来的。”   林溪指了指方子靖:“我是跟这个道长来捉鬼的。”   罗婷看了眼方子靖,上下打量了方子靖一圈,眼神非常不屑:“普通的鬼根本害不了人,院长真是什么三教九流都请。”   方子靖不满地嘟囔:“诶诶诶,看不起谁呢……”   罗婷头也没有回地朝上走去。   回去的路上,林溪跟方子靖说:“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冉然的尸体都那样了,连眼睛都没有了……她竟然还能,一脸淡定地给她戴上红绳。”   方子靖:“废话,这女的一身的鬼气,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林溪想了想,说:“我回去让霈齐打电话问问那个冉然,如果她还没去投胎的话。”   方子靖立刻讨好地看向林溪:“姐,这活儿干完了,酬劳我跟你对半分!”   林溪点点头,她不介意钱多钱少,她只是想给林霈齐多攒一点功德,帮助他回到他的时代。   尤其是,她现在觉得这个西桥医院上上下下都透露着诡异,她想弄清楚,林昭昭到底是怎么拿到她和林霈齐的亲子鉴定报告。   当初她找到这家私人医院的时候,就是图它私密性和良好的口碑。   但现在唯一有可能透露给林昭昭的两位罗姓医生都古怪得很。   一个罗于周,突然请了两个月的假;一个罗婷,和行尸鬼有关系。   现在,她开始怀疑,到底是哪位“罗医生”把消息透露出去的了……   只有方子靖,还在旁边一脸八卦:“诶,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真的就是林霈齐他爸?”   林溪:“嗯。”   “嘿嘿,那你帮我问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做法事的?他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他打折,□□折……”   “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一些什么十全大补符,看看他有没有想要试试的,万一用了就能站起来了呢……”   “……”林溪无语,拎着包就走了。   不是说道士都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吗,怎么眼前这个和清阳观里那些完全不一样。   贪财懒惰怕鬼,道术还吊车尾!   ——   下午的时候,林溪去幼儿园把林霈齐接了回来。   她今天带着林霈齐回了自己买的那个小房子。   毕竟房子买了这么久,房贷都还背着呢,但最近却一直没回来住过,大多数时候都住闻陵那里。   想到这儿,林溪又觉得脸红,不可思议,她竟然在冷漠大佬的别墅里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等外卖的间隙,赶紧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有一则匿名帖子登上热搜:   【爆个料,某出身豪门的三字女星,在父亲生日宴会上,以前和其他男人交往的记录被她自己全放PPT公开处刑了。】   下面评论纷纷跟帖:   【我作证,我就在现场,当时她爹直接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谁啊谁啊这么刺激。】   【某位不可说公主,其粉丝相当凶残。】   【卧槽是不是姓林……】   但当贴子猜测到这关键地方的时候,热搜立刻就被撤了。   林溪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林家出手,在开始公关了。   不过关于林昭昭这些豪门秘辛,很快就被另一件大新闻给掩盖过去了。   那就是当红的宠物博主江芝芝突遭意外导致双目失明的事情,她的工作室还发布了退圈声明,甚至江芝芝还自己写了一封道歉信挂在微博。   信里披露了这些年她自己虐狗虐猫的事情。   最后,她表示会把目前的存款全都捐献给一个宠物基金会。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   有不少网友辱骂江芝芝人面兽心。   但也有人表示钦佩于她敢于承认自己错误,况且她也要退圈,以后也不可能再犯了。   林溪刷着这些评论有些感慨,尤其是对于那些最后还愿意为江芝芝洗白的人。   原来,   善良的人往往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才能证明自己不是恶人;   而恶人只需要流露一丁点的善意,就能轻易地感动大众。   ……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溪看向身边的林霈齐:“能不能把你的手表借妈妈打个电话。”   “当然可以!”林霈齐乖乖把手表递给林溪。   林溪拿出她记下的冉然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等到终于显示有人接听的时候,林溪赶紧捂住林霈齐的眼睛。   她怕冉然没有眼睛的面容吓到小孩。   下一秒,果然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只是眼睛是黑洞洞的一片……   她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我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   林溪揉了揉眉心:“这个很难解释得清楚,但是我知道你是冉然,是阳西公司的销售,对不对?我今天在医院里看到了你的尸体,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她的声音非常难过:“终于有人看到我尸体了,我以为下辈子投胎我也得要顶着个没有眼睛的窟窿去投胎了……”   林溪:“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的一个道士朋友说,你的眼睛似乎是死后被人挖掉的。”   屏幕里的冉然直接流出了两行血泪。   “是罗医生,罗医生她把我的眼睛挖了……她不仅挖了我的眼睛,还有其他死去的人的其他器官也被她摘了……”   林溪听到这里,眼睛都跟着不可思议地瞪大:“什么?”   “罗医生,她在做倒卖器官的生意。”   林溪整个人呆在原地。 第二十八章   这是违法的啊。   罗婷一个资历深厚的医生, 为什么要犯险做那样的事情。   冉然开口:“我是出车祸去世的,被救来的当天就去世了。我家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一直都觉得, 活着挺没意思的, 但是我没想到我死了以后,会有人挖掉我的眼睛……我真的很害怕带着这双没有眼睛的鬼魂去投胎,下辈子也当个瞎子。”   林溪想安慰她, 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安慰, 最后, 她也只能叹口气:“你怎么知道是罗医生挖了你的眼睛。”   冉然的眼角又流下两行血泪:“林小姐,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人死后,最后失去的感觉是听觉。他们摘我眼球的时候, 我听到旁边有人叫操刀的那个人‘罗医生’, 而罗医生就是我车祸后的收治医生。”   林溪叹口气,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这么惨,也没想到罗婷会那么恶。   冉然说:“今天晚上他们还会动手,林小姐, 拜托了,请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林溪答应她, 然后挂掉电话。   林霈齐疑惑地问林溪:“妈妈, 人的眼睛是可以卖的吗?”   林溪摇头:“不可以,这些都是违法的,是你长大以后都不可以触碰的东西。”   林霈齐果断点点头:“好!如果我以后遇到了, 我一定让警察叔叔把他们都抓起来!”   有时候, 她也会想, 让这么小的林霈齐, 因为通灵的手表,知道这么多人间的恶是不是不利于他的成长。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个儿童作家说,这个世界,我们呈现给孩子的,不一定都必须是阳光的。   就像硬币一样,让他们知道光的背面也同样重要。   吃完饭后,林溪给方子靖把情况都告诉他。   他们约好晚上再去一趟西桥医院。   ——   入了夜,医院负二楼,太平间。   安静的夜里。   穿着白大褂的罗婷从外面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借着幽暗的月光。   她走到一具尸体前,那是一具男性尸体,他垂下的左手上戴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罗婷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   可就在此时,原本那具“尸体”却骤然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他拿出桃木剑抵在罗婷的喉间——   灯光乍然开启。   罗婷看着眼前的林溪几人,她皱了皱眉:“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林溪抿抿唇:“罗医生,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   方子靖:“你好好一个医生怎么会做这些害人的事?噶人腰子这种事儿都做得出来……”   方子靖的桃木剑指着她的喉咙,虽然没有刀刃,但他的力气也逼得她动弹不得。   罗婷皱着眉:“谁跟你们说的这些?”   林溪指了指旁边的旁边一具女尸,“说来你可能不信,是我打电话问她的。”   罗婷:“……”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罗婷深吸一口气:“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但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方子靖不信:“不是你会是谁?你少鬼话连篇。”   “可能真的不是她。”林溪看了看罗婷,她指了指罗婷的空空如也的手,“冉然说她听到了今晚他们还会来取器官。但如果真的是罗医生,她不会什么工具都不带。”   方子靖依旧不相信罗婷,他看着罗婷:“就算不是你,那为什么我回回都能在太平间碰见你?”   罗婷张了张口,她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林溪赶紧眼疾手快地把墙上的灯关掉。   另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重重的箱子。   他连灯都没有开,只开了手电筒。   他把箱子打开,里面是清一色的医疗器械,手术刀,钳子,镊子……   微弱的手电筒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的五官。   林溪震惊在了原地。   这个人,和她在西桥医院官网看到的罗于周医生一模一样……   此时,方子靖没忍住,被太平间的消毒水味儿熏得打了个喷嚏。   打完后,方子靖愧疚地看向林溪:“对不起……”   林溪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百遍:他是道士他是道士他是道士他很靠谱。   罗于周把手电筒照着他们,“你们是谁?”   林溪:“捉鬼的。”   说完,她顿了顿,“也兼职捉一下违法的人。”   罗于周看着林溪,他的脸上一片阴狠,手上紧紧捏着手术刀,似乎想要杀人灭口。   直到角落里一道女人弱弱的声音响起:“哥。”   罗于周转过身,这才看到他背后的罗婷:“你……”   林溪和方子靖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人是兄妹。   原来冉然死后听到的“罗医生”确实是“罗医生”,但不是罗婷,而是罗于周。   “原来你请假的这些日子里就是去做这些了。”   罗婷的表情十分失望。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知道太平间的尸体很不对劲,我看了尸体上的伤口,他们缝合的线都那么像你的手法……但我没敢相信,只有每天都来查看,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是你。”   罗于周握着刀,神色痛苦:“你以为我想吗?如果不是做这个,爸的肝怎么办?妈的病怎么办……我们哪来的钱?你难道不结婚一辈子被这样的家拖垮吗?”   罗婷一时哽住无言。   他们一家都是农村出身,他们的父亲得了肝癌,母亲也生了很严重的病,她以为罗于周请假是去外地散心或者去找□□了。   但是没想到他一直都在医院,一直都在背地里做这样的事情……   林溪也听明白了,他们一家人缺钱,罗于周只有利用职务之变去做倒卖器官的生意。   罗于周看向林溪,“他们那些人都死了,死了也没有痛觉,我没有杀一个人,他们都死了,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罗于周说这话的时候,林溪看到原本躺着的冉然的尸体的手指动了动。   林溪:“……你确定他们没有痛觉吗。”   林溪的话说完,原本躺在床上的冉然缓缓地坐了起来,她走下了床。   与此同时,整个太平间的尸体也都纷纷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们齐齐地朝着罗于周走去。   安静的夜里,只有一具具行尸走动的声音。   “你……你们这是什么邪术。”   罗于周的额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连一旁的罗婷,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   旁边的方子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把写满了符咒的黄纸扔给林溪,“快贴在他们身上,这里怨气太重了,如果天亮前这些行尸还没睡过去,就会变成僵尸。”   林溪赶紧和方子靖一起飞快地往行尸的身上贴着黄纸,凡是被贴上黄纸的行尸,纷纷倒地再次长眠。   只有冉然,她盯着黑窟窿的两只眼睛,朝着罗婷走过去,她从罗于周的工具箱里顺出一把手术刀,木木地朝着罗婷走过去。   林溪意识到了,赶紧阻止:“冉然!不是她,不是罗婷!不是罗婷啊!”   可是已经晚了,行尸的冉然没有意识,她的脑中只有最后那句取走她眼睛的是“罗医生”。   冉然举起刀刺向罗婷。   ……   是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罗于周挡在了罗婷的身前。   他的后背上刺着罗婷留下的刀。   赶过来的林溪,把黄纸贴到冉然身上,冉然立刻躺倒在地上。   太平间里其他的行尸都被方子靖制住。   只有罗婷,她满眼是泪,扶着后背都是血的罗于周:“哥……”   “对不起,婷婷,哥没有给你做一个好的榜样。”   罗婷摇摇头。   罗于周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右上腹部,他虚弱地笑了笑:“还好,没刺到肝。”   罗于周:“婷婷,等我死了后,你就把我的肝,拿去,去给爸配型……把爸救好,让爸爸陪着你出嫁。”   罗婷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我不要,哥,我不嫁人。你别说话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给爸治病,我们会攒够钱的。”   罗于周笑笑,没有说话,随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罗婷抱着罗于周的尸体,绝望的泪水流了满脸。   ——   出了医院。   方子靖从包里拿了一包黄纸交给林溪。   林溪不解:“这是什么?”   方子靖:“保平安的符,林霈齐好歹有师祖保佑的镯子,你这啥也没有,我顺手就画了一些。”   林溪笑着正准备收下,方子靖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八万八,支付宝就可以了,谢谢。”   “……”林溪的手立刻僵住,忽然觉得被鬼吓一吓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方子靖:“瞧你那抠门样子,拿着吧,不收你钱,这次活儿本来要给你和霈齐十万的,支付宝留一下,我把剩的一万二打给你。”   林溪这下非常爽快地收下。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认真地计算现在她的存款,加上完成闻陵任务10%进度的一百万奖励、市三好市民两万块的奖励,扣除之前的零花,她现在手里还有八十九万多。   好像距离她还上一百五十万的房贷,不远了耶!   ——   到家后,林霈齐已经乖乖躺床上睡着了。   小小的人儿在床上缩成一团,乖巧得不行。   林溪用毛巾把他的小脸和手擦干净后,忽然惊奇地发现:   前几天她偷偷在他手指甲上做的标记往前移了几毫米!!   林溪又赶紧用手指量了量他毛茸茸的鬓角,也比之前更长的一丁点。   林霈齐真的在生长了!!!   看来方子靖说的是对的,用通灵手表积累功德真的有用。   林霈齐从床上翻了个身,他看到林溪,迷迷糊糊开口:“妈妈,你帮那个冉姐姐打完坏人了吗?”   “嗯。”林溪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林霈齐把脸又在林溪身上蹭了蹭:“那你明天上午可以陪我去博物馆吗?”   “博物馆?”   “嗯,老师布置的作业,让我们去博物馆参观,回来要去台上演讲的,讲自己最喜欢的一件文物。”   “好。”   林溪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才发现平板上一堆没有清楚的搜索记录,很多都是“生日蛋糕怎么做”。   林溪看着笑了笑:“我们霈齐想吃蛋糕了呀?”   “不是,妈妈你果然忘了。”林霈齐垂着脑袋,“是爸爸的生日要到了呀。”   林溪一下怔住。   “这个月是爸爸的生日月呀,每年从这个时候的第一天,你都会给爸爸准备礼物了,到了这一天,你会给爸爸送三十份礼物,一天一份,老浪漫了,爸爸每天拆礼物都很开心……”   林霈齐有些失落,他没有觉得年轻的妈妈不好,他只是有些想念被爸爸妈妈一起搂着叫“宝贝”的生活了。   “但是现在都快月底了,妈妈好像都忘记了。”   林溪有些沉默了,原来十年后的她,真的很喜欢闻陵啊……   “妈妈,今年月底你还会给爸爸准备生日礼物吗?”林霈齐仰头,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对上那样澄澈的目光,林溪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妈妈最好啦!”林霈齐从床上跳起来,抱住林溪亲了她一口。   林溪摸了摸林霈齐的脑袋,“好了,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博物馆。”   林霈齐立刻乖乖盖上被子,满足地闭上眼睛。   只有林溪还愣在原地,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十年后的她,会从他生日月的第一天给他准备礼物。   这一次关于闻陵任务那一百万,就是这个生日月的第一天到账的……   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林溪想不通,也猜不到,现在更重要的是,到底送闻陵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   闻陵这样一个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缺的人,从小锦衣玉食里长大,究竟会缺什么东西呢……   能不能魂穿到十年后,抄一下未来林溪给闻陵的生日礼物清单啊?   ——   第二天一大早,林溪带着林霈齐去博物馆。   博物馆是清阳市今年刚翻修的,所以全市的中小学都在积极号召大家去新的博物馆参观。   她还特地选了个八点就到的时间段。   万万没想到,全都是带着小孩来的父母,排了长长两支队伍,林溪和林霈齐只能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还有一些比林霈齐还小的娃,父母还一边排队一边给他的孩子放英文和法文的讲解让他们听,一边放一边问:“宝宝能听懂吗?”   林溪:……怎么现在少儿教育会这么卷。   只是,当人群好不容易排到林溪他们前面的时候,安检人员却拉上了闸:“抱歉,今天的参观人数已经到达上限了,得明天来了。”   林溪:“可我们是专程赶过来的啊,而且预约平台上也没有显示满啊……”   安检人员:“应该是平台出了错,但是现在真的已经满人了,实在是抱歉。”   说话间,一个拄着拐杖的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怎么了?”   安检人员立刻恭敬回答:“秦馆长,预约平台出了问题,预约人数满了,但是这位女士和……”   秦万青摆摆手:“让他们进去吧,今天有展,多让小朋友学习一下也可以。”   “好的好的。”安检人员立刻给林溪他们开了闸门。   秦万青临走时,安检人员还恭恭敬敬提醒他:“您老注意下台阶啊。”   “放心吧。”秦万青说着,颤颤巍巍的身子上了楼。   安检人员跟林溪说:“你们啊,是运气好,遇上我们的老馆长。他是对我们博物馆最尽心尽力的人。本来都该退休了,还坚守在馆里,宁可工资都不要,也要护着这些文物,而且馆里一大半文物都是老馆长前面的父辈祖辈捐的。”   “那他一定很爱这里。”   “可不是,差不多一生啊,都奉献给了这里。”安检人员看着老馆长清瘦的背影感叹道,“好了,快进去吧,今天有国外的展览呢。”   林溪和林霈齐进了博物馆,博物馆楼层是按照朝代来划分的,依次往上一共五楼。   五楼的左侧是清代的文物,右侧就是安检人员说的那场外国特地来清阳办的展览,大概是两国的博物馆交流活动。   林溪带着林霈齐上五楼的时候,人还不算多,比较多的集中在唐宋那一层楼。   右侧大厅有好几个保安在维持秩序,这一批外国来展出的文物非常珍贵,据说是国外一所市博馆里的镇馆之宝们。   有金色胡子的外国导游在给他们用英文介绍他们博物馆展出的文物。   形态各异的女神雕像,复古斑驳的印象油画,他们引以为傲篆刻着第一条法条的文明石碑……   每一样文物在玻璃柜里都显得那么庄重华丽,令人惊叹,金胡子介绍的时候,也无比自豪。   “那个好像错了。”林霈齐稚嫩的声音响起。   金胡子和其他人立刻看向他。   “有文物的位置放错了。”   林霈齐用生涩的外语和金胡子交流着,他有些难的单词还不太会拼,小手要和小脚一起比划才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那个瓶子,那张画,还有那个玉神像,是我们国家的,我在画本上看到过,应该放到右边的大厅里才对呀。”   林霈齐的话一说完,林溪也愣住,她没想到林霈齐这么落落大方会用英语和外国人交流,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金胡子也尴尬了一瞬,他硬着头皮说:“不,这些都是从我们国家的博物馆里带过来和清阳市一起交流的,他们都非常的精美,表现了我们愿与清阳友好学术交流的愿望……”   显然五岁的小孩不吃金胡子的打官腔,他还是不解地问道:“可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它们会被放在你们这边,明明它们是我们的呀?”   林霈齐的话一问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厅里其他的大人也都愣住了。   旁边有其他小朋友开口问:“妈妈,这个哥哥说得对,为什么啊?”   一片唏嘘声里,金胡子显然有些拉不下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孩子陈述那段炮火连天的过往。   这时候,秦馆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同所有人说:“没有什么我们的他们的,文明都是全人类的。”   金胡子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从兜里拿出一些糖果分给小朋友们:“对,文明是全人类的,但是糖果是属于孩子们的。”   他的话说完,又迅速接到下一个话题。   很快地,在孩子们的一片嬉闹中,这段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只有秦馆长颤颤巍巍走过来,他耐心地蹲在林霈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霈齐。”   “霈齐真聪明,以后你再来博物馆,跟安检报爷爷的名字,博物馆的大门永远给你开着,不限你次数。”   林霈齐开心地笑了笑,但很快他又瘪了瘪嘴。   林溪看出他这是闷闷不乐了:“怎么不谢谢馆长爷爷呀?”   林霈齐小声说:“我还是觉得,它放错了。文明是大家的,但是文物是我们的。”   林霈齐的话说完,不知是不是林溪的错觉,她看到秦馆长的眼圈瞬间变得通红。   而那樽透明玻璃柜里的玉雕女神像,在灯光之下,也流下了一滴眼泪。 第二十九章   林溪眨了眨眼, 才发现神像上的那滴泪又消失不见了。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当她看到秦馆长同样满含泪光看向那樽女神像时,她又有些怀疑,刚刚神像是不是真的流泪了。   “秦馆长, 那樽神像真的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的吗?”   秦万青的两只眼睛, 已经浑浊得有些发黄,他点点头,头上的华发也跟着点头:“一百二十多年了, 从我爷爷那一辈的时候, 他就开始和国外交涉了。依旧没能将她请得回来。”   “起初, 他们说是国内局势不稳定,放在我们这里不安全。后来, 稳定了又说我们的保护技术没有他们先进。再后来,我们技术跟上来了, 他们又说文物已经习惯了那边的湿度和温度……”   “再后来, 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带着它们到处去展览了,以他们国家藏品的名义,到处展览……”   秦万青说这话的时候, 满满的无奈与落寞。   林溪有些艰难地开口:“那我们,能做什么吗?”   秦万青没有直接回答, 最后只是拍拍林霈齐的脑袋:“吾辈当自强。”   林霈齐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这话的含义。   年迈的馆长,说完就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离去。   只是, 当他回头瞥向那座神像时, 眼神是那么的悲戚。   林霈齐忍不住, 用手表, 拍下那樽神像。   片刻后,林霈齐低声惊呼:“妈妈,你快看。”   林溪低头看了眼,才发现照片里看着那樽神像的秦馆长,他身上隐隐有一支透明的蜡烛。   林霈齐:“妈妈,这是什么?”   林溪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林溪想了想,还是把照片发给方子靖。   但方子靖却迟迟没有回复,林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咖啡厅。   罗婷坐在林溪对面,她的面容还很憔悴。   林溪给罗婷点了份甜点:“罗医生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罗婷点点头,神色依旧没什么精神,“已经都处理好了,现在在等给我爸做手术。”   林溪叹口气,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在她心里,罗于周可能不是个好的医生,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儿子和哥哥。   “林小姐,你这次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的确是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林溪拿出自己的亲子鉴定单,交给罗婷,“三个月前,我在西桥医院做了一次亲子鉴定,但是现在这份鉴定报告单流了出去,我的朋友告诉我是一位姓罗的医生做的。”   罗婷看着上面的单号,她沉默了片刻,“应该是我哥做的,那段时间他为了我爸妈的病,到处筹钱,我在他银行里找到了一位姓林的女士打给他的转账记录。”   林溪叹气,姓林的转账,那应该就是林昭昭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林溪看着罗婷:“那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罗婷:“你说,能帮上的我尽力都会帮的。”   林溪笑了笑,她要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   回到家里后。   林溪以一个冰淇淋的价格诱惑林霈齐,祈求林霈齐告诉她,上辈子她到底送过闻陵什么生日礼物。   林霈齐歪着头想了想:“剃须刀,大衣,擦脸的香香霜……”   林溪想了想,这些东西未免都太亲密了吧,妻子送给丈夫倒是很合适,但是她现在和他这种关系……送给他,未免有些暧昧了吧。   林溪的目光移到梳妆台上的那瓶香水,忽然想到他说,那是栀子味的。   想到这儿,林溪的脸瞬间变得发烫。   算了,小孩儿果然不靠谱,还是她自己慢慢选吧。   就在林溪准备再多问问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方子靖发来的消息。   「这照片你在哪儿拍的?」   林溪:「我和霈齐在博物馆遇到的,感觉很奇怪,怎么会有人身上有一盏灯。」   方子靖:「人身上都会有灯,头顶一盏,两肩一盏。这就是你们所熟知的“三昧真火”。但这个人现在身上只剩一盏了」   林溪:「那会怎么样?」   隔了几秒钟,方子靖发过来:   「会死。」   林溪怔住。   方子靖接着又发消息过来:「而且你发的这个人,他在炼灯。他本来不用这么早死的,但他主动灭了自己的灯,把魂魄烧没了。」   林溪:「炼灯是什么意思?」   方子靖还没回复林溪,林霈齐的手机就已经响起,依旧是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   而这一次,手表屏幕上显示的人是:   秦万青。   林溪吓得把手机掉落在地。   秦馆长他……   已经去世了吗。   怎么会这么突然。   林霈齐把手表接了起来。   屏幕里是秦万青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   他看着林霈齐,依旧是那双浑浊的双眼,他的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痕。   应该走得不痛苦。   林溪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馆长爷爷。”   秦万青:“小朋友,这么晚还打电话打扰你睡觉,实在是不好意思。爷爷听下面的人说,可以给这个手机号打电话,完成遗愿,但我没想到电话的主人是你。”   林霈齐有些难过:“馆长爷爷,你也不在了吗……”   秦万青:“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老头子我也活了六十年了,也活够了。”   林霈齐的眼泪啪嗒掉下来。   秦万青:“孩子,别哭,爷爷打电话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霈齐:“爷爷您说。”   秦万青叹口气:“把我能不能到我家去,帮我点一根蜡烛。”   林溪有稍微的愣神。   蜡烛……   她想到了他身后的灯。   “秦馆长,方便说一下,为什么要点那支蜡烛吗?”   秦万青叹口气。   他们家四代人,最早的那一代是清朝末年的内府官员,和其他读书人一起,过着清贫的日子,护着这些从周朝就传下来的宝贝。   后来仗打起来了,那一次,所有的皇家官员全部南撤,他的祖父不愿意离开,以身侍国。   战乱渐渐平息后,园子被烧干净了,那些从周朝就传下来的宝贝们,也远渡重洋去了其他的地方。   再后来,又打起来了,这一次乱得更彻底,外面的、里面的,都在打,都在乱。   余下的文物们有的外流,有的散入民间,还有的被人当场砸了。   到了他祖父那一代,本来是留洋学习物理技术的他,却在国外的博物馆中,看到了熟悉的文物,那一刻,他毅然回国,响应国家的号召,组建当地的文物馆。   可是有什么用,他怎么外出干涉,人家都不认,各种各样的借口,就是不愿意还回来。   到后面,甚至都用不上“还”这个字了。   人家说,那就是他们的。   他的祖父一身走南走北,四处奔波,最后的遗憾也是,没能继承他父辈的遗志,将那些文物带回几件。   直到他要走的那一天,有个云游的道士来了。   那是民国二十三年吧,最乱的日子,连多年隐蔽山林的道士们也成群下山抗倭。   途径他的府邸,得知了他的事迹后,赠了他一盏灯。   灯是老道士的师祖留下的,他们叫他聚魂灯。   传闻三世魂灵供养,可以凝魂,到最后他们的魂魄能够附在任何物体之上。   于是,秦家世代守着这盏灯,世代守着他们的文物馆。   后面的几十年里,秦家人都短命。   最长的也只是到秦馆长这一辈。   堪堪活了六十多岁。   不过刚及退休年龄。   他撑着,只为等到一次,国外博物馆的访问机会。   这一次,是最后一天了。   三代人的早夭,只是为等这一天。   “拜托了,小朋友,帮我点燃那个灯。”   林溪摸了摸林霈齐的脑袋,她代替他开口:“好。”   ——   林溪按照秦万青说的,带着林霈齐来到他的家。   秦万青的家住在一个安静的家属小区,八九十年代的房子,非常的老旧,没有电梯,上去要爬到六楼。   爬楼梯的时候,遇到有邻居出来晾衣服,有人问林溪是来做什么的,没有在这个小区见过她。   林溪说:“秦馆长走了,我来拿一些博物馆的文件过去。”   那邻居听了也沉默了一下,感叹说:“秦馆长是个好人啊。”   “住在我们这筒子楼里,一住就是一辈子,别的老师都搬出去了,他无儿无女,还守在这儿。有时候我们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他,他也耐心地讲给我们……可惜了,怎么就是好人不长命呢,都还没退休……”   林溪叹口气,是啊,怎么就是好人不长命呢。   林溪上了楼,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走进秦先生的家的时候,还是震撼了一瞬。   非常的空,非常的静,只有一张床,一幅画,一个沙发,一张书桌,什么多余的也没有。   然后有口大白瓷缸,里面放着一些老先生自己写的书画。   林溪有些难过。   原来馆长先生的半生,都是在这样寂寥的生活中度过。   在书桌上,正正的放着一盏白色烛灯。   那盏灯是那么的不同。   它静静地亮着,和其他那些烛灯不一样的是,它的油,好像完全,完全不融化一般。   似乎它,能燃一辈子。   林溪本来已经拿起打火机要点上去了,想了想,最后她还是把打火机交给了林霈齐。   “霈齐,你来点吧。”   老先生说,吾辈当自强,这份薪火,还是交给小孩子来点燃。   小小的林霈齐,白白的小手,点燃那盏烛灯。   火光下,把他的脸庞照得干净。   隐隐约约,他们仿佛看到了三个老者的影子,随着烛火的青烟,渐渐远去。   ——   第二天晚上,全国上下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那个来清阳市进行博物馆交流的外国博物馆失窃了。   可是他们最珍贵的名家油画、罗马雕塑、文明法典石碑都没有被盗。   只有一樽清代的玉雕女神像,一幅宋画,还有一套元瓷神秘流失。   有人怀疑是清阳市博物馆监守自盗。   但是调便了所有的监控都一无所获,且当天的安保也都是国外的人自己坚守巡查。   那文物,就像是长了脚一样。   自己偷摸跑了。   更诡异的是,据说,那群外国人离去后,当他们终于抵达自己的国家时,他们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才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厚厚的一叠奇异纸币。   问了送行的中国人才知道。   那是一叠冥币。   价值三亿八千万。   正好是佳士得给这三件文物的估值。   没有什么能解释得通。   国人只有把它称之为祖宗显灵。   至于那几件文物,现在去哪儿了呢?   没有人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没有在海外。   “妈妈,我昨天梦到馆长爷爷了。”   林霈齐跟林溪说。   林溪和林霈齐聊天,一边用小尺子量着林霈齐的头发和指甲,检查她留下的印记。   越检查,她越松了一口气。林霈齐的指甲和头发,果然又长长了一节。   林溪这才问他:“馆长爷爷有跟你说什么吗?”   “我梦到他跟我说,端午节了,它们能和我们一起过节了。”   林溪拍了拍林霈齐的脑袋,她笑了笑,是啊,端午了。   它们终于能留在这片土地,和我们一起过节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文物回家的。   但不会需要秦馆长的牺牲了。   我们一定会以光明正大的方式,将它们一一带回家。   吾辈当自强。   霈齐,你懂了吗?   ——   另一边,深夜。   林昭昭的桌前放着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单,她看着手机微博上一条接一条的恶评,表情已经快要难过得近乎失控。   她猛地抬头,看着那张报告单。   这是她最后的砝码。   她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林溪。   她会找到机会,让林溪彻底地身败名裂,把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拿回来!   只有她,才是林家的千金。   林昭昭拿出手机,给林文忠发消息:“爸,希望你能最后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有证据,证明林溪她背着你们干了多大的错事。”   ——   第二天一大早。   林霈齐起得很早,因为今天是爸爸生日月的最后,他要和妈妈一起去给爸爸过生日。   林溪的手里也拎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她精心挑选的一枚袖扣。   袖扣,这个礼物,没那么近,也没那么远。   刚刚好的距离。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林溪忽然收到一则短信提示:   「您尾号8158的卡收入10000000,当前可用余额为……附言:“让闻陵活下去”任务完进度50%」   林溪直接被这一长长长串零闪瞎了眼睛。   林溪:???   她什么都没做,这位大佬又自我攻略了什么。 第三十章   夜。   闻陵从床上睁开眼睛, 他身边的枕头已经被汗水打湿。   他从旁边拿了一杯牛奶,试图安安神。   他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依旧没有小腿。   但他的心却似乎非常平静, 已经能够接受失去双腿的事实。   在梦里, 他是被一首熟悉的《致爱丽丝》吵醒的,他一睁开眼,床边就有一个糯糯的团子把他吻醒。   林霈齐睁着葡萄一样大的眼睛望着他, 他手上还戴着那个熟悉的小天才手表, 应该是闹钟响了, 他把闹钟声关掉。   “爸爸,该给霈齐讲英文故事了。你要给我讲的威尼斯商人还没讲完呢……”   他看向林霈齐身后的钟表, 那里清晰地显示着:2035年4月1日。   他虽然有些许的错愕,但依然平静地给林霈齐讲了后续的情节。   讲到一半的时候, 林霈齐忽然跟他说:“爸爸, 你知道妈妈今天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闻陵有些不解:“今天为什么会送我礼物?”   他记得自己的生日是4月30日,但今天才是四月的第一天。   林霈齐惊讶地张大嘴:“爸爸,你忘了吗?”   闻陵偏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每年妈妈都会从四月的第一天就开始给你送生日礼物了呀, 一直送到四月的最后一天。”   林霈齐眼睛里全都是笑意。   “妈妈说,这叫生日月~要让爸爸从这一个月的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都被爱包围!”   闻陵的喉头动了动:“嗯。”   林霈齐偷偷凑到闻陵耳边说:“偷偷告诉你, 是爸爸以前最喜欢的东西哦~圆圆的, 妈妈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林霈齐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走进来一个女人。   “林霈齐,你的牛奶又没喝光。”   声音是熟悉的林溪的声音。   但模样却和他熟悉的林溪不太一样。   眼前的林溪, 头发是金棕色, 微微卷着, 大大的杏眼里, 没有那些他印象中每次见到他时的胆小与迷茫,多了些平静沉稳,但眉目里的温和依旧。   “你是不是又跟爸爸剧透了?”   林霈齐举起右手保证:“没有!妈妈!我今年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林溪瞪了他一眼。   然后走到闻陵身边,她把脸凑到他面前,白白的,在阳光下有可爱的绒毛。   闻陵的喉头微微动了动,把视线移开,他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林溪的眉毛轻轻皱了皱:“老公?”   她带着娇嗔的称呼说出来,他能感受到他的心罕见地漏了一拍。   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爸爸,你怎么还没明白妈妈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每天的‘早安吻’时间到啦~”   林霈齐说完,冲林溪吐了吐舌头,赶在林溪瞪他前,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了。   林溪这才捧起闻陵的脑袋,声音又娇又软:“老公,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怎么还不亲我!”   她离他离得太近,铺天盖地的栀子花清香袭来,他几乎快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好吧,看在这个月你生日的份上,原谅你。”说完,她非常自然地在他的唇上印上浅浅一吻。   柔软得不行。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是他之前平静无波的二十五年里都没有过的体验。   但林溪却非常自然,亲完后,她松开他,然后走到了一旁,拿起屋子里的一支口红开始自顾自地涂了起来。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抿了抿嘴唇,心跳比方才还要加速很多倍。   已经涂好口红的林溪,转过来看着闻陵,无意间发现了他耳尖上的粉意,像是来了兴趣。   “你怎么比我们刚谈恋爱时还要害羞,难道今天我口红的色号有这么好看?”   林溪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复又满意地笑了笑:“好啦,我出去看看林霈齐把牛奶喝完了没有,老公你记得收拾好就出来吃饭啊。”   林溪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放着的假肢。   然后美美地出去了,似乎还陶醉于自己刚涂的那支口红。   屋子里只剩下闻陵。   他看着旁边放着的那双假肢。   这是他从前最抗拒的东西。   起初,刚出事的时候,曾经有医生建议要不要尝试佩戴假肢,甚至连刘叔也隐晦地建议过。   但都被他回绝了。   如何能让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天之骄子的人戴上这副假肢呢?   他清晰地记得,那些年流汗的感觉。   在普林斯顿的时候,每年学校都会有运动会,他永远都会被同学推着参加,即使是那些美国的同学,也会清晰地记得那个姓“Wen”的中国人篮球打得很厉害。   冬天的时候,他会去滑雪,从高大的山脉上一跃而下。夏天的时候,他能拎着冲浪板,沉默地在海上把一群南美人都甩在身后。   即使没有回国接手生意,在国外投行的那两年,他也是那一批最顶级的操盘手。   直到他失去了膝盖以下的双腿——   属于他的天之骄子的二十五年,就此中断。   没有至亲,没有挚友,没有爱人,最后,连副常人健全的身体,他都没有了。   他还记得,当刘管家瞒着他偷偷第一次把假肢带回家时,他一宿没睡。   最后刘管家推门进来,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长长叹一口气,再也没有提过一句假肢。   ……   所以,他真的很想知道,十年后的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穿上这副假肢的。   他看向书桌上,那里放着一幅小小的相框,上面是林溪和他坐在沙发上,她眉眼弯弯,笑得治愈,连他的眼里也是温和。他们一起搂着三岁的林霈齐,林霈齐手上搂着一只粉色的小猪佩奇。   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的目光闪烁了下。   门外的林溪出声:“老公,好了没啊?”   他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马上。”   ……   闻陵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习惯用假肢的走路方式。   好在原本的这具身体已经有足够多的肌肉记忆,所以他走起路来还一切正常。   剪裁得体的西裤,轻盈昂贵的皮鞋,把他的腿衬得修长匀称,看不出那布料下面的金属。   此刻,他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高高的,瘦瘦的,和他原本的一八七的身高一样,以一名成年男性站里的视角,看着林溪。   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的女人,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动,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鬼神使差地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她柔软的头顶。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你干嘛,这么大人了还跟高中男生一样玩幼稚的把戏。”林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有高中男生这样揉过你头发吗?”   “干嘛,吃醋啦?”林溪笑盈盈看着他。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没有啦,只有闻先生这样揉过!”林溪戳戳他的脸,随后走到桌边,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好了,一年一度的闻先生生日月又到了!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给闻先生准备了什么礼物!”   闻陵没有说话,他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林溪表演。   林溪笑吟吟把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只篮球。   上面还有一个球星的签名。   再往旁边,是一串黑色的清秀字体:   “闻先生,谢谢你成为我的家人。”   他伸出手,捧着那只篮球,没有说话。   只有她在絮絮叨叨:   “去年送的泳裤你说小了,前年送的风筝,没放多久也坏了,还有大前年,我挑了那么久的冲浪板你还嫌弃颜色丑,今年我直接送个篮球,这可是我拖了好多人才找到的亲笔签名,你不准再挑刺了,不然没收你这个月剩下的二十九个礼物……”   他耐心地听她数着,原来每一年,她送的礼物,都是他以前喜欢的运动,她在把他当一个正常人那样对待。   林溪伸手在闻陵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闻陵:“嗯,篮球很好我很喜欢。”   林溪终于笑了,杏儿眼里都是碎晶晶的光亮。   送完礼物后,林溪带着他去外面订好的餐厅,又陪着他一起出去散步。   过红绿灯的时候,林溪会习惯性地牵着他的手,柔软,温暖,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触感。   他们走在路上,频频有人侧目回头,却并非从前他坐轮椅时的打量,而是艳羡这对俊男靓女的组合。   他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第一次觉得有些不一样。原来天气好,真的很适合散步。   ……   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林溪忽然说:“我今天忽然好想抱抱你。”   “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   小妻子亲昵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热气传到他身上,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些麻。   隐隐约约感觉某个地方胀得不行。   她还在小声地喃喃。   “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看起来很脆弱,隐忍,像是回到了那些你并不开心的日子……老公,不管怎么样,不管以后你在哪个地方,我和霈齐,就是你永远的家人,永远的爱。”   他再也忍不住。   搂着她翻过身,他双手撑在她头顶,因用力,小臂上的青筋隐隐若现,他将她抵在墙角。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   闻陵醒过来,看着已经微微沾着污秽的床单,他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去洗了个澡。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到关于未来的事情。   在这个梦里,他没有问未来的股票,科技,金融,梦里只有他和林溪,林霈齐。   如同普通的一家三口。   淋浴的水浇上他的脸和背,他揉了揉眼睛,还是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怅然若失。   “叮——”   门铃响起。   闻陵穿好衣服出去后,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女人,她正背对着他,在和林霈齐拼一张拼图。   背影和梦里一样的纤细。   直到林霈齐抬头看见闻陵后,兴奋地喊了声“爸爸”,她才转过身看着他。   同样好看的杏眼,里面却没有梦里那样的娇嗔,只有些许的疏离,还有……畏惧。   她怕他?   他握紧轮椅的手指稍稍紧了紧。   “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哦~我和妈妈特地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林霈齐软软的小脸在闻陵的手背上蹭了蹭。   “嗯。”   林溪冲他笑了笑,她把准备好的礼物袋拿出来。   “生日快乐,闻先生。”   小小的礼物袋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他打开,里面放着一对黑色袖扣。   是他常穿的那家西服店里买的。   看得出来她也用心了。   只是,用心里,依旧能看出她的礼貌和疏离。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爸爸,你不喜欢吗?”林霈齐摇摇他的手。   “没有,很喜欢,谢谢林小姐。”他抬头,看向林溪。   说完,他自己坐着轮椅回了卧室。   林溪和林霈齐两个人面面相觑。   林霈齐:“妈妈,为什么爸爸好像不开心。”   林溪:“我也不知道。”   她哪里知道。   她刚刚收到闻陵任务完成50%奖励的时候,她还在窃喜,估计是大佬生日,看到外面天气好,又想活下去了,她才满心欢喜地跑过来。   谁知道来了,他的态度却比从前还要冷上三分。   真奇怪。   林溪还没弄懂闻陵冷脸的原因,林霈齐的手表忽然响起,又是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   林溪帮林霈齐接起来。   手表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叫周茹,接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女生。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求求你了,帮帮我们。”   林溪有些不解:“……你们?”   周茹点点头:“对,我们有很多人……我一直都有重度抑郁症,半年前,我加了一个病友群,本来最开始还聊得好好的,但是没想到忽然有一天,群里进来一个人,他开始组织和鼓励我们,结束一切……”   林溪皱紧眉头。   “结束一切”,她知道,对于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林溪问她:“然后呢?”   周茹:“然后我们一共有三个人,约好了上周日一起,在江门大桥见面,我们以为那会是解脱,但是没想到那会是噩梦的开始。”   林溪不解:“怎么了?”   周茹:“你可以上网搜一下一个叫云清的女生。”   林溪拿起手机百度。   云清是清阳大学一个念大四的学生,一年前就是在江门大桥去世的。   她很漂亮,百度出来她生前的照片,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   看得出来,性格也很酷,在还有一张她回眸的图,脖子上有一片红色牡丹花的刺青。   林溪想不到这样美丽的一名女生,生命竟然会终止在江门大桥。   “她也加过这个群聊,但是现在……对不起,我说不出口,真的太残忍可怕了,你去一下江门大桥外面的一家古董店看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周茹那边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惊恐地睁大双眼,随后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林溪有些纳闷,这些鬼都在地府了,还有啥可怕的?   鬼吓鬼?   林溪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闻陵说一声。   她走过去,敲了敲闻陵的门:“我出去一趟,晚上晚点回来陪你过生日。”   “都可以,看你方便。”   他的声音凉凉的,听起来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看她方便?   林溪为什么觉得这意思是,必须方便呢。   今天的大佬也好奇怪QAQ   ——   林溪打了个车,直接到了江门大桥。   她到的时候,江门大桥已经拉了一条警戒线。   零零散散聚了不少人。   有看热闹的老头在给旁边的老太太八卦:“惨呐,听说是三个女生在这里跳下去了,年轻得很,现在还没找到……”   “你说,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呢,非要这样作践自己。”   “就是,也不知道爸妈知道了该有多难受。”   “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活着呢……”   林溪听着,知道这应该是周茹说的“她们”了。   她没有得过抑郁症,她的人生信条是:不以旁观者的心态去批判他人。   她听说过有些重度的抑郁者患者,是会出现生理性的症状,无法抑制伤害自己的欲望。   这样的人,其实很绝望和痛苦。   她叹了口气,走到旁边,默默地买了三支白菊花放到警戒线外的桥口。   再往前桥口后面的公路走几步,就能看到那里开着一家古董店。   林溪有些疑惑,古董店不开在景区,开在这里,真的很奇怪。   等她真的走到那里去的时候,才发现老板都没在。   只有门上,悬挂着一面鼓。   鼓面光滑,宛如少女的肌肤,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纹,竟和云清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的,她心中涌起一股想要拍打的欲望。就在此时,她的身后传来方子靖急促的声音:   “林溪!别碰!” 第三十一章   林溪的手指立刻顿住, 僵在空中。   她转身看着方子靖。   方子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溪想了想,开口说:“它看起来像一面鼓,但似乎和其他的鼓又不一样。”   “这是人皮鼓。”方子靖顿了顿, 补充道, “拿人皮做的鼓。”   林溪一下子僵住,她看着上面的刺青……蓦地想到云清背后的那片红色牡丹……所以它是用云清的……   林溪的胃里莫名涌起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有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随后, 才渐渐觉得头皮发麻。   方子靖在一旁喃喃自语:“这是藏传密宗的法器…为什么会流到清阳。”   林溪皱眉:“藏传密宗是什么?”   方子靖:“修佛的, 他们是最邪的一个派别, 你看到这个鼓,它的鼓身是用头盖骨做的, 鼓面用人皮做的。传说敲响就能召唤亡灵。”   林溪幽幽开口:“我怎么感觉和林霈齐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一个功效。”   方子靖:“……”   艹,好像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 林溪抬头仔细看了看古董店门前的牌匾。   里面屋子不大, 四周摆好了一些青瓷古画,正中央还供奉着一尊童子佛像。老板没有开灯,整个屋子显得有些阴森晦暗。   确实邪门得很,她想, 幸好方子靖叫住了她,不然她要真敲响了那面鼓, 指不定会把什么东西招来……   林溪问方子靖:“你怎么今天也来这里了?”   方子靖:“这里死了三个学生, 其中有一个女生的妈妈让我过来帮忙做法事。”   林溪问他:“是不是叫周茹的?”   “你怎么知道?”方子靖讶异不已。   “她给我打电话了。”林溪顿了顿,“她让我……救她们。”   方子靖看着这家店,他也莫名咽了咽口水, 这地儿不对, 他一闻就闻出来了, 但是没想到这么渗人。   林溪:“要不, 我们进去看看吧。”   方子靖:“我的法事还没做呢……”   林溪:“现在是白天,鬼不会出来的。”   方子靖:“可这玩意儿他就不是鬼!他是□□……”   方子靖的话还没说完,林溪就已经走进店里了。   方子靖:?   真是为了给崽积德命都不要了。   屋里不大,奇怪的是老板一直没有出现,屋子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林溪皱皱眉:“这是什么味道,感觉不像我们上次在中古店闻到的犀角香。”   方子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味道肯定不是修道之物。”   林溪又绕了一圈,才发现在屋内一个架子后面还有一条小小的通道,有些昏暗,不知道另一头通往的是什么地方。   她打开手机照了照,沿着墙壁走了进去。   直到她摸到墙壁上硌人的硬物,她才发现这面墙上竟然全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动物的头盖骨。   她惊恐地想要往回退,可就在她转身试图回去的一瞬,她才发现她回到了林家别墅。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十五岁的林溪回到林家。   她就像透明的旁观者一样,看着十五岁林溪的一切——   那一年,她还穿着宽松肥大的训练服,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泞。   因为福利院没钱,所以她去上了能包吃包住的体校,壮壮的,脸蛋都还红扑扑的。   姚虹站在楼上,通身的贵气,她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来,那眼神像刀片一样,将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开口第一句是:   “记得换鞋。”   林溪往后缩了缩,保姆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合脚的新拖鞋,“要不用一下昭昭小姐的鞋子吧。”   姚虹立刻出声阻止:“不行,昭昭有洁癖。”   保姆最后无奈,找了双鞋套给林溪。   鞋套,意思就是出门后就可以随时扔掉的,仿佛做好了不让林溪长住的准备。   林溪垂眸,默默把鞋套穿上。   姚虹让她坐下后,就开始整理一些画册了,其中有一张落在了地上,林溪把它捡了起来。   画册上是用素描画的他们一家三口,林昭昭、姚虹,还有林文忠。每一个笔触都画得很逼真,看得出来应该是学了十几年了,下面的落款是林昭昭。   姚虹刚准备让林溪把画还给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纤细柔弱的女生走了进来。   “先生,小姐。”保姆恭敬地把拖鞋拿给两个人。   林文忠看到林溪稍微有些激动,他的眼神里和姚虹的抗拒不一样,里面是有些许的慈爱的。   “坐车来的吗?路上累不累?”林文忠看到她脚上的鞋套,“怎么穿个鞋套就进来了,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了吗?”   保姆有些无措:“新的还没来得及买……”   “穿我的吧。”林昭昭忽然出声,她对林溪笑了笑,把毛茸茸的粉色拖鞋递到了林溪脚下,自己则光脚穿着袜子就踩在了地上,“晚上再让陈妈买一双就好啦!”   说完,她很自在地坐在了沙发上,依偎在姚虹身边,姚虹也非常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也不怕着凉。”   林溪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场景,更加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   林文忠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到沙发上。   坐下后,他才问她:“你是在哪个学校念书?”   林溪看了眼旁边的林昭昭,她坐在沙发上,背始终挺得直直的,和姚虹拿着她画的素描画两个人小声地笑着,看起来知书达理……   林溪小声地开口:“清阳市湘宁县体育学校,我是学举重的……”   说完,她清晰地看到林文忠的眼中划过一缕失望。   “没事,爸爸以后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国际学校。”   林溪把头低得更低了。   “谢谢爸爸。”   吃饭的时候,姚虹也不怎么问林溪话。   只有林昭昭,天真地问她:“姐姐,福利院是什么样子呀?他们说里面有很多哑巴和智障儿,真的吗?”   林溪有些屈辱和愤怒,但年幼的她,还不敢出声骂回去,只有摇摇头:“有的小朋友会这样,但是大部分都没有的,院长妈妈也很……”   说到“妈妈”这两个字的时候,林溪顿了顿,她看向姚虹,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   姚虹的眼神里却只是流露出一丝嫌弃。   林溪被她的眼神刺痛,立刻没有继续说话。   沉默的饭桌结束后。   姚虹带着她上了楼,她指着一间刚收拾出来的客房:“你就先就住在这里吧,昭昭那个卧室她住了很多年了,她认床,搬出来也不习惯。”   林溪点点头。   夜里,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还觉得像做梦一样。   从最开始在福利院的时候,她就幻想过,自己若不是孤儿就好了,若她也有亲生的父母疼爱就好了。   小学写“我的爸爸妈妈”的作文的时候,每年过父亲节、母亲节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因为没有钱去上体校的时候,举不起来重重的杠铃的时候,因为训练身上落了一片伤的时候……   但她没想到,真的有了自己的父母,可却会是这样的结局。   旁边传来姚虹和林文忠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你能不能对林溪好点?”   “怎么不够好了?我要是对她太好了,那昭昭怎么想?她难道不会伤心吗?”   “昭昭也是我们的女儿啊,你就不能对林溪再好……”   “你还知道昭昭是我们女儿?你别忘了,她十岁那年,家里发生大火,是谁冒着火进来把我叫醒的?现在她手上还有疤呢,我看着都心疼……”   “好了好了,你声音小点儿,别被林溪听到了……”   十五岁的林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枕头上。   二十岁的林溪,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她多想走进去,帮她擦干眼泪,告诉她别害怕。   可无论她怎么抬手,都无法动弹半分。   直到第二天,清晨,林溪隔壁的房中传出一声林昭昭的尖叫——   “妈妈,那是什么……”   林溪走出去,姚虹和林文忠看见林昭昭的床下,正盘旋着一条拇指粗的小蛇。   林昭昭已经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林溪看着旁边急得不行的众人,连保姆也拿着尼龙口袋不太敢过去碰。   只有林溪走过去,她冷静又迅速捉住蛇头,把它一把扔到保姆兜着的尼龙口袋里。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   收拾完一切后,林溪转身抬头,她以为会得到姚虹和林昭昭的夸奖,她笑着开口:“是个小的菜花蛇,没有毒……”   可他们只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连林文忠都害怕得后退两步。   林溪不解。   林昭昭还在小声抽泣:“你……不怕这个……是不是因为它就是你从乡下带过来的啊。”   林溪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林昭昭,她怎么能这样揣测她。   林昭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也觉得身上很痒,是不是姐姐身上有……跳蚤。”   “没有,我来的时候,都洗过澡了,我们学校也非常干净……”林溪连连摇头,可是没有人相信她。   姚虹一脸嫌弃地看着她的右手:“再去洗洗吧,你刚刚碰了那个东西。”   林溪的脸立刻变得火辣辣的,烫得她低下头。   她小心翼翼走进洗手间,手里的手机响起,打开来是院长妈妈发的短信:「溪儿,在新家里过得开心吗?」   林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唰地掉下来。   她半蹲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怕自己哭得太大声,只敢小声地呜咽。   二十岁的林溪看着这一切,用力地握紧拳头。   她知道后面的故事,她会在这里再待两个月,直到暑假结束,她才终于认清姚虹和林文忠不爱她的现实,在被林昭昭污蔑偷她东西后,绝望地离开林家,回到体校……   一阵阵沉闷的鼓声响起,诡异却又仿佛带着召唤的宿命感。   林溪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感受到自己好像进入了十六岁林溪的身体。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忍让。   她拉开厕所的大门,挺直了背脊,走出门外,然后一把拉过正和姚虹说话的林昭昭,直接“啪”的一耳光狠狠往她脸上扇去:   “你才有跳蚤,你全家都有跳蚤。” 第三十二章   说完, 林溪顿了顿,“哦对,我忘了, 你才应该是孤儿, 你爹妈都埋了,的确是早就身上长满了跳蚤。”   林昭昭不可思议地捂着脸,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林溪:“姐姐, 你打我?”   姚虹愤怒地看着林溪:“林溪, 你太粗鲁, 太没有教养了。”   “对啊,我我就是没有教养啊, 有妈生没有亲妈养,但好在我没有被亲妈养, 你养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林溪扫了林昭昭一眼, “张口闭口智障儿哑巴,我看智障都比她有礼貌。”   姚虹被气得连连喘气。   连林文忠都过来劝林溪:“林溪,别这样跟你妈说话,她身体不好……”   “是, 她身体不好,正好我现在洗了手了, 干净了, 不会传染什么跳蚤给你们了,顺道把东西还给你们。”   林溪说完,夺过保姆的尼龙口袋, 她直接将那条小蛇扔到林昭昭脚边。   小蛇爬到她脚边, 冰凉的触感, 让她当场晕了过去。   “昭昭, 昭昭——”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东西抓走啊!”   “夫人,我不敢……”   “林溪,你给我滚回来,把它捉走!”   林溪头也没有回,直接背上自己来时的书包就离开了。   直到出了别墅,她才意识到,她做到了。   做到了十五岁时,她不敢做的事情。   而现在,天大地大,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的心里隐隐响起一道声音,是十五岁的林溪发出:   留在这里,代替我活下去吧,让我拥有更光明的人生。   让我不必再背负家人的嫌弃和未来被林昭昭泼上的脏水,不必再提心吊胆地看着网上千奇百怪的谩骂……   像是一道诡异的声音,让她真的相信,她可以留在这里重新开启她的人生……   直到她身后响起林昭昭虚弱对姚虹的喊话声。   “妈,快帮我把林溪叫回来,帮我把这个东西弄开。”   “妈妈——”   林溪蓦地睁开眼睛。   是的,妈妈。   ——对不起,我想你不需要姚虹这个妈妈了,你未来会强大到当别人的妈妈的。   ——你是林霈齐的妈妈啊。   林溪在心底这样对十五岁的林溪说道。   然后,她抬手,用力地拍响,挂在林家别墅门前的那只诡异的人皮鼓。   一切幻象,瞬间消失。   她又回到了那个狭小诡异的古董店。   旁边传来方子靖痛苦的声音:“我没有杀人!”   林溪绕过去,方子靖正痛苦地蹲在地上,嘴里麻木地喃喃:   “我不是怪物!”   林溪试图叫醒他:“方子靖,起来。”   方子靖依然神色痛苦,“我没有杀人……”   林溪看着那面墙上挂着的那面诡异的人皮鼓。   她拿起旁边的剪刀,咬咬牙。   对准那扇诡异的鼓面,用力地刺了下去。   “刺啦——”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道裂帛碎裂的声音。   人皮鼓裂开。   一堆白色的粉末从鼓身里扬出来,其中夹杂的,还有一张小小的青年男生的一寸证件照。   林溪捡起那个男生的照片。   照片的背后,歪歪扭扭写着“刘聪”两个大字。   林溪正准备细看,却被一道中年男声打断:   “你们是谁?”   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身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渍,额上有一道疤。湿哒哒的衣服贴在他身上,把他瘦削的肋骨都显现出来。   整个人瘦得佝偻,仿佛被吸干了阳气一样。   等他看到地上的粉末之后,整个人脸色大变,他将林溪手中的照片抢过去,然后拿起地上的剪刀直直地对在林溪的脖颈处。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林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他目光凶狠,但五官却和刚刚掉落的地上那存证件照上的男子有七分相似。   他的身上一股奇怪的水渍,且他对这家店十分熟悉,非常重视这面鼓……   “说,你们是谁?”男人的剪刀距离她又近了一分。   林溪想了想,咬牙赌了一把。   “是周茹让我们来的。”   男人的脸色果然大变,他眯了眯眼:“你是周茹的什么人。”   “……同学。”   林溪的话音刚落,男人的神色更加凶狠,剪刀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露出丝丝血迹:“既然是她的同学,那就跟她一起去死吧。”   在男人举起刀要刺向林溪的时候,一把桃木剑狠狠地率先劈向男人,男人转过头。   “什么几把变态玩意儿。”方才还神志不清的方子靖缓缓喘了口气,他又用力往男人肋骨上狠狠砍去。   桃木剑虽然对凡人无效,但重重打在身上的瞬间,还是非常痛的。   本就瘦削的男人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劈,整个人立刻痛倒在地,他旁边的地上还散落着那些白色的粉末。   他看着那些粉末,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十分卑微地开始用手指把粉尘从地上抓回鼓里。   “聪聪,我的聪聪……”   他双目里渐渐有红血丝冒出来,但神情依旧卑微至极,只是专注地把地上那些粉尘捧回去。   可是风一吹,那些粉尘立刻扬起,散到空中再也看不见。   “把我的聪聪还给我!”   男人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方子靖看向旁边的林溪:“聪聪是谁。”   林溪咽了咽口水:“不出意外应该是……”   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在跟着风飞到方子靖脸上的那团“粉末”上。   方子靖的眼睛立刻睁大,打到一半的喷嚏,活生生被他噎了回去。   “……我艹你个死变态,你把骨灰放这鼓里面?!”方子靖破口大骂。   男人痛得半趴在地上,喘着气,瘦得宛如干涸的鱼,他撑着身子爬起来,把旁边一个香炉盖子掀开,屋子里那股诡异的香气瞬间加重……   林溪见状赶紧一把拉过拿着桃木剑还想再干一架的方子靖:“打不过,先跑!”   两个人刚跑出去,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门口。   车窗摇下来,是闻陵那张冷漠的脸。   “上车。”   ——   “太变态了,第一次见到真的人皮鼓……”方子靖一边劫后余生地拍着胸脯,一边偷瞄坐在后面的林溪和闻陵、林霈齐一家三口,不得不说,长得是真养眼啊。   闻陵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林溪很心虚,林霈齐吃瓜。   连驾驶座上的刘管家也因这古怪的氛围悄咪咪瞅了他们一眼,然后选择眼不见耳不闻,专心开车。   林溪干笑:“你怎么在这里?”   闻陵的神色没有变化:“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林溪不解:“啊?”   闻陵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平静地叙述:“在你孩子父亲生日的当天,和别的男人出去……”   剩下的话他没说,却给人无限的遐想。   林溪:“……”   林溪:“TvT”   林溪的脸红了一瞬,他明知道她和方子靖没什么的,却偏要这样说。   旁边的方子靖非常心虚:“那什么,这位管家先生,我有点晕车,你把我扔前面就好了。”   说着他就要拉开车门。   却被闻陵打断:“把这个看完再下去。”   闻陵扔给方子靖一个手机。   方子靖看了后:“我草……”说完,他看到旁边的林霈齐,连忙补了句,“草长得真好……”   林溪赶紧拿过手机,上面是一个□□群,里面人不多,大概有十多个人。   有的人的头像是灰色的,有的人的头像还在亮着,群主是一个叫“一切都虚吴”的人。   进群就是一个公告:   「请让我带你走向死亡,嗅着血液的芬芳,我已经找到了灵魂的殿堂。今晚十点,相约清阳大桥,回到我们的“殿堂”。」 第三十三章   林溪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里的这些字, 密密麻麻,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引诱人走向死亡的印记。   “这……是个什么群。”方子靖率先发问,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林溪:“自.杀群。”   有的人没有勇气一个人行动, 就会找上很多人, 陪着自己一起,去赴这场约。   林溪说着,闭上双眼。   她懂得群里那些人的感受。   因为在她最绝望的时刻, 也曾经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靠着林霈齐, 坚持了下来。   可那些没有林霈齐的人, 却无法如此幸运……   “你怎么知道这个群的?”林溪问闻陵。   闻陵语调平静:“我破解了周茹的□□。”   林溪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闻陵。   饶是知道大佬始终是大佬,她还是忍不住被大佬的实力一次次震惊。   她又试探性地看向闻陵:“那你知道那家古董店的老板是谁吗?”   这一次闻陵没有说话, 坐在前面驾驶位上的刘管家开口出声:“吴伟,男, 59岁, 妻子早年去世,现在他独居,有一子,因为登山意外去世, 以前是清阳大学的心理老师。”   刘管家说话期间,闻陵转过头, 目光落在林霈齐看pad的学习课程上, 神情依旧平静,不声不响。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林溪也清晰地知道, 这些信息都是闻陵让人查到的。   林溪:“……”   大佬不愧是大佬, 太给力了。   林溪赶紧低头看手机, 试图从□□群里再翻翻, 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看着屏幕上一条接一条刷下来的消息。然而,她看的越多,眉头却越皱越紧:“等等——”   手机群里一条条闪烁的「安息」「祝贺得到解脱」的群消息里有一条最为醒目:   「吴:三天前去世的人,此刻,她们的灵魂已经找到了归宿和栖身之所,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今天下午两点还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林溪看着下面划下来的一条条群消息:   「今天下午两点,我们一起,走向解脱。」   「一起解脱。」   「迎接新生。」   ……   林溪有些发冷:“所以他们今天,是要一起相约去……?”   方子靖把手机夺过去,看完所有消息后,他才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艹,这群主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林溪看了看表,距离下午两点,还有十分钟!   “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过去。”   她赶紧催促刘管家赶紧开车过去。   林溪不解地问方子靖:“我不懂,下午两点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挑唆他们投河呢?”   方子靖:“阳气最旺的时候,化成的厉鬼最凶,如果要炼他的人皮鼓,招来的亡魂最盛……”   前面坐着的刘管家:……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   清阳河边。   两岸的芦苇疯涨,浓浓的绿意几乎能盖过半个人。   饶是警察已经在桥上拉满了警戒线,也依旧没有发现这岸边的芦苇丛中站着一个姑娘。   郭羽看着眼前的滔滔江水,心底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召唤她:   ——跳下去吧。   ——跳下去了,就能得到永远的救赎了。   这些声音,混合着另一种嘈杂声落进她的心里: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能考上研究生,就你不行?”   “不能考研考编国企都找找吗?”   “能不能给我们省点心,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已经很苦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离婚了。”   “抑郁症而已,是你太矫情了吧?”   “怎么抗压能力这么差?”   “生你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滔滔江水拍打着岸边。   郭钰心里的绝望与愤怒随着江水声达到了顶点。   她看着手机里,群里群主刚发的那一句:   「唯有死亡,才可以惩罚你痛恨的人,父母,姐妹,老师,爱人……让他们终生活在悔恨之中。」   女孩死死地攥着手机,不再哭泣,终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狠狠跳进江水中。   一个身形佝偻的瘦削男人从她芦苇丛中走出来,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隔了好久,他才向后面的芦苇丛深处走去,他要提前去河流的下游,等半个小时后,尸体漂下去,就能做成一面新的鼓。   可他刚走两步,他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痛得他当场跪倒在地。   方子靖踩着他的脸:“妈的死变态,人呢?”   “什么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子靖脚下又使了使劲:“群里那几个学生呢?”   吴伟看向河面,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林溪看向河面上的波纹,她气得连忙脱掉外套。   “妈妈——”   林霈齐在她身后喊着,林溪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果断地跳进河里。   她在体校的那几年不是白待的。   冰冷的河水拍打在她身上,她看着已经在水中浮浮沉沉的郭钰,用尽力气朝她游去。   ……   十分钟后。   浑身湿透的林溪,跪在地上,用力按压着郭钰的胸腔,间歇做着人工呼吸。   良久,郭钰青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咳咳——”   她吐出一抹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林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是?”   林溪:“我叫林溪。”   “啊,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演员。”郭钰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她看了看周围,直到看到被方子靖踩在地上的吴伟,这才神色焦急地开口,“吴老师,你们怎么这样对吴老师?”   “吴老师?这老东西是你老师?”方子靖冷笑着松开脚。   “对,他是我们学校的心理老师。”郭钰赶紧跑过去,将地上的吴伟扶起来,吴伟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郭钰对方子靖的做法十分愤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吴老师?”   “就这玩意儿也配当老师?”方子靖不屑地开口。   郭钰还想为吴伟辩驳,林溪开口质问吴伟:“你既然是心理学老师,为什么还要让你的学生去死?你对得起老师这个职业吗?”   林溪的话一说完,郭钰立刻看向吴伟:“什么意思,吴老师怎么让我去死?”   林溪拿出地上的手机,把那个□□群跳出来:“你是不是加了这个群,群主就是他。”   郭钰不可思议地看向吴伟。   怎么可能。   她第一次出现想死的念头的时候,站在了学校无人的天台处,还是吴伟找到了她,他循循善诱,一点一点帮她卸下心防。   虽然直到最后,她的抑郁症也没能康复,甚至由中度发展到了重度,但她依旧感谢这位老师,他是那样的耐心……   可他怎么会是这个群的群主。   回想起来,确实很诡异,起初,来到这个群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网友发送的链接,她本来是想退群的,但是却被群里那些同样痛苦的群友们给感染,于是,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   吴伟看着眼前的林溪和郭钰,先是冷笑一声,最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他们都该死!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   林溪看着吴伟,她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学的老师会变成引导学生走向死亡的恶魔……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们不是你的学生吗……”死者都是清阳大学的人,这明显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作案……   还有那些人皮鼓,他店里古怪的香气,身处其中时的诡异梦境……   “因为他们杀了我的儿子。”   吴伟闭上眼,绝望地开口。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连只蚂蚁都不敢碰的……”郭钰不可置信地小声自语。   吴伟看着她这个神情,更加愤怒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我的儿子被你杀了,你却连记都不记得了。”   林溪看着那张照片,上面清俊的男生,分明就是,那天她在人皮鼓里见到的那个!   林溪和方子靖对视一眼。   如果人皮鼓可以召唤亡灵,那他想召唤的——是他的儿子,吴聪。   吴伟把照片拿到郭钰眼前:“仔细看看他的脸,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一步一步,把郭钰逼至后退。   直到郭钰快要退到岸边,冰冷的河水扑上她的脚腕,像极了当初那双冰冷的手,用力地抓住她脚踝时的样子。   她的心里猛然一惊,随后疯狂摇头:   “不,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吴伟看着她,她逃避的表情让他更加唾弃:   “两年前,你,还有另外五个清阳大学的学生,抑郁症,约着要去清阳山结束一切……你要死就死,为什么要拖上我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登山爱好者,路过了而已,你们要跳就跳,为什么要在掉到岩壁的时候求救呢?不是想死吗?为什么还求救呢?”   “我儿子明明帮你们打了救援电话,为什么你们不在原地等待救援,非要他用登山绳拉你们上来?”   “他最后就是为了拉你才掉下去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他不是你啊?”   “为什么你们在事后的采访里,还要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   郭钰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疯狂摇头:“对不起,吴老师,真的对不起吴老师,我们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他们说如果真的出事了,会影响保研,那个时候的我太害怕了……”   “我儿子都死了,你还想保研?”吴伟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就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死。还好,现在我可以送你去了。中度变重度,滋味好受吗?”   这两年,他每一天,给郭钰、周茹他们做治疗的时候,他都一点一点,在无形之中,加重他们的病情……   “来吧,孩子,老师送你解脱,送你去还你该还你的债,还帮你摆脱父母,摆脱抑郁的一切……”   吴伟压低了声音,渐渐伸出手,试图要再次将麻木的郭钰推下水中——   却被林溪及时拉住。   “你清醒一点,你这是杀人,你杀了她,你儿子知道了,能安息吗!”   林溪一把将郭钰拉回来。   她算是听懂了,郭钰和周茹几个人都是抑郁症患者,相约去山上结束一切,跳是跳了,但是却挂在了岩上没死成。   他们道德绑架吴伟的儿子,让他救他。   结果他们被救起来了,但是吴聪死了。   末了,他们还咬死不承认是自己想死。   这换谁是吴聪的父母,都接受不了。   所以吴伟重新接触这几个学生,在清阳大学里,把他们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甚至为了他们用□□群创造了一个天然的复仇之皿……   吴伟看向林溪,他的表情已经扭曲:“不要你多事,等我拿他们的皮再做几个人皮鼓,我就能再和我的聪聪说话了,我也就知道他能不能安息了……”   “他安息不了的。”方子靖出声,“因果天定,你儿子因为救人而去,本来是能安息尽快投胎的。但你现在这么一闹,他背了那么重的因果,要么投胎去做了畜生,要么胎都没投,现在还是个游魂。”   “不可能!”吴伟立刻反驳,“这是我从高人那里求的,他说的,人皮鼓可以的!”   方子靖吊儿郎当:“呵,我以老祖的名义跟你发誓,这么重的因果,他绝对,没有好报。”   吴伟听不得别人这样诋毁他的孩子,他走上前去就要掐住方子靖。   林溪突然出声:“不用人皮鼓,我可以帮你联系上你儿子。”   吴伟抬头,看向林溪。   “但如果,我联系上了,就说明,你儿子这些年,没有往生投胎,他真的成了凄苦的游魂……”林溪看着吴伟,“你要试试吗?”   吴伟点头。   他要,他好想他的聪聪,好想好想。   他快四十岁才得的这个孩子,妻子生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他们把他养得那样好,那样优秀,他阳光开朗,考上了公安,本来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可他就这么永远地留在了二十岁。   妻子也因为他的离去,郁郁而终。   教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林溪拿起林霈齐的电话手表,拨通吴聪的电话。   “嘟,嘟——”   漫长的寂静后,终于响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屏幕出现了那个年轻的男生,他的五官和吴伟手中照片的男生渐渐重叠,只是脸上多了道道血迹。   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吴伟,他终于开口:   “爸——”   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抬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儿子,颤颤巍巍走过去,在这一瞬间。   两行泪,从他原本浑浊仇恨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吴伟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聪聪, 是你吗?”   吴伟伸出手,颤抖着抚上手表的屏幕。   屏幕里的吴聪,脸色苍白, 唇色惨白, 脸上还有道道血痕。   不知道死前经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吴伟哆哆嗦嗦问出口:“聪聪,痛不痛啊?”   问完后,他又有些想哭。   吴聪咧开嘴笑了笑:“不痛, 爸。”   “爸, 你这些年在家都没有好好吃药, 还经常喝酒,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喝酒之前要先喝点牛奶垫垫,你怎么还是不听呢, 妈不在你就是乱来……”   吴聪絮絮叨叨说着, 吴伟的眼泪再次哗啦啦往下流。   “爸都听你的,只要你回来,爸爸都听你的……”   吴伟摇摇头,他的眼里分明有泪光, 但还是努力咧开嘴,对吴伟露出笑容:“爸, 我回不来了, 你知道的。”   吴伟跪坐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可是爸还没有看你结婚呢……”   “那没什么的,我这辈子有你和妈妈, 我觉得已经非常幸福了。”   吴聪伸出手, 想把他爸扶起来, 但却无法穿过屏幕。   吴伟摇摇头, 他已经哭得说不出来话。   “爸爸,放手吧,让周茹和其他的人安息,也放过郭钰和其他人吧。”   “这些年,我没有去投胎,下面的鬼差说过,我的因果太重,投胎也是投畜生道,但如果不投胎只能当孤魂。但是没关系,爸爸,我觉得当个游魂也没什么,这样等你老了,你来到下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些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吴伟哭得更加不能自已:“聪聪,你告诉爸爸怎么样才能够让你安息,怎么样才能让你去投胎?”   吴聪摇摇头。   方子靖出声接道:“你就按吴聪说的做,把尸体该还的还回去,剩下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爸,比起报仇,我更希望你能健康快乐。”   吴聪看着吴伟。   “想我的时候,你就给我唱歌,你小时候给我唱的摇篮曲,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能听到。”   吴伟哭着点头。   林霈齐挂掉电话,屏幕归于寂静。   林溪转头看着郭钰:“现在到你了。”   郭钰的眼睛通红,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很厌恶人们打着抑郁症的幌子,把罪恶之事进行美化,给自己的邪恶找借口遮掩……更厌恶人们对正义之人进行道德绑架。”   林溪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郭钰,“不管你是出于畏惧,还是自私,你都欠吴聪一个道歉。”   郭钰的脸上流下一行泪:“对不起,可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你不明白……”   “我明白。”   林溪打断郭钰,她慢悠悠撩起自己的衬衫下摆,洁白纤细的腰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伤疤痕,饶是经过了岁月,依然看得出划下那些伤痕时,该有多么绝望。   郭钰看着那些伤痕,她震惊地捂住双唇,连方子靖看向她的目光里也满是诧异。   可林溪丝毫不在意,她只是淡淡地问郭钰:   “你有父母吗?”   “我有,但他们总对我加以过高的期望……”   “那多好,能有父母施压已经很幸福了,我没有,我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除了福利院的院长,没有人会管我的死活。”   林溪的眼神看向江水,复又问她,“你有朋友吗?”   “我有,但他们经常会冷落我……”   “那多好,我没有朋友。在三个月前,我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料,被人泼脏水,被人污蔑,看不见未来。”   林溪垂眸。   “我也曾想过结束一切,但命运还是让我止住了脚步,让我还是挺了过来,如果我当初也真的一走了之,后面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郭钰的眼里闪过泪光。   林溪看着她:“生命很长,你已经死了两次,第一次的代价是吴聪的性命,第二次的代价,是周茹,是其他几个人的性命,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逃避。”   郭钰的双眼噙满泪水,她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风吹过芦苇荡。滔滔的江水安静地流过,无声无息。   林溪消瘦的身影立在夕阳下,闻陵远远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   桥头古董店外。   火盆放在道路两旁燃烧着,盆里放着一些纸钱,有青烟自火盆里袅袅升起。   吴伟脸色苍白,他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两副人皮鼓。   随后,用力将那两张鼓扔进火盆中。   火苗迅速地将木鼓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林溪看着吴伟:“有个问题想问您,您屋里的香气是什么玄学的东西吗?”   吴伟:“不是,是药物,能让人催眠致幻的,我以前当心理老师的时候,存了一些。本来是用来留着对付郭钰他们,能够帮他们抵达心底最痛苦的地方。”   林溪心下了然,原来她心底最痛苦的地方,是那段关于姚虹和林文忠的记忆。   可她在幻象里报了仇,是不是从此就不再被困于此了。   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看向方子靖。   ——“我没有杀人。”   那方子靖呢,这个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小道士,他心底最痛苦的,到底是什么。   ……   方子靖似乎没有多想,他依旧追着吴伟问:“你之前说,有高人跟你说,做人皮鼓可通亡灵,方便说一下,是哪个高人吗?”   吴伟想了想:“不太记得了,当时就是我太难受了,在我儿子的葬礼上,有个穿西服的男人,把这个消息给了我,我只记得,他说他姓赵,虎口有个蛇形刺青,每次找他,我都是在情雨茶楼。”   方子靖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   林溪也觉得事情很蹊跷,这段时间,他们遇到的种种,似乎都不像是偶然……   吴伟问方子靖:“是不是只要我去自首,把这一切都结束,聪聪就能够投胎?”   方子靖:“按理来说,因果抵了,应该就可以了。”   “好。”吴伟退后两步,他跟林溪他们鞠了个躬,“无论如何,谢谢你们,让我还能再见聪聪最后一面。”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清阳大桥那边闪着灯的警车走去。   警戒线被高高拉起。   他佝偻的身躯,消瘦不堪。   风里只有他唱的低低的摇篮曲声:   “夜幕已低垂,床头布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小宝贝……”   ——   傍晚。   汽车驶过街区,稳稳地停在闻家别墅的门前。   林溪跟着林霈齐推开门进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桌上的蛋糕,已经只剩了一半了。   林溪惊喜地问闻陵:“你吃了?”   “那当然了,我做的,爸爸最爱吃了!”林霈齐答得相当骄傲。   闻陵默不作声,显然是已经认同了林霈齐的回答。   林霈齐凑到林溪身边:“妈妈,你今天是不是都没看到爸爸来接你时穿的什么衣服?”   林溪这才认真地打量起闻陵。   他穿着一件灰色衬衫,衬衫衣摆扎进西裤里,整个人挺拔得宛如一棵清俊的青松。   哪怕是神色淡淡,身上的矜贵气质依旧不减半分。   然而林溪的目光,却正正停在他衣袖的那枚黑曜石袖扣上。   他……戴了?!   林溪的嘴角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明明出门的时候,他看到她送的礼物,一脸的不开心,现在居然肯戴上了。   林溪笑着跟闻陵说:“不错,很衬你。”   “嗯。”   林溪看着他清瘦的脸庞,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既然礼物都送了,那,闻先生,要不要留我吃一顿晚饭再走?”   闻陵依旧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转过身朝着书房行去,只有在林溪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才微微上扬。   一旁的刘管家,偷摸瞄到一切,连忙吩咐厨师:“快快快,把度数最高的那瓶好酒拿出来。”   厨师犹豫:“啊?82年的那瓶?那不是先生最爱……”   “你懂个屁的最爱,现在人家的最爱已经有了!”刘管家敲了厨师的后脑勺一下,赶紧自己往酒窖奔去。   厨房里叮叮当当忙完一切的时候,林溪漫无目的地在这别墅里逛了起来。   二楼是刘管家特地给林溪和林霈齐留的一间客房。   也是此时,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她已经和闻陵、和这栋别墅这么熟悉了。   她竟然,都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专属房间。   ……   等到了一间杂物间前,平日里这里都是上了锁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只留了一丝缝隙。   林溪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进去。   里面没有很多东西,说是杂物间,其实也被刘管家他们整理得井井有条。   墙角放着一只大大的箱子。   林溪小心翼翼把它打开。   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相框——   各种各样的闻陵。   有他一岁时的照片,他被父母抱在膝上,怀里抱着个玩偶,小小的脸上虽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笑眯眯,但眼里依然全都是幸福的笑意。   五岁时的他,踩在自行车上,笑得开怀,他的父母扶在他身边的自行车上。   还有八岁时,穿着小小的滑雪服,在山上非常酷的样子。   到了十岁的时候,他穿着西服,坐在一辆豪华的跑车后排上,表情干巴巴的,似乎不满他的父母坐在前面拥吻。   无论如何,都看得出,他成长在一个幸福、和睦、健康的家庭。   可再往后,十岁以后的照片,都没有再见到他父母的身影。   只有他零零星星在英国念公学的照片,表情和小时候那个狡黠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林溪有些难过地想,他的父母就是在那时离开了他吗。   再往下翻,是他到美国去上大学的照片,这时候的他,表情依然板着脸,但总算看到了一些他和其他人打篮球的模样。   高高的他半跃在空中,几乎快要扣到篮球框。   小腿上的肌肉有力地绷起,汗水顺着他的下巴,快要滴到锁骨处。场下围观的观众,纷纷把目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满满都是炸裂的男性荷尔蒙。   ……   “你在干什么?”   闻陵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把林溪吓得连手中的相框都没能拿稳。   相框哐当落在地上。   林溪心虚地伸手去捡。   可已经有一双修长的手,率先将相框捡起来了。   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相框里的照片,仿佛照片里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林溪有些心虚:“对不起,我……”   他打断她:“下去吃饭了。”   “噢,好的,马上。”林溪把相框从他手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给放回箱子里。   闻陵率先往前下去。   楼梯被刘管家安了一个小的滑轨,坐在上面,轮椅也能顺着滑下去,十分方便。   林溪远远看着他轮椅上清瘦的背影,看着他熟稔地操作一切,稳稳地停在一楼。   她忽然鼻头一酸。   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如今冷漠的大佬,原来中间隔了这么多这么多的苦。 第三十五章   林溪走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 一看就知道是刘管家精心准备的。   林霈齐非常乖巧地给爸爸和妈妈都倒上酒,然后给自己倒上牛奶。   “爸爸一杯。妈妈一杯。我一杯。”   林溪很少和闻陵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 她总是不自觉地走神, 可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被林霈齐拉回思绪。   慢慢的,林霈齐吃饱后, 就开始闹着要回去睡觉了。   但他不让林溪照顾他, 把跟着要上楼的林溪推回去, 他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妈妈,你多陪陪爸爸吧, 爸爸很孤独的。”   林溪愣住。   “爸爸和十年后的爸爸很不一样,十年后的爸爸, 是会笑的, 真的。”林霈齐认真地看着林溪。   林溪点点头。   小人儿自己摸着楼梯,乖乖上去睡觉。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林溪和闻陵。   她低下头,走到闻陵身边, 他依然平静地喝着酒,林溪也跟着拿起来喝了一口。   “还……还挺好喝。”林溪干笑道。   “嗯。”   林溪想了想, 看着闻陵, 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闻先生,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快问快答,超过十秒以上没有答出来的人, 要被罚。”   闻陵嗯了一声。   林溪托着腮, 认真地看着闻陵:   “你今年是二十五岁?”   “是的。”   “你的专业是计算机吗?”   “是的。”   “你最讨厌吃的水果是香蕉吗?”   “是的。”   “你谈过恋爱吗?”   问到这里, 原本认真看着林溪的闻陵, 忽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溪。   林溪赶紧心虚地低下头。   她的八卦小心思似乎被发现了。   就在她以为闻陵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没有。”   林溪低头,秒表上,刚好卡在十秒的位置。   “问完了?”闻陵双手交叠在膝盖上。   “嗯。”林溪小声回答。   闻陵眼神里闪着笑意:“那该我了。”   林溪有些发怵:“啊?您要问什么……”   闻陵不说话,就只是看着林溪,凉幽幽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地发慌。   饶是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也总害怕把以前干过的什么丑事抖出来。   下一秒,他却忽然说:“不问了,你把这杯酒喝了,放你一马。”   林溪有些纳闷,果断地喝下酒。   一杯酒下肚,果然大佬家的贵酒就是不一般,入口竟然还有些甜滋滋的。   她喝完后,只觉得脸上有些烫,但仿佛还是没有喝够一样,又继续催了催闻陵:“不算完,我还要继续。”   闻陵挑挑眉,看着眼前脸色酡红的少女。   “你家现在有几口人。”   “就我一个。”闻陵顿了顿,“或许是……三个。”   但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停顿和深意的目光。   她只是撑着手继续问:   “有多少人追过你?”   “不记得了。”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没有。”   “那我现在说了,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问完话,还醉醺醺地伸出手轻轻戳一下闻陵的脸,似乎是感受肌肤的触感,她非常满足地笑了一下,然后“哐当”倒在桌上。   ……   ——   第二天,阳光透过帘子照进卧室。   林溪回想起昨晚的一切,终于在心底爆发出巨大的尖叫。   天啊,她都干了些什么,她昨天都跟大佬说了些什么!   她竟然敢摸大佬的脸,天啊!   林溪把被子蒙住脸,恨不得把这手给剁下来。   正当她准备以捂死自己来逃避这种社死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   “溪姐,你又又又又上热搜了!”消息是她的小助理小满发过来的。   林溪赶紧点开微博,这才发现,微博上有一个tag是:#林溪跳河救人#   配图是一个视频,林溪直接跳下河救起郭钰的视频。   没过多久,她将人湿淋淋地扛了上来,又开始跪在地上给郭钰做人工呼吸。   终于,女生缓缓转醒。   ……   下面的评论两边倒,有的说:   【林溪其实心挺好的,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像大家传得那么过分。】   【对啊,她之前不是还被爆出来举报野生动物吗?】   【我溪姐可是国家认证的“市三好公民”】   但另一边的评论风向很明显:   【笑死,怎么可能那么巧,作秀的吧?】   【洗白自己原来这么简单,只需要找个群众演员,往河里一跳,自己再下去捞就行了。】   【别忘了,现在林溪可是文墨在带,他营销的手段,大家还不知道吗?】   ……   就在所有人都争议不止的时候,一个名为郭钰的人忽然上线了。   她发了大段的微博。   首先是承认自己是视频里的主人,表示对林溪的深刻感谢,强调这件事并非作秀。   然而,在第二段,她开始披露一件事:   三年前公安大学一个名叫吴聪的大三男生的死,并非他的意外。   而是为了救她和清阳大学其他几名相约自杀的学生。   但她当年为了保研,却非常自私地将这一切隐瞒了下来……   最后,她表示,她会主动退学,以后无论是什么谩骂和批评她都会一一接受,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相信林溪女士,这一切不是所谓的作秀,她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本来一个学生的微博根本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但是和林溪牵扯上瓜葛后,一下子又被顶上了热搜。   评论里有的人甚至在骂她活该得抑郁症,还有的在骂她就该陪吴聪一起死,还有的在骂她,根本不配活着。   清阳大学的官微也很快做出回应,表示会对这位学生,以及当年参与群体自.杀事件的其余学生予以开除学籍处分,清阳大学可以接受学生的学术能力并非人中第一,但绝不接受道德品行有任何污点的学生。   无论如何,评论里再没有其他人质疑林溪。   终于有一个叫做“林溪今天退出娱乐圈了吗”的大黑粉头头发了个微博:   【这两个月追下来,为什么我感觉林溪,好像……真的是个好人?!】   下面的评论纷纷表示:   【+1】.   【相信国家认证!】   【我也觉得,其实她人还蛮好的,而且大家不觉得,她真的……有点子好看吗?】   【闭嘴闭嘴,别涛了,别忘了我们这里是林溪黑站!】   林溪看着这些评论,说不开心是假的。她重新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然后惊喜地发现——   她好像涨粉了!!!   ——   林溪有些开心地走下楼。   与此同时,文墨也给她发消息了。   【给你谈了个综艺,地点就在清阳市外的郊县肇阳县,野外生存类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林溪刚想回复暂时不接活动,想多陪陪林霈齐之类的话。   文墨就把活动的报价发过来了。   林溪看着上面的数字,挨个数着,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乖乖,这要是录了,她的房贷就有戏了啊!   林溪立刻豪气回复:「这活儿我接了!」   林溪回完消息后,下了楼,林霈齐的卧室门也正好打开。   他眼泪汪汪看着林溪,直接扑到林溪怀里:“妈妈,太吓人了。”   “怎么了?”   林霈齐拿出手表:“刚刚有个鬼姐姐给我打电话,她说,她被蛇吃了……”   林溪皱眉:“被蛇吃了?”   这年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林溪接过手表,屏幕里的女子还没有挂掉电话。   “求求你了,快告诉大家不要去那里,那里有大蛇……”   女子哭着把裤管拉起来——   她的小腿,只剩一截森森的白骨……   林溪吓得当场把林霈齐的手甩了回去。   太吓人了。   缓了半秒钟后,她才回过神,重新问那个女生:“你说的那个地方,是哪儿?”   “肇阳县。”   林溪:“……”   这不就是她要去上求生综艺的那个地方吗?   完犊子了,这下真的要变成求生综艺了。   林溪答应下手机屏幕里的女子,她想了想赶紧拿出手机,编辑文字,给文墨打好一长段话,大意是不行这个地方真的不能去,她要在家陪小孩。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她的面前就多了一张冷漠的脸。   林溪抬头,看见闻陵正神色异常地看着他。   林溪:“?”   闻陵:“。”   林溪整理了一下心情,认真地跟闻陵道歉:“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我不该……触碰您的脸。”   “你好像不记得了。”闻陵面无表情。   林溪:“嗯?”   “你不是用手触碰了我的脸。”闻陵学着林溪的用词,在“触碰”二字上加了重音,下一秒,他继续面无表情说出后面半句话——   “你是用嘴唇‘触碰’了我的嘴唇。”   林溪:……   林溪:???   林溪:!!! 第三十六章   林溪不可置信地看向闻陵, 目光移向他轮椅上的双腿,仿佛开始仔细地思考,这人到底是腿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最后得出应该是大佬喝飘了:“闻先生, 你在说什么, 不会是你自己喝醉了吧……”   闻陵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扣了扣轮椅的扶手,黑黢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溪, 半晌, 他才突然笑了笑, 似乎是承认了自己喝醉这个事实。   林溪没再追问。   正好刘管家拿着一袋文件走出来,他恭敬地递给闻陵:“先生, 这份合同麻烦签一下字,闻三太太那边催得急。”   闻陵扫了一眼, 接过文件, 开始拿起钢笔签字。   签完后,刘管家拿着文件准备离开,路过林溪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 背对着闻陵,冲林溪露出一只大拇指, 笑得十分猥琐:“林小姐, 好样的!”   林溪:“?”   刘管家你什么意思……   林溪看了看闻陵,闻陵神色如常地喝了口咖啡。   林溪无语,自己走到餐桌边, 准备拿份点心当早餐, 结果到了桌前才发现早餐都没有了。   她只有去厨房拿, 刚好碰上从地下室里拿着酒瓶回来的厨师大哥。   厨师大哥看到林溪后, 立刻吹了吹自己的小卷毛胡子:“林小姐,牛逼!”   林溪:“??”   厨师不理会林溪的不解,他意味深长地又冲林溪吹了个口哨,拿了酒瓶子又往外跑去。   林溪:“……”   只是昨晚和你们老板喝一顿酒,怎么大家都这么古怪了。   是不是闻陵平日里太冰块脸了,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大家都疯了……   林溪拿了份面包,坐到桌前开始吃东西,她一边吃一边跟林霈齐和闻陵嘱咐:“过两天我可能要去参加一个综艺,地点倒是不远,就在清阳市附近的肇阳县。”   “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在家乖乖的,绝对不偷喝酒,绝对不在家唱歌,绝对不抱着爸爸亲,还骂爸爸坏话!”林霈齐义正言辞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林溪抬头,对上闻陵若无其事的脸,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霈齐的话什么意思。   林溪:“……”   林溪:“…………”   林溪:“………………”   我艹!!!   她全想起来了——   ……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没有。”   “那我现在说了,你长得……真好看……”   林溪醉醺醺地伸出手轻轻戳一下闻陵的脸,似乎是感受肌肤的触感,她非常满足地笑了一下,然后“哐当”倒在桌上。   闻陵皱了皱眉,喊了她一声:“林溪。”   林溪呢喃了一声。   “上去睡。”   林溪没动。   “你喝醉了。”   林溪依旧没有动。   “你再不起来我就叫人来扶你了。”   林溪终于轻轻地皱了皱眉,垂下的眼皮轻轻动了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向闻陵,似乎是还没醒一样,定睛细细看了好久,才攒出一句话:   “你真的好好看。”   说完,她又凑近了闻陵,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黑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半晌才笑出声:“朕很满意,挑选你,当我孩子的父亲。”   “……”朕什么朕。   闻陵默默推着轮椅往后拉出安全距离。   可她依旧不依不饶一样,又缠了过来:“真的,很满意,我没有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用”“东西”。   闻陵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你还想怎么用……   “我从小就没有用过好的,鞋子是别人穿过的,衣服也是,如果别人捐来一些好看的花裙子,我也抢不过其他小朋友……”   “体校也不好,我留不了长头发,也没有好看的发卡戴,可是没办法,体校它管饭吃,能养我……”   “我也好想好想,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有好的爸爸妈妈,用上好看的好东西。”   林溪呜呜咽咽说着,像个小朋友一样,迷迷糊糊,就着闻陵的大腿,一把坐了上去。   她把头埋进闻陵的怀里,像只委屈的小兽。   “只有你,是我最好、最贵的东西了。”   她的呼吸灼热,喷在闻陵的颈间,让他也跟着晃了一下神。莫名想到那天梦里未来的林溪,她也是这样,紧紧地贴着他……   “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家。”   说完,她抬头,对着闻陵的脸,轻轻地亲了上去。   温暖,柔软。   闻陵整个人立刻愣住,猛地想起身,却又没办法动弹。他想将她推开,可当手触上她柔软身体的刹那,才觉得心跟着漏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不是没有女生对他献过殷勤,但都被他冷漠的态度吓了回去。   后来他腿伤了,整个人沉寂下来,冷漠更甚,也没有人敢靠近他了。   “你好像,有点,点,烫……”林溪非常不怕死地开口。   闻陵额上的青筋再次跳了跳,就在他准备反驳的时候,睡眼惺忪的林霈齐从楼上走下来,他揉了揉眼睛,嘴里还在嘟囔着:“妈妈你还不上来睡……”   他的话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立刻被他吞了回去。   他睁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闻陵的林溪。   他连忙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回到十年后,爸爸妈妈的感情才变得这么好。   “林溪,下去。”   闻陵微哑的声音出口,林霈齐才失望地垂下脑袋,好吧,果然还是年轻的爸爸妈妈。   “下去就下去,你身上有东西硬邦邦的,硌人。”林溪嘟囔着从闻陵身上下来,但是很快的,她直接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整个一醉汉。   “啊,凉快了。”   闻陵看向林霈齐,他非常平静地开口:“霈齐,把我手机拿过来。”   “啊?”林霈齐懵懵地把手机拿给闻陵。   闻陵打开相机,对准了地上的女子:“我们明天给你妈妈一个惊喜。”   ……   “想起来了吗?”闻陵低沉的声音响起,把林溪从不堪的回忆里拉回现实。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欲哭无泪:“对不起,闻先生,我那都是喝醉后乱来的,我不是故意玷…污…您……”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   闻陵冷笑一声:“你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   闻陵拿起手机点开他昨天录的视频,里面的女子,躺在地上,脸色酡红,絮絮叨叨地说着:   “但是哦,你……虽然你很好很贵,但是也太像冰块了吧。”   “尤其是那个面瘫的眼神,还好我儿子不像你,还是个小甜心。”   “说到儿子,也不知道你还行不行,能不能硬得起……”   “哔——”   视频从这里就断了,应该是闻陵顾及到林霈齐的在场,生怕她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直接关掉了相机。   林溪抬头,闻陵的脸黑着,她的脸红了。   就是说,现在逃离地球移居火星还来得及吗。   闻陵敲了敲手指,似乎是在等她说什么。   林溪憋了半响,只憋出了一句摆烂的话:“要不你亲回来算了。”   闻陵:“……”   林溪趁他无语之际,赶紧捉起桌上的包,“啊时间要到了,我真的得赶综艺了,我要去问问林霈齐那个电话的事情,闻先生回头再跟你谈你的精神损失补偿。”   说罢,她一溜烟就跑了。   闻陵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莫名其妙的,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   卧室门“哐当”关上。   稍微关慢一秒钟都是对她社死的不尊重!   林霈齐本来正在床上玩pad,他一转身,看到林溪后,冲她露出大大的微笑,那笑里的八卦意味,并不比刘管家和厨师少到哪里去:“妈妈和爸爸谈完了吗?”   “谈完了。”林溪捏了捏他的鼻子,“下次妈妈喝醉了,你要看好妈妈,不能再让我这么丢脸了。”   “可那个人是爸爸诶,未来的爸爸,会好耐心地帮妈妈喂醒酒汤,还会帮妈妈洗脸,给妈妈盖被子……”   林溪想到了今天的黑脸闻陵,只觉得林霈齐这段话跟天方夜谭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   算了先不想这些。   林溪正了正神色,她问林霈齐:“把你的手表给我看看,我想给那个人打电话问问肇阳县那堆蛇是怎么回事。”   林霈齐伸出手表,林溪找到过去的通话记录,上面写着一个叫“卢璐”的人。   林溪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抱歉,刚刚有些事情没来得及问,我想问下你,你说的食人的大蛇是在肇阳县什么地方?”   “应该是……在一个山洞,我本来是和其他人一起去探险,但是没想到肇阳山的地理环境太复杂了,我们有些迷路了,就想着在附近的一个山洞住一宿,结果没想到就遇上了那条大蛇。”   卢璐的声音很低。   “我们所有人都被吃了。”   林溪的头皮涌起一股麻意,她不怕蛇,但是真的很害怕巨型的食人蛇……   卢璐皱着眉头哀求她:“林小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们把尸体送回去,同时,顺便帮忙报下警,让政府把这条大蛇捉起来,我不想看到其他人再受伤害了。”   林溪叹了口气,帮他们把尸体找到,或许她能帮忙,但是,要报警说有食人蛇,可能他们也不会有人相信。   就算信了,她也很难解释清楚消息的来源。   林溪想了想,开口道:“我签了个野外综艺在肇阳县,现在合同签了我也没办法离开,所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卢璐一听,立刻又恢复了精神:“太好了!谢谢林小姐!求生综艺什么的,没有人比我更在行了!”   林溪似信非信,拿出手机百度了下。   好家伙,这是个在youtobe上粉丝百万的野外大神啊!   她要是有了卢璐,什么求生综艺不能活啊!   这不是躺赢吗! 第三十七章   《勇敢者》加上林溪, 一共有四组嘉宾。   一组是年龄比较大的老牌歌手严亮夫妇,一组是实力影帝陈宇白和他的粉丝头头,以及新晋的小花程筠和她的好朋友。   程筠和林溪一样, 都是刚红不久, 不过她有很多部待播剧,势头很猛,连文墨也着重提醒林溪。   “程筠后面有人, 她脾气不是很好, 你到时候低调一点, 别和她硬杠。”   林溪皱眉:“她背后是谁?”   圈里一般新火起来的,或多或少都会沾些关系。   “不太方便说, 你少知道比较好。”   林溪知趣地不问了,连文墨这种久经娱乐圈的老狐狸都说背景深的, 那肯定不是个好惹的主。   “对了, 这个综艺难度有点大,每个人可以带一个场外求助嘉宾去。”文墨顿了顿,“严亮夫妇和陈宇白带自己的大粉就是想炒热度,我的初步想法是我们不弄这些虚的, 踏踏实实把这个综艺做完,所以我推荐你带小满去, 让她帮帮忙。”   “不, 我有了合适的人选。”   文墨有些讶异,问她:“你想带谁去?”   林溪看了眼面前还拿着iPad听故事的小男孩,她笑得非常有把握:“我要带林霈齐。”   ——   西餐厅。   一个拿着高档小羊皮手包的女子, 摇摇曳曳从大厅里走了进去。她穿着精致的修身白裙, 虽然戴着口罩和墨镜, 但是服务员也猜得出, 这个女人应该非富即贵。   她一走进去,就有人窃窃私语:“这个人好像程筠啊。”   “不是像,就是吧……”   程筠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包间。   她推开门,林昭昭已经坐在里面了,她正在看手机,不知又看到了什么负面新闻,眉头皱得紧紧的。   林昭昭一看到程筠,眉头才舒展开来,她立刻放下手机,非常亲热地凑到程筠身边:   “筠筠,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状态更好了,三爷把您保护得太好了。”   程筠很吃这一套,但是表情上依旧非常不在意似的:“他算什么保护,要真想保护,我看就应该把他家里那位早点端下去。”   林昭昭赔着笑了笑,但指甲却狠狠地掐了掐桌布,才能抑制住心里的那股不平。   程筠是她大学同班同学,以前化妆品都还要偷偷用她的人,现在攀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就拽起来了。   偏偏那位老头子地位太高,是十个林家都比不上的主,她根本动不了,只能给程筠赔笑。   程筠叹了口气:“你家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听说上次你们和□□闹翻了,你爸的生意应该也不好做吧。”   林昭昭挤了个笑:“爸爸的事情,还是他自己操心去吧,我也不太懂。这次请你来,是想问问《勇敢者》综艺的事情……”   《勇敢者》可以带嘉宾的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她知道节目组请了林溪,但是也只能干看着。因为之前那一堆的事,导致她的风评太差,已经没有多少通告了,她想用这次机会,一次性扳倒林溪……   程筠轻轻捂唇,娇笑了下:“啊,我知道,那个节目组请了林溪。老赵说,她好像是你们家那位失散多年的千金……”   老赵是三爷的司机,但只是一个司机,权力就已经很大了,上次查出林霈齐和林溪的关系都全靠的老赵。   林昭昭尴尬滴笑了笑:“的确是这样,但她非常的没有教养,一回来就想着争家产,说话也大逆不道,把我妈都气晕过去好多次了。”   程筠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姿态非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昭昭掐了掐手心,她说:“筠筠,你帮帮我吧,这次把我带去节目,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林溪她未婚先孕,孩子都五岁了。”   林昭昭以为程筠听了会像当初的江芝芝一样大吃一惊。   却没想到程筠只是微微笑了下:“所以呢?”   林昭昭愣住。   “她就算孩子有十岁了又关我什么事情呢。”程筠的表情非常云淡风轻,“当初你找三爷的司机老赵调查林霈齐和林溪关系的事情我可是都知道。但是我不care,那都是你们林家的事情。”   “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到像江芝芝一样被你拿去当枪使吧。”程筠笑了笑。   林昭昭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她有些紧张:“怎……怎么会呢……”   她见程筠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咬咬牙开口道:“你也知道,林溪这个贱人,一直贪图我家的财产,我妈始终都站在我这边,如果你能帮我扳倒她,到时候,林家的财产,我分你一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林家现在日薄西山,对于程筠来讲,也是块稳赚不赔的肥肉。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带我上综艺,野外求生,总是会有很多意外的,不是吗?”林昭昭的话说得温柔,但是眼睛里却满是怨毒。   ——   肇阳县。   “欢迎大家来到《勇敢者》现场,今天我们诚挚地邀请到了四组嘉宾。想必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谁了……”主持人在现场火热地介绍。   在他的身后,站着四组人。   歌手严亮夫妇正在激情地秀恩爱,严亮热心地替他太太扇风;流量小生那一组陈宇白也非常贴心地给他的粉丝撑伞,弹幕里齐刷刷地飘过:   【靠!Wsl,哥哥好帅啊啊啊啊】   【想魂穿那位幸运粉丝】   【我们筠筠怎么还没来,她请的助力嘉宾是谁?】   【+1,也没看到溪姐,不知道溪姐会请谁……】   弹幕刷刷地飞过。   直到一辆豪华的车停在了镜头前,上面袅袅婷婷下来两个纤瘦的女人。   她们纷纷披着长发,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还有一个穿着湖蓝色阔腿裤。   两个人的漂亮似乎已经分不出来伯仲。   弹幕立刻飞快刷屏:   【天啊!筠筠请的竟然是昭昭!】   【我筠和昭昭果然不愧是圈内最佳闺蜜~去哪儿都形影不离】   ……   说话间,另一辆豪车也紧随其后,停了下来。   【这是谁?不会是林溪吧。】   【笑死,不可能,林溪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这车光几个轮子都快赶上程筠她们那辆车了。】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身米色运动装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的马尾高高扎起,素净的脸上满满都是青春朝气,仿佛阳光下的柠檬草。   【我的妈呀,真的是林溪……她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我们溪姐从来都没说过她穷好吧,一直都是外人在脑补,文影后的首饰,文墨亲自护航,林家生日晚宴……她一看就背景深厚啊。】   【你们涛你们的,我只是好奇,她会请那个场外嘉宾,毕竟这位姐好像没什么圈内好友。】   林溪耐心地朝着车内伸出手,似乎是在等谁。   下一秒——   一个穿着灰色运动套装的小男孩牵着林溪的手,从车上跳下来。   他的眉毛弯弯,眼睛像是一汪大泉水,看着镜头,呆呆萌萌的,活脱脱一个机灵小福宝。   “天呐,林溪,这是你的助力嘉宾吗?”主持人看着那个萌萌的小男孩,把弹幕里吃瓜群众们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林溪笑了笑:“是的。”   “可我们这次是求生综艺,不是带娃综艺哦。”   林霈齐非常骄傲地抬起头:“我也很会爬山爬树的,我还拿过幼儿园运动会第一名。”   小男生被激起胜负欲的样子非常可爱,引得主持人也忍俊不禁,他弯下腰把话筒递给林霈齐:“那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呀?”   “我叫林霈齐,今年五岁。”   “那你和林溪是什么关系呀?”   主持人问出这句话时,连林昭昭也取下了遮阳帽看了过来,她倒是想看看林溪会怎么圆这个谎。   “家人。林溪是我的家人。”小男生说得坦坦荡荡,非常骄傲。   在出发之前,妈妈就曾经拜托过他,这一次的综艺很重要,不能在节目上喊她妈妈,但是她说,他可以喊她的名字。   ——“妈妈和你永远都是平等的,我们可以平等地称呼对方的名字。不仅仅是家人,还是最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林霈齐又补了一句:“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林霈齐说完,主持人都被他萌到了,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溪,示意林溪回应下。   林溪也跟着笑了笑:“是啊,我说他是我儿子你们信吗?”   主持人立刻反驳:“怎么可能哈哈哈,你今年才二十出头。总不可能十五岁生了小孩吧。”   主持人说完,弹幕立刻飞过:   【溪姐是有点子幽默感在身上的。】   【小朋友好萌,要真是我儿子也不是不可以QAQ】   只有林昭昭笑了笑:“谁说会不会呢,万一真的是儿子呢,仔细看,溪溪,你们长得还挺像的。”   林溪:“是吗,我上次去林老先生的生日宴,我觉得我和您父亲长得也挺像的。”   林溪的话一说出口,林昭昭立刻被噎住。她只有把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掐了掐。   【怎么可能真的是亲儿子啊,笑死,那得14岁就怀孕,15岁就生哈哈哈哈】   【荒谬+1,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希望某公主不要拿女孩子的名声来开】   【够了,别拉踩了,估计就是亲戚家的小孩吧,我现在只想看林溪这一大一小该怎么野外生存,能撑上一个小时吗……】   主持人咳嗽一声:“好的,让我来发布一下今天的规则,大家呢,会拥有一个工具箱,接下里的三天,大家就要靠着工具箱里的工具去执行任务啦!”   他说话间,工作人员却没有直接给他们工具,而是把林溪他们引到一个大大的黑箱子面前。   “工具箱由抽奖获得。”   第一个抽奖的是严亮夫妇,他和他太太抽中了一个“普通包”,里面放着基础的急救药品、军刀、纸巾、绳子等等。   陈宇白那一组也很不错,抽到了一个“尊享包”,里面放着大瓶矿泉水和一份面包,在野外,水和食物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也有一些基础的野外物品,刀、绳子一类的。   轮到林昭昭的时候,她们几乎可以说是欧皇,她们抽中了传闻中的“豪华包”,除了常规的事物和工具以外,她们甚至还有弓箭、剪刀、超大号鱼叉,一大包食物,甚至还有防蚊液!   【卧槽,我筠不愧是娱乐圈第一锦鲤!】   【慕了,这手气,没谁了!】   林溪拍拍林霈齐的脑袋:“你去抽吧。”   林霈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在箱子里掏啊掏,掏出一枚——空白的乒乓球。   主持人立刻发出尖叫:“百分之一的概率,恭喜林溪,你们抽中了——”   “一把砍柴刀!”   主持人的话说完,林溪愣住:“没了?”   主持人礼貌微笑:“没了。”   林溪:……   她转头看向林昭昭,对方非常温和地冲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林溪一下就明白了。   她这是买通了节目组。   主持人还在介绍今天的任务:“接下来,大家可以分头去河边,希望大家都能在天黑前找到食物。如果没有食物的话,晚上回到营地,是会有惩罚的哦~”   主持人的话说完,严亮的太太还过来分了一瓶水给林溪:“来,拿去给小朋友喝,我们两个人喝一瓶就够了。不愧是西果卫视,想的招数永远都这么狠。”   林溪不好意思地收下,旁边的林霈齐甜甜地笑:“谢谢阿姨。”   严太太摸摸他的脑袋:“哟,这大眼睛,跟我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们寒暄了一下,就各自出发了。   节目组的镜头对准林溪母子的背影。   一大一小,大的瘦弱,小的还没有半人高。   他们在小树林里渐行渐远……   弹幕纷纷在骂:   【节目组为了话题也太没有良心了,心疼那个可怜的佩奇小宝贝。】   【就tm一把砍柴刀可怎么活……】   【我押五毛,今晚林溪可能不仅会输,绝壁不超过一个小时他们就会跟导演组求救。】   ……   林溪不知道弹幕已经吵飞了,她只是默默地牵着林霈齐往前走。   摄像大哥已经架着机器跟在他们身后了。与此同时,身后的无人机,悬在她头上拍摄着。   林溪非常淡定,她让林霈齐打开小天才手表,戴上小的耳机。   拨给卢璐的电话接通。   “就给了你们一把砍柴刀?”   “怕锤子,只要你们帮我把尸体找到了,我带你们飞!”   ——   闻家别墅。   闻陵低头看着电脑上的财报,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旁边的刘管家看得在心里暗自滴了一滴汗。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又要被骂了。   先生这个表情,一般都是子公司的业绩不好……   却没想到,下一秒,闻陵却忽然抬头看了看客厅的超大电视墙:“刘管家,这个电视,为什么从我搬进来就没有用过。”   啊?   刘管家有些懵。   您从来不看电视的啊。   闻陵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给我调一个电视节目出来。”   刘管家打开电视,试探着调了一个财经频道出来。   闻陵:“我不喜欢看这些专家并不怎么准确的金融分析。”   刘管家一个人直发愣,真是奇了怪了。   闻陵绷着脸:“我听说,最近综艺很火。”   “是,年轻人们都挺喜欢看。”刘管家一边随口接话,一边找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下一秒,闻陵面无表情开口:“帮我找个求生类的。”   刘管家:?   想看夫人就直说好吗。   刘管家打开《勇敢者》。   摄像机画面里分别是:   因为捉鱼摔进了河里的严亮夫妇,想摘红薯结果滚进了稻田里一脸狼狈的陈宇白,以及即使喷了很多防蚊液,但由于穿了超短裤,被咬得一身疙瘩的林昭昭和程筠……   刘管家有些犯难:“这个节目也太恶劣了,真这么整人啊。也不知道夫人和少爷受不受得了。”   闻陵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打电话给节目组。”   刘管家有些讶异,这位先生可是从来没有用闻家的权力做过什么……   他这通电话打过去,怕是连台长都会关照。   “那,到时候那边节目组的人问起来了,我们怎么说。”   闻陵敛下眉,手指轻轻敲着轮椅,就在刘管家准备就说是先生的朋友的时候。   他忽然开口:“未婚妻。”   “啪”的一声。   刘管家连手机都没拿稳。   他没听错吧。   未什么什么妻……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未婚妻。”   闻陵以为刘管家没听明白,重新给他解释了一遍,说完,他低下头,继续看财报。   刘管家深吸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按下那个台长的号码。   就在他准备按播出的时候。   电视上的画面忽然切回了林溪那边——   她挽着裤脚,踩在岸边,在溪畔的鹅卵石上,满满当当放了他妈二十多条鱼!!! 第三十八章   林溪也没有想到卢璐会这么给力。   真的是手把手教学。   一把砍柴刀。   先是教她砍了个大树枝, 然后利落地劈出叉,然后如何运用光的折射叉中小溪里的鱼……   然后,一不小心, 就叉中这么多了QAQ   外面的观众看到这一系列回放也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   【这些真的都是林溪叉的吗!一叉一个, 我觉得我要是在那些溪里可能活不过两秒……】   最恐怖的是,回放里,似乎是一直都是那个小男孩林霈齐在到处利落地指挥着林溪做这做那, 吐字清晰, 做事条条有理。   整个一野外求生专家啊!   【他居然还知道钻木取火!还知道光的折射。】   【我五岁的时候还在抓泥巴呢。】   【也好想要一个像霈齐这么可爱的宝宝~】   ……   林霈齐还在奶声奶气地指挥林溪:“妈妈, 再扯点那个藤草,我们把鱼串起来。”   “好。”   林溪利落地把地上的鱼都用藤蔓串起来, 挂在他们自制的鱼叉上。   沉甸甸一串鱼,她单手一拎, 跟拎个小串儿一样轻而易举就拎起来了。   然后轻轻松松地带着鱼朝着营地走去。   营地里, 严亮夫妇刚洗完手,他们费了老大的力气才钓上来一条鱼,主要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太敢把蠕动的蚯蚓挂鱼钩上当鱼饵……最后求了摄像大哥很久,才帮他们把鱼饵给挂上开始钓鱼。   钓到一条够交差后, 他们立刻就往回走了。   严太太看了看表:“林溪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陈宇白看了看远处:“不会是还没找到食物吧。”   林昭昭:“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吧。”林昭昭和程筠折腾了一下午,在节目组的提示下, 好歹也算是从一棵野果子树上摘了一些桑葚回来, 姑且也算是有食物了。   严太太叹口气:“其实问题主要出在林溪她还带了个小孩,不太方便。”   严亮:“早知道我们就多钓一条,还可以分给他们了。”   严太太:“是啊, 那个小孩看起来好可爱, 眼睛提溜提溜的, 我怕晚上他们又受到惩罚……”   弹幕里的人都被严太太的善良感动到了。   【严太太好善良。】   【不愧是我粉了这么多年的歌手, 真的一如既往地为他人着想TVT】   【好期待他们等会儿看到林溪扛着一堆鱼回来的场景啊哈哈哈哈】   严亮的话一说完。   就看见远处的夕阳下,远远过来一个身形纤细的女生。   她的左手扛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右手还牵着一个小孩。   “林溪回来了。”陈宇白率先发现她。   程筠皱了皱眉:“但是她好像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从他们的角度上,只能看到林溪扛了个什么木棍子。   林昭昭笑了笑,扭头问主持人:“耀哥,那可怎么办,今天的惩罚是什么?”   主持人摇摇头,开玩笑似地回复:“睡茅草屋。”   他的话音刚落,林溪就走到了他们面前:“我回来了。”   林昭昭故作同情地开口:“溪姐,好可怜,你们俩得睡茅草屋了。”   林溪先是懵,然后叹了口气:“啊?原来捉了这么多鱼还是不够吗?”   说着,她把身后扛着的鱼叉放到了地上。   一条接一条的鱼大大小小用藤蔓被串在鱼叉上,甚至有的还鲜活地在摆动。   所有人:“……”   场面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饶是严太太也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些,都……都是你抓的?!”   林溪:“是啊。”   程筠也问旁边的摄像大哥:“不会是你们帮她的吧?”   摄像大哥连忙摆手:“怎么可能,这些全都是林霈齐指挥林小姐一条一条戳上来的。”   他们虽然站得远,但是可以百分百保证,每一条鱼,都是他们俩叉的。一叉一个准,那画面,他能记一辈子,以后谁要是说女明星瘦的,他第一个反对……   主持人走过来,清点着今天的东西,最后咳了咳嗽。   现在已经非常明显了。   林溪他们组叉了这么多鱼,陈宇白那组他的粉丝是主要行动力,搞了一大堆红薯,严亮他们组有一条鱼,但是程筠和林昭昭……她们只有几颗小小的野果子。   主持人看向程筠:“筠筠啊,现在这个结果,你也看到了,今晚,估计得让你们睡茅草屋了。”   程筠:“……”   程筠当场就不干了,扭头就走。   林昭昭赶紧追了上去:“我去看看她啊。”   程筠直接找副导演,拿起手机就要给三爷打电话,她的眼圈通红地走到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   “三爷,您说,我现在怎么办,我按您说的,来参加这个节目了,但是现在,他们竟然要我去睡茅草屋……”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筠哭得更厉害了,一下接一下地抽泣,最后,她直接挂了电话。   显然是那位三爷没有同意她的请求。   林昭昭赶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别哭了,那么多摄像机在远处拍你呢,现在还在直播呢。”   程筠只有低低地应一声:“嗯。”   林昭昭凑到程筠耳边:“你别气,我会替你把仇报回来的。”   “怎么报?”   “我有一个办法,还有什么比让人死了更狠的报仇方法吗。”   程筠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昭昭。   ——   夜晚,清阳道观。   袅袅的青烟从道观里升起来。   方子靖烧完香后,就从道观里走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林溪发了个消息:“最近在忙什么?我明天做法,把你儿子弄过来,再帮我通灵混一混呗。”   林溪没回。   方子靖嘟囔着:“不知道在忙什么,女明星都这么忙吗?”   他一边嘟囔一边往山下走。   却没想到,刚走两步,他抬头看了看天边,肇阳县的那个方向,隐隐发着青光和黑气。   他连忙扔了一张符纸在空中,试图对着那个方向画个符,却没想到,符纸刚画上两笔,原本的朱砂瞬间变成墨迹。   大凶之兆。   “坏了。”   方子靖赶紧打电话给林溪,却没想到林溪那边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女明星女明星……”方子靖嘴里念念有词,忽然跟想起什么一样,拍了拍脑门,“对,她是明星啊。”   方子靖赶紧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林溪最近的通告。   刚一搜“林溪”两个字,立刻紧随其后跳出了《勇敢者》三个字。   他一看录制地点:肇阳县。   整个人彻底沉下来。   方子靖赶紧打电话给闻陵。   “林溪他们母子去哪儿了?”   闻陵:“拍综艺去了。”   方子靖语气凝重:“坏了,你赶紧带人去肇阳县。”   “怎么了?”   方子靖看着天边那团青光:   “我怀疑,有人要用林溪他们献祭。” 第三十九章   深夜。   稀疏的星光薄薄地洒在屋顶上。旁边村子里传来零零落落的狗吠声。   屋顶下是林溪牵着林霈齐的手, 她推开屋子的门,里面简单地刷了白漆,放着一张柔软的大床垫。   赵副导一边调试机器, 一边跟林溪说:“这是你们赢了比赛的奖励, 能住整个剧组最好的床。”   林霈齐奶声奶气问:“那哥哥你们住哪儿呢?”   “我们就住帐篷。”   赵副导的话一说完,林霈齐的小嘴立刻瘪下来了,他满是担忧地看着赵副导:“哥哥要不我们去跟导演叔叔说, 让他给你们安排更好的地方住吧, 你们今天也好辛苦。”   林霈齐萌萌的声音一说完, 赵副导心都化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们的工作。   于是他把机器关掉, 转身捏了捏林霈齐的脸:“我跟过好多档亲子综艺,你家里这个小朋友比那些大腕的都还乖, 到底怎么教出来的。”   说完, 他又自言自语接下去:“不过也对,林小姐你这么漂亮,弟弟应该也有良好的基因……”   他显然也不相信林霈齐是林溪儿子这样的说法,自动把他归类为弟弟了。   “你别夸太多, 我怕他骄傲。”林溪笑笑,目光扫过林霈齐腕上的手表, 赶紧趁着这个机会, 状似无意地问赵副导,“节目组怎么会想到把综艺地点定在这里呢?我听说这里有大蛇……”   “多大的蛇算大蛇?”赵副导反问她。   林溪想了想那天手表里看到的画面,她说:“大概三人高、一人那么粗……”   “不可能, 肇阳县里只会有些小的无毒的蛇虫鼠蚁。”赵副导果断摆了摆手, “我们在定地点的时候, 调研千百遍了, 绝不会把嘉宾置于危险中,这您可以放心。”   林溪皱了皱眉,想来这些灵异事件,换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于是她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那如果节目组觉得这里适合探险求生,是不是说明这里以前也有挺多人来探险的呢?”   “那肯定没有,我们主打的就是一个新鲜。”赵副导很为节目组自豪,他非常肯定地回答林溪,然而就在他准备收拾器材回去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林溪赶紧盯着他,等他往下说。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在东村那边溪的分叉口,有棵老槐树下有一个洞口,叫蛇眼洞,他们说这个洞口长得像蛇,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但那么小的洞,应该没有人去吧,里面的环境很复杂……”   林溪皱了皱眉:“现在还有人去吗?”   “不知道,应该没了吧,就一个洞,有什么好探的。”赵副导看了看手机,“导演叫我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节目组的日程安排得可不轻松。”   林溪同摄像道了谢后,摄像就走了。林溪赶紧拿出林霈齐的手表拨通卢璐的电话。   “我隐约记得,我掉进去的地方是有一个老槐树,但是那个洞我不太记得了……”卢璐磕磕巴巴地说着。   林溪打开电子地图查了下,肇阳县确实有一个叫蛇眼洞的地方,但是洞口非常非常小,大概只有半个人宽。   林溪有些纳闷,回想了一下卢璐当初打电话跟自己求救的画面,那条巨大的蟒蛇,啃食出她白骨森森的小腿……   林溪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但是这里的直径这么小,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蟒蛇呢?”   卢璐那头目光微闪了下:“我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确实记得我掉进去的洞口就是有棵老槐树,林小姐,你能来帮帮我吗?求求你了,一定要把我的尸体带回家啊。”   林溪安慰她:“你放心,我肯定会带你回去的。”   “对了,你们来的时候,记得手腕上戴一条红绳,穿些红衣服,我怕那边阴气太重,压一压。”   林溪点点头,目光停留在手表屏幕里卢璐白骨森然的小腿上。   ——   另一边,星空顶下。   黑黢黢的灌木丛里,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走着。最后那道影子走到了河边停泊的漂流筏处,看着面前的四只漂流筏,他拿出小刀,对准红色皮筏,在它身上重重划下一刀……   ——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乍破。   林溪从床上醒过来,她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找出一根红绳戴在了手上。这还是当初从医院太平间里出来后,方子靖帮她找了一个辟邪的。   红绳冰凉的触感搭在肌肤上的瞬间,当初在太平间里电梯里见到那具行尸的记忆仿佛又浮上了心头,她不由得莫名打了个寒颤。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敲门:“林老师,要录节目了。”   林溪这才恍然清醒过来,她整理好心情重新拉着林霈齐出门。   林溪到的时候,林昭昭她们已经到了,不知为何,平日里看到林溪就眼神幽怨的林昭昭,今天却意外地平和,她下巴微微抬起,甚至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表情。   林溪皱了皱眉,没有多想,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刺激了,今天大家要沿着肇阳河一路划船漂流,先抵达终点的队伍获胜,赢的队伍今天可以换大房子哦。”主持人继续给众人介绍。   在主持人的前面放着四辆漂流筏,上面有四组救生衣。按照红橙黄绿的颜色排在一起,漂流筏前进的顺序也按照这个进行。   “来,林溪,你是昨天的第一名,今天,让你来先抽。”主持人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犹豫了下,走上前去。   卢璐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里传进林溪耳朵里:“要是你能抽到红色的救生衣就好了,也算穿了红衣服,录完节目后,找机会去洞口找我的时候也算是能压压邪气了……”   林溪把手伸进抽奖台里,摸中了一个乒乓球,正准备拿出来,耳边却响起卢璐的吐槽:   “我去,怎么每个乒乓球都是1号!”   林溪愣住,她知道,卢璐的尸体在洞里,但卢璐的鬼魂却可能就在她们身边,她能看到箱子里的乒乓球。那她说的每个乒乓球都是1号是什么意思……   林溪看了眼林昭昭,这也要作弊?   林昭昭似乎一点也不怕林溪看穿了她的招数,只是提醒林溪:“抽到了就赶紧拿出来看看吧。”   “是啊,反正每个漂流筏都一样。”陈宇白出声,他是漂流爱好者,不想等林溪墨迹,他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林溪摊开掌心,上面的乒乓球正好用黑笔写着1字。   “好嘞,恭喜林溪,抽中了1号红色漂流筏。这下你可以第一个出发了。”主持人乐呵呵地给他们安排。   接着其他人也开始抽签。   陈宇白他们组第二,严亮和严太太排第三,到了林昭昭的时候,她们抽中了绿色,排在最后出发。   就这样,队伍跟着导演组浩浩荡荡出发了。   红橙黄绿几艘漂流筏在摇晃的小河里,随着镜头拉远,直播间里开始铺天盖地地讨论起来了。   【这里看起来风景好好,节目组怎么找到的。】   【希望昭昭公主玩得开心。】   【话说林溪是不是开挂了,怎么偏偏就她抽中了1号。】   【好气,昨天我就觉得是节目组故意排挤我们昭昭的,故意让她住破房子。】   【笑死,明明是你家公主自己捉鱼偷懒捉不到好吧,你家林千金背靠林家这么个大靠山,谁敢黑幕她?护主也不带这么护的吧。】   【不要随便就泼脏水到我们叉姐身上,谢谢。】   ……   是的,叉姐。   在综艺直播出来后,林溪拿着木叉叉鱼的场景直接被人剪了出来放到网上。   她凭借着一叉一个准的手法,成功吸了一波粉。   江湖人称,叉姐。   粉丝代号:渔粉。   就在直播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摄像头里原本遥遥领先的林溪那个小皮筏底部被刀划开的地方正哗啦啦地冒着小水花……   ——   肇阳县外的公路上,小公路上迎面驶来一辆黑色悍马,汽车轮胎因急刹车发出剧烈的声音。   车上先是下来几名保镖,他们整齐地站成两排。   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还有一个青年人,他们都紧紧护着随后跟着下来的坐着轮椅的男人,那个男人侧脸冷峻,唇角紧紧抿着。   本来是偷偷出来抽根烟的赵副导,一看到这情况立刻愣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前面剧组拍戏,这里……”赵副导话还没有说完,头发半白的老者走过去,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赵副导听完,他的腿差点都没软下去,怎、怎么可能。   他惊恐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闻陵,随后他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立刻拨通导演的电话。   那边响了三声,却迟迟没有人接!   方子靖看了眼天边更加发白的青光,赶紧问他:“林溪他们在哪?”   “在……现在应该在拍漂流。”赵副导勉强回了个笑,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愿那边可别出什么岔子。鬼知道林溪是怎么和这位闻家的大佬扯上关系的。   “赶紧带我们去。”   “好好好。”   赵副导一边祈祷一切顺利,一边骑着小电驴领着闻陵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拍摄地赶过去。   然而,他们还没赶到河边,就远远传来工作人员惊慌失措的呼叫声——   “林小姐!”   “林小姐掉下去了,他们的船翻了!”   赵副导心猛地一沉,他看了眼旁边轮椅上面色铁青的男人。   完了,他们今天所有人的船都得翻! 第四十章   闻陵看向河中。   皮筏迅速地翻转瘪了下去。河里的水流湍急, 她们身上的救生衣带子竟然直接散开了,林溪的头浮出水面,却又很快地沉下去。她试图去拉林霈齐的手, 却拉不住。   “林小姐, 抓住我——”   有工作人员跳下去救援,却又很快被浪花冲散。   四周已经兵荒马乱乱成一团,弹幕也齐刷刷地飘过一堆:   【卧槽!!】   【垃圾节目组快救人啊!!】   【这里的水流速度贼快, 小朋友能扛得住吗!】   【赶紧疏散其他嘉宾啊, 快把林昭昭他们放回船上!】   一片慌乱之中, 原本已经坐上漂流艇的林昭昭等其他组的嘉宾也被工作人员紧急叫停。   所有人被叫上岸。   方子靖看着水里挣扎的林溪,以及周围还在围着林昭昭和程筠转的这群蠢货,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猛地扎进水中。   可是当他朝着林溪母子越游越近的时候, 一个浪花猛地拍过来, 将他拍得眼睛一闭,再睁眼,整个河面已经见不到林溪母子的身影了。   坐在岸上的闻陵脸色铁青,他的手死死捏住轮椅, 黝黑的眼睛盯着湍急的河流,整个背脊僵硬地立着。   等到方子靖从水中抬起头来, 用眼神示意他:“没、没找到……”   那一刻, 闻陵的喉头终于动了动,再掀起眼皮时,他直直地看向一旁刚刚上岸的林昭昭。   那眼神冷得林昭昭忍不住往后退, 此时, 她甚至连想用湿漉漉的头发引诱他都做不到了。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 她的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你,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她自己掉下去的,你到底是谁啊……”林昭昭往后退了一步,鞋子踩在芦苇地上,差点没有站稳,摔下去。   有网友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凶……】   【能不能有点礼貌啊,对女孩子都这么粗鲁】   【但是没有人觉得他很帅吗……】   【+1 我真的好吃这一挂的颜,尤其是他的眼睛。】   【帅有什么用,不知道是哪来的围观群众,能不能别为难我们昭昭了。】   【围观群众?你们确定刚刚镜头扫过的那几个黑色西装不是这位的保镖吗……】   弹幕里吵得热火朝天,线下导演却急匆匆朝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跑过来了。   “您、您怎么来了。”本来正指挥着救人的导演,在副导演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平日里那么颐气指使的人,这一次居然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要不您先回去歇着吧,这边现在太危险了。”   ?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是说这个节目组的总导演最难搞了吗?   就在其他人以为闻陵要和这个导演打招呼的时候,却没想到闻陵只是冷冷地看着导演:“把从昨天到今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   说完,他不顾导演的为难神色,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调三辆直升飞机来肇阳县。”   等到所有人再想窥伺的时候,导演喊了声“闻总……”   话音未落,摄像机就被人掐断。   号称全程直播的综艺,得罪所有赞助商和观众,熄灭了画面。   【卧槽这人到底是谁?导演看起来那么怕他。】   有一直潜水的经济学研究生忽然出声:【如果是姓闻的话,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谁啊?】   研究生有些犹豫:【我不敢说,我怕说了号没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这个神秘的大佬,和林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   “呼——”   林溪和林霈齐从水里探出头,两个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怎么样,没伤到哪儿吧?”卢璐的声音从手表里传出来。   “没事儿,我们都按你说的做了,身上应该就只有几处磕伤,其他都还好。”林溪牵着林霈齐从河边爬上岸,她一边爬,一边拧干身上的短袖。   林霈齐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小手指数着数:“三五,三六,三七……妈妈我憋了两分三十七秒!”   林溪笑了笑,又把林霈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他身上没有伤口后才带着他离开,她一边往前走,昨天晚上卢璐的话仿佛还在耳旁。   一天前。   半夜,林霈齐的手表忽然作响。   林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替睡梦中的林霈齐把电话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卢璐的声音:   “皮筏那边有人过去了,他手里拿了刀,把皮筏划破了。”   林溪一下清醒过来,她非常肯定地开口:“多半是林昭昭,你看清楚他们划的是哪艘皮筏了吗?”   “看清楚了。”   林溪凝了凝神:“卢璐,我有个办法能避开节目组去找你说的那个蛇眼洞,但是我想问你,你有把握在我们落水后把我们救出来吗?”   “急流逃生?”电话那头响起卢璐飞扬的声音,“老漂流人了,爷带你飞。”   ……   林溪把抖了抖身上的水渍,看着刚刚被他们抓着的浮木被水流冲得越来越远,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如果要去找蛇眼洞,她就必须要想办法避开林昭昭,如果一旦被林昭昭发现林霈齐能给去世的人打电话,那她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在卢璐的带领下,林溪和林霈齐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老槐树。   老槐树就在他们顺着河流下来的一处山腰上。只是造型有些诡异,参天的叶子直通云霄,发黑的绿让人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   四周杳无人迹,别说洞了,似乎只有一丛接一丛的荒草,只有一快露出了一角的石头。   “这里怎么看起来不像有洞的样子,草丛规律生长,也不像有大型蛇类爬行的痕迹。”林溪看了看四周,对林霈齐开口道,“你给卢璐姐姐再打个电话试试。”   自从他们上岸来到这个老槐树这里后,卢璐的电话就拨不通了。林溪拿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倒是能拨通。   难不成地府也有信号影响?   一旁的林霈齐已经走得有些累了,他正准备抬起脚走到石头上歇息,却直接一脚踩空,幸好林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将他从洞口里拉了出来。   下一秒,成群结队的蝙蝠从里面刺啦啦飞出。   “妈妈,这是不是就是卢璐姐姐说的那个洞……”   “嗯。”   等到那些蝙蝠都飞离后,林溪才拨开草丛,终于看见了那只传说中的“蛇眼洞”。   洞口非常的小,大概只有半个成年男人的腰那么宽,只能容纳极为纤细的女性或者小孩。   且洞口幽深不见底,根本不知道下面有些什么……   就在林溪犹豫之时,林霈齐的手表终于响起,消失的卢璐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到了?快下来,我就在这个洞里面,你们下来就能把我的尸体搬出去了。”   林溪看了看幽深的洞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有一丝不安:“这个洞太小了,我们没办法下来。”   “那你让林霈齐下来,他人小,肯定能下得来。”   林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用,不是说帮你把尸首收回去吗,林霈齐一个小孩他也不能下去把你搬上来。”   “那你下来。”   卢璐见她没有反应,有些急了,她更难受了:“拜托了,林小姐,看在这些天录节目我这么帮你的份上,你就下来帮帮我吧。”   林溪看在屏幕上的卢璐,她的腿上依然只剩下森森的白骨,周遭一片黑暗。   卢璐见林溪不说话:“或者你把林霈齐脖子上的手镯摘了你戴着,你拿手电筒照一下这里,帮我留点光行吗,我怕黑,这么多天了,我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   林溪想了想:“林霈齐的手镯我不能摘,道长嘱咐过,他的手镯不能离身,如果你要光,我现在可以把手电筒拿给你。”   “……好吧,也可以,谢谢您。”   林溪打开手电筒,拿着微弱的光亮走到洞口前。   可就在此时,一股重重的力量从洞口将她往下带。明明是那样小的洞口,可她却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一样,连站立都困难。   林霈齐见状,赶紧过来拉住林溪。   那股力量仿佛畏惧林霈齐的手镯,在林霈齐触碰上林溪的瞬间,林溪终于觉得她能稍微喘一口气了。   可就在此时,林溪觉得胳膊上传来阵阵灼烧感。她看向自己手腕上戴的红绳。那里竟然隐隐放着红光……   林霈齐毕竟只是个孩子,他的力气小,再也拉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松了手。   林溪的脸部急速地下坠,她觉得自己宛如一片快要坠入枯井的叶子。   在她坠到觉得自己无法再下坠时,她终于睁开眼,却正正对上卢璐那张惨白的面孔,她的眼睛里渗着血,鼻间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尸臭。   洞里的“卢璐”朝着林溪伸出手——   “欢迎来到真正的求生节目。”   “我的祭品。” 第四十一章   说完, 卢璐立刻张开血盆大口。   猛地朝林溪的脸上咬去。   血腥的气息铺面袭来,在卢璐的尖牙快要触上林溪的脸时。   一股重重的力量将林溪拉了上去。   她抬头,对上闻陵的目光。   隔着手臂上的衬衫, 林溪依然能感受到他小臂上凸起的肌肉, 他的掌心死死锢住她的小腕,力气大得令她心惊。   林溪试着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却再次被他狠狠捏住。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她低声惊呼:“闻先生。”   即使是这样, 闻陵也没有松开手, 反而把林溪锢得更紧。   也是此时, 林溪才反应过来,闻陵他……是站着的。   林溪低头看下去, 原本坐轮椅时空荡荡的西裤,此刻仿佛有了肌肉的支撑。如今的她大概只能到他起伏的喉结。她必须要微微仰头, 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你的腿……”她小声喃喃。   未及闻陵反应, 洞口中卢璐尖锐的哀哭声再次幽幽传上来。   旁边的方子靖直接拿起桃木剑,在嘴里念了一段咒语,接着用中指一指,挂在桃木剑上的符咒瞬间燃起火焰。   他将符咒扔进洞内, 洞里卢璐尖锐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   方子靖骂了一句:“我靠,这玩意儿烧不死, 妈的林溪你上哪儿招的这鬼。”   “我也不知道, 她自己打电话打过来的。”林溪往后挪了两步,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说她尸体被蛇给咬了, 现在在这个洞下面, 让我和林霈齐帮忙弄出来。”   “这他妈洞口这么小能放进去锤子个尸体!这尸臭味, 至少死了大半年了……”   方子靖骂骂咧咧说完, 看了眼林溪和林霈齐手腕上的红绳,他气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了,直接拿出桃木剑挑破林溪手上的红绳,“红绳,红衣,老尸,聚阴槐树临水阵,这他妈真是把你当祭品啊!”   林溪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之前找过方子靖的师父看过,说能近他们身的,能给林霈齐打电话的,都是有一定善缘的鬼,她也就疏忽地相信了卢璐。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天必须得在这儿把她催去投胎了,不然她还会缠着你和林霈齐。”   说着,方子靖忽然把剑指向林溪,飞快地在她手背上划下一道,鲜血顺着她的掌心诡异地被桃木剑吸到剑尖上。   方子靖念念有词,念了几句咒语,把几张黄纸串在桃木剑上,然后迅速点燃,啪地贴在洞口。   “这是你最后的投胎机会,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个洞。”   符咒噼里啪啦燃着,洞口里的凄厉叫声不断,直到最后符咒燃尽,洞里的声响才渐渐平息。   “她去投胎了吗?”林溪问。   “应该去了,这是我从道长那里拿的返魂符,她要么投胎,要么魂飞魄散。”方子靖对此很有信心。   林溪终于松了口气,她看了看旁边的闻陵,又看了看自己仍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   感受到她的眼神,闻陵这才松开手:“先回去吧。”   说完,闻陵拉着前面林霈齐的手,默默向山下走去。   林霈齐还有些惊讶,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闻陵:“爸爸,你为什么没坐轮椅了哇?”   闻陵:“山路坐不了。”   “这样啊。”林霈齐觉得很新鲜,他仰头看向闻陵,现在的爸爸,真的好高啊,是他即使在从前那个世界也没见过的样子。   以前的爸爸虽然也爱妈妈,但是却始终都坐在轮椅上,不爱笑。   现在的爸爸……他要踮起脚才能牵到他的手。   林霈齐正准备踮脚牵住闻陵,却被闻陵直接一把抱了起来。   闻陵将林霈齐搭在自己肩上,虽然有一瞬的不稳,但很快就被他调整了过来。   “爸爸。”林霈齐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喃喃。   “嗯?”   “你现在好厉害,你是我心中最厉害的人了。”小家伙趴在他肩上小声开口。   林溪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闻陵走得还不是很熟练,遇到陡峭的山路,还稍微有些不稳。   林霈齐转过头看着林溪,对她笑了笑:“妈妈,你快说爸爸厉害不厉害?”   林溪摇摇头:“你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林霈齐朝她吐了吐舌头,林溪跟着他们刚往前走了几步。   下一秒,她脚下的草丛就开始疯狂摇晃,天与地之间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她整个人猛地下坠,坠到一个深深的洞中,熟悉的尸臭味再次扑面袭来。   方子靖在她的耳畔大喊:   “刚刚那个是蛇眼洞的洞口,这个才是埋她的洞尾!”   然而,此刻在冲天的尸臭里气息,她已经没有机会理会什么洞口洞尾了,此刻,她最后一句能听到的话是闻陵的大声呼喊:   “林溪——”   ——   “林溪?你家人呢?”护士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女孩瘦瘦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本就纤细的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和护士一起看着病床上女孩的,还有林溪。   林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她伸出手,发现身上已经是透明的状态,周围似乎也没有人能看见她。她就像个第三者一样,看着病床上从未见过的自己……   “我没有家人。”病床上的林溪无力地看着天花板,病房里的电视还在麻木地播放着“女星林溪夜会富商被扒,从高楼跳下摔断腿”的新闻。   旁边的护士也用八卦地眼光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家人教啊,怪不得干出这些事”。   “那你等会儿记得去缴费。”   护士说完就离开了。   也是在门关上的刹那,床上的林溪,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紧接着,随着电视里记者那些难听的话越来越往下播放,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枕头上失声痛哭。   站在门外的林溪终于明白,她这是回到了最初她准备跳楼的时刻。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她没有林霈齐来阻止她,她从楼上跳了下来,然后摔断了腿。   原来,这才是当时的她会遇到的事情啊……   哭累了,林溪就趴在床上睡觉,她偶尔也会刷微博,刷到骂自己的话,眼圈就变得红红的,中途姚虹也给她打过电话,话里依旧那么难听,甚至说出了“怎么没摔死你”这样的气话……   深夜,下起了暴雨,闪电劈在外面,床上的林溪呆滞地看着那道道闪电,仿佛就像看着自己被劈得七零八落的世界一样。   直到雪白的光束下,她透过窗户,远远看到医院无人的花园小道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坐在轮椅上,在他面前一只篮球不停地向前滚着,直至滚到座椅上才停下。   可他的轮椅缺被卡在了下过雨后的湿润的草地里,他调试了几下后,轮椅依旧深深陷着,毫无反应。   他开始尝试着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   大风吹过他空荡荡的裤管。   床上的林溪惊得捂住双唇。   而飘在半空中的林溪,也一眼认出——   是闻陵啊。   是刚刚被截肢的闻陵啊。   所以这是没有林霈齐的世界里,他们真正的初见吗。   在彼此这样狼狈的时刻……   大雨瓢泼浇在他的脸上,他全身都已经湿透,他终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却又在离开扶手的瞬间倒下。   他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能再次摔倒在地。雨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滑到下颚,腮帮被他咬得紧紧的。   天空再次一声惊雷,林溪的眸光动了动。隔着玻璃,她看到了他狭长的眼睛里,暗淡无光。   床上的林溪再也忍不住,她拿起拐杖,撑着伞,一瘸一拐走出病房,朝着闻陵走去。   大雨把她的病号服也快打湿,她却不管不顾,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的残疾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他与她同样的处境让她动了同情之心,也许是他对那篮球的绝望让她生了怜悯之心……   她撑开黑色大伞,停在他的头顶。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他们的伞上和身上。   脸色苍白的男人慢慢抬起头,对上她倔强的眼睛。   她声音微弱:“别捡了。”   这一刻,大雨倾盆。他没有说话。她也固执地为他撑着伞,两个人就这样在雨中静静地对视。   直到远远一束手电筒照了过来,头发花白的刘管家匆匆赶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护士。   “先生,这么大的雨,可算是找到您了。”刘管家赶紧拿着手帕替闻陵擦掉脸上的泥泞,身后的护士也忙不迭地把他从轮椅上抬下来送到担架上。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刘管家才转过头来看向林溪:“谢谢您啊,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人群散去,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她也无言回了病房。   而飘在空中的林溪,就这样看着他们分开。也看着这个世界的“林溪”继续平静地住院,平静地挨网友的骂,平静地继续被经纪人方岩压榨。   时间像被快进一样迅速划过。   她在酒局上被其他人骚扰、喝到呕吐,她在拍戏时被其他人羞辱,她在深夜时独自吞安眠药才能入睡……   林溪就这样旁观地看着这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经历着这些一年又一年不为人知的伤痛。直到画面静止在她在剧组被林昭昭再次羞辱的时刻。   “啊,你又把我的道具弄脏了,去道具仓库里再给我找一个出来。”林昭昭说得轻描淡写。   林溪垂眸,看着那被林昭昭故意泼上墨水的团扇,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的招数已经太多太多了,她没钱,没资源,没地位,没父母,除了一张苛刻到了极点的经纪合约,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   然而等林溪赶到仓库,在里面找了很久才找到林昭昭所说的团扇时,才发现仓库的大门早就已经被紧紧关闭。   飘在空中的林溪目睹着这一切,她多想下去帮帮她,就像之前因为人皮鼓陷入幻象时,穿进自己的身体帮帮她。   可惜一切都徒劳无功……   就在里面的林溪一声又一声地拍着仓库大门时。   终于,仓库的大门被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打开。   闻陵静静对上地上林溪的视线,神情淡漠:“好吵。”   空中的林溪看到这一幕,捂住嘴唇,忍不住落下泪来。   原来,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他们都会相遇。   ……   她就这样漂浮着,看着这个世界的闻陵和林溪经历一切。   经历他们相识,相知,从林溪对闻陵的小心翼翼,再到肆无忌惮地同他玩笑。从第一次约会,再到她坐在他的轮椅上,被他按着腰接吻。   恋爱,结婚,生子,从前的黑料渐渐被澄清,她的事业蒸蒸日上。而他也在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天,开始戴上假肢,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新的开始,而林溪始终飘在空中,注视着这个平行世界里,她本该过的生活,唯一的困惑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直到闻陵生辰的那一日,烛光之下,小小的林霈齐拿着手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数着倒计时,奶声奶气催他许愿:“爸爸,快许愿,你的生日你最大,无论你许什么愿,霈齐都会帮你达到的!包括再也不吃冰淇淋!”   闻陵听了,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他却掌心合十,看向身边的妻子,而那一瞬间,飘在空中的林溪竟然听到了他的心声:   “如果可以,希望能再早一些相遇,免她流言蜚语,免她颠沛流离。”   闻陵吹灭蜡烛,整个客厅瞬间陷入黑暗。   飘在空中的林溪,也看着眼前的一切,宛如幻影一样,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 第四十二章   林溪睁开眼, 动了动手指,不再是透明状了。她看了看眼前洁白的天花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息, 明白自己应该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林溪稍微动了动, 都能隐隐感受到头痛欲裂。   方子靖带着林霈齐推门进来,一看到林溪醒了,立刻跑过来:“我的乖乖, 你终于醒了。”   “我……不是在洞里吗?卢璐呢?”林溪惊疑出声。   “被炸没了。”方子靖一笔带过, 然后迅速开始检查林溪的身体, 嘴里叨叨着,“怎么印堂好像还是有点发黑, 你这趟三魂出窍应该对身体损伤不小。”   说着,方子靖开始拿出符纸, 青天白日在医院病房里做起了法。   林溪:……   林溪:“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但是需要你给我解释一下卢璐被炸死是怎么回事?”   方子靖还有些犹豫,支支吾吾不说话。   林溪转头看向林霈齐:“霈齐,你答应过妈妈的,不对妈妈说谎。”   林霈齐咬着手指, 低着头,没有看方子靖一直给他使眼色, 小声说:“是爸爸炸的……爸爸直接找人炸了洞口, 为了保护妈妈,爸爸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   林溪立刻撑着身体下床,朝着闻陵的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 只见闻陵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 看起来十分虚弱, 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连脸上都还有一些细碎的伤口。   林溪伸出手指想碰一碰他的脸,却又怕弄疼他,只敢停在半空中。   她静静地看着他,不敢想象他把她带出来受了多少伤。   她的眼泪在眼窝里渐渐打转,最后滚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最后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掌心,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在长久的沉默里,有护士在门外催促她快离开,该回去挂水了。可就在她要松手离开的下一秒,她的掌心却被一股轻轻的力量握住。   床上的闻陵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早就是了。”   ——   #林溪,失踪#   #林溪肇阳县#   #勇敢者,漂流#   几个话题几乎在林溪昏迷的这几天里一直挂在微博热榜上。   网上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天呐,这也太吓人了,节目组连这点安全保障都做不好吗?】   【这也能甩过到节锅到节目组上,明明就是他们自己运气背好吗?刚好那个皮艇坏了。】   【这不正是节目组的锅吗?连这点基本的检查都没有做好。平日里黑灵犀也就算了,到这个时候了,人命关天,都还要替节目组洗地吗?千金粉能不能有点道德感啊?】   【好了别吵了,我只关心林溪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她被找到了没有?】   【坐标西城私人医院,我家就在这附近。她应该就住在这医院,现在那里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严严实实的。】   【阵仗搞得这么大吗?林溪背后究竟是谁啊?】   【我查了上次那个搞经济学的研究生说的闻家,我怀疑上次视频直播里的那个男人就是闻家的大公子。】   自从上次闻陵在直播里一露完面,被人怀疑是闻家的人,就开始扒闻家,这个家族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可是如果有心人扒一扒各大上市公司的股权穿透图。就会发现他们都或多或少与闻家有一定的关系。   【笑死。首先,从来没有人看到过闻家大公子长什么样子,其次,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大家族会让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来掌权的。】   【我劝林溪的粉丝收敛一点,这种越级碰大佬的瓷,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网友们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可在林溪的医院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老师实在是对不起,这是我们节目组的疏忽,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导演,这一次竟然低声下气地开口求林溪,甚至还管她叫做林老师。   林溪没有见到他这个样子过,她抽了抽嘴角:“确实是你们节目组的锅。”   “……”导演瞥了瞥门外的几个彪形大汉,心下更发憷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往日里黑料频出的三线小女星背后却和大佬有瓜葛?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眼下还有比弄清他们关系更重要的事情。   导演吞了吞口水,咬着牙厚着脸皮说出口:“林老师,我们下周有一个粉丝见面会,如果您康复了,可不可以来参加一下……”   导演说出这话后,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就林溪经历了这场生死大劫,但凡换个明星恐怕都已经提出解约了。   可眼下他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么多投资商等着……他宁可林溪后面几期不拍了,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善始善终。   这样他又能赚到热度,还能够不背负骂名……   林溪的眸光闪了闪。她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敲了敲,似乎是在思忖。   就在导演觉得没戏了的时候,林溪忽然开口说:“可以,我答应你。”   导演终于如释重负,连忙祝林溪早日康复,说完他看了看门口的几个大保镖,缩着脖子赶紧离开。   导演离开后,林溪才又去病房看了看闻陵。   他已经醒过来了,状态也好了很多,现在正背对着门口,在床边慢慢敲着电脑,似乎还在工作。   林溪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想偷偷吓一下他,却没想到刚走到他的床边,手正准备搭上他的肩膀,却被他忽然转过身钳住手腕。她猝不及防被他拽到床上。   下一秒,是他俯身下来的锁骨、喉结。   她只能感受到后脑勺被人紧紧搂住,他的唇重重落在她的唇上……   急促的吻里,她听到他说:“这个也早就想了。”   仿佛忘记了时间的长短,他终于结束这个缠绵的吻。   林溪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鹌鹑、一只大虾、一只想缩进壳里的螃蟹……只有随便找个别的话题:“你、你的伤不痛吗?”   “不痛。”闻陵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溪被亲得殷红的嘴唇。   林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作势就要走出去。   却正好撞上进来的方子靖和林霈齐。   “妈妈,你的嘴唇怎么这么红?难道你刚刚也偷吃冰淇淋了吗?”林霈齐问得天真懵懂。   林溪的耳朵瞬间泛红,随后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她瞪着方子靖:“什么叫做也偷吃冰淇淋了?你又吃冰淇淋了??”   林霈齐超小声地说话:“就一点点……”   还好方子靖及时赶在林溪发火之前,赶紧拉住了她,岔开了话题:“哎我正好有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林溪抱着手在胸前,似乎要看看他到底会说出什么话。   “这一次你和林霈齐遇到卢璐,她就是一个死了好几个月的恶鬼。之前你们在电话手表里看到的什么大蛇、伤口都是她做出来的幻象……说来也怪我,我和师傅一直都以为只有有善缘、缘分未了的鬼才能够给林霈齐打电话。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林溪想了想,然后朝林霈齐伸出手:“这段时间先把电话手表取下来吧,先不戴。”   林霈齐闻言,乖乖取下手表交给林溪。   林溪收好手表后,方子靖才开口问她:“我刚刚在门口看到《勇敢者》节目组的人了,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林溪:“没什么,让我过几天去参加他们的线下粉丝见面会。”   方子靖愣住:“这节目组脸皮这么厚,说说看,你怎么把他轰出去的?”   林溪:“我没轰,我答应了。”   方子靖闻言讶异不已,连闻陵也抬头看向她。   林溪看向远处,手指敲了敲桌面:“害我的人还没解决,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   粉丝见面会。   《勇敢者》的见面会在大学城举办,他们的主要节目受众还是以青年人为主。   林昭昭和程筠已经先入场了,林溪还没有来。   有记者拿着话筒问她们问题:“昭昭这次参加综艺的体验怎么样呢?”   林昭昭依旧是标准的淑女笑:“体验感非常好呢,谢谢节目组邀请我参加,甚至学到了不少的野外求生知识,希望能和观众朋友们一起进步呢。”   【啊,wsl,我们昭昭宝贝还是这么温柔可爱捏!】   【筠筠也好米!】   记者继续拿着话筒追问:“那关于林溪受伤的事情你们怎么看呢?”   “实在是太同情她了,他们母子二人遇到这些事情,该多危险啊。”林昭昭说着又挤出了几滴眼泪。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捂住嘴,看向旁边的导演,一副“这是可以说的吗”的表情。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场上先是沉默了几秒,连导演也愣住了,严太太连忙把话题岔开:“说到小林,郑导您前两天不是说她已经痊愈了吗,怎么现在还没来?”   “应该是路上堵车吧。”导演打了个哈哈试图圆过去,可是弹幕们已经刷疯了。   【卧槽,昭昭这是第二次cue他们是母子关系了,第一次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第二次是不小心说出来的,难不成真的是林溪她儿子?】   【以前有句古话是:越真的话就用越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怎么可能!林溪今年才二十出头啊,总不可能她十五岁就生小孩吧。上面的千金粉嘴不要太臭!】   【就是,为什么要趁着当事人不在的时候说这种伤害他人名誉的话啊!】   【但是讲真,我老家村里那边真的蛮多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的……】   ……   就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大门打开,所有人纷纷看过去。   林溪一身绿色连衣裙,身边牵着呆呆萌萌的林霈齐。   记者们见状纷纷蜂拥上去:   “林小姐,请问您和林霈齐到底什么关系?”   “真的是亲戚家的小孩吗?还是说他是您的私生子?”   “网上有人传您和闻家大公子有联系,请问您是被他包.养了吗?”   “林小姐,请您正面回答一下。”   ……   林溪拿起话筒笑了笑:“今天是《勇敢者》的粉丝见面会,希望大家不要拿这些八卦来提问,不然我会被郑导批评的。”   郑导哈哈开了个玩笑,想替她遮掩过去。   可就在这时,有个记者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他拿出手机看了下,瞳孔骤然放大,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去。   其他的记者也仿佛接到了通知,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拿出手机接电话,但半分钟之后,纷纷拿出手机,以比刚刚更加疯狂的姿势挤上前去:   “林小姐,有人在网上爆出了你和林霈齐的亲子鉴定书,您能正面回答吗?” 第四十三章 结局   林溪瞥了眼记者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的营销号爆料:   【吃大瓜了!林溪综艺里那个小男孩就是林溪的儿子!】   那条微博还有配图,是林溪和林霈齐在西桥医院做的亲子鉴定证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上各种各样的言论立刻传疯了。   【卧槽!居然是真的有娃!】   【本人今年内娱吃到最离谱的瓜……十六岁生小孩, 比dy还离大谱。】   【天, 林溪粉之前怎么好意思来群嘲昭昭的。】   【离大谱了家人们,就这还倒贴闻家大公子,况且那个残疾人到底是不是闻家的也没人说个准话啊……】   林昭昭还故意地低着头:“林溪姐, 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也是刚刚刷到了这个微博才说的……”   林溪冷笑了声, 直接朝着林昭昭走过去。   林昭昭被她的眼神有些许的吓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林溪直接抬起手用力地扇在她脸上。   “啊——你干什么!林溪!你疯了吗!”林昭昭骂完, 眼泪就从脸上落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林溪的动作太快,连旁边的导演和其他嘉宾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远处的记者, 在愣了片刻后, 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拍下这刺激的画面。   “打你还要管疯不疯吗?”林溪直接拿出遥控器,对着导演他们身后的大屏幕按了按。   大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卧槽,林溪这是要干什么?】   【搞毛啊, 这可以告她故意伤害了吧。】   就在所有人提议让林昭昭快去告林溪故意伤害的时候,林溪身后的大屏幕忽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一个男人深夜拿出一枚小刀, 偷偷地划破皮艇。   【卧槽!】   而摄像头一直在男人身后移动, 跟着他,直到走进林昭昭和程筠的帐篷,过了一会, 男人重新走了出来……   【我天, 所以是林昭昭指使的吗?】   【林溪你在搞什么鬼?泼脏水?】   林昭昭的眼神已经慌乱了。程筠则直接走过去要去抢林溪的遥控器。   “保安呢!你们在干嘛, 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拉下去。”   却没想到讲台两侧忽然涌上来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他们将林溪护在身后。   林溪继续淡定地播放下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偷拍的视角,林溪的助理小满她走进后台和道具组笑着寒暄,道具老师以为她真的是来寒暄的,也没防备,小满几乎是瞬间就把抽奖箱抢了过来——   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里面放着的,是抽奖箱底部可以移动的机械小设备!   【我艹,这是黑幕吧!】   【大家还记得开头第一期,林溪他们第一次抽奖吗,怎么他们就那么倒霉只抽中了一个砍柴刀!】   【岂止是那一次有问题,后面那次皮筏被破坏也是找人做的吧。】   【天哪,这可以起诉故意伤害罪了吧……】   吃瓜的观众被这一个接一个的瓜砸傻了。   连现场的记者们都愣住了。   “不好意思,关于这个见面会,我想说的都在这视频里。后面的我会报警处理,让警察一点一滴查清楚。”   林溪说得简短有力。   【我天,这一个接一个,真的是我们可以听的……】   【可是林溪的儿子还是没有解释她的怎么回事啊,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啊。】   【就是,十六岁就生了孩子,这样的人也能当明星的话,那不是引导错误风向吗?】   【怎么,你家林昭昭故意杀人犯都可以,我们林溪就不可以了?更何况,这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别乱扣屎盆子。】   林溪站在台上,她冷笑一声,然后平静地放出下一段视频。   画面里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大家好,我是西桥医院的医生罗婷。   关于这份亲子鉴定报告,的确是我们医院出具,鉴定医生是罗于周。   但是我要声明的一点,首先这属于保密文件,我们医院绝不会透露给外面的人,我不知道林昭昭女士是如何取得这个文件;   其次,罗于周医生是我的亲哥哥,但我必须坦诚地说,他已经因为严重违纪而被判定停职,在两个月前,他也已经因病去世。   最后,我想说,林溪女士曾经来我们医院做过体检,我可以以一名医生的职业生涯做保证,她从未有过生育史。”   这个视频一放出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品出其中的意思。   且不论这个鉴定是真是假,你出鉴定的这个医生就是个违纪的医生,他开出来的证明有几分可信度。   再说了,这爆出来就是违规的,你林昭昭是怎么从违纪的医生手里拿到这个报告的?你也参与他的违规活动了?   人家亲妹妹都肯堵上医疗生涯出来指证了,林溪这事儿是有多冤枉……   现场的记者们沉默了几分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了,疯了一样挤向林昭昭。   他妈的,就知道今天没白来!   “你们干什么,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那个医生是骗人的,林霈齐就是林溪的儿子。”   “走开……”   记者们拦着林昭昭,连导演想劝都劝不动。他看向林溪,那一排保镖却果断护着她往外面大步离开了。   ——   林家别墅。   姚虹呆呆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看着林昭昭被记者围堵的惨白模样。她面前桌上放着一个手机,手机一直在拨“昭昭”的电话,可惜却迟迟无人接听。   直到电视上林昭昭在推搡之中摔倒在地上,那些记者依然不放过她,话筒怼到她的面前……   这一刹那,姚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林文忠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叹口气不想再说话。   “你还回来干什么?”姚虹冷不丁出声。   林文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回来就夹枪带棒的。”   姚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更气了:“昭昭都被欺负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出去应酬?”   “我看了,这些事都是林溪藏起来没告诉我们的,我也没想到她会对林溪那么恨。我看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姚虹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文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昭昭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亲女儿啊……”   “姚虹,你清醒一点,林溪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缺席了她二十多年的成长,让她在孤儿院长大,为了节约学费去体校吃苦,她才是我们最应该弥补的对象啊……”   林文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虹一巴掌打断。   “你闭嘴,林文忠,我们离婚,你去找你的林溪,昭昭才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   “你简直不可理喻,离就离,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一直忙工作,让你把昭昭养成现在这个样子。”林文忠气得开始收拾外套准备出门,“上次是把□□的合同搅黄了,这次又是故意搞那些动作,她那是杀人,你知不知道!”   林文忠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姚虹一眼,不再多说,直接摔门离去。   姚虹看向手机,这才惊恐地发现,她刚刚打给林昭昭的电话,在她和林文忠争吵的时候早就接通了,她不知道林昭昭听进去了多少,她连忙安慰林昭昭:   “昭昭,别害怕,妈妈会帮你的,无论如何,妈妈都在你身边。大不了我们就退出娱乐圈好不好,妈妈养你一辈子……”   林昭昭那边却迟迟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久才说一句:“凭什么!”   ——   另一边的林昭昭,她绝望地挂掉和姚虹的电话后,拨通程筠的电话。   可是电话拨通,那边却只传来一声程筠的惨叫:   “啊,三爷,我错了,事情都是,都是林昭昭让我办的——”   “打草惊蛇的蠢货。”   那边传来一个阴险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低沉无比。   下一秒,林昭昭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像骨头,又像是别的。   然后电话那头的程筠再也没有了声音。   一股剧烈的恐惧感从林昭昭的心头蔓延开来。   她死死地攥紧了手机,那头是男人的声音:“林昭昭是吧,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了。和我合作。”   “或者,去死。”   ——   医院花园。   林溪搀扶着闻陵,他左手还拄着拐杖,虽然不太流利,但是依然往前走着。   闻陵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至少能戴着假肢下地走路了。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们可以回去,你不用不好意思。”林溪这样告诉闻陵,她怕他还顾及男人的尊严之类无用的东西。   闻陵笑了笑,只是停下来,轻轻地用手包裹住林溪的小手。   “我昨天看了,道长送给林霈齐的手镯,上面的绿意已经十分明显了。他最近的指头发都长得很快很快,昨晚我甚至还帮他剪了指甲。”林溪低下头,语气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哀伤,“你说,他是不是要离开了。”   闻陵看着远处,远处有小孩,应该是年轻的爸爸在带着他散步。他的眼里分辨不出来情绪,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有点舍不得。”林溪的鼻头忍不住发酸。   她今年二十出头,从来没有当过母亲,可是是林霈齐,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帮她找到了闻陵,帮她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她对霈齐从最开始的无措,到后面的接受,甚至再到这个孩子产生深深的眷恋……仅仅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   但是却好像已经改变了她往后一生的命运。   “我也舍不得。”他蓦地出声。   林溪抬头看向他,她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素来冷淡的闻陵,会有这样直白的流露。   他好似透过她的眼睛,看穿了她此刻的心事,他的大拇指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林溪,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这一生,只有他和你,两个亲人。”   林溪眨了眨眼,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闻先生把她拒于千里之外,说着那句“我没有亲人”时的孤僻冷漠。   她第一次觉得,真好,真好上天让林霈齐从平行世界里,带给他们小小的救赎。   就在林溪准备和闻陵回病房的时候,方子靖跌跌撞撞跑过来。   “林溪,林、林霈齐不见了。”   ——   车子疾速飞驰在公路上。   林溪的脸色惨白,她的手死死地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   【林溪,带上他的电话手表来城西山。】   发件人显示的是:林昭昭。   “他说他要趁着你们出去的时候去买冰淇淋,我被医院的护士叫过去看八字,我就让林霈齐等我回来陪他一起去买,结果我回来,他人就没了。”方子靖说话还有些哆哆嗦嗦。   林溪咬了咬唇,像是在安慰方子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林昭昭既然给我们发了短信,就说明,她不会伤害林霈齐的。”   方子靖擦了擦额上的汗:“我刚刚卜了一卦,他在西南方,就是城西山的方向,他现在是平安的。”   “刘叔,再开快点。”林溪还是忍不住催促道。   车子颠簸了一阵,终于在山腰的公路弯道处停下。   林霈齐坐在树后,他的手被绑在了树干处。林昭昭和另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起。   林霈齐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溪:“妈妈。”   林溪注意到他肉肉的小手上的红痕,她看向林昭昭:“你想干什么?”   “把手表拿出来,你跳下去,你儿子活。”林昭昭看着她,目光淬毒。   林溪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闻陵的目光却落在林昭昭身后已经两鬓斑白的男人身上,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三叔,原来你还没死啊。”   闻赵看着闻陵:“我死,也不会让闻家落到你这个残废的手里。”   旁边的方子靖看着闻赵掐了掐中指:“好家伙,你这今年都九十七了。”   闻赵的眉头一皱,他摸了摸腰间的人皮鼓,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方子靖的鼻子动了动:“尸油味儿都快冲天了,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吧,从人皮鼓到西桥医院的器官走私,再到后面的肇阳大蛇,老不死的在搞什么啊。”   “他想活下去。”闻陵冷笑一声,“我这位三叔,是最怕死的,这些年各种丹药没白吃吧。”   “少废话,手表拿来。”闻赵阴狠地看着林溪。   林溪从包里拿出电话手表,她并不想给他。这是林霈齐来到这里的凭物,她不知道给了闻赵之后,林霈齐还能不能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还有你,从这儿跳下去。”林昭昭看向林溪,指着下面的山崖说道。   一直沉默的林溪终于出声,她被林昭昭这句话直接激怒了,她看向旁边的闻赵:“手表可以给你,但是我得提醒你,我试过,手表只有戴在林霈齐手上才能和死去的人联系。”   闻赵没有说话,他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思忖林溪说话的真实性。   林溪直接把手表扔到地上,似乎完全不怕闻赵拿走:“不信你戴一戴试试。”   “我有办法帮你。”林溪抬起下巴,看着闻赵,又轻飘飘地看了眼林昭昭,“不过你得拿出点诚意,你让林昭昭绑了我的儿子,现在还让我去死……”   林溪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原本还在等着林溪下一步行动的林昭昭,瞬间被闻赵推下悬崖。   她到死的最后一眼,眼里仍然写满了不可置信。   即使是林溪,也没料到闻赵会如此地心狠手辣。   “现在可以说了吧。”闻赵眼神淬毒地看着林溪。   “我帮他把手表戴上,念一下咒语。”林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足够镇定,她举起双手,抖落身上的衣服,跟闻赵示意她并没有刀或者其他东西。   然后她捡起地上的手表,走到林霈齐身边,趁着背对着闻赵的工夫,迅速地用藏在指甲里的小刀片悄悄地隔断林霈齐手上的绳子。   “霈齐,跑——”   林溪拉着林霈齐就往外跑。   结果没想到闻赵在他们的脚下早就埋了两根细小的钢丝,如果他们再跑快一点,皮肤会当场被割得溃烂。   闻赵赶在闻陵的保镖追上来前一把掐住林霈齐的脖子:“看来你也不知道什么方法,那我只有用我理解的方法了。我只有把这个孩子像炼魂一样,把他弄死,扔进这面人皮鼓中,这样,他变成了我的鼓,我也能唤醒这个手表了。”   就在此时,林霈齐的手表猛然响起。   但这一次,和最开始林霈齐接到的那通神秘电话一样,电话手表上没有显示任何来电人的信息。   林霈齐挣扎着按下接听键,这一次还是那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老人喑哑的声音响起——   “妈妈,把我们都推下去。”   林溪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林霈齐。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   原来都是林霈齐。   是霈齐做的。   他来实现闻陵的愿望了。   闻陵挥了挥手,他的保镖立刻冲上前去,将闻赵一把推下悬崖。   也是在此时,原本被闻赵死死掐住脖子的林霈齐,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空气里只剩下他稚嫩的声音。   “爸爸妈妈,霈齐爱你。”   林溪呆呆地坐在地上。   「您尾号8158的卡收入90000000,当前可用余额为……附言:“让闻陵活下去”任务完进度100%」   她明白,林霈齐终于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   她在那个平行世界看到的一切像梦一样渐渐浮现出来——   黑暗里,稚嫩的小孩奶声奶气催促:“爸爸,快许愿,你的生日你最大,无论你许什么愿,霈齐都会帮你达到的!包括再也不吃冰淇淋!”   沉默冷漠的男人掌心合十,看着身边的妻子,烛光里,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如果可以,希望能再早一些相遇,免她流言蜚语,免她颠沛流离。”   林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从一开始,这个老人,就不是闻家的谁谁谁,也不是闻陵,他是林霈齐啊。   是他们的孩子。   来帮助年少时痛苦沉沦的爸爸妈妈了。   林溪蹲坐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声。   ——   回去的路上,风很大,把林溪薄薄的衣衫吹起。   她扶着闻陵,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远山苍翠,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闻陵,如果我说我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你会信吗?”   “那个世界的我们是什么样?”   林溪仰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的面容依旧,但却不似初见时的冷漠,渐渐和那个世界里的他重叠成一样的温和。   “和现在的我们一样。”   闻陵反手握住林溪的手。   一样就好。   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们都还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