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养龙的一百种方法/论龙减肥的一百种方法》 作者：非刀 　　文案： 　　穿到兽人流放星吃糠噎菜的林絮，在自家菜园子里捡到了一只圆球状的动物。 　　开始她以为那是头猪，后来才知道那是条龙。 　　一条胖成了猪准备自杀的龙。 　　自此后林絮开启了帮龙减肥振作重拾信心之旅。 　　成为龙新娘后林絮才知道，原来捡回家的龙不仅是个超级大佬，还是个超级大美人。 　　本文又名#论龙减肥的一百种方法#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星际 萌宠 　　主角：林絮，球球/乔修·莱斯特 ┃ 配角：预收《肥啾饲养指南》欢迎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驯养龙的一百种方法 ==================== 第1章 　　正是多雨的时节，一阵雷声轰鸣过后，倾盆大雨便如约而至。 　　绿色的山丘上，一座由各种材料拼接的破旧屋子，在雨声中啪嗒作响。 　　外面雨滴繁忙，屋里的林絮同样繁忙。 　　她正忙碌地把家里所有的盆都翻了出来，摆放在屋中各处。 　　自从达叔去世之后，屋顶已经很久没有人修了，漏雨越来越严重。 　　林絮坐在家里唯二的自制椅子上盘算着，等明天太阳出来，她就爬上去修一下屋顶，攒了许久材料终于够了，这次足够撑很久不会坏。 　　今天的乌云很黑，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 　　流放星的雨季很长，最长能持续整整三个月。 　　等了一会，林絮起身将已经快要满的盆端到屋檐下倒掉。 　　这幢房子虽然破旧，却收拾的异常干净，看得出经过精心布置。 　　低矮的篱笆墙上爬满了五颜六色小花，除了留出的一条铺了石板的小道和一个水井，院子两侧全都规整地种满了小菜。 　　菜是前段时间刚种下的，现在才刚露出手指高的小苗。 　　林絮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天，如果雨一直不停，这些菜很可能会被冲垮死掉。 　　这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了。 　　她披上斗笠走到院中准备查看菜地，然而才刚出去没多久，墨色的乌云中就突然闪起道道电光，接着一阵几乎要将人震晕的响亮雷声轰隆而起。 　　林絮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耳朵退回屋里。 　　她没注意的是，就在她关上门的瞬间，那乌黑的云层中，有团同样乌黑的圆形物体，混着豆大的雨滴一同落了下来。 　　圆球的速度很快，看落下的位置，竟是直冲林絮家的院子而来。 　　咚！ 　　林絮才刚解下斗笠，就被院子里传来的巨大声音给惊到了。 　　这不像雷声。 　　她立即转头向外看去。 　　只见菜园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巨大的黑色圆球，圆球上还冒出阵阵白烟。 　　林絮愣了几秒后顿时就疯了，她的菜地！ 　　也不管身上会不会被淋湿，她也没带斗笠就直接冲进了雨中。 　　近看才发现这颗球足有人高。球落下后似乎还滚了一大圈，被压过的地方，所有小青菜全都阵亡。 　　林絮心痛地看着抢救不回来的菜地，愤而转头看向圆球。 　　这玩意乍看像颗打磨光滑的黑色石头，不知道是不是天降陨石。犹豫地伸手摸了下，入手触感冰凉，像是摸到了鱼鳞一样一片一片，鳞很光滑。仔细闻还有股浓郁的焦糊味，很意外的，这味道竟像是烤鸡的香味。 　　被她触碰过后，石头突然晃动了一下，有细微的喷气声传出。 　　这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只动物！ 　　林絮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了三步。 　　流放星只是属于衍兽帝国下庞大银河星系中的一颗偏远星球，而这里，是个兽人世界。 　　帝国中大部分人都能在人形和兽形中随意切换，同时科技又极度发达，已经进入星际时代几千年。 　　这里的动物普遍非常凶猛，哪怕是兽人也会发生互相啃噬甚至吃同类的现象。更可怕的是，每只动物都无比巨大，她甚至见过比猫还大的老鼠和超过两三米的巨猫。 　　流放星最初是衍兽帝国专门用来流放罪犯的地方，后来也会送来一些无法控制的发疯兽人过来。简单明了的来说，这里就是个巨大的监狱。 　　林絮作为一个纯种地球人，之所以会来到这种地方完全就是个意外。 　　她是病逝后莫名穿来的，还非常倒霉地穿到了最凶险最野蛮的星球上。幸运的是，她穿来后没多久就被一名好心兽人捡回了家，也就是达叔。 　　达叔本体是只蜜獾，年纪很大，一直独居在远离城市的偏僻郊区。 　　刚被他救回家时，林絮还以为自己穿到了原始社会，成了什么怪物的盘中餐，直到看到他变成人时，她惊讶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她花费了许久时间才终于学会交流，并粗略了解了这个不科学的世界和这个不科学的星球。 　　外面科技是很发达，可那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反而要时刻面对吃不饱穿不暖的境况，因为流放星不仅兽人凶残，环境也非常恶劣。 　　在这里想要吃肉，要么自己打猎要么拿钱买。林絮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类在这里连只乌龟都追不上，更别提捕猎了。 　　因为住处位置极偏，卖菜只能去最近的城镇外，偏偏城外菜价被压得极低，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也换不来几个钱。 　　达叔在世尚且能安稳度日，他过世后林絮就只能吃糠咽菜独自面对危险了。 　　起码吃糠咽菜还能活下去，越是恶劣的环境，人反而越千方百计地想要活下去。 　　林絮警惕地盯着圆球。 　　这就是她最害怕的情况，不管是什么动物，她能打过的少之又少，一只兔子都能让她重伤死亡。 　　这只动物对她来说太大也太危险了。 　　“立即从这里滚出去，否则我要对你不客气了！”她虚张声势地大声喊道。 　　达叔逝世后，他在房屋周围残留的味道越来越淡，最近一段时间，原先离得很远的动物一天比一天靠的更近。 　　每天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神，林絮也一天比一天紧张，圆球的出现，更让她手心冒汗。 　　然而面对她的威胁，圆球只是轻轻晃了晃，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流放星上除了兽人，也有不少普通动物存在。有些是星球原住民，也有些是兽人生下来后退化的孩子。 　　这种孩子放在外面还能教导一下，通过手术方式催化变人，并不算很大的缺陷。可在这种缺少各种资源的地方，好一点是被当成宠物好好对待，要么被直接扔掉当普通动物过一生，最残忍的是会被亲生父母吃掉。 　　若对方不变身不开口，林絮完全分不清楚兽人和普通动物的区别。 　　外界每个兽人都会佩戴个兽终端，宠物有宠物专属终端，普通动物也有两次检测智商的机会，开智后能转成兽人，绝对不会认错身份。但这种方法在流放星完全不管用。 　　“再不滚我要叫人了。”林絮说着话，脚下悄悄后退。 　　等到退回屋中，她火速将一件黑灰色的短毛外套穿在身上，接着从门后架子上抽出一把有些弯曲的黑色匕首。 　　紧紧捏着匕首，她再次走了出去。 　　这件衣服是用达叔身上掉下的毛织成的，匕首也不是什么刀，而是被打磨过的尖爪，都是他味道残留最重的物品。 　　林絮试图将自己伪装成蜜獾吓退这只动物。 　　当初能安稳住在这里，也多亏了达叔这么多年的武力威慑，最近她也是用这种方法吓退那些试图靠近的动物。 　　可这次要让她失望了，哪怕她已经挪到了圆球身后，它也没有反应，若不是能听到呼吸一样的声音，她真以为这是颗石头。 　　林絮紧皱眉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手背因为用力过大而泛起道道青筋。 　　经历过病痛和死亡，她比别人更知道活着有多幸运，也更珍惜这次机会。 　　“我最后警告一次，再不滚开我动手了！”说完之后，匕首前端最锋利的地方就狠狠扎在了圆球身上 　　看不出对方弱点在何处，她只能随意下刀，只是扎中的部位触感很奇怪，一刀硬一刀软，像是扎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就在她想要仔细看清楚时，匕首突然扎在了一片坚硬无比的地方，伴随着锵一声过后，有什么东西迅速从眼前崩飞。 　　尖爪断了。 　　林絮身上唯一一件防身武器和最后的依仗就这么断了。 　　面前受到猛烈攻击的圆球再次晃了晃，身体转了半圈，圆润的鳞甲呼吸一样张开又收拢。 　　林絮想过好几种结果都没想到这样，她呆愣地看着手上的匕首，无法相信它就这么断掉了。 　　蜜獾的实力她是见过的，他们的尖爪比任何刀都锋利，能轻易划开其他动物的皮毛和鳞甲。曾经那些想要攻击他们的动物就是这么成为他们盘中餐的。 　　如果连尖爪都不管用，那她还有什么办法，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么？ 　　林絮握紧拳头，不甘心地踹了圆球一脚。 　　就算要死，她也想抗争到最后。 　　然而就这么一脚，先前不管怎么吼怎么攻击都不管用的圆球突然咕噜噜地往前滚了起来。 　　房子所处的山丘尽头是个呈直角的坡，坡下有条窄窄的小河，每当雨季时，这条河都会变成一条宽阔又湍急的大河。 　　此时下方河水哗啦，圆球顺着山丘啪嗒一声掉进了河中，重重甩在下方的巨石上，接着很快被水流带向了远方，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刚做好殊死一搏准备的林絮瞬间傻眼。 　　就，就这么简单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喜欢。 　　本文世界观延续喵主子世界，是几千年后。 　　下篇文《肥啾饲养指南》应该是延续这篇的世界观，喜欢可以先收藏一波。 　　本章随机掉落红包 第2章 　　圆球被冲走后，林絮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身上的皮毛衣服早就被雨水淋透了，坠在身上非常重。 　　她将掉在地上的尖爪碎片挨个捡起来，仔仔细细检查没有遗漏之后，这才转身回了屋。 　　今天的危机暂时算是解除了，可将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比这只更凶残更强大的动物，到到时又该怎么办？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半夜才停，可能是淋雨导致，林絮睡得很不安稳，后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响亮的咚咚声给吵醒。 　　声音近在耳旁，像是又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点灯，就这么赤着脚奔到厨房摸出菜刀握在手中，这才小心透过窗缝朝外看。 　　雨停后乌云就散开了，天空澄澈一片，点点星辰洒下光芒。 　　借着光亮，她再次看到了那只巨大的黑色球形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又回来了。这次它不在院子里，而是立在了院子尽头的坡道上。 　　在林絮朝外看去的时候，圆球就像白天被踹走时一样，滚两圈加速，滚到头后就咚一下重重砸在正下方的大石上。 　　将她惊醒的咚咚声就是圆球砸在石头上发出的声音。 　　她疑惑蹙眉，完全不明白这只动物在干什么。 　　被水流冲走后，没多久圆球逆流而上再次回到这里，也没见它伸出手脚，却违反自然规律地顺着直角的坡爬了上来，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这行为很像是在玩，大约跟人类喜欢蹦极是一样的感觉。 　　林絮趴在窗边看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身体不自觉地仰头打了个哈欠。 　　为了保证有充足的体力应对任何事，她很少熬夜，每天早睡早起，习惯保持的相当好。往常这时候她早已经熟睡了。 　　擦掉眼角溢出的眼泪，当她再次看向院外时，却不见那只圆球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自己在偷懒，一直等了许久也没见它再回来，应该是真的离开了。 　　到目前为止，圆球都没有对她做出攻击行为，林絮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紧张了。 　　并不是所有动物靠近都是恶意，偶尔也会有猫兔子羊或者青蛙乌龟路过。她紧张只是因为不知道圆球究竟是什么动物，无法确定它是食草还是食肉前，她没法放松警惕。 　　搓搓冰凉的手指，林絮将窗缝关上。 　　这一晚她一直将刀放在枕头下，枕着刀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清早没有再下雨，阳光跟白云缠缠绵绵躲躲藏藏，一会出现一会消失。 　　没了匕首之后，她将菜刀插在腰间随身携带，多多少少也有些心理安慰。 　　院子里的积水早已消退，昨天被压到的青菜大都已经蔫掉，还有不少根茎翻起，没有再生长的可能。 　　林絮心痛地把这些菜都拔了下来，挑挑拣拣地将还能吃的部分放进篮子里。 　　挎着篮子起身准备回屋的时候，她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吸吸鼻子使劲嗅了嗅。 　　不知道为什么，有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早上刚进院子就闻到了，她还以为是雨后泥土的腥味。 　　顺着味道，她一直走到了坡道边，下方的血腥味更重。 　　昨天不知道被圆球滚了多久，坡道边变得平坦湿滑，完全无法下脚。林絮特地从院外另一侧的缓坡下到河边。 　　只见坡道正下方河流中的那块白色巨石，此时竟变成了一片血红。河水每冲刷一次石头，就有丝丝血液顺着朝下游流去。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林絮呆愣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昨天夜里圆球并不是在玩？ 　　那流这么多血还一次次跳下来是为什么，自杀？ 　　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只动物用这么痛苦又折磨的方式自杀？ 　　难怪当时不管怎么威胁攻击它都没有反应。 　　林絮心中原本对圆球的警惕和恐惧莫名褪去了一半。 　　她顺着河流下游的方向张望了一会，现在自然是看不到圆球身影的。她有些微愧疚，也许自己不该紧张过度。 　　心情复杂地挎着篮子回了厨房。 　　林絮的一天简单又繁忙，除了在院子里开了菜地，她还在房屋后面的空地上种了一小片稻子，这里不是适合种地的地方，涨势不怎么好，辛辛苦苦忙碌许久才收下来二十斤米，勉强够吃一段时间。 　　庆幸这个世界不仅仅动物体型巨大，植物也粗壮到离谱。普普通通的稻子成熟后高度就超过两米，能把林絮给淹没，稻杆也粗壮到堪比甘蔗，稻穗更是接近小臂长。 　　赶着雨季前两天刚把稻子收割了，现在要重新翻地。 　　翻完地之后，林絮已经累到腰背发酸手臂生疼。清理了一下鞋子上的泥，她背着个大包马马不停蹄地继续出门。 　　后山稍远的地方有片小林子，林子里长着一颗桑树，她在家养了点蚕，现在要去摘叶子喂蚕。 　　摘了桑叶还去要抓幼虫。其实从前林絮是非常怕虫子的，别说摸了，看一眼都要起浑身鸡皮疙瘩，但现在这些虫子也是她难得的经济来源。 　　这片林子其实就十来颗树，对大部分鸟来说都太小了，没什么东西可吃，因此也没什么动物会过来，相对安全。 　　花费一下午，林絮忍着恶心找了十几条虫子和一背包的桑叶。 　　这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阳光和白云纠缠了一天，终于从云后挣扎出来露了脸。 　　林絮坐在高高的桑树上欣赏了会下午的阳光，正是春末时节，树叶一片鲜嫩翠绿，远方草地上未干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她揉了揉脸，准备跳下树回家，而就在这时，远处似乎有什么动物在极速狂奔，看方向正是朝这边过来。 　　林絮扶着树干站起身，等了片刻，就见一颗熟悉的黑色圆球速度极快地地朝前翻滚，圆球身后，是一只比它还高出一个头的红黑色巨鸟，巨鸟一边用翅膀拍打圆球，一边疯狂用嘴巴去啄它的身体。 　　两只速度都很快，不过片刻就接近了河边。林絮发现圆球滚过的地方地面一片红色，它流了很多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太重到了极限，滚到河边后圆球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身后巨鸟瞅准它受伤的地方猛烈进攻，血越流越多，顺着河岸落进河里，很快被水流带向远方。 　　圆球彻底不动了，不反抗也不挣扎，只偶尔晃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林絮的手在自己也没注意的时候紧紧攥了起来。圆球身后那只动物她认识，如果将这只鸟缩小再缩小，就是人们最熟悉也最爱吃的家禽，大公鸡。 　　稍近些能发现这只鸡足有两米五高，翅膀展开后比林絮整个人还要长，尖爪抓过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深洞，那张嘴，哪怕是铁板都能轻易穿透。 　　眼见圆球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林絮立即从树上滑下来，背着包就朝河边跑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忧圆球，动物之间相互厮杀的场景她已经见过无数次，比这更惨烈的情况她也见过，却还是头一次这么紧张。 　　也许是因为猜到圆球在自杀，也许是因为它被自己攻击时没有反抗也没有还手，让她有了些许歉疚。 　　走到河边时，大公鸡突然从圆球身上抬起头来，黑色的小眼睛紧紧盯住她，仿佛在看什么猎物一样。 　　林絮脚步顿了顿，抓着包的手捏紧了带子，就那么直直地跟大公鸡对视。 　　互相看了一会，大公鸡低下头去，继续在圆球身上啄食。 　　林絮跨过用树干做成的小桥，沿着河岸一步步朝前靠近。 　　等走到合适距离时，她将包里的罐子拧开，捏着里面肥硕的大虫子朝公鸡喊了一声。 　　“喂，看这里。” 　　说着将虫子往河岸相反的方向用力一扔。 　　就算这只公鸡变异成了巨大种，爱吃虫的天性也不会消失。 　　果然，大公鸡就像是嗅到屎的苍蝇一样，视线在捕捉到虫子的瞬间就放开圆球冲了出去。 　　林絮趁此机会赶紧跑到圆球身边，连推带踹地将它往河里推。 　　“快离开这，顺着河走。” 　　靠这么近能看到圆球身上昨天还光滑如石头的鳞片，已经支零破碎到不成样子，下面皮肉翻卷，一片血肉模糊。 　　林絮牙酸地皱起脸，感觉自己身上也疼了起来。 　　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圆球一动不动，明明距离水面就只有半米。 　　“你自己动一下啊，大公鸡就要来了，就这么死了你不觉得憋屈么！”林絮劝道。 　　原本就没抓住多少虫子，此时公鸡已经吃完并且朝这边走来了。 　　林絮觉得它每走一步都踏在自己心坎上，这才是真的直面危险。 　　她干脆放开圆球，抽出插在腰间的菜刀看向公鸡。 　　林絮并没有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的行为，这只公鸡已经踏进了她家的安全范围之内，哪怕今天不对上，明天后天，总有一天要再次面对。 　　可就在她紧张等待战斗时，还差两步就靠过来的公鸡突然一仰头，朝着天空喔喔叫了起来。 　　那声音之尖锐，刺得人脑仁嗡嗡疼。 　　林絮目瞪口呆地捂住耳朵，看大公鸡像录音机机卡带了一样疯狂打鸣。 　　它一边叫还一边拍打翅膀，在地上绕圈，爪子抓地，脑袋也开始往地上蹭，行为整个失控。 　　倒像是疯了一样。 　　难道她扔出去的幼虫有毒？ 　　大公鸡疯狂了足足十几分钟，最终口吐白沫一命呜呼，就这么死了。 　　林絮呆滞地站在原地一阵，直到被一阵类似猪叫一样的哼哼声吵醒，她侧头一看，这声音竟是从圆球身上传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直握在她手里的菜刀，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圆球身上，还深深地插在它的伤口里。 　　林絮：“？？？！！！” 　　不是我！ 第3章 　　林絮现在非常懵逼。 　　她想不起来菜刀是什么时候被甩出去的，也许是受不了公鸡打鸣抬手捂耳朵时下意识扔出去的？ 　　那也不可能这么精准吧！ 　　除非她被碰瓷了，是圆球自己主动凑上来的。 　　不管怎么样，先道歉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拔掉！你忍着点疼。” 　　林絮赶紧上前拔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卡在了骨头上还是正好抵住了鳞片，她拔了一会也没拔掉，圆球的猪叫声倒是越来越响了，听上去挺痛苦的。 　　“哼，哼哼。” 　　林絮急得满头大汗，双手握住刀柄，一脚踩在圆球身上，终于把刀拔了出来，她也因为惯性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占满了鲜血，刀上还带出来一点肉。 　　她叹口气，将刀插回腰间，上前轻轻摸了摸圆球的鳞片。 　　经过这场变故，她已经完全不害怕圆球了。 　　不，应该说是猪。 　　这体型这猪叫声，标准的不能再标准了，谁说不是猪都不可能。 　　虽然它没有毛只有一身鳞片，但这个世界连龙凤人鱼都有，长毛不长鳞片的蛇她都见过，有长鳞片不长毛的猪也不稀奇。 　　总之在确定圆球是猪之后，林絮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你现在能动么？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拿布给你包一下伤口。等我，别乱跑。”说着她急急赶回了家。 　　从屋里翻出一团卷起来的布。这是从蜘蛛那里买的，她一直没舍得用。现在能做纱布的也只有这个了。 　　只是等她抱着布走下来的时候，刚刚还立在河边的圆球却不见了。 　　河水一片红，它可能顺着水流离开了。 　　林絮遗憾又放松，还能动就说明伤的没那么严重。 　　正准备回屋，她骤然看到那只死状诡异的大公鸡。 　　那可是鸡，超过两米五的巨鸡，这么大只，不管是烧鸡炖鸡还是烤鸡炸鸡，哪怕挨个做一遍都够了。 　　各种美食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擦了擦口水，林絮的视线警惕地扫过四野一周，临近傍晚，没有别的动物出现在附近。 　　不管这只鸡是不是被毒死的，她都不可能放过它。 　　她放下纱布，反身回屋拎了锄头和盆出来。 　　这么大只鸡，绝对超过自己的体重，她可没有力气一次拖回去，得把它大卸八块。只是这个地方血腥味很浓，她得挖个坑，稍微填埋一下。 　　在距离大河稍有些距离的地方挖了个坑，林絮将沾染到圆球血的泥土挖出来丢进了土中。随后才抽出菜刀，开始肢解公鸡。 　　体型变大之后，公鸡的骨头也硬到不行，林絮剁着骨头，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被震麻了。 　　开膛破腹的时候，她发现一件略古怪的事，这只公鸡的内脏像是被硫酸腐蚀过一样，坑坑洼洼，肠子也被腐蚀的破开了，能清晰地从露出来的秽物中看到它最近的吃食，那几只虫子都还完整地待在里面。 　　公鸡应该是吃了什么毒物毒死的，不是虫子的锅。 　　林絮面无表情地把无法再要的肠子连同不能要的内脏全部割掉，扔进坑里掩埋。 　　一直忙碌到天黑，她才终于将整只大公鸡拆开，一点点地装盆搬回家。 　　现在家里所有盆都装满了鸡肉，未来一周的口粮都不需要担心了。 　　天慢慢热了起来，家里也没有储食柜，林絮将未来两天要吃的部分拿出来吊到井里，剩下的一部分抹上盐一部分挂在窗户边风干。 　　说来有这些全都要感谢圆球，她想了想，捞出一大块鸡肉和米饭蔬菜一起炖了一大锅。家里调料不多，因此就只放了盐和油。 　　放凉之后，她腾出个干净的盆，将食物端到院子尽头的坡道边。 　　刚晴朗了一天，隔天一早又下起了雨，雾蒙蒙的雨将远处所有景色都变成了一片白色。 　　林絮起床后第一时间走到院外查看。盆里的食物没有被动过，还跟昨晚端出来时一模一样。 　　她本以为是圆球没有来过，可是仔细看了地面发现，盆旁边多了一个坑，这坑昨天还没有。 　　她又看了看盆，发现边缘有一个地方沾了粒米，说明圆球确实有来过，但它只尝了一点就没有吃了。 　　林絮迷茫地捏了块鸡肉塞进嘴里。 　　猪会挑食么？ 　　她虽然没见过人养猪，也知道猪是杂食动物，不管什么蔬菜瓜果五谷杂粮都吃。看圆球的体型，它应该不挑食才对。 　　这公鸡是只嫩鸡，肉口感不柴，很爽滑，只是没有好好去腥，稍微有点味道，怕动物不能吃太咸，盐放的也不是很多。 　　呸呸两口将食物吐出来，她承认，确实不太好吃。 　　这一盆肉没法吃又没法处理，林絮着实愁了好一阵，最后全都铺在了一片空旷的地上，送给野鸟吃。 　　晚上做饭时，她又特地多做了些，吃完剩下了一大碗，她将剩菜拌了拌，又在旁边碗里放了新鲜的桑葚，桑葚上浇了点蜂蜜。 　　两个碗重新摆在了坡道边。 　　林絮感觉像是养了只野猫一样，一点点试探野猫的喜好，担忧它在外是不是吃不好，是不是被欺负了，明天会不会出现。 　　从达叔去世后，她就没有这么放松又期待的时候了。 　　这次剩菜仍旧只动了一口，可能那一口是吃下去又吐了出来。 　　倒是桑葚少了两颗。放进碗里之前，林絮仔细数过，总共十颗桑葚，现在就剩了八颗。 　　桑葚很大，一颗足有橙子大小，十颗就装满了满满一碗。 　　林絮捏起一颗桑葚搓了搓，意外发现浇在桑葚上的蜂蜜不见了，不是化在桑葚里，而是像被舔过一样，摸上去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黏腻感。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赶紧扔掉手里的桑葚在衣角蹭了下。 　　原来圆球喜欢蜂蜜，倒是跟达叔一样。 　　她忍不住笑了笑，再次将碗端回了屋。 　　这次林絮做饭时又换了种做法和食材，没有再弄剩饭剩菜，而是炸了虫子。 　　之所以每天都要出门抓各种幼虫，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怪癖，这些东西都是她另外一部分收入来源。 　　达叔是只蜜獾，他的共生鸟是响蜜鴷，响蜜鴷们特别喜欢吃蜂蜜和蜜蜂幼虫，却实力不行，于是跟有共同爱好的蜜獾达成协议成为它们的引路人。 　　响蜜鴷跟林絮关系不错，达叔不再，他们不仅没了蜂蜜也没了幼虫。蜂蜜幼虫不是时时都能得到，野生的就更少了。林絮知道情况后，想到用其他幼虫代替，煎炸过后浇上蜂蜜，味道香酥清甜，得到了响蜜鴷们的好评。 　　她有时间就到林子里和各种地方寻找幼虫回来做小吃再卖给响蜜鴷，做的量不多，只能当小零食用，倒也能换回来一些蜂蜜和各种生活必需品。 　　炸了一盘子虫子，浇上一层蜂蜜，又将前段时间做的一点樱桃酱倒在一侧。 　　林絮轻轻将盘子放在老地方，然后退回屋里关上灯。 　　这次没有像前几天一样立即上床睡觉，她猫在墙边，透过墙壁缝隙往外望。 　　不知道圆球什么时候出现，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一脑门磕在墙上。 　　揉着额头再次朝外看时，突然看到一抹黑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 　　林絮顿时精神一振，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去。 　　好多天没见，圆球身上的伤似乎好了不少，它立在盘子边，一点点朝盘子滚动。 　　林絮特别特别好奇它究竟是怎么吃东西的，如果这是猪的话，起码也该有耳朵有尾巴有腿，但几次接触，就只能看到一个非常圆润的球，什么开口都没有。 　　圆球在触碰到盘子时停了下来，接着，一个浑圆的类似鼻子一样的东西从圆球上慢慢伸了出来，使劲嗅了嗅蜂蜜虫子后很快缩了回去。 　　之后圆球又不动了，没有吃也没有离开。从这个方向看不清楚它在做什么，林絮只能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借着昏暗的夜光，她隐约看到鼻子下面一片地方似乎在反光。 　　古怪感没有持续多久，圆球终于又动了下，两根短粗短粗的小爪爪从身子下艰难地抬了起来，接着小爪捏住一条虫子，费力地往嘴里塞去。 　　圆球的嘴，让林絮形容，就像看到了古早游戏吃豆子里的主角一样，莫名还有种惊悚感。 　　将虫塞进嘴里之后，圆球侧边的身体一鼓一鼓，这次反光的更明显的。 　　林絮揉了揉眼睛，耳边听到轻轻的猪叫声，跟那天不太一样，这次的声音很连续也很有节奏感。 　　伴随着声音响起，就是明显的水光从圆球身上滑下来。 　　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天，没有下雨，看那部位，很可能是眼泪。 　　圆竟然在哭，一边吃一边哭。 　　嘴里鼓动持续了很久，那么一条小虫子早该吃完了，可等了一会之后，圆球又抬起小爪，从嘴里拉出来一条完整的虫子，重新仍回了盘子。 　　这一过程中，它的哭声更响亮了一些，眼泪如下游的河水一样哗啦啦的流，还抽噎着打了个嗝，身体和盘子一同随着这个嗝颤了颤。 　　林絮既莫名不解又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笑声被圆球察觉了，正准备吃下一条虫子的圆球突然停住动作，身体朝屋子方向转过来。 　　哪怕看不到眼睛在哪，林絮也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 　　糟糕，偷看被发现了。 第4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圆球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絮，就连打嗝都停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吓过度，还是因为被发现觉得太羞耻。 　　林絮也一动不敢动，生怕把它给吓跑了。 　　一人一球这么对视了许久，直到林絮觉得腿有点麻，悄摸摸地左脚换右脚。 　　圆球缓缓地缓缓地转回身，没再伸爪子，直接张大嘴将盘子里的虫子一口全吞了下去，随后它嗖一下侧身跳水跑掉了。 　　林絮打开门走出去，圆球已经跑不见踪影了，只有地上的坑和坑里一片水光昭示着它来过的痕迹。 　　警惕心还挺强，比前两次接触时有活力多了。 　　她林絮笑着将盘子端起来进屋，盘子里也全都是水，不知道为什么，她闻着这水竟然有股淡淡的香味。 　　将盘子端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确实是香的，当然，同时还有股水腥味，她一边走，一边不太在意地将盘子里的水倒进了菜地边缘。 　　圆球刚走她就开始思考明天给它做什么吃了。 　　它似乎只是单纯地喜欢蜂蜜而不喜欢被蜂蜜裹着的东西，家里能吃的零食和水果不多，大林子她也不敢进，只有响蜜鴷过来的时候跟他们换一些，只是她很少会去换水果。 　　明天就是响蜜鴷过来的日子，家里仅有的虫子一半喂鸡一半喂圆球了，现在拿不出更多的食物交换东西。 　　这会就是去抓虫也来不及了，林絮思考着陷入了沉睡。 　　隔天一早，吃过早饭后，林絮又在厨房忙开了，她取了鸡肉身上最嫩的地方，切成虫子大小的细条，做了蜂蜜炸鸡。 　　这个世界的厨艺发展似乎并不比地球低，几乎大部分能叫得上名字的调料都有，还有更多她完全没听说的调料在，只是囿于流放星资源贫瘠，调料相当昂贵，她也买不起用不起。 　　从前达叔爱捕猎，家里囤了不少油，这些基础东西倒是不缺。 　　油炸食物的香味慢慢飘散开，很快一小盆蜂蜜炸鸡就做好了。 　　盆还没放凉，就听到窗外空中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好香，林絮，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尝尝！” 　　林絮打开窗子，就见空中飞来一只红嘴灰毛白腹的鸟，鸟足有成年苍鹰那么大，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它落地化成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长得机灵可爱，只是她一只手是人手，另只手却还维持着动物时的羽毛形态。 　　这只鸟本体就是响蜜鴷，她名叫香娜，跟林絮的关系最好，经常帮她带些生活物资。 　　“抱歉，这两天没有虫子，我就尝试用鸡肉做了蜂蜜炸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林絮道。 　　香娜凑上来，捏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闻着还不错，我先尝尝，唔，好吃，外焦里嫩又酥又甜。我觉得你手艺比城里那些八爪鱼厨师好多了，如果你能跟我进城，工作立即就能安排好，你做的东西可受欢迎了。” 　　林絮笑了笑：“以后再考虑吧。你喜欢这个就好，我给你装起来。” 　　香娜将背上大包拉开往外掏东西:“你要的东西我也都给你带来了，这个是洗漱包，这些是种子和调料包，还有一些皮子。” 　　东西比想象的多，林絮有些惊喜又有些感动：“谢谢，实在是太多了，恐怕不太够换。” 　　“没事，反正这些皮子都是剩下的边角料，不给你也是扔掉。现在种子不值钱，买一送一呢，只要你下次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够了，每次我带这些回去他们都可羡慕我了。” 　　“嗯，这个你放心，回头我再研究一下别的。” 　　交换完东西，香娜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她随手指着菜地道：“这几颗什么时候种下的？长得真快，都能吃了，上次来还没见着呢。” 　　林絮有些没听懂，院子里的菜一半被压死一半被水淋的快泡死了，距离可以收获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哪有什么可以吃的。 　　然而她顺着香娜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就呆了呆。 　　只见在一片低矮的小菜苗里，有一丛青菜已经长到手掌高，叶子绿油油的极其旺盛。 　　林絮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夜里出门的时候，这些菜还没有。 　　种菜这么久，还从没发生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这……” 　　她走到菜地边拔下来一颗青菜捏了又捏，是真的，水灵灵的，闻着也跟从前长出来的没什么不同。 　　见她神色不对，香娜疑惑地问道：“这些菜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我是在想中午吃什么。” 　　香娜走到坡道边，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这两天是有其他动物过来么？怎么这里的血腥味这么重，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我很好，就是给你做食物的这只鸡，死在了河对面，我把它切开带了回来，可能味道大了点。” 　　香娜摇摇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这里距离森林太近，现在雨季，正是猛兽出来活动的时候，我前两天还听说有狼群在袭击兽人的消息，死了俩，连骨头都没找回来。说真的，你还是跟我去城里吧，不管艰不艰苦，起码那边人多，更安全。” 　　这件事香娜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从达叔过世后，每次过来她都要提一句。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在了解过城里的情况后，林絮反而觉得在城外居住更自在更安全。只是如今达叔的保护渐渐消失，她也确实该考虑一下将来了。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我们之间就不用说什么谢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下次过来看你，需要什么提前跟我说。” 　　香娜离开后，林絮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她将突然长出来的青菜都摘了下来。 　　住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出过这种事，仔细想想昨天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下雨了，但从前也经常下雨。 　　林絮的视线不停地来回转，要说不一样的其实还真有，那就是圆球的出现，昨天她端盘子进来时，随手将盘子里的水撒到了菜地边。 　　所以只有靠近边缘的一小撮长大了，别的都没有任何异样。 　　她还模拟了一下自己当时走路的动作和步伐，倒水时正好就是这个地方。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林絮使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难道圆球的眼泪还有这种效果？！这个世界的猪也太厉害了点吧！ 　　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很不科学了，林絮只纠结了一会就不再纠结，她有些兴奋地开始给圆球准备今天晚上的食物。 　　也不知道被发现后，它今天会不会过来了。 　　做的还是给香娜的蜂蜜炸鸡，想了想圆球的食量，她只做了一小碗，又在旁边放了碗薄荷蜂蜜水。 　　为了怕再吓到它，林絮没有再偷看了。 　　然而这一晚，圆球并没有来。 　　她蹲在往常放盘子的地方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圆球有丝毫出现的痕迹。蜂蜜在盘子上结出了浅浅的印迹，旁边放蜂蜜水的碗里也都被雨水给浇透了。 　　林絮收起盘子回了屋，想着自己确实吓到圆球了。 　　可是从这天开始，一连三天圆球都没有再出现。不管准备什么食物都没有被动过，这只动物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林絮有些担心，圆球有自杀倾向，这么久都没出现，不会是自杀成功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吸气。 　　仿佛是自家养的宠物某天跑丢了一样，又担心又有些难过。 　　挥散脑海中的想法，她不再给圆球准备食物，也不再继续担忧她，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 　　圆球带来的轻松过去，林絮一天比一天紧张担忧，附近动物出没的越来越频繁了。 　　那天的公鸡不算，不停开始有动物来到下游的河里饮水。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说明它们开始将这里当做可以随意入侵捕猎的地方了。 　　家里越来越危险。 　　昨天有两只松鼠路过，好在它们没有什么攻击性，很快便离开了。 　　今天这只动物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喝完水后，竟沿着跨河树干从河对岸爬了过来，不过片刻就到了菜园子附近，距离房屋只有十几米远。 　　这是只黑背白肚子的动物，长得像放大版老鼠，大约是种什么鼬。 　　它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对院子里的菜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站在窗后一直盯着外面动静的林絮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她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去的准备。 　　鼬一点点上前，视线左顾右盼，鼻尖插入松软的泥土中翻找，尖尖的爪子也四处扒拉，很快就扒到了菜地边。 　　林絮猛地一把拉开门大步走出去，被磨得极其锋利的刀刃微微闪着光。 　　察觉到她出现，鼬动作顿了顿，竟然没有进攻，反而掉头就跑。 　　林絮龇着牙模仿蜜獾发出吼叫声追在鼬身后。 　　鼬沿着丘陵往上跑，很快消失不见。 　　林絮又追了两步，见它确实跑了，这才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粗喘着气。 　　但还没有喘匀气，她突然感觉脚下大地一阵颤动，沉闷的咚咚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齐齐奔腾一般。 　　林絮瞪大眼睛看向南方，只见一阵烟尘升起，无数匹超过四米的巨狼前仆后继地朝这个方向奔来。 　　随着狼群一同挪动的，不是熟悉的黑色圆球又是谁。 　　只是这次，并不是狼群在追赶它，而是它追在一群狼后面，追得狼群抱头鼠窜慌不择路。 　　林絮：“？？？” 　　作者有话要说：　　响蜜鴷（lie） 第5章 　　林絮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什么电影一样，眼前的场景异常魔幻。 　　一只前两天还被大公鸡啄得差点死掉的猪，没过两天就天赋异禀厉害到可以把狼群追得抱头鼠窜了？ 　　还是说她看错了，其实是狼群在追圆球？ 　　但眼睛看到的事实告诉她，确实就是她想的那样。 　　狼群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有一只跑着跑着摔了跤，很快被落在后面，它立即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跑，仿佛身后是什么深渊恶魔一样可怕。 　　林絮想起香娜跟自己说的，有狼群吃掉两只兽人，尸骨无存。 　　说的大概率不是这些狼。 　　说实话看到四米高的巨狼时，她已经怕到双腿打颤瑟瑟发抖，可她还是想知道圆球的情况，因此仍旧坚持着等它们靠近。 　　这时候也来不及回屋，她原地趴下，从高地往下看。 　　其实山丘下方的河流位置是位于附近整片地势的最低处，此时狼群过来的方向，也是在走下坡路。 　　圆球往下坡滚起来比四条腿跑的还要快，眼见着狼群就要跨过河流爬上房屋所在的山丘了，圆球先一步到达了河边。 　　它刚一堵在河边，狼群们就瞬间一个急刹车，原地漂移，硬生生地调转方向沿着河流朝另一边跑去。 　　狼群一边跑一边呼噜呼噜地发出威胁声，圆球一边跑也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只听声音不看画面，都以为是一头猪被狼群分吃了。 　　林絮面对这种诡异的场景，忍不住抬起脑袋，使劲揉了揉眼睛。 　　沿着河跑的狼群很快发现横在河上的树木，三两步跨越木头朝山丘上跑来。 　　这里正好就是林絮藏身的地方，若是它们再靠近，要不了三分钟就能踩过她的尸体。 　　林絮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也不再看戏了，赶紧手脚并用地朝别的地方爬去。 　　她的两条腿跟动物四条腿没得比，还没爬出多远，狼群已经冲到了面前。 　　见躲不过，林絮腿抖地摸出菜刀站起身，就算不被吃，被狼踩一脚她也要没命了。 　　没想到这一世最后的死法竟然是因为看戏看到了自己身上。吃瓜果真有危险。 　　就在这危急关头，落后了几步的圆球突然加速，滚成了风火轮一样，飞快地逆流而上，直接停在了她面前。 　　狼群见状，再次调转方向，转瞬间跑远不见了。 　　这一刻，林絮只觉得圆球的身形如高山般伟岸，安全感爆棚帅到了极限。 　　她张嘴正准备说声感谢，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一直都非常非常圆润的圆球，突然从一个标准的圆形慢慢拉长，很快成了一条饱满的圆柱体。 　　拉长之后，圆球细声细气地继续哼哼，身体还在地上拱了拱。 　　林絮似乎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从圆球身上投注过来，她满脸问号地瞅着圆球的动作，原来还能拉长的么？ 　　见她没什么反应，圆球的哼哼声大了一些，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林絮迷茫了一会，摸着它的鳞片努力找了个话题：“你看着比前两天瘦了好多。” 　　圆球一拉长，可不就从视觉上瘦了点。 　　没想到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圆球什么痛点，它突然绕着林絮开始疯狂转圈，转得周围一圈草皮都秃了，林絮也被残影弄的头晕眼花。 　　“停，停停停，你怎么了？” 　　圆球终于停了下来，仍旧维持着长条形的状态，缓缓在地上翻了个身后，一直紧闭的鳞片突然张开。 　　林絮这才突然发现，原来它不是伤已经好了，而是一直都没好，只是被鳞片挡住了看不见而已。鳞片下依旧如上次见到的一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腐肉中甚至还有几只白白胖胖的虫子正在蠕动。 　　一股恶心感猛地从胃里涌上喉头，她差点将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好在这段时间一直面对虫子，她对这东西有了免疫力，强忍着恶心伸手将虫子全都捏了出来。 　　捏的过程中，圆球的身体一颤一颤，仿佛是疼的厉害了，原本细弱的哼哼声都尖锐了许多，听起来像是哭声又像是尖叫。 　　林絮心里堵得慌，仔仔细细检查了所有伤口，挑出来不少虫子。 　　看着地上仍旧在蠕动的物体，她有好一段时间都不想去捉虫了。 　　难怪圆球一直哼哼，这换谁不难受到发疯。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跟我回去，我给你包扎一下，过两天就会好的。”轻轻摸了摸圆球的鳞片，她安慰道。 　　圆球不咕甬了，林絮将它往前推了推，圆球也非常配合地往前滚一下。 　　一人一球就这么回到了院子里。 　　林絮将家里一直舍不得用的一卷布拿了出来，又翻箱倒柜地找出来药。 　　这药还是达叔在时弄来的，剩的也不多了，都是治疗外伤的，效果挺好。 　　药是水状，放了许久，不知道过期了没有，林絮翻开圆球的鳞片，一点点把药洒在伤得最严重的地方。 　　上完药开始包扎，还好圆球现在变成了圆柱形，包起来方便多了。 　　依旧看不出来它的脸和蹄子在哪，林絮直接把它整个缠成了木乃伊，一点空隙都没留。 　　“好了，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不要乱动，等伤口长好再说。” 　　圆球原地晃了晃，似乎是感觉缠在身上的布好玩，也不知道它怎么弄的，只见刚刚还缠得挺松垮的布开始一点点收紧，没多久，饱满的圆柱形就变成了瘦长的圆柱。 　　缠完后，圆球再次开始滚动，将自己滚到林絮面前。 　　林絮想起它先前吃东西舔舔味道就吐出来的行为，再加上今天夸一句瘦就激动的模样，忍不住想圆球跳河其实不是在自杀，而是在减肥？ 　　节食加上运动，仔细想想还挺科学的。 　　就是身上这伤有点不太对劲。 　　没法沟通也搞不明白圆球的想法，林絮猜了半天就放弃了，伸手整理了下圆球身上被揪乱的布。 　　“你得好好吃饭，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减肥，何况你现在已经很瘦了，先养好身体，等好了，我帮你一起想减？” 　　从前还没怎么养过宠物，见到圆球后林絮就有些心动了，感觉自己像是在诱惑野猫回家的怪叔叔一样，都能昧着良心对一颗超过人高的大圆球说出它很瘦这种话了。不过比起能达到三四米的成年猪，不到两米的圆球确实不够胖，这是实话。 　　只是这一次圆球却没有像刚刚一样开心，它重新将自己缩回了球形，发出细细的啜泣声，缠在它身上的布瞬间就被大颗大颗水珠浸透了。 　　林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很瘦了，没必要减肥的。你别哭啊。” 　　圆球眼泪流的更凶了，将自己挪到墙壁，缩在墙角，一副自闭模样。多余的泪水顺着屋檐下的水沟往外淌。 　　林絮立即改口：“我可以陪你一起减肥，我知道不少特别有效的好办法，一定会让你成功！” 　　圆球的哭声戛然而止，但也只停顿了一两分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这次哭声更大，简直就是嚎啕大哭，声音像杀猪一样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屋檐下水沟里的水很快溢了出来，甚至开始向院子方向蔓延。 　　这时候林絮没有立即安慰圆球，思绪不自觉飘到了水上。 　　那天突然长出来的青菜在摘掉之后就没有继续长了，这也证明能让它们快速生长的催化剂就是头晚上撒下去的圆球眼泪。 　　现在沟里有这么多眼泪，如果流进河里岂不是全都浪费了。 　　她转身进屋，摸出锄头就冲进菜地边忙活起来。 　　屋檐下的排水沟连着院子，会经过菜地，绕菜地一圈后沿着山丘落到下方河中。 　　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林絮相当注意卫生，不会随意将污水倒下去。 　　最近雨季下雨太多，为了菜地不被浇，她将通向菜地的缺口给堵上了。 　　赶在眼泪从院子流走之前，她赶紧疏通了菜地缺口，让眼泪水全都进了地里。 　　香娜给的种子有蔬菜也有稻谷，她刚将新一批青菜种子种上去，这两天正考虑着施肥的问题，这一下子就全解决了。 　　圆球哭着哭着，本以为林絮还像先前一样安慰自己，没想到她竟然突兀地去菜地忙活了。 　　它哭累了，打着嗝一下一下地抽噎起来，身体也跟着一抖一抖，等了一会不见人，它止不住好奇地转过身体去看她在忙什么。 　　身体一点点往外挪。 　　于是等到林絮终于给每一颗青菜都挖好沟除完草之后，一回头就看到一颗大花球立在自己身后，她的脑袋还差点撞在圆球身上。 　　愣了两秒后，这次换林絮开始尖叫了。 　　“啊！！！” 　　圆球被吓呆，连嗝都没了，呆呆地被她用手指着。 　　林絮心痛地指着被它压住的地方，时间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见面的那天下午。 　　“我的菜！” 　　圆球一路从屋檐下滚到她身后，路上压垮一地刚长出来的新苗。 　　林絮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对着一个球她也没立场指责什么，本来就是自己想借它眼泪当肥料用，没有看好它。 　　“算了，没什么事了，先出去吧，下次记得这两块菜地都不能压，你看被你压过的地方，青菜都蔫了死了，死了就不会生长也不能吃了。”她耐心解释道。 　　圆球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林絮推了好几次它才挪动一下，只是刚听完解释，不知道该往哪走了，它焦急地在原地转圈。 　　林絮招招手：“从这里走。” 　　乖乖跟着滚出菜地后，圆球身上的布沾满了泥巴。 　　林絮无语两秒，上前扯了扯布条：“要不然不包了，都脏了，拿下来我洗洗。” 　　没想到圆球却不愿意摘了，一扯就后退。几次之后林絮也只好放弃。 　　知道旁边的东西都不能碰，这下子圆球彻底老实了下来，乖乖立在屋檐下不动了。 　　临近傍晚，到了做饭时间，林絮进了厨房，时不时透过窗子看外面一眼。可是只一转眼的功夫，圆球又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院子里周围草地河边都没有任何踪影。 　　长叹了口气，林絮有点失落，果然野猫都养不熟。 　　她蔫蔫地回屋继续做饭，本打算做给圆球的食物也没做。 　　而就当她准备开吃时，外面又有动静传来，黑色影子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院子里，还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 　　林絮疑惑又惊喜地走出去，刚出门就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全都是草，一堆还带着泥土的鲜嫩无比的草。 第6章 　　林絮怎么也没想到，圆球消失是为了这个，自己只是一句话它就记住了。 　　“这些，全都是你去摘的？”她指着地上问道。 　　圆球晃了晃身体，身上从白色变成黑灰色的布也跟着晃了晃，布都已经缠不紧了，松松垮垮乱七八糟地裹在身上，看着脏兮兮的，仿佛从哪个泥坑里出来的一样。 　　林絮却丝毫不嫌弃，上前一步，张开手轻轻抱住了它宽大的身体。 　　“谢谢你。” 　　圆球声音细弱地哼哼两声，像撒娇又像害羞，身体不停小幅度颤动，被松开后猛地向后滚了一圈离她两步远。 　　林絮只觉得它可爱极了。 　　虽然这些草都无法食用，但一想到圆球辛苦跑出去寻找又费力挖费力带回来的场景，她就止不住感动又想笑。 　　“累不累？休息一下。减肥也要吃东西，我给你做点健康餐。” 　　林絮用各种青菜和瓜果做了盆混搭风的沙拉，里面拌了点蜂蜜和盐，味道很清甜。 　　圆球对着这盆东西犹犹豫豫地不肯动，鼻子从布下面伸出来一点嗅了嗅。 　　这么近距离看，林絮发现它的鼻子不像一般的猪那么圆润，鼻子反而有点点尖，上面还有一些细细的鳞片。 　　顺着鼻子向上看，她想仔细瞅瞅圆球的脸，可惜上面都被布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其实就算没挡也只能看到闭合的鳞片。 　　如果不是听到猪叫声，她几乎都以为圆球是穿山甲或者犰狳了。也只有这两种动物能把自己盘成如此圆润的球状。 　　犹豫了一会，圆球还是没动嘴，林絮怕自己在这影响它，将盆往前推了推，自己退到了屋里。 　　“你吃，我不看着你，这些都是青菜水果，吃着不会长肉，你放心吧。” 　　说着贴心地关上门。 　　端起已经凉掉的碗，林絮心情极好地扒了一大碗饭。 　　这个位置能从窗缝里看到圆球的背影，它终于肯吃饭了，不知道是不是脸颊位置，一鼓一鼓的在动。 　　等了许久，直到咀嚼声停止，林絮才开门看去，盆里的食物几乎都吃光了，盘子里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没剩。 　　林絮笑眯眯地夸赞了它两句：“真棒。” 　　圆球又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了院子角落，身形快要跟后面的篱笆融为一体了。 　　天气好了两天，吃过晚饭后乌云再次覆盖住天空。 　　风伴随着乌云一同到达，远处的树不停摇晃，雷声轰隆隆地从云后传来，不时有电光跟着闪动。 　　林絮知道又有一场大暴雨来临，她赶紧上前推着圆球进屋。 　　“暴雨要来了，别待在外面，危险，我们进屋。” 　　圆球乖乖地跟着滚到了门口，进屋时它又停住了。 　　这房子是根据达叔的原形建的，很高大，虽然只有一层，但是天花板绝对超过了三米高，照林絮的眼光看来，这都能做成两层小楼了。装下一个圆球绝对没问题。 　　林絮来后，家里被改成了两间卧室，有客人来也能住得下。 　　“进去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你先在客厅等等，我打扫一下侧卧。” 　　圆球慢腾腾地滚到进门的客厅就立住不动了，其实鳞片下的眼睛一直在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里收拾的非常整洁，靠墙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石头打磨的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野花。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某种动物的骨头，骨头染上了颜色，并不可怕，反而像艺术品一样。 　　左边的墙上则挂着用草编的帽子篮子，右边墙上钉了些板子做的架子，板子打磨的很光滑，被涂成了草绿色。上面错落有致地摆着不少小东西，什么彩色的羽毛，干掉的草，模样怪异的杯子，亦或者一片石头一根树枝。 　　门后也个架子，架子上立的都是农具。 　　虽然兽人算是半个人类，但天性中仍旧保留着野兽的一半，因此家中地面并不会使用石头铺地，而是保留原始模样，还是泥巴。 　　当然，在流放星之外的其他星球，家里还用泥地是种相当老土又粗俗的行为，会被人瞧不起。 　　泥地很容易脏，特别是雨季时。 　　林絮来了之后，花费许久时间用草编了块大地毯镶嵌在湿润的地面，等到地面干了之后，只要不沾到水都很平整。只是漏雨之后，草垫会发芽，除了担忧潮湿和虫子之外，踩上去倒是软软的很舒服。 　　可圆球就难了，刚被教育过不能压到蔬菜，它瞅着屋里的绿色，分不清楚什么是菜什么是草，一动也不敢动。 　　等林絮整理好房间出来时，圆球仍旧像块石头一样，僵硬得掰不开。 　　“这间先前是我住的地方，有点小，你别介意。”林絮推着它的鳞片带它到侧卧看了看。 　　靠墙有张小床，仔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用一整根树干切断做成的床，简陋却方便。 　　流放星的兽人都喜欢变成原形睡觉，因此地面还有个微微凹下去的坑。林絮在坑里铺了柔软的皮子。 　　“你睡这里可以么？如果不喜欢我给你换。”她询问道，感觉像是养了只宠物一样，有点新奇。 　　圆球轻轻哼唧一下，约莫是满意的。 　　外面风声越来越大，透过窗缝吹进来像人的哭声一样，房顶原先铺的东西被刮起来，甩在墙壁上啪嗒作响。 　　林絮担忧地看了眼屋顶，前两天趁着天气好修了下，说是修也就是将大块防水的皮子铺了上去，可压脚弄得不好，没有钉子。她有些担心大风会把皮子再吹起来，那家里就要再次漏雨了。 　　安置好圆球之后，她拐进厨房旁的洗漱间开始洗漱，达叔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面大镜子，进门就能看到。 　　林絮正拿起洁牙器开始刷牙，就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身后突然多了片黑影。 　　她惊了一跳赶紧回头，才发现原来圆球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是你啊，吓死我了。你也要洗漱么？”林絮问道。 　　圆球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窗外恰在此时闪起一道白光，将昏黄的室内照的一片亮堂，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炸响。 　　林絮的身体抖了抖，其实她有些怕这样的打雷天。 　　她没注意身后的圆球从进来后就一直在看着镜子。它的身体也在小幅度颤动，仿佛装了震动马达一样，断断续续的细弱声音完全被密集不断的雷声和闪电声完全掩盖。 　　如果仔细听就能听到，那是一种跟先前都不太一样的叫声，有点崩溃。 　　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疯狂敲打门窗了，恐怕今夜河水要再次暴涨。 　　林絮只想赶紧进被窝，她快速洗漱完擦干净，推着圆球进了卧室，跟它说了晚安之后，回了自己的卧室。 　　闪电映出的光时明时暗，林絮离开后，圆球身体颤动的更加厉害了，它不再尖叫，而是低声啜泣起来，立着的浅坑里很快出现一滩水，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 　　这间卧室旁边有个窗子，晴天时会被打开通风透气。 　　圆球滚到窗边，短粗的爪子伸出来，艰难地推开窗，接着身体一滚。 　　它没有滚出去，而是卡在了窗子上。 　　外推的窗子缝隙没有那么大，偏偏圆球体型又太大，它从脑袋就开始卡住了。 　　使劲咕涌了两下，窗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圆球停住动作，身体慢慢从一个圆球舒展成圆润的长条形继续朝前咕涌，先是两条短粗的爪子出来，又是两条短粗的爪子，似乎还有条尾巴在身后甩了甩，圆球终于在窗子坏掉之前将自己拉了出来。 　　雨势更大了，远处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劈在一棵树上，树砰一下瞬间燃烧起来。 　　圆球看看大火，又仰头看看天，很快朝着闪电的方向滚了过去。 第7章 　　雷声和闪电声太大，林絮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 　　躺了一会，她想起圆球，也不知道它习不习惯这里，怕不怕打雷。 　　裹紧了衣服，林絮一步三抖地朝侧卧走去。 　　两个房间之间隔了个客厅，没有门，只有用动物皮做的皮帘，夏天帘子也都撩了上去。 　　刚走到客厅时林絮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外面闪电不断，明明灭灭的光里看到，侧卧空无一人。 　　圆球又不见了。 　　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中圆球能去哪里？ 　　林絮加快脚步冲进了屋里，只见窗子大开，风呼呼地从外吹进来，用来当床的浅坑里盛满了水。不知道是刮进来的雨水还是什么。 　　她蹲在浅坑边撩起水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 　　是眼泪，不是雨水。 　　林絮呆了呆，圆球又哭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从发现圆球第一次哭到发现它能听懂自己的话时，她就隐约明白，圆球绝不是什么普通动物，它很有可能是个无法化形的兽人。 　　这颗星球上有太多这样的兽人被遗弃了，她有些怀疑，圆球是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 　　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动物绝对无法听懂星际语，也没有这么丰富的情绪，所以圆球大概率接受过教育。再看它的体型，从前约莫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 　　现在它多一口食物都不敢吃，还喜欢听人夸自己瘦，身上各种伤没断过，那有可能是它从前的家人不在世了，又遭到了新家人的虐待和遗弃。痛苦之下，它不断尝试自杀。 　　林絮被自己脑补的东西惊了一下，从圆球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看来看，也只有这种原因能解释了。 　　想要自杀的话，这种天气正是好时候，只要被闪电劈一下，很快就能外焦里嫩死得透透的。 　　林絮瞬间急了，心里又急又气，为圆球焦急，为它的家人生气。 　　哪怕这些都只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并不一定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仍旧无法自抑的生气。 　　可是除了家人，她更气的还是圆球的行为。 　　自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取也是最愚蠢的事！ 　　上一辈子她在病床上挣扎了许久，撑着止疼针都止不住的疼努力活了一天又一天，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有多珍贵，也比别人更珍惜活着的每分每秒。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这个世界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太苦也太危险，哪怕无时无刻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她都怀着感恩的心努力活下去，并认真过好每一天。 　　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自己先放弃自己。 　　她理解圆球的痛苦，可是自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种行为伤到的也只有自己。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圆球时，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关注它了。也许是不希望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吧。 　　叹了口气，她换好鞋披上斗笠，又从门后拿出一把锄头，一口气冲出了房门。 　　出来后林絮才发现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仔细观察院子四周的地面。大雨冲掉了许多痕迹，但仔细找还是能看出来蛛丝马迹。 　　屋子飘进来的水不是很多，所以圆球应该刚出去没多久。 　　找了一会，终于看到了一点新鲜的拖痕，是朝右侧山丘去的。 　　这种时候的上山路异常湿滑，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林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去，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水顺着头发往眼睛里钻。 　　这边坡度比较高，越向前越难走，她不知道摔倒了几次，斗笠也摔掉了。只能用锄头扒着地面，手脚并用往前走。 　　每当有闪电劈下来时，她就不要命地努力抬高脑袋向四周看去。 　　圆球不在，但是有痕迹，她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终于，在闪电又一次劈下来时，她在山坡的几棵树上看到了圆球的身影。 　　它又变成了圆柱形，是竖着的圆柱体，正在努力往树上爬，试图成为这颗树上最醒目的一条枝干。 　　闪电一直在这些树周围劈，有一棵树已经变得焦黑断裂。 　　林絮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可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就被掩盖掉了。 　　她手脚并用地加快速度，然而手里的锄头却在这时候坏了事。 　　锄头顶部是用金属做的，雷雨天里，这就是天然的引雷针。 　　当一道雷光劈到手边时，林絮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她只感到一股强烈的麻木感瞬间从手指传到整条手臂，接着是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松开手的，身体僵硬地朝旁山坡下滚去，她就像圆球平时一样，速度极快地滚成圈。 　　下落时，她看到雷光接二连三地劈到锄头上，火光四射。 　　一条黑色的圆柱体飞快从远处奔来，是飞奔而不是滚。 　　它的跑动方式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了。 　　这种时候，林絮没有思考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反而关注起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终于找到了，她想笑又想骂它两句，可最终一句话都没说上，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林絮只感觉脸颊湿润一片，不仅是脸，额头脖子身上，她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水里一样。 　　耳畔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哭泣声，哭的那叫个哀婉凄绝曲调幽咽。 　　她努力眨动眼睛，终于将沉重的眼皮给睁了起来。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颗闪着幽光的绿豆，这绿豆一边对着她，一边像水龙头一样不停往外放水，水全都喷到了她身上。 　　林絮呆了呆，一时间竟没看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视线聚焦了一下才发现那竟然是圆球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天生这样还是被肉给挤没了，这眼睛，小的令人怜爱。 　　还怪丑的。 　　难怪之前怎么看都找不到眼睛在哪，这确实有点难度。 　　“别，别哭。”她嘴皮子不利索地道。 　　没想到说完后圆球却哭得更厉害了，水龙头一下从小档调到了最大档，比外面下的暴雨还可怕，直接就将她身上的水从淹到胸口变成了淹到下巴。 　　这时林絮才突然看清楚，她现在不在外面，而是回到了家里，正躺在客厅。 　　也不知道圆球是怎么把自己拖回来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毕竟她现在半边身体全都没有任何知觉，她能感觉到，另外一边的手也有了麻木感。 　　没有医院也无法治疗，林絮怀疑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动弹了，说不定又要回到上辈子的生活。 　　从出门的时候，她就该料到会有这种糟糕的结果，可她当时什么都没想，现在说不后悔都是假的。但既然发生了，怨天尤人也没办法解决，何况面对圆球的眼泪时，她又没那么后悔了。 　　“别哭了，以后不准，再做傻事，不许再自杀！”她嘴皮不利索地道。 　　这几句话就已经耗费了她浑身的力气。 　　圆球巨大的身体点了点，带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林絮这才发现，哪是她被淹了，是整个家里的客厅都被淹了。 　　想想圆球眼泪的作用，她嘴角抽搐，指不定明天这屋里就变草场了。 　　一只猪竟然能哭出这么多眼泪，她都怀疑圆球上辈子是不是龙王转世，眼睛连着一整片大海。 　　“你再哭我就要被淹了。乖，我真的没事。” 　　圆球不敢再哭了，抽了抽，眼泪终于没再流下来，就这么盯着她瞧。 　　林絮歪头看它：“如果以后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表达，不要一个人去做傻事，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想减肥，我可以陪你一起。” 　　圆球又点了点头。 　　林絮终于笑了起来，感觉眼皮有些沉重，她眨着眼道。 　　“其实以你们猪族的体型，你一点都不胖，为什么这么想减肥呢？” 　　说完后她就有些撑不住继续睡了过去。 　　而在昏睡前，耳畔似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软糯的童声委屈地辩解道：“我才不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　　圆球：委屈 第8章 　　林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湿黏黏的非常难受。仿佛夏日午后在蒸笼里睡一觉醒来时一样。 　　她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把额头，睁开眼坐起身。 　　这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打开门就朝外走去。 　　已经是早上了，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天空蓝到不真实，远处的青草尖反射着露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到晃眼。 　　不知道什么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和着蛙叫虫鸣非常热闹。 　　院子两侧的菜地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菜，每一颗都青翠水灵。 　　篱笆墙上的小花不仅没有飘落，反而开得更加旺盛了。 　　林絮眯了眯眼睛，大脑还在恍惚着，她伸出手，看着阳光在手指之间穿梭而过，落在身后的地面上。 　　有点烫。 　　昨日的狂风暴雨都仿佛只是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林絮感觉自己还没醒，梦里这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她像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世界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甚至能冲出去跑一圈再回来。 　　她甚至有些不希望从梦里醒来。 　　直到她看到一颗滚过来的黑色圆球时，还在发胀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迅速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 　　这不是在做梦，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林絮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她愣愣地看向已经完全行动自如的手臂和腿，没事了？她怎么会没事了？昨天晚上她不是被闪电击中，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怎么可能短短一夜间就全好了？ 　　她使劲撸起袖子，胳膊不仅不疼不痒，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最先感受到麻木的那个手掌也活动自如。 　　“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絮回想起昨晚短暂醒来时发生的事情，当时她被带回家泡进了水里，那不是水，是圆球的眼泪。 　　她在圆球的眼泪里睡了一晚上。 　　闻闻身上，全都是浅浅的腥味和淡香味，很特殊也很熟悉。 　　所以，她能好，也全是眼泪的缘故。 　　它的眼泪不仅可以促进植物生长，还能治病？ 　　林絮先前只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科学，没想到竟然不科学到这种地步。 　　圆球的存在也超出她的认知了，它难道也是幻想种？ 　　圆球似乎刚从河里上来，前面两个短粗的小爪子上抓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鱼被爪尖死死固定住，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因为抱着东西，它不能像往常那样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只能将鱼横在一侧上下翻滚，鱼都快被转晕了，看着颇为滑稽。 　　圆球挪到林絮面前，努力抬起爪子把鱼往她面前推。 　　“给我的？我待会给你做。”林絮抱住大鱼，差点让鱼滑掉地上，她赶紧抱紧了快步朝厨房走去、 　　圆球小小步地跟在她身后滚动，鱼递出去之后，爪子又收回了鳞片下，现在完全看不出脸和四肢在哪里。 　　林絮朝它笑了笑：“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过谢谢你治好了我的伤。” 　　圆球身体晃了晃当做回答。 　　快走到厨房门前时，林絮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想起昨天昏迷前似乎听到了说话声。 　　“你能说话么？”她突兀地问。 　　圆球的鳞片缩了缩，在紧张一样，并没有回应什么，也没有说话。 　　林絮努力回想了一下，继续道：“我当时好像问了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想减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圆球依旧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身上的鳞片几乎快要缩进肉里了。 　　林絮瞬间明白这问题让它不舒服了，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不问了，你不用回答，也不用紧张。对不起，放松一点。” 　　鳞片缓缓松开，细细的哼哼声响起，倒是没有哭出来。 　　林絮将鱼放在灶台上，拿着刀开始处理，这鱼她从没有在这条河里见过，不知道圆球是从哪里捕回来的。 　　刀剁在鱼身上啪啪响，一个小小的声音混在声音里说道：“不是的。” 　　林絮没有听清，停手看向圆球：“你在说话？” 　　那声音再次响起，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稚嫩可爱，却又有点胆怯，音调也低低的。 　　“我不是猪。” 　　“啊？啊！”林絮连续啊了两声，手里的刀也啪一声掉在了台子上。 　　真的是圆球在说话！ 　　“你，你真的会说话，你不是猪是什么？”说完她才感觉自己这话怎么那么像在骂人，又赶紧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你是什么动物？” 　　圆球晃了晃身体，可能是晃了晃脑袋，声音更小地道：“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林絮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起了它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絮。” 　　“乔……”只吐出了一个字，它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像是在顾虑着什么。 　　林絮却听成了别的：“球？” 　　星际语某些时候发音跟中文真的很相似，她发誓自己听到的就是个球字。 　　没想到叫它圆球这么久，还真就叫球。 　　“那我以后叫你球球可以么？” 　　圆球呆了一会，带着些不可思议地念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我叫球球。” 　　真能沟通后，林絮看圆球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手都顾得没擦，上前一把抱住了它。 　　“球球，你真可爱。” 　　可能是头次被夸，球球再次呆住，被放开后许久也没有动弹，最后小声哼哼几句，听着像撒娇一样。 　　林絮心情极好地做好了早餐。 　　这次球球终于肯当着她的面吃饭了。 　　只见它身体小幅度来回滚动，将自己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接着几块鳞片挪开，露出下面的嘴巴。 　　它的嘴巴闭合时并不大，反而相当秀气，然而一张开就仿佛看到了鳄鱼张嘴。 　　林絮近距离看着它满嘴细细密密的小尖牙，终于相信它不是猪了。 　　球球吃东西很秀气，斯斯文文的，会先用爪子把盘子拉到身边，然后谨慎地探出头去咬，绝对不会让汤汁或是渣弄到身上。 　　鱼是清蒸的，做的很简单，还好腥味不算重，味道很不错。 　　球球连着骨头一起吃了，咔嚓咔嚓的嚼了一会，饭量依旧不大，只吃了小半就停嘴了。 　　它吃完后努力抬高短粗的小爪子去摸自己的嘴巴，只是爪子实在短小，最后它低下头，整个身体都要窝成个弧形才将将碰到。 　　爪子在嘴巴一圈仔细地蹭了蹭，仿佛在洗脸一样，蹭完才闭上鳞片，相当讲究。 　　林絮突然发现了鳞甲动物的萌点。 　　她起身进屋找了块干净毛巾出来，将毛巾挂在方便拿用的地方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毛巾，以后你可以用这个擦脸。” 　　球球用身体顶了下毛巾，感受着毛巾轻柔的触觉，小声道：“好软。” 　　“你喜欢么？” 　　“嗯，很喜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它礼物。 　　一场雨让家里多了许多事情要做。吃完早饭后林絮要上房顶再看看屋顶的情况，要将屋里长出来的草给清掉，还要将院子里新长出来的青菜给摘下来整好，屋后的稻田也该继续播种下一季了，还有蚕吃的桑叶不多了，也要出去摘。 　　不知道是不是圆球的眼泪效果太好，她现在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都不觉得疲惫，状态好极了。 　　球球看着她忙来忙去一刻没得闲，一会在屋里一会在院子里，一会又抱着东西爬上爬下。 　　它若有所思地转着视线，在林絮从屋顶下来的时候，挡在了她面前。 　　“你想帮忙？”林絮看了它一会，将它拉到了菜地边。 　　“可以把这个摘下来么？捏住根部轻轻往上一提，甩掉泥巴放在篮子里。”她拎了个篮子过来，说完就继续忙活了。 　　球球伸出小爪子拎着篮子，滚到了一个青菜边。 　　捏住根部往上一提，青菜没有上来，反而从根部断掉了，原来是它的爪子太尖利，无法像人手一样用巧劲，直接就从中间掐断了。 　　它瞬间呆住，就那么捏着青菜，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等林絮过来时，发现菜地旁边的水沟里又多了不少水，她有些疑惑。这里不会积水，水会很快顺着水沟排进河里。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球球又在哭，它一只爪里还捏着断掉的青菜，对着青菜哭的梨花带雨。 　　这次它哭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被她发现时，爪子一松，赶紧把青菜扔回了地里，很心虚的样子。 　　林絮还没见过任何一只动物这么爱哭的，像小孩子一样脆弱。 　　听声音可不就是个孩子。 　　她好笑地叹口气，拿起地上的青菜放进篮子里。 　　“是为了这个哭么？没事的，断了也没关系的，我来教你。” 　　她握住球球的爪子。乍一看它是两只爪子，其实是三只，只是因为太短小了，所以一直以为只有俩。 　　被握住的时候，球球瑟缩了一下，似乎没跟人这么亲近过。 　　“用爪缝夹住菜根，轻轻往上提，对，就是这样。你看，出来了吧。抖一下泥土，对，这就好了，放进篮子就行了。” 　　球球的眼睛从鳞片后露出来，颇有些惊喜的样子，捏着菜在手里来回看。 　　“你自己试试？” 　　这一次它终于成功了，林絮也再次听到了高亢的杀猪叫。 　　球球兴奋地张嘴嚎叫了好一会。 　　揉了揉耳朵，她真心实意地夸奖了起来。 　　从前没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林絮自己自小就是在夸赞中长大的，她明白表扬和对别人的认同，对提升一个人的自信心非常有多大帮助。 　　于是接下来一上午，球球就一直蹲在地里没抬过头，将所有青菜都摘了下来，又整整齐齐地摆好。 　　它很讲究也很有耐心，一看就是在教养良好的环境中长大的。 　　做完所有事情后，它搓着短粗的小爪子看过来。 　　林絮给它竖起拇指，真诚赞叹：“你真是太棒了！帮了大忙了。” 　　球球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怎么回事，滚了几圈躲远了。 　　林絮隐约看到它滚过的地方又出现了水渍。 　　原来夸奖也会哭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现在就是未成年，关于年纪和种族，到底是东方龙还是西方龙，这些都是设定，也涉及到剧透，以后会慢慢揭秘哟 　　偷偷又开了个新预收，穿成海獭的女主X鲛人男主，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第9章 　　一人一球在家里忙活了一天，总算将要做的事情完成了大半。 　　现在只剩了新稻没种，还有桑叶没有摘。 　　不确定最近会不会再次下雨，雨季还有那么快结束，最重要的是，家里唯一一把锄头报废了，现在没有顺手的工具，得抽空进城新买一把。 　　林絮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挎上篮子装好剪刀她招呼球球道：“趁着还有点时间，我们去摘桑叶吧。” 　　球球从上午摘完青菜后，就仿佛突然发现了干活的乐趣一样，堵在她面前让她给分派任务，不然就一直哼哼唧唧地不肯走。 　　这会受到召唤，它迅速滚了过来。 　　昨天狂风暴雨加闪电，林絮也不知道桑树还在不在。那片林子就那么几棵树，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劈到。 　　果然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棵树东倒西歪枝叶飘散，树皮都已经一片焦黑，桑树被从中劈开，一半立着一半倒在地上。 　　林絮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有些心痛地捡起桑树枝。 　　劈成这样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了，没了桑树，蚕也只能放弃。 　　她将还能用的叶子摘进篮子里，伸手摸了摸还立着的那一半轻声道：“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球球看着她的动作，也上前用短短的爪子碰了下桑树。 　　可能是桑树真的快要倒了，也可能是它用的力气大了点，爪子才刚摸上去还没拿回来，立着的半颗桑树轰一下倒了。 　　林絮：“……” 　　球球：“……嘤。” 　　对视片刻，圆球猛地缩回手盖上鳞片，身体迅速后退距离桑树八丈远，瑟瑟发抖地立在远处，感觉整个球都比之前小了很多。 　　它声音都吓到从哼哼变成嘤嘤了，两股水流沿着圆球身体顶端飚出来，没飚多高就因为惯性又哗啦啦地往下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喷泉。 　　果不其然又哭了，还哭的相当剧烈。 　　林絮本来想说点什么，看到这种哭法，顿时连出口的话都忘了，差点笑到内伤。 　　真是连哭都这么可爱。 　　“别哭了，我没有怪你，它本来就要倒了。”她上前想摸摸球球，但一上前，球球就开始往后滚。 　　就见在头顶冒起的两股水从前撒到后，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弧度，隐约还有抹彩虹出现。 　　别说，这喷泉瞅着还挺有感觉的。 　　林絮又想笑了，她不再上前，转过头去酝酿了好一会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真的没事，别哭了。要不，你去树旁边哭，你的眼泪说不定能让它重新活过来。”她建议道。 　　球球脑门上的喷泉瞬间停住了，它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下这个建议，还真的朝树根旁挪去。 　　但是等滚过去之后它又哭不出来了，只听见哼唧哼唧的声音，仿佛辛苦蹲厕所很久腿麻了一样。 　　林絮在后面探出头问：“怎么了？” 　　圆球不哼唧了，过了一会才小小声地说：“哭，哭不出来了。” 　　林絮抱着肚子差点笑倒在地上，拍了拍它的鳞片：“那就算了，别哭了。等你下次哭的时候，我找个盆收集一下你的眼泪再端过来就好啦。” 　　仿佛头次发现还有这种办法，圆球转过身，小小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林絮被这个小眼神萌到了，使劲点了点头：“你的眼泪可厉害了，它一定能重新活过来。” 　　“嗯！”圆球似乎笑了，眼睛愈发亮的惊人。 　　将篮子里全都装满了桑叶，林絮又收拾了一大捆树枝，一同拖着往家里走去。 　　星际时代倒是不单是用电这种旧能源，这里普遍用太阳能和能源石，大型一些的机械用具全都是能源石，一颗能源石可以使用许久，高级的二三十年都不需要换一次。然而价格也相当昂贵，这在流放星这种贫瘠的地方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林絮居住的地方很偏远，也没什么渠道可以得到能源石，达叔年轻时得到过一块，一直不舍得用，后来拿出去交易了。现在家里是使用太阳能，可雨季时太阳能就很难用。 　　厨房是两式的，太阳能不足的时候，可以当做地锅用，直接烧柴。 　　这些树枝也不止当柴禾使用，林絮想把院子加固一下，再将河岸围一圈出来，免得动物们太轻易跑进来。 　　树枝很粗也很重，雨后地滑，她不得不走得非常小心，就算如此，也几次脚滑差点摔下去。 　　球球拎着装桑叶的篮子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它突然停了下来。 　　当林絮再次将柴禾放下休息时，球球突然一个加速滚过来，仿佛推土机一样，顶着柴禾疯狂往下推。 　　林絮愣了愣，拎起篮子追了上去，等她追到球，也回到了家。 　　柴禾被堆在了院子里，球球则缩在了墙角，身体抵着墙壁，努力缩小存在感。 　　它有时候似乎分不清楚自己做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也很害怕被骂。 　　林絮心疼地上前将它拉出来：“谢谢你，不然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球球看了她一会，确定她没有生气后，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用指缝牵住她的衣服。 　　林絮伸手握住了它的爪子，爪子虽然又短又粗糙，却能明显摸出来是一节一节的，爪尖很长也很锋利。 　　她摸上去的时候，球球就缩起了指甲，迟疑地被她的手勾着也没反抗。 　　平日圆球走路都是用滚的，可是林絮发现自己牵住它的时候，它没有滚也在前进。 　　她往下瞟，没有看出来它的腿和脚在哪，也没看出它现在是怎么移动的，感觉像在飘。 　　“先把蚕喂了，待会做饭，饿了么？”她牵小孩一样把球带进了屋。 　　球球细声细气地道：“不饿。” 　　可刚说完就有咕噜声传来，很明显是很饿了。 　　它一日三餐吃的相当少，饭量还不如林絮大，如果给它端一碗，它最多只能吃一半。 　　林絮相当好奇，按理说它这么节食应该也有段时间了，起码也该看到成效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看到的球球，比第一天晚上见面时又更圆了一点。 　　当然也可能是错觉。 　　喂了蚕吃过晚饭，洗漱时林絮特地将洗漱间的镜子反了过去。 　　白天一天她思考了许久，有点想明白为什么昨晚球球突然失控，约莫就是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减肥的人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开始焦虑，球球应该也一样。 　　因为昨晚的事情，睡觉时她翻来覆去很久没睡着，时不时下床去隔壁看一眼它还在不在。 　　球球正乖乖待在为它准备的浅坑里，它睡觉时也不放松，身体蜷缩得比白日更紧。 　　林絮像个变态一样蹲在门前，盯着它睡觉的样子看，侧着耳朵听它均匀的鼾声。 　　球球打鼾声竟然还挺响。 　　林絮蹲了一会感觉腿麻了，扶着墙壁缓缓起身，正要转身离开时，就看到了它身上有东西晃了一下。 　　她眨眨眼仔细看了会，发现球球身上正有两个圆圆的的东西在扑扇，不像鳞片，看质感是软的，那东西晃得很快，她也没看太清楚。 　　仔细想想，形状特别特别像猪耳朵，除了颜色不太对以外。 　　还说自己不是猪？这不是猪是什么！ 　　林絮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那一对耳朵不再动了，这才满心疑惑地回了屋，一觉睡到了后半夜。 　　后半夜她是被一阵猪叫声给吵醒的，林絮第一反应是球球发生了什么事，她赶紧披上衣服下床往侧卧跑，可才跑到堂屋，就见侧卧的球球正横在窗子上使劲往外挤。 　　原来昨天晚上它是从窗子挤出去的，难怪当时看到窗子大开。 　　这么窄的窗子它竟然也能挤得出去？林絮一时间只想感慨一句，不止猫虚胖，球也虚胖。 　　感慨完她才发现，球球并没有发出叫声，可那一阵阵的猪叫还在持续，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有野猪过来了！ 　　野猪的危险一点都不比狼弱，有时它甚至敢跟老虎较量一番。 　　林絮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吃过猪肉，因为即使是达叔上了年纪后也不敢去挑战野猪。 　　她脸色变了变，赶紧上前试图把球球拉下来。 　　“别出去，危险。” 　　可惜球体很难有着力点，拉了两下也没拉动，球球直接顺着窗子滚了出去。 　　这动静惊动了正在院子里拱食的野猪，它停下动作，抬起脑袋看了过来。 　　林絮趴在窗子看了眼，下意识想去摸刀。 　　这也太大了，简直就像一头成年大象一样高大灵活，球球站在它面前就像只幼崽。 　　它也确实是只幼崽。 　　野猪哼哼着，嘴边两条弯曲的犬齿蠢蠢欲动。 　　球球听着它哼哼，突然也声音尖锐地哼了一声。 　　野猪仿佛受到挑衅一般，瞬间朝它冲了上去。 　　林絮心一紧，顾不得从正门出去，也学着球球，扒在窗子上就往外翻。 　　外面球球已经跟野猪撞上了，硬碰硬的，仿佛打雷一样，撞击发出的沉闷声不时传来，伴随的还有獠牙撞在鳞片上的咔嚓声。 　　林絮才刚落地，就听到球球声音愤怒地对野猪喊道。 　　“你这只丑猪！” 第10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被人认错成猪，球球对猪这个种族相当仇恨。 　　喊完那句话之后，它撞上去的力度更大了，野猪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野猪的叫声明显变大，后蹄扒拉一下泥土，脑袋倾下来，一个猛冲朝球球撞来。 　　林絮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跟撞击发出的砰砰声同步了，两只每撞一下，她就多紧张一分。 　　球球就是看着强壮而已，实际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鳞片下面也不全是肉，还有五官四肢，去掉这些之后，就没剩多少是肉了。 　　这么撞下去吃亏的绝对是球球。 　　林絮不敢出声让球球分神，想帮忙手里又只有一把菜刀。 　　她为难地左右乱转。 　　那边球球在有意识地将野猪往山丘尽头引，它很聪明，假装自己力竭不敌，撞两下就后退，挑衅野猪追上来，等野猪上来后先往后滚一下再往上撞。 　　没多久，两只就站在了山丘尽头。这里之前就被球球不停跳水给滚出了一个弧度，平日林絮都不敢往这来，稍微过去一点都感觉要滑下去。 　　它立在边缘上，当野猪再次撞上来时，突然往旁边一滚，野猪一个不防，来不及撒车，沿着山丘直直落下了水。 　　砰，咚，嗷嗷嗷，伴随着杀猪般的尖叫，巨大的野猪顺着水流开始往下游飘去。 　　林絮看到这情形，小跑着跟了上去，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她张开手抱住球球欢呼起来：“球球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次被夸赞球球倒是没有哭，它挺了下胸膛，鳞片张开，身形鼓鼓的比平日还要圆几分。还细声细气地强调：“我不是猪，我比猪厉害。” 　　难得听它一次说这么多字，林絮顿时笑开了：“嗯，你是最厉害的！” 　　球球哼哼两声，很开心的样子。 　　危机解除之后，林絮就有些可惜又眼馋地看向野猪飘走的方向。 　　那么大一只猪，吃一个月都绰绰有余了。 　　从穿越到现在，都已经好几年没吃过猪肉了。 　　咽了口口水，她强迫自己转开视线，拉着球球往院子走。 　　这时候天才刚亮，四周还有些雾蒙蒙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野猪将刚收过的菜园子拱出了一个个坑，昨天撒下去的种子也都翻了出来。 　　该庆幸昨天及时将青菜都收了起来。 　　球球滚到菜地旁边，重重哼了两声，鳞片张开，一副要再找野猪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收了一次青菜之后，它就对这块地上心了，昨天撒种的时候，它一直积极努力地给自己争取到了工作，这里一半种子是它撒的。 　　听球球哼哼不断，林絮又想笑了，摸了摸它炸起的鳞片宽慰：“别气了，下次它再敢来，咱就直接赶尽杀绝。” 　　球球赞同地哼了一声。 　　因为没有锄头，菜地重整起来很麻烦，两人废了一早上时间，早饭都差点没时间弄。 　　球球在土里滚来滚去，很神奇的，鳞片上竟然没沾多少泥，泥滚两圈就掉了。 　　林絮想起上次给它包扎的布，弄脏后她想拿下来，但球球死活不愿意就放弃了，隔天布就不见了。 　　她闲聊般问起这事，没想到球球听完猛地一个后退，瞬间离她几米远。 　　林絮茫然：“？？怎么了？是弄丢了么？没关系，不是要怪你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按照球球的反应来说，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哭的。 　　布虽然珍贵，只要攒攒就能攒到，她也没太心疼。 　　不过球球倒是没哭，只是晃晃身体，又滚了过来，靠近她身边后，鳞片缓缓张开，接着一团乌漆嘛黑还带着怪味的布被吐了出来。 　　原谅她用吐这个词， 　　那块布不仅是黑色，还长了很多毛，看起来比呕吐物还诡异恶心。 　　“别告诉我这就是那块布？？？”林絮颤抖着手指问道。 　　球球花费了好一会功夫，终于将长长的布给吐完了，它伸出短粗的小爪子捧起布在身上蹭了蹭，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是啊。” 　　林絮：“……不行，太脏了！这个不能放在身上，会生病的。” 　　她都没忍心直接伸手去摸，而是抄起根棍子将布挑了起来。 　　被挑起来后，那股发酵过后的酸臭味就更甚了，简直上头，她感觉自己要被熏晕了。 　　可球球态度相当坚决，抬爪就要把布塞回去。 　　这次林絮没有再松手也没有安抚它，表情严肃地捏着布没松手。 　　“这个太脏了，不能放在身上，你没闻到它都已经发臭了么？你难道想像猪一样变得臭烘烘？下次别人见到你肯定第一时间怀疑你是猪。” 　　一说到这个，就戳到球球的痛点上了，它拽着布的力道放松，发出委屈的哼唧声，鳞片上瞬间出现水光。 　　“我不是。” 　　“我知道，但是我们要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才行啊，洗干净之后我用它给你扎个花球，很好看的。”林絮耐心劝道。 　　球球抬起泪汪汪的小眼睛：“花球？” 　　“嗯，戴在你身上肯定特别好看。” 　　球球想象了一下，终于松开了爪子，眼泪仍旧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林絮想起件事，赶紧冲进屋短了个盆出来放在它面前。 　　“对着盆哭，别浪费。” 　　球球瞬间噎住，视线盯着盆，越哭越小，很快哭不下去了。 　　看了眼在洗布的林絮，它推开盆，轻轻朝后滚去，很快滚到山丘尽头，姿态娴熟地往下一滑，落进了河里。 　　布实在太脏，林絮被熏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满心槽欲，也没注意身后的动静。 　　等她终于洗完第一遍的时候，就听到河里传来一阵响亮的水声。 　　她放下东西，这才发现球球不见了踪影，反倒是河岸下传来了哼哼声。 　　林絮快步走到山丘尽头，看到球球正在河里逆流而上，在它身体前方，顶着一只巨大的野猪。 　　看野猪的样子，非常像早上那只。 　　“这！”她赶紧进屋找绳子，抱着一捆绳子跑到了下游。 　　“你把它杀了？有没有受伤？”她大声问道。 　　球球顶着野猪艰难地推到河边，靠在河岸休息了一下后就继续将它往院子里推。 　　林絮先查看了它的情况，还好没有一点伤，当然就算有伤从表面也看不出来。 　　她又去看了野猪，野猪身上也没有太多外伤痕迹，死的跟大公鸡一样。 　　上次大公鸡死的蹊跷，她事后怀疑是不是因为大公鸡啄食了球球的血肉，它的血肉有毒。 　　如果这次把野猪剖开内脏也是一样的情况，那她的猜测就是真的。那么，球球也一定又受伤了。 　　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让她有点难受。 　　心情复杂地看了球球一眼，它的真正身份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一人拉一球推，总算把野猪给拉到了院外。 　　没有直接进院子，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斜坡上，这只野猪太大了，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林絮也怕血腥味又吸引来什么动物。 　　看来达叔的气味经过这场雨季彻底消失了，再也没了任何威慑力。 　　若非球球在，她躲得过这次也躲不过下次。 　　“今天要处理这只猪，快要进城了，我多做点炸猪排一同带上卖。” 　　因为达叔爱吃蜂蜜，家里囤的蜂蜜也多，倒是不缺这个。 　　林絮盘算着，如果这次赚的钱多，可以多买点东西回来，比如铺地面的人造绒草，触感柔软又不积灰。 　　球球以后是家里的常住人口，它来了之后林絮就没有考虑过进城打工的事了。 　　她不知道球球是从哪里来的，它的血口水眼泪都有神奇的效果，如果被有心人发现，她没办法护住它。尽管它看着很强，可毕竟是个未成年。 　　比起城里，这个地方危险是危险，却还有一搏之力，哪怕逃跑也方便。 　　林絮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只能尽力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唧 第11章 　　林絮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分割野猪，中间还差点把家里唯一一把菜刀给切断了。 　　野猪骨头太硬，菜刀压根剁不动。 　　不仅是刀累，林絮自己也累到浑身差点散架，胳膊肩膀和腰疼到不行。 　　家里所有盆和桶都拿了出来装肉，现在她周围一圈全都是肉。这约莫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先前看到野猪还馋的不行，现在肉摆在眼前了她看着有点恶心，没扇过的野猪有股很大的腥骚味，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从前人们都宣扬野猪比家猪肉香，事实却压根不是这样的。 　　划开猪肚子之后，林絮也很快看到了肠和胃。 　　果然跟公鸡的情况一样，只是看着没有公鸡严重。 　　林絮一把将肠子放下来，起身朝球球扑了过去，四肢并用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它身上了。 　　球球惊愕片刻，没有躲开，也没有将她推下去，而是伸出小爪爪捧着，怕她掉下去。 　　林絮扒着它的鳞片大声道：“你是不是又受伤了？让我看看，不许骗我。” 　　球球缩了缩鳞片，小小声地道：“没有。” 　　林絮仍旧扒着它的鳞片想要翻开看看，可惜鳞片越缩越紧，不仅扒不开，反而一点缝隙都找不到了。 　　“怎么可能没有，上次那只大公鸡就是喝了你的血死的吧，这只猪难道是被你撞死的？” 　　说完她还没注意到这句话有多重，直到感受到有水落在身上时才发现球球又哭了。 　　它扁着嘴，一边抽噎一边解释：“我没有受伤，已经好了。” 　　林絮对它的眼泪没辙，从它身上跳下来，放轻了声音：“那你让我看一下，不然我不放心。” 　　球球身上的鳞片仿佛会呼吸一样，放松又收缩，看起来相当奇妙，它哼哼两声道：“真的没有受伤，已经全好了。” 　　说着鳞片张开，仿佛一只气呼呼的河豚，鼓鼓的。 　　鳞片下面并不是什么血肉，就跟鱼一样，下面是一层皮，皮光滑干净又柔软，是粉红色的，看起来很可爱。 　　现在鳞片下没有任何伤口，果然如它说的一样全好了。 　　前两天从伤口中挑出虫子的事还历历在目，林絮明白过来，球球的奇异之处不仅在于它的眼泪血液，它的自愈能力也比一般动物强很多。 　　所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伤是好得快，但她明白，受伤时的疼痛绝对不会减轻半点。用这种方法就是在变相的自虐，她仍旧没法完全接受。 　　她吐了口气：“没事就好，但是也不能仗着自己伤好得快就做这种傻事，如果你受伤我也会觉得疼觉得难受，你明白么？” 　　球球不太明白，它不懂，为什么自己痛她也会痛。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连鳞片都忘记缩回去了。 　　林絮趁机绕着它又转了一圈，平日见它将四肢五官都藏在鳞片下，可现在鳞片张开了，却仍旧看不出器官的位置在哪，仿佛这就是颗长了鳞片的球一样，也是有够神奇的。 　　“好了，鳞片收回去吧，抱歉我刚刚说话重了，你别放在心上。”她道歉道。 　　球球收起眼泪，重新把自己缩起来，似乎还在思考，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絮看了它一会，走到篱笆边将挂在上面晾晒的布取了下来。 　　今天也没有下雨，太阳如昨日一样直射下来，温度升高，晒得东西很快就干了。 　　林絮按照红绸花球的做法，将布给叠成了一朵大花，踮着脚挂在了球球身上。 　　“喜欢么？” 　　球球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身上的花，有些惊喜地伸出爪爪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哇！” 　　它发出一声惊叹，随后往洗漱间滚去。 　　洗漱间的镜子翻过去后就没有翻过来，林絮快一步走到了洗漱间门口问它：“要照镜子？” 　　球球晃着身上的花：“好看。” 　　“确实很好看。”林絮笑着道，将镜子翻过来，视线一直注意着它的反应。 　　本来林絮以为它是不在意了，没想到它并没有让自己出境，而是歪着身体，只将戴着花的那部分露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镜子前挪动。 　　挪到最后也没有照出自己的全貌来，倒是花能看到全貌了。 　　球球很开心地伸出手抱住花在镜子前转圈圈，仿佛换上新衣服的女孩子一样。 　　见它没有什么问题，林絮回到了野猪身边继续忙活。 　　等球球照完镜子之后，就一直抱着花立在她身边，期间时不时伸出爪子碰一下花，或是伸出鼻子，对着花嗅了又嗅，布自然是没有花香的，只有太阳晒过的干净味道。 　　林絮一边看它一边笑，总觉得连干活都没那么累了。 　　球球玩了许久终于暂时对花失去了兴趣，视线转到了盆里的肉上，它挪到盆边，伸出爪子尖好奇地戳了下肉。 　　噗呲，肉被穿出了一个洞。 　　它心虚地缩回手，将肉翻个面，把被戳出洞的地方盖住。 　　林絮一直在看它，将它的动作全看在眼里，她伸手把被遮掩的证据翻开。 　　球球瞬间嘤嘤出声，如果她说出一句不好来，眼泪立即就能顺着地面淌进河里。 　　林絮不仅没生气，反而相当惊喜，一把握住了它缩回去的小爪子：“这是你弄的？你的爪子好厉害，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球球的眼泪顿时都憋了回去，疑惑地看着她。 　　“这些肉太大块了，需要切成小块，要这么宽这么长，你能做到么？”她用手比划着。 　　球球亮出爪子，对着肉唰唰划了几下，接着拎起两条厚薄均匀的肉给她看。 　　“对！就是这样子！这一盆都需要切。” 　　于是接下来一人一球分工一直忙活到天黑，终于把一只野猪按照身体各个部位给分好了，连猪肠都通好了。 　　她通猪肠的时候，原本立在她不远处的球球悄摸摸地挪远了一些，又挪远了一些，用一种极度茫然不解又震惊的眼神瞅着她。 　　原先林絮在它心中的形象不是这样子的，这东西就算是最野蛮的野兽也不会吃的。 　　林絮看它的反应差点笑喷。 　　“这个很好吃，你尝过就知道了。” 　　球球的回应是挪得更远了。 　　花费了一天时间处理猪肉，又花费了一天时间将吃不完的肉给煮上腌上。 　　上次那只大公鸡都还没有吃完，现在家里的食物快要堆满了屋子。 　　哪怕从前达叔在家时也没有这么阔绰过，林絮看着一堆食物竟然开始愁该怎么解决才好了。 　　到第三天，她又花费了一天时间炼油做炸猪排，整个院子都飘散着油炸食物混合着蜂蜜的味道。 　　这些是要等着一同拉去城里卖。 　　从野猪侵入院子之后，河周围就不时有动物徘徊。 　　球球白天一边帮忙干活，一边巡视着偷跑过来的动物，一旦有动物试图过河，它就迅速冲上去，直撵得对方跑不动才肯罢休。 　　白天还好，能一直防备着，可晚上总要睡觉。 　　球球本打算整夜不睡觉守在河边，最后被林絮强硬地推了回去。没想到她半夜起夜发现，球球又偷偷溜了出去，也不知道在山丘尽头站了多久，身上的鳞片摸着都凉透了。 　　最近白天不下雨，开始改成夜间下雨了，日夜温差至少有二十度，冷的林絮直打哆嗦。 　　看到球球的身影时立在外面时，她第一反应是想骂它不听话，可是这个想法都没在心里转一圈就消失了，就变成了感动又无奈。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孩子。明明那么爱哭，却一点都不怕疼不怕苦也不怕累。 　　不知道它从前身边的人是怎么忍心打击它的。 　　她裹紧衣服走到了球球身边：“你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偷溜出来被发现，球球紧张地直接从山丘上滚下去掉进了水里。 　　林絮吓了一跳：“快上来。” 　　球球沿着直角的山丘非常不科学地滚了上来，身上的水珠滑了一地，这里是风口，风一水更冷了，站在它旁边的林絮狠狠打了个喷嚏。 　　球球本来不敢离她太近，见状小声哼哼两声，悄悄朝她身边滚了滚，用自己硕大的身体为她挡住风。 　　这会仍旧在下雨，只是雨势不大，林絮没有披斗笠，头发衣服很快被淋湿，像只落汤鸡一样。 　　听着她的喷嚏，球球不安地小幅度滚动。 　　“你走。”它说道。 　　“不要。”林絮也像个任性的小孩，直接拒绝了它。 　　球球有点急：“你回去。” 　　林絮觉得这样守夜实在不是办法，她想起先前达叔的做法，上下瞥了球球一会，尝试着建议道。 　　“要不，你圈个地盘？” 　　球球一脸无辜又茫然地看过来：“？？？” 　　“你没圈过地盘么？” 　　球球的身体晃了晃。 　　“就是在这周围撒个尿。” 　　球球呆滞两秒，瞬间嘤嘤出声，身体一歪再次掉进了河里。 第12章 　　球球最终还是接受了提议，在房子周围撒尿圈地盘。 　　但是在做这些之前，它将林絮给推进了屋里，紧紧关上门不许她出来。 　　然后它一边嘤嘤哭一边往外滚，听上去是羞耻到不行的感觉。 　　林絮都感觉自己是在逼良为娼，不是，是强人所难了。 　　她坐在地上，相当好奇地往外瞅，就见球球犹犹豫豫地左滚滚右滚滚，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怕被发现，她看了两眼就赶紧背过身不看了。 　　外面球球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挪到篱笆旁边，用一排藤蔓挡住自己半边身体，这才悄悄张开鳞片，只见一团圆球散开，先是五官，然后是四肢，接着是尾巴。 　　它的尾巴上也遍布着鳞片，看着像什么蜥蜴的尾巴一样，前段粗后端细。 　　这些肢体松开，并没有让它瘦多少，那肚子和脊背仍旧是巨圆一片，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 　　尾巴努力裹住身体，它又羞耻地用鳞片挡住眼睛，这才缓缓朝旁边滚去。 　　一股淡淡的味道飘出，倒不怎么臭。 　　球球一族圈地盘压根不用这么粗俗的办法，只要待在那里，单是气势就能把动物吓跑，压根不需要做任何标记。 　　可它还未成年，太弱小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绕着院子和屋后滚了一大圈，球球滚回门前，瞪着被自己圈过的地方，又哼哼了两声，这么脏，有点不想出去了。 　　敲敲门，等待多时的林絮打开门将它接了进来，用毛巾擦鳞片的时候，它强烈要求洗澡。 　　林絮呆了片刻，还是第一次听它说想要洗澡。 　　给球洗澡倒是简单，但是家里没那么大的盆给它进去，只能抱着盆直接照着脑袋泼上去，再拿把大刷子刷墙一样左唰唰右唰唰，这就算是洗过澡了。 　　林絮感觉自己在照顾一颗大石头。 　　果然这一夜外面安稳了许多，一直到早上也再没有听到其他动物的声音。 　　只是雨季味道很容易被冲走，需要隔一两天就得补充一次，直到附近的动物全都认可畏惧了它的实力，再也不敢来挑战为止，那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隔天一早起床后，林絮感觉头有些懵懵的，可能是昨晚淋雨受凉要感冒了。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吃过早饭后，将早先就整理好的东西全都搬上了悬浮板。 　　这悬浮板是家里为数不多的高科技产品了。 　　板子有一米五的床大，用的是太阳能，已经很多年了，看上去很老旧。能源系统有点问题，偶尔晒不上电，林絮也不敢经常拿出来用，就只有要进城时才搬出来。 　　把青菜和炸猪排全都搬上板子，林絮仔细锁好了门，这才坐在板子一角。 　　“你也上来吧。” 　　球球瞅瞅板子，伸出小爪子试了一下，随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事的，以前达叔变成本体都能上来，你比他小多了，肯定没问题的。我给你留好空了。”她拍了拍另一侧的空位。 　　球球犹豫了一下，也对这东西挺好奇，于是滚了上去。 　　它一上来，整个板子就嘎吱嘎吱地晃了晃。 　　林絮按下启动开关，悬浮板发出几声嗡鸣，朝前滑了一段，却没有飘起来。 　　林絮再次按下启动，这次连滑都没滑，只嗡了几声就不响了。 　　她赶紧跳下来拍了拍板子：“不会坏了吧？” 　　这是家里唯一一件代步工具，没了它连菜都拉不到城里去。 　　球球也滚下来跟她一同查看，它当然什么都看不懂。然而就在它下来之后，板子自动飘了起来，飘的轻松惬意。 　　林絮控制着前后左右飘，悬浮板看着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球球。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球球默默往后滚了两圈，眼泪唰唰的落，仿佛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猫崽一样可怜委屈又无助。 　　林絮赶紧上前安慰：“是这悬浮板不行，它太老旧了，不是你的问题，真的！” 　　球球嘤了一下，背过身去，有点自闭。 　　林絮往下搬东西：“是装的东西太多了，我拿下来一些就好了。” 　　球球赶紧过来阻止她：“不要。” 　　“嗯？” 　　“我跟着。” 　　林絮明白过来它的意思，又有些心疼：“从这到城里很远，会很累的。” 　　“不累，运动。”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林絮也无话可说，进屋又带了个杯子和一些零食。 　　“那走吧，你累的时候就跟我说，我们停下来休息。” 　　“好。” 　　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叫卡兹城，城市不小，虽然不算流放星上最大的城镇，也颇有些名气，生活在城市周围的兽人很多。 　　从住的地方出发，要翻过一整座山，过两条河，再越过一片大草原，才算是到达卡兹城的城外。总共花费三个小时。 　　每个月林絮都要这么走一趟，这条路从前达叔带她走过很多遍，路上并没有太凶猛的动物，如果有动物发现她并追上来，她还能凭借悬浮板躲过，因此她并不是很担忧安全问题。 　　一路上球球都没有抱怨过累，一直紧紧跟在悬浮板旁边。中途林絮想要休息它也表示不需要。 　　这次路上大致还算顺利，除了遇到青蛙兔子蛇老鼠，加上雨季水量增多，河比先前要宽了两倍，球球差点被水冲走这些小插曲之外，倒没什么大事发生。 　　等终于到达卡兹城外时，球球也从一颗黑球变成了泥球，它斯斯文文地拉出不知何时带上的毛巾给自己擦拭干净。 　　卡兹城进城时需要交入城费，除非你在城内定居。城中居民都有特殊的身份卡，没有卡的兽人，哪怕出来一分钟再进去都要重新交钱。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进城，城外有固定的地方可以摆摊，摊位费比入城费还要低一半。 　　然而城外买卖的价格也比城内低很多，有不少商人会专门出来收购各种产品，价格都压的极低。 　　所以到底是交高昂的入城费卖高价菜，还是少交费卖低价就看个人选择了。 　　先前林絮手里钱不多菜也不多，几乎都是在外面摆摊，一悬浮板的菜卖一天还能剩一点，生意很不好做。 　　外围有不少住在周边的来买菜，挑挑拣拣不说，还会砍价，特别是兔子猩猩乌鸦，个个都是砍价高手，那嘴一张开，就能把林絮给侃晕，偏偏他们人数还多，每次都是好几个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一句话也接不上。 　　这次带着球球，加上一车的炸猪排，林絮决定多交点钱去城内卖。 　　虽然来过卡兹城很多次，可真正进去的次数却没多少，林絮莫名有些紧张。 　　球球也是第一次进来，到处都是兽人，它忍不住将脊背贴紧了悬浮板，身体时而左滚时而右滚，看得出它正在观察四周。 　　它在观察别人，别人也在观察它。 　　要进城就得穿过大道，而各种摊子就位于大道两侧。连续晴了两天，正是外出的好时候，躲避了两天的兽人全都出来了，一路上就听到不少兽人光明正大的议论声。 　　“这是什么动物？好圆好黑。” 　　“别是煤球成精了吧。” 　　“别瞎说，可能是野猪呢，吃太胖了。” 　　“养这么胖是要卖掉么？肉肯定不少，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吃过猪肉了，你说我去问问价格怎么样？”对话的是两只虎族兽人，他们变化的不完全，一只留着尾巴，一只还留着耳朵，特征很明显。 　　讨论完后他们还真的在林絮经过时拦下了她。 　　“你这只猪……” 　　林絮一听就要糟糕，她立即高声打断他们。 　　“这不是猪，是我的家人，不卖！” 　　俩兽人有些悻悻，仍旧瞪着眼睛道：“不卖就不卖，声音那么大做什么，要吃了我们啊？” 　　“就是。”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兽人跟人也没什么差别。 　　林絮也努力睁大眼睛瞪回去，不让自己气势落在下风。 　　她听达叔说过，最初被扔到这里的兽人，有很多都是基因有缺陷的，会发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比外界更无法变形成人。因此这里有很多兽人都还保留着动物特征。 　　像她这样没有丝毫动物特征的是少数，很多时候看不出来别人的原形是什么，反而会多几分忌惮，生怕她会是什么厉害的猛兽。 　　所以只要她自己不虚，不是特别严重的冲突，对方都不会轻易出手。 　　是的，在这里，出手打架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哪怕打死了也没有什么人管，最多赔偿点东西。 　　每个城市都有专门供兽人约战打架的地方，甚至还有公开比赛，分胜负场和生死场。胜负场点到为止，生死场不死不休。 　　也因为这些规定，林絮一直很忌惮在城市中生活。 　　人性永远比野兽更复杂更可怕。 　　死在野兽爪下最多是被吃掉，死在人手中，就完全不一定会被怎么对待了。 　　感受到她的紧张，球球反倒放松下来，挺起圆圆的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壮。 　　他不再发出细声细气地嘤嘤声，而是压低嗓子，粗声粗气地重重哼哼。 　　于是接下来一路上，隔一会就能听到一声猛哼，仿佛痰卡了嗓子一样难受。 　　林絮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拍了拍它的背。 　　“嗓子实在不舒服的话就喝点水吧。” 　　球球：“……”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突然挫败.jpg 第13章 　　不管来多少次，每次看到卡兹城的城墙和城门时，林絮仍旧会惊叹一声，真高大。 　　可能当初在建造这座城的时候，是按照最高动物长颈鹿的身高来建的，单城门高度都超过了十米。 　　林絮必须将脑袋仰成个直角才能看看看到城门顶。 　　据说这还不是最高的，流放星最高的城墙超过二十米高十米宽，简直像走在神的宫殿中一样。 　　守城门的是两个牛族兽人，他们四肢躯干变化的很到位，肌肉发达身躯健壮孔武有力，偏偏脑袋还是牛的样子。一双铜铃般的牛眼瞪着来往的每一只兽人，不时喷出鼻息，额头的双角晃来晃去。 　　林絮第一次来时下意识以为自己看到了牛头马面，这如果要拍电影，都不需要做什么特效了，直接真身上阵都行。 　　进城的人不少，像他们这样拉着一板子货的倒是没几个。 　　虽然出门的早，可因为路途遥远，这会都已经半上午了，好摊位一个不剩。 　　轮到他们进城时，牛头兽人一伸胳膊，一条长长的电棍拦在面前。 　　林絮主动交了两个人的入城费，足足两百兽币。 　　要知道卖出一斤小青菜也才一兽币，要赚到两百，至少需要两百斤青菜才行。 　　这个世界并不使用纸质货币，全都是电子货币，每个人都可以办一个类似银行卡一样的储币卡，很小，可以贴附在皮肤上。 　　也就流放星有这种东西，外界每个人都有个人终端，所有操作都能在个人终端上实现。 　　林絮还没怎么见过个人终端，据说可以直接植入在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哪怕眼睛里都行。 　　流放星的高科技已经让她挺惊叹了，可每次听到外界的消息，她都无法想象，那里的科技究竟发达到了哪种地步。 　　跨过宽阔无比的城门，两人终于进了城内。 　　时间不早，没有太多时间逛，林絮转个方向，直接带着球球去了集市。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流传下来的传统，每一个城市都有专门的集市，集市每一周开放一次，一次持续两天。在这两天中，任何兽人都可以申请来摆摊，不管什么物品都可以卖。 　　林絮听说是最初是从一个叫做巨岩星的星球兴起来的，后来传遍了所有星球的城市。 　　那时候这世上还没有兽人这一说，只有开智动物和普通动物之分，所有动物都非常巨大，比现在还要大上一倍。 　　后来突然有一天，开智动物们破译了能变成人形的关键，这才形成了现在的兽人社会。 　　听达叔说，几千年前衍兽帝国的皇帝一直是猫族。直到后来有幻想种出现，才改变了这种现状。 　　这世上大部分兽人都只是普通动物，顶多力气大了点速度快了点，不借助外力，难以突破自身限制，陆地动物无法飞行，水生动物也无法长久在陆地生活。 　　可幻想种不一样，他们天生就拥有极其强大的能力，不依靠外力就能飞天遁地。 　　如今衍兽帝国的王族正是一群幻想种，也是最强大的种族，龙。 　　林絮从听说这个种族时就心潮彭拜，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和激动。 　　华夏人一直自称是龙的传人，对龙的崇拜和向往根植于骨血中，谁不想看看龙究竟长什么样。 　　可流放星无法连接上外部星网，就算能连接她也接触不到。 　　但据达叔的描述所知，这个世界的龙都长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尾巴极长。 　　当林絮问及龙是不是像蛇一样身体很长很长的时候，达叔茫然地瞅了她好一会。 　　“长倒是挺长，但怎么像蛇了，那还能看么？哪有龙长成那样。” 　　林絮一颗对龙向往的心情破碎了一半。 　　大约像西方龙一样，是长着翅膀的大蜥蜴吧，那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华夏人心中龙的歧视链就是东方龙一定碾压西方龙。 　　想着自己第一次进城时问出的无数个蠢问题，林絮轻声给球球讲解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说到龙时，球球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 　　它缩了缩鳞片，决定打死也不要说自己真正的种族。 　　沿着城门拐几个弯就到了集市附近。 　　现在不是七日大集，人不算多，除了大集，这里平日也是开着的，就租给像她这种来卖货的人。 　　让球球守着一板东西，她飞快绕着集市转了大半圈，好位置都已经被占尽了，现在只有边角偏僻的小摊位还空着。 　　边角位置价格不比外面便宜多少，人大多不会往那边去，但来晚了也没办法。是的，租借摊位还是要掏钱的，一天二十兽币，包月是两百，但不包括大集。 　　林絮跑回来时，见球球正紧张地靠在悬浮板旁边，绕着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别人把东西偷走一样。 　　看到林絮回来，它瞬间滚过来，伸出短粗的爪子抓住她的衣角，小声道：“人好多。” 　　林絮牵着它跳上悬浮板：“别怕，没事的。” 　　摊位对别人来说很小，照她看来却很大了，一米五的板子都能停得下。 　　不用卸货，只要把板子放在摊位上就好，掀开盖着的布，下面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码着，直接就能开卖。 　　林絮把球球按在摊位后：“你在这休息一下，跑这么久该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球球晃晃身体：“不渴，你喝。” 　　它头次来这种地方，见识这种场景，对四周的一切都非常好奇，身体一直转来转去没停。 　　因为位置偏僻，他们右边没人，左边倒是有个同行。 　　那摊主是只兔子，长得很可爱，圆溜溜的眼睛，鼻子小巧嘴巴小巧，头上顶着一对又长又白的大毛耳朵，眼睛红彤彤的，笑起来有对兔牙。 　　裙子下偶然能看到一颗白色绒球，可能是尾巴。 　　她卖的是兔毛织品，有大块的兔毛毯子披风，还有些兔毛戳出来的动物，只有巴掌大小，仔细看五官非常精细。 　　林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脑袋伸过去张望时，突然发现兔子身边还趴着一只动物，那动物是黑色的，长得油光水滑，额头一道竖起的尖角，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动物突兀地拍起了翅膀。 　　林絮这才发现，这竟然是只独角仙，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独角仙。 　　兔子摸了摸独角仙的翅膀，转过头对她笑了笑。 　　“你好，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是我的伙伴金角，它有点害羞。” 　　“你好，它很特别。” 　　林絮还是头一次见到带着独角仙的兔子，不由有些好奇。 　　兔子拧开一个瓶子给独角仙喂了些树液，跟她解释道：“我是听老人说，我们有个兔族祖宗身边总是带着一只独角仙，我觉得特别酷，所以也交了只独角仙朋友。金角的力气可大了，我这些东西都是它帮忙背过来的，还省了买悬浮板的钱。” 　　林絮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眼球球。 　　球球也正看着那只独角仙，听到它帮忙运输物资的时候，它有些委屈又不屑地哼哼了两声。 　　其实它也可以的，它的力气也很大。 　　林絮好笑地摸了摸它的鳞片：“你也很厉害的。” 　　球球往前滚了滚，硬是挪到她和兔子中间，不知道是要护她安全，还是为了挡住她的视线。 　　它挪过来后，隔壁的独角仙有要飞起来的架势，发出吱吱的叫声。 　　球球也不甘示弱地哼哼出声，两只像是比赛一样，嗓门一个比一个高。 　　兔子和林絮对视一眼，无奈一笑，伸手把身边还在狂叫的两只压了回去。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你这青菜看着很新鲜，我正打算收摊后买一些回去，怎么卖？” 　　“两块一斤。” 　　在外面是一块一斤，进来后翻了一倍，其实并不算贵，因为这里普遍都要超过三块了。 　　兔子摇摇头：“还是按照这边的统一价吧，给我来十斤好了。” 　　林絮看中了她做的兔毛毯子，看上去非常柔软，可以铺在球球窝里睡觉时用，夜里温度低很冷，现在也没有给它准备被子或是床具。 　　“这个毯子……” 　　“这个八十，再送你一个玩偶。”兔子将毯子连同一个兔子造型的小兔毛毡一同递了过来。 　　林絮给她转了钱，捏着小小的兔子玩偶放在球球面前。 　　“这个送给你。” 　　球球瞅着着毛茸茸的小东西，伸出小爪子捧着左看右看，这小玩偶也就它爪子大小而已。趁着林絮没注意自己，它将鳞片悄悄打开，露出一张满是尖牙的嘴。 　　玩偶脑袋整个被塞进了嘴里。 　　味道一点都不好，扎嘴，它呸呸了两下。 　　林絮回头看到这一幕，差点叫出声，赶紧上前把玩偶拉出来。 　　“这个不能吃，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拿吃的。” 　　球球晃晃身体：“味道。” 　　林絮诧异，什么味道，玩偶有味道么？她放在鼻端闻了闻。可能是被球球咬过，现在玩偶上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其他什么都没闻到。 　　球球小小声地道：“要留下味道。” 　　说着它伸出爪子托住林絮的手，将玩偶往她嘴里推，一双小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这是要她也咬两口玩偶？ 　　面对着沾满口水和牙印的玩偶，林絮：“……” 　　可以，但没必要！ 第14章 　　最后林絮还是屈服在球球吧嗒吧嗒的眼泪之下，咬了下兔子玩偶。 　　当然没有真咬，只是口水沾了一点在上面。 　　球球瞬间收住眼泪，双目亮晶晶地张开鳞片将玩偶塞进鳞片下收藏了起来，接着美滋滋地转了一圈，时不时发出高高低低的哼哼声，像唱歌一样。 　　林絮停了一会，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意来。 　　因为位置偏僻，摊子铺开许久也没有什么客人，偶尔有一两个想买青菜的，问了价格挑挑拣拣一会又摇着头走了。 　　林絮觉得自家的青菜相当新鲜，这可是用球球眼泪浇灌出来的，摘下来后放到现在也依旧像是刚摘下来一样水灵，上面的水珠都还在。 　　没有生意，她就和球球并排坐在一起，仰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城内并没有规定一定要以人形行走，因此时不时就能看到不少动物经过。 　　动物实在是太大了，每只过去都要仰着头，球球也仰着头，露出来的眼神里充 　　满了羡慕和希冀。 　　看着看着，前方出现一个乘着最新款悬浮板的兽人，这搜悬浮板前后都放满了笼子，而笼子里，关的全都是人，看着小小的，只有五六岁样子的小孩子。 　　“卖奴隶了，低价出售，三万一只，量大优惠。” 　　悬浮板缓缓开过，笼子里的孩子眼神麻木地缩在一角。 　　林絮瞬间惊愕，惊愕过后就是愤怒，她将手死死握成拳，尽力克制住身体不让自己做出什么傻事。 　　能这么公开买卖兽人的，背后都有纠缠不清的势力，她得罪不起。 　　虽然一直听说有这种事，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 　　旁边的兔子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仍旧老神在在地戳着手中的兔毛，头也没抬一下。 　　等到买卖兽人的悬浮板飘远了之后，林絮凑过去轻声问：“为什么会有公开买卖兽人这种事存在，没人管么？” 　　兔子放下手里的兔毛解释道：“如果丢掉的话，它们活不下去的，被买卖还有口饭吃。没人愿意当慈善家去免费救助他们，在这里更不可能。这种买回去不是当奴隶，而是当宠物养的，如果遇到的主人家好，说不定能长大获得自由。经常有这种事，你习惯就好。” 　　林絮深深吸了口气，走回球球身边，伸手抱住了它。 　　球球不明所以也伸出小爪爪回抱住了她，说是回抱，其实就是抱住了她的手，还特别小心地张开指缝，没有让尖利的爪子碰到她。 　　看着球球可爱的动作，林絮激荡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做什么，就只能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内心里更加期盼，将来能有一天可以离开这个野蛮的地方。 　　时近中午时，他们的摊子终于开张了第一单生意。 　　那是个走路相当优雅又高冷的男人，他边走边随意扫视，只是闲逛一般，在看到球球时，他拢成拳头的手猛地松开又收紧，像是痒痒了一样，指甲在掌心挠了挠。 　　随后他向朝摊位走来，瞥了眼摆的青菜和炸猪排，就指着立在后面的球球问道：“这个怎么卖？” 　　这是今天第二个想要买球球的人了，林絮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生意一直不好，都是因为卖错了商品？ 　　“抱歉，这个不是商品，不卖。”她直接拒绝道。 　　球球愤怒地朝他张开鳞片威胁了一番。 　　男人失望地磨了下手指。 　　林絮发现他身上没有什么动物特征，是个变化很完全的兽人。 　　“这是什么东西？”不甘心地又看了球球一眼，他终于放弃了，转而看向那堆炸猪排来。 　　林絮早早就弄出来一个小盒子放试吃品，还小了些小小的签子供人取用。 　　“这是蜂蜜猪排，您可以试吃一下尝尝味道。”见有生意可做，林絮进入销售模式，插起块肉热情推销起来。 　　男人嫌弃地看了一会，还是接过尝了一口，吃完之后它的瞳孔瞬间变成了一条线，像某种冷血动物。 　　“喵唔，味道还不错，给我来点，怎么卖？” 　　林絮本来正在紧张，一听到这声猫叫，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这竟然是只猫。 　　此时再看男人的模样，一头飘逸又顺滑的金色长发梳到脑后，浅绿色瞳孔，看得出来在尽力保持身材了，走路时一直在收腹。 　　林絮都能脑补出他动物时的模样了，这很可能是只橘猫，想想橘猫的食量和体型，她就感觉大生意要来了。 　　“十五一斤。”她道，“鉴于您是我们今天第一位客人，可以享受特殊折扣，十块一斤。” 　　男人愣了愣，又插起一块试吃品塞进口中。 　　球球见他多吃了一块，瞬间哼出声，相当不高兴的样子。 　　林絮赶紧揪住鳞片将它拉回来，手从背后拍着它的身体安抚住了它。 　　“这炸猪排配方是我经过十几次配比改良过的，外焦里嫩酥脆香甜，这口感您也尝过了，地道吧。整个卡兹城您都找不到第二份这种口味的了。”几年摆摊下来，林絮也能面不改色地跟客人胡吹海夸了。 　　男人有些心动：“来五斤，不，十斤吧。” 　　“好嘞，这就给您称，吃的好您再来啊。” 　　买毯子的钱算是赚回来了，林絮看着储币卡里的余额露出个笑容来。 　　许是有了个好开头，接下来一段时间，又陆陆续续有不少兽人过来买猪排。 　　就如香娜所说的一样，她做的炸猪排味道非常不错，前头一个人买了几斤刚走，没多久又折返回来多买了十斤。 　　野猪份量太大，林絮忙活一天做出来的足有百来斤，卖到午后也还剩下大半。 　　看来今天想要卖完有点悬，林絮拿出提前准备的午饭跟球球分吃。 　　卖东西时，除了第一位多吃了块试吃品惹得球球炸鳞片之外，它都一直老老实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偶尔转转身体观察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不适应，午饭它吃的比平日还少，只吃了两口喝了一点水就摇头不吃了。 　　最让人诧异的是，吃东西时它特地将脑袋滚到了身体最下方，怕被人看见一样，偷偷地把鳞片打开，立在两侧，嘴也不伸出来，只露个小缝往里塞东西。 　　林絮疑惑地跟着它一同蹲下来，凑到它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有人。”球球也小声回答。 　　“你怕被人看出来你本体是什么动物？” 　　球球立即将鳞片合上，盖住自己的脸， 　　更加小声地道：“嗯。” 　　说完还哼哼了两声，也听不出来是害怕还是害羞，但那一声更像猪叫了。 　　“放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你现在裹得很严实。”她安慰道。 　　球球放心地将脑袋又滚到了上面，露出双小眼睛继续观察四周。 　　午后人更少了些，街上稀稀落落地没几个人在行走，其他摊位的摊主干脆往摊位下一缩，睡觉去了。 　　隔壁的兔子也在摊位两侧立起了一块布，连带着摊位一起挡住了，也看不出来她在里面干什么。 　　林絮好奇地探头看了一会，闻到一股类似青草的味道。 　　没多久，兔子挡起的布放了下去，而她身边的小箱子里则多了些乒乓球大小的暗绿色圆形物体。 　　林絮：“……” 　　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之后，她整个人都快要挤到球球身上了。 　　那是兔子屎。 　　再次感受到了与兽人的思维差异，林絮老老实实地不再乱看。 　　正在这时，街角拐过来一只健壮的牛头兽人，手上还拎着一把跟守门一样的长棍，可能是刚换下来的守门人。 　　这只牛头兽人出现后就径直朝她的摊位走来，手里的棍子在两样东西上翻来翻去，漫不经心地问道：“东西怎么卖的？” 　　“青菜三块一斤，炸猪排十五一斤。菜都是新货，味道鲜嫩，没有用过农药也没生过虫子，您可以尝尝看，先尝后买。” 　　牛都是素食动物，她没怎么介绍炸猪排，没想到这只牛看都没看青菜一眼，偏偏捏起一块猪排吃了起来。 　　吃完后他点了点头：“嗯，还可以，一块一斤是吧，给我来五十斤。” 　　林絮瞬间就呆了，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她这是遇上明抢的了？ 　　“您是说，一块一斤？这肉都……” 　　“怎么，一块一斤你嫌多？那再折半也行。赶紧的，我刚换班累死了，你想我带兄弟一起来？”牛头人说着语气已经不耐烦了起来，棍子在手里晃了晃，一道道电光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周围摊主都朝这里看来，却没一个人开口说什么。 　　球球猛地朝前滚去，没有像先前一样炸鳞片，反而很直接地就打算上去冲上去攻击。 　　林絮知道它很生气，她也很生气。 　　从前跟着达叔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事，那时候达叔的做法是塞钱息事宁人，不正面对上，事后再找人私下里解决，翻倍将钱拿回来。 　　可她又有什么资本可以事后找人算账。 　　眼见她还不说话也不动，牛头人有些怒了，棍子劈头就要甩上来。 　　球球呼哧呼哧喘着气，站在它身边的林絮隐约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又说不清楚，不像腥味也不像香味，闻着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她摸着球球的鳞片努力安抚住它，视线一直盯着牛头人的脸和脖子。 　　一般天生半兽人无法化形的部位，同其他部位的皮肤衔接过渡的都很自然，这一只却有点古怪。他一直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一样。 　　何况牛就算从素食改吃肉了，也不该看都不看青菜一眼。 　　眼睛转了下，林絮松开球球绕到摊位前，满脸堆笑地道：“要什么钱啊，你想吃多少都行，我这就给您装。” 　　说着拿出袋子开始装肉。 　　而就在牛头人放松时，她猛地转身抬手，五指倏地抓住对方脖子处，狠狠向上一扯。 　　一个造型逼真的头套掉了下来。 　　林絮：“哦豁。” 第15章 　　头套突然被人扒下来，牛头人慌了一下。 　　说牛头人不合适，因为头套下面也是张动物的脸，是只狗，脸黑黄相间，斑斑点点，看起来有些恶心。 　　他呼哧呼哧地喘气，瞪着一双眼，手里的棍子啪一下重重朝林絮砸去。 　　球球不知何时滚了出来，一球将他砸倒在地。身体还相当有弹性地抬起来，又重重压在狗头人身上。 　　“打死你！”球球一边压一边恶狠狠地道。 　　林絮感觉狗头人都要被它给压出血来了，趴在地上口吐白眼冒金星。 　　她捡起棍子道：“球球，轻一点，别压死了。” 　　球球哼哼两声，在下落时伸出来的爪子插进狗头人背上，弹跳起时，爪子又快速收了回去，没有血出现，但是狗头人惨叫了两声。 　　这声音没有先引来城卫，反倒引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林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从天而降，接着一只鸟落地成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香娜。 　　林絮将手里的头套晃了晃，又指了指已经快要昏过去的狗头人：“他冒充城卫来打劫，被我识破了。” 　　说完她拉住还在做弹跳运动的球球，免得它真把人给压死了。 　　没想到香娜比她想的还剽悍一点，上前一脚踩在狗头人背上：“冒充城卫是要被拖去地下狩猎场当猎物的，我现在就把你扔给他们。” 　　“别，不要。”狗头人虚弱地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说完就要跑。 　　球球挣脱林絮的手，滚过去又拦住了狗头人的去路，细声细气地道：“赔钱。” 　　林絮顿时喷了，它竟然还知道赔钱。 　　狗头人心痛地摸出身上的储币卡，不知道转了多少钱过来，哭丧着脸：“没了，真的一点都没了，放我走吧。” 　　球球又是一屁股撞上去，这才松开他。 　　狗头人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林絮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多了些担忧。 　　这明显就是个混混，小鬼难缠，就这么放他走，不定下次再进城还会出什么事。 　　如果他死掉…… 　　这么想的同时，林絮心里猛地一惊，自己竟然会生出这么阴暗的想法来，才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年而已，她就已经不把人命当命看了，这样跟那些草菅人命的兽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收回心神，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转而看向突然到来的香娜。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知道你每个月都要来城里一次，在城外没见到你，就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来了。这是你的摊子，天啊，竟然有这么多蜂蜜炸鸡！”她用翅膀捂住嘴，就差扑到猪排上去了。 　　球球没见过她，赶紧滚过去，直接堵在了她和摊位中间。 　　香娜的动作被打断，她后退两步瞅着球球，讶异道：“这，你什么时候养了只犰狳？” 　　终于不是猪了，球球对香娜的好感瞬间从负一百升到负十，依旧没有从摊位前挪开，却也没有对她张开鳞片。 　　“哼哼。”它发出叫声。 　　下一秒，香娜改口：“啊，原来不是犰狳，而是一只猪！” 　　林絮：“……” 　　林絮真怕球球当场哭出声，赶紧捂住了香娜的嘴：“不是，它就是犰狳不是猪，你别认错了，这不礼貌。” 　　她也不知道球球到底是什么，犰狳总比猪好。 　　“对不起。”香娜很爽快地道歉。“没想到你会养宠物，还这么怪异，我头一次见人养犰狳。” 　　“恰好遇到，我们投缘就养了。我给你准备了炸猪排，本打算收摊后带给你的，既然你来了就先给你吧。” 　　说着从摊位后将特地留给她的那份拿了出来：“这是猪肉不是鸡肉，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尝一下吧。” 　　“味道一样好。我们今天休假，我还有同族朋友一起过来，他们早知道你的手艺好，这次一定能把你这些给包圆了。” 　　说着天空呼啦啦地飞来一群响蜜鴷。 　　这些响蜜鴷变成人后几乎个个都保留了鸟类特征，还有一个只有脑袋和双手变成了身形，其他部位仍旧是鸟的模样。乍一眼看上去简直像见到了山海经中的怪物一样，令人感到强烈不适。 　　林絮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异样，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早就从香娜那里尝过你做的东西了，想买都没地方买，这次得多买点。” 　　“这个也好好吃，太香了，我要多买点带回去给我孩子。” 　　“我也多买点。” 　　十几个响蜜鴷一人买了十来斤，没多久所有的炸猪排就被全部分光了。 　　隔壁一直关注着这里的摊主们见到这情况都诧异不已。 　　买完了东西，香娜也没有停留太久，他们集体放假后要要一起回族内。 　　“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城里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带大家来买。我看他们都想提前预定了。” 　　林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唯一的困难就是，食材来源，不是每天都有野猪撞上来，买食材又不划算，成本太高。 　　“我考虑一下，下次见。” 　　因为都是熟人，猪排全都按照十兽币一斤来算，这一下进账了上千兽币。但当林絮查看自己储币卡时，却发现里面竟然足足有近三千兽币。 　　原来那只狗头人还挺有钱。 　　今天这一趟可算是收获不菲，林絮兴奋地一跃趴到球球身上，抱着它滚了两圈。 　　球球懵了一会，有些害羞地哼唧一声，伸出小爪爪拉住她的衣服。 　　“我们有钱啦，再买一个小时咱们就收摊血拼去，我有好多东西想买！”林絮道。 　　球球疑惑地问：“血拼？你流血了？” 　　身体一滚，林絮就从它身上掉了下来，它努力伸长手去扒拉林絮的衣服，发现爪子太短够不着之后，干脆打开鳞片直接上嘴。 　　林絮第一次知道，原来它的嘴伸出来竟然有这么长。 　　可能是为了将嘴伸出来，球球的脸没像从前一样完全隐没在鳞片下，竟然露出了大体轮廊。 　　小小的眼睛，鼻子和嘴上下挨在一起，鼻孔有点大，嘴很长，整张脸都布满鳞片，靠近身体的部分，鳞片上还有一些凸起的尖刺，疙疙瘩瘩。 　　嘴巴能张很大，里面全都是细细密密的尖牙。偏生眼睛又很小，只有两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约莫是额头的位置，和脸颊后一样，也有两块疙疙瘩瘩的凸起。 　　胖倒是不胖，怎么说呢，很丑，非常丑，非常非常丑，是那种无法言说无法形容令人震撼的丑。 　　若是在跟球球熟悉起来之前见到这样的脸，林絮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拔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可能嘴里还会喊一句鬼啊。 　　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球球也楞了一下，它很快反应过来，直接收回五官，鳞片一秒关上，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身体都在发抖。 　　细弱的啜泣声响起，地面很快蔓延出一片水。 　　林絮确实是被震撼了一下，但她知道球球是什么样的球，知道这张皮囊下有怎样善良又脆弱的心。 　　她过去抱住球球，凑到它身边轻声道：“球球，别哭，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你看你的鳞片，光滑细腻有光泽还很坚韧，像宝石一样闪光，你缩成的球也是最圆的，哭的时候眼泪边有彩虹出现，我还是第一次见，真的特别漂亮。” 　　球球抽噎着问：“真，真的么？真的好看？” 　　“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人。” 　　球球慢慢止住眼泪，但仍旧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哼哼，听上去可怜又可爱。 　　林絮感觉自己像抱住了个超大的玩具娃娃一样，使劲在它鳞片上摸了摸，别说，这鳞片真的又温润又细腻，如上好的陶瓷一样，摸着一点都不刮手。 　　摸了一会她凑到鳞片上亲了一下。 　　球球原本还在哼唧的声音瞬间被扼住了咽喉一样突兀地停住了。 　　“你，你你！” 　　林絮感觉自己摸到的地方温度在火速升高，鳞片都有些烫手了。 　　“你怎么了？”她问。 　　“你怎么那样！”球球的声音都在颤抖了，又带上了哭腔。 　　林絮反应过来，这是被自己亲一下害羞了。 　　它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反应。 　　她是真的不在意球球的长相，她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它从前会遇到那些不开心的遭遇，可能也与身材和长相有关。 　　不仅是人会以貌取人，动物更是以貌取人到了极限，自然界中大部分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华丽道不行的几乎都是雄性。 　　难怪球球会这么自卑。 　　林絮眨着眼，故意道：“你是说我亲了你？可我喜欢你就想亲你啊，你这么可爱，我没忍住。” 　　“谁，谁可爱了。那也，不能亲亲，不能这样。”球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不出来了，又嘤嘤哭出了声，整个球都害羞极了。 　　此刻它的鳞片黑中透出了点红，温度再高点，都能做烧烤了。 　　“那应该哪样？” 　　“就，这样就好了。” 　　球球慢吞吞地伸出小爪子拉住了她的手。 　　林絮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微笑。 第16章 　　不能过多欺负老实孩子。 　　林絮深知这个道理，只逗了一会就松开了球球，没让它再继续烫下去。 　　青菜卖到下午，陆陆续续卖出去大半。 　　只是买青菜的怎么看都像隔壁那些摊主们，真正路过有意愿买的反而少。 　　会待在角落摊位的都跟她一样，家住在很遥远的地方，实力普普通通没什么后台，靠卖点小东西赚钱换点生活必需品。 　　估摸着是觉得她不好惹，想讨好她吧。 　　林絮也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只要东西卖出去钱拿到手就行了。 　　眼见着夕阳西斜，还有一两个小时就到收摊时间了，她干脆也不卖了，直接将剩下的东西收拾一下打包。 　　“球球，我们去逛街吧！” 　　没了一板子食物，球球勉强可以坐上悬浮板。 　　林絮老早就计算好了要买什么东西，手里稍微有一点钱之后，她立即直奔店铺而去。 　　最先去买的不是维修屋顶的工具，而是铺地的，家里现在被球球眼泪浇灌之后，野草长得比外面还旺盛，最近将野草连同先前铺的东西全都挖掉了，地面剩了一片泥，很狼狈，她连屋子都不太想进，倒是球球竟然诡异地没有太嫌弃。 　　城里的店铺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落后，反而装修的相当高档，科技感中又混合了说不出的原始野性。店铺外还有各种立体投影，在放着飞船机器人星空等大场面。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简直想坐在这里看一天。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是迈入了星际级的高科技世界。 　　她放好悬浮板拉着球球要往里走。对这种亮堂堂还有很多反光的地方，球球很是抵触，站在门前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林絮反应过来它在犹豫什么，于是道：“那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快去快回。” 　　球球嘤嘤了一会，在她迈步进去时，伸出小爪子扯住了她的衣角，看着是要一起进去的样子。 　　林絮朝它伸出手：“你牵住我的手，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别怕，一切有我。” 　　“嗯。”球球小小声地应了，果然将视线放在了她的后脑勺。林絮来到这里后就没剪过头发，头发长到腰，开始也没有洗发水，只能用清水每天洗，发质倒也还好，为了方便，经常用一根布条绑成马尾辫。 　　辫子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球球的身体也跟着一晃一晃。 　　晃了一会，视线不小心落到其他地方，这店里每个区域的地面装修风格都不一样，有泥地草地也有木板石板，此时他们站的地方竟然是镜子，脚下全都是会反光的镜面。 　　球球瞬间就从地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它缩了一下，将自己紧紧贴在林絮后背上。 　　店里人不少，各种兽人来来往往的，经过时都会看他们一眼，重点是看球球，因为它不太能从外观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大家都很好奇。 　　球球不希望自己在人前哭出声，很努力地憋着，憋到眼眶里全是泪水，身体也有些抖。 　　林絮正在跟老板讲价，她进来就直奔绒草地毯而去，这地毯跟前世的地砖一样按照面积收费，要将家里铺满，至少得需要两千兽币，她犹豫到最后决定只铺球球屋里的，其他屋子都铺最便宜的木地板。 　　付过钱之后，林絮才注意到球球情况不太对，她心里有些愧疚，拉着它赶紧走了出去。 　　“很不舒服么？” 　　“没有。”嘴上说着没有，眼泪却掉了下来。 　　它其实已经接受自己这幅丑陋的样子了，毕竟也看了这么多年，只是眼泪总是不受它自己控制。 　　滚了一圈，它将脸压到身体最下方，这样哭的时候眼泪就不会落到身上被看见了。 　　林絮看着地上的水叹了口气，这只笨猪，这样更明显了。 　　“别哭，再买些调料和日用品咱们就回家。我知道一种专门用来清洗鳞片的香波，可香了，洗完后你也会变得香香美美的。”她从兜里摸出一条毛巾给它擦了擦，又将地面的水痕也都给擦掉，之后扶着它的身体转过来。 　　球球泪眼朦胧地看她，抽噎着道：“好。” 　　装好一捆地毯，一人一球手牵手去买了做饭用的调料和洗漱用品，又去买了修屋顶的工具和锄头。 　　林絮还顺便给球球买了个球型的随身小壶，这壶倒不是用来装水喝的，而是，接眼泪用的。 　　球球相当开心地将壶斜挎在身上，为了绳子不掉下去，它滚动时都小心翼翼的，还特地竖起两片鳞片勾住绳子不掉下去。 　　“好了，我们回家。” 　　来时装了满满一板子东西，回去时依旧是满满一板子。 　　等从城里离开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路了，等到家估计很晚了。 　　晚上比白天危险，林絮抓紧时间往回走。 　　球球依旧跟在旁边滚，怕把小壶甩出去，它很不舍地塞到林絮手里让她帮忙拿着。 　　这次一路上都没有休息，紧赶慢赶，到家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八点了。 　　林絮到家后一刻也没停地开始收拾，球球则躺在院子里休息。 　　“累坏了吧，你先休息会，我现在做饭。”林絮说了一句，说完又进了厨房。 　　球球在地上躺了一会，仰头看向朦朦胧胧的月亮。 　　流放星虽然各方面都不好，但环境是真的好，晴天夜晚能清晰地看到大片星河，最大颗的星星足有乒乓球那么大。 　　它盯着其中最小却又最亮的那颗出了神，这颗星星远在不知多少光年之外，是整个衍兽帝国的首都星，每个兽人都向往的地方。 　　但却是它的噩梦，回想起来也只有一片灰暗。 　　“吃饭了。”林絮的声音响起。 　　球球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晚饭很简单，只煮了些红薯玉米粥和两块巴掌大的肉饼。球球啃了一块玉米一块红薯就不肯继续吃了。 　　林絮想叹气：“不饿么？吃太少跟不上营养。” 　　球球往后滚了滚，坚决拒绝再吃。 　　林絮道：“那明天开始我陪你一起减肥，我们一起努力。” 　　球球看向她的眼睛，林絮的态度像往常一样，话语里只有关切和鼓励，绝没有其他隐含的嘲讽贬低和厌恶。 　　它哼哼两声，声音越拖越长，最后又哭了起来，这次不是无声的哭，而是很大声的，像是受了很多委屈一样，猪叫声无比响亮。 　　它一边哭一边将新买的壶举到眼前，眼泪就这么吧嗒吧嗒地往壶里落。 　　林絮听得出来它的委屈，上前抱住它轻轻拍了拍，叹道。 　　“这么爱哭，等长大了可怎么办啊。” 　　球球嗝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哭的更伤心了，简直就是嚎叫，它边哭边道：“长，哼，长不大的。” 　　林絮没听清楚，耳膜被猪叫震得都快聋了，她仰起头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我，昂昂昂，我长不大了，永远都，长不大了，我没用。”它哭到不停打嗝，伤心到了极致。用来接眼泪的小壶很快就满了。 　　它拧上壶盖，抽泣着拽住林絮的手：“这个，满了。盆。” 　　林絮还惊讶在它说自己长不大这件事上，不知道是哪个大人在忽悠它，果真是小孩子，连这个都信。 　　她忍不住好笑又好气，接过小壶，进屋端了个盆出来。 　　球球主动端起盆放在自己眼前，就这么对着盆继续哭了起来，眼泪落在盆里像大雨一样。 　　林絮没觉得好笑，而是看着它很认真地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兽人会永远处在幼年期，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变得强壮又高大。还有啊，不要说自己没用，你看你不仅帮了我很多忙，还救了我的命，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兽人了。” 　　球球泪眼朦胧地跟她对视着，慢慢就愣住了，连眼泪都忘记流。 　　“最厉害？” 　　“对啊，最厉害了。”林絮点点头继续道，“在这个地方，你是完全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哪怕失败了也不用怕，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重新来过。” 　　林絮不知道球球能不能听懂这些，不管它从前遭遇过什么，从它落进院子里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孤独的一颗球了。 　　“可……”球球从出生起就没有人对它说过这样的话，不是没听过，而是它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它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并且越来越错，很多人想把这个错误抹掉。“可是，我不行。” 　　林絮握住它的爪子：“没有可是，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球球看着她，头一次有了想笑一下的冲动。 　　它试着裂开嘴，一口细密的尖牙露出来，嘴角几乎咧到耳后，笑的很丑。 　　林絮也笑了起来，笑的比它还要夸张，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一人一球笑得像傻子一样。 　　可是今晚的风很温暖，今晚的星星也很明亮，让两个傻子忍不住笑了很久。 第17章 　　两个小傻子手牵着手回了屋。 　　球球哭了太久，林絮很怕它会失水，倒了一大碗水放在它面前。 　　“喝一点吧，我加了一点点盐，你哭得太多，需要补水。” 　　球球勉强喝了两口就拒绝了，将碗推到她面前：“你也喝。” 　　林絮尝了下，感觉咸咸的，可能是盐加多了，不怎么好喝，她尴尬道：“好难喝，下次不放盐了，咱们放糖。好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这一夜林絮都睡得非常安稳，没有被惊醒也没有做梦。 　　然而就在她睡着后，原本应该躺下的球球却突然从自己的浅坑里爬了出来，这次它没有走窗子，非常光明正大地打开门滚了出去。 　　它速度极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看那方向，竟然是朝卡兹城去的。 　　向来警惕的林絮对此全程不知，翻了个身依旧睡得香甜。 　　清早起来时，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她下床后第一时间先到球球房间看了眼，它还窝在浅坑里，呼噜声一阵赛一阵，尾巴尖从身后露出来一点，随着呼噜声一晃一晃，像只猫一样，异常可爱。 　　林絮手痒了一会，最终没有打扰球球睡觉，转身去准备早饭了。 　　球球在她离开房间门口后，尾巴停止晃动，呼噜声也跟着停住了，它悄悄打开鳞片朝外看了眼，飞快地将被压在肚皮下那几块鳞片上的泥土给蹭干净，这才闭上眼睛继续睡。 　　因为球球无比注意身材，林絮做饭时特地注意了一下，要少油少盐，蔬菜水果肉蛋全都有，尽可能在自己能做到的情况下让它吃的营养一些。 　　“这个是鸡肉，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用薄饼卷上，里面放了一点青瓜丝和青菜。我做的很小，一口就能吃完，你看。”她说着把一个卷好的鸡肉卷递过去。 　　球球好奇地看了两眼，这种吃法也是头一次。 　　它用爪子缝隙艰难地抓住饼，结果因为手太短，卷饼很快就散了，面前掉了一地。 　　这次它难得没有哭，只是默默地缩回爪子，低头伸嘴，一点点将掉下去的食物都吃掉了。 　　林絮诧异了片刻，它今天有点反常，竟然没有哭。 　　诧异后才反应过来这种吃食对它来说很困难，慌乱地上前：“对不起，是我没想周到，掉的别吃了，我重新卷。” 　　球球乖巧地嗯了一声，小爪子放在身前，等林絮重新卷好，正准备伸爪时，卷饼竟直接抵到了嘴边。 　　林絮边喂它边道：“下次不做这个了，今天早上就先凑合吃一下。啊，张嘴，我喂你。” 　　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对待，球球盯着到嘴边的食物，震惊的嘴都忘记张了。 　　竟然，竟然喂它！ 　　它们一族一直以来的教育就是独立，从被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不能依靠旁人，更别说被喂饭这种事，如果学不会捕猎，就只能等着挨饿。 　　林絮其实就是下意识将它当做了小孩子，孩子小的时候吃东西都要喂，何况今天还是特殊情况，她并没觉得自己的行为会给球球造成多大冲击。 　　“不，不行！”球球紧张地道。 　　林絮不解：“什么不行？” 　　“不喂，我自己吃。”它说着张大嘴，一口就将肉卷给完全叼进了嘴里，接着身体往后一滚缩成一团。 　　林絮笑了笑：“喝点水，今天是蜂蜜水。待会我们出去运动一下。” 　　球球并没有将肉饼咽下去，在林絮收拾碗碟的时候，滚到篱笆旁边，平日看起来又短又笨拙的小爪子三两下挖出来一个坑。 　　它将肉卷放进坑里，又飞速填好坑滚到了河边，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林絮从屋里出来时，就见它仿佛一块大石头一样立在山丘上，可能真不是错觉，球球就是比第一次见到时胖了点。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喝口水也会发胖的体质吧。 　　她心里对它抱了十二万分的同情和心疼。 　　“水喝了么？” 　　球球滚回来，喝了两小口，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小爪子有力地挥舞起来：“运动。” 　　“好，但是在运动之前，我能请求一件事么？”林絮仰头问道。 　　球球疑惑地哼唧一声。 　　“我可以看看你，展开后的样子么？”不是缩成球，而是完全舒展开的样子。说完她接着道，“如果这让你觉得不舒服，直接拒绝就好，不用有任何疑虑。” 　　球球紧张地往后滚了滚，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它的鳞片全都缩了起来，就像在害怕一样，原本放在胸前的小爪子倒是没有缩回去，却死死搅在一起。 　　林絮一直都对球球的真正模样感到好奇，但想要看也不全是因为好奇，而是想知道它的真正体型。不然减肥也没有针对性。 　　可看球球正个身体都揪成一团的样子，她有点心疼：“不看了，你别紧张。” 　　球球纠结了一会，发出一声嘤，接着缓缓张开了鳞片，用宛如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道：“可以。” 　　说完又嘤了一声，像是要哭了一样。 　　此时此刻，林絮真感觉自己像是十恶不赦逼良为娼的大恶人。 　　“真的不用勉强。” 　　“不，不勉强。”球球用尽力气说完，漆黑的鳞片有点点红。 　　先是四爪从球上伸出来，接着是先前见过的脸，脸伸出来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它的从脸到脖子处覆盖了细细密密的鳞片，脖颈处似乎还有一圈短短的尖刺。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林絮恍惚觉得球球脖子下面的黑色鳞片闪过一道金色的光，不过仔细看还是黑色的。 　　接着是尾巴，同样覆盖满了鳞片的尾巴自身后甩出，弯成圆球状的脊背拉长拉直。 　　林絮无比感慨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球球的柔韧性实在是太好了。 　　身体拉长之后，它身上再次出现了两片像耳朵一样的圆扇，先前林絮一直以为这是耳朵，但现在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长在背上的，很像两个翅膀。 　　可这翅膀对比它的身形来说也太迷你了。 　　“好了。”球球甩了下尾巴细声道。 　　林絮疑惑地眨了眨眼，这就好了？ 　　这脊背和肚子，也就比缩成圆形时小了一点点而已，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原来这个球真的是实心而不是空心的。 　　现在的球球大概就像个圆球上面伸出了脑袋四肢和尾巴，除了尾巴长能看出来模样之外，脖子和四肢都很短。其实跟之前的区别不是很大。 　　球球挥着翅膀，忐忑地看她的反应。 　　“哎，你的尾巴好帅！”林絮早上就对它的尾巴很垂涎了，现在捧起尾巴仔细摸了摸。 　　这条尾巴上遍布鳞片，上端粗下端细，尾尖还有刺一样的凸起，尾巴拖在地上，就像前世看过的科幻片里的怪兽一样酷炫。 　　球球本来眼泪都快出来了，被她这么一夸，顿时不好意思地晃了下尾巴。 　　“背上是翅膀么？”视线从尾巴上转开，林絮忍不住问道。 　　刚刚还在挥动的翅膀被人注意到之后，瞬间趴了回去：“嗯。” 　　先前林絮觉得球球特别像犰狳，简直一模一样，可现在这双翅膀又让她不确定了起来。 　　究竟有什么动物是这个样子的。 　　这世上出现的幻想种就只有龙凤人鱼。 　　排除掉人鱼，也排除掉凤凰。 　　林絮愣了下，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龙。 　　没这样的龙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要3号入V啦，V后日六，更新时间仍旧是每日零点 第18章 　　没有维持原形很久，球球很快将自己缩回了球状。 　　许是被看到了全貌，它瞧着比之前放松了许多，尾巴尖从身上垂下来，像根绳子一样，时不时晃一下，发出的哼哼声也不再那么细弱，更多了分力量。 　　林絮对这样的改变很开心，她拍拍球球的鳞片：“走，咱们去河边。” 　　不知雨季是不是快要过去了，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早饭过后太阳升高，令人感觉到了一丝夏季的闷热。 　　林絮朝河里指了指：“今天我们游泳，你逆着水往上游，以这里为起点，游到石头那里，一次三圈。游的时候要记得收腹，脊背挺起，前后肢摆动起来。” 　　河水水位没有下去，仍旧很宽也很急。换做林絮，掉下去完全不用挣扎就可以直接放弃了。 　　但球球早就跳水跳出经验来了，直接翻滚进了水里，也不见它做什么，就直接悬停在了水中，比上游的石头还坚固，水不得不绕过它分叉向两侧流去。 　　看到这情形，林絮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游泳可能对它没什么作用。 　　“算了，先试试。”她不是专业教练，也是摸索着陪它。 　　一声令下之后，球球四条小爪子伸出，拨开水如同鱼一样，迅速到达石头边，绕了一圈后回到林絮身边，再次转圈上游。 　　等到三圈结束，也只花了三分钟而已，多一分都没有。 　　“我游完啦。”球球细声细气地道，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像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林絮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圆球。“你也太快了吧。” 　　不是感觉，而是确定，这项运动对它一点用都没，强度太低了。 　　“要不，再游一会？这个距离太近了，你离远点，从那边那边过来。”她指着河下游挺远的地方的道。 　　“好哦。” 　　球球朝下游滚去，林絮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将脚放进河里。 　　河被拓宽后水就变得浑浊起来，偶尔有鱼从她脚边滑过，到近处才被发现。这些鱼还挺大，个个都有两三斤的样子。 　　她想起前两天吃的鱼，咽了下口水，视线盯住自己脚边，兴许今天还能抓一条回去。 　　林絮没注意到，就在她盯着鱼看的时候，上游缓缓飘下来了一节灰色浮木。 　　浮木随着水波起伏，缓缓朝她靠近。 　　哗啦啦，水声一直不停，林絮动了下脚丫，手猛地往下一扑，可惜只摸到鱼尾，鱼很快就滑走了。 　　她遗憾地看了一眼。 　　下游，球球正奋力游上来，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大。 　　林絮朝它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球球加油！” 　　球球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眼见着就要游到她身边来。 　　也正是在此时，球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声音实在是太响太刺耳了，响到林絮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球球在尖叫的同时，身形一转，违反地心引力地从水面飞起，身形猛地撞上前方灰色的动物。 　　砰。 　　又是一声响落在身边。 　　林絮一转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鳄鱼，鳄鱼距离她只有短短两三米，若不是球球及时赶到，只要几秒，她就会成为鳄鱼腹中餐。 　　额上和背上冷汗直冒，她迅速从水中爬起来上岸。 　　刚刚球球为了救林絮，直接撞歪了鳄鱼嘴，鳄鱼的身形从水下露出身形，它实在是太大太宽了，几乎跟河面齐平，整个身体横在水面，长长的尾巴一甩，才刚上岸的林絮瞬间就被击中，重重落进水中。 　　她连求救都没有喊出来，就迅速被水往下游冲去。 　　别看球球来来回回滚的极快，一点阻碍都没有，实际上这河水很深，能把两个它淹没。 　　林絮并不会游泳，她只能憋住气，尽力保留空气，不让自己太快沉下去。 　　可沉不沉并不受本人控制，她的脑海很快掉到水下，只剩了一条胳膊。 　　球球一看到这情形，顿时就疯了，原本缩成一团的身体倏地张开，满口尖牙露出，显得狰狞极了。 　　它极其生气地朝鳄鱼扑了上去，一口咬掉了鳄鱼张开的下颚。 　　爪子使劲一扯，整个下巴直接被抓了下来，接着爪尖直接插入鳄鱼眼睛中，血肉模糊的肉块被拉出来。 　　红色水流迅速朝下游飘去。 　　若是让林絮看到它攻击的样子，一定会愕然。此时的球球跟先前见到的那只说话细声细气会哭会害羞的模样大相径庭，令人胆寒。 　　鳄鱼拼命用尾巴拍打着水面想要反击，可它已经没有机会了，没多久一动不动地横在河岸上。 　　球球立即转身朝下游飞去。 　　水面上已经看不到林絮的身影了。 　　刚刚还大发神威的球球此时发出了小兽一般的悲泣声，它一边哭一边喊着林絮的名字。 　　这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它多余，不嫌弃它胖也不嫌弃它丑的人。 　　它才刚刚明白什么叫开心。 　　它觉得都是自己的原因，都是自己的存在，才让林絮陷入困境。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乌云，沉闷的雷声轰隆隆地响起。 　　球球哭得越发伤心起来，声音甚至盖过了雷声，它已经飞了很久，却仍旧不见林絮的影子。 　　林絮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也不知道飘了多久，只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肺里的空气已经消耗殆尽，她想呼吸想张嘴，缺氧让她的头一阵阵眩晕，眼前开始发黑。 　　她尽力让自己躺平一些，能让头或者手露出水面。她知道球球一定会来救自己。 　　哪怕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林絮竟然也意外地没有感觉到绝望。 　　只是水底的石头很尖锐，她数不清身上被划出多少伤，先前感觉能成为腹中粮的鱼，这会也突然长了牙一样，一直跟随在她身边试图撕咬她的肉。 　　很疼。 　　“球球。” 　　坚持了这么久，她终于快要撑不住了，耳朵也开始嗡嗡的响。 　　“对不起。”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努力举高手，随后手臂落下，人开始向海底沉去。 　　豆大的雨滴终于落下，也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一头扎进了水里。 　　球球伸出短粗的爪子努力勾住林絮的衣服，试图将她捞上来，可是没有意识的人浑身软趴趴，不管怎么翻都没有着力点，总往下滑。 　　害怕爪子会伤到人，它怎么也抓不住林絮。 　　盯着自己尖锐的爪子一会，球球整张脸都纠结成了团，哼哼声也变成了嘤嘤，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下一秒，巨大的黑色动物消失，一个五六岁的小胖子蓦地出现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厚脸皮地再推一下两个新预收《肥啾饲养指南》《穿成海獭后》，这篇写完了就按照顺序开，坑品有保障 第19章 　　林絮醒来的时候, 还在下雨。 　　天空一片灰蒙蒙，雨滴沙沙沙的声音混合着哗啦啦的河水，有点吵。 　　她感觉胸口很闷很闷, 窒息感让她感觉自己还在水底。 　　眨眨眼，眼前有水在晃动, 雨滴落下来荡起的涟漪也清晰可辨。从水下往外看，世界有点不真实。 　　林絮恍然, 自己是真的死了, 不然哪有人能在水底自由活动, 她又不是水生兽人也不是什么人鱼。 　　变成灵魂了也挺好，再也不用担心吃喝拉撒，也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了，这个世界她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就是不知道灵魂能不能在宇宙中游荡，她还想去别的星球逛逛，再不济能乘坐宇宙飞船也行。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絮感觉胸口的沉闷感更重了几分，仿佛有块大石压了上来一样, 石头还在她身上颠了颠，竟然有点软软肉肉的。 　　“嘤嘤嘤，絮絮，快醒醒。”一道声音自耳边响起。 　　是球球, 它在哭。 　　林絮在心中叹息一声，自己死了它肯定很难过。 　　正伤感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后的胖脸, 是个陌生孩子。 　　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眼睛不大，但是很灵动，水汪汪的，鼻子和嘴都挺小巧，皮肤嫩滑，额头上有两个包，脖子处也有类似的包。 　　他年纪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没穿衣服，脖子胳膊都和藕节一样，肉嘟嘟的挤成一堆。 　　哪里来的孩子？这里怎么会有孩子？ 　　还没想明白，孩子就大哭出声，看着是人嘴，张开后里面竟然是一口细密的尖牙，小巧的嘴直接咧成了拳头大，看着如同怪物一样。 　　这哭声，怎么跟球球那么像？ 　　林絮的大脑一时间没有给她理清楚头绪，她愣愣地看着孩子。“你是谁？你能看得见我？” 　　难道是另外一只鬼？ 　　抬了抬手，发现自己可以动弹，她的手直接碰到了孩子的背，很软，凉凉的。她忍不住戳了一下，是真实的触感。 　　她还没死？ 　　林絮立即挣扎着想起来，再抬头一看，原来之所以一直觉得胸口闷，是因为这个孩子一直坐在她身上。 　　见她能动了，孩子的屁股往前挪了挪，眼泪跟天上的雨一同落下来，掉到鼻端有股浅香味。 　　“你醒了。”说话声也跟球球一模一样。 　　林絮啊了一声，惊得一个大力直接坐了起来。 　　球球被她这一掀，从她胸口掉了下去，他不在意地拍拍屁股又自己爬了起来。 　　林絮都顾不得自己怎么会没事，惊愕地指着他：“球球？你是球球？！你能变成人了？” 　　她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球球是无法觉醒成人的兽人，所以才受到那样对待，从没想过它可以变成人形。 　　球球点点头，看她的反应，脸上露出些失落又受伤的神色来，以为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再次砸了下来。 　　看人形哭泣跟看一颗球哭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能从脸上直观看到表情，林絮很快明白是自己的反应伤到他了，急急解释道：“我只是有点惊讶，第一次见到你的人形，很可爱，真的特别可爱。” 　　确实挺可爱，跟动物形态差距很大。 　　林絮说着伸手去抱他，这一提，没提动。 　　第一感觉就是重，非常重，跟搬一座山没啥区别。 　　再使点劲，使出全身力气，球球依旧稳稳当当没动弹。 　　林絮有些尴尬地放弃挣扎，跪坐在地上将人抱个满怀。 　　胖一点也有胖一点的好处，像抱着个人形玩偶一样，手感比棉花还要好，她没忍住在球球脸上亲了一下，脸就更好亲了，像棉花糖，肉还晃了晃。 　　亲完她立即道歉：“对不起，没忍住。” 　　球球晃晃脑袋，一头浓密又漆黑的头发随着他的晃动而摇摆。他眨着哭到水润的眼睛瞪着林絮，从脸开始，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原本挺白的皮肤变得白里透红。 　　他捂住脸，接着用鳞片覆盖住皮肤，竟然就这么变回了球形。 　　林絮遗憾地抱住颗冰冷的大球球，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躺在一个人形浅坑里，坑看着像是刚挖的一样，刚好够将她埋住的深度。 　　此时这个坑里全是水，她的脸一直泡在水中，却呼吸顺畅，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 　　林絮明白，又是球球救了自己。 　　“你又救了我一次。”她叹息道。 　　最初看到院子里落下的球时，她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靠着它躲过死神一次又一次的追捕。 　　“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球球发出细弱的抗议：“我不是女神。” 　　林絮大笑起来：“对，不是女神，是男神。对了，那只鳄鱼怎么样了？这里怎么会有鳄鱼。” 　　她落水之前球球正对上鳄鱼，现在球球救了她，却不见了鳄鱼。 　　她转头看向四周，草地灌木，还有稀稀落落的植物，是个陌生的地方，应该是顺着水被飘到了这里。 　　看来她被冲了很远，也不知道球球是怎么找到她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味道。”他张开鳞片，从里面拿出来已经变得湿淋淋的兔毛玩偶，上次林絮咬了玩偶一口，上面留下了她的味道。 　　玩偶被弄湿，味道淡了许多，球球张嘴一口咬住兔耳朵，使劲啜了一口，拿出来后再次递给林絮。 　　林絮这回没再敷衍，结结实实地咬了一下。 　　“呸呸。”吐掉嘴里的毛，她站起身，“我们先回去。” 　　拍拍破破烂烂的衣服，一下雨就很冷，她现在直打哆嗦。 　　这一拍她就发现，身上被水底石块和鱼划出来的伤不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再拍拍胸口，别人溺水怎么也会缺氧喝一肚子水，可她完全没有任何后遗症，肚子也没有感觉胀。除了有点想上厕所之外。 　　说到底还是球球的功劳。 　　溺了一次水，林絮暂时不想再靠近水边，挪到离水远些的地方，她捡了根树枝，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 　　草地和灌木都很深，足有半人高，下面时不时出现一个泥潭和水坑，一不下心就要滑倒，更可怕的是还有各种蛇虫鼠蚁。 　　当拨开草地差点踩到蛇一样长的泥鳅，和篮球大小的青蛙时，林絮的心脏就算被锻炼的很厉害了，也有点没法承受。 　　球球缓缓跟在她身后滚动，见她停下来，也跟着停住。 　　“哼哼。”他轻叫了两声。 　　“我觉得，还是走河边好点。”她挪到河边，走的更慢。 　　球球等她走几步才滚一下，他瞅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林絮，朝旁边一滚落入了水里。 　　在他下去的同时，小爪子勾住了林絮手臂的衣服，将她带的一个趔趄也摔了下去。 　　倒是没有掉进水里，而是，掉在了球球背上。 　　林絮整个人呈大字形趴在他身上，手紧紧抠着鳞片。雨下的不太大，球球身上很滑，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掉下去。 　　“球球？你要做什么？” 　　球球的声音竟然有点开心的样子，哼哼时尾音上扬：“回家。” 　　说着一个加速猛地朝上冲去。 　　仿佛是趴在冲浪滑板上一样，两侧飞溅的水花变成一道白光快速后退。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小雨丝变成了大雨，狠狠砸在脸上。 　　林絮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只能低下头，将脸埋在球球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不舒服，原本快要抠不住的鳞片张了开来，接着身周的鳞片全部张开，她整个人都开始下陷，半边身体被纳入鳞片之下。 　　迎面撞来的雨点被挡在外面，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林絮眨眨眼，还没有仔细看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球球就已经停了下来。 　　“到啦。”球球细声细气地道，鳞片闭合，很贴心地上岸，滚动身体让她落在地上。 　　林絮看向四周，左侧正是院子尽头的山丘，果然已经到了家门口，这速度怕是飞行器都比不上。 　　她朝前走两步，一眼看到还横在河面上的鳄鱼尸体。 　　鳄鱼七零八碎的脑袋正对着岸上，血肉模糊的嘴巴和脑袋不难猜想出先前这里果果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见她朝鳄鱼走去，球球赶紧挪开脚步挡在了她面前。 　　之前太着急太生气，出手很重，鳄鱼死的特别难看。 　　他有点担心。 　　球球左右滚动着身体，不停发出哼哼声。 　　林絮拍拍他的背：“我就是看看，它已经死了，没事的。” 　　说着还嘀咕了一句：“还没吃过鳄鱼肉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球球的身体僵了僵，一时间竟忘记继续再拦住她。 　　他想起上次林絮给野猪开膛破肚连肠子都通开的画面。 　　总觉得，林絮比自己凶残多了。 　　林絮也确实没有太在意鳄鱼的惨烈的死相，她就是愁，这么大只，比野猪都要大了快，应该怎么带回去，上次弄的野猪都还没有吃完，这又来一只。 　　从前天天眼馋肉，现在突然一只接一只，她现在竟然只想吃点素缓解一下。 　　抬脚踢了踢鳄鱼破碎的嘴，水流冲过时仍旧有丝丝血液飘往下游，红白脑浆暴露在外，看着有点恶心。 　　林絮回头看了球球一眼。 　　鳄鱼不用想都是他杀的，这次竟然没有用常规手段。 　　被她看这一眼，球球本来就紧张的心情更加紧张了，他不安地搅着爪子，尾巴尖都在抖动。 　　“能把它弄上来么？”林絮问道。 　　“可以。” 　　球球二话不说直接滚进了水里，脑袋顶着鳄鱼身体往岸上推，很快就推了上来。 　　“我们球球真厉害。”林絮夸赞了一句，接着继续戳鳄鱼。 　　她从前都没见过真正的鳄鱼，更别提吃过做过了，但让她放弃这么多肉不可能，自己吃又下不了口也吃不完。 　　“这就有点难办了。” 　　抓了抓脑袋，正踌躇间，鼻尖一痒，一个喷嚏下来。 　　“阿嚏阿嚏。”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虽然有球球的眼泪保住了命，但感冒这种东西，还是没有防得住。 　　揉揉鼻子，她瓮声瓮气地道：“先回去，换个衣服喝点热水，我觉得我要感冒。鳄鱼先放在这，等等再处理。要不，你再圈个地盘？” 　　球球闻言身体又是一僵，圈地盘这种事，真的太不文明了。 　　“嘤。” 　　他朝旁边滚了滚，身体背对着林絮。 　　林絮还以为他要撒尿了，知道他不愿意被人看见，正准备走远点避开，就听到一阵很小声的呸呸呸。 　　她眨眨眼，讶异地回头，只见球球一边滚动一边朝鳄鱼身上吐口水。 　　他吐两口就停下来哼哼两声，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但是太小声了她没有听清楚。 　　林絮被他这反应可爱到了，抱着肚子憋笑了半天。 　　圈好了地盘，球球这才滚过来，跟着她一起回了家。 　　换好衣服擦干净头发，林絮感觉头开始发懵，鼻子也塞的厉害，更难受的是身体也有些发软无力。 　　她赶紧去煮了碗姜汤灌下肚，又多穿了两件厚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烧了热水准备泡脚发汗。 　　从穿来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很好，这几年都没有感冒过，也没什么小病小痛，最多是干活太累，肌肉拉伤腰腿酸痛，休息一两天就好了。 　　但就是这样，向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会很严重。好在她有许多卧病在床的经历，知道怎样才对自己最好。 　　连带被子一起裹在身上，只露出脑袋，林絮也变成一颗大球，坐在凳子上开始泡脚。 　　球球疑惑地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奇又有些开心地上前，伸爪戳了戳她的被子。 　　随后跟她靠在一起蹭了蹭，一黑一白两颗大圆球，远看像两颗糖豆一样。 　　球球发出可疑的吭哧声，黑豆眼一直盯着林絮来回看。 　　“我们一样。” 　　林絮笑了笑：“是啊，现在我也是球球了。” 　　“你是絮絮，我是球球。” 　　林絮大笑，笑了两声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感冒会不会传染给球球，它也只是个未成年小孩子，一旦生病比自己更麻烦。 　　拉拉被子挡住鼻子和嘴，她只露出双眼睛，瓮声瓮气地道：“球球，你离我远一点，我生病了，可能会传染给你。” 　　刚刚还发出笑声的球球顿时愣住了，他的鳞片猛地缩了缩，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受伤地往后滚去，一直滚到门口，看样子还想滚出去。 　　新铺的木地板颜色有些深，能看到有两道细长的水渍出现。 　　无声无息哭的时候最让人心疼。 　　“球球，回来，别出去。”林絮开口喊住人。 　　球球停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动，但地板上的水渍多了一些。相当听话地在离她远一些。 　　林絮找了条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挪到它身边拉了拉它的爪子。 　　“不是赶你走，我现在生病了，会传染给你，那样你也会生病。所以我们得保持一点距离，大概这么远就好了。” 　　她用手臂比划了一下。 　　球球转过身来，终于抽泣出声，却依旧克制着，低落地道：“不是赶我走么？” 　　“怎么可能会赶你走，我们是一家人啊，这里是你的家，你在这里想待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家？” 　　球球仰头看了看这个虽然又小又破，却让它感觉安心的地方。 　　它喜欢这里，喜欢到，已经好多天都没有想起来要自杀了。 　　似乎活着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嗯。别哭了，你可真是水做的。”林絮笑了笑，感觉浑身依旧难受。 　　“我不太舒服，要躺一会。”她牵着球球进了自己的卧室，“有什么事你喊我，我就在这。” 　　说完就重重倒在了床上。 　　球球站在距离她两臂远的地方，看着她闭眼陷入沉眠中，就像刚刚从水底捞上来时一样，不会跟他说话也不会对他笑，这让他有点恐慌。 　　“絮絮？”他怕打扰到她，很小声地喊道。 　　林絮睁开眼，侧头看他：“嗯？怎么了？” 　　她没睡着，就是闭着眼休息一下。摸摸自己的额头，还真烫起来了，家里没有感冒药，生病也只能硬抗，希望一觉起来就能好起来。 　　得到回应，球球缓了口气，悄悄朝前滚了点。 　　闭眼一会，林絮真睡着了。 　　球球又朝前挪了点，看她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它伸出爪子想摸一下，爪子快要哒上她的脸时又停住了，很快，爪子变成了人手。 　　胖乎乎的小短手悄悄摸上了林絮额头，温度烫了它一跳。 　　“絮絮？” 　　他又小声喊了一句，可这次没人给他回应了，林絮往被窝里缩了缩，眉头皱得更紧。 　　焦急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眼泪又快出来了。 　　“絮絮，絮絮。” 　　眼泪砸到手上，球球低头看了眼，直接完全变成了人形。比起球体矮小了很多的小胖子轻手轻脚地朝外走，摸出了自己先前用来装眼泪的小壶。 　　他笨拙地拧开壶，本来这眼泪是要去浇那颗桑树，但是耽搁起来就没去成。 　　晃了晃水壶，它将手指放进嘴里狠狠一咬，等拿出来时，手指上多了个血口子。 　　他没什么感觉地将血滴进了水里晃了晃。 　　抱着壶再次回到床边，球球艰难地将水壶递到林絮嘴边。 　　怕把床压塌，他也没有爬上去，只垫着脚，后来发现实在太矮，晃晃身体，屁股后面多了条尾巴。 　　用尾巴支撑着身体，他终于把水喂到了林絮嘴里。 　　做完这些之后，他继续趴在床边等待，隔两分钟喊一次她的名字。 　　林絮一觉睡到天黑，起来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屋里漆黑一片。 　　被子很热，她被捂出了一身汗，额间的头发贴在脸上。 　　“早上了？”睡得有点迷糊，她看着天色自言自语道。 　　才刚说完，就有一个人影扑了过来：“絮絮！” 　　林絮接住球球肉乎乎的胳膊，差点被压趴。 　　他仍旧是人形模样，尾巴还拖在身后。 　　“对不起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下床将灯打开，林絮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好了，头不疼气不喘，咳嗽鼻涕全都好了。嘴里诡异的还有股甜甜的味道。 　　再普通的感冒也没有好这么快的，林絮扭头看球球，不知道这次他又做了什么。 　　总觉得不是自己救球球，每次都是他在救自己。 　　“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么？” 　　球球眨眨眼，肉乎乎的手指对了对，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 　　他手上的伤口短短时间里已经消失了。 　　“没，没有。” 　　林絮揉了下他的脑袋，当然不相信他的话：“效果真好，我已经全好啦。谢谢你，今天你救了我两次，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想要什么还是想吃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只要能做就全部满足你。” 　　球球啊了一声，仰头看着她，皱着小眉头努力思索了一会之后，他伸出了手。 　　“抱。” 　　林絮蹲下来，视线跟他齐平，张开手抱住了他。 　　“只是这样？” 　　球球开心地嗯了一声，只是这样就够了。 　　林絮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趁机偷亲一记。 　　球球的脸慢慢红了，哼哼两声，瞅准她的脸撞了上去。 　　林絮感觉自己听到了duang一声，还好时肉撞在脸上，并不怎么疼。她没想到，先前还害羞到话都说不利索的球球竟然学会回亲了。 　　当然，干完坏事的球非常果断地将自己缩回了球形。 　　再次亲眼看到人变成动物的画面，林絮仍旧觉得很不可思议。 　　球球缩了一会，脸上的热度终于下去了，它难得也生出来一些好奇心，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是什么？” 　　林絮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过了一会才突然明白过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这个世界并没有纯人类，哪怕有某些兽人因为基因突变，变不回动物的，也能说得出来自己的本体。 　　可她是什么？ 　　想了想，她拿出当初给达叔的回答：“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猿？我没有办法变成动物，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也没有族人，现在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而已。” 　　一个孤孤单单一无所有的人。 　　球球慢慢瞪大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藏在鳞片下的嘴角裂开，竟然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都发红包 　　感谢支持 　　另外声明，本文绝对不提倡吃野味！千万不要理解错误！ 第20章 　　林絮不知道球球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球球对自己更亲近了些。 　　仿佛是养了许久的野猫终于亲人了一样，走到哪都要跟在身后黏着，还时不时蹭一下她的手她的背。 　　从上午睡到晚上, 中间一直没有进食，但林絮也不觉得饿。 　　“饿了没有, 我洗漱一下去做饭。” 　　球球摇头。 　　林絮弹了他鳞片一下：“不饿也得吃。” 　　简单做了些面食，里面加了两块没吃完的鸡肉。她趁机过河去看了眼鳄鱼。 　　约莫是球球的口水起了作用, 并没有其他动物过来抢食。 　　“明天再说吧, 实在不行也全都做成食物拉出去卖掉。” 　　林絮在心里盘算着, 好歹还能给家里再添点东西。 　　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又是落水又是感冒的，睡了一整天，她现在一点都不困，最后拎着新买的锄头进了院子。 　　院子从上次收了青菜后又种了一茬，没有特地用球球的眼泪浇灌，青菜正常生长，现在也只有手指高。 　　这也已经比正常速度快多了, 可能球球的眼泪还有残留效果。 　　她想起前两天球球哭的眼泪，进屋拿了小壶过来，但是一打开，壶里竟然空空如也。 　　“咦, 蒸发了？” 　　身后紧跟着她的球球捏了捏爪子，没有告诉她眼泪去了哪。 　　林絮仔细闻了闻壶里的味道，除了平常闻到的香味, 还有股其他味道。 　　她晃了晃壶，里面还能倒出来一两滴水，尝了尝味道，跟刚醒来时嘴里的那股甜味有点像。 　　不知道眼泪里加了什么，能加的约莫也就口水了，血有毒，总不至于加血进来。 　　侧头看看球球，它缩着鳞片，嘴里嘤嘤出声。 　　林絮很体贴地没有追问什么，转头出了院子。 　　将排水沟挖深了些，除了草，清理一下篱笆墙下掉落的花和叶子。 　　球球一直颠颠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在篱笆墙边挖来挖去，它心虚了一下，赶紧滚了过去，将自己立在某块地方就不动了。 　　林絮的锄头挥到旁边时，他假装自己是一块毫无感觉的石头。 　　“球球，你往旁边挪一点，我清理一下这里。”林絮道。 　　球球眨眨眼，假装没听见，眼睛瞅向天空。 　　林絮摇摇头，捡起地上掉落的粉色小花塞在他鳞片缝隙中：“这里很脏，你先去屋檐下等我吧。” 　　球球瞅着身上的小花，伸爪将花捏了下来，两根小爪子努力碰在一起，捧着一朵小花看她继续干活。 　　林絮这时候真想手边有台手机或相机，能将这一幕给拍下来。 　　“这朵也送给你。”她又递过去一朵。 　　球球小心接过，爪缝一点都不敢使力，但是花太小，总是无法拿捏力度，最后他从肚子上支棱开一片鳞片，将花端端正正地摆在鳞片上。 　　那鳞片被他支棱的像个迷你小桌子一样。 　　林絮玩心大起，将落下来的花全都放在他的小兜上，堆了一小堆。 　　球球一动不敢动，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真是个小可怜，好了，我清理好了，回去吧，给你洗洗，一身的泥。”林絮笑道。 　　球球暗暗松了口气，将埋了剩饭的地方又踩了踩，这才跟她一起回去 　　雨一直到晚上才停，院子里除了特地铺出来的走道，其他地方都是泥泞，一踩一个坑。 　　林絮站在屋檐下给球球刷洗了好一会，冲到肚皮的时候，他将载着小花的鳞片合上，全都拢到了身上，也不知道到底藏在哪，竟然没有掉下来。 　　林絮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次元袋，像哆啦A梦一样。 　　这天晚上睡觉时，球球很主动地回了屋，没再继续跟在她屁股后面。 　　然而当林絮刚躺上床没多久，一阵沙沙声从门口传来，起身一看，就见球球用尾巴拖着一大块圆形绒毯进来，将毯子往她床边地上一扔，滚了两圈将毯子拉平整，接着往上面一卧，就这么不动弹了。 　　林絮：“？？？球球？你怎么来了？” 　　“睡觉。”球球小声地道，生怕被她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声音很小。” 　　林絮歪着头：“你今天想跟我一起睡？” 　　球球甩甩尾巴，露出一双小眼睛期盼地盯着她。 　　从听说林絮无法变成兽形没有族人只能自己生活后，他就觉得她这么小，闻上去味道又这么好吃，他得保护她才行。 　　他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着高大一些。 　　“哼哼。” 　　林絮笑了起来：“谢谢你陪我，晚安好梦。” 　　球球立在地上，一直等到她睡着了才甩甩尾巴睡着。 　　耽搁了一天，隔天林絮起床后赶紧去看了鳄鱼尸体，这个天一旦出太阳，温度会快速升高，放在室外的食物不经过处理就会很快腐败无法食用。 　　倒是没有大型动物过来抢食，但是她忘记了，河边靠近草地，除了蚯蚓青蛙，还有很多蚂蚁。 　　现在鳄鱼的伤口中有不少蚂蚁小虫，林絮看了两眼就有些食不下咽。 　　这里的虫子也比前世大很多，足有拇指那么大，蚁后能比手指还长。 　　球球从后面滚过来，他身上沾了不少泥土，特别是爪子和尾巴，不知道做了什么。 　　林絮还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这只鳄鱼。 　　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 　　球球瞬间抬头，拖在身后的尾巴竖起，鳞片也微微张开。 　　鸟落地变成人，是香娜，她身边还带着一只同族，这只的人形是个男性，年纪有二三十的样子，瞧着很眼生。 　　林絮疑惑地看着香娜，她从来不带陌生兽人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香娜，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这是？” 　　香娜道：“林絮，这位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叫柏定。从前跟达叔也认识的，这几年他一直在几个城市忙生意，你没见过他，不过城里的鴷鸟餐厅就是他开的，这次过来是想找你合作。” 　　柏定看着很温和，一脸微笑，视线里没太多高高在上的东西，倒是有商人的精明劲。 　　林絮没听达叔提过这个人，哪怕香娜介绍了，她也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词。 　　香娜是知道她情况的，现在她一个人居住相当危险，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将人带到面前，最有可能就是她没法拒绝这个人。 　　“柏先生你好，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她主动朝柏定伸出手。 　　柏定跟她握了一下，他觉醒很成功，身上几乎没有鸟类的特征。 　　“林絮你好，我前两天在香娜那里吃到你做的蜂蜜炸猪排，真是美味至极。听说你还会做别的，不知道你都会些什么？” 　　香娜悄悄朝她眨眨眼，脸皱巴成一团。 　　林絮跟她对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道：“煎炒蒸煮炸都会一点，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 　　“哦，竟然会这么多，你有兴趣到我的餐厅做厨师么，每个月底薪六千兽币，如果销量不错，还有百分之二的营业额做提成。当然，也可以固定底薪一万五。餐厅生意很不错，每天都爆满。” 　　鴷鸟餐厅林絮知道，香娜就是在那里上班，里面的服务生全都是他们一族的族人，她去过两次，里面东西味道还可以，价格不算贵，生意挺好。 　　先前香娜说城里的八爪鱼厨师不行，也是说他们自己餐厅的。 　　“抱歉，我没有去城里打工的想法。”她直接拒绝道。 　　一旁球球在看到柏定出现时，就挪到了林絮身边，他能分辨得出一个人究竟是不是怀着恶意。 　　这只鸟倒是没什么恶意，但他就是莫名讨厌他。 　　“真是遗憾，那不知，你卖不卖配方？听说除了蜂蜜炸猪排，你还做过炸鸡和炸虫子，味道都很好。不知道是有什么秘诀？” 　　这倒是没有什么可藏的，林絮也没有要去城里开店的打算，但是将配方卖出去，她就没办法去城里摆摊了。 　　“不知道你愿意出多少价？” 　　柏定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五。 　　林絮完全不明白这是多少，五千还是五万？但是不管多少，她只管摇头就是：“太少了吧。” 　　柏定想了下，加了根手指：“这样你觉得如何？” 　　林絮还是摇头：“我可以把这几份方子都给你，但是你也得拿出诚意来。” 　　柏定点点头，直接伸出十根手指：“十万。但是我有条件。” 　　林絮瞳孔一缩，十万真不少了，她一年连一万都赚不到，摆摊赚的都是辛苦钱，买完必要物品就没得剩了。 　　“您说。” 　　“方子卖给我之后，你不能再卖给其他任何人，也不能再私自售卖成品。” 　　就是要垄断的意思。 　　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肉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处理方式。 　　其实这种垄断也就在流放星这种地方管用，若是放在外面，随便一台仪器都能分析出详细成分和具体做法，当然，外面也有更详细和完善的版权保护。 　　林絮点点头：“好，这个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就把配方说给你。” 　　“我要录制你制作的过程。”柏定道。 　　林絮没什么意见：“也可以，但是家里食材可能不太够。” 　　“这个我早有准备。”柏定笑着打了个响指，没多久天空中飞来一艘飞行器，一只响蜜鴷背着不少东西飞了下来。 　　原来是早有准备，从他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次谈判会失败。 　　林絮在心中叹息一声。 　　“准备的可真周到。” 　　柏定保持得体又有些骄傲的笑：“我做事之前，会考虑好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当然，跟你合作很愉快。” 　　林絮带着他们要往住处走去，柏定摆摆手，让飞行器落在地上。 　　“这里有厨房，你在这里做就好了，所有食材和调料都有，如果有不够的，我现在让人送来。” 　　飞行器舱门大开，除了操作台，座椅板子全都开始出现变化，很快一台户外移动厨房出现在面前，旁边还带了个挺大的储食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肉菜调料。 　　林絮再一次感叹，有钱真好，科技发展真好。 　　她耸耸肩，大大方方地迈步朝飞行器走去。 　　球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经过柏定身边时，朝他重重哼了一声。他讨厌这只鸟的笑。 　　柏定看着球球愣了下，问身边的香娜道：“这是猪？什么品种的，养的还挺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香娜赶紧纠正：“不是，是犰狳，林絮的家人。” 　　柏定遗憾了两秒：“哦，不是啊，还以为有什么新食材我不知道。” 　　球球耳朵尖，闻言瞬间转身，直直朝柏定滚了过去，一口布满了利齿的嘴巴张开。 　　柏定吓了一跳一秒变回原形赶紧飞了起来，声音凄厉地道：“你想干什么！别过来，我警告你，我可是带了武器的！” 　　响蜜鴷的实力实在低，飞的也不快，柏定平时走到哪都被人恭恭敬敬捧着，突然遇到球球这样的直球，他吓得毛都掉了一根。 　　球球并没有对他怎样，只是将他掉下来的那根羽毛捡了起来，仔细闻了味道之后，随后塞进了自己鳞片里，看也没再看他。 　　林絮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拉人：“球球，别冲动！” 　　球球刚刚威武的架势立即不见了，靠着她细细弱弱地哼哼，低声道：“讨厌他。” 　　林絮忍不住笑了，也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道：“其实我也是。” 　　球球猛地瞪大眼睛。 　　“嘘，这种事不能说出来。”林絮竖起手指悄声道。 　　球球咧开嘴角，眼睛亮闪闪地嗯了一声，但很快这点亮光又下去了，他瞅着明亮崭新的厨房，再看看立在山丘上的小房子，害怕林絮会跟着这只鸟走。 　　林絮道：“你待会就待在我身边，做完这顿饭他就走了。” 　　球球仍旧有些低落地嗯了一声。 　　安抚好球球，林絮上前跟变回人形的柏定道歉。 　　“实在对不住，我家球球还是幼崽，不太懂事，头次见到陌生人有点害怕，激动了点。你没事吧？” 　　柏定脸色难看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从口袋里摸出梳子，对着手下捧过来的镜子仔细打理好自己的头发和造型，这才摆摆手。 　　“没什么事，下次看好孩子别出来乱跑。也就是我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要是换成其他兽人，他早就变成一顿午餐了。” 　　林絮点点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吧，为了致歉，我多送你们一份饮料，炸排吃多了容易油腻，配上饮料解暑又解腻。” 　　柏定眼前一亮，刚刚那点气瞬间就消了。 　　“真的，什么饮料？” 　　林絮没怎么去过鴷鸟餐厅，但是听香娜说过很多次，店里最受欢迎的是各种酒，整个流放星最受欢迎的饮料也是各种酒，不管女性还是食草动物都酷爱来上一杯。 　　视线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这里有酒么？” 　　“有，最下面的柜子里。” 　　夏初各种食材都不缺，她挨个打开酒闻了下，挑了个口味最清淡的出来，往酒里加了糖柠檬薄荷还有冰块，没有苏打水，就这么凑合着搭配了。 　　“你尝尝。” 　　柏定看到这些搭配时，期待就没那么高了，这里最受欢迎的是烈酒，这款酒他卖的最差。 　　“味道倒是挺清爽的，还行吧。” 　　林絮笑了笑没说话，开始处理食材做炸肉排。 　　柏定撸起袖子露出手上的手环按了按，一个透明的空气屏出现，屏幕对准了她。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手机，价格相当好看，最便宜也需要五千兽币。 　　达叔从前也有，后来需要钱就卖掉了，林絮也没见过几次。 　　这回有了钱，她也想给球球买一个，这样就算出什么意外也能联络上。 　　炸排做的很快，她将肉端给柏定，他看着几种肉，非常果断地选了炸虫子。 　　“嗯，不错，香甜脆嫩。” 　　“如果有人不喜欢上面的蜂蜜，最后一道程序可以换成辣椒粉。” 　　柏定给她竖起拇指，一口将刚刚还嫌弃的调酒喝下去，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我有预感，这两样一定会大卖！哈哈哈，以后你来店里吃一律给你打九八折。” 　　林絮无语片刻，这抠门的样子，真是无奸不商。 　　“我现在给你转钱。” 　　柏定痛快地给她转了十万，看到她就一张可怜巴巴的最低等储币卡，连个终端都没有，在飞行器上摸了一会，从角落里摸出来一个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的终端出来。 　　“这个也送你，不用谢我。好了，我先回去让厨师研究一下，如果下次还想合作尽管来找我。” 　　飞行器很快载着两只响蜜鴷离开，香娜没有跟着一起走。 　　她揪着自己的衣服，非常歉疚地低下头。 　　“林絮，对不起，我……” 　　“我知道的，他是你老板又是你们族里有权势的，你拒绝不了。不用道歉，这不是已经没事了，我还赚了十万。” 　　“你，真的没关系？以后你都不能摆摊卖这个了。” 　　林絮自信地笑了笑：“没有这个还有别的啊，谁说我只会做这一样了。放心吧，如果你下次过来，我还能做给你吃。” 　　香娜终于放下心来：“好。” 　　球球眼见着讨厌的鸟终于走了，一屁股顶开站在一旁的香娜，靠在了林絮身边。 　　他现在连带这只鸟一起讨厌了。 　　香娜后退两步，一眼看到了还扔在那里的鳄鱼尸体：“咦，鳄鱼，你杀的？” 　　林絮骄傲地牵住球球的爪子挥了挥：“不是哦，是球球，他可厉害了，救了我好几次。如果不是他，你早就看不见我了。” 　　球球抬起胸膛鼓起鳞片，眼神特别明亮。 　　香娜看看了球球又看看鳄鱼，真诚赞叹：“没想到，还真挺厉害的。” 　　球球发出理所当然的哼哼声。 　　“那这鳄鱼你要怎么处理？”香娜问。 　　“还不知道，大概做成熏段，下次带到集市卖。” 　　香娜点点头，想起件事：“对了，你还记得上次被揭穿的那只狗头兽人么？” 　　林絮对此记忆犹新，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怎么了？” 　　“他死了。” 　　林絮手一抖，差点被球球的尖爪划伤，她没在意这些，急急问道：“怎么死的？为什么？” 　　她没注意，旁边的球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猛地缩了下鳞片，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她。 　　香娜摇头：“不知道，死在了城门外，就是那天夜里的事，尸体隔天清早被城外摆摊的兽人发现。据说伤口在后颈，就一个细长的深洞，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伤的。可能是仇杀吧，那种兽人，平日应该也没少坑蒙拐骗。” 　　林絮没想到他真的死了，当时看到那只狗头人离开时，她因为担心他会再次找茬，还曾经阴暗地想过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可真听到死讯时，她只有心惊而不是欣喜。 　　“那这件事怎么处理？查到凶手了么？” 　　香娜摆摆手：“怎么可能，那种没什么权势的普通兽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追查的。除非他有家人，给城主那边送礼托关系，可能会追查一下。这件事肯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过之后一段时间城里会戒严，加紧巡查，面子上还是要过一下的。你们要是最近进城得注意一下。” 　　这里人命确实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没被拖出去当食物就不错了。 　　“谢谢。” 　　“没事，我也要回去了。你现在有终端了，我们加一下好友，下次有什么事可以提前联系。” 　　在香娜的帮助下打开终端，找到个人空间跟她加了好友。 　　这种终端跟手机一样，都是不绑定的，谁拿去都能用，所以不少兽人专门偷这个。 　　“你放好，出门的时候贴身带着，别露出来，有人会偷。好了，下次联系。” 　　香娜离开后，林絮又摆弄了一会终端，最后抓着脑袋一脸茫然地关上了。 　　主要是，虽然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交流没问题了。可她，可她还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偏偏这里的文字太过扭曲，全都是一个个的圆圈，圈里有各种长长短短交叉并行的线条，不同的线条就代表着不同的字，毫无规律可言。 　　当一排字放在一起的时候，就仿佛是对着一片扭曲的黑洞，多看两眼都要晕，更别说学习了。 　　如果说中文学起来难度是十，那这里的语言级别就是一百的地狱模式。 　　“天呐，这要我从哪开始学起！”林絮有些崩溃地喃喃自语。 　　一旁一直没动静的球球回过神来，有些害羞地道：“我认识字。” 　　“咦！” 第21章 　　林絮是真没想到球球竟然还识字, 自己连一个幼崽都比不上。 　　她到现在只认识几个数字，因为这关乎到钱，不认识也不行。 　　一把握住球球的爪子, 林絮抬头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发出呼喊：“球球老师, 教我！” 　　球球呆愣片刻，嘤了一声, 黑色的鳞片中迅速透出红色来, 很快整颗球都如煮熟的虾一样黑里透红。 　　“你, 你，放开我，我不是。”他羞赧地道。 　　“好。”林絮听话地松开他的爪子，“然后呢？” 　　球球的尾巴尖露了出来，仿佛小狗一样在身后狂甩，哪怕收回去也在晃，他干脆将尾巴塞进土里埋起来。 　　“我不会教。”球球为难地道，说着就隐约感觉又要抽泣起来了。 　　林絮不知道球球会多少, 不过以他这个年纪，学的肯定是幼儿课程，这种难度对她来说正合适。 　　“没事没事，咱可以慢慢来, 一天一两个字就好，你就告诉我某个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就够了。这样可以么？”她温声问道。 　　球球用爪子蹭了蹭鳞片上的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因为球球爱哭, 林絮除了给他备着小壶，还专门备了毛巾擦眼泪。 　　“学习先不急，今天得把鳄鱼处理掉，再放下去就不能要了。” 　　鳄鱼皮可是个好东西，前世卖的真鳄鱼皮鞋皮带皮包的，价格都非常昂贵，毕竟能用的只有鳄鱼腹部的一块皮，要做一个小包就得牺牲两只鳄鱼。 　　她瞅着这只鳄鱼，怎么着也能做上三五个大包不成问题。 　　回屋摸出菜刀，她向着鳄鱼磨刀霍霍。 　　球球瞅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刀刀砍掉鳄鱼脑袋，沾着蚂蚁虫子的部位直接扔出八丈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剥皮的过程有点麻烦，菜刀不够锋利，她努力了一会累的半死也没成功。 　　趁着坐在地上休息的空隙，她瞅着一直蹲在身边无所事事围观的球球，忍不住逗趣道：“你知道鳄鱼还有个名字么，叫猪婆龙，是不是挺形象的？” 　　球球整个球都僵了僵，放在身前的小爪子蜷缩起来没有接话。 　　什么猪什么龙的，是在说他么？ 　　林絮继续道：“我们那有个词叫降龙伏虎，这个龙其实并不是指真正的龙，说的就是这种猪婆龙。所以球球你昨天也算是屠了龙，可厉害了。” 　　球球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兴奋起来，小爪子伸过去道：“我帮你。” 　　林絮摸摸他的爪尖笑眯眯地道：“好啊。” 　　于是在球球的帮助下，鳄鱼皮很快完整地剥了下来。 　　剩下的肉被切开，一点点用盆运回了家，因为家里肉太多，盆不够，鳄鱼的内脏全都用悬浮板搬运到了离家挺远的地方扔掉了。 　　这附近动物不少，扔出去的食物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干净，也不会污染环境。 　　球球看着她的做法若有所思起来。 　　有了钱之后林絮也没有立即进城买买买，仍旧围着院子灶台转，青菜又收了一茬，屋后的稻子也重新种了起来。 　　球球的眼泪派上了大用场，浇了稻田又浇了桑树。 　　那颗倒下的桑树重新长出了小芽，细细小小的如地里的青菜一样。球球每天都要过去看上一眼，确定没有死才放心地回来。 　　除了做家务忙着处理肉，剩下的时间就是带着球球运动。 　　球球从山上运回来一块圆形大石头放在屋后斜坡上。她不敢再带着球球下河游泳，水里总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存在。 　　这几颗石头就成了球球的新运动器材，他每天需要推着大石头逆行上山两趟。 　　石头比球球还要大上一倍，结结实实地超过了一吨，林絮生怕石头会把球球给压扁，但没想到他还真能推得动。 　　仿佛西西弗斯一样，球球用肚皮顶着石头艰难地往山上走。 　　后面的山不高，就是山坡抖了点，正常上去要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雨天路滑就更慢。 　　大石头每推上去一点就要往下落一分，第一次上去时，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 　　球球其实是个很耐心的球，他一点都没有懈怠放松，甚至都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任何抱怨，每当石头落下来坠着他往下落的时候，他就伸出爪子和尾巴，死死抓住地面，接着再次往上。 　　林絮能清晰地看到他连脖子上的鳞片都在用力， 　　她忍不住皱眉，这样锻炼太难了点。可她想放弃，球球反而跟石头死磕上了。 　　“我，能，推上去的。”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都在颤抖。 　　等到终于将球推上去时，他猛地瘫在地上，身上每一片鳞片都全部张开，圆圆的肚皮一鼓一鼓，一口小尖牙也全都露了出来，风箱一样喘气。 　　虽然能推得动，但这样持续用力还是难撑住，这不仅锻炼身体更锻炼意志。 　　林絮跪坐在地上给他扇风，心疼地揉揉爪子按摩按摩，又揉揉尾巴放松一下。 　　“疼么？” 　　尾巴和后爪因为要托住身体，上面不仅沾上了泥，还蹭掉了两片鳞片。林絮看到时，硬是冒着会被砸的危险上去将鳞片捡了回来。 　　掉了鳞片的部位能看到下方有血渗出来，血很快被泥土堵住，接着又被地面磨破，伤口触目惊心。 　　林絮摸出毛巾小心地将尾巴给包了起来。不知道用他自己的眼泪治疗他的伤口行不行。 　　“要不，咱换个小一点的石头，上来就这么大，会拉伤自己。” 　　这颗石头也是球球自己选的，林絮想了半天想出来锻炼方法，说完后球球就自己滚出去找器材了，最终挑了这么大一块。 　　休息一会后球球缓过来一些，翻了个身，让自己四爪着地。 　　虽然很累很累，但是他感觉自己一定可以瘦，他双目亮晶晶地看着林絮，用虽然细嫩却变得很有力量的声音道。 　　“我，想做这个，可以么？” 　　林絮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他，对视片刻，只得叹息着道：“好，但是我们得换个不这么陡的坡。” 　　球球这次没有说，只是继续看她，无声地跟她坚持。 　　难得他会坚持什么事，还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林絮总觉得说一个不字，眼泪又要把自己淹没。 　　对着这样一颗球，她完全硬不起心肠来，只得点头。 　　“好了好了，不改了。不过今天不能再推了，我再帮你按摩一下就回去。” 　　球球哼哼两声，趴在地上让她按摩，这按摩力道对他来说很轻，像挠痒痒一样。他忍不住想晃一下尾巴，哼哼都变调了。 　　林絮一边按一边道：“我让香娜帮忙买了个测量仪，以后每天记录一下你的身高和体重，看看锻炼效果怎么样。” 　　球球嗯嗯两声，嘴角一直挂着笑没下去。 　　比起看他哭，林絮宁愿看他笑，哪怕笑起来没哭可爱。 　　球球尾巴上的伤在第二天就完全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疤痕，若不是明显缺失了两片鳞片，谁也想不到这里曾经受过伤。 　　林絮本来还打算让他休息两天再去锻炼，见此情形只能放弃，连个理由都找不到了。 　　“尾巴不疼了么？” 　　球球晃晃身体，用尾巴撑起身体做了个一球擎天的动作给她看。 　　林絮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放过你的尾巴吧。今天速度慢一点，稳一点，锻炼本来就急不得，不然很容易弄伤自己。” 　　“知道啦。”球球脆声道。 　　托香娜买的仪器一大早就送到了，多加了运费对方给送货上门。 　　跟过去的体重秤不一样，这东西不需要接触也不需要站上去，长得像根细长的电线杆，人只要站在仪器前，就会有个透明的白光出现自动扫描，并报出身高身长体重，一般还会显示种族和各种健康建议。其实跟前世商场里投币侧身高体重的东西差不多。 　　林絮好奇地先站上去试了试。 　　“身高一六八，身宽四十六，体重一百斤。未检测出具体种族，请变化成兽形后重新检测。您偏瘦，基础力量低下，请注意补充营养，增加锻炼。针对您身体各部位，我们为您制定了……” 　　林絮从仪器前挪开，本来她以为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么发达，这仪器应该很智能的，没想到也不全是。 　　她看看身边的球球：“你也来测一下。” 　　其实林絮有点担忧，从球球的外观来看，他的体重似乎一直在增加，哪怕他已经吃的很少了。 　　如果看到自己的具体体重，他无法接受又崩溃该怎么办？要减肥的人，都很难有勇气站上体重秤。 　　“你不敢看的话可以闭上眼睛，我调一下，取消语音提醒。”林絮道，用终端扫了下仪器上的操作说明，这东西可以跟终端相连，所有结果都能传到终端里。倒是挺方便。 　　球球犹犹豫豫地挪到仪器前。 　　他确实不敢看，他自己什么情况他比林絮更清楚。就算一口水不喝，躺着什么都不做，他的体重也在缓慢增长。 　　爪子不安地摩挲着身上的鳞片，他看着林絮，看她忙忙碌碌地去调仪器，最后眼睛一闭，朝前一跨，直接站在了检测范围内。 　　林絮还没有调好，不识字实在是太麻烦了，只能对照说明一个圈一个圈的找按钮，找的眼睛都花了。 　　“身高一米八，身长一米八，体重四百零二斤。种族无法检测，请更换姿势后重新检测。您体重严重超标……” 　　林絮本来还在纠结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圆圈，乍一听到这报告，脑袋瞬间抬起。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球球可真圆啊，还圆的特别特别标准。第二反应才是难怪自己一直抱不动他的人形。 　　从听到结果出来后，球球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仪器还在重复：“您体重严重超标，建议您适度运动……” 　　林絮一掌按在关闭按钮上，关掉了声音，有些担忧地走到球球身边， 　　它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鳞片紧紧贴着身体，爪子尾巴全都缩了回去。 　　没有哭声，也没有在鳞片上看到什么水痕，地上也很干爽。 　　竟然没哭，林絮也有些惊讶。 　　她轻声道：“球球，你还好么？” 　　“哼。”球球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样。 　　林絮摸着他的鳞片，感觉手下的鳞片在一缩一缩的抽抽，不像是正常状态。 　　眨眨眼，她猛地半跪在地上徒手去挖他站立着的泥土边缘。 　　才挖了没两分钟，就仿佛挖到了泥潭里一样，摸了一手的泥水。原来球球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坑，坑里此时灌满了水。 　　这也不是什么水，全都是他的眼泪。 　　怕被林絮发现自己在哭，他还特地挖了个坑出来。 　　林絮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又心疼又好笑又好气。 　　“你啊，乖，好了，别哭了，以后会瘦下来的。你知道一个定律么，就是小时候胖的人，长大后一定会瘦，并且全都变得很好看，胖子全都是潜力股。” 　　被她发现自己在哭，球球将脸从坑里抬起来，从坑里滚了出来。他脸的位置沾了一圈泥水，看着还有点好笑。 　　林絮看着那个往外漏水的水坑抽了抽嘴角，这哭的可真凶。坑挺深，里面水汪汪一片，都看不到底在哪。 　　“明天有口福吃菜了。”她笑着道。 　　球球哼哼唧唧地蹭到她身边，依旧难过的不能自已。“胖。” 　　林絮张开手抱住他：“没事的，你现在还是幼年期，这样子是正常的。” 　　“不是。”球球摇头，又不能跟她说太清楚。他们一族最胖的幼崽也比自己小很多很多很多。“不是的。”他重复道。 　　林絮叹口气：“乖，会瘦下来的，你要好好吃饭。” 　　球球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抽泣着道：“我吃的不多。” 　　“我知道，但是你这样吃不饱啊，吃不饱怎么会有力气减肥呢？”林絮问。 　　球球呆了下，这个逻辑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对。” 　　“哪里不对。” 　　“吃多，会胖。”所以他现在这么胖了。 　　林絮摇头：“胖就要多运动，但是没力气就没法运动，没法运动就会胖，所以你得多吃才有力气，对不对？” 　　球球的小眼睛转成了蚊香盘，好半响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了，只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念叨着：“是，不是，不对。我有力气。” 　　看他困惑又为难的样子，林絮忍不住笑了起来。欺负小孩子不太好，但是球球实在是太可爱了。 　　“好了，不想这个了，今天天气不好，晚上可能又要下雨，上午早点去运动，早点回来。” 　　“好。” 　　不放心他一个人练习，生怕他又超过自己的负荷，林絮一直跟在他身边，接下去几天的锻炼她也都在旁边看着。 　　被收集起来的鳞片从两片变成了六片。 　　球球尾巴和后爪部分的鳞片又掉了不少，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每到这时候，林絮就难受到不行，看都不忍心再看。可球球偏偏对这种自虐式的锻炼相当钟爱，丝毫不觉得疼似的。 　　当林絮劝说他换一种锻炼方式时，他就眨巴着眼，伸出小爪子抱住她的手，发出撒娇一样的哼哼声。 　　“我想，做这个。” 　　说完见林絮不说话了，眼泪就开始往下落，无声无息的，又委屈又难过。 　　林絮：“……” 　　她开始怀疑球球是不是摸准了流眼泪对她管用，只要一哭她就会妥协。 　　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想出来这种锻炼方式，现在真是用这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不该瞎出主意，自己又不是专业的。 　　“难道你不会觉得疼么？”她忍不住按了下尾巴上的伤口。 　　尾巴猛地抽了一下，球球忍不住尖叫出声，身体都跟着抖了抖。他将尾巴小心地蜷缩回鳞片下。 　　疼，怎么可能会不疼。 　　“很快，不疼，明天会好的。”他声音越说越小。 　　因为林絮此时的脸色相当难看，她的眼眶有点红：“可是我觉得疼。” 　　林絮很少很少哭，哪怕再难受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穿来后也只有达叔过世那天她没忍住。 　　可现在她哭了，其实就只是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转着没掉下来。 　　球球看愣住了，继而慌张起来。 　　“絮絮，絮絮。”他慌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不哭。” 　　这大概是球球活到这么大，头一次体会这种感情，不仅慌乱也不仅是难过担忧，他也说不上来，只想让林絮别哭了，想让她对自己笑一下。 　　上次自己笑的时候她也笑了，他一边哭一边裂开嘴试图再笑一下，可是这次他笑的很丑，比之前都要更丑。 　　笑容维持不到一分钟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球球想伸手抱住她，尖利的爪子在触到她手臂的时候划破了衣服。 　　他低头看看自己，猛地变回了人形。 　　小胖子重重地扑进了林絮怀里，那双熟悉的眼睛仍在往外下雨，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声音也压抑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絮絮，不要你哭。” 　　林絮倒不只是心疼，也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有点自责。 　　她被球球撞得人快要倒在地上了，胸口闷闷的疼，还真是个沉重的小肉球 　　她揉了揉胸口，刚刚一点情绪全不见了。 　　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林絮抿着嘴道：“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球球眨着湿润的眼睛，一直仰头看着她。 　　一大一小牵着手慢慢走回了家。 　　“我们明天进城买点东西。”林絮道。 　　“好。” 　　“你今天要多吃点饭。” 　　“好。” 　　球球仿佛化身成了复读机，只会重复一个字。 　　林絮捏着他肉乎乎的手，又手痒地在他脸上也捏了一下。 　　球球晃晃脑袋，主动将另外一边脸也凑了过去给她捏。 　　林絮终于笑了起来：“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球呢。” 　　球球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她笑了就好了，他晃着尾巴也弯起了眼睛。 　　因为球球每天哭的多，家里专门有个盆用来接他的眼泪。到家后林絮舀了些泪水让他的爪子和尾巴泡进去。 　　就算不泡，这伤口明天一早也会好起来，可林絮没法放任它们暴露在外。 　　变成人形的小脚丫子和尾巴一起放在水盆里，球球怕痒地不停挪动脚指头，尾巴也时不时晃一下，溅起一片水花。林絮蹲在地上撩着水给它搓洗，衣服很快就湿了一片。 　　“尾巴别动，先泡一会，伤口好得快。脚丫子也别动。” 　　球球老实了，瞅着她的动作一会，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你也洗。” 　　林絮搬了个小凳子过来。 　　盆挺大，两人面对面坐着，脚丫子挨着脚丫子，水是凉的，可一点都不冷。 　　球球一下下地用脚指头去碰她的，碰一下就用明亮亮的眼神去看她。 　　林絮用脚背压住他：“别动，再泡一会。” 　　球球就开始笑，尾巴尖又跟着晃了起来。 　　睡前又到仪器前记录了一□□重，林絮已经将语音播报给关掉了，检测结果也不会在屏幕上显示，只在她的终端上提示，这样球球看不到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看完今天的数据后，林絮的眉头皱了皱，球球的体重竟然一天比一天重，上涨的并不快，一天只多了一斤。 　　别看一斤不多，要知道他一天吃的饭也没有一斤，每顿饭只有一小口，多了都不吃，最多喝点水，这还是林絮强逼着他喝的。 　　再加上每天那么重的运动和消耗，正常人都该往下掉才对。 　　这增长速度就算是用幼儿期要长身体的理由也说不过去。 　　林絮不敢想，若是球球知道了这个结果会怎样，大概又会把自己哭成泪人，然后绝望地去自杀。 　　也许他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并不是简单的发胖体质。 　　激素不正常也会迅速发胖并且怎么减都减不下来，这必须要看医生调理。 　　见她看到结果后就把脸皱成一团没松开过，球球紧张地缩着自己的爪子，想问又不敢问，绕着她滚圈圈，不时哼哼一声。 　　“是不是，又胖了？”球球不转了，滚到她身边小声地问。 　　林絮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实话，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她最终摇摇头：“不是，但也没瘦，没什么变化，可能是时间太短了，这种事急不来。” 　　球球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哭，没有胖就是很大的进步了，说明他运动的有效果。 　　想了一会他自己想开了，有些开心地拉着林絮进屋睡觉。 　　从挪到一个屋里之后，球球就驻扎在地上不肯离开了，每晚都自动自发地在地上躺好。 　　偶尔林絮起夜，他也会跟着醒来，迷迷糊糊地跟在她身后去厕所。像家里养的粘人猫一样，走哪跟哪。 　　今天也是一样，林絮也已经习惯了一颗大黑球立在屋里。 　　还好这房子建的又大又宽，并不显得拥挤。 　　林絮像往常一样跟球球说了晚安，然后闭上眼，等待一个美梦。 　　可到半夜她突然被一阵压抑不住的叫声惊醒，猛地打开灯起来，就见原本好好躺在床边的球球正缩成一团痛苦地挣扎着。 　　“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晚点更新，可能要下午哦 第22章 　　林絮无措地站在球球面前, 她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球球原本顺滑贴合的鳞片此时全都炸了起来，仿佛被刀沿着鳞片逆着刮了一遍似的，那全都是他在地上痛苦挣扎时蹭起来的。 　　透过鳞片能看到下面的皮肤像吹了气的皮球, 一鼓一鼓的。 　　不像平日哭嚎或是伤心时的哭声，此时球球叫声尖锐, 断断续续。 　　可能是疼得狠了，他不停将身体往地上撞, 并不算太结实的木地板出现一个个浅浅的坑洞。 　　撞完后他有片刻清醒, 眼睛失神地看着站在身旁焦急喊着自己的林絮, 看了一会后身体猛地向后滚去。 　　他跌跌撞撞地一路撞到柜子撞到墙壁，终于找到窗子，最后撞开窗子滚了出去。 　　“球球，球球！” 　　林絮顾不得被撞坏的东西，连鞋都没穿，赤着脚急急地跟了出去。 　　球球并没有走远，只到了房屋后的丘陵上，他有意识避开家里的东西, 不想让自己造成太大破坏。 　　有了空间之后，他猛地将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神展开，林絮就看到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控制着他，让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 以至于四肢尾巴全身都扭曲了起来。 　　她甚至感觉自己能听到骨头被拉扯掰断的咔嚓声。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林絮想把眼睛捂上，想把耳朵也堵上。 　　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球球痛苦, 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球球。” 　　万幸球球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剧烈的扭曲抽搐很快消退，他软软地瘫在地上，一时连声音都消失了。 　　林絮赶紧上前轻轻托起他的脑袋。 　　他的身体不可思议的软，像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眼睛也闭了起来。本来不该出汗的鳞片下仿佛被水洗过一样。 　　林絮心里一紧，手摸上他的鼻端，呼吸有点弱，但扔然在。 　　担忧并没有放下，她轻轻喊着球球的名字。 　　“你还好么？” 　　球球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回应，他虚弱地睁开眼，视线一直无法对焦，只愣愣地看着上空，嘴巴大张着，微弱地喘着气。 　　“能听得到我说话么？”林絮轻轻晃了晃他。 　　球球转过脸来：“絮絮。” 　　平日就已经很小的声音，此时更是小到听不清楚。 　　林絮焦急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会突然这样？” 　　她从醒来到现在，已经将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喝的东西全都回想了一遍，不管是鱼还是公鸡野猪，全都是野味，难道是因为这些肉里有什么病毒？ 　　可若是病发，她应该先也有事才对，为什么反而是更厉害的球球出事。 　　球球大喘口气，感觉呼吸有力了许多，他咧开嘴角，反过来安慰起了她：“习惯了，很快，就会好。” 　　当听到习惯了这三个字时，林絮一直绷着的情绪瞬间就崩了。 　　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习惯得了，她在病床上躺了那么多年，哪怕心态已经很好了，可每当疼痛来临时，仍旧有恨不得立即就死掉的冲动。 　　球球还是个幼崽，还这么小，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是生病了么？什么病？看过医生没有，有没有治疗过，多久了？”她声音颤抖地抛出一系列问题。 　　眼泪不像昨天一样在眼眶里打转，直接就掉了下来，她毫不在意地在肩头衣服上蹭掉。 　　球球眨眨眼，努力朝她伸出爪子：“絮絮，笑，不哭。” 　　林絮噙着眼泪朝他笑了笑：“好，我不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么？” 　　球球努力甩了下尾巴，语气轻松地摇头：“不疼。” 　　是真的不怎么疼，今天算是最轻的一次了，就是有点无力，一时爬不起来。 　　挣扎了一会，他终于再次成功地将自己蜷缩成了球。 　　林絮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不对，忍不住问道：“经常会这样么？” 　　“隔一段时间。隔多久，不记得了。”球球细声细气地道，恢复过来之后，他又变成了往常那颗爱哭又害羞的球。 　　“为什么？” 　　球球歪着头想了一会：“他们说，是天生的，治不好。”，随即有些忐忑地看向她，“你会讨厌我么？” 　　他发作的时候，那些人都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生怕会被传染上了，他一个人被丢在宽广又黑暗的山洞里，那个地方很冷也很潮湿，他鳞片上都长满了青苔。没有人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什么也没有。 　　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最后他都活了下来。靠着吃青苔喝墙上渗下来的水。 　　青苔很难吃，又苦又涩，是他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了。 　　林絮眼泪不停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她用力摇头：“不会，球球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球球于是欣喜地笑了起来，黑漆漆的夜晚配上黑漆漆的笑容和满口尖牙，比平日还要吓人，可这个笑容在林絮眼里却很好看，比这春天开的所有花都还要更好看。 　　他哼哼两声，有点害羞地回了一声：“我也不讨厌。” 　　林絮是他最喜欢的人了，要超越从前所有喜欢的人。 　　林絮擦掉眼泪，牵起他的爪子。爪子比平日摸上去还要更粗糙一点，爪尖无力地缩着，虽然他嘴上说没事了，可林絮还是觉得他此刻很虚弱。 　　“我们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进城去一次医院，她想知道是什么病这么严重，有没有可能治得好，哪怕要花光所有钱她都不会犹豫半分。 　　达叔过世后，林絮一直孑然一身，没有人可以交流，每天除了要面对吃饱穿暖的问题，还要担心生命安全。 　　球球的出现就像是扔进潭里的一根树枝，这根树枝现在在水面上飘着，时不时荡起一片涟漪，有时候还会为她遮风挡雨。 　　可是树枝有随时沉下去的危险，一旦树枝沉没消失，她又得回到从前死水一样的生活。 　　林絮觉得，比起球球依赖自己，反而是自己依赖他更多一些。 　　激动的心情过去，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因为太着急出门，忘记了穿鞋。 　　丘陵上有很多碎石子和植物根茎叶子，脚底板包括半条腿都火辣辣的疼。 　　林絮忍着脚上传来的疼痛，侧头看重新好起来的球球，心里总算松快了一点。 　　走到半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扎了脚一下，正正好扎在伤口处，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拉住球球的手重了点。 　　球球一低头，终于发现了她的脚伤。 　　他的声音比平时拔高了八倍有余，又尖又利：“血，絮絮，疼。” 　　“没事，到家处理一下就好了，不怎么疼。”林絮安慰道。 　　刚刚的情形似乎反了过来。 　　球球立即停下脚步，眼泪跟着掉下来，他将自己拉成长条，努力趴下来横在她面前。 　　“背。” 　　小爪子朝林絮招呼着让她趴到自己背上。 　　上次在水里被背了一会，还没什么感觉就到了，这回看到球球的背，她笑了下，也没矫情，直接爬了上去。 　　带着人球球就没有用滚的，林絮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在行走，肯定不是四爪跑。 　　不过眨眼之间两人就到了家门口，正要进门，一抬头看到被自己撞破的窗子，球球吓得一缩，差点把背上的人摔出去，眼泪流的更凶了。 　　“窗子破了，是我。” 　　林絮拍拍她的鳞片：“没事，明天修一下就好了。”随后轻轻从背上下来，扶着墙壁进屋。 　　球球滚到窗前，可怜巴巴地将鳞片使劲贴着窗框上，似乎是想让自己变成新窗子堵上去。 　　努力了一会，发现掉落的窗子不可能再贴回去了，他搅着爪子，情绪低落地进了屋。 　　林絮正端着球球的眼泪擦脚，这两天没怎么积攒，加上昨晚上泡脚消耗掉不少，这会剩的不太多了。 　　球球见状，滚到她腿边指着盆，将脑袋伸到盆里，还没止住的泪水下雨一样落进去。 　　林絮就这么捧着盆给他接眼泪。 　　“是我，我不好。”球球一边哭一边道。 　　林絮探出脑袋，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没有，球球没有不好，是我忘记了穿鞋，不关你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你记得，以后也没有可是。”她脑袋晃了晃，带着球球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 　　林絮能感觉到他额头上的凸起是硬硬的，下面像是两块骨头一样，不过并不尖锐。 　　她又蹭了下，看到球球瑟缩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太舒服。 　　“痒痒。”他眨着湿润的眼睛道。 　　林絮挪开额头：“对不起。” 　　“没事。”球球终于不哭了，挪开盆盯着她的脚道：“泡泡。” 　　“不用浪费，这样就好了，球球的眼泪特别好用，现在完全不疼了。你看，都不流血了，明天起来就全好了。” 　　确实，眼泪抹在伤口上凉凉的，没几分钟血就止住了。 　　球球想了想，爪子扒住盆，伸长舌头往里面呸呸吐了起来。 　　林絮呆了呆。 　　球球的鳞片上慢慢透出一点红来，虽然当着面吐很害羞，但他还是坚持又吐了好几口这才把自己缩回去。鳞片上刚刚哭出来的水痕都被热度给蒸发掉了。 　　“这样，效果更好点。”细细的声音从鳞片后传来。 　　林絮也没嫌弃，搅了搅加了口水的特效药，忍不住笑道：“我们球球可真是全身上下都是宝啊，是个大宝贝球。” 　　球球的尾巴使劲摇晃起来，声音更低了，还带了点颤音：“什，什么宝。” 　　“你啊，你就是宝。” 　　这下子鳞片都快要冒起烟来了，球球直接滚进了屋里，躲在墙壁后面。 　　但是能听到他的尾巴一下下快速扫过地面的唰唰声。 　　抹完药虽然没那么快好，但已经完全不疼了，林絮慢慢走回屋里躺上床。 　　球球早在她起身的时候就迅速躺回坑里装睡着，还扯起了呼噜声，听上去特别真实。 　　林絮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会，一晚上堵着阴霾的心情都好转了起来。 　　但这一夜她仍旧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睡着。 　　可能是睡得晚，早上醒来的比平日都要晚，天已经大亮了，窗子缝隙里透出明亮的光来。 　　之所以说是缝隙，是因为，一颗巨大的黑球正一动不动地堵在窗前，将自己伪装成了新窗子。 　　林絮乍一眼还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反应了一下才发现那原来是球球。 　　“球球？你站在那多久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球球没回答，而是道：“你醒啦。”他从窗前离开挪到床前看着林絮。 　　摸了摸他的鳞片，不像平时一样凉凉的，反而带了些温热。 　　太阳升起来后，温度挺高，他应该站了不短的时间。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真是颗傻球。” 　　球球反驳，虽然声音细细小小的，却相当认真：“是宝贝球，絮絮的宝贝球。” 　　看来昨天晚上他虽然害羞，却完全接受认同了这个称呼，甚至还相当喜欢。 　　林絮大笑起来，笑倒在他身上：“哈哈哈，好，是我的宝贝球，真是太可爱了。” 　　害怕她会摔倒，球球努力张开小爪子接住她。 　　林絮笑够了，这才掀开被子下床。 　　腿上被划出的伤已经结了疤，变成一道红痕，脚底板也一样，并不影响走路也不疼。 　　“咦，什么东西在闪？”走到球球窝边时，有东西晃了下眼睛。捡起来一看，是片掉落的鳞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回头看看他的尾巴，不是尾巴上的，可能是自然脱落，她没有太放在心上。 　　球球的视线一直在她腿上，没注意她把鳞片放进了盒子里。 　　走到窗边的时候球球指着窗子：“修修，我帮忙。” 　　“好，等下，现在先吃饭。” 　　吃过早饭后球球又堵在了窗子前，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窗框断了，又被扯着整个掉了下来，窗上糊着的布也掉了下来。 　　还好为了修屋顶，家里各种工具和零件都很齐全。 　　林絮拎着一大包工具站到窗子前上钉子，球球变成人形，踮着脚举高手帮忙扶着窗框，或者帮忙递个木头螺丝钉的。 　　虽然房子简陋，但为了能承受得住兽人动物体型的摧残，用的材料都还不错，拎着锤子锤半天也很难钉进去，林絮感觉得自己的虎口都快要断了。 　　最后还是球球用尾巴撑着身体把自己托高，一巴掌拍在了钉子上。 　　钉子很顺利被锤进去了，效率超高，动作超快。 　　林絮目瞪口呆半响，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手上除了出现一个小窝窝之外，没有任何伤口，窝窝也很快消失了。 　　“你也太厉害了吧，可惜你太重没法上屋顶，不然下次修屋顶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球球挺起自己肉乎乎的小胸脯：“我可以。” 　　林絮笑起来，摸着他的尾巴让他下来。 　　其实很多兽人并不会在公开场合从动物变成人，因为，在变成人形的时候，是没有穿衣服的。 　　流放星的兽人做派粗犷，若是一直住在城里就能经常看到不少裸奔的人类，傍晚也能看到很多公开做出不雅举动的男男女女。当然，这里的兽人大多喜欢用兽形，实在体型差太大才会用人形。 　　这么开放的民风，也是林絮不愿意住进城里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想到这些，也是因为球球的人形一直没穿衣服。 　　林絮捏了下他的脸，拉着他进屋给他穿上了达叔的衣服。 　　“衣服有点不太合身，我给你改一下。”下次进城得给球球买点衣服。 　　她手工活不怎么样，这几年锻炼下来也就勉强能看的地步。 　　球球不太适应地甩了甩身上跟裙子一样长到脚踝的衣服，乖巧地坐在她身边看她缝缝补补。 　　为了照顾球球的肚子，衣服改成了很宽松的T恤和短裤，腰间的松紧带也是穿绳子自己绑。 　　花了一上午改衣服，连缝边都没有，有点丑，但是勉强能穿。 　　林絮给球球换上新衣服。 　　“你试试。” 　　球球眼睛闪闪地起身换上衣服，他似乎不太常穿衣服，有点笨手笨脚。 　　这衣服在他摸来太脆弱了，他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要撕破，缩手缩脚，好一会都没穿好。 　　林絮见状拎着衣服撑好，让他扶着自己穿上。 　　“镜子。”穿好后球球主动道，接着蹬蹬蹬往洗漱间跑。 　　跟上一次半遮半掩地照镜子不一样，这次他直接站在了镜子前。 　　太阳很好，镜子中的孩子被照得清清楚楚。 　　球球脸上开始还漾着笑容，慢慢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他收了收肚子，又拉了拉衣服，然后捏捏脖子上的肉。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的样子了。 　　果然还是一样丑一样的胖。 　　林絮跟过来站在他身后，一大一小两人和镜中的人对视。 　　“果然人靠衣装，很好看，很精神，如果衣服颜色再浅一点就好了。下次去卖点浅色的布。”她整整衣服上的褶皱，将球球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不喜欢么？” 　　球球仍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他缓缓摇头：“喜欢。” 　　衣服很喜欢，他只是不喜欢这身衣服下的自己。 　　林絮捂住他的眼睛：“不想看就不看了。窗子还没修好，我们继续去修窗子吧。” 　　说完拉着他转身，重新回到窗前。 　　球球的情绪明显比刚刚低落许多，他不时低头看看自己，比起球形，这样看自己更直观，这身肥肉也更加突出。 　　林絮摸摸他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修好窗子后，球球主动要求脱掉衣服。穿着衣服变成兽形会把衣服撑坏。 　　在林絮的帮助下脱掉衣服，他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把衣服叠起来。但第一次做这种事，忙碌半天，衣服越叠越乱。 　　“我来教你，袖子这样折。” 　　折好衣服后，林絮主动腾出衣柜一角。 　　“以后这里就属于你，这里可以挂上你的衣服，也可以放你的东西，玩具，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对啊，你的地盘听你的。” 　　球球眼睛亮了些，捧着衣服放进去轻轻拍了拍，又把之前塞在鳞片下的布条拿出来放进去。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来。 　　本来林絮计划是今天起床就去医院给他看看，不知不觉被其他事耽搁到正午，现在再出发就太晚了，只能等明天了。 　　她收拾好拿出来的工具转去厨房做饭。 　　球球在屋里滚来滚去，一会去卧室打开衣柜看看，再滚到厨房门口看看里面忙碌的人。 　　“是不是饿了，等急了么，再一会就能吃了。”林絮一边做饭一边道。 　　球球晃晃脑袋，离开厨房继续在院子里晃。 　　测试仪是放在屋檐下的，球球在这东西面前走过四次，走到第四次的时候终于停住了脚步。 　　今天还没有记录。 　　他犹犹豫豫地上前又后退，每次发病之后，他的体重都会上涨一大截。 　　他不敢。 　　可是万一，万一有好转了。 　　他滚过去立定，看测试仪启动扫描，接着暗下去，没有声音出现。因为林絮对照半天，将设置改成了不播报，直接发送到终端上。 　　球球滚去厨房，正好林絮端着午餐从厨房出来。 　　天气好，饭桌也搬到了院子里。 　　“吃饭了。”她喊道。 　　球球伸爪扒住她的袖子，带着点焦急地道：“测试，结果。” 　　林絮其实在数据发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有点不敢看球球。 　　她本来以为他昨天折腾了那一阵肯定会瘦，可当看到检测仪显示出来的结果时，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往常都是每天重一斤，可现在，距离昨晚上只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球球一下子重了十斤。 　　是十斤而不是一斤，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地数了那个数字里的线条。 　　一和十长得不一样，特别容易分辨，她不可能看错。 　　所以，球球真的一夜之间涨了十斤，所以，他之所以会这么胖的原因，也跟那个病有关？ 　　那岂不是说，不管他再怎么节食再怎么运动都没有用，病理性的肥胖单靠运动节食压根就不管用。 　　球球还仰头等待着结果，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慢慢有些明白过来。 　　他低下头看这自己身上的鳞片，默默地滚到餐桌边，默默地吃着饭。 　　林絮想说些什么，甚至想骗他说没有变化，可是这种欺骗没什么意义，等到拆穿的时候会更痛更伤人。 　　球球沉默地吃完饭，吃完后滚到了院子尽头的山丘上站着不动了。 　　他的背影看着有点悲伤。 　　林絮叹口气，端着吃剩下的盘子进屋。 　　就在她走进厨房的时候，面对着哗啦啦的河水，球球抬起了爪子。 　　他盯着自己滚圆到完全藏不住的肚子，突然狠狠抓了上去。 第23章 　　球球的爪子非常尖锐有力, 不过瞬间一块鳞片就被扎穿了。他弯起爪子往外扯，那片鳞片也跟着被带起来，眼看着就要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可他也不出声不叫疼, 就那么直愣愣地往外拽。 　　他似乎是觉得，只要肉被割掉自己就能瘦下去了。如果这些肉全都消失, 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丑陋了。 　　林絮放好碗盘，本来打算洗涮完毕再出去的, 但吃饭时球球的表现让她有点担心, 生怕他又像最初遇到时, 不停地往河里跳要自残。 　　于是只擦了擦手就走了出去，想要去安慰他两句。 　　然而刚走过去她就发现了从球球脚下流过来的红色，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血腥味。 　　林絮猛地冲上前去，待看到那片还沾着血的鳞片时，她顿时就疯了。 　　球球的爪子上全都是血，生生被撕开的地方血流不止，被扎穿的鳞片甩在地上，他抬起爪子, 还有再次撕下去的意思。 　　“你在干什么！” 　　林絮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尖锐到了什么地步，她顾不得会不会脚滑掉进水里，只伸手死死地抱住球球抬起的爪子。 　　“你疯了么？！” 　　球球愣愣地看着她，他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平日里面总是盈满了泪水，像铺满了乌云的天空。不管有多少雨水落下, 最后乌云总会散开，会有阳光洒下来。 　　可现在，这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绝望的吓人。 　　“我是怪物。”他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被哗啦啦的水流声淹没掉。 　　“我很恶心。” 　　林絮拼命摇头：“不是的，你不是，你一点都不恶心，你也不是什么怪物，不要这么想。球球，你冷静一点。” 　　她努力踮着脚让自己出现在他眼中，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点，替换掉他绝望的想法 　　“你忘记我说过的么，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球啊。” 　　球球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像是被扔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中，对身边的一切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林絮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会有一点用处，可是不管她怎么劝，球球都不再像先前一样给她回应时，她也跟着绝望了起来。 　　“球球，你哭出来好了，不要这样憋着，哭出来会舒服点。” 　　球球的视线从她身上转开，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 　　被撕掉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露在外面，很狰狞。 　　他再次抬起手臂。 　　林絮死死抱住他的爪子，平日对着她总是缩起来的爪尖现在伸展开，锋利如刀，很快划破了她的手臂。 　　“不要，不要这样。球球，你清醒一点看看我。” 　　林絮几乎快要抱不住这根爪子了。 　　察觉到阻碍之后，球球面无表情地挥手甩开她。 　　本来球球站立的位置就在山丘最前端，连日来的雨水冲刷后，泥土松软无比，他这一动，林絮立即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正对着这片丘陵的下方，巨大的石头依然立在原地。哪怕被球球来回跳水冲撞得没有那么尖锐了，可落在石头上仍旧会重伤，若是砸到头，那后果恐怕只会更严重。 　　林絮的手在空中抓了却两下什么都没抓住，她最后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球球。” 　　大概过了一秒，也或者是两秒。 　　球球空洞的眼神重新眨动起来，他从雕塑状态中回过神来，看到林絮后整颗球都炸了起来，身体猛地朝前一滚，下落的速度飞快，不到短短一瞬就超过了林絮。 　　他重重砸在石头上，接着林絮落下去，掉在了他身上。 　　球球用爪子护住她，两人一同随着水流朝下游而去。 　　林絮没想到球球会在这时候醒过来，她挣扎着翻个身，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球球。” 　　“絮絮。”这次球球回应了她。“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坏。”泪水如泄洪的闸门，球球哭得泣不成声，自责到了极点。 　　“我该死，我是灾星。” 　　他说着，护着林絮上岸，转身又要跳进水中。 　　林絮一把抓住他的爪子，爪尖再次划破皮肤，但她死死地抓着没松手。 　　“不准跳，你敢跳我就跳下去。” 　　球球仍旧哭得无法自抑，却也听话地不敢乱动，就那么仰着头看她抽泣。 　　“不要，你不要下去，是我，让你受伤的。” 　　他看着林絮手臂和手掌上的伤，爪子拼命想缩起来，若不是爪子还被攥着，他甚至想将自己的爪尖给掰掉。 　　“你听我的话么？”林絮问。 　　球球泪眼朦胧地点头：“听。” 　　“那好，现在上来。” 　　球球乖乖往前挪了点，又往前挪了点。 　　“你的手受伤了，松开我。”他轻轻将爪子往回抽。 　　林絮一动不动，视线直愣愣地盯着他。 　　球球被她看的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心虚，身体完全缩成一团。 　　林絮突然松手，一巴掌无比响亮地甩在他脸的位置。 　　比起球球疼，其实她的手更疼，刚刚就被划破的地方鲜血直流。 　　林絮也不管自己的手，就那么瞪着球球，指着旁边的河流用沙哑的嗓音道：“以后再敢做出这种自残行为，你就直接沿着这条河离开，不要再回来了。” 　　球球愣住。 　　“对不起，不会了，我不走。”他伸爪想去拉住她，却被林絮一把甩开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甩开他。 　　球球害怕极了，他不害怕死也不害怕黑，可是现在竟然为了她一句话害怕到发抖。 　　他缩成一团，眼泪凝在眼中不敢掉下来，口中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扔掉我。” 　　林絮转过头去，听着他的话，揪心到无法呼吸。 　　“我听话，我会很乖，不要扔掉我。”球球憋了很久，眼泪再次决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他滚到林絮身边，再次小心翼翼地伸爪去碰她的手。 　　林絮只觉得心像被针扎千万针一样痛到她无法呼吸，连眼泪掉下来都不知道。 　　她转过头，就看到球球早已经哭成了泪人，还是没忍住上前抱住了他。 　　“我想让你明白，你不是怪物，也不恶心，我们是一家人，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接受，没有人嫌弃你，你明白么？自残伤害的只有你自己和担心你的人，如果我砍掉自己的手脚，你能接受么？” 　　球球捧着她的胳膊使劲摇头：“不要，很痛。” 　　“那你刚刚怎么不觉得痛。”林絮在它肚皮的伤口上按了按。 　　球球缩缩身体，结结巴巴吧地道：“不会，不会这么做了。” 　　有时候林絮觉得，比起身体上的疾病，大概球球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他的心病更重。 　　“身上还痛么？” 　　球球摇头：“不痛。”看了看林絮的表情，他又迅速改口，“有一点，一点点。” 　　林絮破涕为笑，又很快收敛住笑：“痛一点才长记性。回家，给你处理一下。” 　　球球当即噙着眼泪笑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胖不胖长得丑不丑，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看到林絮掉下去的刹那，他甚至比接受自己的样子更害怕。 　　球球再次拉住林絮的胳膊，这次没有被甩开了。 　　他瞅着那胳膊上的伤口，眼泪汪汪地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去，眼泪一滴滴落在她的掌心和手臂上，一边哭一边念叨。 　　“不痛不痛，很快就不痛了。” 　　林絮觉得自己恍惚看到了独自缩在某个角落，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还自我安慰着很快就不痛的球球。 　　他从前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哭了一会，林絮手上的血水都被眼泪冲干净了，伤口不再继续流血。 　　林絮给球球擦了擦眼泪：“已经好了，不要再哭了” 　　“真的么？” 　　“真的。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早就不生气了。” 　　球球这下是真的开心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软软地盯着她。 　　“絮絮。” 　　“嗯？” 　　“絮絮。” 　　“怎么了？” 　　“哼哼，我好痛，肚子痛，背也好痛。”球球像往常一样发出猪叫声，有点撒娇的意味。 　　林絮使劲捏了捏他的爪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球球发出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抓伤自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 　　“也痛。”球球细声细气地反驳道，“特别痛呢。” 　　只是那时候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也没人关心他在做些什么，更没人试图来阻止他救他。 　　林絮哭笑不得：“好了，就要到家了，上完药就好了。” 　　她端起早上才刚放下的盆给他上药，从前都没喊过疼的球球在上药过程中一直喊着疼，水碰一下喊疼，摸一下鳞片也喊疼。 　　林絮开始还真的担心了一下，是不是伤的太重了，或者自己手重了弄疼了他。 　　可等听到第一百零八次喊疼，并且球球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直接将他的肚子按进了水盆里。 　　“现在疼不疼了？” 　　球球眨眨眼，立即改口：“不，不疼了。” 　　他总觉得林絮似乎有哪里变了，没有那么温柔了。 　　哼唧两声，球球将肚皮从盆里抬起来，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已经不流血的手臂翻过来看。 　　“疼。” 　　“不疼，别看了。”林絮扯过手不让他看，抹完眼泪就已经不疼了，现在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点点痒。 　　球球将爪子变成人手，惊悚地用球身人手继续扯过她的手臂开始往上面吐口水，吐完之后还轻轻把口水抹均匀。 　　“对不起。” 　　“我都说了没事，不用一直道歉。” 　　很神奇的，原本的一点痒在抹完口水后就消失了，约莫球球的口水比眼泪效果还要更好。 　　终于折腾完了，林絮拿着抹布将弄到地上的水擦干净，处理完后进厨房继续刷锅刷碗。 　　就算手受伤也没法停下来休息，家务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球球一直蹭在她身后，走到哪跟到哪，像只粘人又可怜的小猫。 　　“絮絮，我帮忙。” 　　“你会么？”林絮瞅他。 　　球球努力伸长爪子，发现很不方便后又将自己变成了人形，可惜，他也只比灶台高那么一点。 　　林絮瞅着他的人形，总觉得人形也从从前大了点，如果说之前是五六岁的样子，现在约莫有六岁半。 　　每次病发，原形长胖，而人形却是在长高长大。 　　林絮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怎么这么奇怪？难道那不是病么？ 　　“好了，不用你帮忙了，去玩自己的吧。”她揉了揉球球的头发道。 　　球球左右寻摸着，想要去找凳子站一下，可惜他人形看着小小的，体重却没有减轻分毫，凳子一站就要塌。最后只能巴巴地站在一边瞅着不肯离开。 　　等林絮终于闲下来时，天也已经黑了。 　　她侧头看身后的球球：“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球球视线跟随着她，也不知道听清楚说了什么没有，只顾着点头。 　　林絮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小孩子，一天天的，瞎折腾。” 　　球球露出一口尖尖的细牙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是幼崽？宝宝？” 　　球球掰开自己的小爪子数了数，然后仰起头，小小声地道：“我成年了。” 　　“嗯？！”林絮不解。 　　“就是我，我其实应该已经成年了。”他努力严肃地说道，像是为了证明一样，挺高了胸脯。 　　林絮差点笑出声，就这小豆丁的样子，怎么可能成年。 　　“为什么，你多大了？” 　　球球眼神游移片刻：“记不清楚了，但是，但是跟我一同出生的，都已经成年了。所以，我也该成年了。” 　　林絮上下看着球球不确定起来，难道是因为生病才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就像人类的侏儒症一样，外表始终都是幼童长不大。 　　先前还以为是因为球球长太胖才被家人抛弃，后来以为是因为生病，现在她也开始不确定起来了。 　　要么就是这个跟他一同长大的，并不是他的族人。 　　不同动物之间成年的时间都不一样，寿命也有长有短。哪怕都变成兽人了，有些能活几百年，有些就只有短短十几年，成年期最短一年最长五十年都有。 　　“你从前，是跟同族生活在一起么？” 　　球球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最后犹犹豫豫地点点头：“算，算是吧。” 　　那后一种猜测就不太对了。 　　林絮继续问：“有看过医生么，是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是跟你一直以来的疼痛有关？” 　　球球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道。” 　　“嗯？” 　　“医生说，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放什么屁？！”林絮想爆粗了，这什么垃圾医院垃圾医生！ 　　球球听她说粗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随后纠结地搓手指：“我，我不知道他放的什么屁，没有闻到。” 　　林絮一下子又想笑了。 　　“好了，这垃圾医院不行，咱们换一家。” 　　隔天一早，草草吃过早饭后，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就往城里赶去。 　　没有装货物，因此球球也上了悬浮板，板子速度很慢，晃晃悠悠地半天没飞出多少距离。球球主动滚下去跟在一侧。 　　比起上次，这次到达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 　　城市确实戒严了许多，平日城外摊位基本没什么人管，闹哄哄的，可现在不时有牛头人带着武器来回巡逻。 　　城门守卫也从两人变成了四人，他们进去时还被盘问了一番，从哪里来的要做什么。 　　林絮看了球球一眼道：“来采购。” 　　入城费一人涨了五十，林絮大方交了钱，带着球球直奔医院而去。 　　不管哪个世界，最热闹的地方都莫过于医院，此时医院门前的挺放处放满了各种飞行器悬浮板，来来往往的兽人如同赶集一样多。 　　入口有两条通达，左边正常的人行通道，右边是宽广的兽形通道。 　　右边大多是断手断脚或是病情严重的兽人，受伤严重时，大部分兽人都会选择变回兽形，也许是基因里动物的本能天性让他们选择这么做。 　　瞅着一台巨大的拖车拉着一只伤了蹄子的巨型大象进去，林絮目瞪口呆。 　　她也是头一次来医院，先前哪怕是达叔身体最不好的时候也没有来过。 　　两人放好悬浮板后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 　　人高马大的犀牛兽人站在门前指挥人流往里走，看到他们后，伸出手里长长的指挥棒大声道。 　　“你们俩，站在那里干什么？要进就进，不进赶紧走，别堵在门口。” 　　林絮赶紧牵着球球的手朝里走去。 　　医院是整个卡兹城占地面积最宽广的建筑，各种病症的科目划分的很细。 　　林絮不识字也不知道该往哪走，牵着球球来来回回地询问了很多兽人，最后找到自助导医台这才终于挂上号走到诊室外。 　　这期间球球一直安静地任由她牵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抗拒。 　　其实从进了城之后他就有些沉默。 　　林絮捏了捏他的爪子：“别紧张，就是让医生看一下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球球哼哼两声，用鳞片紧紧贴着她的胳膊。 　　他小小声地问：“能不能不看？我没事。” 　　“不行，你不想自己好起来么？” 　　“想。”球球哼哼唧唧地迈步却越来越小，林絮只能将他往前拖。 　　排队的人不少，但是看诊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医生是个慈祥的老人，头发全白，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身上没有任何特征。 　　林絮稍微放了心，上了年纪总归经验更丰富点。 　　老医生听她描述完症状后看了球球一眼：“你是犰狳么？把身体展开让我看看” 　　球球往林絮身边挪了挪，攥着她的手紧紧的，僵硬到不行。 　　林絮揽着他的鳞片安抚：“别紧张，让医生看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球球缓缓放下尾巴，却始终没有将脑袋伸出来。 　　等了一会，医生拿着个巴掌大的仪器在他身上扫描了一会，最后瞅着数据道：“结果挺正常，各方面也很健康，爪尖有力，鳞片坚硬有光泽，器官没见明显病变。要不先去做个头部的检查，再抽血查一下基因吧。” 　　在流放星这种地方，有很多疾病都是先天带来的，基因上就有问题。难治，也治不好，有钱就拖着熬着，没钱就回去等死。 　　谁让这里是流放星，谁让他们出生在这种可悲的地方。 　　医生看着球球的目光相当同情。 　　一听说还要抽血，球球连爪子一块缩进了鳞片中，当即往外滚去，半点犹豫也没有，林絮拉都没拉住，追着他跑了出去。 　　球球速度很快，林絮很快追丢了。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医院这么大，人来人往，大型动物往面前一站，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卡兹城有很多很多兽人贩子，球球这么小，万一被人拐走，万一被人发现他的特异之处，那他以后的处境就惨了。 　　林絮焦急地喊着：“球球，球球你在哪？” 　　医院里巡视的犀牛保安上前制止道：“请不要在医院中喧哗。” 　　“我家的幼崽丢了，这里有没有监控！他是颗黑色的球，大概这么高。” 　　犀牛翻个白眼，保安朝门口指了指：“那不就是，那么大个球看不见？我还以为是医院刚运回来的新雕塑，还打算挪到别处去呢。” 　　原来球球没走远，出了大厅之后一直缩在门口。 　　林絮长舒了口气，跟保安道声谢之后快步跑了过去。 　　“吓死我了，你怎么能乱跑，万一我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球球低落地道：“对不起。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抽血。” 　　原来竟然是怕抽血。林絮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昨天弄伤自己的时候怎么不怕？” 　　球球哼哼起来，不让她再说昨天的事。 　　“絮絮，不要抽血，我疼，好疼。”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赖皮撒娇了。 　　林絮无奈：“不抽血怎么检查？” 　　“好不好好不好，我疼。”球球抓住林絮的手贴在自己鳞片上，“会疼。” 　　林絮一直没松口，不抽血怎么检查清楚病因。 　　见撒娇没用，球球终于不再用这招，而是说出真正原因：“不能，抽血，会被发现。” 　　“你的那些家人？”林絮瞬间明白过来，她使劲揉揉额头：“他们这么厉害，能从这里查到？” 　　球球晃晃爪子给了她肯定答案。 　　林絮无语：“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球球深吸了口气，视线无比戒备地看向四周，随后将她拉出医院，一直拉到一个不会被偷听的空旷地方。 　　他凑到林絮耳边，极小声极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龙。” 　　作者有话要说：　　Orz 第24章 　　林絮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愣愣地看着球球, 有点结巴地问道：“你说什么？！” 　　龙？怎么可能是龙！ 　　球球等于龙？ 　　龙长这样么？这跟想象中差的也太多了点！不是多一点，是多很多很多，任谁也没法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是不是她听错了, 其实是虫？不可能，这里龙和虫的发音并不类似, 绝对不会听错。 　　球球搓着自己的爪子，抬起湿润的眼神看着她, 对她这反应有点难过。 　　“我没说谎, 你讨厌我么？”他问完又低下头, 不敢再去看她。 　　林絮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反复几次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冲击。 　　所以球球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幻想种，龙。 　　难怪他的眼泪口水和血会那么厉害。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迈入星际时代，但很诡异的还是帝制，而星际帝国如今在位的皇帝就是龙族。 　　她捡到的不是什么猪也不是什么犰狳，而是皇族，哪怕只是不受皇族待见的小可怜, 那也是龙啊。 　　只是，在接受球球的种族之后，林絮就对龙的印象完全破灭了。 　　不是对球球，而是对那些皇族。 　　她本来脑补中的龙是强横, 是正直，是公正无私的。 　　可看看球球的状态，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群阴暗可恨面目可憎的小人。她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揍一顿, 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球球的痛苦。 　　张开手抱住球球，林絮摇摇头：“我说过，不管你怎样都不会讨厌你。我只是从没有见过龙，有点吃惊，难怪你这么厉害。我觉得自己真幸运，被你这个龙神眷顾了。” 　　球球猛地抬起头，依旧湿润的眼睛闪着光，像清早叶尖尖上闪着彩虹色的露珠一样，闪耀到无法言说的地步。 　　他仍旧像从前一样害羞，但笑容却先一步挂在了脸上，红着鳞片解释道：“不是龙神。” 　　“我说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龙神。”林絮笑道。 　　既然知道球球的种族，那他身上的症状就复杂了，外面都查不出来，那这里落后很多的医疗条件肯定更难检测出来原因。 　　难怪他一直抗拒，也难怪他不想抽血。 　　“你之前不是生活在流放星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球球当初突然落在她院子里，林絮有点怀疑，他不会是被扔到这里来的吧？ 　　为了防止流放星有人逃跑，整个星球外围都无死角地布满了一触即爆的雷区，除了外界知道进入的方法外，从内部很难离开。 　　流放星没有龙，所以他只能是从外面进来的。 　　球球不太想说过去的事，刚刚才挂起来的一点笑容很快灰暗了下去。 　　“首都星，他们，说我是怪物，要把我带走。我从飞船上逃跑，跳了下来。路上有很多东西在爆炸，我以为，我要死了，然后我就掉下来了，醒来后看到了你。” 　　这是球球头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在说到林絮的时候，他眼睛又重新燃起光来。 　　他无数次庆幸自己跳了下来，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 　　林絮想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时他身上那数不清的可怕伤，原来都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所以你的伤，也是那时候？” 　　球球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已经好了，全都好了。”他张开肚皮的鳞片给她看肚子肉。 　　摸摸下面完好的软肉，林絮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他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还好球球恢复力强大，不管多难都挺过来了。 　　可是身体上的伤容易恢复，心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回医院吧，不抽血了，但是脑部检查得做，可以么？” 　　球球哼哼唧唧了一会，最终同意了。 　　“等检查完我们就去买东西。” 　　一人一球牵着手重回了医院，脑部检查很快，等两分钟就能出结果。 　　林絮拿着报告，瞅着上面一一个个令人眼晕的圆圈，觉得自己必须赶紧得学会认字了。 　　球球侧头看了下，没什么情绪波动地道：“健康。” 　　林絮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拿着结果去找医生重新看了下。 　　医生眯着眼看了一会：“从结果看他的脑部没有任何病变，可以说非常健康，脑波比正常人都要活跃。但他不定期发病，这种情况你们还是做个基因检测吧，但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种病症，很难治愈，想要治疗，花费很巨大。打底要五十万起，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医生看着林絮穿的衣服，点到为止。 　　其实这次看诊加上做个脑部检测，花费就已经过千了。只要进来这里，不管是谁都要大出血。 　　林絮心底沉了沉，看了没什么反应的球球一眼，跟医生道谢后牵着他走了出去。 　　“你先前看病时，也是这样？”她问。 　　球球嗯了一声，对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得意外，就算抽血检查，结果也是一样。 　　医学上他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解释不清楚疼痛的原因。 　　林絮脑子有点乱：“外面医疗水平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怎么会查不出来原因？你们可是，那什么啊。” 　　他们可是龙啊，龙也会有基因方面的问题么？ 　　怎么觉得，这里的龙这么弱。 　　林絮简直想说一句，不是她diss谁，西方龙是真的很不行很垃圾了。 　　两人边说边出了医院。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球球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晃着林絮的手臂。 　　“买东西。” 　　林絮回神，带着他上了悬浮板，不再想那些头疼又揪心的问题。 　　“先把悬浮板拿去更换个能源驱动。” 　　这个板子太老旧了，卖二手都没人买，驱动早就不行了。现在有钱也不用再继续凑合。 　　更换驱动很快，何况是这种老款。两人也没有走，就在店里等着。 　　店里工人是只猴族兽人，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可能是觉得碍事，他将尾巴当皮带一样缠在了腰上。 　　球球对更换的过程很感兴趣，一直待在对方身边瞅来瞅去。 　　等到更换完毕后，他一马当先地滚到悬浮板上，一屁股坐定不动弹了。 　　悬浮板嗡嗡两声，艰难地启动了，速度确实比从前快了许多，球球有些兴奋地挥着小爪子跟林絮打招呼。 　　“好了，下来吧，我们要继续买东西了。” 　　今天正是卡兹城开集市的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比平日都要热闹。 　　球球对人多的地方仍旧有些怕，但今天是坐在悬浮板上，又靠在林絮身边，他在抓住她的手之后，就一直好奇地转头向四周看去，比往日都要活泼一些。 　　“你从前没有逛过集市么？” 　　球球晃晃身体：“没有，首都星，没有集市。” 　　衍兽帝国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居住星都有集市，除了首都星。也只有首都星没有这种地方。 　　在大部分首都星居民的眼中，其他星球人都是乡下土包子，星球和星球之间也是有各种歧视链，就像从前的地域歧视一样，现在则是星球歧视。 　　球球从小到大几乎都是独自生活，要么是在山洞中要么是被关在某个地方，要么，是被带到某些实验室中。 　　他能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连首都星都没逛过一遍，就更别说是这种地方了。 　　比起上一次出来，这次他的表现好了很多，甚至还会啰啰嗦嗦地趴在林絮身边不停提问。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集市上，这是四条非常宽大的街道，五个悬浮板同时并行都能飞的下，道路呈口字型排布，不管从哪条路进来都能进入集市中。 　　半上午街道已经人流拥挤了起来。 　　他们进入的这条街是卖各种蔬菜水果水产的，也就是上次林絮摆摊的地方。 　　“哇，那个是什么，是虫么？它们在干什么？”球球指着一堆足有半米长挥舞着钳子的动物问道。 　　林絮转头看去，发现是个水缸，缸里的动物长得特别像龙虾，此时有两只活泼健硕的龙虾正在对峙，它们头部位置像是装了水枪一样，一股股高高的水流朝对面龙虾身上射去，场景看着异常鬼畜。 　　林絮乍一看这情形就想到了球球上次打滚哭，哭出喷泉的事。 　　她忍着笑道：“这是龙虾，不是虫。龙虾的排泄系统在脸上，在打架或是求偶的时候，它们喜欢把尿排到对方身上。” 　　球球听完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小眼睛也瞪得有平日两倍大，他扯着林絮的手往这边挪了挪。嘴里小声念道：“好脏，离远一点。” 　　他还是个很文明很爱干净的球。 　　林絮笑着往前走，前面还有卖酒的，远远经过就是一阵酒香。 　　摊主是个中年人，个子小小的，有灰色的耳朵和细长的尾巴，看着挺精明的样子。他旁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身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浅毛。加上那耳朵和尾巴，看着很像老鼠。 　　中年人摊位上摆着好几个人高的大坛子，其中一个坛子开了封，酒香四溢。 　　此时最热闹的就是他这里，凡是经过的兽人都要停留片刻来上一壶酒带走。 　　摊主一边卖酒一边拧开身上挂着的酒壶狠狠灌上一口，喝完后再递给身边的女孩，女孩也猛灌一大口。 　　就林絮和球球看到的这一会，两人就喝完了整整一壶酒，看的她目瞪口呆。 　　“好香，是酒么？”球球继续好奇张望，脑袋都快要伸进酒坛里了。 　　林絮将他扯回来：“是酒，你喝过么？幼崽还是不要喝这个了。” 　　球球哼哼两声，看着摊主身边的女孩，疑惑地道：“她也是幼崽。” 　　林絮瞅着他，这都已经学会顶嘴了，进步不小。 　　球球可能是真的对这味道感兴趣，一直吸鼻子闻味道。 　　“你喜欢这个？” 　　球球哼了一声，发出猪式傻笑道：“好香，好闻。有点晕。”说着又傻笑一声，身体晃晃悠悠如同不倒翁一样在悬浮板上转圈。 　　林絮觉得不对，摸了摸他的鳞片，温度不高，但是肉眼可见的鳞片上透出了红来。 　　原来他竟然闻着酒香醉了。 　　“有两个你，好多，好开心。”他张开小爪子抱住林絮。 　　林絮哭笑不得地赶紧控制悬浮板离开这里。 　　停在风口吹了好一会，球球终于清醒了过来。 　　想起自己刚刚的状态，他嘤一声把自己缩了起来。 　　“好了，先去买东西吧，那边是电子产品，我给你也买个终端。” 　　电子产品街道有很多都是二手产品，有新有旧，新的大多是从不正当渠道拿出来的，比如说偷或抢。旧的则是专门收购旧物的二手店摊子，东西是老了点，但是安全便宜，也没有太多售后问题。 　　林絮带着球球转了一圈，找到一个看着挺齐全的店铺。 　　店里没人，老板正靠在躺椅上睡觉，呼声震天响。他脸上盖了块牌子，上面画着一个个圆圈，不知道写的什么。 　　林絮侧头，看到付款的台子上有个小小的立体投影，投影中一只浅金色的雄狮正凶狠地看向她的方向，威武霸气地重复道：“不准打扰老板睡觉，买东西要付款，不付款就去吃了你，哇哦。” 　　林絮听到这声叫差点笑出声，太像放大版的猫了。 　　球球跟投影中的狮子对视片刻，鳞片炸开，也对着他哼哼出声，狮子叫一句他叫一句，比赛似的。 　　怕把老板吵醒，林絮赶紧将他拉了回来。 　　摊位里东西价格都标在下面，她看中一个九成新的终端，外观是黑色的，跟球球的颜色很配。 　　“喜欢这个么？” 　　球球抬着自己的爪子左看又看，用带着期待又有点忐忑的语气问道：“我的？” 　　“是啊，给你的，喜欢么？” 　　“喜欢！” 　　二手终端也要接近两千，成色新所以贵了一点，林絮很痛快地付了钱。 　　球球还在看自己的爪子，他拉起林絮的胳膊，将两人手臂放在一起，很欣喜地蹭了蹭。 　　“一样。” 　　“我们加上好友，以后就算分开也能随时通话了。”林絮一边给他开机设置一边道。说完也没抬头看，没注意刚刚还很开心的球球瞬间不说话了。 　　他瞅着爪子上的终端，甚至想将它给扔出去。 　　等到设置完要出店的时候，她才发现球球有点不开心的样子，缩着爪子也不让她牵着了。 　　“怎么了？” 　　球球这才小声道：“不要分开。” 　　原来是为了这个，林絮失笑：“没有要分开，比如我在院子里，你在屋后，我们俩也能用终端通话啊。” 　　球球想了一下那场景，似乎挺好玩，瞬间又开心了起来。 　　电子产品街有很多小偷小摸的底层兽人，很容易就被盯上。 　　林絮和球球出来时，附近就徘徊着几个兽人盯着他们，甚至还有两个一直在绕着悬浮板打转。 　　还好这悬浮板外观实在破烂的可以，哪怕卖二手都卖不上价，这才没有被拉走。 　　林絮拉好袖子盖住终端，视线狠狠瞪着那些看过来的兽人，带着球球上了悬浮板。 　　球球对视线比她还要更敏感，早早就看到那些兽人，他使劲龇了龇牙，尖利的爪子在空中划了几下。 　　那些兽人忌惮林絮这种不知底细的，倒不怎么忌惮他，被这么一挑衅顿时朝前走了两步。 　　林絮捏捏球球的爪子。 　　“冷静点，别跟这种混混打架。” 　　小鬼难缠，这种一看就是成群结队的，她不想惹事。 　　球球坐了回去，直到悬浮板开远后他的视线仍然盯在那些兽人身上。他的视线不像面对林絮时一样软，这一刻充满了冷酷和凶狠。 　　那些兽人被看得钉在原地不敢动，直到他们的悬浮板走远了这才回过神来狠狠咒骂了一句。 　　林絮晃晃球球的手：“在看什么？” 　　球球哼哼一声，像孩子一样，大鸟依人地将自己靠在她身上。 　　“我保护你。”他张开短粗的爪子将她护住。 　　林絮笑起来：“好啊，我们球球太可靠了。” 　　球球直起身挺高了胸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靠。” 　　“哈哈哈，那以后我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 　　球球眨眨眼，将这个承诺记在了心里。 　　在集市转了一圈，林絮发现有卖家卖鸡鸭活禽的摊子，驯化过的公鸡母鸡体型比野生的要小一圈，模样瞧着和前世家养的没什么区别。 　　但让人瞩目的是那摊主，竟然也是只鸡，她的脑袋正中顶着一个红红的鸡冠，头发一半是真正的头发一半是鸡毛，她编了满头辫子坠在身后，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看起来还挺潮。 　　摊主张嘴发出一声熟悉的鸡叫，唤着笼子里的鸡崽们过来吃食，那些小鸡崽似乎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非常迅速地凑到她身边。 　　喂完后刚好有个顾客来买鸡，对方需要现宰切块。摊主利落地抓住一只公鸡出来割喉放血拔毛，接着破开内脏斩成块。 　　这一过程前后也就几分钟，她满面笑容地将鸡肉交给客户，手上还沾着鲜血。 　　林絮看得眉心直跳，她不知道这些兽人是什么心态，大概并不将普通动物当做自己的同族。 　　踌躇了一会之后，没有看到别家卖活禽，她凑上前去近距离看了眼。 　　摊主热情招呼道：“咯咯，您是要买鸡还是鸡蛋，这些鸡蛋都是今早刚下出来的，特别新鲜，一点都不腥。喂得料也都是我亲自调配，保证肉质口感鲜嫩喷香。看您要哪个？” 　　林絮被她咯咯的笑声吓了一跳，愣了下才道：“我想买只母鸡回去养，怎么卖？” 　　摊主又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道：“整只是两百一只，小鸡崽十兽币一只，买就送一包饲料。” 　　球球不怎么吃饭，总得补充营养。她买了只母鸡和三只鸡崽，外加一小筐的鸡蛋。 　　“好嘞，我帮您装起来。” 　　球球瞅着被放到自己身边的几只鸡，鳞片微微张开，朝它们龇了下牙。 　　毛茸茸的小鸡们不安地缩在母鸡身边，连叫声都小了许多。 　　林絮安抚地摸了把手感很好的小鸡崽，对球球道：“别吓唬它们，惊吓过度就不生蛋了，这都是要留着给你补充营养的。” 　　球球伸爪拉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摸，哼哼两声：“丑，不吃。” 　　林絮笑着捏捏他的爪子：“好，不摸了。但是要好好养起来，生的蛋不吃还能卖钱。” 　　球球对钱没有太多概念，不过也知道钱的重要性，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没有在集市过多停留，两人转去了服装店，给球球买了好一些新衣服之后，这才拉着他到了器材店。 　　卡兹城也有类似健身房的地方。 　　只是，这里的兽人健身，并不是为了减肥塑形，有很多兽人过来反而是为了增肥增重。 　　毕竟还是个以实力为尊的地方，身形更高大拳头更硬，才能站在更高的地方。 　　球球的减肥方法不太对，林絮觉得自己需要咨询一下专业人士的建议。 　　这家店铺左边一大片区域都是健身区，右边是售卖的器材区，占地面积很大。 　　球球进来时，左边在健身的兽人们齐刷刷地将视线转了过来，个个眼冒金光地盯着他。 　　球球朝林絮身边缩了缩，滚到了她右边，试图让她挡住自己。 　　“别怕，没事的。”林絮也被这视线盯得惊讶了片刻。 　　器材店的店员迎上来，那是个肌肉紧实的壮汉，个子非常高大，接近两米的样子。 　　“是来健身还是购买器材？” 　　“买器材，顺便咨询一下健身的事，这里有健身指导么？” 　　“哦，这边请这边请，不知道两位是谁，您还是您旁边这位需要？” 　　林絮指了指球球：“是他。” 　　店员瞪大眼睛：“他？我觉得他这体型非常标准非常完美，如果是人形肯定很好看。当然，也还可以再健壮一点，这绝对没问题，我们都是专业的，想胖哪就胖哪。” 　　林絮：“？？？……” 　　球球是来减肥不是增肥的。 　　“不是，你误会了，他是来减肥的。” 　　这话一句，整个店内都安静了下来，左边还在运动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店员夸张地捂住嘴：“什么！你说，减肥？他需要减肥么？！这位，他是什么兽人来着？这位朋友，你这身材这么标准，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减肥呢？我跟你讲，瘦下来一点都不威武，现在这样刚刚好，多完美。哇，你这鳞片也太细腻太光滑了，怎么保养的？这爪子也好尖利，是在哪个美甲店修的，能介绍一下么？” 　　林絮再次：“？？？” 　　看来她的彩虹屁有必要再进修学习一下。 第25章 　　先前一直瑟缩着的球球被这一通夸, 愣了好一会。 　　这还是除了林絮之外，第一个夸赞他的人。 　　他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而是疑惑, 真的么？他这样子不是很恶心么，这人是不是想骗他？ 　　不管林絮说什么他都相信, 但是这个人他不信。 　　球球警惕地朝林絮身边挪了挪，拉着她的手想往外走。 　　“走。”他小声道。 　　林絮不解：“不喜欢这里？” 　　“他们, 骗子。”球球的视线扫过店里, 重点在那店员说身上扫过。 　　林絮也是被这反向夸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一下明白过来，比起好不好看，这里的兽人更重视的是实力强不强，硬碰硬冲撞的时候，总是更胖更健壮的人容易获胜。 　　见两人嘀嘀咕咕，店员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 　　“当然，我们也有减肥服务, 不管您对身体哪个部位不满，想怎样改造都是可以的。这位就是我们的高级健身教练墨菲，有什么都可以咨询他。”店员说了一长串后，引来一个额头有一道疤, 看着挺冷酷的英俊男人过来。 　　墨菲朝林絮伸出手跟她握了握，他的手很宽大也很有力：“你们好，我叫墨菲。请这边坐。” 　　三人在会客区坐下, 球球没有劝服林絮离开，只能紧贴着她一起过来，他警惕地瞅着墨菲，小爪子伸开，将自己完全挡在林絮面前。 　　本来林絮对他们来说就很矮，一坐下就更矮了，球球这一挡，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球球，别紧张。” 　　球球仍旧警惕地看着四周，口中发出哼哼声。 　　林絮觉得球球需要一个专业教练指导，而不是自己瞎练，练到身上都是伤。哪怕他恢复力超强，这样也不是办法。 　　墨菲上下看了球球一眼：“你是犰狳么？还是幼崽？犰狳幼崽这个体型确实有些大了。” 　　球球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回答。 　　林絮探出头来道：“确实还是幼崽，体重有点超标，所以想减肥。听说这里是整个卡兹城最大最专业的的一家健身器材店，我这才带他过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训练项目可以介绍一下？” 　　“能让让它他展开看看身体情况么？”墨菲道，“不用怕，我只是看一下。” 　　球球一动不动地缩在林絮身边，没有任何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林絮摸摸他的鳞片劝说了两句也没劝动。 　　墨菲没说什么，起身朝后走了两步背对他们，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没多久，一只巨大的花豹出现在眼前。 　　花豹姿态优雅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尾巴半弯起来，随着身形摆动而微微晃动。 　　他的身形很大很大，绝对超过了林絮的身高。一双浅色双眸冰冷又美丽，毛色鲜亮顺滑，看着相当好摸的样子。 　　但还没等林絮看清楚，刚刚还没什么反应的球球也一秒转身，身上的鳞片完全张开，他抬起爪子威胁地朝正在靠近的花豹挥舞起来。 　　花豹也毫不示弱地低吼出声。 　　球球稳稳地挡在林絮身前，也张开嘴朝他怒吼。 　　对峙片刻，两只同时朝对方撞去。 　　林絮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她大喊一声：“球球！” 　　嘭。 　　巨响声过去，球球落在地上，而墨菲则被撞得朝后面滚了好几圈，差点砸到墙壁才稳住身形。 　　发生这一幕，先前接待过他们的店员和左边那些正在健身的兽人们都没有什么动作，只远远地看着，仿佛习以为常一般，眼中还有些看好戏的神色。 　　但当看到吃亏的是墨菲时，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巴，随后都狂热地看向球球。 　　“这只是什么动物，也太厉害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墨菲竟然在他手上吃了亏，少见啊。” 　　“如果他去打比赛，你们觉得能赢么？” 　　“能跟墨菲硬拼，就是打出第一也有可能啊。” 　　那边讨论的热火朝天，林絮统统都没听到。 　　她紧张地将球球上下摸了一遍，发现一点伤都没有之后，转头去看墨菲。 　　两人交手的太快，林絮都没搞明白原因，她有些警惕。 　　“墨菲先生没事吧？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墨菲晃晃脑袋站起身，被撞得地方生疼生疼。 　　“抱歉，我的行为有点突然，我只是想看一下他的力量和体型。” 　　球球在林絮上前的时候就紧紧跟在她身边，尾巴伸出来一直护在她左右，视线还一直盯着墨菲，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他就能再次冲上去把人撞得稀烂。 　　墨菲没有再挑衅他的意思，身形一晃变回了人形，他甩甩仍旧在发痛的肩膀，随手从沙发上拿起脱下的外套穿上，又恢复了那个冷酷的模样。 　　他对着球球道：“你需要减掉腹部和背部肌肉是么？” 　　林絮一转头，这才发现身边的球球已经将五官四肢尾巴全都露了出来。 　　原来墨菲挑衅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看清楚他而已，先前球球很抗拒，他便用了这种办法。 　　林絮舒了口气：“是的，腹部背部这里需要减。” 　　“没问题，我们有很多成功减掉腹部赘肉的案例，我给你们看看。”墨菲说着，打开个人终端，两人身侧出现一道逼真的立体投影。 　　“这是生了三胎的产后母猪，经过三个月努力，她成功拥有细瘦的腰和紧实的肌肉线条。” 　　林絮瞅着投影里巨大的黑色母猪，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知道墨菲是不是故意的。 　　她转头看球球，就见球球哼了一声，还张开嘴磨了磨牙。 　　“这里还有河马和狗的案例……” 　　林絮赶紧制止他：“不用了，有训练方案么。” 　　“有，我会根据他的力量专门为他制定每一天的训练，再配合饮食，先练一个月看看情况。你们可以在店里训练，我每天都在，能专门进行指导，如果你们不住在城中，我也可以远程指导，只是没有器材的话，效果没那么好。” 　　“没事，如果器材价格合适，我可以买。”他们也不可能每天过来这里训练。 　　聊了许久，林絮最后大方地扔出去了好几万，买了台综合型的家用仪器和一份专业训练计划。 　　仪器送货上门，倒是不需要放在悬浮板上。 　　出门前，墨菲看了看仍旧对自己有很大敌意的球球，对林絮道：“他资质很好，力量非常强，好好培养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林絮不明白他说的好苗子是指什么，但她不想要球球利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什么。 　　“谢谢，再说吧。” 　　离开器材店后，球球一直坐在悬浮板上不说话，小爪子摸着身上的鳞片，也不看林絮，哼哼声闷闷的，像是在生气一样。 　　现在都学会生气了。 　　林絮有点想笑，挨着他问：“你怎么了，不开心？” 　　球球哼一声。 　　“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我么？”林絮耐心问道。 　　球球这次哼哼了好多下，直到最后才终于轻轻开口：“不喜欢。” 　　“不喜欢墨菲？” 　　确实不太喜欢墨菲，应该说，除了林絮以外，他谁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林絮跟别人聊天，不喜欢她一直看着别人不看自己。 　　这种情绪很陌生，球球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就算曾经有，也很快被夺走了。 　　他不想林絮也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可是他模糊地明白，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这是不对的，也不能告诉她。 　　“不喜欢，人多。” 　　林絮笑着捏了捏他的小爪子：“好了，东西已经差不多买完了，我们现在去鴷鸟餐厅，然后就回家了。” 　　球球嗯了一声，扭着身体，两个爪子抱住她一条手臂，这回视线不再左右转，而是一直看着林絮。 　　悬浮板开了好一会，远远地才刚看见鴷鸟餐厅的招牌，就发现餐厅前排了条长长的队伍。 　　到近前时发现，原来餐厅外单独开了个窗口，窗口里摆了好多种不同口味的炸排，排队的大多是在买这个，几乎每个买了炸排的都带了一份饮料。 　　她调制的那款饮料颇受欢迎。 　　这些人之所以没进店，是因为店里早已经坐满了，服务员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直接用飞的送餐。 　　老板柏定站在柜台后招呼客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絮本来是想过来看看这边生意怎么样，现在看这情形，自己只要了十万实在是亏大了。 　　当然她也只是随意感慨一下，能赚到钱也是柏定的本事。 　　放弃进去的打算，悬浮板转了个方向，他们直接出了城。 　　今日正逢集市，城外也很热闹。 　　出城门后，林絮看到了白日里在电子产品街看到的，一直绕着他们的悬浮板打转的那几个兽人。 　　他们扎堆蹲在城门口，看到有人出入时，就仰头盯着对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林絮和球球过去时，这些人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古里古怪不怎么和善。 　　林絮皱皱眉，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们了，只装作没看见，直接从他们身边过去。 　　换了新驱动的悬浮板速度飞快，平日要近三个小时，如今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家。 　　回到熟悉的地方不仅球球放松下来，林絮也呼了口气。 　　城里固然很好，可一走在人群中她就忍不住紧张，那种强烈的格格不入感，让她想赶紧逃离。 　　先前一直拒绝香娜不去城里，其实也不止是觉得城里危险。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纯人类而不是兽人，即便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内心里也仍旧将自己当做一个过客一个外来者。 　　林絮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停留多久，因为穿越，她曾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完全好了，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好了，又能活多久，也可能明天后天或者下一分钟她就突然又离开了。 　　所以她不过多参与也不过多关心这个世界，只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过自己的生活。 　　每次走在兽人群中时，她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时时刻刻需要将自己伪装成和他们一样的存在。 　　这太累了。 　　“絮絮。”球球晃了晃她的手臂。 　　林絮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累不累，饿了么？我放好东西就去做饭。” 　　球球跟着她屁股后面帮忙搬运悬浮板上的东西。 　　这次给他买了不少衣服鞋子和帽子。原本分出来的衣柜一角被塞得满满当当。 　　球球看着两人放在一起的衣服，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几只鸡则被放在了篱笆旁，先前没想到要养鸡，也没有弄鸡窝，只能先关在笼子里。 　　说是小鸡崽，其实也就比地球上正常母鸡小那么一点，身上长满了浅黄色绒毛的小鸡崽非常可爱，攻击力又不强，林絮忍不住摸了又摸。 　　等她离开后，球球蹲在笼子边瞅着那几只小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模仿着鸡崽叽叽叫了两声，随后伸出爪子去摸小鸡身上的绒毛。 　　这一模他就愣住了，很软也很温暖，像摸一团云一样。小鸡一点都不反抗，任由他摸来摸去，特别乖巧。 　　难怪林絮会喜欢。 　　球球有些沮丧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鳞片，他一点也不柔软不温暖，鳞片总是冰凉又坚硬。 　　低落地蹲在鸡笼旁边看了一会，他猛地起身进了屋。 　　几分钟之后，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刚买的新衣服，只是衣服穿反了，裤子也是，有些拧巴地绑在身上。 　　他扯着衣服，姿势僵硬地往厨房走去。 　　林絮正按照减肥食谱给球球准备午餐，一抬头看到个小胖子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顿时觉得心都要化了。 　　“球球？怎么变成人形了，快过来让我抱抱。” 　　球球快步朝她身边走去，但步子迈的大了点，加上衣服没穿好，他又着急，这一扯，刚穿上身没几分钟的裤子就这么刺啦一声，裂开了。 　　小胖子刚刚还欢快的脚步立即僵硬在原地。 　　球球维持着那个姿势，低头看向自己。 　　裤子从裆部一直开线到裤脚，藏都藏不住。 　　眼泪一秒落下来，球球边哭出杀猪叫转身就往厨房外跑去。 　　林絮大跨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回来，别跑。” 　　球球背对着她不敢回头。 　　“这没事的，哭什么，又没人怪你，我缝一下就好了。裤子没穿好，我们再去换一条吧。”说着将他上衣重新穿好，拉着他进了卧室，换了条新裤子。 　　这次买的全是浅色衣服，配上球球白皙的皮肤和肉乎乎的脸，看着特别可爱。 　　别看鳞片黑的跟锅底一样，化成人形后，他皮肤白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也是很神奇了。 　　“裤子破了，我太胖。”球球捏着换下来的裤子。 　　林絮摇头：“衣服总会破的，这样才有新有旧啊。” 　　说完她忍不住抱了球球一下，这个年纪又肉乎乎的孩子，实在是太好摸了，软软的脸上肉嘟嘟的，抱着像个大玩具娃娃一样。 　　球球任她捏着自己脸上的肉，捏完左脸，主动将右脸也贴上去给她捏。 　　林絮是想停手的，可惜球球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一时停不下来。 　　“对不起，脸都红了。要不然你也捏一下我的。”等到停手时才发现球球的脸红了起来，林絮愧疚地将自己的脸挪了过去。 　　球球没伸手，反而凑过脸去，脸贴脸地跟她蹭了一下，随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絮絮，喜欢么？” 　　“你么？喜欢啊，特别喜欢，我们宝贝球真是太可爱了。” 　　球球眨眨眼，嘤嘤两声，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又小小声地问道：“那，更喜欢小鸡还是喜欢我？” 　　林絮愣了愣，明白过来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人形。 　　球球非常缺乏安全感和认同感，当自己对别的事物的关注度超过他的时候，他就会不安，并且很害怕被抛弃。 　　林絮重新抱住他，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一遍又一遍地跟他强调：“不要拿自己跟小鸡比，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你，你明白么？你是我最重要最喜欢的宝贝球。” 　　球球扯着衣服害羞地笑了。 　　午饭刚结束不久，买的健身器材就送了过来。东西有点大，只能放在院子里。 　　林絮买之前就听墨菲讲解过用法了，这台机器哪怕兽人原形的体重都能承受得住，有十几种锻炼模式，基本涵盖了过去健身房那些器材的作用，用的是能源阻力，不管什么阶段都能使用。 　　这比推石头要安全多了，林絮拉着球球做了热身运动后让他躺上去试了试。 　　墨菲还给了她一份配套视频教程，确保每个动作都能做到位。 　　球球瞅着仪器，过了好一会才变回原形坐上去。 　　为了能瘦下来，不管有多辛苦他都能忍下来，这一点林絮早就知道了。原本应该锻炼一个小时的教程，他硬是自己延长了十分钟二十分钟。 　　若不是林絮强行将他拉下来，他还不肯停。 第一节 课的强度不大，但可能是球球自己偷偷增加了阻力，一个半小时下来，他身上的鳞片全都张开，爪子都有点抖，喘气声呼哧呼哧。 　　林絮看着有些心疼，不过减肥就是这样，想要瘦就只能忍着熬着坚持下去。 　　“好了，快休息一下，喝点水。我给你擦擦。” 　　林絮忙前忙后地给球球喂水按摩爪子。 　　“絮絮。” 　　林絮担忧地问：“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球球晃晃脑袋也不说话，就是笑。 　　林絮摸了摸他笑开后露出的牙，忍不住摇摇头，心里也觉得高兴。 　　眼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她也有种成就感和自豪感。 　　这一次出去后，他们暂时就不打算再进城了。 　　鳄鱼肉全都熏上了，还能再放一段时间，其他蔬菜调料暂时也都不缺。 　　林絮认真规划了一下每天的日程，除了一日三餐，家务种地和带球球锻炼之外，又给自己增加了一项任务。 　　识字。 　　这个想法早就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现在终于有机会有条件去做，她不打算再拖下去。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一人一球坐在屋檐下，林絮打开终端让球球老师开始授课。 　　先前还以为只是说说，现在真的要做了，球球紧张地直嘤嘤，眼泪差点都逼出来了。 　　“我，我不行。” 　　“你可以的，你只要告诉我念什么，什么意思就好了，我们今天只学一个字，这样可以么？” 　　其实终端里自带有语音系统，慢慢对照着也能学，之所以拉上球球，也想让他做一点事情做，不要总胡思乱想。 　　球球搅着爪子，紧张地地应了一声：“好。” 　　“这个字似乎很经常看到，是什么？”林絮指着一个圆圈问道。 　　“是兽。就是，兽人的兽。”球球看了一眼后道。 　　林絮恍然大悟，认真看着圆圈里的线条，这里的字实在是太难记了，也不仅用圆圈里线条长短来分辨字，因为同样长短的线条，如果位置偏上或者偏下，也会变成不同的字。汉字还有规律可言，这里的字就真的毫无规律了。 　　仔细记忆又在地上画了一会，林絮瞅着球球问道：“你上过学么？” 　　球球摇头：“有，也没有。” 　　“嗯？那你是怎么学习的？有老师单独辅导？” 　　球球细声道：“最开始，上过两天，后来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好痛，他们就不让我再上学了。” 　　林絮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鳞片。 　　“然后呢？你是怎么学会认字的？” 　　球球眨了下眼睛，用迷茫又无辜的表情道：“看一遍就记住了。” 　　林絮：“……？？？！！！” 　　原来球球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小天才。 　　“你也太厉害了吧！” 　　球球啊了一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夸自己。 　　“你竟然能过目不忘，你简直就是神童。” 　　球球害羞地缩起了后爪：“没，没有，这个，不是都会么？” 　　林絮疯狂摇头：“不啊，当然不是，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才能过目不忘，这些人都是天才，球球你就是那个天才。说不定你将来，会成为整个龙族最厉害的龙呢。” 　　球球忍不住瞪大眼睛，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整个身体突然瑟缩了一下，他跟林絮一样开始疯狂摇头。 　　“不，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QAQ 第26章 　　似乎是对过去的事很忌讳, 在说了一句之后，球球就再不肯开口了。 　　虽然林絮很想知道，但又不愿意他回想起不开心的事, 只得作罢，没继续追问下去。 　　“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 以后都不会了。以后你要开开心心的，做一个开心球。”她抱着球球道。 　　球球愣了一下神,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过了会才点头, 轻轻应道：“嗯。” 　　林絮也明白，伤害已经形成，不管过去多久伤痕都不会消失，最多会变淡一些被挪到角落里去。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少回想这些。 　　日子一天天往后走，随着夏季的到来，雨季也开始离开，好几天才下一次雨，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不知道是不是球球圈地盘的行为起了作用, 自从鳄鱼出现之后，一直过了许久，再没有其他动物继续过来窥伺。 　　倒是起来很早的时候，远远地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动物趴在远在地平线位置的地方, 但因为距离太远了，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动物。 　　等到她往前走两步想看明白的时候，那些动物就会很快离开, 仿佛在忌惮着些什么。 　　没了猛兽打扰，生活重归宁静。 　　腌制了许久的鳄鱼肉最后通过香娜卖给了鴷鸟餐厅。除了肉，院子里一茬茬生长起来的青菜也找到了买家，还是同一家餐厅。 　　经过球球眼泪浇灌出来的青菜，模样水灵口感清脆质量上乘，摆摊卖最多也就三块一斤而已，还要交入城费和摊位费，算下来也没赚什么钱。同样三块卖给餐厅，这三块是实打实的到了自己手里。 　　并且还不需要他们送货，香娜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帮忙带过去。 　　为了能多供一些菜，林絮又在院子左边开辟了一块菜地。 　　球球仍然爱哭，但不像从前一样哭的那么多那么凶，有时候眼泪掉下来没几秒就又笑起来。因此家里眼泪存货也越来越少，他把装眼泪的小壶挎在身上，一旦眼泪掉下来就立即举起壶接着，现在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河里哭太多次，如今河岸两侧的杂草长得比人还要高了，林絮隔两天就要去清理一番。 　　河里的鱼也大得离谱，看到超过两米的鱼突然从水面跃出，她还以为自己来到海边看到了海豚。 　　于是球球有了新工作，每天都要下河捕一次鱼。 　　这条河盛产一种银色鳞片的扁长鱼，鱼肉质如同鳞片一样是白色，吃起来肥厚鲜嫩，除了一排大刺没有一点小刺，做成鱼汤鱼侩炸鱼都相当美味。 　　球球这个不爱吃饭的球，每顿也能多吃一点下去。 　　右侧篱笆外一直连到河边，多出了一片高高的篱笆墙，这是四只鸡的新家。 　　球球每天的任务除了吃喝锻炼跟着林絮，就是照顾这些鸡，给鸡喂食，捡蛋。 　　母鸡回来适应了三天，习惯了这个环境后就开始生蛋了。 　　这里的鸡很大只，生的蛋也足有双掌大小，一天一颗蛋都要分三顿才能吃得完。 　　第一次看到母鸡下蛋的场景时，球球惊愕了老半天。 　　本来他还挺讨厌这些鸡占据林絮的时间和视线，有事没事就过来盯着它们瞅，瞅得母鸡不停咯咯叫，扑腾着差点跳河自杀。 　　但看到它下的蛋后，球球对它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拿了鸡食去喂。 　　林絮觉得有些诧异。 　　“你不讨厌它了？” 　　球球昂着脑袋：“不讨厌，它会生蛋，很厉害。” 　　“那小鸡崽呢？也不讨厌了么？” 　　球球哼哼两声，小小声辩解： “不讨厌，我喜欢这个颜色。” 　　这三鸡崽全都是鹅黄色的，颜色很温暖，太阳很大的时候看去就像一颗颗棉花糖一样，还会反光。 　　林絮还是头一次知道他喜欢黄色，不过也不稀奇，本来各种传说中，东西方龙最共通的特征就是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西方东喜欢金币，睡在金币山上，东方龙住的龙宫也金碧辉煌金光闪闪。 　　黄色就是低配版的金色，差别不大。 　　“除了黄色你还喜欢什么颜色？金色么？” 　　没想到她问出来之后，球球猛地缩了一下，使劲摇摇头。 　　“不喜欢，讨厌金色。” 　　“啊。”又是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林絮不解，黄色和金色差别也不太大吧？ 　　“那你还喜欢什么？” 　　“白色，还有蓝色。”这是他曾经最向往看到的颜色。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最讨厌的除了金色就是黑色，不管是屋子还是山洞还是自己，都黑的令人厌恶，然而现在他却慢慢喜欢上了。 　　因为林絮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被她注视着的时候，就像被阳光包裹着一样。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黑色也能这么温暖。 　　“还有黑色。” 　　林絮眨着眼笑道：“原来我们喜欢的颜色都一样，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球球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除了每天忙不完的家务，林絮的扫盲大业也在艰难地进行中。 　　这个世界的文字实在是太难了，到现在为止，她能记住的字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她也只能发挥死记硬背的能力，每天早晚看一次，中午再复习复习，就连做饭的时候都要打开终端放在旁边，盯着那些字瞧一会。 　　学无止境，林絮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球球看她学的抓狂，在旁边比她还急，恨不得将自己的记忆力分一半给她。 　　滚了半天，他打开自己的终端，摸索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找的，找到一份幼儿识字教学。 　　流放星的星网和外界不通，这幼儿识字教学也是本地自编的，没那么精细，不过总也比林絮自己瞎摸索要强。 　　看到被摆在面前的教学课程，正使劲揪自己头发的林絮愣了愣，侧头看努力伸着小爪爪的球球，一个猛扑抱住了他，使劲在他鳞片上亲了又亲。 　　“球球你也太棒了吧！！” 　　球球害羞得不知所措，想躲又怕躲开了投影会关掉了，就那么通红着鳞片缩在她身边，虚弱无力地抗议。 　　“没，没有。痒痒。” 　　其实鳞片是没有感觉的，不疼也不会痒，但是被林絮抱过的地方，总能感觉到一片暖意。 　　“哈哈哈，好，不亲了，我们球真好。” 　　有了教学教程后，球球这个老师也没有下岗，林絮拉着他教自己写字。 　　“你写一个，我跟着你一起写。” 　　球球变成人形靠坐在她怀里，两人手里各一块薄薄的石板，用来做笔的是烧过的木棍。 　　这里几乎不用纸笔，林絮至今没见过书本这种东西。 　　其实流放星大部分兽人都只会认字而不会写，因为网络代替了手写，会写字的少之又少。 　　但是球球会，不仅会，还写的相当好看，就像打印出来的一样，画出来的圆非常标准。 　　天气很好，两人写写画画说说笑笑，一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是球球的锻炼时间。 　　他的锻炼计划从一个小时延长到了两个小时，每次都把自己累到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才肯停下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体重也没有掉一分一毫，仍旧以每天一斤的速度匀速增长。 　　并且因为锻炼，他现在是个健壮的圆球了。 　　而他的人形，一天比一天要大一点，如今看着已经差不多七岁模样了，仍旧胖，可个头高了不少，是那种有点壮壮的胖。 　　林絮不知道球球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也不敢给他看检测结果，每天一次的测试后都告诉他体重很稳定。 　　球球稍微有些失落，但下次再锻炼时他仍旧很积极很努力。 　　墨菲很负责任，隔两天会问候一下锻炼情况，林絮没说体重掉不下来，只说了球球感觉良好。 　　现在球球软软的小肚子开始有点线条了，他对此相当满意，变成人形后时不时撩起衣服摸一下，或者让林絮摸一下。 　　“你看你看。” 　　林絮戳戳他的小肚子：“真棒，以后肯定会变成八块腹肌，特别帅。” 　　球球抿着嘴笑得羞涩又开心。 　　林絮跟着他一起笑，心里却无比担忧，当他发现自己还在继续变胖的那一天，到时候还能这么笑么？ 　　除了人形身高变大了之外，她发现球球额头上浅浅的鼓包也在变大。 　　上手摸一下，球球立即侧头躲开，小短手虚虚地捂着额头：“痒。” 　　“好，不摸了。” 　　她猜测这应该是龙角之类的，只是，西方龙似乎没有角吧？ 　　难道球球是东方龙？ 　　除了角，球球身上并没有其他东方龙的特征。 　　林絮背着球球偷偷在终端上查了许久，最后终于找到一星半点关于龙的介绍。 　　她看不懂文字，因此只重点看了配图。 　　这应该是上任或者现任帝国的皇帝。 　　令她有些诧异的是，这只龙是金色的，金灿灿，如同烈日一样灼目，乍一看还以为是尊雕像。 　　终端用的还不是特别熟，多点了一下配图，却不小心投出了立体投影。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金色巨龙漂浮在空中。他有着遮天蔽日般宽大又华丽的翅膀，脊背上一道道细长尖锐的倒刺。闪亮的鳞片下是虬结有力的肌肉线条，尾巴极长，尖锐的四爪张开，一双凶猛又冰冷的眼眸直直看向下方。 　　林絮在对上那双眼睛的同时，顿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袭来，就像当初掉进水里缺氧的感觉一样。 　　她立在原地好一会都没有办法挪动脚步。 　　先前还在心里吐槽西方龙不如东方龙，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威压，什么叫强大。 　　这还只是面对一个投影而已，并不是真正的龙。 　　若是真的出现在眼前，恐怕她连站都站不稳。 　　看着这一只，她有些明白为什么球球会受到排挤，外形会受到歧视。 　　差得太大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同族中出现这么一个异类，难怪不被喜欢。 　　可是他们肯定没想过，球球又何尝想要变成这样，他难道不想跟别人一样么，不然他为什么那么拼命的想要减肥。 　　默默叹了口气，她正想要将投影收起来，耳畔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至极的叫声，接着一团巨大的黑色身影猛地冲了过来立在她面前。 　　球球身上的鳞片完全张开，四爪因为用力紧紧绷着，他愤怒地盯着上空的投影，背上的翅膀和尾巴也直直立了起来。 　　“滚开！你休想，伤害她。” 　　球球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他强撑着，可身体却在不停地小幅度颤抖，站在他身后的林絮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球球，别紧张，这不是真的，只是投影而已。” 　　她心疼到不行，想关掉投影，可点了几次都没什么反应。 　　球球有些失去理智，身体飘起来，朝金龙投影冲了上去。 　　他似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能看得出来他全身上下都在用力。 　　林絮两步上前朝他大喊：“球球，回来，那只是投影，不是真的，你冷静点。” 　　球球撞上了金龙的头，随后，他穿了过去。 　　球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速度快了点，很快就从金龙另一边冲了出来。 　　他有点懵，还维持着冲撞的姿势愣愣地看着金龙。 　　“球球，这就是投影而已，没有危险的。” 　　球球转头看她：“投影？” 　　“对。” 　　可能是时间到了，空中的金龙瞬间被收了起来消失不见。 　　球球失去动力，也跟着迅速往下坠，他速度很快，林絮接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重重摔在地上。 　　坠地的声音很响很响，林絮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差点从胸腔中蹦出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球球，你没事吧？” 　　林絮很自责，都是因为自己好奇才发生这样的意外。 　　球球脱力的躺在地上，他的爪子尾巴都软软地搭在一边，过了好一会才爬起来，看着林絮小声地道：“没事，不疼。” 　　他这么说，林絮就瞬间明白他是很疼的。 　　“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对不起什么，就是很心疼也很难受。 　　球球凑过来，用小爪子抱住她：“不怕，我保护絮絮。” 　　当时不过是随口说过一句，他就完全记在了心里，哪怕那时候很怕很怕，他还是勇敢地冲了上去。 　　林絮感觉心脏又抽了一下：“傻球球。”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骂，球球疑惑地眨眨眼。 　　“真是颗傻球球，你如果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球球认真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办法，他也打不过金龙。 　　沮丧地低下头，他懊恼地捶了自己两下，光想想那个可能，他就又愤怒又绝望。 　　林絮摸摸他的鳞片：“所以，下次遇到事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救我对不对？” 　　球球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她，倔强地强调：“不可以，我要保护你。” 　　林絮叹息着摇了摇头，给他擦干净眼泪：“所以说啊，你是颗傻球球。身上还疼么？” 　　“不疼。” 　　球球站起身转了一圈给她看，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林絮这才反应过来他会飞的事，以前就有过怀疑了，只是球球都是低空飞行，下盘低，肚子遮着也看不清楚。 　　其实仔细想想，龙会飞也很正常。 　　她到现在每次想到球球是条龙，仍然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除了会飞，你还会什么，会呼风唤雨么？”林絮有些好奇。 　　球球无措又羞愧地摇头：“我不会。” 　　林絮只是随口问问，赶紧打住这个话题拉着他回家。 　　最近一连放晴了很多天，屋后的稻子需要浇水，她本来是趁着球球锻炼的时间过来的，球球在院子她在屋后，两人之间隔了撞房子。 　　她对龙有点好奇又不想勾起球球的伤心事，所以查的时候特地避开了他。 　　谁能想到，不小心点了投影，投出来的龙竟然能这么大，还是被球球看到了。 　　“今天锻炼结束了么，要不先停一下，你刚刚摔了，要好好休息。”林絮转移话题道。 　　“好。”球球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垂下视线，小小声地道，“你可以问我。” 　　“什么？” 　　“龙。” 　　他的意思是可以问他关于龙族的事。 　　林絮惊讶了一瞬，又有点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他在试图面对过去，而不是逃避和伤害自己，这说明他慢慢地开始脱离那些事情带来的影响。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球球的心结很多，她从他的反应中支离破碎地猜到一些，拼凑出大概的遭遇，但具体的仍旧一片空白。 　　“那你能说说刚刚那条金龙么？你认识他？他，对你做过什么？” 　　球球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捏着林絮的爪子紧紧地。他抬头，太阳斜射下来，很温暖，身边握着自己爪子的手也很温暖。 　　他不需要怕的，这里已经不是首都星了，也没有人会将他关进暗无天日阴暗潮湿的地方。 　　良久，球球艰涩地开口：“他，是我的父亲，叫西蒙斯·莱斯特，我以前叫乔修·莱斯特。” 　　林絮啊了一声，可是想想那条金龙再看看球球，她怎么也没法将二者联络到一起。 　　“你……” 　　球球的视线一直看着跟林絮握在一起的手，声音依旧低低的：“他说，我不可以姓莱斯特，也不可以叫这个名字，因为我不配，我连最低等的蜥蜴都不如。” 　　“不是的！”林絮愤怒地打断他，“不要听他的鬼话，你很厉害的。” 　　球球眨了眨眼眶里的泪水，看着她笑了一下。 　　如果有一个人，不管他怎么样都喜欢他，那其他人怎么样讨厌似乎都无所谓了。 　　林絮捏捏他的爪子，转移话题道：“那你知道龙族是怎么出现的么？我听人们把龙凤人鱼都称呼为幻想种，这是什么意思？” 　　球球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幻想种是用来称呼那些原本不存在却又突兀出现的物种。他们一般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奇特的能力。资料里说，龙族是三千年之前，从另外一个宇宙过来的，龙王跟当时的王做了交易，王退位，龙族成为新王。” 　　之后龙族就此定居下来，并经过了一代代传承，到如今族群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龙族跟外族通婚几代，纯种龙已经没几只了。 　　球球出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另外一半血统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林絮点头：“这个我知道，据说几千年之前的王一直是猫族，那时候还没有兽人，所有动物都无法变成人，并且动物原形比现在还要大许多。” 　　球球嗯了一声：“凤凰是在龙族之后过来的，他们也很强，但是数量很少，不喜欢待在首都星。” 　　这个林絮倒是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像传说里的一样华丽。 　　她接着问：“那人鱼呢？” 　　龙凤是靠着自身实力横跨宇宙过来的，那人鱼总不能也是自己飞过来的吧？ 　　球球慢条斯理地给她解释，神情是自己也没注意的自信和专注：“宇宙是多维并且相通的，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重叠，重叠时两个地方出现交集。人鱼就是在交集时过来的。” 　　林絮听不太懂，但是她隐约明白过来，大约自己也跟人鱼一样是通过这种方式穿越的。 　　只是穿越竟然还能治好她的病，这点倒是挺稀奇，本来她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就要死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健健康康地继续生活。 　　走神想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之后，她才发现今天的球球跟往常都不太一样，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不似往日的结巴羞涩，不仅能说这么长的话，还说的头头是道，感觉完全不像他了。 　　她似乎见到了球球的另一面。 　　“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她问道。 　　球球茫然地摇头：“什么？” 　　“你能变成人形让我看看么？”林絮问道。球形她用肉眼估摸不出来高度。 　　球球听话地变成了人形，一个七岁多的孩子仰头看着她。 　　林絮站在他身边偷偷用手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子。确实比先前又高了一点，脸也稍微比从前长开了一点。 　　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智和思维也比从前要成熟许多。 　　只是这成长速度像坐了火箭一样快。 　　龙都是这样的么？ 　　会不会某天醒来，床边突然站着个成年版的球球？ 第27章 　　林絮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到了,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其实以球球这生长速度来说，可能要不了明年雨季，就能见到成年版的球了。 　　好是挺好, 但林絮总觉得太快了，让她有点不安。 　　并且球球的长大是伴随着兽形一起长的, 成年球的兽形岂不是要超过四五米了。 　　那么巨大一颗球！ 　　苦恼地抓了下头发，林絮没敢将心情表现在脸上, 球球很敏感, 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在担心什么。 　　“让我看一下背上, 刚刚是不是摔到背了？”自然地撩开球球的衣服看了眼，后背没有淤青，看着很正常。 　　球球晃晃脑袋：“已经好了。” 　　林絮仍旧不放心，将他拉进屋按在了床上。人形自然不可能还让他睡在地上。 　　家里的床都是达叔砍了大树自己打磨的，还全都是上好的木头，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东西。 　　球球好奇地躺在床上，又不敢乱动，只一双眼睛咕噜噜地左右转着。 　　“你好好休息一下。”林絮拉了床薄被盖在他肚子上叮嘱道。 　　球球乖乖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脸有点红扑扑的。 　　林絮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球球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他赶紧拉高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等林絮离开卧室之后，刚刚还乖乖躺好的球球瞬间睁开眼睛，一点睡意也无。他打开自己的终端, 找到林絮先前看着的界面，盯着上面金龙的照片看了许久。 　　另一边林絮离开屋子后就联络了香娜，球球现在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匀速长高, 先前买的衣服估计过两天就不能穿了，她决定再买一些款式一样的。 　　做完这些后她才回到田里继续干活。 　　球球的听觉很好，他一直没睡着，就那么睁着眼睛听林絮在稻田里忙活的声音，边听边数着时间，等到差不到的时候，他抬起终端，打开只有一个好友的界面。 　　林絮刚给稻田除完草，就听到终端响起了提示声。打开后立体投影飘在眼前，上面是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球球。 　　她笑着朝对面挥了挥手：“醒了？” 　　“嗯嗯。”球球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肉乎乎的小手揪着脸旁边的被子，看着可爱极了。 　　看到林絮额上累出的汗，他掀开被子火速下床。 　　没几分钟，还开着终端聊天的两人就面对面站着了。 　　“我来帮忙。”球球主动凑上来。 　　林絮将水壶递给他：“均匀洒一遍就好了。” 　　“好。” 　　拜托香娜帮忙买的衣服在她下次来拿货的时候一同带了过来，衣服被袋子层层包裹着，林絮趁球球没注意，偷偷将他衣柜的衣服换了下来。 　　先前的衣服已经开始有些短并且瘦了，还好他变成人形的时候不算多，穿的也不多，暂时还没有发现。 　　呼了口气，林絮不知道这批衣服能坚持多久，她心里也没底。 　　球球每天定时定点锻炼，测身高体重，他不再像先前一样每次侧完都问一下有没有瘦，就是自然地往仪器前站一下，测完就走。 　　林絮看着数据自带的曲线图，如果这是股票，恐怕持股人要笑出腹肌来。 　　她现在有种刀悬在头上的感觉，难受却又没办法解决。 　　然而在球球发现自己长高之前，另一件事却先到来了。 　　距离上一次病发约莫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候，球球再次出现了症状。 　　正是午饭时间，大太阳高高地照在头顶，两人对坐在屋檐下，正吃着吃着饭，球球突然往地上一滚。 　　林絮惊了一跳，放下筷子走过去：“你怎么了？” 　　球球滚到院子里，不停地拿额头蹭地面：“难受。” 　　“哪里难受，头？我看看。” 　　球球将脸转过来，眼睛紧紧闭着：“额头，好痛好胀。” 　　他说的额头也就是长了两个鼓包的位置，林絮伸手摸摸，但手才刚碰到额头，球球就非常激烈地尖叫了一声，声音几乎超过了人耳接收分贝的极限。 　　林絮脑袋嗡了一下，手一松没有抓稳球球，他就从她身边滚到了别处去。 　　球球跌跌撞撞地往山上滚，症状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林絮又惊又怕，爬上悬浮板就跟在了他身后。 　　球球像是疯了一样，在丘陵上横冲直撞，好几次撞到大石上，石头咕噜噜地往下落，就连树都撞断了好几棵。 　　他的尾巴不停地往地上摔，摔得血肉模糊，鳞片也掉了很多。 　　尖锐的痛呼声一直没停，在整个空中回荡开，听得人揪心不已。 　　林絮难受到不敢看，可她又没办法不看。 　　她将落下的鳞片都捡了回来，小心拭掉上面的血揣回兜里。 　　球球这次病发持续的时间比上次要长很多，他不停地往前冲，林絮一直紧紧跟着他，完全没注意周围，等到停顿下来时，四周都是陌生景象，也不知他们现在到了哪。 　　家旁边这片丘陵很大很大，远处连着大片山脉，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山脚，这座山没有多少树，山上怪石嶙峋，到处都是锋利尖锐的石块。 　　球球滚到石堆里，整个身体爬伏下来，不停用背用腹部用尾巴疯狂蹭石头，鳞片一片片被石头活活刮下来，血流了一地，肉也被带落下来。 　　尖叫声一直没停，配合这场面，有种渗人的感觉。 　　林絮闭上眼睛背过身去，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抓着胸口，一声声听着球球喊痛。 　　整个过程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持续到林絮都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球球终于停下了动作。 　　此时他全身上下都血肉模糊，找不到一块好肉，身上的鳞片掉了小半，灰黑色的石头完全被染成了红色。 　　额头又红又肿，鳞片也被蹭掉了不少。 　　林絮上前，几乎不敢触碰他。 　　“球球？” 　　她蹲在球球身边，一双手停在空中，最终轻轻落在了他脸上。 　　血太多了，林絮觉得红色实在太刺眼。 　　“球球？你别吓我。”她凑到球球耳边小声唤道，用袖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迹。 　　球球没有任何反应，呼吸也相当微弱，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掉一样。 　　林絮急得不知所措，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球球，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感觉到眼泪的温度，球球虚弱地张开嘴尝了下味道，是咸的。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蚊子一样虚弱的声音道：“不，哭。” 　　林絮顾不得擦眼泪，趴下身体更凑近他一些：“你醒了！” 　　林絮还以为发病就只是上次那个样子，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从没想到竟然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球球无力地哼哼了一会，最终大喘了口气，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眼神都没有聚焦，口中低喃道：“不知道，好难受，身上，哪里都好难受。” 　　不仅额头，浑身上下都爆炸一般的难受，有千万只蚂蚁在疯狂啃噬他的骨头和皮肉，所以他疯了一样磨自己的鳞片。 　　林絮不明白为什么，也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无助地蹲在他身边陪着他。 　　球球将脑袋抬起来一些，林絮调整姿势，将他的下巴放在自己腿上。 　　手摸着还完好的鳞片，对他更像是对自己说道：“不疼了，很快就不疼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球球仍旧闭着眼睛小声哼哼，隔一会跟她喊一声疼。 　　他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可被强行刮掉鳞片的地方依旧血肉模糊皮肉外翻。 　　“掉的鳞片还能再长出来么？”林絮心疼地问。 　　先前锻炼时尾巴上掉的几片鳞片，到现在都没有再长出来。 　　球球低落地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族内没有人这样，也没有人可以教他。 　　原本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就是这身鳞片，如果鳞片也没了，他就又丑又胖还无处可躲。 　　想到这些，刚刚再怎么疼都没有哭过的球球，抑制不住地伤心起来，只是现在很虚弱，他连哭都没有力气，只能默默地淌眼泪。 　　林絮一边伸手接眼泪一边道：“别担心，也许，也许就像蛇一样是周期性蜕皮，等再过段时间就能长出来了，新长的鳞片肯定更坚硬更厉害也更好看。” 　　这并没□□慰到球球，他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林絮叹口气，将接到手的眼泪往他伤口处洒去。 　　可能是许久没这么痛快的哭了，球球一直哭到力竭才终于停下来。 　　林絮一直默默抱着他，任由他发泄情绪。 　　这时候距离他发病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太阳慢慢从头顶挪到西边，云彩被染成绚烂的红色。红色接着蓝色的天，蓝色下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色。 　　林絮一抬头就看到这幅壮阔的自然景色，她怔了怔，轻轻托起球球的脑袋指着天边道。 　　“你看那里。” 　　球球泪眼朦胧地侧头看去，有几只鸟飞过高高的天际，从蓝色天空一头撞进彩色的云团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大团云彩被一分为二，像两片展开的翅膀一样绚烂。 　　风漫无目的地从远方吹来又很快离开，下方的草叶如湖水般一圈圈地荡起涟漪，若隐若现的虫鸣声远远近近地响起。 　　一时间就好像这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一样。 　　这样美丽又震撼的景色球球不是第一次见，可只有这次他认真看了。 　　原来金色和红色并不全都让人觉得讨厌。 　　“将来有一天，你也能像那些鸟一样，穿破云层自由翱翔，变成这世上最独一无二也最霸气的黑龙。现在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过去，也都会好起来的。”林絮抱着他轻声道。 　　球球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从她腿上爬起来，他仰着头，那张刚刚还沾满了血水泪水和痛苦的脸上，此刻只剩了认真，他盯着她的眼睛，用不大却坚定的声音道：“那我会背着你一起，我们一起。” 　　林絮愣了愣，眨掉眼中的泪水，弯起嘴角：“好。” 　　就像是约定，也像是自我安慰一样。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球球能撑过每一次的发病，平平安安等到长大么，她又能看到那一天么？ 　　天色将晚，等球球缓过来一些之后，两人搀扶着上了悬浮板。 　　缺了许多鳞片，球球没法再将自己团成球，他横趴在板上，脑袋搁在林絮腿上，仍旧侧着头看向那片夕阳。 　　他好像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这个世界，从前总是混混沌沌的，各种强烈又灰暗的念头充斥着脑海，几乎没办法再塞进其他的东西。 　　“絮絮，真好看。”球球呢喃着。 　　林絮也抬起头：“是啊。” 　　真好看，好看到，让人心中充满了悲伤。 　　她鼻子一酸又想哭，但她强忍住了，只仰着头，假装是在看风景。 　　“回家吧，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球球嗯了一声，就着这景色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一次病发比先前每一次都更要严重也更要痛苦。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痛，因为这次有人陪在他身边，有人在心疼他。 　　球球睡着后甚至还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因为不知道走到了哪，林絮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找到家的方向，等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她将悬浮板停在院子里，没有吵醒球球，去打了水，轻轻给他擦拭身上的血水。 　　血已经干在鳞片上，换了一盆又一盆水，院子里面也落满了血水，这才完全擦干净。 　　这一过程中，球球始终没醒。 　　家里的眼泪存货只有一壶了，林絮将泪水倒在他尾巴伤口上，然后将悬浮板停在了屋中，给球球盖上被子后，轻轻躺在了他身边。 　　夜里稍微有些凉，林絮紧紧靠着他一直没有睡。 　　这么多伤，她害怕球球会发烧，夜间时不时伸手摸一下他的额头，有没有发热。 　　好在球球一直睡得很沉，也没有乱动。 　　只是，隔天球球并没有醒来。 　　林絮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太累了，上午没有喊他，由着他睡，但是一直等到下午，等到晚上，球球始终都没有醒。 　　林絮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隔一会就靠在鼻子前听听呼吸。 　　还在，呼吸很均匀，似乎就只是真的睡着了。 　　可这也睡得太久了。 　　她喊了许久也推了许久，始终喊不醒人。 　　这一晚林絮又没睡着，一直熬到很晚，终于撑不住短暂地睡了几个小时。 　　天色刚亮时她就又醒了过来，醒来后第一时间抬头去看球球。 　　他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趴在悬浮板上，也仍旧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林絮想带他去看医生，这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是撞到头的时候是伤到了脑子？ 　　可她到底没敢。 　　球球毕竟是龙，也许不能按照常人来推断，说不定这是他们特殊的能力。 　　焦虑的等待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林絮发现球球身上的鳞片零零散散地在往下掉。 　　像是自然脱落的，掉下的鳞片没有损伤，都被她仔细收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也开始好转，第三天的时候，大部分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疤，只是圆润光滑的球，此时身上全是麻麻赖赖的凸起伤疤，原本就已经很丑了，现在丑中又添了几分惊悚。 　　可林絮丝毫不觉得丑，满心满意地只剩了担忧。 　　好在第三天傍晚，球球终于醒了过来。 　　在一个长长的哼哼声之后，他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思维还不太清明，球球茫然地看向四周，看到蹲在身边的林絮时，他眨眨眼。 　　“絮絮？” 　　“你终于醒了！”林絮长长舒了口气，上前抱住他。 　　球球伸出爪子回抱了一下。 　　“你睡三天了你知道么，担心死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絮上上下下将他摸了一遍，她是发现了，并且很明显。 　　球球的球体，比从前又大了。 　　球球靠着她哼哼两声表示挺好，发病之后会沉睡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之前他不清楚自己是睡了多久。 　　“对不起。” 　　林絮摸着他脸上的鳞片：“道什么歉？” 　　“我睡了很久。” 　　“没事，你只是累了，现在不是睡醒了么。” 　　球球往下缩了缩，又将脑袋搁到了她腿上，他仰着头，小小声地问道：“我做梦，梦到絮絮了。” 　　“梦到什么？” 　　“喊我的名字，喊了好多声。”说着他还笑了两声，笑出了一口尖牙。 　　林絮也笑起来：“傻球球，那不是梦，我确实喊了你很久，想喊小懒球起床了。” 　　“现在起来了！”球球一秒爬起来，习惯性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可是缩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身上掉秃的鳞片。 　　就那么凑巧，先前能遮住脸的鳞片也掉了，脸部没了遮挡，他没法隐藏自己了。 　　球球惊愕地低头，不仅是脸部，肚子尾巴，全都秃了，鳞片下的肉全都露了出来，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难看至极。 　　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林絮就知道他醒来后会难受，叹着气再次抱住他：“没事的，会长出来的，这就是正常换鳞片，新长出来的鳞片会更好看，说不定，说不定是彩色的呢，以后你就是颗七彩球，多酷啊。” 　　球球一边哭一边还要反驳一句：“没，没有彩色的龙。” 　　林絮将已经空掉的壶拿过来，安抚道：“别人没有，说不定你有啊，你忘记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了么？在你身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晃晃空掉的壶，球球用小爪子捧着壶接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伤心。“真的么？” 　　“我没有骗过你吧。” 　　林絮说完也有点心虚，甚至她都不知道，球球是不是会长出新的鳞片，但是看鳞片脱落的情况，似乎要奔着全秃去的，未来一段时间还要继续掉落。 　　也就是说，他的崩溃还要持续很久。 　　想完这些她又想叹气了，球球怎么这么多灾多难，越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他了。 　　“真的是彩色么？” 　　“真的，肯定！” 　　球球坐在原地愣神着抽泣了一会，直到把壶接满了，这才稍微停了一会。 　　“满了。”他滚下悬浮板，主动将壶里的眼泪倒进盆里，这才继续对着壶哭。 　　林絮看他就只是哭，没有别的过激行为了，这才放下心来。 　　哭能缓解情绪，也没什么不好。 　　“你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去做点饭。别哭太久，眼睛会很累，得让它休息一下。” 　　球球眨着噙满泪水的眼睛：“不累。” 　　这场眼泪雨比平时持续的都要久，仿佛是要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全都哭出来一样，吃饭哭，洗漱的时候哭，睡觉的时候还在哭。 　　林絮真的怀疑，他的眼睛连着一片大海，怎么也哭不完，家里一个盆都已经满了，另一个盆也装了大半。 　　“这下家里的作物就不愁没有肥料了。”她忍不住摇头。“要睡觉了，不哭了好不好，不然等你明天起来再继续？现在先休息一下？” 　　球球哭到打嗝，嗝得停不下来。 　　林絮给他拍拍背又倒了水，他喝了两口捧着小壶往自己的小毯子上夏目挪去。 　　林絮拉住他，给他出主意。 　　“要不你变成人形吧，人形就看不见了。” 　　球球愣住，像是突然发现还有这种方法一样，立即变成了人形。 　　林絮看着他的人形也愣住了。 　　球球又变大了，这次大的很明显，已经接近八、九岁的样子。 　　他仍旧胖，胳膊小肚子还是很肉，一节一节的，但脸只是肉嘟嘟，并不让人反感。 　　他长开了一些，比起球形的丑绝人寰，他的人形现在竟然意外的有点好看，睫毛很长，纯黑色的眼瞳里偶尔泛过一丝金色，黑发落在脸侧，有种忧郁的感觉。 　　只看这张脸，林絮完全没办法联想到它的原形。 　　“你……过来，穿上衣服睡觉了。” 　　林絮没有将惊讶表露出来，拿了衣服给他穿上，就拉着他上了床。 　　球球看看自己的胳膊，上面还是有疤，但是人形的疤没那么明显，倒还能接受。 　　他终于不再哭了，把壶放在床头乖乖躺下，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林絮。 　　林絮拍拍他：“乖，闭上眼，睡觉了。” 　　球球闭上眼睛，林絮收回手，手不经意扫过他的头发。 　　往上抬了抬，她想把手收回来，但是已经抬得挺高了，头发还在，侧眼一看，她手里正抓着一缕落下来的头发。 　　林絮：“……” 　　完了。 第28章 　　林絮瞅着手上的头发, 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千万不能被球球看到，不然他的眼泪能把屋子都淹没。 　　她左右看看, 想找个地方藏一下。又不敢动静太大，这会球球还没睡着。 　　最后头发被塞到了床垫下面。 　　睡下的时候, 林絮小心拍了拍自己这边的垫子，生怕头发会跑出来。 　　睡着后她也有点不安心, 半夜惊醒一次, 身侧的球球睡得正香, 比起原形，他的人形姿势相当乖巧，手握成拳头放在脸旁边，一夜都维持一个动作不变。 　　林絮给他拉了拉被子，这才再次入睡。 　　隔天醒来时，她第一时间往旁边看了眼，球球已经醒了，他拉着被子盖住自己, 只露一双眼睛在外，视线就那样亮晶晶地放在林絮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球球小声答道。然后轻轻朝她身边滚过去，小心抱住她的胳膊。“能, 那个，能……” 　　他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林絮眨眨眼：“能什么？” 　　“亲。”球球脸红了起来, 但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羞涩和期待。 　　他的眼睛就像井水一样，越哭越亮。 　　林絮笑起来，将脸凑过去：“喏，亲吧。” 　　球球努力仰起脑袋，也学着她的动作，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林絮眼睛一转，抓住他的胳膊就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吹了个噗噗声。 　　球球愣住，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絮已经笑成了一团虾子。 　　“哈哈哈，真是太可爱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完正儿八经的好好亲了一下，随后又把脸凑给他。“你的。” 　　球球凑过去碰了一下，随后缩回来，把被子拉到头顶盖住了脸。 　　林絮拍拍被子：“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快去换衣服。” 　　球球听话地滚下床，等他下去后，林絮偷偷把他枕头上落得头发都捡了起来。 　　她有时候其实很疑惑。 　　既然兽人的鳞片对应着头发，那为什么变成人形后落的头发，不会再变成鳞片，是因为中间缺少了身体转化么？ 　　还有兽和人之间的变化机制，为什么变化后体型相差那么大，这不太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不过她也没学过任何深奥的知识，只是偶尔天马行空地会这么想一下。本来这个时候就挺不科学了。 　　藏好头发，她下床帮球球穿好了衣服，又找出自己的发带将他的头发也扎成了马尾。 　　球球晃着头发，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昨天哭得昏天黑地，今天总算又开心了起来。 　　林絮摸了下他的鼻子：“今天开心点了么？” 　　“嗯。” 　　球球看看身上的伤，痕迹比昨天又淡了些，再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下去了，不过倒没像昨天一样继续哭起来。 　　才刚休息了三天，吃过饭后他就又要去锻炼了，林絮赶紧拉住了他。 　　“再等两天，你伤还没有完全好。” 　　“已经好了。”球球伸出胳膊给她看。 　　林絮摇头：“那也不行。” 　　球球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眼看着他一点点长这么大，但表情性格还像从前一样没有变，林絮心中颇多感慨。 　　“不是不让你锻炼，你伤还没好，这样会加重伤势的，就再多等两天好不好？” 　　球球搅着手指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不让锻炼也没事做。他搬了个瘸腿凳子坐在屋檐下，视线一会看看地里的青菜，一会看看篱笆上的小花，一会又看看飘过的白云。 　　林絮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看。 　　“在看什么？” 　　“蚂蚁。” 　　球球指着地上一只小指长的蚂蚁道。 　　林絮失笑，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这些东西，上树掏蛋下水摸鱼，逗猫遛狗的。 　　不管球球说自己的真实年纪有多大，但现在他才终于恢复成一个正常孩子的心智和喜好。 　　这感觉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长大了一样让她欣慰。 　　不过这转变也有一点突然，先前他从来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或许就跟她猜的一样，在球球身体长大同时，心智也在跟着成长。 　　也确实如此，长睡了三天醒来之后，球球就觉得世界似乎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想去看，整个世界都是灰色和黑色。 　　可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世界是彩色的，有那么多东西在自己没注意的角落里生长着，不管看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哪怕看一只蚂蚁爬来爬去，都能让他看入迷。 　　“蚂蚁在干什么？”林絮问。 　　“搬东西，我掉下来的饭。”球球说着，蹬蹬蹬跑进厨房，拿了点没吃完的剩饭过来，小心放在蚂蚁经过的地方。 　　发现蚂蚁搬走扔下去的食物后，他抿着唇笑了起来，哼哼声似乎都带着唱歌一样的音调。 　　一上午他就坐在那里看着蚂蚁，即将午饭时又下水摸了条鱼回来。 　　下午球球也没闲着，蹲在鸡圈角落里，将自己伪装成一只小鸡，盯着几只已经长大的小鸡仔瞧。 　　每天都是他在喂食，这些小鸡也跟他很熟了，时不时凑过来到他身边转一圈，或是捉只虫子放在他身边。 　　等他从鸡圈出来后，林絮招招手将他拉到身边：“好玩么？发现了什么？” 　　“嗯。小鸡很贪吃，一直在觅食，它们喜欢吃虫子，还有蚯蚓。” 　　“还有呢？” 　　“草根很长，有这么长。”他伸出手臂比划了一下，“草叶味道很好闻，吃起来是苦的。” 　　林絮笑了笑：“是啊，所以野草不能吃。我们球球观察的真仔细。” 　　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到外界，这是个好现象。 　　林絮松开他让他继续玩。 　　球球的话比从前多了一点，晚上睡觉前，他又拉着林絮主动跟她说白天看到的东西，眼睛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光。 　　这次发病后的变化实在很大，林絮一直看着他，看得球球都说不下去了，红着脸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嘤，睡觉。”憋了一会后他憋出这么一句。 　　“好，晚安。” 　　只是好状态就维持了一天而已。 　　隔天一早，林絮是被一阵扑腾声吵醒的。 　　她睁眼一看，就发现球球正坐在地上，视线直愣愣地盯着枕头上。 　　那上面，落了一把头发，足有双指粗细的一大把。 　　球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手一捋，又是好几根头发随之掉下来。 　　从前天晚上变成人形后他就没再变回去，看到头发后，他终于明白过来，猛地变回了原形。 　　一颗差不多两米高的巨大动物立在床前。 　　球球发病那天，鳞片只被蹭掉了三分之一左右，之后又掉了一点，但最多也没超过一半，可今天一看，大半鳞片都消失了，现在只剩了一点点。 　　脑袋脊背腹部尾巴，全都秃了，特别是尾巴，就只剩了尾巴尖上还有一点鳞片覆盖。 　　球球惊愕又呆滞地看着自己。 　　他抖了下身体，鳞片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地上瞬间又多了几片 　　林絮赤着脚下床，担忧地拉住他的爪子：“球球。” 　　“我，我的鳞片。” 　　“肯定就是正常更换鳞片而已，没事的。” 　　“不是。”球球摇头。 　　龙族里，还从没有任何一直龙会这样褪鳞片。 　　努力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缩起来，可没了鳞片遮挡，他什么都裹不住，脸依旧露在外面。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看着多糟糕多恶心。 　　球球拉起铺在地上的毯子裹在身上朝卧室外滚去，林絮以为他又要往外跑，没想到他并没出门，而是滚进了先前为他准备的另一间卧室。 　　将门窗全都关上，他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脸，自闭地缩在黑暗的角落。 　　卧室的门也不是真的门，就是厚皮毛帘子，夏天为了通风全都撩了上去。 　　球球将帘子放了下来，其实林絮推开就能进去，但她只走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 　　敲了敲帘子，她喊了声：“球球，我可以进来么？” 　　“我想一个人。” 　　球球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来。 　　“好，那我就在外面等着。” 　　林絮叹口气，返回卧室，捡起地上掉下来的鳞片仔细看了看。 　　这些鳞片摸着有些干，没有在他身上时温润有光泽，像是被削薄了的石片一样。 　　她还没有仔细看过球球现在身上的情况，她一直觉得，一定会有新鳞片长出来，这种现象就像另一种蜕皮一样，猫狗到季节也会换毛。 　　这是种莫名的直觉，说不清楚。 　　不过还是给球球一些接受现实的时间，她没有进去打扰。 　　球球在屋里自闭了很久，晚饭放在门口他也没有吃。 　　听不到里面有哭声，也没有水痕出现，似乎没有哭。 　　林絮稍微放了心。 　　这天晚上球球都没有出来，她将饭端走，又放了杯水在门口。 　　“我放了水在门口，出来喝点水吧。” 　　里面没有声音，林絮犹豫地看着门帘。 　　“球球，你还在么？” 　　仍旧没有声音。 　　林絮终于忍不住了，这自闭的也太久了，生怕他又会做什么傻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先开门帘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打开灯，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那一大团。 　　球球仍旧被毯子盖得严严实实，只是之前这毯子是浅黄色的，现在却变成了深棕色。 　　伸手摸一下，一手的水。 　　原来之所以没有眼泪流出来，是因为泪水全都被毯子给吸收了。 　　林絮拎住毯子一角猛地掀开。 　　“哼哼哼。”杀猪般的哭声猛地大了起来，一团肉色的球拼命将自己往墙上挤，整个墙壁似乎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林絮也看清楚了球球现在的样子。 　　他身上所有鳞片全都落光了，一片不剩，他此刻就像是褪了毛的鸡一样，偏生身上还不光滑，凹凸不平的，瞧着异常古怪。 　　掉下的鳞片被他用尖利的爪子划成了一片片落在屁股下面，地面被戳出了一个个洞，他的泪水都积在了洞里。 　　“不要看我。”球球无助地靠着墙壁，尾巴晃动着，试图将毯子拉回来。 　　他小声乞求道：“我好丑，不要看我，你出去。” 　　林絮扔开毯子，伸手抱住了他。 　　没了鳞片阻挡，就像是在抱着人形时一样，林絮并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挺亲切。 　　被抱住的瞬间球球瑟缩了一下。 　　“可我担心你怎么办？你希望我出去么？”林絮问。 　　球球摇摇头，尽力将自己缩的更小一些。 　　他不希望被林絮看到，害怕被她厌恶，可同时又希望她能留下来，希望这种时候，能有个人跟他说一切都没关系不需要在意。 　　然后林絮就真的说了这句话。 　　“没关系啊，这里就只有我们，你害怕什么？没有人会在意你是美还是丑，你压根就不需要在意这个。” 　　林絮只是没想到，龙族的审美观念这么重，能把球球逼到这种地步。 　　虽说自然界中的雄性动物为了求偶，都把自己搞得花里胡哨，如今流放星也有雄性选美比赛，收视相当火爆。 　　可龙族又是为什么，难道见天跟人比美？不应该是看谁实力更强么？盯着别人外貌怼是什么意思？ 　　她莫名地有点为这个星系的未来感到一丝担忧。 　　还有这个流放星的出现也相当不合理，出了问题不解决问题，而是将所有人往一颗星球一扔，外面一堵就不管了。 　　总觉得流放星外面也不怎么安宁的样子。 　　察觉自己思维跑偏，林絮赶紧回神对球球道：“现在正好是夏天，你想想，天这么热，没了鳞片正好凉快点了。这没什么的，我的头发也正要剪掉，剪成短发，我一个人不好操作，你能帮我剪么？” 　　球球终于将自己从墙上抠下来一点，他回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看了她的头发一眼后他闷闷地道：“不要剪。” 　　“为什么？” 　　“头发好看。”球球还在抽噎着。 　　林絮拉住他变得肉乎乎的小爪子：“太长了，夏天越来越热，需要短一点。” 　　球球停止哭泣，看着她认真想象了一下：“不要短发，长长的好看。” 　　林絮点点头：“好，那不剪短了，到肩膀这里好不好，我够不着，你能帮我么？” 　　球球瞅着自己的样子，不太愿意往外走。 　　“就在屋里，我们不出去，没人也没动物看见的。” 　　球球终于挪了两步，往外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两下，仿佛没了鳞片，他就变得虚弱了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林絮发现球球没有用滚的也没有像从前一样飘起来，而是缩回爪子，慢腾腾地朝外挪。 　　他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走路方式，走的相当慢。 　　林絮奇怪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球球低声道：“没有。” 　　但看他的样子，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不要瞒着我！” 　　球球还是摇头，只是更小声地道：“我会保护你的。” 　　这句林絮没听清楚。 　　两人走到进门的客厅，林絮拿出剪刀，搬了个小凳子坐下。 　　球球在她身后站了一会缓缓变成人形，人形看着有点憔悴，眼圈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泪水没掉下来。脑袋不出所料地锃光瓦亮一毛不拔了，瞧着并不丑，反而因为脸圆圆，像出家过早的小和尚。 　　他拿起剪刀手足无措：“我不会。” 　　林絮将头发抓在手里，比划了一个大概的位置：“你从这里剪掉就行了。” 　　球球摸了摸她的头发。 　　林絮上次剪头发还是两年前的事了，她头发长得很快，现在都已经到腰了，每次洗头都很费时间，冬天就更难了，夏天睡觉压在身下也很难受，先前她都是自己抓着一刀剪，不好看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现在为了哄球球暂时忘记不开心的事，她就把这件事给拿了出来。 　　球球很小心地捏起两根头发剪了下来，然后紧张地问：“这样，可以么？” 　　林絮瞅着那两根头发，直接捏了一把塞到他手里：“可以的，特别棒。” 　　受到鼓励，球球稍微大胆了一些，咔嚓声也快了点。 　　剪掉的头发没有掉在地上，他很小心地攥在手里放在一旁。 　　他剪的特别慢，林絮坐在小凳子上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他说了一句：“好了。” 　　林絮捏起头发看了一下，长度刚刚好到肩膀，令人惊讶的是，发尾被修的特别整齐，一点都不豁。 　　“哇，你手艺太好了吧。” 　　球球正抓着被剪下来的头发想往自己肚皮上塞。 　　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原形，并且现在也没有鳞片了。 　　他扁了扁嘴，才刚从眼睛里消失的眼泪又有要汹涌的趋势。 　　林絮见状，起身将球球掉落的头发捡了过来，整理过后将两人的头发放在一起，随后拿了头绳过来。 　　“这是我们两个的头发。” 　　她把两人的头发编成了一条辫子。 　　球球攥着辫子，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表面上看球球是恢复正常了，没再继续哭，也没提过鳞片的事，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能正常跟她交谈，起床，吃饭，也学会了自己穿衣。 　　可林絮发现，一连很多天，他都没有再变回原形，更要紧的是，他一步都没有出过屋子，最多只走到屋檐下就很快缩回屋里。搬个小凳子坐在门边向外看，盯着她的身影，一看看一天，连锻炼都没有再去做。 　　当她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做农活时，球球就跟她开视频，一直到她回来为止。 　　林絮觉得这不是没问题了，而是问题大了。 　　一连晴了很多天，屋前的河流的水位都低了许多，今日终于又下起了雨。 　　林絮今天没有出门，搬了个凳子坐在了球球身边。 　　他呆呆地看着屋外的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近他都这么沉默，像是又回到了最初见到时一样。 　　“在想什么？” 　　球球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蹦出一阵猪叫：“没，没有。” 　　“你不开心？” 　　球球摇头：“不是。” 　　林絮继续追问：“还是不舒服么？你最近都没有锻炼也没有出门。” 　　“困。”球球神色有些恍惚地道。 　　林絮赶紧扶住他：“困就去睡吧，别撑着了。” 　　球球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虽然他还是按时起床，但白天要至少睡上四个小时才行。 　　林絮越来越觉得他的状态不对，想拉着他再去医院检查一次，可是球球这次死活也不愿意了。 　　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在房子周围绝迹的猛兽重新出现在四周。 　　有四五只狼一直试探着朝前靠近，嗅嗅地上的味道，警惕一阵，发现没危险后，前进一点再停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这些狼看着像是先前被球球驱赶走的那批。 　　林絮不知道是不是跟球球有关系，他许久没有出门，留在外面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也有一个原因，可能是球球现在很虚弱，虚弱到那些动物不再忌惮了。 　　她不知道是哪个原因，但不管哪个都让她担心到不行。 　　终于坐不住了，林絮趁球球醒着，坐在他面前直接问道。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我们就去医院。” 　　球球又打了个哈欠，目光呆呆软软地看着她，声音也有点恍惚：“没有不舒服，就是，困，很困，没有力气。” 　　林絮捏捏他的手，摸着也是软绵绵的，连爪尖也没了任何威慑力。 　　“是因为没了鳞片么？”她问。 　　球球摇摇头，很茫然：“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这种无力又迷糊的感觉很不好，比疼痛的时候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是困意一直占据着大脑，让他连悲伤难过的情绪都做不出来，只能恍恍惚惚地呆坐着。 　　他说的没有力气也是真的没有力气，先前能一口气冲上天，现在滚两圈都困难。 　　可如果是林絮遇到危险，哪怕是爬他也会爬过去。 　　“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球球的眼皮在往下耷拉。 　　林絮心疼地抱住他：“别说胡话了，快点去睡吧。” 　　球球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很多天，盛夏完全来临，太阳整日挂在头顶。门前的大河缓缓恢复成窄窄的小溪。 　　徘徊在四周的狼群已经近到能听见喘息的地步。 　　林絮老早就让球球躺在悬浮板上，一旦出任何事情，他们就第一时间离开。 　　呼哧呼哧。 　　声音越来越近。 　　林絮站在球球身边，正打算启动悬浮板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在沉睡的球球突然睁开眼睛，接着变回了原形。 　　只见他一直光秃秃的脊背和尾巴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新生的细小鳞片。 第29章 　　林絮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上手摸了一下才发现是真的。 　　新生的鳞片颜色很古怪, 靠近根部的地方是接近透明的浅金色，鳞片顶端则是黑色。 　　当鳞片合拢时，还如从前一样看到的是一片黑色, 可当鳞片张开，就能看到下面一片绚烂的金。 　　“球球, 你快看！鳞片，是新的鳞片！”林絮激动到语无伦次地晃着球球的爪子。 　　球球刚醒来还有点迷糊, 他努力眨了眨眼, 将尾巴甩到眼前来, 也看清楚了上面新生的鳞片。 　　他第一时间去看身上其他地方，鳞片长得参差不齐，并不规整，一片有一片没有的。 　　可能是跟掉落的时间有关系，现在也按照先后顺序长出来。 　　虽然看着仍旧很丑，可他终于不再是一颗光秃秃的肉球了。 　　球球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猛地翻了个身，像往常一样将自己蜷缩起来。 　　但鳞片刚长出来, 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平日水准，才缩了没几分钟，又力竭地趴下了。 　　外面围过来的狼已经到了院子里。 　　球球的情况明显不太好，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等他恢复而不是硬扛。 　　砰砰砰, 房门被重重撞击了几下。 　　林絮紧张地握了下拳头，拍了拍球球的背：“躺好别乱动，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 　　球球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哼哼出声，仿佛在威胁一样。 　　外面的动物停了一会，可接着是更猛烈的撞击。 　　嗷呜。 　　狼群兴奋地高叫着，不只是门，墙壁窗子也都砰砰作响，这房子本来就有些年头了，被这么猛烈撞击，已经有要摇晃的趋势。 　　林絮皱着眉，她很心疼房子，可比起命来，还是命更重要。 　　“我现在打开门，我们直接冲出去，你躺好别冲动，咱们先找个地方等你养好。” 　　又对球球叮嘱两句，林絮深吸了口气，猛地打开了门。 　　就在她开门的瞬间，悬浮板也跟着一个加速从狼群的脑袋上猛冲了出去。 　　一直在撞门的狼因为惯性直接倒进了屋里。 　　后方一只狼猛地向上一跳，前爪竟就这么扒住了悬浮板边缘。 　　板子被扒的一个歪斜，坐在上面的两个人也跟着往狼的方向滑了滑。 　　野狼张开血盆大口，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林絮，仿佛对她这只猎物胜券在握。 　　林絮早早就将菜刀放在了身边，见状抬起手，朝着狼爪狠狠砍了过去。 　　刀卡在了狼爪的骨头上拔不下来。 　　“嗷呜！” 　　狼痛呼出声，在空中剧烈摇晃起来，随着它的摇晃，整个悬浮板也跟着晃动起来。 　　坐在上面的两人无法维持身形，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下方几只狼随着悬浮板一同奔跑，一直仰着头，就等着两人落下去成为它们的口粮。 　　林絮紧紧抱着球球，这一刻她虽然很慌乱，却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想着怎么让球球先离开，他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也不该死在这种动物的嘴里。 　　“球球，待会我跳下去吸引他们，你赶紧走，不要回头。”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和冷静。 　　球球挣扎着抬起身体，他没有看那些狼，而是伸出爪子抓住了林絮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别怕，我会保护你。”他再次重复这句话。 　　林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种情况还说什么保护不保护。 　　摸着球球的鳞片她喃喃道：“傻球球，不用的，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能多活这几年我很满足了。可是你不一样，你会长大，会变成真正的龙，像你的父亲一样威武霸气翱翔九霄，你不该败在这种地方。” 　　她努力挣脱球球的爪子。 　　悬浮板位置很低，另外一只狼也跳了上来。 　　“球球，不要回头。” 　　林絮用肩背顶着他使劲往后一推，接着直接朝着狼嘴里跳了过去。 　　浓重的腥臭味越来越近，尖锐的狼牙泛着寒光，狼口深处一片黑红，如同深渊一般。 　　林絮闭上眼睛，她一直都拼尽全力让自己好好活着，可她却并不惧怕死亡。 　　然而她主动跳下去却并没有让狼群放弃，另外几只狼也扒了上来。 　　悬浮板跟着落下，球球也掉了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林絮掉下去，伸爪抓了个空。 　　球球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尖叫，扑腾两下后猛地飞了起来，接着凶狠无比地朝着狼群冲去。 　　林絮落在狼嘴中，静静等待疼痛到来，她听到了球球的声音，可她不敢睁眼也不敢看他。 　　本以为生活会越来越好，没想到结局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见不到球球长大，有一点遗憾。 　　不知道他该有多伤心，希望他不要再哭了。 　　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忘掉自己。 　　林絮漫无目的的想着，坐等右等，她都快要被狼口中的味道熏晕了，也没有等到咬着自己这只狼有什么其他动作。 　　还吃不吃了？难道是不饿？ 　　她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噙满了泪水的大脸，球球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林絮愣了片刻，觉得满头问号。 　　怎么回事，她不是正被狼咬着？ 　　低头瞅瞅自己，腰确实还在狼嘴里，腥臭的口水沾了一身。但是狼就这么张大嘴咬着她，却没有其他动作。 　　再转头看向四周，原本还在狂乱地试图攻击的狼，此时全都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并排坐在一起，若不是清楚知道它们是狼，林絮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排狗。 　　此时这些狼的脑袋上身上全都多了很多道长长的伤，瞧着惨不忍睹。 　　“球球？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它们？”林絮惊愕地问。 　　见她有要下去的意思，咬着她的狼低头，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 　　球球冲着咬着她的狼重重哼了几声，那狼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脑袋都快要塞进土里了，相当害怕的样子。 　　球球将林絮拉在怀里，刚刚还威武霸气的模样瞬间消失，身体软绵绵地靠着林絮，若不是有个人支撑，他现在就能倒下去。 　　“絮絮，不怕，我保护你。”他虚弱的说道。 　　林絮紧紧抿着嘴，球球第不知道多少次又救了自己。 　　自己不过是将他捡回家而已，给了他一口饭一个住的地方，但哪怕没有自己，球球也不缺这些。 　　对比球球对自己的付出，她几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林絮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无能和无力。 　　“球球，谢谢你，对不起，我又拖累你了。” 　　球球愕然地看着她，有些着急地摇头：“不是，你没有。”他努力想措辞，“我不喜欢你说这个，你很好，没有拖累我。” 　　林絮笑起来：“谢谢。” 　　球球这才放下心来，一直抱着她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林絮吓了一跳，着急去看，发现他是又睡着了。 　　本来就没有睡好也没有恢复好，这次就是强行醒过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制服那些狼的。 　　此时狼还在周围没有离开。林絮紧张地抬头看了眼，发现它们并没有其他动作，还是那么乖巧排成排坐着，伤口流出的血有些疼，它们时不时呼噜出声，听着像是威胁一样。 　　球球又睡了过去，她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又要怎么办才好。 　　悬浮板掉在距离他们稍远的地方。 　　林絮看看狼又看看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有两只一直看着她的狼突然起身朝悬浮板跑去，接着它们咬着板子合力拖了过来，放在她身边。 　　林絮更惊讶了。 　　这些难道不是普通动物，而是兽人？ 　　“谢，谢谢。”她迟疑地道。 　　狼再次乖巧坐下，并没有回应。 　　先前从家里往外冲的时候，林絮并不知道要去哪，只想着能摆脱狼群就好了。这会才发现，原来他们朝着正南方飞了过来，此时位置就在正对着丘陵的草地上，还能看到屋顶的影子。 　　走回去约莫需要一个小时，悬浮板也就几分钟的事。林絮想带球球回家。 　　问题是，球球太大也太重了，她压根就扛不动他，也没办法将他挪到悬浮板上。 　　他强累极了，不管怎么推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林絮累了一身汗只能无奈放弃。 　　几只狼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看到她使劲拍打球球时，其中一只龇了龇牙发出威胁一样的吼声，不过又很快趴了回去。 　　林絮靠着球球坐下，思考着还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她思考时，狼突然起身，接着一同朝她围了过来。 　　林絮惊了一跳，正要防备，就见它们再次俯下身体，用爪子脊背咕甬着往球球身下钻。 　　没多久球球被狼群们集体背了起来。 　　林絮的眼睛和下巴都掉在了地上，简直没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惊愕心情。 　　狼群们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去，林絮赶紧启动悬浮板跟上。 　　不需要指路，它们顺利地回到了家，球球被放在院子里。 　　完成任务后狼也没有离开，而是各自分散开守在院子屋后角落，跟雇来的保镖一样敬业。 　　林絮顾不得去看它们在做什么，进屋拿了毯子盖在球球身上。 　　球球一直睡到了半夜才起来，林絮也在他身边守到了半夜。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球球翻了个身从悬浮板上坐起来，视线茫然地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身上。 　　没有回答问题，他动动鼻子，在她身边蹭了蹭，随后张嘴，朝她身上吐了几口口水，然后伸出爪子将口水在她衣服上摸匀。 　　林絮无语片刻，这是在对她进行圈地盘留记号？ 　　狼的口水特别臭，她身上也弄得臭哄哄的，回来后实在没忍住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她自觉闻不到身上有什么味道了，没想到球球这么在意。 　　真是小气的可爱。 　　“好了。”抹完后球球眨巴着眼看她。“现在香香的。” 　　林絮紧张了一整天的心情被球球一句话弄得笑了出来。 　　“嗯，确实很香。你现在好点了么？还困不困了？” 　　球球摇头，暂时睡够了，只是在身上的鳞片完全长出来之前，他还会继续保持现在虚弱困顿的状态。 　　“那些狼是怎么回事？”林絮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它们是兽人？” 　　球球摇摇头，有点心虚地搅动手指，这批狼其实就是上次被他追着跑的那些。 　　在林絮的视角里，球球每天都跟在她身边片刻没有离开过视线，但其实，他早就将自己混成了这一片动物的老大。 　　不然为什么过来窥伺的猛兽越来越少了，这并不单纯是他圈地盘的缘故。 　　球球从没有说过这些，因此林絮也是第一次知道。 　　别看球球见天地把自己哭成水龙头，看着弱小无助又可怜，但实际上这周围的陆地动物都被他揍过一遍。 　　他只是希望能找到一只厉害的动物，能帮助自己自杀。 　　林絮一直不知道，自己第一次看到球球被大公鸡追杀得奄奄一息的真实情况。 　　球球最先是听到香娜和她的对话，知道森林里厉害的猛兽多，就直接去了那里。 　　他刚开始没有深入到森林，观察许久，发现外围最凶悍的就是那只大公鸡。于是他上前招惹了大公鸡几下，大公鸡立即脾气暴躁地追着他疯狂啄食，身上一个小伤口也被啄成了大伤口。 　　可惜最后大公鸡死了他也没死成。 　　第一次失败让球球认识到他需要更强的动物，于是溜掉之后他再次深入森林。 　　这次他几乎是横冲直闯地遇到动物就上去摸两把，等到对方发狂后就躺平任啃。 　　那会球球刚跳到流放星不久，身上正一身伤，他想赶在伤好之前让自己死掉。 　　但没有一只动物能杀掉他，就算他躺着一动不动，他的血也会让那些动物死掉。 　　球球难过极了，遇到一群凶恶的狼围过来时，他简直欣喜若狂，很主动地躺到了它们嘴边。 　　然后头狼死了，剩下的狼在疯狂攻击他都没有成功之后选择了放弃。 　　他气到单挑了剩下的狼，一边哭一边狂追了它们八百里。 　　这就是林絮第三次看到球球时，他追着一群狼跑的场景。 　　也许是这次的行为，让狼群们默认了他成为新的头领。 　　那之后这群狼就三无不时的想凑到他身边来。 　　彼时球球已经在林絮身边待下了，他能看到想到的东西仍旧不多，可是他知道林絮对外来动物很警惕，就将它们全都按了回去。 　　林絮有时早上很早看到地平线附近有动物趴伏着，也都是这些狼。 　　不过因为球球不让靠近，它们就都不敢过来。 　　这次球球换鳞片，气息虚弱，正是反抗的好时候。狼本来就是这样，一旦有任何可以成为狼王的可能，就不会放弃挑战。 　　于是它们悄摸摸悄摸摸地试探了许久，一点点挪了过来。 　　没想到球球就算是虚弱，也能一爪子拍死它们，于是狼群们再次老实下来，还主动给老大服务。 　　球球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絮说这些，说他因为想自杀所以四处挑衅？ 　　现在脑袋转的快了许多，他觉得最好不要跟林絮说这些。 　　手指搅了一会，球球异常小声地道：“不是兽人。可能，可能是因为它们打不过我。” 　　这么解释也没错，林絮想起上次他追着狼群跑的事，暂时放下了心底的疑惑。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次要完了。” 　　刚开始狼群来时也确实没安好心。球球抬起头，视线在那几只狼身上转了转。 　　被这眼神看到的狼脖颈上的毛瞬间立了起来，身体也从趴伏变成了攻击姿态，喉间发出低吼。 　　林絮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球球抬爪抱住她的手臂，仰着头，眼神湿润润的。 　　“絮絮。” 　　林絮立即低头：“怎么了？” 　　“鳞片，是彩色的。”球球翘起尾巴让新长出来的鳞片张开给她看。 　　屋檐下的灯打开，鳞片根部的金色反射着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耀又美丽，恍惚间看去真是彩色的。 　　林絮没有骗他。 　　“开心么？”林絮摸着他的尾巴问道。 　　球球重重点了点头：“开心。” 　　林絮想了想道：“很多动物一生不止换一次皮和毛，所以说不定你还会换第二次第三次，肯定一次比一次好看。只是……” 　　只是这一次都这么痛苦，她没办法想象下一次下下一次又是什么样。 　　如果每一次都这么痛苦，球球又该怎么承受得下来。 　　林絮只想一下那个画面，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不疼。”球球安慰她，他早就对疼痛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林絮心疼又怜爱地在他左右脸上各亲了一下。 　　“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最近多休息，在床上不要起来了。等鳞片完全长出来再说。” 　　没了鳞片遮挡，球球脸红的异常明显，原来不只是脸，他所有皮肤都会变成粉红色，身上温度烫得吓人，几乎快要冒烟了。 　　“我，我去休息。”球球结结巴巴地道，火速卷成球滚进了屋。 　　林絮笑了笑，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狼群从过来后就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就驻扎在这了。 　　哪怕知道它们不会伤害自己，林絮也不太敢靠近。 　　但不得不说，这些狼群的存在给她增添了不少安全感，现在不会再有其他动物靠近了，最近就连只青蛙都没有蹦上来过。 　　就是家里的老母鸡比较惨，被几只狼盯得又不会下蛋了。 　　球球又恢复了沉睡状态，不再白天醒来，每天只傍晚醒来一会，起来后看看鳞片生长情况，再接着睡下去。 　　林絮发现他哪怕是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纯睡觉，体重和身高都在变化。 　　趁着球球睡着，她偷偷拿了根布条当做尺子量。 　　看不出体重变化，但是身长和身高一直在增长。 　　不知道他彻底醒来后又会有什么变化，林絮既期待又忐忑。 　　即便球球沉睡，生活也需要继续。 　　像是恢复到了他出现之前，家务一样多，农活也一样需要从早忙到晚。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她忙一会就要进屋看一眼，现在多了个人可以听她漫无目的的唠叨，哪怕没有任何回应她也明白自己不再是孤独一个人了。 　　球球身上的鳞片就像地里的青菜一样，一天天破土而出生长变大乃至成熟。 　　不知不觉间所有鳞片都长了出来，他重新从一颗肉球变成了黑球。 　　只是鳞片大大小小参差不齐，最大的比巴掌还大，最小的只有指甲大小，看着有些古怪。 　　林絮对狼群来袭的事仍旧有点心理阴影，就算去屋后也要打开球球的终端，开着两人的视频，这样一边干活一边盯着他睡觉。 　　她有预感，也许再过两天球球就要彻底恢复了。 　　正是午后，天气炎热，林絮擦了擦额上的汗，决定到球球身边躺一会睡个午觉。 　　他的鳞片像个天然的制冷机一样，这种大夏天摸上去也凉凉的，特别舒服。 　　只是才刚躺下还没睡着，就听到狼群一阵嗷呜声，接着是阵阵威胁的低吼，伴随着还有道熟悉的惊呼声。 　　林絮一咕噜爬起来，汲着鞋就赶紧跑出去。 　　狼群聚集在一起仰头看着天，试图往上跳，天上一只鸟正惊慌地扑扇着翅膀盘旋。 　　“林絮，林絮。”香娜看到狼群聚集在这，还以为林絮被狼给吃了，惊得直接哭了出来。 　　“大灰，二灰，放开她。”林絮边跑边喊。 　　狼听到声音，蔫蔫地垂下脑袋往一旁挪去。 　　相处了许久，林絮已经不再惧怕它们，有时候还会将家里多出来的吃不完的肉扔给它们吃。 　　现在狼群对她亲近许多，林絮试探着给它们取了名字，竟然也能稍微指挥它们一下。 　　狼群散开，香娜终于落了下来变成人形。 　　她猛地冲进林絮怀中，惊惶地看向四周：“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狼？我还以为你被它们给吃了。” 　　“说来话长。别怕，有我在它们不会攻击你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是最近新收的蜂蜜，可甜了，给你送点。”香娜打开包拿出一大罐蜂蜜地给她，仍旧警惕地瞅着那些狼。 　　狼群散开，林絮拉着她到了屋檐下。 　　香娜转头朝四周看了眼问道：“你家的猪……不是，球球呢？” 　　林絮正要解释，就听屋里一道带着些少年气的声音辩驳道。 　　“你才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略快，球太小慢慢写会很长很长，就加速了一下 第30章 　　林絮听到声音又惊又喜。 　　球球醒了。 　　她也顾不得香娜还在面前, 直接起身进了屋。 　　才刚进屋，她就被一双手抱住了，已经快要到她胸口的小少年将脑袋埋进她怀里。 　　“絮絮。” 　　“你醒了。”林絮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她使劲拍了拍球球的背，“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困么？” 　　球球摇摇头, 将脑袋抬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不困了, 已经好了。”说着还抬起肉乎乎的胳膊挥了挥。 　　林絮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左右看了看, 额头上的鼓包还在, 并且比先前更突出了一些，现在约莫有两厘米高的样子，像一对角。 　　脸又长开了一点，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也不如原形那么显小，放在这张脸上反而更合适。 　　他的头发也长了出来，长短不齐地支棱着。 　　“还跟以前一样可爱。”林絮捏了捏他的脸颊，拉着他进屋。 　　球球没穿衣服, 只在身上裹了条夏天用的薄被子。 　　林絮翻开衣柜，挑挑拣拣了两件最大号的衣服给他穿上。 　　球球这次很明显看出来这衣服小了，但他没有像从前一样难过哭泣，只是抿了抿嘴, 很乖巧地穿好衣服，牵着她的手出去。 　　香娜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出来，又被一群狼远远地盯着, 早就坐不住了，赶紧进了屋里。 　　一进屋就见林絮牵着个胖乎乎的小少年出来。 　　她震惊地指指林絮又指指球球：“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孩子？球球呢？” 　　球球抬眼看她：“哼哼。” 　　林絮晃晃两人牵着的手道：“这就是球球。” 　　香娜恍然地绕着球球转了一圈：“我还以为是个幼崽呢，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上次见时，球球确实还是个幼崽没错。 　　林絮笑笑没说话，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引着人到了屋檐下。 　　“坐吧。” 　　三人重新坐定，香娜这才说起真正的来意：“其实是老板让我过来的。你知道的，再过一个月，选美比赛和挑战赛就要开始了，今年是在卡兹城举办，到时候城里一定会人员爆满，生意很好。老板把周围两家店铺都盘了下来，要扩大餐厅，想让我过来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配方可以卖，这次如果一样受欢迎，价格可以提升三倍。” 　　三倍也就是三十万，其实还是亏的，上次的十万让柏定赚了至少百万起，这段时间餐厅的名声大噪，他本人也不止是获得了钱，还因此得到了不少别的好处。 　　因此当餐厅扩大时，他又一次想到了林絮。 　　沉吟了一会，林絮没开口拒绝，而是问道：“那他有什么想法，需要哪方面的吃食，便宜的还是贵的？是要方便做还是复杂的？面向上层人还是下层？” 　　香娜被问的目瞪口呆。 　　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知道，你们还是亲自聊一下比较好。” 　　说着拨通了柏定的终端通讯，没多久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投影中。 　　柏定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见到她笑的尖牙不见眼。 　　“林絮，好久不见。” 　　林絮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柏定沉思了一会后谨慎地问道：“就是说，不管是便宜的贵的复杂还是简单，你都会？” 　　林絮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她厨艺算是不错，家常菜和硬菜都会一些，以前因为身体原因什么都不能吃也不能动，她只能天天看着做菜视频咽口水。 　　任谁连续看上个几年，哪怕不会做也能随口说出一堆菜谱来了。 　　来到这里后她有机会就会实践一下，基本上没有太失败过，还算天赋不错。 　　“都有，也能提供给你，但是这次我有条件。” 　　“你说。” 　　林絮自信地笑了笑：“我可以将菜谱送给你，但是我要这道菜销利润的一个点。当然你可以选买断，买断一道菜六十万，我不会再卖给别人，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相信六十万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怪林絮狮子大开口，她现在有种紧迫感，总觉得要多存一些钱在身边才能安心，上次觉得十万很多了，结果到手去一趟医院买一点东西，就去了大半。 　　卡兹城里有卖武器和防身装备的，从前没钱她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她都想要买起来了。 　　不是担忧球球无法保护自己，只是她不想再拖累球球。 　　柏定一听这么贵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定定地看着林絮。 　　过了会，他缓缓开口，话里隐约带着些威胁的意思：“敢开这么高的价，你的胃口倒是很大。我若想从你这里拿到配方，可不止掏钱这一个办法。” 　　林絮隔着屏幕跟他对视，没有害怕也没有改口：“柏老板确实还有很多办法，我没钱没权，是没什么力量能对抗你。但是最近你的生意这么红火，应该有不少人眼红。整个卡兹城可不止你们一家餐厅，如果我把配方交给其他人，条件是让他们庇护我，并且我还能拿出更多的配方，让他们搞垮你，你觉得怎么样？” 　　柏定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精心梳在脑袋后面的头发掉下来一撮他都没有去整理，有些恼怒地拍了下面前的桌子。 　　“那你恐怕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 　　林絮笑了下，抓住球球的手捏了捏：“咱们可以试试。” 　　她确实没什么底气，也不愿意跟人起冲突，平日有什么事都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不会过多跟人纠缠。 　　但如果是被人威胁到了头上来，她也不会示弱。 　　一旁的球球早就死死盯住了柏定，细细的尖牙若隐若现。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有金芒乍现，柏定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这个孩子，有种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 　　到底是个商人，不可能把人得罪死，他还想从林絮这里得到更多东西，脸上当即又挂上笑容，情绪转的非常快。 　　“刚刚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咱们上次合作这么愉快，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自断财路的事对不对。哈哈哈。但是这个价钱嘛，得让我考虑考虑。” 　　林絮也笑起来：“当然，我也是开玩笑的。我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不出现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做这种小人勾当。你尽管考虑，不着急。” 　　她知道柏定会怎么选择，说完后也不看他，就气定神闲地捏着球球肉肉的脸颊玩。 　　球球乖巧地坐在她身边，被她捏的脸都红了，还将脸继续凑上去，参差不齐的短发抵着她的手臂，有点扎人。 　　林絮摸了下他的头发，新长出来的头发跟鳞片一样，上层是黑色，根部是金色，像是染过一段时间结果新头发长出来一样，但不像杀马特，反而挺酷。 　　“头发跟鳞片一样，真好看。”她侧头低声道。 　　球球面对她时，表情又恢复到从前。脸不用捏就红了，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她，软声道：“你的头发也好看。” 　　“那当然啦，这是你剪的。” 　　“哼哼。”球球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两人嘀嘀咕咕聊了会天，那边柏定思考半响后，果然如林絮所料地道：“六十万就六十万，但是你提供的菜谱也要让我满意才行。”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说清楚要求。” 　　“我让人整理一下，晚上回复你。”柏定急冲冲地挂断通讯。 　　香娜听她开口就是六十万的时候就在惊讶了，看到两人起冲突，她着实捏了把汗。 　　“林絮你这，吓死我了，你是真那么想么？你不怕他？”她问道。 　　林絮笑了笑：“可能吧，怕当然是怕的，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香娜沉默几秒，比起林絮的底气和勇气，她什么都没有也不敢反抗。 　　莫名的她竟然有些羡慕起她来了。 　　“林絮。” 　　林絮侧头看她：“嗯？” 　　“我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林絮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是前年的衣服，最近因为干活一直晒还晒黑了也粗糙了，除了头发短了点，她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是说头发么？” 　　香娜摇头：“不是，我说不清楚。以前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拒绝，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几乎不会在意别的事情，就好像你一直是个旁观者。” 　　但是现在身上那种隔离感在消失。 　　林絮愣了下，从前她只想过好每一天，只看着脚下的路，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好奇心，偶尔想想也会很快放在一旁。 　　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也许这就是最大的变化。 　　“这不是好事么？”她侧头看了眼球球。 　　球球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插话，就安静地听着。 　　香娜哈哈大笑起来：“是啊，你现在有意思多了。”她拍拍翅膀：“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下个月选美比赛你们来看啊，我有门票送给你们。” 　　林絮发现终端亮了一下，打开看到是个电子门票，点一下一道投影跳出来，十来个羽毛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动物在搔首弄姿，很快画面变幻，变成了一排壮汉对着镜头摆姿势挥舞拳头。 　　流放星每年都有一场选美比赛和挑战赛，二者同一场地，一天交替一天进行，全场下来要小一个月才结束。 　　每一期都在不同的城市举办，今年轮到了卡兹城。 　　选美冠军和挑战赛冠军不仅能收获名声，还能收获大量奖金，关注度很高。 　　这算是整个流放星最大的赛事了。 　　这俩月因为球球的事，林絮都没有进城看过。城里早早就在施工了，到处都张灯结彩挂满了宣传投影。各家餐厅酒店全都在装修，一片欢腾景象。就跟前世要举办奥运会时一样。 　　林絮只是听说过这活动，参加还是第一次。先前达叔终端还在的时候，她跟着一起看过两眼。 　　选美比赛分兽形和人形，还要展示才艺，如果兽形美人形丑也是不行的。 　　挑战赛是类似拳击一样的竞技赛，硬碰硬，谁能站到最后谁就胜利。这种正式比赛不会闹出人命，也不允许使用兽形，但受伤是绝对免不了的，有一点血腥。 　　香娜道：“我听爷爷说过他的父亲，他年轻时候在外面，曾跟着人去一个叫做里瓦星的星球上参加宠物大赛。那才叫星际赛事，特别隆重特别盛大，整颗星球都是比赛场地，兽人从其他地方乘坐大型飞船横跨星系过去，太空港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船，特别震撼。这还只是个宠物比赛而已，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真想能亲眼看看啊。” 　　他们说的外面，一般都是特指流放星之外的星球。 　　林絮连里瓦星也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比赛。 　　两人一起抬起头看天，脸上都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她们这些从没有去过外面的，就算是想象，也想象不出来那究竟是怎样盛大又惊艳的场面。 　　只有坐在一旁的球球，听到这些之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心不在焉地，视线一直看着林絮。 　　香娜回过神道：“到时候城里比赛开始你们一定要来啊，酒店现在都住满了，你们来可以住我那里，我跟朋友搬出来了。最近生意好，涨了点工资。” 　　“好啊，有时间一定去。”林絮笑着应下。 　　香娜坐了会就准备离开了：“今天还有菜么？我一起带走吧。” 　　“有，你等一下。”林絮将上午刚收下来的菜搬给她。 　　香娜从包里拿出一块折叠板展开，这板子不大，刚好能放一筐菜。 　　她瞧着这一筐水灵灵的菜很是疑惑：“这是我给你的那些种子么？你究竟用的什么肥料，菜怎么长这么快？味道也跟外面的不太一样，现在店里的客人可挑嘴了，只吃你种的，我们从别处收来的他们都不肯吃。” 　　林絮看了球球一眼，伸出手指晃了晃：“这个保密，不能说。” 　　“算了，我不问了。只要你们能多多供菜就好了。先走了。” 　　香娜离开前，顺势在球球脸上摸了一把。 　　这肉乎乎的小脸她可是觊觎很久了。 　　球球注意力都在林絮身上，没防备被她摸到了，他瞪大眼睛，拼命擦自己的脸。 　　香娜已经乘坐折叠板飞起来了，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球球哼了一声，原本乖巧待在房屋周围的狼群仰头嚎叫起来，并朝着香娜的方向跑去，一副要将她咬下来的模样。 　　香娜吓得赶紧加速跑了。 　　待人走后，球球委委屈屈地蹭到林絮身边，将脸埋进她怀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在哭一样。 　　“她摸我脸。”说完又是一阵呜咽，哭的似模似样。 　　若不是手上一点水渍都没有，林絮还真以为他哭了。 　　她哭笑不得，球球现在竟然都学会告状和假哭了。 　　“好了，没事的，她也是喜欢你啊。” 　　“我不要她喜欢，只要你就够了。”球球闷闷地道，随即把脸抬起来，仰起头，垫着脚尖将脸努力往她面前递。 　　林絮疑惑地瞅他，果然刚刚在假哭，这眼里一点眼泪都没有。 　　“你摸摸。”球球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小声要求道。 　　林絮捏了你他的脸：“这样？” 　　“嗯。” 　　球球将另外一边又递了过来让她一起捏捏。 　　林絮双手挤着他的脸忍不住道：“你怎么就这么可爱这么乖呢？” 　　球球晃着脑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林絮没听清楚，等再问的时候他又不肯说了。 　　“你怎么突然提前醒了？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么？我早上看鳞片还是不齐，不少小鳞片没长好，要不再睡两天吧？” 　　球球拒绝：“已经好了。” 　　可能心智真的是随着外表长大而增长，现在的球球瞧着沉稳许多，眼神黑亮灵动。 　　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总是羞羞怯怯的，带着忧郁悲观和警惕，像个什么都不懂又一头撞入这个世界，结果被伤到遍体鳞伤的小兽一样。 　　很奇妙，就像看到自己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感觉一样。 　　虽然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但此刻林絮却体会到养孩子的乐趣。 　　球球趴在她身边，噘着嘴，脸上扔有些愤愤的样子：“那只鸟，好讨厌。” 　　“你说香娜？”林絮问。 　　球球摇头，香娜虽然讨厌，但是也没有那么讨厌。 　　“哦，是柏定？别生气，他就是开玩笑的。”林絮拽了拽他的衣服劝慰道。 　　响蜜鴷是种既胆大又很胆小的动物，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柏定最看中的就是钱，只要有利益勾着，不管他嘴上威胁的再厉害，他暂时也不会做什么，更不会让她有跟别人合作的可能。除非他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对象。 　　球球起身，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来一根灰色的羽毛。 　　他看着羽毛，相当嫌弃地皱皱鼻子。 　　林絮诧异，拉开他的衣服上下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羽毛。 　　这衣服是没有口袋的，衣服也是她穿的，她很清楚知道球球身上没有放任何东西。 　　若说原形时球球往身上藏了什么东西那挺正常，鳞片下空隙挺大，放点东西也没问题。 　　可现在是人形，难不成他身上还有异次元口袋不成？ 　　“这从哪里拿出来的东西？我怎么没看到口袋。”她问道。 　　球球痒得一直躲，最近开始变少的哼哼声也冒了出来：“痒痒，有，有的。” 　　他说着张大了嘴给林絮看：“嘴里，也有一个口袋。” 　　林絮：“？？？” 　　凑过去看了眼，就是正常的嘴巴而已，除了牙齿不似正常人牙之外没什么区别。 　　球球吐吐舌头，吐出来一段白色的布来，是从前给他包扎伤口用的布，后来扎成一朵花被他塞在了鳞片里。 　　他很少拿出来，林絮也不知道他藏在哪了，没想到竟然是在肚子里。 　　她震惊地扶住自己的下巴：“那，吃的饭会掉进口袋里么？难道这里有两条通道？” 　　球球扭动一下，微红着脸道：“不会掉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空间很小。” 　　林絮也搞不懂什么原理，在一个科技发达的世界里看这么玄幻的物种，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不管怎样，只要夸赞就对了。 　　“反正我们球球是最厉害的。” 　　球球羞涩地笑了笑，将羽毛塞回身上，视线不经意地看向那几只狼。 　　有两只狼站起身朝某个方向跑去，很快消失不见。 　　林絮没注意到这些，因为球球已经变回了原形。 　　已经超过两米高的巨大动物出现在眼前，直接将阳光挡了个干净。 　　球球支棱开新长出来的鳞片，阳光穿透鳞片，将根部的金色映得一片通透，反射出来的光映照在墙上，闪成一片七彩光芒。 　　“快看，墙上有彩虹。”林絮指着墙壁道。 　　球球抬头看去，就见墙壁上是一道彩色光芒组成了光影。 　　他动了动鳞片，光影也跟着变幻位置。 　　“真漂亮！”林絮仰着头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球球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愣神，许久许久，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从注意到自己和别人不同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自卑自己的样貌身材乃至鳞片的颜色，他被骂丑陋恶心是怪物应该去死。 　　他也以为自己就该如此。 　　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差。 　　他的鳞片也能反射出彩色的光来，他身上也有能称之为美丽的令人喜欢的地方了。 　　看到他哭林絮顿时慌了：“球球你怎么哭了？” 　　球球咧开嘴，使劲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是在开心，我现在很开心。” 　　他终于不再一无是处了。 第31章 　　林絮在看到球球笑着哭的时候, 鼻子也跟着一酸。 　　跟球球相识不过才几个月而已，可这短短几个月里，球球就已经崩溃了无数次, 她完全没办法想象，过去的那些年里, 他究竟是怎么长大又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 　　活着是件看似简单却又很难的事。 　　可是万幸，球球现在在变好, 并且将来会越来越好。 　　在发现自己鳞片很好看之后, 球球就一直站在大太阳下舒展身体张开鳞片, 时不时侧头看一下，跟孔雀开屏似的。 　　自己看不够，还拉着林絮一起欣赏。只要她经过身边，他就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她，也不说话，但那意思就是让她也看看。 　　林絮每次都会停下脚步跟他一起看一会，夸一句真耀眼。 　　到后来没什么可夸了，就指着某一片鳞片说：“这一片长得真好, 颜色均匀透亮，过度自然。这一片弧度最圆润，这一片摸上去手感最好，这一片小巧可爱, 颜色连成一片是个心形。” 　　林絮有些心累地发现自己都快要没词了。 　　可一看到球球的表情和眼神，夸奖词就自动从嘴边又冒了出来。 　　球球痴迷地看着自己，直到太阳先坚持不住往下落去。 　　没了太阳, 鳞片的光泽就打了些折扣，他遗憾地咂咂嘴将自己团回球形，视线重新回到林絮身上，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 　　柏定的好友请求没到晚饭时间就来了。 　　比起上午时，他的脸上明显多了些疲态。 　　一份要求清单被发了过来：“这些是我的要求，你按照要求提供菜色，如果我觉得满意就买断。” 　　林絮随意扫了下，她看不懂写的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对柏定点点头道：“我这里食材不足。” 　　“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准备，明天来店里做。如果不方便过来我让人去接你。” 　　林絮回头看了球球一眼，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总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事，出去就当散心了。 　　“好，我们明天上午过去，不需要接。需要的清单我待会整理给你。” 　　才刚敲定下来，那边柏定回头隐隐约约地在骂着什么，似乎是什么动物发疯在追他，还没听清楚他就火速挂断了通讯。 　　林絮眨眨眼，很快将注意力放在那份要求单上。 　　倒是一旁的球球有些心虚地望天望地，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林絮仔细辨认了一下要求单上的字，最后终于放弃了，把空气屏调整一下挪到球球面前。 　　她可怜兮兮地瞅着球球：“球球老师，麻烦你帮我念一遍，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吧。” 　　球球对老师这个称呼相当敏感，忍不住哼哼出声，提示道：“不是老师，是球球。” 　　“好，球球老师。” 　　球球纠正了两遍，林絮也没有改口，他就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了，惊讶又谴责地看了她一会，最后微红着鳞片去看字了。 　　林絮发现他换鳞片后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一旦他害羞脸红的时候，金色部分根本遮都遮不住，直接金中透红。 　　“这上面写了两种，一种是面对上层有钱有权兽人的菜谱，要求食材昂贵摆盘一定要好看，味道也不能差，酸甜苦辣咸各种口味都要有。下面一种是面对普通食客，要求简单易做又平价好吃，菜色只要一两道就够了。”球球大致读完，伸爪点了一下菜单，空气屏旁边又多出一道投影。 　　“这是给你的参照。” 　　林絮来这个世界才几年，进城吃饭的机会不多，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上层社会的吃食。只知道这个世界餐饮业发达，各种口味各种调料都比前世更多。 　　本来她的心里还有一点没底，不过看过参照之后她就放心了。 　　可能因为流放星跟外界接触不多，加上这里民风粗犷豪放，摆盘也不算特别精细。 　　而面向平明兽人的菜则几乎没有什么摆盘可言，多是烹制过的大块肉。 　　“谢谢球球老师。”林絮垫着脚尖在他鳞片上亲了一口，“要做什么让我想一下，待会还麻烦球球老师帮我记录一下。” 　　球球伸出小短爪努力捂住自己的鳞片，羞涩又不得不应道：“好。” 　　简单做了晚饭之后，林絮就和球球并排坐在屋檐下，两人一起开着终端，两块空气屏并排靠在一起。 　　林絮想出来一道什么菜，就口述给球球。 　　别看球球的小爪子又短又粗，打字却相当灵活，也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似乎对每个字都烂熟于心一样。 　　“你每个字都能记得住么？”林絮问。 　　球球嗯了一声。 　　林絮将一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存在于心底的疑惑问出来：“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一些字感觉很怪，比如球和乔，这两个字的意思相差很大，读音不应该相似吧？” 　　这种用法总让她想到中文，也只有中文里这两个字的读音类似。 　　所以她很怀疑，是不是也有别的同乡也穿越了过来。 　　球球点点头，一旦说到这些时，他就立即变身自信专业的学霸模样：“帝国文字存在了近万年，期间经过很多次变化，添加了一些外来语，这些外来语大多是由民间兴起成为流行后，慢慢成为书面用语被收录，往后就成为了正式语言，但最初是怎么传开的，资料里没有记载。非官方资料里说几千年前猫族有位大公爵，也就是当时巨岩星的领主，曾经和他的妻子孩子一起帮助修订过一次文字，那次也增加了许多新文字和用法。球和乔的读音就是那时候发生改变的。” 　　林絮恍然，直觉这位大公爵家某位可能有一位老乡在，可惜，那都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相隔太远。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晃而过，她怀念故乡，却不会过分沉湎于过去。 　　“球球老师真厉害，懂这么多！” 　　林絮这才发现，球球这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来，没有卡顿也没有结巴。 　　倒现在为止，除了试图自杀，她还不清楚球球喜欢什么想做什么，球球迅速长大，心智也在成长，但过快生长必然会带来很多问题。 　　“你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么？” 　　球球茫然地看她，仔细想了一会后他细声细气地道：“跟絮絮在一起。” 　　林絮轻轻蹭了一下他脸颊的鳞片，无奈地道：“这个不算，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我是说想做什么工作？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球球摇摇头，低头看向自己。 　　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也轮不到他来想，因为他没有资格。 　　“我不知道，我可以么？”他无措地问道。 　　“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球球苦恼地思考半天仍旧摇头，已经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了：“我想不出来，我什么也不会。” 　　林絮怕又把他弄哭赶紧不再问了，可能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早了。 　　“这个可以以后再想，你现在还小，不着急。再帮我记一下菜谱吧。” 　　“好。”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删删减减，最后出了八分菜谱，六道大菜，包含了酸甜苦辣咸所有味道，另外两道是供给普通兽人的肉菜。 　　林絮看了眼球球整理出来的工工整整的记录，哪怕看不懂字，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认真敬业。 　　“谢谢，你辛苦了，累不累，我给你捏捏。” 　　说着拉过他的爪子捏了捏。 　　爪子上的鳞片很小很细密，先前短短的爪子长长了一点，爪尖也更有力了。 　　林絮捏着捏着，摸了一下他的爪子，这爪子比达叔的还要更尖锐。 　　然而才摸了几下，就突然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啪。一根爪子掉了。 　　林絮捏着突然掉下来的爪子，尴尬地跟球球对视，随后慌乱解释道歉。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轻轻碰了一下就掉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试图安回去，当然这显然不太可能。 　　“疼不疼？” 　　难得看到林絮这么慌乱的样子，球球不仅没有生气伤心，反而咧开嘴笑了一下。 　　“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 　　这大概是球球第一次安慰别人，语气跟平日林絮安抚他时一模一样。 　　“会长出来的。” 　　爪子不像鳞片，因为经常使用，会脱落重新生长，再长出来的爪子会锋利不少，不过也需要经常保养打磨。 　　球球将掉落的爪子推到林絮手里，有点期待地小声道：“送给你。” 　　林絮捧着爪子：“给我？” 　　“嗯。” 　　“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从前她一直将达叔的爪子带在身边当做匕首使用，但是匕首碰上球球的鳞片后直接崩断了，现在她能用的只有菜刀，菜刀又太大，挺不方便。 　　先前崩断的爪子没有扔，被她仔细收了回来，这东西很锋利，为了不伤到自己，她当时还定做了一个爪子套，类似刀鞘。 　　将许久没用的爪子套拿出来试了试，没想到正正好可以塞进去。 　　林絮将爪子挂到脖子上给球球看：“以后我会贴身带着。” 　　球球双眼亮晶晶的，伸手摸了摸，有点开心又有些羡慕的样子。 　　他瞅瞅林絮，视线从那根爪子项链上挪到了她的手上。 　　那意思似乎是要和她交换。 　　林絮赶紧抬手给他看：“不行不行，我没有指甲。”为了干活方便，也因为个人习惯，她的指甲隔一段时间就会剪掉。 　　球球有些遗憾地垂下眼，失落的非常明显。 　　“嘤嘤。” 　　隐隐还有啜泣声发出。 　　林絮仔细瞅了他两眼，没有眼泪。 　　她震惊，球球什么时候会假哭和装可怜了？ 　　林絮忍不住想感叹，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怎么能让她心软了。 　　“好了，别伤心，下次给你做个一样的刀鞘好不好？” 　　球球立即抬眼，眼里果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林絮戳戳他肚皮上的鳞片，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是颗坏球了。” 　　球球听到这个词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林絮愣了愣：“道什么歉？”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这次他是真的要哭了。 　　林絮忍不住叹口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这样挺好的，坏坏的我也喜欢，我有时候也会吓唬你啊对不对？你会生我的气么？” 　　会哭会笑会假装，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 　　球球摇头，抬头的时候眼眶里果然有泪水在打转。 　　“不会，不生气。” 　　“所以我也没有生气啊。好了，很晚了，休息吧，我收拾一下，明天进城。” 　　白日里热的厉害，但夜晚温度降了很多，风从窗子吹进来凉凉的。 　　林絮站在床边铺床，球球立在她身后，瞅瞅床看看自己又看看地上。 　　地上为他铺着的小毯子已经不在了。 　　最近沉睡这段时间林絮因为担心他，都是跟他一起睡在悬浮板上，但今天她铺床，很明显他们要分开睡了。 　　球球搅着自己的手指心里说不出来的堵，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林絮终于铺好了床，一回头撞在球球身上还吓了一跳。 　　“球球？床铺好了，你是想睡床还是要睡地上？睡床要变成人形。” 　　球球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也一起么？” 　　“对啊。我望了，你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陪着一起了，要不你睡这里，我睡另一个屋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球球猛地拉住了她的手，高声道：“不要。” 　　他变回人形，接近十岁的孩子仰头看着她，将她往床边拉。 　　林絮笑着晃了晃手指：“但这是最后一次哦，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得自己睡。我就在隔壁，如果想我，你睁开眼就能过来。” 　　那时候也是怕他伤心，才想着拉他一起，但球球以后会越来越大，两人老这么一起终究不太好。 　　她自己年纪不算大，但是自觉心态很老，看球球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样，没任何邪念。 　　可球球不一样，他不懂，自己却不能也这么稀里糊涂的。 　　他很快就会长大，随着他心智成长，他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龙的寿命肯定比人长很多，自己只能算是他这漫长生命中还算重要的一个人，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吧。 　　等他再大点，就得教他独立，不能太依赖自己。 　　林絮明白球球对自己有雏鸟情节，她不能强行断掉什么，只能慢慢教慢慢改。 　　听说以后要分开睡，球球再次睁大眼，他使劲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眼睛低垂着看向地面，慢吞吞地爬上床躺下，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脸。 　　林絮轻轻拍拍他的被子：“好了，闭上眼睛睡觉吧。” 　　隔天一大早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就往城里去了。 　　可能因为球球又变重了，原本速度还挺快的悬浮板也慢了许多，晃晃悠悠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城门口。 　　原先灰扑扑一派粗犷之风的高大城墙重新粉刷了颜色，变成了一片翠绿色，两侧还立了两块巨大的石头雕刻。通向外界的地面全都重新铺过，干净整洁，两侧是低矮的草坪，树种成排，还开着不知名的花。 　　城门外的摊子全都被撤掉了，变成了停船场，没有经过报备允许，像悬浮板这种东西都不能带着进城了。 　　此时停船场里停放了许多最新款的豪华飞行器，不时有人在进进出出。 　　他们两人入城时，林絮本已经做好了掏入城费的准备，没想到两侧站着的牛头人扭过脸来，怪模怪样的笑起来，说了一句请进，接着入城的通道就被打开了。 　　竟是变成了免费。 　　没想到卡兹城城主这么开明，这段时间人流量大增，她还以为按照城主那敛财政策，这次入城费铁定要涨价。 　　没有过多纠结入城的问题，进城后两人就顾不得想这些了。 　　只见原本普普通通甚至破破烂烂的城市焕然一新，街道两侧所有房屋外墙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颜色并没有统一，一眼看去全是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黑的，无数投影落在街角天空，不停变换模样的漂浮彩带和美丽动物晃动着身体。 　　当你以为上空的动物是假的时候，一只鸟拍打着翅膀落下来，或是从你的头顶飞过。 　　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林絮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一时没注意到眼前，脚下撞了个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回神道歉。 　　那是个个子一米五左右的女人，眼睛鼻子都很小，画着浓浓的妆，穿着一身粉，脑袋上还有个巨大的红色蝴蝶结，她叉着腰用高高的嗓门喊道：“你走路没长眼睛啊！看不到我在你前面么？个子高了不起，个子高就能撞人了么？” 　　“实在抱歉。”林絮又说了一句。 　　没想到对方仍旧不依不饶：“撞到我你得赔，我受伤了。腰疼腿疼，脚肯定破了。” 　　林絮无语，竟然遇到碰瓷的了，还是这么低劣的碰瓷行为。 　　球球本来走在她身边，但林絮越走越慢，两人就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眼见林絮被缠上，他立即滚了过来，铁塔一样站在林絮面前，低头瞪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小不点。 　　球球二话不说地伸出爪子，抓着对方衣服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粉色女人惊慌地在空中蹬腿：“你想干什么？城里禁止斗殴的我告诉你！” 　　球球拎着她抬高手臂，接着往上一甩。 　　女人的惊叫声响彻了半条街，附近行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林絮也吓了一跳，以为他要闹出人命。 　　没想到在女人落下来的时候，他再次伸爪，异常精准地接住了她，没让她受一点伤。 　　球球仍旧没说话，接住人后再次抬起爪子一甩。 　　女人吓得尖叫起来：“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球球松爪，女人掉在地上，慌不择路地朝前跑，细长的黑色尾巴从裙子下露出来。 　　“你们给我等着。”说完人一溜烟的不见了。 　　林絮没在意离开的人，只惊奇地看着球球，他一句话没说就解决了一个麻烦。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上次过来时，他还紧张地缩在自己身边，对人太多的地方相当不安。 　　被她这么盯着，刚刚还挺放松的球球立即紧张起来，爪子想拉住她又不太敢，就这么怯怯地伸着，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做的非常棒，对那种碰瓷的人就该这样。但是吓唬吓唬可以，不能闹出人命，不然会很麻烦。” 　　球球嗯了一声，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他小心握住林絮的手：“一起走，我带路。” 　　“好。” 　　没了悬浮板之后，两人就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每一条街的颜色和装饰特色都不一样，但都很绚烂。 　　街道上到处都是兽人，有很多直接变回了原形，就见一只只或熟悉或陌生的动物从身边经过。 　　大到脑袋上天的长颈鹿，小到不足膝盖高的蜥蜴，还有几只树懒在慢吞吞地朝前爬。 　　这里偏内陆，水生动物没几只。奇形怪状的动物太多，就没人注意到球球了。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林絮难得这么放松，忍不住感叹道：“真热闹。” 　　球球从前生活的首都星虽然是整个帝国最发达的地方，可往往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给人冰冷感，不管是房屋还是衣服用具，配色统一都是白色银色黑色这种冷色调。 　　所以除了龙族同胞身上的鳞片，他很少被这样强烈饱和度的色彩冲击。 　　球球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轻哼声。 　　林絮开始还没在意，后来仔细听了一会，才发现原来他是在唱歌。 　　那歌曲是有歌词的，但是林絮却完全听不懂，不是星际通用语，而是一种很陌生又很古怪的发音。 　　歌的旋律很简单，不长，听上去很温馨也很欢快。 　　球球唱的不连贯，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唱了好几遍。 　　林絮听着听着，渐渐地注意不到周围的景色和声音，耳边只有球球的歌声越来越响。 　　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看见有道金色的光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絮絮，絮絮。”球球在喊她。 　　林絮猛地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鴷鸟餐厅门前了，而她竟然一直在走神，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走神了多久：“什么？到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 　　“我……我刚刚听到你在唱歌，然后就走神了，你唱的是什么？”林絮茫然地问，不知道是不是歌声的原因。 　　球球也迷茫地跟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唱歌了么？” 　　“真的唱了。” 　　“我，我不记得了。” 　　一人一球站在热闹的街头，迷茫地对视了起来。 第32章 　　球球说不清楚自己刚刚是不是唱了歌, 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唱了什么。 　　他茫然地甩了下尾巴，见林絮一脸认真的模样，慢慢垂下了头, 用窘迫又难过的声音问：“我是不是疯了？” 　　林絮虽然不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还是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开始安慰球球：“别乱说。可能是你什么时候听到的歌, 无意识就哼唱出来了，我也经常这样, 这是很正常的事。” 　　不正常就在于, 她竟然因为听歌而暂时失去意识和记忆。 　　感觉就像海妖一样。 　　球球疑惑：“你也会这样唱歌么？” 　　“会啊, 等回家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稍微没那么失落了，甚至有一点期待：“好。” 　　两人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手牵着手朝鴷鸟餐厅走去，柏定早早让人过来等他们了。 　　“你们来了，跟我从这边走吧，厨房已经准备好了。” 　　三人绕过餐厅从后门走了进去，因为此时的前门已经再次被排队的人挤满了。 　　这半上午不上午的，还没到饭点, 但整个鴷鸟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看得出来柏定的野心很大，他在店门前立了个牌子，上面来回闪过店里的招牌菜，还弄了香味感应系统, 只要靠近，就能闻到食物发出的香味，诱得人食指大动口水长流。 　　餐厅上方一道巨大的彩色投影招牌闪烁, 完全压过了别人的招牌，不管多远都能一眼看到。 　　餐厅左右两边的店铺都被他盘了下来，此时左边五层高楼已经竣工完毕，装修得异常豪华。 　　这是专为有钱人准备的地方，每一个包厢都有专门的进入通道，拥有绝对的隐秘性。 　　林絮和球球被带到一间超大的厨房里，单是灶台上的锅就有十来种，左侧一排全都是各种厨房家电，右边整墙巨大的储食柜里分门别类地放满了食材。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不管是肉食还是青菜各种配料应有尽有。 　　厨房里有两位厨师早早等在这里，这俩人看脸和身体是正常的，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年大叔，脸上挂着笑，头发稀疏。 　　只是那胳膊和手，就没那么正常了。 　　两人是站在两个装满了水的水桶形悬浮板里的，此时桶边缘放趴着两条巨大的触手，触手时不时晃一下，或是从桶里撩起一点水来。 　　而两个厨师在袖子里的手也像游戏卡顿了一样，一会变成人手一会变成触手，触手上的吸盘一会在脸上按摩一下。 　　这诡异场景让林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球球以为林絮是害怕，立即凑过去挡在了她身前，眼睛直愣愣瞅着俩八爪鱼厨师，瞅得他们不停用吸盘吸额头的汗。 　　见气氛不对，带他们过来的人立即打圆场。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餐厅的厨师，伊迪和奎克。他们是想过来交流一下经验。这位就是售卖了炸鸡配方的林絮。” 　　“你好。” 　　“你们好。” 　　林絮看着两位厨师伸过来还在不停晃动停不下来的触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摸了一下赶紧缩回手。 　　好在僵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知道他们已经到达，柏定百忙之中抽空跑了过来。 　　“林絮你来了，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柏定看着还像在视频中时一样穿着打扮，特别绅士华丽。 　　只是可能是错觉，林絮总觉得他脸上擦了粉，有些地方有不自然的白，仿佛在遮掩什么一样。 　　柏定不自然地伸手挡了一下额头，约莫是碰到了伤口，他轻嘶了一声。 　　“还是赶紧开始吧，别耽搁时间了。这二位是来给你打下手的。” 　　两个厨师朝前靠过来，笑眯眯地道：“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 　　林絮道了声谢，她虽然看不出来两人是否是真心实意要帮忙的，却知道他们一定是柏定推来学习的。 　　若是让他们都学会了，回头柏定说都不满意，直接推了，再让厨师复刻一份食谱出来，自己也毫无办法。 　　她客气地开口赶人：“帮忙就不需要了，我带了帮手了。我做饭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大家能先出去么？” 　　球球挺起肚子往前面一挡，视线在柏定脸上逡巡起来。 　　柏定上次被追了一回知道厉害，条件反射地退到了门口，随后发现自己这行为有点丢人，尴尬地咳嗽一声：“既然不需要帮忙就算了，大家先出来。林絮，希望你做的能让我满意，期待成品。” 　　林絮点头：“这个你放心。” 　　等人都出去后，球球甩动尾巴关上了门，然后紧张忐忑地搅着爪子看她。 　　“絮絮，我来帮忙。” 　　刚刚林絮说带了帮手来，那很明显就是他。 　　但是除了地里的活，他还没怎么在厨房帮过忙，平日在家也只是看看而已。 　　这会他紧张中又带了些期待。 　　“我，我变成人。”说着变成了人形，少年的头发仍旧长长短短参差不齐。 　　林絮从随身包里抽出根发带将他的头发给扎成哪吒头。 　　“我来切你来洗可以么？” 　　“好。” 　　球球如今比从前高了不少，加上水槽高度可以调整，让他帮忙也没什么问题。 　　林絮每天做饭，刀工说不上多好，日常菜没什么问题。 　　两人一个切一个洗，球球洗的很慢也很仔细，每一根蔬菜都要反复清洗到发亮为止。 　　“你做的太棒了，帮大忙了。”林絮凑过去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球球红着脸趴在水槽边，袖子都湿了一片。 　　“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可以。”他说道。 　　“这样差不多可以了。”说完看他眼巴巴盯着自己，她拿了几个盘子过去，“这些待会要用，你也洗一下吧。” 　　“好。”球球脆生生答道。 　　这么现代的灶台林絮还是第一次用，摸索着半天终于起了火开始烧菜。 　　先前考虑过这里的情况，做的几乎都是肉菜，但为了照顾素食动物的口味，配菜放了不少处理过的蔬菜摆盘。 　　锅多，几道菜同时做也不耽误时间。 　　正做着菜，林絮抬头朝厨房左右两侧看了眼，拿过随身带着的包包打开，从里面掏出几个罐子。 　　罐子是调料罐，里面放着平常用的调料。 　　没有用柏定给准备的调料，她全程用了自己带的料。 　　而被赶出厨房的两个厨师连带柏定，其实都没有走太远，而是进了另外一间房，此时房间一整面墙都变成了大屏幕，屏幕上正正好放着林絮做菜的画面。 　　看到她自备了调料后，柏定很明显露出些失望的神色来。 　　“怎么样，能看出来用的是什么调料么？” 　　两个厨师道：“这都磨成粉了，只能大致辨认一下，具体的还要一样样试，说不定可以试出来。” 　　“对啊，只要知道颜色就能试出来。” 　　正说着，就见林絮又摸出来几个罐子，罐子里是或浑浊或透明的液体。 　　柏定无语半响，瞥着身边俩人：“那这个也能试出来么？” 　　“这……” 　　两人这次也跟着语塞了。 　　林絮早在直到要来对方地盘上做菜前就做好了准备，柏定昨天说那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的想那么做。 　　六十万对方出的起，但愿不愿意出就是两说了，这几道菜做出来，他肯定会舍弃掉一半不要，剩下一半想办法模仿成品出来。 　　林絮料到这屋里可能会有监控，因此特地自备了调料。 　　她没去想会不会得罪对方，但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不让自己长个心眼，就会被人吃干抹净死的渣都不剩。 　　没了事干，球球乖巧地靠在一边看她忙而不乱地在各个锅之间游走，屋中飘着诱人的香气，有些是他闻到过的有些没有。 　　林絮做事时很认真，很少会转头看他，偶尔转过来时，那张绷着的脸就会瞬间对他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像太阳一样，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和真实感。 　　球球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底涌上来一股很莫名的情绪来。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鼓包的地方有点痒又有点胀疼，头皮皮肤都有点难受。 　　林絮侧头问：“哪里不舒服？” 　　球球摇头，那种不适感很快消散。 　　两人在厨房里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完所有的菜。 　　厨房门打开，菜被端上了桌。 　　红烧肉醋里脊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清蒸鲍鱼等，都不是特别费工夫的大菜，不需要提前一两天处理食材。 　　林絮提前用终端查看了，这里也有类似的菜，但并不完全相同，确定不会撞之后才给柏定报的菜谱。 　　“请尝尝吧。” 　　柏定知道没法偷学之后，心情就一直郁郁的，对一个商人来说，出这么多钱等于要了他的命。 　　此时看到一桌子菜，他的脸色才终于好转一些。 　　“嗯，卖相不错。”点点头，他挨个尝了起来，又招呼两个厨师试吃。 　　林絮拉着球球坐在另一边安静等着。 　　球球双手交叠着放在座子上，看着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都还不错。”良久柏定擦擦嘴终于开口了，脸上多了些笑意，“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做的，流放星这么多城市，几乎每家餐厅我都去吃过，我敢说这味道绝对是第一次吃到，可惜你不肯来我店里帮忙。不过……” 　　他这个不过一出来，林絮就抬起了头。 　　“这些我想全部作为高端菜推出，那普通菜就不够了。”他说着搓了搓手指，“有没有肉又多又便宜味道又好还方便做的，吃一口肉能下一碗酒的。” 　　食物赚钱，但比起来还是酒更赚钱。 　　林絮无语地看了他一会：“有是有，但这个不能买断，我要分成。” 　　柏定手指敲着桌面：“得先让我尝过味道。” 　　林絮点点头：“行，明天，今天来不及做了，我回去做好，明天你让人来拿就好了。分成要利润的百分之一，我可以保证，一年之内不会供给下一家。” 　　柏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先让我尝尝味道再谈其他。” 　　林絮没接话也没走，就直直地看着他。 　　柏定顺着她的视线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林絮伸出手晃了晃：“八道菜，一道六十万，总共是四百八十万，不接受分期，现在付给我，我就将所用的调料和注意事项完整发给你，也会再录一份详细教程给你。” 　　柏定条件反射地捂紧了自己的终端。 　　这么多钱，得需要多少天才能赚的回来啊。 　　他算了又算。 　　“看在香娜，不，看在老达特的份上，能不能便宜一点，打个折，四百万怎么样？我现在一时间拿不出来这么多现钱，最近为了扩大店面，钱都花出去了。咱们合作的这么愉快，还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说也有了情分。” 　　林絮眼眨都不眨地晃了晃手：“行啊，那少算一道菜好了，这个红烧肉就不卖了。” 　　“别，别这样。” 　　红烧肉微甜，除了桂鱼和里脊是他最喜欢的菜。 　　柏定赶紧将红烧肉的盘子拉了回来：“这个不行。” 　　“那这道鱼。” 　　“也不行。” 　　林絮勾起嘴角慢悠悠地道：“既然你都搬出达叔了，我也不能不卖他老人家的面子，这样吧，四百五十万，但是，以后我去店里吃饭，要一律给我打八折。” 　　柏定在心里衡量许久，看着她的身板也不像很能吃的样子，咬了咬牙：“好吧，八折就八折。签合同，如果你违约，你要付我三倍价钱，还要赔我十份菜谱。” 　　林絮摊摊手：“可以，但如果是你员工的行为，那就不能怪我了。” 　　站在一旁的两个厨师和下属都后退了一步，恼怒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你放心。”柏定自信道。 　　林絮不会写字，最后这份合同是球球握着她的手签上的。 　　柏定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痛快地付了钱。 　　眼看着账户里多了几百万，林絮心也不慌了腰也挺直了，拉着球球就朝外走。 　　这么多钱已经够在卡兹城买一套房子好好生活了，但她暂时并没有这个想法。 　　“走，我们今天去血拼。” 　　球球弯起眼睛：“好，血拼。”他现在已经开始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说是血拼，其实就是重新给球球买了些衣服，顺便也给自己新买了些。 　　之后两人转到了智能城，这边类似先前集市上的电子产品街，集合了整个流放星最尖端科技。大到飞船飞行器，小到各种家用智能设备，比如家用机器人，房屋智能管家，小到一个芯片，只要能想到的这里都能买到。 　　从前林絮连来都不敢来这里，因为穷。 　　这次来倒不是为了家用设备，而是想买一套防身用品。 　　先前防身的只有菜刀，现在多了球球的爪尖外加一个球球，可林絮仍旧不太放心。 　　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出事都不行，她更怕的是球球出事时自己只能在旁边无能为力看着。 　　可这种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穿过一家家店，两人来到了安全设备区。 　　这里的店员不是真人，而是一台台仿真人的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用模拟后依旧没有太多温度的甜美女生道：“如果是身材矮小力量不够强的话，比较推荐外骨骼装置，它能帮助您抬起原本三倍力量的物体，让您力量大增。除此之外它分为基础款中级款高级款和豪华款。豪华款不仅能抬起十倍重物体，还带有翅膀能进入飞行模式，速度可以达到飞行器的最低速度。同时还有全身包裹的水下模式，能让您随意在海中遨游。同时它还带有能源防护罩，在受到意外伤害时会自动开启保护主人。” 　　功能强大的同时，这东西的价格也高的离谱，豪华款的几乎需要百万起了。 　　基础款的倒是很平价，只要四五万。 　　林絮的视线在琳琅满目的外骨骼设备上转来转去，重点看了那个豪华版。 　　她确实非常心动，这功能也太强大了。 　　可是价格太离谱，刚焐热的钱就送出去，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她很不舍。 　　中级款价格翻倍，虽然无法飞行和潜水，但是也有能源保护模式，只是比之更昂贵的那些，这款的保护时间不够长，防护力量也没那么强。 　　最后她犹豫着买了专注防护的高级版。 　　下水暂时用不到，想要飞的话还有球球。她只需要能增加力量加上有点保护措施就好。 　　外骨骼有些像衣服，哪怕睡觉时间也能一直穿着。 　　有点心痛地付完钱之后，一转头就发现球球正站在豪华版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一旁的机器人店员还在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他充耳不闻仿佛没听见一样。 　　“你想要这个？”林絮走上前问。 　　球球回过神来摇摇头，牵住她的手朝外走，对这东西一点眷恋都没有。 　　林絮捏捏他的爪子：“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买。” 　　“不要，我比它厉害。”球球略有些自豪地道，随后掰着爪子给她数自己的能力：“我也能飞能下水能搬很重的东西，还能保护你。” 　　说完他问道：“我是不是也值百万？” 　　林絮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很快忍住，绷着脸逗他道：“不，你不值百万。” 　　球球刚刚还自豪的神色一下子就低落起来，怯怯地道：“哦，我知道了。” 　　林絮拖长了音继续道：“我们球球是无价之宝，几个百万也比不上，不管用多少钱来换都不换的。” 　　球球蓦地抬起头，眼睛亮的惊人，嘴角也咧了开来：“不换么？” 　　“当然不能换了，没了你我会很伤心的。” 　　球球欢快地应着：“我会一直陪你。” 　　买完外骨骼，林絮又去买了把同样具有防身效果的小型激光抢，这东西跟玩具枪一样，特别小，杀伤力也不太大，不过对付一般动物是足够的。 　　特别是对她来说，比什么尖爪匕首菜刀都更好用。 　　买完这些后两人就在智能城闲逛起来，连续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到什么都要惊讶一番。 　　平日看着挺稳重的人，这时候跟土包子一样，周围听到她声音的都鄙夷地往旁边避了避。 　　林絮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换成了她十万个为什么，在球球耳边叽叽喳喳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你有没有见过，怎么用。 　　球球是从首都星过来的，又生在王室，虽然过得并不好，也比她这个真正的地球土包子要见多识广。 　　球球都没怎么看那些所谓的高科技产品，视线一直盯着她，在她询问的时候，就耐心地给她解释起来。 　　林絮不时蹦出来一句：“你好厉害，这个也知道？” 　　球球不只是说东西的名字用法，也会解释两句那东西的历史。 　　林絮听着听着都怀疑他脑袋里是不是装了一部百科全书。 　　但他也不是所有东西都知道，总有那么几个是没见过也完全看不懂的，毕竟外面和这里的发展不一样，不知道也正常。 　　林絮没觉得有什么，视线很快就转向了下一个。球球反而自责了起来。 　　他自责的方式是狠狠抓了自己好几下，没像从前一样硬生生撕掉自己的鳞片，而是用尖利的爪子偷偷划破鳞片下完好的皮肉。 　　被抓破的伤口很细，没什么血，很快会愈合。 　　开始林絮还没有发现，球球体型很大，四只爪子她也只能牵住一个，另一只放在另一侧，不侧头去看也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林絮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挠痒痒。 　　直到她不经意抬头，透过某家装满了玻璃的墙外看到球球的动作。 　　林絮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一把抓住他另外一只爪子厉声问：“你在干什么！” 　　说着就去扒他的鳞片。 　　球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鳞片缩紧，林絮没有扒开，什么也没看见。 　　“让我看看，你刚刚是不是把这里抓破了。”她一脸严肃地道。 　　“没有。”球球使劲摇头，却死活没给她看鳞片。 　　林絮绷着脸，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双目看似平静实则隐含怒意地看着他：“真不让我看？” 　　球球不敢，怕给她看她生气，又怕不给她看她生气，他不安地动着爪子，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我……没有，不用看。” 　　他知道林絮为什么生气。 　　就算已经比从前好转许多，可当遇到问题觉得自责自我厌恶时，他第一反应还是伤害自己。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可能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林絮又气又心疼，就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他就能弄伤自己。 　　她抓起脖子上球球送给自己的爪子，下手极快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连鳄鱼鳞片都能轻易撕开的爪子很快划破皮肤，血下一秒涌出来，一片鲜红。 　　林絮抬起胳膊对他道：“下次你再随便弄伤自己，你伤一下我就在自己身上划一道，直到你记住为止。” 　　球球惊呆了，猛地捧住她的胳膊使劲摇头。 　　“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说明，球球长大前不会有感情线的，拒绝LT行为 　　正在努力加速让他长大了，不要着急，会很快了 第33章 　　林絮抬着胳膊上的伤口看向球球。 　　“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话出口就会成真，下次你怎么伤害自己的，我就原样放到我身上。” 　　球球使劲摇头, 眼泪不停往下掉。 　　“我记住了，记住了。” 　　林絮知道自己这样不对, 可是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球球一次次伤害自己，哪怕只是个很快就能消失的伤口也不行。 　　胳膊很疼, 但是划下去的时候她却没有丝毫犹豫。 　　球球用爪子捂住她的伤口, 可林絮对自己狠, 伤口很长，堵住这边堵不住那边。 　　“疼，治一下。”球球努力伸长脖子让眼泪落在伤口上。 　　林絮平静了一些，视线左右看了看，两人还在街上，过往的行人纷纷停住脚步，用诧异和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种情况怎么能在这里就治，球球的眼泪也不合适掉在这。 　　“我们先离开这里, 用小壶把你的眼泪接一下，不要落在地上。” 　　她抽回胳膊朝智能城外走。 　　球球一边抽噎一边跟上，林絮没有像平日那样牵住他的手，没有宽慰他, 这让他无比伤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一路哭一路走，他的声音很低, 混杂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几乎听不到，可林絮对此早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胳膊被她用衣服暂时缠住了，血不会落在地上，她停下脚步回头。 　　球球差点一头撞在她背上。 　　“絮絮别生气，我会很听话很听话。”他泪眼婆娑地道。 　　林絮伸出手牵住他一只爪子：“乖，别哭了，我没有生气。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伤害自己的时候，我会很心疼也很难过。就像你担心我的时候一样。” 　　球球有些愣住，他愣愣地看着林絮胳膊上的伤。 　　这种相互的被人担心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哪怕从前林絮已经跟他说了无数次，可他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的如此真切。 　　“这就是担心？”他疑惑地问道。 　　“对啊，这就是担心。除了伤害自己，你还有很多方式可以发泄情绪，如果觉得不开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的想法，我会陪你一起解决。” 　　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但有个人一起分担，总比独自闷在心里要好。 　　球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看着她。 　　原形的脸看不太清楚情绪，林絮也猜不到他此时的心情，好在他的眼泪已经不流了。 　　她拿过小壶拧上盖子，里面已经满了，再哭下去就要泪洒当街了。 　　随着球球长大，这个壶也渐渐从正常大小变成了迷你版，绳子也有点短。但球球很喜欢，走到哪都要带到哪，也庆幸这次一起带来了。 　　“走吧，这个壶小了，再给你买个大点的。” 　　球球回过神来，一把捧住她还没好的胳膊：“先治好伤口。” 　　“好，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这里不安全。” 　　到处都是人，两人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偏僻的巷子。 　　解开缠着的衣服将眼泪抹上去，球球低头，认真地吐了几口口水，抹好之后就那么看着胳膊一动不动。 　　林絮扯了扯，他摇头：“还没有好，还疼。” 　　“不疼了，已经完全不疼了。别看了，先包住，到家就好了。” 　　球球也不让她动手，爪子不方便，他变成人形，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 　　虽然有点丑，好歹缠住了。 　　“对不起，好丑。” 　　林絮晃了晃胳膊：“一点都不丑，包的很好。现在放心了，走吧。再去买点东西。” 　　先前就买了不少衣服，给球球穿好衣服，两人牵着手重新走上了街头。 　　球球拉着她受伤的那边，也不看四周，视线一直盯着胳膊看。 　　随着城内开始装修，各处的物价也高了不少，但同时，这里的商品种类比先前齐全了许多。 　　发生了这个意外，林絮本想带球球先回去，走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拉着他拐进了集市。 　　今天不是逢集，但集市上的人流就如同逢集时一样多，各种摊子全都摆满了，人流如织。原先瞧着灰扑扑的摊子被装修规划一遍，台子涂满了各种颜色，两侧还栽种了植物，各色小花竞相开放。 　　林絮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没怎么见过的食材和调味料，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 　　球球瞅着她受伤的手，主动将袋子抢了过来，行为特绅士。 　　林絮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我们球球这么好，长大后肯定很受女生欢迎。” 　　球球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哭过后还有点微红的眼睛看着她：“不要女生欢迎。” 　　他一直被人厌恶，渴望被理解，却也从没想过要被很多人喜欢。 　　只要林絮一个喜欢就够了。 　　别的谁都不需要。 　　继续走继续逛，林絮一时刹不住车，看到什么都想买。球球胳膊上很快就挂满了各种购物袋，再买就只能动用脖子和尾巴了。 　　他一点抱怨也没有，拎着满身东西还努力伸出手指去抓住林絮的手，站在她外侧为她挡住可能会撞到她受伤胳膊的人。 　　林絮侧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可怜巴巴的球。 　　悬浮板不在，买东西麻烦了许多。 　　其实为了购物方便，这里并不只有购物袋，集市每一端都有卖智能箱的，箱子跟兽人绑定后，会自动跟随在主人身边，还能飞起来，不装东西的时候可以折叠成很小的小包。 　　平时香娜过来时背的就是这种智能箱。 　　只是这东西有点贵，要一千多，从前林絮一直不舍得买也买不起。 　　她拉着球球果断去买了两个智能箱，一人一个。 　　推着箱子，两人正继续逛，身边突然有人打了声招呼。 　　“嗨，是你啊。” 　　林絮侧头一看，看到个穿着一身白，脑袋上长着一对大白耳朵的人。 　　是上次摆摊时的邻居，那只带着独角仙的兔子。 　　低下头，果然，黑亮亮的独角仙正趴在她脚边。 　　“你好，好久不见，今天没有摆摊？” 　　兔子笑了笑，露出有点可爱的兔牙：“是啊，我打算在家里囤点货，等快比赛时再来摆摊。你呢，我还想再买点你的蔬菜，味道特别好，可等了许久也没见你再过来。” 　　林絮笑了笑：“不卖了，下次我给你带点吧。” 　　“谢谢，能一起逛么？我也要买点东西。”兔子很主动地道，“对了，我叫白欣，这是金角你还记得吧。上次跟在你身边的那只犰狳没有来么？” 　　林絮除了香娜外还没有别的朋友，这只兔子接触不多，但给人的感觉还不错，重点是，她很喜欢她头上那对又白又长还会动来动去的兔耳朵。 　　她有点理解为什么从前很流行兔女郎这种东西了。 　　“来了，就是他，他叫球球。”林絮牵过球球的手。 　　球球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看了白欣一眼，视线就放在下面的独角仙身上了。那只独角仙没有牵绳子，却一直紧紧跟着白欣的脚步。 　　白欣惊讶了一瞬，有些艳羡地道：“原来他是兽人啊，真好。” 　　“金角不是？” 　　这个世界兽人的分类她不是特别懂。 　　白欣摇头：“不是，它这种昆虫纲很难变成人，你没见过蜘蛛蜈蚣成人吧，大部分兽人都是哺乳动物，也有些卵生的，但是昆虫几乎没有。不过金角很聪明，它能听懂我说的话，我们沟通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普通动物的寿命很短，独角仙最多也就活个三年而已，野外的只有一年。 　　林絮恍然。 　　球球已经挪到了独角仙身边，这正午的有点热，它身上盖了片叶子一样的东西，球球好奇地伸手摸了叶子一把。 　　独角仙猛地转身挪到了白欣另外一侧。 　　白欣解释道：“它有点怕热，我就给它搭了片叶子。”说着从包里摸出个细长的瓶子放到独角仙面前，它很欢快地喝了起来。 　　“这是什么？” 　　“是树液，它的食物。” 　　白欣是个很话痨的兔子，一路上嘴突突突个不停，说着说着，还顺手从包里摸出一把草开始吃。 　　“你们要吃么？” 　　林絮赶紧摆手：“谢谢，不用了。” 　　“哦，你不是素食动物？你是什么种族？你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动物特征，觉醒的真好。爪尖这么平，难道是蹄科？” 　　林絮尴尬地道：“不是，我是猿，不喜欢变成原形，还是人形更方便。” 　　“也是。”白欣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而是道：“这次挑战赛你最好不要往前排凑，听说上届冠军凯佩尔也要参加，他是只色狼，最喜欢化形完整的女性。” 　　林絮本来对这种血腥暴力的比赛也不太感兴趣，于是点点头谢了她的提醒。 　　球球握紧她的手，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絮朝他笑了笑。 　　两人聊了一路，白欣有说不完的八卦，从某个摊贩以劣充好被人找上门打，到现任城主的第三十八个老婆的恩怨纠葛。 　　林絮听得满头大汗，想起来一件事，不由问道。 　　“几个月前，城门外死了个狗头人这事你知道么？就是当时来我摊子上敲诈的那个，他是怎么死的，凶手查到了么？” 　　当时香娜知道的不多，说的也不清楚，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她偶尔还是会翻出来想一下。 　　在这里死亡实在是太轻易也太常见了，可能很多兽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白欣拍了下手：“怎么不记得，印象深刻。听到他死讯时我还惊讶了很久，听我小姑妈的大舅的儿子的同学说，查看半夜的监控时看到了一道黑影，不是很长，看着也不像鸟，速度很快，没看清楚，不是城内进来的，是从城外过来，那个方向。” 　　她说着还用手指了指。 　　她没注意，站在林絮身边的球球此时已经僵硬成一块石头了。 　　他无意识地握紧手指，指甲嵌入到手掌中，疼痛让他骤然回过神来。 　　发现手心有点痕迹后，他的视线立即看向林絮，发现她正看向城外没注意到自己，赶紧低头舔了下掌心的伤口，接着悄悄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一幕也只有站在几人脚下的独角仙看了个一清二楚。 　　但他并不会说话，只挪动了下位置，让自己更靠近白欣一些。 　　球球低头看他，看的独角仙几乎要缩到白银身后了。 　　林絮皱了皱眉问道：“城外来的？后来查清楚犯人身份了么？” 　　“没，监控看不清楚，有只猫头鹰说瞧着像只巨大的气球一样，后面还拖了条尾巴，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球球紧张地快要冒汗了，他低着头不看去看林絮。 　　林絮一时间倒没有联想到球球身上，见球球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觉得无聊了，摸了摸他的发顶道：“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给你转点钱当零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再跟我要。” 　　说着给球球转过去了五万。 　　现在有钱，给零花钱都这么大方了。 　　球球伸手小心地摸上她受伤的那条胳膊，说了一句不用，但林絮没听见，因为白欣说话打了个岔。 　　白欣道：“后来都猜测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跟狗头人有什么旧怨，这人本来就爱坑蒙拐骗，做了不少坏事，仇家不少。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这跟你没关系也不会找到你头上。”她安慰道。 　　林絮也是有点担心这个，狗头人死的莫名其妙，白天才跟他们起了冲突当夜就死了，她听到香娜说这件事之后就一直担心，杀掉狗头人的凶手会不会牵扯到他们，卡兹城内如果查案，又会不会查到他们。 　　不过左等右等，等过了几个月也没有任何动静，现在听白欣这么说，总算是彻底放了心，不再记挂这件事。 　　“那就好，谢谢你了。” 　　白欣拍拍自己的自豪地道：“没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对城里大小事情都特别熟。我们加个好友吧。” 　　两人碰了碰终端加上好友。 　　之后林絮又随意八卦了些从前没有得到解决的疑惑，比如关于卡兹城的制度和这里的城主，最后问了关于柏定的事。 　　“你是说那只响蜜鴷啊，他以前可没这么风光，在棕熊的蜂蜜园里当过很长时间的向导。据说他本来跟城主某一位夫人在一起，后来两人分开了，那位嫁给了城主，他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不少钱，就在城里开了家餐厅。先前生意不怎么好，但最近新上了一些吃食，生意爆火，我去看过，很像你之前卖的那些。听说他还把配方献给了城主一份，现在有城主支持，他不仅扩大了店面，还拉了很多赞助，说要打造成卡兹城第一餐厅。” 　　林絮没想到，柏定背后的支持者竟然是城主，这么一来，自己之前威胁他的话就像笑话一样。 　　这里可不像从前，有政府有法律，出了什么事还有警察。在一个城里，话语权最大的就是城主，城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有一些明面上的规矩，但这规矩对制定它的人来说没有丝毫束缚力。 　　见她脸色不太好，白欣惊诧地道：“柏定的配方不会是偷你的吧？！” 　　林絮摇头：“那倒不是，是从我这里买的。” 　　白欣呼了口气：“响蜜鴷虽然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但没做过什么大恶。柏定的风评还行，就是抠门又吝啬了点，他胆子小，连猫都怕，偏偏还好面子。” 　　她继续道：“最近柏定可倒霉了，有几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鸟，疯了一样攻击他，听说他当时吓得哇哇大叫，跑出了一条街，脸都被抓破了，哈哈哈。” 　　林絮想起先前看到柏定时，感觉他脸色有点不自然，原来真的敷了粉。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球球干脆转过脑袋去，看天看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难得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这么投缘，两人多聊了会，林絮虽然一直牵着球球，注意力却没在他身上。 　　正要继续说下去，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蚊子般的哼哼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林絮对球球的声音相当敏感，就算他发出的声音再小，她也能在一堆嘈杂的声音中将之分辨出来。 　　她立即回头：“球球你怎么了？” 　　球球摇头，乖乖巧巧地道：“我很好，你累不累？” 　　林絮在捏捏他的手，“不累。对不起啊，聊得太投入了忽略了你。”随后歉意地对白欣道：“你们还要继续逛么，我们得回去了。” 　　白欣摆摆手：“没事，我们也要回去了，不然金角要中暑了。再见，有时间终端聊。” 　　“好。” 　　没在集市继续停留，他们直接推着箱子朝城外走去。 　　林絮又道了一次歉。 　　球球抿着唇露出个肉乎乎的笑容，脸颊鼓鼓的，像偷吃了东西的仓鼠一样。 　　“不用道歉，我也没有生气。胳膊好了么？” 　　林絮解开包着的衣服看了眼，伤口上已经结出一层薄薄的疤，不碰触完全感觉不到疼。 　　“好了，明天就没有痕迹了，还是球球最厉害。” 　　球球抱着她的胳膊朝伤口呼呼两口吹了吹气，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都会这么关心人了。 　　林絮欣慰地笑了起来。 　　带了一堆东西上了悬浮板，两人很快回了家。 　　最后要给柏定做的食物很简单，就是卤肉。 　　流放星也有卤味，大差不差跟地球是相似的味道，不过卤肉好不好吃都要看配料，否则做出来的味道偏甜偏咸，肉没煮透或是煮过头了，感觉都会差一点。 　　这次逛集市多买了些调料，回来后林絮就钻进厨房开始忙碌了起来 　　球球没有跟在她屁股后面，而是推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堆放到桌子上后，又一趟趟地往卧室往厨房跑，也忙得不可开交。 　　等林絮暂时忙完从厨房出来时，他已经将大部分东西都放好了。 　　“竟然都已经收拾好了，你现在也太棒了吧。”林絮有些惊诧地进屋。 　　球球背着手腼腆地站在她面前，脑袋一直看着地面，嘴上噙着的笑一直没下去。 　　“真是帮了大忙了，不然我不知道要收拾多久。谢谢你。” 　　球球抬头笑了下，又很快低下头去，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不用谢。” 　　从前的球球让林絮心疼，现在的球球更让她喜爱。 　　这个孩子性格真的非常好，有礼貌又懂事，她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忍心伤害他。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了么？我保证不生气，就是想看一下，可以么？”她拉着球球的手说道。 　　发现球球用爪尖挠自己时，她看到了血，应该不止挠了一下。 　　球球脸上的笑容消失，又变成了忐忑不安。 　　“你不要生气，我不会了。” 　　“真不生气，我就是想看一下。”林絮举起手。 　　视线游移了一会，球球抿着唇，眼眶有点湿润，最后点着头道：“好。” 　　说着拉开衣服变回了原形。 　　他主动张开鳞片，被遮盖住的金色瞬间闪出璀璨光芒来。 　　林絮还记得上午看到伤口的位置，很精准地找到地方仔细看了起来。 　　球球的伤比她愈合的快，现在就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在伤口上摸了摸，球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疼？” 　　“痒。” 　　林絮不仅没住手，反而又上去摸了两把。 　　球球痒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哼哼哼，好痒，哎呀。”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叫声不太合适，最近球球已经很少发出这么明显的哼声了。 　　虽然痒，他却没有闭合鳞片也没有反抗。 　　林絮笑倒在他身上，球球的体型越来越大，她爬上去都有点费事了。 　　球球主动露出肚皮让她爬到自己身上来，鳞片张开小心护住她，带着她出了房间。 　　鳞片已经差不多全部长好了，他的实力也恢复了大半。 　　球球背着林絮，速度极快地奔向了院子尽头。 　　林絮眼见着他们就要掉进河里了，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球球猛地朝前一跃，林絮闭上眼睛。 　　风从耳边吹过，撩起了头发和衣摆。 　　林絮睁开眼，发现他们正在天上飞。 　　球球的尾巴在身后摆动，他飞的并不算很高，尾巴甩下去时还会碰到草尖，但他很灵活，速度也快。 　　林絮抓着球球的鳞片看向四周，这感觉像在坐过山车，紧张又刺激，跟悬浮板一点都不一样。 　　球球盘旋几圈后越飞越高，他们越过山丘越过最高的树，云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林絮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龙骑士一样，带着巨龙去拯救公主。 　　只是，面前这个巨龙跟公主是同一个人。 第34章 　　球球并没有飞许久, 在升到与白云齐平后，他就有些疲累地盘旋下落，低空落回了院子里。 　　林絮从他背上跳下来后, 球球整个瘫在地上，鳞片全部张开, 只有尾巴微微甩动。 　　他微微抬起脖子看向林絮，一双眼睛湿润润的。 　　“絮絮, 开心么？我也可以带你飞。” 　　林絮心疼地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鳞片笑了起来：“很开心, 像坐过山车一样, 特别刺激。” 　　球球不知道什么是过山车，但是看到她的笑就放下心来。 　　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缓缓爬了起来。 　　林絮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揉着爪子脊背。 　　“下次，我能飞的更高更快。”他甩着尾巴道，尾巴朝身前圈过来，碰到林絮的衣服。 　　林絮摸了摸尾巴尖上的凸起：“别着急，一点点来。” 　　球球摇头。 　　他感觉自己可以更强，而不是飞一会就要掉下来, 他现在忽然有了长大和变强的冲动。 　　这冲动在看到林絮受伤，看到她为了救自己试图跳进狼口中时，甚至更早到在看着她被雷劈中的时候就模糊地出现了。 　　可是从前他觉得强大是负担，哪怕再强他也无法反抗那些人, 无法让自己变得更好，甚至会阻碍他自杀。 　　越强大就越痛苦。 　　而现在他发现了，变强大可以保护林絮, 可以让她开心。 　　“我会变得很厉害，保护你。”球球像座山一样立在林絮面前，他的块头又高了一些，如今必须要低下头俯视她。 　　比起俯视，他更喜欢仰视。 　　于是球球迅速变成人形，张开手抱住了她的腰。 　　林絮半蹲下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好，球球将来会是整个流放星，不，是整个衍兽帝国，整个星系最厉害的龙。” 　　这一次球球没有再摇头说不可能，他眨着眼睛，用力地嗯了一声。 　　“好。” 　　因为有个人相信，所以他也慢慢觉得自己可以了。 　　昨天说以后要分开睡，当天晚上球球就去了先前为他准备的房间。 　　要分开的时候，他一直站在窗前，双眼巴巴地看着林絮，没有哭也没说话，就那么委屈又可怜地看着她，仿佛在祈求一般。 　　林絮瞬间就有些心软了，可是球球会越来越大，两人也不能一直睡在一起，所以她狠心没有松口。 　　捧着球球的脸，她认真地说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是要保护我的对不对？所以你要变得很坚强，很强大，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我啊。并且大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我就在这个地方，只要你喊我我就能听得到回应你，你什么都不需要怕。” 　　球球抿住嘴唇，眼睛里有泪光闪动，却一直都没有掉下来。 　　他想说自己不需要什么独立空间，不管多远的距离都不想分开。 　　可是他不想看到林絮露出失望和为难的表情，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厌恶的话。 　　最终他点了点头，轻轻道：“好。” 　　林絮亲了亲他的发顶：“乖。” 　　球球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走回了隔壁。他会好好听话，只要是她想的。 　　没想到还没走出多远林絮就跟了上来，牵住他的手。 　　球球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絮絮，你……” 　　“我看着你睡，白天不是说我会唱歌么，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她道。 　　球球使劲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来：“好。” 　　床已经铺好了，床上的被子白天晒过，散发出温暖的味道。 　　球球躺上去，被子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坐在床边的林絮。 　　她问：“你是要先听歌，还是先听故事？” 　　球球为难地想了想，眉头纠结地皱成一团。 　　“两个，两个都想要。”他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林絮笑起来：“好，先讲故事好了。我给你讲一个龙和公主的故事。”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慢，屋里的灯光很昏暗却很温暖，映照得她的脸都蒙上了一层光。 　　球球想，原来幸福是这样的感觉。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在想什么？”林絮抬眼看球球，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仿佛在认真听，又仿佛是在走神。 　　“最后龙和公主在一起了么？” 　　“是啊，黑龙打败了邪恶的国王，将公主从高高的塔上救了下来，他背着公主翻过高山越过大海，来到一个美丽的地方，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球球眨着眼问：“你是公主么？” 　　林絮顿时的哈哈大笑起来：“不是，我不是公主。不过球球是勇敢又强大的黑龙，将来你也要拯救属于你的公主，你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幸福生活在一起。” 　　球球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很明显对这句话非常不满。 　　他难得提高了声音：“不要公主！” 　　“为什么？” 　　林絮还以为球球会说什么只喜欢她不喜欢公主的话。 　　没想到球球从被窝下伸出一根手指，他一脸严肃认真地皱着小眉头教训她：“研究表明，近亲不能结婚，所以我绝对不能和公主在一起，这样是不对的。” 　　林絮愣了愣，没想到他反驳的理由竟然是这个，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趴在被子上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不跟公主在一起，你说得对，近亲不能结婚，是我的错，我道歉，球球王子。” 　　这里的王族就是龙族，公主也只有龙族的女性，球球跟他们要么是姐弟兄妹，要么就什么亲戚，可不就是近亲。 　　林絮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我们球球实在是太可爱了。” 　　球球不明白她为什么笑，还以为自己是说错话了，一直愣神地看着她。 　　摸摸他的头发，林絮道：“很晚了，我给你唱首摇篮曲，你闭上眼睛快点睡吧。” 　　她唱歌不怎么好听，有点找不着调，又因为有点久记不住歌词，只能哼唱出声。 　　不过谁又在意呢。 　　球球闭上眼睛，在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的摇篮曲里慢慢睡去。 　　林絮一直等到他发出均匀的呼噜声才悄悄关上灯离开房间。 　　她走之后，原本应该睡着的球球睁开了眼，他侧耳听着林絮进了厨房，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她忙了很久，进了洗漱间，收拾完之后，又站在门前过来看了他一眼。 　　球球保持先前的姿势没动，听到她小声说了一句晚安，接着回了卧室躺上床。 　　再之后，就是细微的呼吸声传来，她睡着了。 　　林絮不打呼，但是有一点磨牙，球球也学着她磨了磨牙，咯吱咯吱的，不怎么好听，但很好玩。 　　听了许久许久，他怎么也舍不得闭眼，数着她呼吸的节拍，终于慢慢跟着睡了过去。 　　柏定派来的人隔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林絮头天晚上就将一锅卤料煮好，清早天没亮起床将肉下锅，炖煮了许久，此时整个厨房包括院子都是卤肉的香味。 　　人过来时肉才临时出锅，还冒着热气，炖到赤红软烂的肉充满了汤汁，咬一口香到舌头就要吞下去了。 　　来接货的人使劲咽了口口水。 　　肉是分了几种一起煮的，都是普通平常见到的猪牛鸡，不仅有肉，还有一些蔬菜。 　　蔬菜做成了辣卤，非常下饭。 　　“好了，带回去吧。”林絮将装好的盒子推过去。 　　人走之后，林絮回头发现球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 　　柏定的人来得太早，那会球球还在睡，怕吵醒他，她特地关了门和窗子。 　　“醒了，饿了么？” 　　球球揉揉眼睛，头发睡成了爆炸头。 　　他头发长的很快，先前的参差不齐已经变成了齐肩，乍一看跟她有点像。 　　球球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过来抱住她站了一会。 　　“先去洗漱。” 　　林絮拍拍他的肩，不出意外地发现他似乎又大了一些，前几天看着还是十岁左右的样子，身高到自己胸部，现在就已经快要到肩膀了。 　　一夜之间长这么快，林絮第一反应是会出现生长纹。 　　拉回跑偏的思路，她皱了皱眉。 　　刚买的衣服又小了点。 　　不知道长这么快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她实在很担心，却又没有任何人可以询问。 　　球球熟练地洗漱完，主动站在了测试仪器前。 　　先前要换鳞片，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测试过身高体重，更没有去锻炼了。 　　这段时间墨菲给林絮发消息，她都直接敷衍了过去。 　　测试完之后，球球伸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道：“我长高了。” 　　没有说体重的事，只说了身高。 　　林絮呼了口气走上前：“是啊，长得真快，已经快要超过我了，再过几天就比我高了。有觉得身上哪里痛？” 　　球球摇头本想说没有，看了下她的表情，翘起一条腿小声道：“这里有点酸痛，还有这条腿也不太舒服。” 　　林絮安慰道：“快速发育的时候就会这样，得多补钙，今天喝排骨汤吃炒鸡蛋。” 　　球球跟在她身后，低头看了眼终端。 　　先前林絮将测试仪器的数据连到了自己终端上，每次测试完都直接发给她而不报出来。 　　球球趁着林絮没注意，悄悄将自己的终端也连了上去，现在数据是同时发送给两人。 　　盯着体重后面的几个数字，他使劲握了下拳头，随后关掉终端，快速朝林絮身边走去。 　　不管怎么锻炼，似乎都没有什么用处，他的体重永远都不会掉下来了。 　　“今天要锻炼么？”林絮问。 　　球球问：“它很贵么？” 　　“你说仪器？没事，负担的起，我们现在有钱了，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林絮道。 　　球球嗯了一声，哪怕知道不行，为了不浪费，还是继续锻炼了起来。 　　林絮搬个小凳子坐在他身边，一边学习一边看他锻炼。 　　她的学习进度有点慢，到现在认识的字也不是很多。 　　其实卡兹城里是有学校的，但这里没有把各个年级分开，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大学，全都在一个地方。 　　当然，这里也不这么划分，是分为初级中级高级。 　　卡兹城的学校有且也只有一所学校，占地面积很大，在城外。除了特殊日期，想要进入就只能从城内。 　　入学的学费很高昂，城内居民还好，若是住在城外的想要学习，还需要交一大笔走读费用。 　　先前林絮没考虑过去学校上课，现在她有些犹豫了起来。 　　锻炼暂停，球球发现她在呆愣，脑袋凑过来问道：“怎么了？不会么，我，我可以教你。” 　　他现在已经开始适应老师的身份了，私下里还偷偷在网上看别的老师是怎么授课的。 　　林絮回过神来：“是啊，总是记不住，这几个字长得太像了，记了这个忘了那个。” 　　汉字还有拼音辅助，还能看半边认字，可这里一个个圆圈，想要分辨就得盯着里面的线条瞅，多瞅一会就要头晕眼花。 　　林絮不是个会偷懒的人，最近只要得空就会打开终端学一会。 　　奈何，不是自己太弱，而是敌人太强。 　　球球仔细想了一会，突然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打开自己的终端开始写写画画。 　　林絮侧头想要看看他在干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屏幕挪开一些：“先不要看。” 　　“好。” 　　左等右等，等了许久，球球终于羞羞答答地转过头来，只见原本让人眼花缭乱的字旁边，都多了一幅画，有小人，有花朵，有石头。 　　画的线条很简单，但是非常传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林絮惊愕地瞪大眼：“这都是你画的？你也太厉害了吧！” 　　没想到除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之外，球球还会画画。 　　“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能力！” 　　球球一直觉得自己很差，可实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有多优秀。 　　球球摇摇头：“画的不好看。” 　　这里不流行这样线条简陋的画，因为拟真技术的发达，大部分画作都非常逼真大气，就算不大气，也都很精致可爱。 　　球球一直觉得自己画的挺难看的，也从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过。 　　这是他当初被关在山洞中闲极无聊，唯一能打发时间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山洞的墙壁和苔藓上，都被他画了个遍。 　　林絮双眼放光的盯着那些画道：“谁说不好了，非常好看，很传神。如果化成漫画，肯定特别有意思。” 　　“什么是漫画？”球球不解。 　　这里有图画连载的形势，但不怎么火，受众不多。快节奏的社会，谁有工夫一点点看静态图像。 　　“就是像你这样，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简单地画出来。”球球每天就是跟在她身后，事情不怎么多，一直闲着就会胡思乱想。 　　林絮建议道，“你有时间也可以画一下，你看到的想到的，什么都可以。” 　　球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柏定的回复是中午时传来的，他狠狠夸赞了下卤肉的味道，简直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 　　但是，最后他又来了个但是。 　　“但是卤肉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菜色，只要是大餐馆里都有，拿分成就有点过了，如果你答应买断，我可以提点价格。” 　　林絮摇头：“你也说了，虽然各餐馆都有，但是他们的卤肉味道不如我做的好，你能依靠它让鴷鸟餐厅的知名度再上一层楼。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人流量剧增，少了这道菜，你算算会损失多少兽币？” 　　一提到钱，柏定瞬间就不淡定了。 　　确实，比赛期间，整个流放星的人都会朝这里聚集，正是打响名声的好时候，将来只要提到卡兹城就会想到他们鴷鸟餐厅，那时候他还愁没有钱赚么？ 　　“但是一成不行，太高了，你只是出了个配方，若是有别家来竞争，我的优势就没了。零点五。” 　　“一成，我可以让两年，两年不会卖给别家。” 　　“零点五。” 　　拉扯了几个来回，柏定死活不松口。 　　林絮退后一步：“零点五可以，但是时间一年。” 　　“不行，两年，不，三年！” 　　林絮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接了句好。 　　柏定被她这么迅速的回答弄得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可以说更久的，顿时悔恨得直捶桌子。 　　“亏大了。” 　　林絮笑了笑：“签合同吧，分成要月结，每个月打到我账户上。如果你敢少算钱，我会立即将配方卖给别人。” 　　柏定蔫蔫地，脑袋上的头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放心，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 　　“别这么沮丧，不会让你吃亏的。” 　　“最好不是，不然我宁愿撕毁合同。” 　　解决了这件事，林絮就彻底不再会钱发愁了，将来只要鴷鸟餐厅不倒闭，他们就一直都有进账。 　　凭着柏定的魄力和能力，她也相信他能将餐厅经营得越来越好。 　　想到能过上躺着数钱的日子，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咧到了耳朵后。 　　球球好奇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脸，手被林絮一把抓住。 　　“球球，我们以后就不用愁钱了，咱们的悬浮板也能换成飞行器了，也不知道开飞行器要不要考驾照，你快上网上搜一下。” 　　两人脑袋对脑袋盯着终端瞅了好久。 　　可能是流放星的作风豪迈，并不需要考驾照，因为飞行器有智能辅助系统，全都是傻瓜操作，只要启动后设定目标就可以放手不管了。买的时候当场就能培训，很容易能学会。 　　“等拿到钱。” 　　拿到钱也要等一个多月，还要等很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闷热，房子周围没有树木遮阴，院子里也热到不行，就连地里的青菜都蔫了，两天要浇一次水。 　　屋后的稻子全部变成了金黄色，两人顶着大太阳，花费了一天时间将稻子全部收了回来。 　　家里有个脱壳机，林絮的脑袋上脖子上各搭了条毛巾，站在屋后突突突地给新稻脱壳。身上汗流浃背，她用毛巾擦了把汗，将装满的桶换掉。 　　球球也没有闲着，见她嘴唇微干，抱着装满稻子的桶回到前院，放下后又蹬蹬蹬地跑进厨房，端了杯水跑回她身边。 　　“喝水。” 　　这么热的天球球一点汗都没有出，一直忙前忙后跑来跑去，干的活比林絮还多。 　　多亏了他，今年感觉轻松了许多。 　　收完稻子还要收拾整地，继续种下一季作物。 　　连续忙了很多天，林絮整个人都晒黑了两度。 　　她瘫坐在屋檐下，球球抱着个树叶做的扇子拼命给她扇风。 　　“谢谢。”林絮刮了下他的鼻子。 　　球球脸红扑扑地，摇扇子的速度又快了些。 　　“你热不热？” 　　“不热。”他摇头，额上确实一滴汗都没有。 　　“我买了室内控温器，明天过来装，以后就不会这么热了。”林絮道。 　　球球变回原形挨着她坐下，这种烈日高照的闷热夏季，他的鳞片显得越发冰凉起来。 　　这小半个月过去，球球又长高长大了，现在他的球形足有两米二高，越发壮实起来，而人形也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样子。 　　现在球球的人形跟她差不多高，仍旧是个小胖子，却并不是招人讨厌的那种胖。 　　随着长大，他的五官越发清晰起来，眼睛又亮又大，纯黑色的瞳仁中偶尔闪过一抹金色。不管怎么晒，皮肤都白皙细腻到没有一丝变化。 　　比起小时的丑，他现在就在蜕变成天鹅的路上，并且已经有了天鹅的神韵。 　　脸上身上的肉不仅没让他变油腻，反而显得越发秀气起来。 　　哪怕一天天看着他长大，林絮也不清楚将来他还能变成什么样子。 第35章 　　已经跟林絮同等身高的球球, 再也不需要仰视着看她了。 　　似乎还从没有感受过自己有这么高大的时候，人形的感觉和兽形不一样，他疑惑地转着脑袋, 看看林絮又看看外面。 　　“一样高。”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絮拿额头碰碰他的脑袋：“是啊，我们已经一样高了, 你长得可真快。” 　　不仅身高长了，额上的两个鼓包也越发凸出。 　　球球有意无意地用头发遮盖住那两个角, 似乎很不愿意见人的样子。 　　他现在已经学会自己扎头发了, 学着林絮扎成马尾, 就是手法不太好，像刚睡醒一样凌乱，一碰就松。 　　“你坐在这里，我给你重新扎一下头发。”林絮将球球按在凳子上。 　　他乖巧地将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直直的。 　　虽然原形经常将自己卷成个球，但人形的时候，他总是站的很直，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我教你, 这样交替缠几圈，然后打个结就好了，很简单的。” 　　球球摸着自己的头发，跑到洗漱间掰过镜子去看自己。 　　原形不张开鳞片看不到下面的金色, 但人形变成头发就很明显了，特别是扎起来时，半金半黑, 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显得很杀马特，但在球球身上就意外和谐。 　　“我也给你扎。” 　　将林絮按在座椅上，球球捏着头绳道。 　　“好啊。” 　　他的手不像人手一样灵活，头发总是从指缝里溜走，本来球球挺自信，结果扎了半天也没有弄好，面前扎住了，后面还有几缕落在了地上。 　　他有些沮丧地松开手：“对不起，我弄不好。” 　　林絮笑了笑，抬手反握住他的手：“别着急，我教你。这样抓住头发，分出一根手指勾住绳子缠一圈，松开头发拉紧绳子。” 　　“再系个蝴蝶结。” 　　球球在她手把手教导下终于学会了，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林絮的头发，手在马尾上摸了摸又摸。 　　“好厉害。”他由衷感叹。 　　其实这里很少用这种古老又原始还费时间的发绳了，城里卖的是套上去就自动束住头发的智能发绳，款式也很多。 　　只是林絮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必要，这发绳是她自己用布剪下来做的，还特地坠了两颗好看的石头。 　　两个看着已经很高大的成人了，并排坐在一起有频率地甩着马尾，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 　　若是有旁人在，大约会觉得他们俩是神经病了。 　　隔天上午，安装室内控温的人就来了。 　　那是三四个身材很强壮的兽人，乘着飞行器过来的，确定位置后，就动作麻利地忙活了起来。 　　林絮和球球站在一旁看着。 　　干活空隙，一个看着很憨厚的兽人跟他们闲聊了起来，他鼻子还是动物的样子，瞧着像水牛，额头还有一对弯弯的角。 　　“你们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我们过来都找了半天。这距离森林不远，很危险吧？怎么不搬到城里去住？” 　　林絮摇摇头：“住习惯了，也不觉得偏。” 　　没有多说的意思，她只简单回应了一句。 　　但这只水牛却絮絮叨叨地没有停，一会问东一会问西，仿佛要将他们祖宗十八辈都给问出来。 　　林絮这次连回也不回了，只敷衍地嗯嗯啊啊两句。 　　看出来他们不想聊天，水牛悻悻地转过身去，嘴里轻声嘀咕道：“真是怪癖，这么破的房子还要装控温系统，钱多的慌。” 　　说完看了不算高大的球球一眼，也上去干活了。 　　球球见林絮眉头皱起，跨步朝前走了两步，林絮赶紧将他拉了回来。 　　“没事。” 　　之后球球就站在几个工人身后盯着他们，走到哪盯到哪，盯得四人干活速度都快了许多。 　　“已经装好了，打开给您验收一下，有任何问题请联系我们。” 　　林絮站在屋里感受了一下，此刻屋里凉凉的，一股自然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仿佛站在春天的草原上一样凉爽。她本来还是还以为像空调一样，这感觉比空调好许多。 　　在各个屋里走了一圈，温度都一样，果然很恒温。 　　“可以，谢谢，辛苦了。” 　　四人很快离开，没有出什么意外。 　　球球瞅着飞行器离开才收回视线，回到林絮身边。 　　他突然道：“不舒服的感觉。” 　　“嗯？”林絮不明所以。 　　球球指着飞行器离开的方向：“那只牛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觉。”他龇了龇牙，却说不太清楚不舒服是什么不舒服。 　　像从前面对那些讨厌他的亲人一样，这只牛讨厌他们，但是又不太像，大约是有些恶意。 　　“你讨厌他？” 　　这种人随处可见，如街头巷尾闲喜好闲聊八卦的妇女一样，恨不得钻到别人床底下打探清楚别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遇到比自己好的还会又酸又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也喜欢落井下石看热闹。 　　所以林絮并没有怎么生气，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里住的偏，就算想找麻烦还要辛辛苦苦大老远跑过来，他们家这么破旧，一般人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来找茬。 　　但可惜，偏偏就有这么闲的人存在。 　　当天一切安宁，隔天一整天也没有什么异常。 　　林絮渐渐将昨天遇到的人和事放在了一边，生活还要继续。 　　晚上两人睡得挺晚。天热起来之后，夜间温度下降也不多了，平日屋里又闷又热，像蒸笼一样，完全是睡不着。现在装了新系统倒是舒服了，但没到那个点，林絮仍旧没睡着。 　　于是哄完球球睡觉后她就悄悄移步到了屋檐下纳凉。 　　最近识字进度稍微提高了一些，林絮也能磕磕绊绊地开始了上网日常，想当初躺在病床上时，陪伴最多的就是电视电脑和手机。 　　她曾经也是个网瘾少女，现在终于能重新找回当初的快乐了。 　　终端投出来的空气屏可以调节大小，她随意找到一部口碑不错的电影，将屏幕拉到最大，声音调到最小，靠着屋檐下的墙壁惬意地看了起来。 　　风轻轻吹过来，抬头就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似乎也挺好的。 　　林絮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还没看几分钟，身边就多了个人。 　　“吵醒你了？”她侧过头问。 　　球球摇头，小声询问：“没有吵到，我可以一起看么？” 　　“可以啊，过来坐。” 　　说着拍了拍身边。 　　球球乖巧地搬着凳子坐在她身边。 　　一部电影时长两个多小时，看完已经很晚了，超过了林絮日常休息的时间，她打了个哈欠，拍拍球球的肩膀。 　　“很晚了，快去睡觉。” 　　两人第二次道了晚安，林絮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心里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认同感，她睡得很香，甚至还做了个梦。 　　而另一边的球球受她影响，也慢慢睡了过去。 　　安静一直到后半夜。 　　球球突然听到一阵短促的吼声，声音短到约莫只有两秒的样子，并且也不很大，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足够让人忽略不计。 　　可球球一直都很惊觉，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有细微的嗡嗡声和说话声，很远，听不清楚。 　　另外一个屋子里林絮仍在熟睡，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球球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只见一艘破旧的飞行器正朝这边飞过来，说话声近了些，一个尖细的女声压低声音道：“是这里么？” 　　“就是这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另一道男声道。 　　“这么破的房子里能有什么东西？白出来一趟我可不干。” 　　“放心吧，这种破房子都舍得装恒温系统，肯定不差钱的。并且这家就一个女人跟一个幼崽，都瘦瘦小小，我一只手就能收拾得过来。就算没有钱，人也能卖出去，那女人成色很不错，肯定能卖的上好价钱，你担心什么。” 　　女人不耐烦地道：“行了，都说几遍了。快到了，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说话声很快消失。 　　球球听完后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将两人给撕碎。 　　但他还稍微有些理智，怕吵醒林絮。 　　没继续听下去，他猛地推开窗子翻出去，又迅速地关上窗子。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都没有超过一分钟，加上天黑，他落地就变回了原形，黑色的鳞片完美地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没有人发现他就立在院子里。 　　球球悄悄朝院外挪去。 　　飞行器落在距离房屋不远的丘陵上，上面下来三个人，一女两男，其中一个男人看鼻子，正是昨天那只憨厚的水牛。 　　而这女人也是个老熟人，是上一次进城时，碰瓷林絮，最后被球球吓唬走的粉色女人。 　　今天她没有穿粉色，而是穿了一身黑。 　　球球视力很好，看到了拖在她身后的黑色长尾巴。视线往上挪，发现她脑袋上还有一对黑色的圆耳朵。她似乎是只老鼠。 　　三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微弱的光从武器上闪过，让球球感觉到了一些威胁。 　　视线越过三人看向更远的地方，两只狼尸静静地倒在那里。 　　他记得林絮给这两只狼的名字是三灰和小灰。 　　林絮还经常给它们肉吃，这些狼现在也跟他们很熟悉了，偶尔也会带猎物过来当做交换。如果林絮知道它们死了，肯定非常难过。 　　球球从前从来不会去思考某只动物死了，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很愤怒，非常非常的愤怒，无名火焰从心底冒出来，让他想杀掉这几人。 　　于是他的速度骤然加快朝前滚去。 　　女人最先发现他的存在，指着他的身形对身边两人尖叫道：“是不是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什么东西？有东西么？”旁边两人揉揉眼迷惑道。 　　“睁大眼看看，那里，好大一颗黑球，速度好快。妈呀，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被发现了？” 　　“要不要攻击？”另一个男人抬起手里的武器。 　　女人嗓音尖细地低叫道：“蠢货，攻击岂不是会把屋里的人吵醒。” 　　“可不吵醒我们也已经被发现了。”牛族兽人说道。 　　“也是，那就速战速决，趁人没反应过来赶紧干掉它。” 　　“这是什么怪物？” 　　球球没有给他们过多交谈的时间，就直接冲到了面前，爪子猛地朝女人爪去。 　　这会女人也认出了他，对这个将自己扔上天的球她印象深刻。 　　“竟然是你！”有些发憷地缩了缩脖子，女人猛地抬起手里的武器朝他攻击，“上次侮辱我很开心是么，这一次不会放过你了，给我去死吧！” 　　白色的光骤然射出，迅速落在球球身上。 　　这攻击方式像激光又有些不太像，杀伤力和穿透力很强，速度也奇快无比，避无可避。 　　女人一抬手，旁边两人也跟着抬手，三道攻击同时落在球球身上。 　　砰砰砰，细微的碰撞声响起，球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没有受伤。 　　攻击都被鳞片给挡住了，但同时鳞片上也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还有点难闻的糊味飘出。 　　见到攻击竟然被挡掉了，而球球一点伤都没有，女人开始慌神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没事。啊啊啊，这个怪物！”她惊呼出声，甚至忘记压抑声音。 　　球球心惊地朝林絮的窗子看了眼，就闪身出现在她面前，尖锐的爪子挥动。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女人脸上仍带着慌乱的神色，双眼大睁，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血很快飚出来，女人的身体倒在地上。 　　球球面无表情地看向另外两人。 　　看到女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死了，两人惊慌到连连后退。 　　“别，别过来！” 　　嘴上这么说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却没有停顿地朝球球攻击而来。 　　碰撞声不绝于耳，一两下不怎么样也没有受伤，但承受的攻击多了也能感觉到疼，很疼，像是被人隔着什么东西重击在身上一样。 　　可球球对比完全感觉不到似的，依旧一步步地朝两个人靠近。 　　“他是怪物，快跑！” 　　牛族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尖叫出声，放弃攻击转身就朝飞行器跑去。 　　另一个人的速度比他快，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飞行器的架子上。 　　球球甩动尾巴，伸爪抓住牛头人的后领，一爪戳进他后颈中随后松开。 　　“呃啊。” 　　牛头人只发出这一声叫就再没了其他声息。 　　球球朝最后一个人走去，这人已经启动了飞行器。 　　破旧的飞行器发出嗡鸣声，本来机器就很老旧，启动需要一分钟。 　　平日觉得短暂的一分钟，此时却感觉如此漫长又折磨。 　　男人一遍拍着控制台一边抬头看向外面，提泪横流地喊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在球球伸爪抓住飞行器的前一秒，飞行器终于起飞了。 　　男人脸上露出个笑容来，只要转个弯就要离开。 　　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下一秒球球凭空飞了起来，身体猛地撞向飞行器前玻璃。 　　整个飞行器都颠簸了一下，玻璃出现裂痕。 　　男人惊恐地看着他：“你，你竟然会飞。” 　　球球第二次撞击飞行器，哗啦，他的脑袋钻了进去，接着是庞大的身体。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不是我想要来的，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的。”男人不断哀求着。 　　可球球就那么冷漠地伸出爪子。 　　若是林絮在此，就能发现他的眼瞳中，已经看不到丝毫黑色，只有一片纯正又灿烂的金色。 　　这金色让他如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一般，冷漠又残酷。 　　爪子同样戳中了男人的后颈，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脑袋一歪倒在了座椅上。 　　飞行器继续向城里飞去，球球一尾巴重重拍在控制台上。 　　噼里啪啦的火花暴起，控制台被毁了个彻底，飞行器急速下坠，在空中翻滚。 　　球球从窗子跳出来，看着飞行器掉进草丛中。 　　黑色烟雾冒出，操控台的火花蔓延到两侧，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整个飞行器都烧了起来，一场大火将里面所有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 　　球球眼中倒映着黑夜中跳动的大火，他就那样看着，令人分不清那金色究竟是火光还是他眼睛原本的颜色。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球球！球球你在哪？” 　　林絮半夜被说话声吵醒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可那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又响了起来。 　　屋里装了恒温系统就不能开着窗子，她没有听清楚外面喊得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真的有人在外面。 　　她一跃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套都没来的及披上，汲着鞋就朝隔壁跑去。 　　球球不在，人不见了！ 　　林絮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一秒也没耽搁地转身开门。 　　她出门的时候，球球正追着飞行器离开，她只看到了一阵模糊的影子，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 　　林絮急急地朝院外奔去，压根没注意到脚下，于是几分钟之后，她果不其然地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这是自己家，平日哪里放了什么东西她心里都是有数的，这个地方是出入口，不可能堆任何东西。 　　她感觉撑着地的手心摸到了湿湿黏黏的东西，像水又不像，手掌抬起，顿时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林絮瞪大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终于看清楚了，将她绊倒趴在她腿旁边的，是一具尸体。 　　这一瞬间她几乎想尖叫出声，可她还是死死咬着牙忍住了。 　　抬腿踢了下尸体，她强忍着害怕的心情上前，发现尸体身材瘦小，是名女性，绝不可能是球球。 　　也是这时候，她看清楚了尸体并没有头。 　　视线上移，在不远处找到一个双目圆睁开死不瞑目的脑袋。 　　林絮哆嗦了一下，若这是一只动物的尸体，她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应，反而还能思考一下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可这分明就是个人，哪怕她有动物的耳朵和尾巴，她也是个人，会思考有自我意识，是同类。 　　抬头看了眼远处，飞行器和球球都不见了踪影，她咬着牙摸了下尸体的伤口处，很光滑也很整洁，几乎一刀毙命。 　　普通刀达不到这个效果，但如果是球球的爪子呢。 　　林絮忍不住去想，难道人是球球杀的？ 　　球球杀人了。 　　这个念头起来之后，她心里就一阵恐慌。 　　球球怎么会杀人？ 　　前世根植在骨子里的遵纪守法让她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可她很快就想起来，这里不是地球了，这是衍兽帝国是流放星，流放星上没有任何法律可言，就算杀了人又怎么样，没有人会追究到底，只要有钱有权，就没有什么摆不平的事。 　　林絮呆呆地坐在地上许久，被远处骤然传来的爆炸声惊醒。 　　她骤然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第二次差点被绊倒。 　　那是另外一具尸体，在勉力平衡住自己的同时，她看清楚死者的脸。 　　是昨天才见过的牛鼻子兽人，旁边掉着把武器。这一只的脑袋还在，只后颈有道致命伤。 　　脑海中全是各种纷杂的念头，林絮有点猜测出来事情的原貌来。 　　这个兽人见他们势单力薄又有钱就动了歪心思，带着同伴来打劫，结果被球球反杀。 　　球球只是在自卫。 　　是的，只是在自卫而已，没有别的理由了。 　　她咬着牙越过尸体继续朝前跑去。 　　黑暗中出现的火光非常明显，她跑了一阵，终于看到了立在火光前的巨大黑影。 　　“球球！” 　　林絮放声大喊起来。 　　球球猛地回过神来，眼中的金色一点点消散，变回了平日的样子。 　　他看看飞行器又看看身后，林絮正边喊边朝这边跑过来。 　　“絮絮。” 　　他也朝林絮跑去，最终两人汇合。 　　林絮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他，第一时间朝他鳞片上摸去：“有没有受伤？” 　　球球哼哼唧唧地将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张开鳞片，露出被击中的鳞片给她看，委屈地道：“他们打得我好疼，鳞片糊了。” 　　他转转身体，将受伤的鳞片递到她手中。 　　林絮伸手摸了摸，原本光滑细腻的鳞片此时粗糙得仿佛月球表面，不用仔细闻都能闻到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没事的，以后还会换成更好看的鳞片。” 　　球球嗯了一声，依旧看起来弱弱的，仿佛那几个人都不是他杀的一样。 　　林絮的心情仍旧没有平复下来，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球球侧头看向仍在燃烧的飞行器，声音有些喑哑：“他们过来打劫，还想，还想把你卖掉，三灰和小灰也死了。我过去，他们就开始攻击我，我很生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反击的，我就是太生气太害怕了。” 　　害怕他们会吵醒林絮，害怕他们会伤害她。 　　林絮使劲握住他的爪子：“你没有做错，你只是在自卫而已，如果你不反击，那死的就是我们了。你守护了我们的家。” 　　这么安抚球球，林絮不知道对不对。 　　说是安抚他，其实更像是在安抚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第36章 　　飞行器的火一直烧了很久很久, 浓烟滚滚，焦糊味在空旷的草地上飘出了很远。 　　林絮定定看着火光问：“那里面，还有人？几个？” 　　球球缩了缩鳞片, 有些怯怯地小声道：“一个，他要逃走, 我……” 　　他就杀了他，一个也没放过。 　　他很害怕林絮会叱骂责怪他, 害怕她会厌恶自己, 觉得自己残忍。 　　他不知道残忍这个词是怎么突兀出现在脑海中的, 可此时此刻，他就是这么想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我很坏，你骂我吧，你打我也行。”球球害怕到极点，眼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 　　他哽咽着, 恳求着。 　　“只要，只要你不丢掉我，怎样都可以。” 　　林絮心里绷了很久的弦终于断掉，她确实一瞬间对球球产生了恐惧, 可那是球球啊。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转身使劲抱住了球球：“谁说我要丢掉你了，你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能不能盼点好的？” 　　球球抬眼看她, 发现她还像从前一样，面对自己时就只有关切和担心。 　　“我做了坏事。” 　　“我说了，你这只是正当防卫而已，最多防卫过当，你没有错，也没人会责罚你。” 　　球球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最终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就仿佛要将从前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真好，他觉得，认识林絮真的很好很好。 　　不管从前有多难熬，这一刻都没那么重要了，因为都已经熬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抛下他了。 　　“乖，不哭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两人站在原地很久，夏季应该很短的夜晚仿佛被拉到无限长，林絮有些害怕明天到来。 　　这件事虽然是球球做的，可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亲自动手了一样。 　　“我们现在，现在得先把尸体处理掉，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来了这里，对，先处理掉尸体。”她喃喃自语道，说完就拉着球球往回走。 　　球球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起，途中两人经过了大灰和小灰的尸体旁。 　　林絮停下脚步，最后道：“埋掉吧，能在这里挖个坑么？” 　　球球一声不吭地伸爪，很快两个不大不小的坑出现。 　　林絮启动外骨骼装置，亲自将两只狼放进了坑里埋好。 　　“走吧。” 　　院子里的灯被打开，不甚明亮的光照亮地面。 　　一地血色和冰冷僵硬的尸体，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心惊胆战，这大约是林絮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现在还要帮忙处理后果。 　　她觉自己就像杀人犯的帮凶一样，心里压力让她忍不住后退几步，最终跌坐在了地上。 　　刚刚做好的心理防线再次崩溃。 　　“不行，我真的做不到。”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 　　等到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再抬头时，那幅场景给她的冲击仍然从上一次一样。 　　人毕竟和野兽不一样。 　　球球慌乱地站在她身边，可他并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他不想林絮出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解决问题。 　　不管性格上有什么缺陷，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都会让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林絮没法接受。 　　“絮絮，对不起。”球球手足无措地说着。 　　他看看没什么反应的林絮又看看尸体，最后沉默地挪到了尸体边，背对着她，悄悄伸出爪子。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两具尸体上。 　　随后他回到林絮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背。 　　“絮絮。” 　　林絮撑着他的鳞片站起身：“把他们埋掉吧，不能在这里，我把悬浮板开过来，还得先把尸体装起来。我去找袋子。” 　　说着就往屋里走去，没有什么袋子，最后用了布。 　　她推着悬浮板缓慢地朝尸体边走去。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天亮了，月亮不怎么清晰地缩在云层后，似乎也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林絮再次深呼吸，正要靠近，就惊愕地发现，先前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具硕大的动物尸体，一只黑色老鼠一只水牛。 　　“这……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她回头问球球。 　　球球背着手摇头，迷茫地问：“什么？” 　　林絮指着两个人：“变成动物了，死后不是只能保持原样么？” 　　球球结结巴巴地道：“有时候，还会变回动物形态。” 　　“原来是这样么。”林絮没有怎么怀疑，这场面她也是头一次见，球球比自己懂的多，他说是那就是。 　　面对两只动物总比面对死人要容易接受的多，两人合力将尸体裹好抬上了悬浮板。 　　“运到山里埋起来吧。”林絮看了一圈后道。 　　这里的山因为山势奇特，山间并没有太多动物出没。将人埋下去之后，林絮捏着球球的爪子，在石头做了两个标记。 　　她知道这两人可能没做过什么好事，甚至他们手上应该也沾过不少人血，如果这里真的有法律可以管束，他们俩也该是判死刑的料。 　　可决定两人死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通过他们替天行道。 　　林絮明白自己应该适应这里的规则，流放星就是这么野蛮又危险。 　　她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而已。 　　一路上球球没有说话，两人一直沉默着，球球小心翼翼地挨着她坐着，鳞片虚虚地触碰着她的衣角。 　　他想靠近又不敢太靠近，想哭也只是默默地流眼泪不敢发出声音。 　　他已经快要将自己哭成泪人了，这一路都有细微的滴答声落下。 　　当林絮终于说服自己，转过头去的时候，球球的鳞片已经被泪水冲刷得会发光了。 　　“球球。” 　　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了，球球猛地抬头开口道：“絮，嗝。” 　　才刚说了个字就忍不住打起了嗝来。 　　“嗝，嗝。”越是着急就越停不下来。 　　林絮拍了拍他的背：“别着急。” 　　“你，嗝，不生我的气了？”球球忐忑地问道。 　　林絮摇头：“没有气你，我就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场景，有点没法适应。反胃想吐。”她抿了下唇。 　　球球恍然片刻，立即伸手到她嘴边，林絮握住他的爪子，终于觉得心情好多了。 　　到家时，天空已经有些泛白了，月亮的身影越来越淡。 　　家门口的血腥味仍旧很重，地上的红色看着很刺眼。 　　林絮拿了锄头，将沾着血的地方全都锄掉装进袋子里。 　　“这个地方先放着，今天弄点石头过来铺在这里。” 　　球球听话地转身去找石头。 　　锄完地之后，林絮又拿了球球的眼泪洒下去，遮盖住原本的味道。 　　几人先前扔掉的武器还在一旁，她捡起武器看了看，这武器用法很简单，启动按钮对准目标就好了，傻瓜式操作。 　　她对着草地尝试着按了一下，一道白光如闪电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又小又深的洞。 　　惊愕地拿了根棍子，洞足有一米多深，可见它的威力之强。 　　这东西若是对着人打，没有丝毫悬念地能连着穿透两个人。 　　想起球球说鳞片被击中的事她就一阵后怕，还好球球的鳞片很厉害，否则，哪怕打不过她也要拼死冲上去干掉他们。 　　将三把武器捡起来，擦洗一番后放进了箱子底。 　　弄完这里，她林絮又乘着悬浮板去看了那艘飞行器。 　　飞行器起的火已经灭了，整个外壳都变成了一片焦黑，零星地飘着一些烟雾，周围一圈的草地也都变成了黑灰色。 　　她凑近发现一侧的窗子爆开了，散发着浓烈的焦臭味。 　　林絮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探头看去，里面一片黑，乱七八糟的东西叠在一起，什么也分不清，更看不出来还有人存在的痕迹。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球球，她也暂时没有办法将飞行器弄走，只看了下就回去了。 　　到家时发现球球正巴巴抱着石头站在门前，仿佛也变成了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朝外张望着。 　　“球球，我回来了。” 　　“絮絮，石头。”球球将手里的石头举给她看。 　　“太好了，抱着很累，先放在一边吧。” 　　“好。” 　　球球放好石头，赶紧跟在了她身后，就像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等林絮从悬浮板上下来后，就伸爪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林絮没有拉开他，两人在院子里坐下。 　　昨天没有睡好，加下这一夜事情的冲击，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看着球球认真地道：“能详细跟我说一下昨晚上发生的事么？包括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球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呆呆地看了她一阵。 　　“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球球磕磕绊绊地将半夜惊醒到听到两人对话，到出门跟他们对上交手，到她出现喊住自己。 　　他虽然说得慢，但是说得很详细。 　　听说两人商量着要卖掉自己，还骂球球是怪物并对他动手要杀掉他后，林絮抬手抱住了他。 　　“让你受委屈了，身上还疼不疼了？”说着摸了摸鳞片。 　　那几片受伤的地方无法再恢复原样了，原本一片光滑的地方出现几片坑坑洼洼，跟脸上长痘痘一样明显，这对自己外观极度不自信的球球来说，应该比疼痛更难以接受。 　　眼见着她又变回从前的她，球球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好转起来，眼睛也恢复了神采。 　　“不疼了，已经好了。只是我，我不该动手，对不起。”他态度诚恳地道歉，对这件事，他已经道歉了无数次。 　　林絮想了一会，自己坚持的原则并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球球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不能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球球一定不能怎么样。 　　并且这次的事，除了干掉他们，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放他们走，显然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毒打一顿，换来的也只有嫉恨和后患而已。 　　只是第一次冲击太大，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她大约就能从容面对了。毕竟，她早晚也得习惯。 　　“你做的没错，但是杀人并不是唯一解决办法的途径，要分情况。如果他们身后有背景，有可以为他们撑腰的人，要给他们报仇怎么办，要一直杀回去么？” 　　球球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都是茫然：“我能保护你，我会变得很厉害！” 　　“我知道。”林絮叹口气，“下一次，别动手那么快，可以先打晕再思考对策，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 　　球球乖巧地点头：“好。” 　　林絮摸摸他脸上的鳞片，正准备起身，不知道怎的，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慢慢睁大眼睛看着球球。 　　“我记得，当初那只狗头人的死因是后颈处的致命伤，目击者说，凶手像个拖着尾巴的球。昨夜那只水牛，致命伤也是后颈，你……” 　　球球的瞳孔瞬间一缩，放在身后的尾巴也僵住了。 　　但是表面上他一点异常都没有，只是抓着林絮的胳膊，轻声解释：“我才刚会飞。” 　　也是，球球还完鳞片后飞的时间也不长，那时候是换鳞片前，不可能是他。 　　林絮一颗心瞬间放下了：“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我跟你道歉。” 　　球球很大度地原谅了她。 　　整个上午两人都蹲在院子里用石头铺路，铺完之后草草吃了点饭，两人就再次回到飞行器前。 　　今天太阳不怎么好，云层厚厚地堆在天边，风很大，似乎要下雨了。 　　飞行器已经不再冒烟了，这东西太大，不好埋进土里，林絮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总归不能随便放在这里。 　　球球自告奋勇地道：“交给我吧，我可以帮忙。” 　　“放到哪去？” 　　“那边，有地方可以藏。” 　　他知道林絮的意思，要把这东西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 　　球球其实还不是特别明白自己杀掉坏人这件事究竟哪里错了，但林絮不喜欢看到尸体，不喜欢他杀人，所以他能立即道歉，以后也可以学会克制。 　　只要林絮能不厌恶他，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絮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曾经想过球球会对自己产生雏鸟情节，可她没想过，当她将球球从自闭和孤苦的境地中释放出来，成为他唯一的光源之后，他会对她产生最大程度的依赖，一切都以她的思想为先。 　　害怕让他学会了撒谎和欺骗。 　　林絮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她看着球球将自己挪到飞行器下方，用尾巴勾住飞行器一端放在背上，接着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她皱着眉道：“行不行？这也太重了，我帮你。” 　　说着伸手要去扶，外骨骼设备很好用，她现在能轻松搬起很重的重物。 　　球球甩甩尾巴表示不用，倔强地道：“不重，我可以。” 　　林絮无奈，跟着他走了一阵。 　　可能是适应了这个重量，球球慢慢飞了起来，他稳稳地停在空中，对跟在身后小跑着的林絮脆声道：“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一个加速，猛地朝前冲去。 　　林絮看了一会，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她拿出提前带过来的工具开始打扫这片有明显痕迹的地方，被烧坏的草全部砍掉，飞溅出来的工具零件也全都打扫干净。 　　嘴上说着要适应现况，心里还有点难受，林絮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她还没有打扫完球球就已经回来了，有些疲惫地落在她面前。 　　他卧趴在草丛中，鳞片上全都是一道道黑灰，看起来特别脏。 　　“絮絮，我把它放在一个深坑里，埋上了土，谁都发现不了。”他眼神晶亮地说道。 　　林絮拉下脖子上的毛巾走到他身边，细细地给他擦鳞片。 　　“做的真棒，辛苦你了。” 　　“不辛苦，还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帮忙。” 　　林絮收起变脏的毛巾，把装着眼泪的壶递给他：“这个地方要撒上你的眼泪，草需要快点长出来。” 　　球球接过小壶，有点低落地嗯了一声。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 　　到傍晚时分，所有地方都处理完毕。 　　两人回到院子，林絮瘫在悬浮板上看着天空。 　　乌云堆积在天边，雨要落不落的，空气闷到喘不过气来。 　　林絮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样闷。 　　到现在为止，这三人的死亡似乎还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也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球球小心地躺在她身边，尾巴圈在她身后。 　　林絮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放在他尾巴上，打开终端搜索了一下卡兹城的新闻。 　　所有新闻都是即将到来的比赛，参赛者的详细介绍，比赛场地的修建，还有各种卡兹城入住指南，餐厅介绍酒馆结束等等，一片歌舞升平。 　　手指在白欣的终端上犹豫了许久，最后也没有点下去。 　　一旦问出口了就会留下证据。 　　球球从她将脑袋枕在自己尾巴上开始，就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非常尽职尽责地当好一个枕头。 　　天很闷，球球的尾巴凉凉的，像是冰枕一样，也不怎么硬，枕着还挺舒服。 　　累了一天又担忧了一天，昨天半夜也没睡好，林絮躺着躺着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终端页面自动关闭，她微微打起了呼。 　　球球没想到她就这么睡着了，更加不敢动了。 　　但憋了一天的乌云终于开始爆发大招，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眼见着就要变成大雨。 　　球球立即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支撑着爪子靠在她身上，鳞片张开，将林絮整个护在自己肚皮下。 　　大雨倾盆，傍晚的天被雨水打得一片雾气蒙蒙。 　　水沿着鳞片落向别处，一点都没有沾到林絮身上。 　　天迅速黑了下去，随着天黑，风也大了起来，温度比起白天下降了许多。 　　球球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就仿佛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样。 　　林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是被冻醒的，球球的肚皮挺暖和，但是贴着鳞片的位置很凉。 　　她打了个哆嗦，发现四周一片黑暗，耳畔能听到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下大雨了。 　　疑惑地动了动，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些奇怪。 　　仿佛被困在了狭小的棺材里一样。 　　她正要拍一下墙壁，束缚住她的东西就朝上面动了动。 　　“絮絮。”雨声大了起来，球球的声音混在雨里，有点不太清楚。 　　“球球？这是哪？” 　　“院子里，你睡着了，下大雨了。”球球说道，仍旧没敢动。 　　林絮才反应过来自己躺着的地方是悬浮板，而脑袋下的枕头是球球的尾巴，用终端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睡了好几个小时，而这几个小时里，球球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护着她一动不动。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她责怪道：“傻么，怎么不喊醒我？你尾巴麻了没有？” 　　听到这似乎是责怪又不太像责怪的话，球球哼哼傻笑了两声，晃晃尾巴给她看：“不麻，你很累，需要休息。” 　　“我可以回屋再休息，你身上都淋透了，快进屋洗洗吧，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 　　“饿，饿了。”林絮对他吃饭的问题很执着，现在只要问起来，他就会说自己饿了，吃的也比先前多了一点。 　　从球球肚皮下爬出来，林絮顶着雨小跑进了屋，球球后脚跟了进来。 　　林絮扯了毛巾仔细给他擦干净。 　　“下次我再睡着直接喊醒我就好了。”她叮嘱道。 　　球球不说话就只是笑，笑出一排细牙来。 　　林絮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来。 　　雨一直下了一整夜，隔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装满了无数个小小的玻璃一样，到处都闪着耀眼的光。 　　雨冲刷掉昨天所有痕迹，新铺的石板上沾满了水珠，两侧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新芽，青翠的，带着无限生机。 　　林絮拉着球球到飞行器坠落的地方看了眼，发现昨天被清理到光秃秃的地方也冒出来许多嫩芽，过两天这里就会如别的地方一样绿草如茵，再没有任何不同。 　　长舒了口气，林絮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没事了。”她对自己又像是对球球说道。 　　球球没有看别处，而是一直一直看着她。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那之后一直过去了小半个月，也没有人找上门来，日子平平静静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除了球球。 　　林絮眼看着他一天天的长高长大，速度比雨后的春笋还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每天醒来都在面对一个全新的球球，让她有点无法适应。 　　球球这生长速度仿佛在焦急着什么一样。 　　如今他已经整整高过自己一个头，原本细细弱弱的嗓音，慢慢低沉了下去。那张脸也变得立体饱满起来，约莫十六七的样子。 　　放在从前，已经是个能谈恋爱的高中生了。 　　若是能瘦下来，他的颜值能再上几个台阶，如今单看眉眼都能看出来他的底子非常优秀。 　　果然如那句话所说的一样，胖子都是潜力股，男大十八变。 　　而对球球来说，他慢慢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球球着急长大，我也着急QAQ，变母子情我心里也很苦，所以 第37章 　　见林絮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球球疑惑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没有料到会长这么快，衣服也没有提前准备好，现在他穿的是达叔的衣服, 只是达叔身高比他还大了点，衣服没改过就上身, 必须挽起袖子和裤脚。 　　“我，很难看么？”他揪着衣角问道, 语气低低的, 有一点哑, 听着像快要哭了一样。 　　不管怎么长大，他的表情语气动作，都还如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这也让林絮找回了一些熟悉感。 　　哪怕每天早晚都看着的人，变化这么大也有了点陌生感。 　　林絮本来想摸下他的头发，发现自己已经需要踮起脚尖的时候，改成了拍肩膀。 　　“没事，挺好的, 高大又健壮，完全像个大人了，很可靠。” 　　球球立即弯起眼睛，久违地发出一声哼。 　　从前可可爱爱的小猪哼哼也变了调, 听声音都让人以为是只超过三百公斤的成年待宰猪了。 　　林絮被自己突然闪过的念头差点呛到。 　　球球看着她，手不自觉地去拨着头发，试图将角遮住, 金黑色的刘海，颇有杀马特神韵。 　　但这东西已经长得太高了，不管怎么遮掩都盖不住。 　　林絮一把拉住他的手：“别遮，不丑。” 　　“会暴露。”球球用手捂住额头。 　　林絮道：“没事，很多动物都有角，没人会注意到你的。” 　　球球低落地嗯了一声，仍旧对额头上的角很介怀。 　　林絮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介意自己的角，龙族应该都有的，她先前看到的那只金龙也有。 　　“你不喜欢这个？为什么，这不是龙族的特征么？”她问。 　　球球摇头，沉默许久后跟她说了一句话：“我讨厌龙族。” 　　有那么多不好的经历，他会讨厌也很正常。 　　“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你现在可以安心，没事的。”她安慰道。 　　球球长大之后，人也越发沉稳起来，每天都在她之前起来，先将房前屋后的菜地给浇上水锄过草，然后到洗漱间将换下来的衣服洗掉。 　　家里有个类似洗衣机一样的老旧机器，是真的很老了，每次启动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里面似乎卡了什么零件。 　　怕打扰到她睡觉，球球直接放弃这个机器，改成了手洗。 　　林絮看到时都惊呆了。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在做这个？” 　　已经非常高大的球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低着头站在她面前，仍旧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解释道：“我也可以帮忙干活。” 　　他有些忐忑地瞥向自己的衣服，生怕林絮会看出来是什么端倪一样，不安地攥了下衣角。 　　林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就觉得很感动，自己像是养了个家养小精灵一样，还是田螺姑娘属性的。如果不是球球不会做饭，大概连饭都一起做了，她只要坐吃等饿就好了。 　　“辛苦你了，我们一起洗吧。”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用洗衣机，很明显是怕打扰她睡觉。 　　球球啊了一声愣住了，还好已经到了甩水阶段，不会暴露什么。他小心挪开点位置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两人一起将衣服洗好搭在院子里。 　　前几天一场大雨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太阳再次占领了天空，每天都不遗余力地向大地挥洒热情。 　　搭好衣服林絮要去做饭，球球立即颠颠跟上，自动自觉地拿起菜刀准备切菜。 　　“要切什么？” 　　林絮也没阻止，在旁边指导道：“这个切成丁。” 　　球球每天耳濡目染，早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握着刀小心地切了起来。 　　“这样可以么？” 　　“可以，做的很棒。” 　　球球做事很仔细也很认真，一旦投入做，就会做到最好，切出来的丁也每一块大小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只是当边角料太小，没法一致的时候，他有点呆住了，瞅着那几个小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最后趁林絮转身洗菜的时候，手一抹，将边角料都扔进了垃圾桶。 　　林絮其实看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当做没看见。 　　球球这是有点完美主义，先前都没见什么苗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除了切菜，洗碗的任务球球也接了过去。 　　当初达叔盖房子时，其实买了不少东西，也装了洗碗机，但跟洗衣机一样，洗碗机很老旧，早就已经坏了。林絮来之后改成了手洗，达叔就没想过要更换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林絮现在不敢轻易让人上门来安装什么，生怕又出现心怀不轨之人。 　　“去买吧，把家里重新装一下，屋顶上次只简单修了修，最多撑一年，下一年雨季还是要坏，咱们去买点好的材料全部重弄一遍。别的东西也都换掉，你屋里的床有点嘎吱响，很影响休息，再给你买个新的衣柜。” 　　一边看着球球刷碗，林絮一边盘算着。 　　球球没什么意见，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绝对支持 　　只是听到买新衣柜的时候，他停下了刷碗的动作。 　　他的眉头皱起来，眼神里有些失望的情绪，现在他有很多的东西都在林絮的衣柜里，只要打开，就能同时看到她的东西。 　　这种共用一样东西的感觉，有种亲密感，他很喜欢。 　　但球球最后也只是抿住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林絮已经念叨到买新桌椅上了，加之他低着头，没看清楚他的表情。 　　“今天就去吧，估计要买的东西不少，悬浮板不一定能撑得住，再过两天柏定那边就要打款了，咱们可以一步到位直接买个飞行器。我听香娜说，新菜的反响非常好，餐厅又打了广告，现在人多到忙都忙不过来。” 　　这些球球都知道，林絮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跟他说，有时候一件事会反复说好几次。 　　球球眼神晶亮地看着她：“好。”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你都把今天的活干完了，在家也是闲着。” 　　林絮说做就做，拉着球球就往外走。 　　他们每次进城就像放风一样，半个月一个月才去一次，频次很低，让林絮这个不太喜欢逛街的人都对进城多了几分期待。 　　许久没来，卡兹城的城内改造已经基本完工，现在开始对城外改造了，走到半途时，路边的树上就多了不少绚丽的彩灯和花哨投影。 　　为了防止野外有动物搞破坏，彩灯和投影器上都安装了电击器，一旦触碰就会有高压电流释放，不死也会麻痹僵硬许久。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倒在路旁的动物，大大小小都有，还有不少鸟类，甚至还有不少没被啃吃完的尸体在。 　　可能是因为可以捕捉的食物多了，先前没什么大型猛兽的地方也开始出现猛兽踪迹。 　　林絮皱了皱眉，这些东西设置前应该没考虑过野外这些动物。 　　也是，这里的普通动物是没有兽权的，只要有能力抓住就可以随便处置，更没有什么珍稀动物保护动物之说，没谁会在意哪只动物珍不珍贵。 　　无法觉醒不能变成兽人，就是最低等的野兽而已。 　　此时一只体型庞大的老虎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黄色的眼睛跃跃欲试地盯着他们，林絮猛地升高了悬浮板。 　　原本乖乖巧巧坐在她身边的球球趴在板子边缘看下去，张开嘴也朝老虎发出一声警告似的叫声。 　　那是有点尖锐的哼叫，从前他尖叫时很像杀猪声，但现在又跟杀猪声不太像了，叫声略浑厚了许多，也更加有气势。 　　老虎有些胆怯起来，迟疑地朝后退了点。 　　球球眯起眼睛龇牙，不停发出规律的吼声。 　　老虎终于害怕了，转身迅速逃进林间。 　　吓退老虎后，球球转过脸来，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膝盖蜷缩在一起，手放在膝盖上，身体乖巧地靠在林絮身边。 　　“我把它赶跑了。”他邀功地说道。 　　林絮笑了笑：“真厉害，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对孩子版的球球这么说话她能很自然地夸赞出来，但对个子比自己还高的人说这种话，林絮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羞耻感。 　　球球才不管什么羞不羞耻，得到夸赞就非常开心，马尾也一甩一甩的。 　　两人很快到了城里，刚进城就直奔卖飞行器的地方。 　　林絮对这东西好奇许久了，在巨大的飞行器陈列大厅里左右巡视起来。 　　飞行器就跟车一样，也分很多种，有普通小型的，有家用的，也有专门送货的，后面带个很大的舱。 　　哪怕先前做了些功课，真正看到时，他们也仍旧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 　　此时陈列大厅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兽人正在到处看。 　　这里无法试飞，想要试试飞行器的手感和性能，就只能用拟真设备体验。每艘飞行器旁边都有全息拟真驾驶游戏，就连起飞降落盘旋时的感觉都做的无比真实。 　　林絮从没有接触过全息游戏，有些好奇又有些犹豫地伸手摸了摸，立即有几道光乍现，却又因为她缩回手而消失。 　　正当她犹豫时，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第一次玩么？那可能会有点晕，我建议你先在旁边看一下，熟悉下按键和操作。”陌生男声在耳边响起。 　　林絮侧头看去，发现是个很高大健壮的男人，他长得很成熟也很英俊，笑容亲切，笑起来时露出一口白牙，眼睛是纯黑色的，就像球球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略有些眼熟。 　　他身高比球球还要高上一个头，先前感觉球球已经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但一站在这人身边，就显出他的稚嫩来。特别是对方那身结实无比的臂膀和胸肌，更让球球身上的肥肉无处遁形。 　　林絮愣了下，礼貌地道：“谢谢提醒。” 　　“需要我帮忙示范么？我对这艘飞行器的操作很熟悉，它的性能不错性价比也很高，是今年刚出的新款，配置都是最好的。只是操作有点复杂，虽然可以使用智能操控，但我更建议你学会手动，这样一旦出任何问题，都能立即自救。毕竟关键时刻也只能靠自己。”男人真诚地道，最后摊手笑了下。 　　他只是绕着飞行器说了几句，没有对他们的目的问东问西，仿佛是个飞行器的销售员一样。看过来的视线也没有带着过多探究和大量，只是很平场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林絮本来对陌生人很警惕，听完他的话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确实是学会手动操作比较保险，万一飞行器真坏了就只能等死了。 　　“我在网上看了许久，正想来试试，介意我抢在你前面么？”他又问。 　　“不介意，你随意。” 　　男人戴上眼罩，打开全息拟真模式，像是故意指导她一样开口道：“启动键在这里，启动后这边打开自动模式，设置目的地。按这个可以进入手动区域，这几个按键是……” 　　从林絮的视线中，可以看都男人身边突然出现犹如立体投影一样的飞行器操控台，他的手指熟练地按在复杂至极的按键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人操控这个，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佩服。 　　两人说话时，球球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他嘴唇紧抿，视线连自己也没察觉地瞪着男人，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指尖抠进肉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憋闷和生气，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就连呼吸都快要喘不上来，明明大厅的空气流通的很好，还有微风吹在脸侧。 　　这感觉不像从前万念俱灰时一样绝望，却比那时候更加难受了。 　　他闷到甚至想抓开胸口的皮肤看看自己究竟怎么了。 　　男人讲解的很详细，林絮也听得很仔细，怕自己记不住，她偷偷打开终端记录了对方的操作。 　　等到停下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这期间，球球的视线一直一直看着林絮，这期间她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固执地没有喊她，就这么等着，等着她能想起自己，能回头看自己。 　　眼泪想要往外冲，可球球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逐渐清明的理智让他明白，不能再不顾一切随时随地哭。 　　眨着泛红的眼睛，他终于禁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絮絮。” 　　正在跟男人说话的林絮，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猛地回过头去，无比精准地看向他。 　　“球球，怎么了？”她像往常一样问道，语带关切。 　　刚刚快要下去的泪水再次有要涌出来的趋势，球球觉得鼻子很酸，他努力露出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好了么？”他问。 　　林絮朝他招招手，球球会意地将手递了过去。 　　“抱歉，耽搁的有点久，差点忘了时间，已经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着对关掉拟真界面的男人歉意地笑了笑：“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耽搁了你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应该是我耽搁你们才对。加个终端么，如果将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就是专门研究这些的。对了，我叫佩奥。” 　　这大概是个专业的飞行器研究员或是驾驶员之类的，林絮一时间没有联想到别的，跟他加了终端好友之后，就带着球球去了别处。 　　他们离开后，佩奥一直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刚刚还亲切正直的笑容瞬间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意味，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后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两个男人站在他身侧。 　　“凯佩尔，你这是又看上了谁？” 　　佩奥也就是凯佩尔，用下巴指着林絮的背影道：“那个，个子小小的那个，是不是觉醒的很完美？” 　　来人忍不住摇了摇头：“快要比赛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现在训练要紧。她是不错，但是她身边不是已经有人了。” 　　凯佩尔笑了笑：“那还是个未成年崽子，什么都不懂，拿什么跟我比。行了，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原本正跟林絮说话的球球猛地回过头向后看去，眼中有金色光芒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林絮见他回头，也跟着向后看去，此时他们已经转过了一个弯，后面是一台飞行器。 　　“你在看这台飞行器？有点小。”林絮打量了一下飞行器道。 　　球球回过头来：“颜色像你。” 　　林絮愣了下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我是白色的么？” 　　“嗯。”球球肯定地点头。 　　像光一样，能将所有事物都温暖地照亮。 　　两人边走边讨论各种飞行器，看看配置，看看别人在拟真设备上练习操控，亦或者蹭到别人身后听他们讨论某台飞行器的优劣。 　　看到最后，林絮发现性价比比较高的，还是最初看的那台。 　　“我刚刚把他操作的过程都录了下来，咱们回去后可以研究一下。我觉得那艘飞行器挺不错的，价格不算很贵，容量大，后面可以放不少的东西，还有个小厨房，能远行，速度也相当快，以后去别的城市也方便，我还没有去过卡兹城以外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有了可以分享的人之后，林絮就有点话痨了。 　　球球没有接话，只是侧头看她。 　　“你觉得不好？”林絮被他看得多问了一句。 　　球球抿了下唇，闷闷地道：“我也可以教你。” 　　“咦，你也会驾驶飞行器？” 　　球球嗯了一声，“还，我看过教学过程，都还记得。” 　　他真是将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林絮忍不住嫉妒地踮起脚捏了下他的脸。 　　“我们球球的天赋真让人羡慕。” 　　感受着这熟悉的动作，球球歪下脑袋，将脸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你不要看他了好不好，我也可以教你。” 　　林絮开始还没听明白，等到反应过来后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孩子的占有欲。 　　现在球球的世界里就只有自己，一旦自己的关注点放到别人身上，他就要不开心了。 　　她开玩笑地道：“你这是在吃醋么？没想到球球都会吃醋了。那就是个陌生人而已，我又不认识他，既然你会，以后肯定都让你来教我啦。好了，不逛了，就买那个吧。” 　　两人返回先前那艘飞行器前时，佩奥已经离开了。 　　这台飞行器确实不错，价格也挺贵，要一百万出头。 　　林絮只犹豫了一下就果断付了款。 　　买了新的代步工具也不能立即使用，现在城内禁止飞行器进入，店家会将飞行器送到城外停泊处。 　　绑定完飞行器后，两人就离开了店内。 　　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钱，林絮觉得自己突然土豪了一把，走路都带着风，那感觉就是不一样。 　　球球见她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忍不住问道：“絮絮，你脸不舒服？” 　　林絮瞬间收起笑容，恢复正常模样：“没有，我在思考待会还要买什么” 　　之后两人一起去逛了智能城，只是在经过某家店铺时，林絮原本轻快的脚步迟疑了起来，甚至都不敢看向店里，心虚地拉着球球快步朝前走，一直到走出那家店看不到的范围，才轻轻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点。 　　球球不明所以地回头看那家店。 　　那就是家普通的智能家居店，店面不大不小，门前人来人往，看着跟别家没有任何不同。 　　若是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约就是半个多月前，他们曾经在这里买过一次东西，对方还派人上门来安装了。 　　林絮没想到会经过这家店门前，她很害怕会有人突然喊住她询问那名店员的事。 　　但庆幸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喊住她也没有人追究那些死者的死因。 　　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之后林絮买东西的心情就减退了不少，她去了家最大的家居店，将需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订下了，给球球屋里买的都是最好也最贵的，丝毫没有吝惜钱。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最终还是选择让对方送货上门，只是地址放在了距离家有点远的丘陵上，而不是家门口。 　　解决完了这趟出行的目的，林絮又带着球球去买了衣服，看他的样子，应该很快会再长大。 　　于是她一次将大几号的衣服全买了下来。 　　没想到要付款时，又遇到了才分开没多久的佩奥。 　　他手里拎着好几件衣服，看到他们后有些诧异地道：“啊，原来是你们，好巧。” 　　看了看球球和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多问了一句：“你们是配偶？” 　　林絮想了下那场景，觉得有些好笑，但她不想过多给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信息，因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 　　“没想到是你，确实好巧。我们已经买好了，待会还有急事得先走，先不聊了，下次再说。” 　　说着麻利地付了款，就带着球球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佩奥将手里的衣服往后一扔，脸色有些阴沉。 　　而球球，则从听到那句配偶开始就呆住了。 第38章 　　球球直到被拉出了很远, 仍旧没有清醒过来。 　　林絮之所以走这么急，有很多方面原因。一来是刚刚球球已经跟她表达了不太喜欢那个人的想法，她顾虑着球球的心情。 　　二来是她觉得太巧了, 并且她一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人挺眼熟的。 　　从飞行器大厅分开后，她就一直在思考, 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可是所有人都过滤了一遍后, 仍旧没有任何想法。 　　她认识的人真的不多, 能留下印象的就更少了, 就连当初来家里安装恒温系统的四个员工她都仔细想了一遍。 　　一直到刚刚，第二次看到佩奥的时候，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是宣传海报，挑战赛的宣传海报。 　　她停下脚步，打开终端找到卡兹城的的新闻版，最近全都是各种比赛相关，各个参赛者都介绍了遍, 到时候还有投票项目和赌局。 　　现在赌局已经开始了，新闻版也每天都会公布当天的赔率，现在胜率第一的，是上届和上上届的冠军。 　　也就是凯佩尔, 当初白欣说让她注意的那个人。 　　林絮盯着凯佩尔的脸看，意外发现他跟佩奥长得完全不像，新闻上放出的佩奥样貌更粗犷些, 脸上还有一圈凌乱的胡子，额头有角。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竟然将佩奥认成了凯佩尔。 　　呼了口气，她关掉终端才发现球球一直没有出声，侧头一看，就见他正一脸混乱又放空的模样，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球球，你怎么了？” 　　球球猛地回神，看到她靠近的脸后猛地往后一跳，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没，没事。”他结结巴巴地道，视线左右游移，就是不看她。 　　林絮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对，踮起脚捧住了他的脸，严肃道：“球球，看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球球为难地看向她，皮肤开始微微发烫，眼神也湿润润的。 　　他的声音有点哑：“真的没事。” 　　“不要瞒着我。” 　　“没有。”球球朝她笑了笑，伸手将她的手拿下来，珍惜地反握在自己手里。 　　林絮这才终于放了心：“走吧，饿不饿？我们去鴷鸟餐厅尝尝新菜。” 　　“好。” 　　上次到鴷鸟餐厅时，门外排了很长的队，这次看，倒是没什么人排队了，只有等着进店吃饭的人。 　　餐厅内阵阵卤肉香味飘出，勾的人口水直流。 　　旁边新装的高档餐厅已经开了，大门开在另一侧，比起那边的热闹，这里门前就冷清了许多，门外还有两个长得很出色的迎宾，服务非常舒心周到。 　　林絮没带球球去等位，而是到了另一侧的高档餐厅里。 　　看得出来，柏定真的是花了大力气想要经营好这里，一进去她就被里面的豪华装饰闪瞎了眼，简直比金龙的鳞片还要耀眼闪亮。 　　连球球也忍不住眯了迷眼。 　　大厅一层两侧也有少数位置，此时都已经坐满了人。 　　林絮侧头看了眼，觉得似乎又看到了佩奥，不过她也没仔细看，只扫了眼就带着球球上了楼。 　　两人进了包间，果然在菜单里看到了熟悉的菜色。 　　林絮挨个点了份尝尝，总觉得味道跟自己做的有些差别，似乎又被改良过，放了其他东西，味道说不出的鲜甜，倒也不难吃。 　　球球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口水就不动了，一直注视着她吃。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在外面吃，林絮舔去嘴角的酱汁问道：“你不吃？这几道清淡的是给你点的。” 　　球球视线盯着她还在动个不停的嘴摇了摇头：“不是你做的。” 　　不是林絮做的，他连尝都懒得尝。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这个习惯，不是林絮做的饭，他就完全吃不下去。 　　哪怕平日在家的胃口也不好，但好歹也能吃下去一些。 　　林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到付款的时候，林絮还没抬起终端，球球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怎么了？” 　　球球有些羞赧地道：“我来付。” 　　林絮给了他不少零花钱，他什么都没买，全都存了起来。吃顿饭是绝对够的。 　　林絮愣了下收回手，没有跟他争执，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球球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帅了。” 　　简直男友力爆棚。 　　球球脸色更红了些，眉眼弯弯地低头去付款。 　　只是没想到，这钱到底没花出去。 　　“您的账单已支付，请勿重复支付。”有人提前帮他们付过钱了。 　　球球的脸完全黑了下来。 　　林絮听到提示愕然片刻，开始还以为是柏定，随后想想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大方。 　　脑海一瞬间闪过刚刚在大厅见到的人。 　　佩奥？ 　　只是她跟这个人萍水相逢，完全不熟，对方为什么要替她结账。 　　林絮很不喜欢欠人人情，也很反感这种擅自送来人情的做法。 　　对这个人，如果说第一次见还有点好感，第二次因为想到凯佩尔而对他提起了警惕心，那和第三次就有点反感了。 　　她没有立即点开佩蓬的终端询问，而是先问了店里的服务员，听到没法查看是谁帮忙付款之后，她果断去找了柏定。 　　比起一个陌生人，还是有利益牵扯的柏定更好相处。 　　“我现在正在你店里就餐，有件事得麻烦你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看终端，柏定回复的很快，只是那回复内容很让人哭笑不得。 　　“想要再打折？绝对不可能！最低八折，不能再少，不然我就亏大了。” 　　林絮憋着笑：“不是打折，有个人帮我结了账，我想知道是谁，你能查到么？” 　　有八卦看柏定立即来了兴趣，当即道：“包间号给我，我这就帮你查。是不是有人看上你了？啧啧，这种老套又浪漫的追求方式，还不如直接给钱呢。” 　　球球郁郁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追求两字的时候，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其实他也很富有的，非常富有。 　　作为一个王子，哪怕只是个备受嫌恶的王子，他也有个人金库，每个月都有一笔钱会打到他账上。 　　这么多年下来，那已经是庞大到足够买下整个流放星的财富。 　　只是他的终端早就毁掉了，钱自然也无法使用。 　　新的终端也可以用特殊办法认证身份，重新登录上原先的账号，只是这么一来，他的位置和没有死亡的事实就要暴露了。 　　这是球球最不愿意见到的事，他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 　　如果那些人发现他没死，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龙族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哪怕他是个怪物，也一定要死在龙族墓地中。 　　等了没两分钟，柏定很快发来语音消息道：“是个叫佩奥的人，这应该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我没在卡兹城听说过。你认识？将来你嫁到外地，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的友谊！” 　　说到最后两句时，他的语气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而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个。 　　林絮忍不住摇头，果然时刻不忘为自己争取利益。 　　“那你能不能把他付的钱退回去？”她问。 　　一听到要退钱，刚刚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柏定立即痛心疾首起来：“退回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钱啊。” 　　林絮翻了个白眼：“退回去，我自己付。” 　　“哦，总共是三千八百九十七兽币。” 　　这几道菜就要这么贵，果真是奸商。 　　林絮回道：“八折是三千一百一十七，零头抹掉。” 　　柏定立即咆哮出声：“不行，一个子都不能少！现在快付给我！” 　　球球赶紧抬起终端凑过去付钱：“我来。” 　　林絮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关掉了终端。 　　付完钱之后，球球的情绪仍旧在低落状态。 　　快速长大之后，有很多概念一下子涌入到了脑海中，从前关注不到想不到的东西，如今都清晰地出现，不仅是思维，还包括感情。 　　这么多年都只拥有单一情绪的他突然被各种复杂又饱满的感情包围，开心的时候有，可更多的还是无法说出口的难受情绪，他没办法理解也没办法缓解，只能被动承受。 　　球球察觉，这些情绪大多都跟林絮有关，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开心是因为她，不开心也是因为她。 　　他不讨厌被她牵动，相反很喜欢。 　　可是现在他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很多人能看得到她接触她，甚至追求她，想要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他没办法将林絮完全揣在自己怀里，将她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不能也舍不得。 　　只要一想到林絮有离开自己的可能，他就瞬间灰暗下去。 　　“你会离开我么？”他盯着林絮走在前面的背影，鼓足勇气问道。 　　林絮回头，朝他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来：“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可爱的球球。” 　　“万一呢？” 　　“也不会，除非是你主动离开，不然我都不会离开你。”林絮凑过来捏了下他的脸。 　　其实她总觉得两人并不会在一起太久，距离分开的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球球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也许等他长到成年的那天，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这个念头从最初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不仅球球想到分开会难过，她也会难过。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龙，她将他当做家人，当做这个世界上最信赖也最依赖的人，如果球球不在了，她大约也无法再从容地回到从前一个人的时候。 　　“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也不可能离开你！”球球斩钉截铁地道。 　　林絮忍不住将脸贴过去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现在大了，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随意亲了。 　　没想到球球反倒主动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我是说真的。” 　　林絮楞了一下，笑出一排牙：“我知道。” 　　谁也说不清楚未来的事，哪怕球球此时此刻说的如此肯定也一样。 　　吃完饭没打算继续逛，他们朝城外走去。 　　鴷鸟餐厅到城门有些距离，两人习惯性地牵着手，谁也没感觉这动作有什么不对。 　　两侧店铺比从前又多了些，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他们走的不快，林絮刚刚吃的有点撑，打算慢慢走消化消化。 　　而正当两人边走边看的时候，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这人速度极快，在经过他们身边时，他的肩膀和手肘狠狠地朝球球身上撞去。 　　碰一声响，声音很重。 　　被撞后球球纹丝不动，反倒是那人，被反弹的力道崩开了老远，人也趔趔趄趄地没站稳朝地上倒去。 　　林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步上前挡在球球面前，冲着躺在地上的年轻人骂了起来。 　　“干什么，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林絮不是个没礼貌的人，平日对人也都客客气气的。只是在这个地方，对某些人客气是没有用的，她下意识就骂出了声。 　　他们周围一圈都没有人，偏偏这个人就撞到了他们身上。 　　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那人躺在地上看了他们两眼，一句话不说，爬起来拔腿就跑。 　　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拟真投影，穿过靠近主干道旁的店铺，后面全都是弯弯曲曲的巷子。 　　林絮追了几步就追丢了。 　　球球也跟着她跑了过来，她皱皱眉没继续追。伸手摸摸他的肩膀和肋骨：“撞到你哪了？疼不疼？什么人啊，气死我了。” 　　说实话不怎么疼，这点力道对球球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 　　但他还是捂着肋骨，脸皱巴成一团：“疼。” 　　林絮心疼地帮他揉了一会：“若是让我抓住他，一定暴揍他一顿不可！” 　　球球抬头看了眼四周，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他在哪。” 　　“在哪？！你看到人了？我们去找。” 　　若是平时，林絮大约会息事宁人，她懒得计较这些，也不愿意跟别人过多打交道。 　　可现在受伤的是球球，加上她慢慢明白，一味忍让不计较，并不能换来什么和平，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球球本来牵着她的手，想了下，膝盖弯了下去，佝着背半蹲在她面前。 　　“我背你。” 　　球球原型时在他背趴过好几次，人形还是第一次。 　　林絮好奇地跳了上去，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球球身体僵硬了一瞬，开口道：“抱好我的脖子，我出发了。” 　　说完就猛地加速，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两侧五颜六色的光影化作一道彩虹，林絮什么都看不清楚，在这种地方飙车实在是太刺激了，她每次都以为他们就要撞到牌子上或是墙壁上了，可球球总能精准无比地转弯避开。 　　“啊，好刺激！”林絮在球球耳边高声喊道。 　　球球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就在她话音落下没多久，他的脚步突兀地停了下来。 　　林絮这才看清楚四周，这是条宽广却幽深的巷子，听不见外面街道的嘈杂声音，也看不见什么被装修过得样子。 　　就仿佛是贫民窟一样，到处都很脏乱。 　　两人刚停下不久，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小子特别难搞，我打他一下，疼的反而是我，我胳膊到现在都还是麻的。” 　　伴随着啪一声，另一道粗粝的嗓音骂道：“妈的你是不是没吃饱饭，就这点力气？溜得倒是挺快，人都追不上你了，怎么把他们引过来。” 　　“对不起，要不我现在再去他们面前晃一圈，他们刚刚很生气地骂我了，应该会追上来。” 　　“最好是，搞砸了你就拿自己的命来抵吧，还不赶紧滚！” 　　话音落下不久，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朝外跑去。 　　林絮忍不住瞪大眼睛，那人果然是故意撞球球的，就为了将他们引过来。 　　现在他们主动上门，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有些担忧地碰了碰球球的下巴，在他耳边极小声地道：“小心点。” 　　球球侧头蹭了下她的脸：“别担心。” 　　说着竟然就这么背着她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巷子深处。 　　林絮忍不住抱紧了球球的脖子。 　　拐过一道弯，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更加宽广却又更加幽深的巷子，这巷子的地面连青石板都没有，只是一片泥泞的泥地。 　　林絮都有些怀疑，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出了城，如今看着光鲜亮丽的城市中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此时巷子里正站着六七只兽人，之所以用只而不是用个，是因为这些兽人，身上属于人的部分太少了。 　　一般未完全觉醒的兽人多是尾巴耳朵爪子等部位无法变化，可这些兽人，就只有一张脸或是一条胳膊半边身子是人形。 　　兽人的动物形态和人形是有很大的体型差的，这也导致了，这些兽人的模样异常扭曲古怪。 　　昏暗又肮脏的巷子里，一只只扭曲丑陋的怪物转过头来，露出狰狞又恶意的笑容，仿佛什么恐怖片现场一般。 　　林絮眉头皱起，将自己贴紧球球的背。 　　嗓子粗哑的男人一边笑一边朝他们靠近，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浑身黑毛，像猩猩又像熊，体型和力气都很大。 　　“哈哈哈，你们竟然真的追到了这里，自寻死路。兄弟们，上。” 　　说着所有兽人一同围了上来。 　　林絮仍旧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得罪这些人的，除了那三个死掉的人，和更早之前的狗头人，她就没有跟别人打过太多交道。 　　她担忧这些兽人是不是为那三人报仇的。 　　“放我下来。” 　　怕背着自己影响球球发挥，林絮焦急地道。 　　面前七只兽人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球球不闪不避，连手都没有腾出，身体猛地侧转后退。 　　啪一声，像是鞭子在甩动。 　　林絮侧头看去，就见球球的尾巴不知何时伸了出来，直接甩在了一只兽人身上。 　　他速度极快，不算很长的尾巴几乎甩出残影出来。 　　啪啪啪啪。 　　五分钟之后，球球额上汗没出一滴，手也始终牢牢地抓住她，而他们面前地上，七只兽人昏迷当场。 　　做完这些后，他侧头问：“絮絮，都打晕了，现在要怎么处理？” 　　林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了一会，蓦地想起来，球球这是记住她上次说的话了。 　　杀掉对方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以先打晕再想别的。 　　现在这个难题被推到了她面前。 　　“弄醒一个问清楚，到底为什么攻击我们？” 　　球球听话上前，尾巴甩在那只猩猩兽人脸上。 　　嗷呜一声，这只兽人醒了过来，醒来后看到他们，仿佛受到莫大惊吓一般火速后退，身体都要缩成团了，仿佛刚刚那个威风凛凛的人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对我们出手？说清楚，否则我就直接杀了你。” 　　球球语带威胁地说道，眼中不时闪过道道金芒。 　　猩猩兽人视线游移地看向他们后方，林絮猛地朝后面的巷子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而已。”兽人的话越说越小，“你们出手很大方，我们没想下死手，就是想威胁一下，要点钱。” 　　一般威胁不会上来就下死手，他恨不擅长说话，明显到就连球球都看出来了。 　　林絮眉头皱成一条缝，突然抬手指着兽人对球球道：“打断他一条腿。” 　　球球错愕地侧头看了她一眼，听话地迅速上前，毫不迟疑地一脚踩断了对方一条腿。 　　“啊嗷！”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开，听着凄厉无比。 　　“现在说不说？不说就断掉你另一条腿和胳膊。”林絮面无表情地道。 　　球球抬起脚虚放在他另一条腿上方，作势要踩下去。 　　那兽人立即摇头，比起直接杀掉他，这样的折磨让他完全没办法忍受，心理防线立即崩溃。 　　“不是，我们不认识你们，是有人委托，把你们引到这里打一顿，等到你们没法反抗的时候，他在出现。” 　　林絮接上几个字：“英雄救美？” 　　那兽人心虚地点点头：“差不多。” 　　林絮眼中满是怒意：“你的雇主，是谁！告诉我。” 　　是想用这种低劣的桥段让她对对方产生好感？永远都不太可能。 　　“不可能，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能说，这是我们的原则。” 　　林絮深吸了口气：“他给你多少钱，我付你双倍，我只有一个要求，打回去，把他打到只剩一口气。” 　　“这个，恐怕也不太行。”猩猩兽人再次为难起来。 　　林絮冷笑：“因为你们打不过他吧，并且也不敢，他很强还很有身份。” 　　她已经猜出来做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了，没想到对方看着人模人样，做出来的事倒是这么心机卑劣。 　　打开终端，她直接将佩奥的好友给删除了，并且将这个人永久拉黑。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有些心累地趴在球球背上。 　　球球感受着她的情绪，用头发蹭了下她的脸，眼神冰冷地看着地上，轻声道：“我去把他抓过来。” 　　“不用，先回家吧。” 　　球球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反驳什么，没再理会地上的兽人，他加速离开了巷子到了城外。 　　将悬浮板塞进新买的飞行器里，两人直接飞回了家。 　　林絮靠在球球身上，一直坐了好久才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经历这种事情的时候。 　　从前身体不好，她从没有想过恋爱这种事，不是不向往，只是不想拖累别人。 　　后来身体是好了，又每天操心安全问题，只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 　　现在安全问题也不需要考虑了，她开始思考现实问题了。 　　三观不同是没法谈恋爱的，这个地方的人，或多或少都三观不合，今天佩奥这种行为，在别的兽人眼里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她完全没法接受。 　　她现在已经完全死了这条心了。 　　谈什么恋爱？单身不好么！ 　　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球球一脸担忧地看过来。 第39章 　　“絮絮, 你没事吧？如果你不开心，我可以把他抓过来给你打一顿。”球球笨拙地哄着她。 　　林絮伸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揉了揉：“果然还是我的球球最好，我只有你就够了, 别人都不需要。” 　　球球猛地愣住了，脸色瞬间爆红,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一颗心在疯狂跳, 快到要蹦出胸腔了。 　　与此同时, 是有股狂喜涌上心来, 他几乎抑制不住脸上的笑。 　　原来林絮也跟他是一样的想法。 　　“我也是。”他抬起被林絮揉成团的脸，口齿不清地说道。 　　林絮还以为他脸红是被自己搓的，自己力道太大，赶紧松了手。 　　“不用，如果他不继续来招惹，就不用管他了。” 　　她还是怀疑佩蓬是凯佩尔，哪怕比对过后发现两人长得并不像，这种直觉也没有消失。 　　凯佩尔不是随便一个人, 作为前两届的冠军，他在兽人心中的人气和地位都很高。 　　杀掉三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不要紧，可杀掉这种人，麻烦就大了, 绝对有人会追究。 　　所以林絮不想球球去冒险。 　　他们已经避回了家，只要对方不再继续招惹，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别背着我擅自去找他麻烦, 我让柏定再帮忙打听一下他的身份。”林絮又叮嘱了球球两句。 　　本来打算夜里偷偷进城干一票的球球不太甘心地点了点头：“好。” 　　他不会违背林絮的想法，如果她不同意，那他就放弃自己动手了。 　　球球视线转向仍旧在外围巡视的狼群么。 　　失去两名同伴后，狼群们也悲伤了许久，它们将被埋在土中的同伴尸体扒出来，带回了森林。 　　都说野兽没有感情，只是没人去在意它们的情绪而已。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趴卧在原地的几只狼很快起身朝某个方向跑去。 　　这次进城给了林絮非常不好的体验，短期内她都不想再出门了。 　　隔天，定的一系列家具和材料就到了。 　　两人开着飞行器去接了货，之后两天就一直蹲在家里搞装修。 　　整个屋内从地板到墙壁到家具全都换过一遍，屋顶也换了新材料，现在是天蓝色的。 　　而房屋外墙也涂成了草绿色，远远看去，整个屋子几乎快与周围的草地融为一体了。 　　原先破烂的家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两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看，像新的一样，我宣布，这是我们的新家。”林絮扬着手夸张地道。 　　这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起来。 　　球球眼神晶亮地看着她，跟着嗯了一声。 　　他脸上沾了不少蓝色绿色的漆，糊的像只花猫一样。 　　林絮一转头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别动，我给你拍一张。” 　　说着打开终端对着他拍了起来。 　　这里很少有照片，大多都是短时动图。 　　球球完全没有反抗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拍，还在林絮的指导下摆了几个又帅又酷的pose。 　　拍完后又拉着他一起合照，两个人脑袋靠脑袋地凑在新房子前跟房子合影。 　　“跟我一起说茄子，茄子。” 　　球球不明所以地裂开嘴：“茄子。” 　　“手这样比个剪刀手。” 　　“胳膊举起来比个爱心，你矮一点，太高了。对，就是这样，完美。” 　　林絮拉着球球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画面中的两人都笑成了傻子，阳光反射着墙壁，反射着两个人的笑容，时间也仿佛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球球收到林絮传来的照片后，就一直盯着照片上的两人瞧，看开始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看着看着，他竟莫名地觉得上面的自己无比陌生也无比碍眼。 　　原来他长这样子的么？这样的人，也能站在林絮身边么？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角，角越来越丑了，最开始这两个角是肉粉色的，可随着他长大，这两个角慢慢变成了黑灰色，像两道伤疤一样碍眼。 　　他又摸了下自己的五官，这样的脸，跟林絮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林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看什么呢，照片有什么不对么？” 　　球球回过神来，将情绪从自我厌恶中拉出来，他努力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有，拍的很好，很特别，也很开心。” 　　林絮道：“留作以后当纪念，等你成年了再来看自己，说不定会很怀念。” 　　怀不怀念球球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将照片都放进了珍藏里。 　　可能是几次三番的追求都没有效果，也可能是距离挑战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从那天回来之后过去几天，都一直风平浪静，佩奥没有追过来，家附近也没有再发生任何突发状况。 　　倒是天上偶尔会略过一艘艘飞行器，最初一天只零星能看到几个，越临近比赛开始，飞行器出现的就多了。 　　先前这片区域上空并没有规划成飞行路线，现在看来应该是又出了新的路线图。 　　飞行器频繁经过，让林絮稍微有些担心，害怕有人会因为好奇落下来看看。 　　这两天只要出门干活，她都让球球戴上斗笠，这样即便有人看到他们也看不清脸。 　　球球没有像她一样担心这些，他现在满心都被另外一件事所困扰。 　　先前只是一激动就浑身不舒服，有虫子在皮肤下乱窜一样，又疼又痒，让他无比难受。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之后，没过不久，他就褪了一次鳞片。 　　他怀疑自己又要换鳞片了，确切说，是又要发病了。 　　发现这个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从某一天开始，他的身体就开始出现另一种变化。 　　每一天早上，衣服都会莫名其妙地变湿，他开始早起洗衣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尿床了，吓得缩在床上哭了许久。 　　不敢让林絮知道，他只能有一天瞒一天。 　　伴随着一天天的长大，出现在脑海中的东西越来越多，他隐约开始明白过来原因。 　　只是那原因太过羞耻肮脏，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尿床。 　　球球焦虑不安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林絮一定会讨厌自己的，自己竟然这么肮脏。 　　不管哪个华夏人都知道一句话，龙性本银。 　　不管是哪个世界，龙的本性都没有变过，在这里的也一样。 　　球球小时还受宠的时候，经常被抱来抱去，参加过很多宴会派对，宴会并不限制种族参加，去的全都是各种俊男美女。 　　宴会开始还很正常，聊天跳舞喝酒，等到夜深了，就是另外一种狂欢派对。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球球很小，什么都记不得，但实际他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知道。 　　太脏了，那些人的行为动作，都是在是太脏了。 　　现在他也像那些肮脏的大人一样了。 　　尽管龙族作风如此豪放，很奇怪的，族内却并没有太多新生儿降生。 　　反而这些年新生儿越来越少了。 　　自球球以后几十年里降生的新生儿非常之少，只有个位数。 　　不知道龙族内不是不是也着急了，听说当今的龙王已经娶到第三位数的妻子了。 　　因为无法近亲结婚，龙王的这些妻子，全都来自各种不同种族，最初他们只选择强大的兽人繁衍后代，可惜同样无法生下孩子，在球球逃到流放星之前，龙王已经试到兔族了。 　　这些都跟球球无关，他又进屋偷偷换衣服了。 　　之前还只是早上有异样，不知道是还不是因为还在发育，现在他连白天也不得不需要换衣服。 　　换下来的衣服没法光明正大洗，全都被他偷偷塞进了床底下。 　　现在有了自己的新柜子，他都塞进了柜子角落里。 　　球球焦虑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已经焦虑到开始思考，要不干脆直接将这东西割掉算了。 　　林絮慢慢也发现了他的焦虑不安，但她不知道原因，也无从安慰。 　　“球球，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球球现在明白隐私这种东西，也知道什么可以直接说出口什么不可以。 　　因此他紧紧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林絮皱眉，又问了两次他也没说话。只得伸手抱住了他，像他小时候一样，轻声安抚着。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乖，放松一点。” 　　球球浑身僵硬地被她抱着，一动不敢动，手也不敢伸出去。只蜷缩在她怀里，感受她一遍遍顺过自己背部的手。 　　很痒，也让他更加难受起来。 　　林絮发现自己越安抚球球就越僵硬，身体都开始发抖，像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 　　从前这样安抚的时候，球球很快就能冷静下来，现在竟然会起反效果。 　　她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球球握住林絮的手，他的手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凉的，跟鳞片一样，没有丝毫温度。就连他的脸色也一样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额头甚至有冷汗滑落。 　　“怎么突然这样！病了？”林絮大惊失色，球球除非受伤很严重，一般都没有生过病。 　　“我没生病。”球球努力维持微笑，但笑的比哭还难看。 　　林絮抽掉手摸上他的额头，跟手一样冷，一点都不烫。 　　“我去给你拿被子。”她立即起身进屋。 　　球球没拉住，眼睁睁看着她火速冲进屋。 　　林絮离开后，他伸手死死抱住自己。 　　开始是因为不敢触碰林絮，因为自己肮脏的反应，可到后来，在被她拍着后背的时候，那种浑身上下又疼又痒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难忍。 　　球球有些担忧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还好，没有掉。 　　林絮很快就抱着床厚被子回来了，因为跑得太急，脚下打滑差点摔跤。 　　她将被子张开捂在球球身上。 　　“现在好点了没有，是不是要感冒？身上怎么这么凉，我去城里给你买点药。” 　　有飞行器后，最快速度进城，来回都不到一个小时。 　　球球是龙不是普通动物，他的体质生起病来，绝对很麻烦，也不知道普通药物管不管用。 　　林絮急到不行。 　　这次球球总算拉住了她。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金芒闪动得越来越频繁。 　　林絮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 　　“我可能不是生病，是。” 　　林絮瞬间明白过来。 　　球球要发病了。 　　她既阻止不了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怎么这么快，不是刚刚才。”她喃喃。 　　从她第一次看到球球发病，到第二次，第三次，中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不知道。”球球的脸色越来越白，哪怕隔着被子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在颤抖。 　　林絮心疼地隔着被子抱住他：“不要说话了，省一点力气。” 　　球球死死咬住牙，这次病发跟前几次的症状又不一样，他现在整个四肢躯干，全都像被飞船狠狠从身上来回碾过，骨头全都被撞碎，粉碎后又再次开始愈合。 　　疼和痒交替在一起，令他无法忍受。 　　他甚至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 　　球球一把掀开被子猛冲了出去。 　　林絮没防备地被这一推瞬间倒在了地上，但她什么都顾不得，爬起来后就跟着朝外冲。 　　球球只跑到了鸡窝附近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像蛇一样扭曲着。 　　不知道为何，林絮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靠近一些，发现是真的，骨头碎裂声很清脆，像掰断了一节树枝一样。 　　这该有多疼，她简直无法想象。 　　可球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痛呼声，他死死地咬着牙，将脑袋埋进土里。 　　骨头断裂让原本浑圆的身体也出现了塌陷，东一块西一块。 　　尾巴一节节地分开，无力地瘫在地上，很快又因为疼痛忍不住甩了起来。 　　被强行掰断的骨头很快再次生长了出来，可当长出来后又第二次第三次地断掉。 　　球球的身体就在这以来一会间，慢慢从圆形拉长成了一个圆柱形，背上长出一排类似鳍一样的凸起。 　　短粗的尾巴也在一点点变长，原先细密的鳞片在长大。 　　当最后一声咔嚓声响起时，球球背上那对圆圆的迷你翅膀直接从身上脱落，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透支了身体最后一丝力量，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喘息着，浑身大汗淋漓，汗水滴在地上汇聚成小溪往下游淌去。 　　现在的球球已经不再是圆形，而是个拉长的圆柱体，比从前长很多了，他似乎瘦了不少，头上的角完全长了出来，足有巴掌长，角从顶端分叉，像鹿角一样。 　　“球球。”见他停止动作后，林絮赶紧奔了过去，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脑袋。 　　她有些惊愕地发现球球嘴边长了两道须。 　　再抬头看看他此时的模样，断掉的翅膀，被拉长的身体，分叉的角，刚长出来的龙须。 　　这分明就是东方龙的特征。 　　球球竟然是东方龙！ 　　难道说这一次次发病，其实并不是什么发病，而是在进化？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林絮又震惊又心疼，她不知道球球能不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这个世界似乎全都是西方龙，长大后他仍旧是个异类。 　　“球球，好点了么？” 　　球球一直闭着的眼睛张开，林絮只看得见一片金色，好在这金色很快就退回了黑色。 　　眼睛也会跟鳞片一样完全变成金色？ 　　球球喘了口气，比起前几天还有些古怪的变声期，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变化完全，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小声说话的缘故，他声音很低也很清，很好听。 　　“絮絮，我想看看我。” 　　球球努力将脑袋微微抬起来一些，想要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 　　林絮启动外骨骼装备，用力抱起他的头。 　　她害怕球球没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出言解释道。 　　“球球你听我说，你现在很有可能是在进化。龙不止有一个种族，在我家乡的古老传说中，也有一种神龙，它们头生双角，身如蛟，爪似鹰，能翻云起雾呼风唤雨，非常厉害，就跟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球球看清楚自己的新身体后就呆在了原地，他听着林絮的话，闷闷地道：“你不需要用这些骗我。” 　　林絮摇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龙？”球球问。 　　林絮仰起头，将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有，就在我的家乡。你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世界是多维并且相通的，当两个位面重叠产生交集时，就能到达另一个位面，人鱼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跟人鱼一样，也是从别的星系过来的。在我的家乡里有两种龙，你这种被称作华夏神龙，是我们的图腾，也是我们的信仰。我们所有人都称自己为龙的传人，并且我们的文明已经流传超过五千年了。” 　　说到过去的文化和历史，林絮心中就是一阵激荡自豪。 　　哪怕这个世界的文明可能更久更长，她也仍旧以自己为华夏人而自豪。 　　球球忍不住瞪大眼睛：“信仰？” 　　林絮揉了下他的鳞片：“是啊，因为龙很强大，可以保佑我们，就像你一样。” 　　球球瞪大眼睛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丧气地低下了头：“我不行。” 　　“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你只是还没有进化完全，等到你成为真龙的那一天，就能威震四方了。” 　　林絮其实也很震惊，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神龙存在，她没有跟球球说龙在华夏只是个传说而已，是不存在的物种。 　　球球稍微没那么难受了，他也不看自己新生的身体了，仰着头问林絮家乡的龙有多厉害，都做过什么。 　　林絮绞尽脑汁，将神话故事给拉了出来。 　　球球有些向往他们的自由和强大，忍不住也跟着向往了起来。 　　在地上躺了许久，身上的疼痛减轻许多，球球动了下尾巴，想要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身体一僵，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不动了。 　　林絮还抱着他的头，疑惑地问：“还疼？” 　　球球结结巴巴地道：“不是。” 　　他将脑袋从林絮腿上移开，开始往地上咕甬。 　　林絮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爪子不舒服？” 　　球球就只是摇头，嘴边新长出来的胡须也跟在晃起来。 　　“你不要看我。”他对林絮说道，说完将脑袋侧到另外一边，像从前一样，试图将身体卷起来。 　　只是现在的身体太长了，没办法再卷成个完美的圆形。 　　他懊恼地尝试了几次，发现不是这多一块就是那多一块之后，泄气地松开身体。 　　但不管怎么松开，他的尾巴始终盘成一圈挡在身前。 　　球球低头看着自己，心情越来越沮丧。 　　林絮以为他是为了盘不成圆而不开心，过去摸了下他拉长的腰侧鳞片。 　　就这一下，球球身体一僵，接着触电一样瞬间弹起来飞到空中。 　　还好这会没有飞行器路过，也没人注意到球球。 　　“别，别碰我。”他结巴着道。 　　林絮不明所以，约莫是长大了，自己也确实不该随便乱摸，还把他当做小孩子看。 　　于是她认真道了歉：“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乱碰了。” 　　“不，不是，是，哎。”球球有点着急地想解释，不是不让她碰，但是刚刚那句话也确实是自己说的。 　　他着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身上的变化，可他不想让林絮看见，因为太丑陋了。 　　“别着急，慢慢说。” 　　球球就只是摇头，努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哭，哭得无声无息上气不接下气。 　　林絮吓了一跳。 　　从长大后，他就不像从前一样经常哭了，这么伤心还是第一次。 　　可他很明显不是因为变化后的身体，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哭成这样。 　　“球球，到底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么？”她焦急地道。 　　球球抬起朦胧的泪眼一抽一抽地看着她，最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爪子，支拉开两个爪尖给她看。 　　林絮看着他的爪子，疑惑地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除了瘦了点，没有任何变化。 　　“是爪子不舒服？” 　　球球继续摇头，崩溃地说了一句话。 　　“两个！变成两个了！” 　　林絮：“？？？什么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林絮：不懂 第40章 　　林絮懵了很久也没明白什么两个。 　　这是两人第一次出现没有对上脑电波沟通不畅的情况, 林絮也有些焦急了。 　　“到底是什么两个？” 　　但球球就只是摇头，她上前一步，球球就后退一步, 一来一回，竟然滚到了水边。 　　夏季后开始干旱, 雨水不多，原本宽阔的河, 此时也只是个平缓的小溪流, 随便跨步都能过去。 　　球球靠在水边哭的肝肠寸断：“不, 不要过来，也不要看我，呜呜呜。” 　　他已经不再发出哼哼声了，就连哭也近乎人声。 　　林絮心疼到不行，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第一次接触龙族，对他们的变化完全不清楚，加上这一次变化很大，她也没办法完全想明白。 　　她皱着眉长叹了口气, 努力劝说道：“好，我不看你了，冷静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肯定都是往好的方向变，绝对不是坏事啊。” 　　球球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好的。” 　　他抽泣着将头转向河边, 旱季的水流很小，河面几乎是静止的，探头看去，能清晰地照出人脸。 　　球球不经意地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正在往下掉的眼泪瞬间暂停了，他惊吓地打了个大大的嗝，嘴边的胡子跟着晃动起来。 　　他瞪大眼睛，又看到了额上往后弯的还分叉的黑色角。 　　这真是丑到了震撼球心的地步，刚刚才在林絮的劝说下接受了自己一部分变化的球球，瞬间又崩溃了。 　　他怀疑林絮是在骗自己的。 　　哪有一个文明会信仰这么丑陋的动物。 　　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他半边身体歪进水里，打破了镜像的水面。 　　“球球小心。”林絮忍不住上前一步。 　　球球哽咽着：“我，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林絮脑海中瞬间转过他伤害自己时的模样，脸色吓人地道：“冷静可以，但绝对不准干傻事！” 　　“好。”球球答应着，带着满脸泪水一跃从水面飞了起来。 　　他飞的很快却很低，肚皮贴着草地，朝森林方向窜去，不过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逃开，林絮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人时才慢慢往回走。 　　此时鸡圈前一片狼藉，都是球球挣扎时拱出来的泥坑。 　　几只鸡仍旧惊吓地缩成一团，咯咯咯地叫着，有只刚生出来的蛋都被鸡爪踩碎了，糊了一地。 　　她叹口气，进屋拿了工具过来收拾。 　　林絮就是觉得有点失落，球球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和隐私，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那么依赖她，什么话都可以说。 　　明明这样是挺好的，但她就是有点难受。 　　一直以来表面上都是她在照顾球球，觉得他没了自己就不行了，但实际上，真正依赖又离不开的人是自己才对。 　　林絮早早就做好了球球会离开的准备，那是因为，比起球球，她更容易患得患失。必须早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能在真正到来的那一天，让自己平静接受。 　　从前不愿意过多接触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牵挂太多，得到的太多，要离开的时候就会越舍不得也越难过。 　　表面上看林絮一直很乐观也很积极向上，实际不管做什么，内心深处都早早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默默地收拾好了院子，又给鸡喂过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距离球球离开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夕阳开始朝天边挪去，再过不久就要天黑了，但球球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林絮踮着脚朝森林的方向看了眼，也不知道球球好点没有。 　　心里担忧，她连晚饭都没心情做。 　　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就这么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 　　没了球球之后，整个院子都静得可怕，母鸡们似乎也不会叫了。风从房屋两侧吹过来，院子里的青菜摇摆起脑袋，篱笆墙上的花老早就全落了下去，如今只剩了繁茂的枝叶，靠近根的地方，老去的叶子枯黄打卷，落了一地。 　　若是平日，林絮肯定起身过去收拾，但今天她什么都不想做，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张望着。 　　一旦天边有任何动静，她就立即踮起脚看一会，发现不是球球之后，再回到椅子上。 　　她一边等一边努力思考。 　　能让他伤心成这样绝对不是小事，可到底什么是两个？ 　　林絮将他走前说的那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搞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视线呆呆地盯着院子里的菜地。 　　夏季植物生长得快，菜地里的杂草每天都清理，但因为球球眼泪效果太好，不仅菜长得快，杂草也很快会长出来。 　　今天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清理，杂草几乎跟青菜齐平了。 　　正看着，就见几片菜叶一阵轻微晃动，伴随着还有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动物在下方攀爬。 　　林絮起身朝前走了一步，还没到近前，那动物就从菜地里探出了头来。 　　竟然是只手指粗的小蛇。 　　小蛇沿着篱笆墙飞快地朝丘陵下跑去，很快钻进河中不见了。 　　林絮忍不住瞪大眼睛，那一刻脑海里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球球说的两个，不会是指的那个吧？ 　　西方龙类蜥蜴，而东方龙类蛇，神话传说都是从蛇进化成蛟，再从蛟进化成龙。 　　蛇有两个，那龙肯定也一样。 　　球球本来就非常在意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现在不一样的地方越来越突出明显，还在这种隐私部位。 　　加上他一直是小孩子心智，快速长大后心智没有跟上，骤然受到这种冲击，难怪他会这么崩溃。 　　林絮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想叹气又想笑。 　　可怜的球球。 　　想通了之后，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只是光慢慢暗淡了下去，球球仍旧没有回来。 　　她坐不住了，打开了终端想要联系上球球。 　　走之前他哭的那么厉害，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哭，自己不在身边，他会不会又自残，森林里猛兽很多，万一围攻他该怎么办。 　　操心的很多，想问的也很多。但平日总能顺畅联络上的终端没有被接通。 　　球球没有接。 　　这里不存在没信号这种事，所以，要么是球球不想接，要么就是他出事了。 　　林絮又拨了两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她猛地站起身，朝飞行器走去。 　　大灰和小二远远地分散在草地上，林絮驾驶着飞行器绕到它们上方喊道：“带我去找球球。” 　　两只狼站起身，仰头嚎叫了两声，约莫是听懂了，开始朝森林的方向跑去。 　　林絮跟在它们身后。 　　天很快完全黑了下来，两只狼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开始出现零星的树。 　　这些树都很老很老了，每一棵至少都有双人合抱粗细，夸张一些的足有好几米宽，树干高高地耸向天空，一眼看不到顶。 　　越往前，树就越多，一片幽深无比的森林映入眼底。 　　林絮最初穿来的时候就倒在森林边缘，那时候她身体极度虚弱，没有力气逃跑，也没有精力看向四周，路过的任何一只动物都能轻易杀死她，就算没有动物出现，没有水没有食物，加上夜晚森林骤降的温度，她也撑不了多久。 　　可她无比幸运，遇到的第一只动物就是达叔，达叔将她背回家，精心治疗了好几天，她终于好了起来，并越来越好，像个正常人一样健健康康的。 　　林絮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飞到森林后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树太高太密了，飞行器无法穿进去，而飞到树顶，又无法再锁定住两只狼的位置，这样肯定找不到球球。 　　她犹豫片刻，最终退回森林边缘，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 　　这里的草都比外面长得要更高也更奇形怪状，几乎能完全将她淹没。 　　天黑后森林里没有光，时不时有一阵动物吼声传来。 　　林絮摸着被插在腰间的武器，给自己打完气，迈步朝里走去。 　　此时两只狼早已经没了踪影，先前林絮只看得到它们是从这个方向跑进去的。 　　她将武器拿在手中，空气屏不甚明亮的光源照亮脚下，她努力辨认狼的脚印。 　　但越往里走，草就越茂盛，不仅是草，还有很多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落叶，落叶完全遮挡了脚印，林絮很快就分不清楚方向了。 　　她停下脚步，发现连来时的路也回忆不起来。 　　四周不时有声音发出，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在靠近的细微脚步声，还有浅浅的呼噜声。 　　有什么东西盯住了她。 　　林絮抬起武器，并没有特别慌乱。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打开了终端里的地图。 　　这份地图并不是特别详细，只有森林的方位和大小，似乎是从上空取材的，能看到树顶，却完全看不清楚下方的地形。 　　她推测着球球可能会在哪里，他偶然提过，从前一直被待在黑暗潮湿的山洞里，有时候是屋子或是其他地方。 　　所以他很有可能缩在某个巨大的树洞或地洞里，人在想逃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缩回舒适区，哪怕那些洞里并不是球球喜欢的地方，可他曾经在这里生活最久，也最熟悉。 　　在地图上估测出几个点，这些地方的树都比较稀疏，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一点地面的情况。 　　确定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辨认完方向之后，林絮将外骨骼装置的防护提升到最高之后，深吸了口气，大跨步朝前跑去。 　　她一动，整个森林就像是被扔进一颗石子的湖面一样，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扑腾声，枝叶摇晃声虫鸣兽吼声不绝于耳。 　　“吼。”有动物追了上来。 　　林絮回头看了眼，只看到一双会发亮的眼睛，看不清楚动物的全貌。 　　那动物的速度极快，已经能听到呼噜声了。 　　脚下速度再快一些，她咬着牙朝前跑去，庆幸这身外骨骼装置，让她的速度跟动物比也不逊色。 　　一追一逃间，她很快到了第一个圈定地点，这里一片空，没有球球也没有狼的影子。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向第二个目的地跑去。 　　她画的路线几乎要绕整个森林一圈，如果没有辅助，她也不敢这么跑。 　　夜间月光不错，没了大树遮挡之后，很清晰能看到周围景象。 　　林絮边跑边回头，发现追着自己的是只体型比棕熊还大点的黑豹，它的速度又快又灵活。 　　林絮心里微惊，抬高了手里的武器。 　　没想到黑豹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没有攻击也没有太靠近。跑了一阵后，不知道是对她没兴趣了，还是超出了自己的地盘，黑豹停下脚步，几个纵跃消失了。 　　刚呼了口气，正要放松下来，林絮就身体一歪，脚下厚重的落叶下是个坑，她一脚踩进了坑里。 　　这坑的口不大，但是坑下的空间却很大，下面有股浓重的腐烂味道。脚踩的地方又凉又软，却也很平坦。 　　林絮抬起空气屏界面照向四周，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扁扁的脸，和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是一条蟒蛇，几乎有成人大腿粗细的蟒蛇，身上遍布着黑黄色的花纹。 　　再低头一看，自己脚下不是什么平底，而是这蛇的脊背。 　　蟒蛇将自己盘成一个圆形，难怪她会觉得地面很平摊。 　　林絮整个脊背都开始冒冷汗了，甚至都不敢动弹。 　　这个坑其实并不算很深，如果她再高大点，使劲跳就能跳出去。 　　可是现在哪有什么机会让她使劲跳。 　　林絮死死盯着蟒蛇，手里的武器也有点抖，她出门前带了两把武器，一把是自己买的，一把是上次捡回来的，但她没怎么训练过，准头不太行，如果一次打不中，那输家就是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蟒蛇盯着她手里的武器一会，脖子往下一扭，脑袋直接塞进了盘成一圈的身体里，装成鸵鸟不动了。 　　别说，盘的还挺圆，这模样莫名让林絮想到了球球。 　　刚刚还紧张到不行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几分，没想到这里的动物也不全都很危险。 　　她轻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说着手脚并用地开始往上爬，两侧的泥土被扒拉的一直往下掉。 　　这期间，那只蟒蛇一动不动，头都没抬一下。 　　费了好大力气，林絮终于爬了上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她继续朝下一个地点跑去。 　　但也不是总能遇到不攻击的动物，在离开第二个地点没多久，她就再次被什么动物给盯上了。 　　这只动物直接从身后撞来，林絮正在极速狂奔，冷不丁地被撞，整个人直接撞到了附近的树干上。 　　一阵巨响惊得树上的鸟飞起。 　　林絮从树上滚到地上，外骨骼装置的保护模式启动，此刻她身周出现一股透明薄膜一样的东西将她包裹住，刚刚撞到树上也没有多疼。 　　她还没起身，刚刚撞到她的动物就再次冲了过来。 　　这次林絮看清楚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了。可看清楚之后她就有点愣，已经快要扣动的武器也停了下来。 　　这竟然是只蜜獾。 　　因为达叔救过自己，所以她一直对蜜獾这个种族非常有好感，更不可能去伤害。 　　见她停着不动，蜜獾再次兴奋地扑了上来。 　　林絮只能四处躲避，可蜜獾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像是遇到好玩的玩具一样，时不时撞上来一下。 　　若不是防护罩挡着，林絮早就伤痕累累了。 　　但每被撞一次，防护罩的能量就消耗一分，她一边躲一边看向树上，希冀能看到一只蜂窝转移它的注意力。 　　逃命间就没法再看地图，林絮早就偏离了原定路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蜜獾越追越兴奋，速度也越来越快，强健有力的爪子抓在树上时，瞬间勾出一道深深地痕迹。 　　每一次爪在防护罩上时，她就能感觉到能量在快速消耗。 　　不仅是能量，哪怕有外骨骼撑着，林絮也要消耗体力，何况已经跑了这么久，她也开始累了。 　　喘了口气，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咬着牙抬起了手里的武器。 　　这只不是达叔那样的兽人，它只是只野兽而已。 　　就在此时，一道巨大的影子突兀从身后出现，猛地将蜜獾撞倒在地，那双比蜜獾要尖锐很多倍的爪子直接捶在它身上，让它完全动弹不得。 　　林絮看清楚来物后，顿时惊喜万分。 　　“球球！” 　　球球松开蜜獾，用尾巴将它抽远，随后背对着林絮，没有看她。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球球瓮声瓮气地道，像是哭太久鼻塞的感觉。 　　林絮本来想上前抱住他的，但是想起他已经不愿意让自己触碰了，只得停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道：“你走太久了，我很担心。” 　　“我没事，我很厉害的。你快回去吧，我送你出去。”说着竟有将林絮送出去，自己继续留在这的意思。 　　林絮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他是不是不让自己碰了，一个跨步上前就踩住了他尾巴。 　　球球顿时浑身一僵，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道：“絮絮！你，你你松开脚。” 　　借着终端屏幕不甚明亮的光，林絮看清楚他的眼睛有些红，显然这一下午加傍晚都哭个没停。 　　“你不走我绝对不会走，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这样逃避能解决问题么？”林絮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除了上一次气急了拿自己威胁他，她还从没有这样过。 　　现在球球不是从前安慰一阵就能恢复过来的，林絮试图以成人的方式跟他讲道理。 　　其实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要怎么安慰才行？向来不会卡壳的她突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但是孩子大了，也青春期了，总要科普一下某些教育问题。 　　林絮挪开脚正了正脸色：“球球，我知道你为什么苦恼，但这都是很正常的生理发育，每个生物都有独特的生理结构，你没必要为此苦恼。” 　　球球瞪大眼睛看她。 　　“这真的不是大问题，等你真正成年后就明白了。” 　　球球轻轻挪开尾巴看了自己一眼，看完后持续低落起来：“不正常。” 　　“正常的，你知道么，蛇，袋鼠，甚至是大白鲨都跟你一样。不信你可以用终端查一下，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有很多人还以两个为荣。” 　　球球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不了解，也没有任何兴趣，因为他一直觉得那很肮脏。 　　可最近身上一系列变化让他不得不面对。 　　让他很害怕面对林絮。 　　“我……” 　　球球努力蜷缩起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林絮深觉教育问题任重道远，她语重心长地道：“你最近是不是还出现了别的一些变化。繁殖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任何动物成年后，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这全都是正常的，实在不行，你就……”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得教育孩子这种事，林絮揉了下额头。 　　这些东西还是让他自己看好了，自己说也没办法，难道还能亲自上手给他示范？ 　　球球正等着她下一句说什么。 　　林絮转了下眼睛，伸手抱住自己，哆哆嗦嗦着道：“我们回家再说好么？这里太冷了。你不在家，我不敢睡，到现在也没吃饭，肚子也很饿。”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球球，让自己处在需要被保护的弱势位置。 　　果不其然，球球立即上前一步张开鳞片，想要像从前一样，将她抱进怀里。 　　但才刚走了两步他就又停住了脚步，半张着鳞片站在那里。 　　这一次没有换鳞，不过鳞片也跟着出现了变化，从前只是贴近肉的根部是金色，现在一半一片都变成了金色，看着通透又闪耀。 　　他后退，跳到附近树上摘下几片极大的叶子下来，接着张着叶子靠近林絮，用闷闷的声音道：“我送你回去。” 　　林絮看着那叶子又看看他，只觉得现在球球病的太重了。 　　不是身体，而是心病。 　　隔着叶子跳进他怀里，球球翻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其他鳞片在林絮身边竖起，像一道屏风一样为她挡住夜风。 　　本来说冷是骗球球的，但现在隔了层树叶趴在鳞片上，林絮竟然觉得真的很冷，像初春时的夜晚一样，寒风刺骨。 　　好在球球速度很快，两人不过片刻就回到了院子。 　　球球现在比起初见的时候已经大了太多太多，初见时原形就比林絮高一点，后来长到一米八两米，现在被拉长之后，他立起来就已经快要三米了。 　　整个屋子也就这么高，若是再长大一点，这屋里就住不下了。 　　球球将她放在门口，大高个子低着头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地看着她。 　　林絮还以为他想要问什么。 　　就听他哑着嗓子道：“你刚刚说，实在不行就怎样？” 　　林絮：“……？” 　　所以球球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第41章 　　林絮跟球球对视了足足一两分钟之久, 时间都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空气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气氛。 　　这么大一小伙子了，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毕竟也不是真的自己孩子, 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林絮使劲眨了下眼，莫名想到了给宠物绝育的事, 还好她及时打住了自己的危险念头。 　　她低头打开终端道：“你等一下，我找找有没有参考。”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片子, 应该会有的吧, 毕竟这里作风那么开放。 　　避开球球的视线, 她挪到了门后面一点仔细搜索起来，字认得不全，这种时候也没办法求助球球，只能语音搜索。 　　林絮的声音小到终端几次都没识别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给球球找这东西看。 　　努力让自己想着这是教育，是正经学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才镇定下来。 　　念叨了一会之后, 林絮又朝屋里挪了挪，一直挪到了卧室里，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开始搜索。 　　球球趴在门框上静静地看她，他耳朵很尖, 林絮念叨的再小声他都能听得见。 　　他现在不止眼睛红，脸都开始红了。 　　只是鳞片牢牢合着，一点缝隙都没露, 也没人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球球发现自己的心莫名地又跳快了几拍，就跟发病前时的感觉一样。 　　他有些害怕自己又要出现什么新的变化，赶紧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脑袋转向外面。 　　停在院子里的飞行器不见了，应该是林絮出去找他的时候开走了。 　　往日安静又明朗的夜空变得热闹起来，飞行器掠过时发出阵阵嗡鸣声，五颜六色的灯光铺开，犹如一道道流星一般。 　　球球表面上是在看别处，可实际上，耳朵一直都没有错过林絮的动静。 　　在最初说出关键词之后，就一直听见她小声惊呼，说什么辣眼睛毁三观。 　　球球不太明白那都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 　　站在门边等了许久，林絮终于从屋里走出来了。 　　她将胳膊背在身后，空气屏也没有打开，一脸镇定地道： 　　“我发给你，你看看，也参照一下。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人每只动物都会出现，大家都一样，不是什么缺陷，不丑陋也不不丢人，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球球努力将爪子伸出来想打开终端，可惜原形爪子太短，要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甩甩尾巴，他准备变成人形。 　　低头瞅瞅林絮，再瞅瞅自己，他蜷缩着尾巴将自己往屋里塞，接着拉下帘子，在屋里翻箱倒柜一会找衣服。 　　林絮等了片刻，等出来一个穿着八分裤的高大男人。 　　他一头金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眉眼俊秀，眼睛微红，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有一点肉肉的感觉，嘴唇抿起的时候，脸颊的肉跟着鼓起，让原本应该成熟的气质多了几分稚嫩气息。 　　额上的角不仅没让他变得丑陋，反而莫名多了几分忧郁气质。 　　明明是个超过一米八的大个子，却像被扔在路边的小奶狗一样，瞧着倔强又委屈，浑身都散发着需要被呵护疼爱的感觉。 　　球球又长高了，很明显的，他比之前瘦了，脖子线条很清晰地显现出来。但是看手臂肚子大腿，仍旧是肉乎乎的感觉，不过现在只能说壮，不能说胖。 　　林絮有点不敢认这是球球，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他随手拎起两个凳子走过来，看样子是打算两人坐在一起看。 　　林絮状似不经意地摸着肚子道：“你先自己看吧，我去做晚饭了，好饿。” 　　说着加快脚步进了厨房。 　　国人大多含蓄，俩人一起看她有点不太适应。 　　球球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轻轻将凳子摆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打开了她发来的视频。 　　视频有两个。 　　第一个是非常正经的人体器官和生理知识科普，也不知道林絮是怎么找到这个的，看着像是好多年前的东西。 　　球球皱着眉看完，若有所思地仰头想了一会。 　　不仅是身体出现了变化，大脑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当看到某些东西时，知识就会自动浮现。 　　仿佛是原本就在那里，只是现在才找回来一样。 　　眉头放松一些后，他接着点开了第二个。 　　第二个视频的封面竟然是一只海豚。 　　球球疑惑地地看着那只可爱的海豚好一会，确定是林絮发来的没错，这才点进去。 　　这次出现了立体投影，一片汪洋的蓝色大海中，一只海豚很正常地在嬉戏玩耍，画面持续了两分钟之后，海豚游到了一个浅滩处，翻过身躺好，身体微微弓起，弧度圆润的鳍里不知怎的多了个古怪的圆形物品，它将那东西往自己身上某处一套，接着均匀地运动起来。 　　原来这是只海豚兽人，并不是单纯的动物，只是用了原形拍摄而已。 　　球球开始还皱着眉看着，慢慢的眼睛开始瞪大，几分钟之后，他猛地关掉了终端，散在脑后的头发落到额前，挡住了他的脸。 　　他无意识地咬住头发，脸再次开始发烫。 　　怎么是这种东西，难道林絮说的解决方式就是这样？ 　　球球光想一下鳞片就要竖起来了。 　　他从小到大的观念都觉得这东西很脏，童年留下的阴影一直伴随到现在。哪怕现在理智上知道那是正常的，他也没办法接受。 　　可比起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更愿意相信林絮。 　　两种观念在脑海里冲撞拉扯。 　　球球烦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脑袋上传来阵阵疼痛让他回过神来。 　　心虚地松开头发，他关掉终端，没再继续看下去。 　　他走到厨房外，屋里温暖的灯光照在正在忙碌的人身上。 　　林絮正将切好的菜下锅，旁边炖锅里袅袅的雾气散开，一股饭香味扑面而来。 　　这样温馨又充实的场景和人，瞬间让球球纷乱的心平静了下来。 　　林絮早就告诉过他不需要在意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比现在丑陋一千倍，她也不会嫌弃自己。 　　这里是永远能依靠能让他缩起来的家。 　　林絮直到做好饭才发现球球站在门外，她诧异地问：“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球球摇头：“刚来。” 　　“快来吃饭吧。” 　　“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林絮是真的饿了，在森林跑那么久，消耗很大，她现在腿都有些酸疼。 　　比起她的好胃口，球球吃的就很少了，仍旧像先前一样，只喝了点汤，吃了两口蔬菜就放下了筷子。 　　放下筷子后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林絮吃，带着水光的黑色眼睛仿佛是看着深爱之人一样饱含深情。 　　他不说话也没有其他表情的时候，像个成熟又稳重的大人，加之他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都跟先前大不相同。 　　不知道为什么，林絮感觉面前像坐了个陌生人一样，让她有一点不太自在。 　　她忍不住放下碗，像是要确定一般地喊了一声：“球球？” 　　球球抬头，疑惑地看她：“嗯？” 　　“现在感觉好点了么？身上还疼不疼了？” 　　这次发病比从前都要严重，骨头一次次地寸寸折断，那疼痛光是想想都无法忍受。 　　林絮心疼地又给他夹了一块子菜：“再吃一点吧，你今天消耗很大。” 　　球球摇摇头：“已经饱了。” 　　他歪着头道：“我似乎，不太需要从这些食物里摄取营养。” 　　所以一直以来，他吃的都很少也不觉得饿。 　　林絮不解，但转而又想起来球球的情况，他们是这个科幻世界里最玄幻的存在，大概是像仙侠小说里的神仙一样，吸收天地灵气就够了。 　　“就当尝尝味道吧，肠胃长时间不用会萎缩的。” 　　球球嗯了一声，将她夹来的菜吃掉了。 　　林絮其实是想问，他看那些科普看的怎么样了，但她也不敢太深入地问，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现在球球又是成人模样，她总觉得讨论这个太过界，完全没法说出口。 　　“你现在还觉得困扰么？” 　　球球在她看似平静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是困扰的，可他不想让林絮再担心了。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林絮放松下来，不知道怎么嘴瓢地叮嘱了一句：“如果将来有喜欢的人，在一起时记得要做好安全措施，女生都是需要保护的，不要胡来。” 　　球球蓦地抬起头，有点惊愕又茫然地看着她。 　　“安全措施，是什么？” 　　林絮瞬间想打自己的嘴。 　　不过这个也在科普范围内，她放下碗，本着学术精神严肃认真地道：“女人比起男人受感染的风险更高，某些病毒在男人身上不显现，但是在女人身上可能就会致病，带来痛苦。所以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需要你做些措施，戴上保护套。不过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早，等你遇到喜欢的人时再来考虑这些也行。” 　　球球似乎没有在意她前面说的那一串，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林絮话音刚落，他就认真地接了一句：“我喜欢你。” 　　手一抖，林絮差点把面前的碗给打翻。 　　这时候说这种话就像告白一样，配上球球这么帅的脸，认真的表情，换个对象换个场景，说不定就能成了。 　　她心里瞬间涌起了仿佛老母亲一般的感动和欣慰。 　　不用为球球的终身大事担心了，撩妹还挺有一手的。 　　但是欣慰过去，就变成了纠结。 　　球球到现在为止，接触最多的人就只有自己，他依赖自己，也只依赖自己。 　　自己曾经跟他说过无数次的喜欢他最在意他。 　　他会不会分不清楚哪种喜欢是什么？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一句我也最喜欢你，林絮道：“球球，这和我说的是不一样的。” 　　球球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眼中瞬间泪水涌动，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忐忑委屈又难过。 　　哪怕变成熟了，爱哭也还是改不掉。 　　林絮本想仔细解释清楚，一看到他眼中含泪看着自己的样子，就立即心软了起来。 　　刚刚接受这么大的打击，自己何必再给他增加一个重击。 　　这些东西以后可以慢慢解释，没必要急在在一时。 　　叹口气，她挪到球球身边，伸手虚虚抱住了他。 　　这么大个人了，林絮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将人圈过来，只能吃力地抱住一半。 　　“我是说，我也很喜欢你。” 　　“可你刚刚说不一样。”球球哑声道，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侧，他眨眼，一滴眼泪落下来，眼泪沾在头发上，瞧着好不可怜。 　　林絮绞尽脑汁想了几秒：“我说的不一样是，球球身上所有地方我都喜欢。” 　　“我也是，是一样的。”球球反驳。 　　“好，是我错了，是一样的。别哭了，乖，你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不轻易哭的，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球球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一边哭一边哽咽地道歉：“呜呜呜，对不起，我忍不住。” 　　说完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小孩子哭的时候，就是心疼，可看着个成人哭，林絮的心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说可爱吧，勉强，说心疼吧，也不是完全心疼。 　　倒是觉得，梨花带雨的，还挺惹人怜爱，特别是当他用那种委屈又清澈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 　　她不仅想怜爱，还想笑。 　　“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在我面前，你想哭就哭。” 　　“好。” 　　球球哭着哭笑了起来，伸手将她往上一提，林絮就整个人都完全被抱进了怀里。 　　站起来身高差巨大，坐着也巨大，林絮只能趴在球球怀里，人被他完全包裹住。 　　他虽然瘦了，身上摸起来也还是肉乎乎的，不仅肉还软。 　　他抱着林絮，像从前林絮抱着他一样，简直是将她当做个大件的玩具娃娃一样，下巴搁在她头发上。 　　林絮头次跟一个成年人这么亲近，她不自在地动了下想要起来，手一按，就摸到球球身上的软肉，别说，手感还挺好，跟小时候一样。 　　她没忍住捏了下。 　　“哼。”球球没忍住发出声音，音调有点变形。 　　林絮偏头一看，发现自己捏的位置不太对，难怪摸着手感这么好。 　　她呆愣两秒，立即起身，大声道：“对不起！” 　　是她忘记避讳了，刚刚没看见也没注意。 　　球球没防备被她挣开了，有点遗憾地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道：“没关系。”停了一会后，又很小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可以随便摸。” 　　说着莫名挺了下胸膛。 　　耳尖听到这一句的林絮：“……？？？” 　　球球你干什么？你怎么回事！从哪学的这乱七八糟的，刚刚给的视频里应该没有这个吧？ 　　懵了一会后，林絮没有说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端着晚盘再一次冲回了厨房。 　　果然孩子大了，带着越来越刺激了。 　　林絮进厨房没多久，球球就跟了进来，他已经不哭了，头发被乖顺地扎在脑后，只眼睛还有点红红的。 　　“我来吧。”他站在林絮身边，接过了刷碗任务。 　　这灶台和水槽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矮了，必须弯下腰才行。 　　小很多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将他的脊背勾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来。 　　林絮伸手替他揪了下衣服：“这件衣服小太多了，别穿了，上次进城时不是买了些大号的衣服，可能是放在我的柜子里了，我待会找给你。” 　　“好。”球球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觉得有点尴尬，林絮没说话，而球球向来也不是话多的，她一安静，两人就都安静了下来。 　　厨房里只能听得见水流声，碗碟碰撞的声音，还有林絮拿着抹布在四处清理的声音。 　　球球喜欢这样一起干活的感觉，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也觉得很开心。 　　他一边想事情，手下动作越发慢了起来，那边林絮都已经擦完了所有能擦的地方。 　　“刷好了么？”她忍不住问道。 　　球球赶紧将碗从水槽里抱出来：“好了。” 　　盘子要放在下方专用的柜子里，但也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手滑，才刚抱起来，一摞盘子就冷不丁地全掉在了地上。 　　球球愣了愣，赶紧弯腰去捡：“对不起！” 　　林絮也吓了一跳：“小心手。” 　　家里用的都是瓷碗磁盘。这里也有瓷器，价格比木和塑料要贵一点，又不耐放，其实用的人不多。但林絮用惯了瓷碗，买回来的也都是这种。 　　摔碎的盘子边缘相当锋利，球球徒手捏都没什么事，反倒是林絮刚说完小心手，自己的手就被割了一道。 　　血飞速涌出，球球见状，立即扔掉手里的盘子，条件反射地拉住她的手指噙在了嘴里。 　　林絮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桥段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里的标准动作？ 　　球球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球球没有像她一样想那么多，就是下意识的动作。毕竟口水比眼泪更有效。 　　裹住伤口一会，他这才松开了嘴，低着头再次跟她道歉。 　　“对不起。” 　　今天他已经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了。 　　林絮回过神来，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也不疼了，她不自在地冲掉手上的口水，摇摇头：“没事，这不是已经好了，先收拾吧。小心点。” 　　她还打算再次去捡，腰还没弯下去，球球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来。” 　　林絮以为就是普通的阻止自己而已，没想到他一把抱住她的胳肢窝，提小孩一样，轻松地将她抱到了门口放好，非常有男友力地道。 　　“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也没看她的反应，就弯腰继续捡盘子。 　　碎片扔进垃圾桶，剩下的放在水槽里重新洗过，又利落地将地上的碎渣打扫了一遍。 　　林絮站在门前愣愣地看着，一直以来都是她忙忙碌碌地忙活，照顾比人，体贴别人。突然被人照顾了，她还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但林絮没发现，她脸上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容。 　　球球很快收拾完毕，关上灯，拉起她的手指看了看，发现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在。 　　为了能快点好起来，他低头又噙了一会，舌尖抵在伤口上，不疼，痒痒的。 　　上一次林絮忘记阻止他，可这次她仍旧忘记了。 　　“不疼了，明天就好了。”球球安慰道，话跟从前林絮安慰他时一模一样，现学现用。 　　林絮缩回手指，揣进衣服里道：“嗯，快点洗漱睡觉了，已经很晚了。” 　　走到洗漱间，球球又先一步进去，为她将水放好，洗漱用的东西先准备好。 　　刚刚在厨房还能让他抢先帮忙，现在就有点过了。 　　林絮赶紧抬手：“别，不用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的手还在受伤。”球球义正辞严地道。 　　“这就是个小伤口，已经不疼也不流血了。你忘记今天受伤更严重的是谁了么？你才是伤者，乖乖站在那里等着。”林絮将他推到一边，帮他弄好了洗漱物品。 　　接着两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牙洗脸。 　　两人不仅用的杯子和毛巾都是同款，连刷牙和洗漱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球球透过侧边的镜子看到这一幕，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见他一边刷牙一边傻笑，林絮问道：“怎么了？” 　　球球摇头：“我好了。” 　　“嘴上还有泡沫，再洗洗。”林絮抬手擦了下他的嘴角。 　　球球低头洗脸，脸上刚冒起的热气很快压了下去，只是嘴角的笑一直没消失。 　　他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很奇怪，只要看到林絮就会觉得很开心，被她碰一下心就跳的很快，脸上不自觉冒热气，还浑身难受。 　　这不就是发病前的征兆。 　　难道他是病的更严重了？！ 第42章 　　距离林絮睡着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十八分三十五秒, 她打了六十三个很轻微的呼噜，磨牙五次，翻身三次, 扯被子一次。 　　球球睁着眼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听着林絮睡着后的动静。 　　睡不着, 脑海里无数信息在来回翻涌拉扯。 　　他觉得有点热，白天林絮说过的话, 看过的视频也悄悄冒出头来。 　　卧室调的温度并不高, 恒温系统每个屋子都能单独调节, 球球悄悄起身，将自己屋子的温度调到了零度。 　　寒风呼呼。 　　可躺了一会，他却仍旧觉得热。 　　不仅仅热，还有点胀疼，疼得他难受。 　　球球猛地坐起身，低头瞪着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不需要的两块肉。 　　他看了一会后，眼中金芒闪动，人手慢慢变成锋利的爪子, 爪子一点点朝某处靠近。 　　尖锐的疼痛比别处更甚百倍千倍，先前难受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球球清醒了一些，眼中金芒褪去，看着身上沾着的血, 他皱皱眉，立即起身处理。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动作放的很轻, 一直侧耳听着林絮的声音，确定她没有醒过来。 　　用眼泪当药随便抹了抹，粗粗包扎了一下，球球看着沾到血的衣服，发现现在洗不现实，明早洗也会被林絮发现，最后干脆带着衣服跳出窗外，扔到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这才悄悄回了屋子。 　　本来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加上折腾了这么久，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了。 　　球球还是没有任何睡意，他琢磨着林絮说的喜欢。 　　林絮以为他分不清楚亲人的喜欢和爱人的喜欢有什么区别，可是他分得清，还分得很清楚。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脑子也非常清醒。 　　在长大的那一刻，看到林絮时，他的脑海中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喜欢她，想保护她，想娶她，想永远都不要分开。 　　可自己在她眼中还只是个孩子，甚至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连眼泪也控制不住。 　　球球瞪着眼睛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昨天睡得很晚，早上林絮起来的也比平日要晚很多，太阳已经照到了屋顶。 　　她起来后才发现，球球也还没有醒。 　　悄悄掀开隔壁的帘子想要看看他睡得怎么样，帘子才刚掀起一个角，她就被刺骨的冷风激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屋里像冰窟一样冷。 　　而球球此时正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人看着很不安，嘴里低声嘟嘟囔囔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林絮回屋披了件衣服，折返回来，进屋将温度调到正常状态，又给球球拉了拉被子。 　　被子盖到身上的响动似乎惊到了人，他没有醒，只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猛地拽住林絮的胳膊，将她往床上一按压住，手臂卡住她的脖子上。 　　林絮愣是没反应过来，背磕在床上才感觉到疼。 　　球球对她还从没有这么警惕的时候。 　　身上的球球还是闭着眼睛的状态，他脸色有些狰狞，两条眉毛竖起，牙齿龇开，额头上的黑色角让他看着像恶魔一样可怕。 　　此时此刻，球球完全褪去了平日的胆小羞怯模样。 　　林絮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球球！”她大喊了一声。 　　球球蓦地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璀璨的金色，漂亮，却冰冷的毫无感情。 　　林絮看到他眼中出现金芒已经很多次了，这还是头一次全部变成金色。 　　想到他鳞片的颜色，她明白大约跟鳞片变色有关，可是金色眼睛的球球跟平日判若两人，她不知道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球球你醒醒！” 　　林絮又喊了一声，身上的球球仍旧不为所动，卡在她脖子上的手倒是慢慢松开。 　　本来以为他的手松开后会拿走，没想到那手竟然顺着脖子开始往下移动。 　　林絮感觉到了某些地方不对，心中大惊，瞬间启动外骨骼伸手猛地一推，硬是将比山还重的球球给生生推开了。 　　球球的脑袋砰地磕在墙上，发出重重一声响，整个墙壁都晃动了一下。 　　林絮又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这么响，可别给磕傻了。 　　犹豫着凑过去扶，发现球球的眼睛重新恢复成了黑色，他正茫然地揉着额头。 　　“絮絮？我，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似乎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又试探地问道。 　　球球摇头：“我做了什么？我不是在睡觉么？” 　　林絮呼了口气的同时，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为什么眼睛成金色后他的行为会这么古怪？ 　　难道进化还有后遗症不成？ 　　她解释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启动了外骨骼，又推了你一下，结果你就撞到了墙上。疼不疼？我看看。” 　　说着板过他的脑袋看了看，后脑勺直接鼓起了一个包。 　　“这么大一个包，我给你揉揉。”林絮伸手给他揉了一下。 　　手下背对着她的，原本应该茫然的球球，此时低下头有些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刚刚，竟然对林絮做出那种事。为什么，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行为？ 　　不仅是手，视线往下瞥，昨晚上衣服扔出去之后，他就草草给自己包扎了一下，直接睡着了，现在身上没什么衣服，只有个被子盖住了一半。 　　林絮还没注意到这些，球球赶紧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已经不疼了。”他压住林絮的手，“我想起床，能帮我拿一下衣服么？” 　　林絮不疑有他地下床给他翻出两件衣服。 　　球球捏着衣服没有立即穿上，而是眨着眼看她不动了，林絮愣了下，明白过来这是不好意思了，让自己出去呢。 　　她忍着笑走了出去，很不错，都知道避嫌了，那自己以后也要多。注意着点。 　　待人出去后，球球低头看了下伤口，基本已经好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有些遗憾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林絮没有进厨房，而是站在门口等他，他出来后，林絮就拉着他坐在了屋檐下，一副闲话家常的架势。 　　“昨天温度怎么开这么低？会感冒的，现在头晕不晕？” 　　手在他额头试了试，因为鳞片常年温度低，变成人后，他的皮肤温度也很低。 　　说来也是奇怪，鳞片的表现应该是头发，但是变人后，皮肤也会出现一些相同的特征。 　　“不晕，昨天没注意，睡前觉得热就调了下，没注意睡着了，下次不会了。”球球手放在腿上，乖巧地说道。 　　“昨晚做噩梦了么？” 　　早上看他蜷缩起来睡觉，又对靠近他的人那么警惕的样子，很明显睡眠很不好。 　　球球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噩梦，但看着林絮关切的眼神，他还是点了头。 　　“梦到了以前，我住的山洞深处有一只很凶的动物，它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偷袭我。” 　　林絮恍然，难怪自己靠近时他会突然出手。 　　“我刚刚，是不是伤到你了？对不起。”球球犹豫地问道，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林絮瞅着他的眼睛，确定只要自己说一个是，他的眼泪立即就能变魔术一样涌出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你突然起来了，我吓了一跳推了你一下，让你磕到了墙上。是我该说对不起。” 　　事情大致算是说开了，可两人心底都多了些隐忧。 　　除去早上这个意外，之后一整天都风平浪静。 　　两人将飞行器开了回来，又找到了钻进森林的大灰和小二。 　　球球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她做什么就跟着一起做，一点意见都没有，人看着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发呆的时间变长了，是随时随地都会进入发呆状态。 　　林絮不经意转头看他的时候，总看到他眼神漂浮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跟自己对上的时候，他会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肉肉的脸颊鼓起，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也偶尔能看到他打开终端，紧紧皱着眉头在看什么东西，很苦恼的样子，但林絮过去问的时候，他就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 　　既然他不想说，林絮也没有追问，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如果她能看到，就会发现球球面前竖起的屏幕上一连串的搜索记录。 　　“突然心跳过速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看到一个人就想触碰？” 　　“每天x起应该怎么办？” 　　“喜欢是什么感觉？有什么表现？” 　　可惜林絮没有看到球球都在想些什么，哪怕看到了，也没法第一眼看个清楚明白。 　　好在经过不懈努力，她最近终于能磕磕绊绊地阅读简单的文字了，意思大差不差地能猜出来七八成。 　　于是最近林絮非常热衷干一件事，就是打开终端阅读新闻，盲猜一波意思。 　　这件事是跟球球一起完成的，她猜一句，球球摇头或点头，如果意思差太多就摇头。 　　猜完后，球球会看着新闻再念一遍给她听，林絮对照着看自己不认识的那些字。 　　这个小游戏两人每天都要玩好几次，如果能认得大差不差，林絮就能开心一整天。 　　她开心，球球也跟着开心，一直忧郁的眉眼完全舒展开，像个英俊的王子。 　　林絮觉得他有很重的心事，这个感觉越来越明显，但球球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告诉她，她也只能想尽办法逗他开心，让他忘掉烦恼。 　　时间继续往前推，很快就到了比赛要开始的时候了。 　　香娜提前两天就发来了信息，邀请他们去参加开幕式。 　　是选美比赛的开幕式，开幕式就像前世的联欢晚会一样，会有很多表演，非常热闹，错过会很可惜。 　　林絮担忧会再碰到佩奥那样的人，对进城这件事有些犹豫。 　　香娜从柏定那里知道了有人想要追林絮，这次好好八卦了一下：“原来他还做过这种事，那你讨厌也很正常。不过你放心吧，开幕式人很多，他也不可能注意到你的，何况这是选美比赛的开幕，又不是挑战赛，没事的。错过就要再等十年了，真的很可惜，你确定不来么？” 　　林絮侧头看了眼球球，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身边，视线明明是看着她的，可人却再一次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就当让球球散散心也好的，林絮答应了下来：“那好吧，那我们明天去。” 　　“太好了，到了跟我说，我在城门口等你们。” 　　等到香娜挂断通讯，球球才终于回过神来。 　　林絮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们明天去卡兹城，选美比赛开幕式要开始了，我们去凑个热闹。” 　　“那个人……”球球下意识道。 　　“人那么多，不会碰到的，放心吧。” 　　球球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跟着她进屋开始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 　　然而当天晚上林絮睡着之后，球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静静地数着她的呼吸，而是偷偷爬了起来，接着速度如闪电般朝着城里掠去。 　　因为比赛，城里夜间也会一直开放，商店不关门，人流入织。 　　球球进城后就直奔某个方向，没有丝毫犹豫。 　　这是卡兹城最热闹也最受欢迎的酒吧，里面挤满了本地和外地来的兽人，到处都是醉醺醺的人和扭动的身体。 　　沙发上地板上墙角，随时都能看到贴在一起不和谐的人。 　　球球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震惊地看着这些肮脏的人们，昨夜的饭几欲从胃里涌出来，眼中金芒闪动，杀意涌上心头，却又被他生生扼制住了。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特地做过伪装，连身上的气息都变了，脸上带着面具，额头的角变成了山羊角。 　　他走进去的时候，立即就有不少人贴了上来，手放在他肩膀上绕着他打转。 　　球球碰都不想碰这些人，脚步极快地闪过走快，很快消失在大厅中。 　　酒吧里有很多包厢，球球一边漫步一边轻轻翕动鼻子。 　　酒香更浓，闻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走到某个包间时，透过绚丽的玻璃门缝，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群人，被围在中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矿男人，他衣衫凌乱，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在身边人身上揉来揉去。 　　球球眯了眯眼，继续朝前走去。 　　他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见那个一脸胡子的男人端杯酒走了出来，他似乎有些喝醉了，脚步踉跄了两下。 　　身后是个一脸讨好的男人一边引路一边低声道：“真的是个完全觉醒的女人，长得漂亮又懂情趣，您就放心吧，我们挑了很久的，绝对包您满意。” 　　络腮胡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只要我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谢谢您。” 　　两人上了三楼，楼上明显清净了许多，这里就像宾馆一样，一间间的房间，非常隔音，保密效果也很好。 　　球球不远不近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到三楼的时候，入口处有人拦住了他。 　　他没有继续跟着，而是转头站在了拐角处，一直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和推门的嘎吱声。 　　确定位置后，他原地跳了一会，接着速度提到极限，眨眼间从入口穿了进去。 　　保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 　　送络腮胡男人进去的人已经恭敬地退了出来，见保安东张西望的样子，腰板也挺直了，一脸威严地教训：“看什么呢看？” 　　“是。”保安立即低头站好。 　　球球进入楼层后顺利找到两人进去的房间，门锁上了，他手上用了点力气，门把瞬间变形。 　　这里也是智能门锁，但还好破坏门并不会报警。 　　屋子很大，进去就是客厅，里面才是卧室，只短短一会功夫，里面就已经传来了异动。 　　球球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只见卧室墙壁上倒映出一个巨大的动物身影，身影正做着原始而又机械的动作，还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兴奋吼叫。 　　在他身下，是一个无力反抗奄奄一息的少女。 　　球球刚进去就直面冲击。 　　少女一直在挣扎着，可压着她的巨大动物死死按着她的手臂四肢。 　　那动物披着一身灰褐色短毛，身形庞大，像犀牛，额头的角却不在中间，似乎是两种动物的杂交。 　　要知道这几乎是非常罕见的事，虽然变成人后已经不局限种族就能在一起，可因为生殖隔离，不同种族间很难生出杂交品种。 　　察觉有人进来，动物的动作停了一下，带着少女一起转身看过来。 　　“谁？滚出去。” 　　这样面对面清楚看着，球球更觉恶心，他狠狠皱起眉，没有说一句话，飞扑上去朝着对方面门就是一拳。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动物，也就是凯佩尔，猛地丢开怀里的人闪身避开。 　　毕竟连续当了两届冠军，他的实力不是虚的。 　　可球球下手狠辣又饱含怒意，速度极快，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卧室不算太大，动物身体没那么轻易舒展开，凯佩尔的动作受到压制，只能躲避，就连变成人的机会都没有。 　　球球一拳拳朝着他脸打，打得他鼻青脸肿，额头角断裂。 　　凯佩尔惊怒之下，顶着剧痛变成人形，扑上前反击。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球球却早已经退开飞到上空，逗鸟一样避开偷袭再避开。 　　不过片刻凯佩尔的脸就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如果去掉胡子隐藏掉角，再换个瞳色发色，他正是林絮在飞行器店内偶遇，又隐晦追求过她的人，佩奥。 　　林絮的直觉并没有错，这就是一个人。 　　凯佩尔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耻辱，气到几乎发疯。 　　“啊，我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捣成肉泥洒在街边喂虫子！” 　　球球看着他丑陋至极的脸，又看看时间，已经出来够久了，如果林絮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那他的行为给就要暴露了。 　　一脚将人踹翻在地，球球一爪子锤在他后颈上。 　　凯佩尔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直接昏了过去。 　　球球并没有下死手直接将人杀了，因为林絮说过，杀人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他看着地上光溜溜的人，目露厌恶地看了一会。 　　最后一伸爪，直接割掉了问题源头并丢进了卫生间冲了下去。 　　球球想到在飞行器厅时听到的对话，转回身又踹断凯佩尔两条腿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他离开时，床上一直昏迷的少女醒了过来，声音很轻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此时距离球球离开到回到家，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 　　林絮仍旧睡得香甜。 　　球球特地在水边洗干净了身上的味道，这才回到她卧室门前看了好一会。 　　屋里温度开的不低，可能有点热了，她踹掉了身上的被子。 　　球球悄悄走进去将温度调低了一些，为她拉上被子。 　　可能是熟悉了他的气息，林絮一直没醒。 　　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球球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快要接近天亮时才起身离开。 　　这天球球又起的比林絮晚了些。 　　林絮觉得睡懒觉是件好事，扒在门边看了会，发现屋内温度正常，球球睡得也很熟，没有进去，转头离开了房间。 　　她刚一离开，球球就爬了起来。 　　今天要进城，吃完早饭后两人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现在有了飞行器，出门也不需要着急。 　　前几次进城给林絮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整理好身上的外骨骼装备，又将家里的三把武器全都带上，给球球也塞了一把。 　　她叮嘱道：“以防万一，现在城里人太多，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变态，如果真出了事，就先打了再说。” 　　球球眨着眼，乖巧地将武器塞进了口袋里。 　　“你的水壶和毛巾都带上，购物箱，给香娜和白欣带的礼物。今天中午应该回不来，带上水喝吃的还有零食。” 　　林絮忙忙碌碌地收运东西上飞行器，球球看了一会，进屋拿了条结实的绳子出来。 　　等到两人都坐上飞行器后，他默默地掏出绳子，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递给了林絮。 　　林絮才刚启动飞行器，看到他这举动愣了好一会。 　　“这是做什么？” 　　她还以为是牵宠物呢。 　　“不会走丢。”球球道。 　　林絮忍不住笑了，接过绳子另一端，也系在了自己手腕上。“确实不会丢了。” 　　绳子并不长，各自打完结之后就只留了一米长，两人走到哪都必须要黏在一起。 　　飞行器很快到了城里。 　　比起上一次，此时城外停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行器，绵延城门近百公里。 　　因为四面八方来的人太多，停飞行器也需要排队了。两人等待的时间都比路上飞行的时间要久。 　　好容易拎着东西进了城，远远地能看到城市中央高耸入云的高墙。到处都是口音怪异奇装异服的兽人，两人被挤的只能被迫挨在一起走。 　　香娜老早就在路边等着了，她今天穿着华丽夸张的裙子，脑袋上还顶着个会唱歌转圈的鸟儿立体投影，她一兴奋，那只鸟就开始扑扇翅膀唱歌。 　　林絮囧了一会，手里被香娜塞进来了一个大盒子。 　　她欢快地道：“送给你的，我记得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你生日了，除了今天我之后应该都没时间出来，提前祝福你。” 　　林絮都差点要忘记自己快过生日了，有些诧异又惊喜地道了谢。 　　而一旁的球球则呆住了。 　　林絮的生日？他完全不知道，也什么准备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呜 第43章 　　林絮没注意球球的表情有异, 收下礼物后，就放进了箱子里。 　　三个人开始朝开幕式会场走去。 　　林絮下意识牵起了球球的手，球球低头看了眼拴在两人手上的绳子, 默默握紧了她的手。 　　香娜这时候才注意到林絮身边的球球，上一次见面时, 球球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他长得速度实在太快, 中间来城里时也没有见到香娜, 所以她至今没看到过长大后的球球。 　　见两人这么自然地牵手, 香娜捂着嘴低叫了一声。 　　“林絮，你，你什么时候有配偶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谁？不介绍一下？长得还挺帅，是什么种族，他的角好粗好帅好男人！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球球呢，这次怎么没带球球过来, 你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家？他不是挺黏着你的么，竟然没有闹？” 　　她一连串说了很多话，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个个不停，林絮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才好。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不自觉又交握在一起的手, 本来想松开，但球球握的太紧，一时半会没挣脱掉, 于是她也懒得再挣，干脆就这么握着了。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配偶，他叫乔修，是，是球球的哥哥，没怎么来过城里。现在人太多，我害怕会走散，你看，我们还栓了绳子。球球最近回家去了，不在家，就没有一起过来。” 　　说完后林絮看了球球一眼，但球球并没看她，似乎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低着头，只能看到落在脸侧的黑金色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球球只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皱成一团的脸。 　　林絮说过不能随意在人前哭。 　　听到香娜问他们是不是配偶时，他的心突然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开心期待又惶恐，不知道林絮会怎么回答。 　　可林絮很迅速就否定了，也许在她心中，自己永远都是从前那个小孩子。 　　身体成熟之后，心智也慢慢跟上，球球现在明白什么叫喜欢，也分得清楚两种喜欢有什么区别。 　　林絮以为他不明白，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弄混也不可能弄混。 　　香娜听完解释，恍然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犯花痴地盯着球球左右看了看：“原来犰狳兽人长这么帅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呢。眉眼倒是跟球球有点像，这么说球球以后也是个小帅哥了。乔修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香娜。” 　　她主动跟球球打了声招呼。 　　球球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也配合着林絮的说法，像头一次见面一样，甚至还主动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 　　“你好，我是乔修。”他有些别扭地说出自己的本名。 　　香娜一脸惊喜地拉住他的手好一会没撒开：“近看真是更帅了，你还有其他兄弟么，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说着还朝他wink了一下。 　　球球抽回手，偷偷在身上擦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道：“没了。” 　　香娜有些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是等球球长大吧，虽然他脾气是坏了点。” 　　林絮忍笑，生怕球球忍不住炸毛，赶紧拉着人朝开幕式走。 　　“别站在这了，开幕式是不是要开始了，我们快点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香娜回过神：“对对对，快走，我老早就预留好了位置，前排呢。” 　　三个人跟着人流一路艰难地朝前走，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地方。 　　这一路林絮和球球握在一起的手都没有分开过，天很热加上人流这么秘籍，林絮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但是球球的手很冰凉，像握着一块冰一样，将她满身燥热都驱散了。甚至不自觉地朝他身边靠近，最后两人几乎是胳膊挨着胳膊的亲密姿势。 　　香娜在后面啧啧出声，塞了一肚子狗粮。 　　开幕式在整个卡兹城的正中央，这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平日如果有什么斗殴，都会被拉到这里来打，路人也能随意围观。 　　此时广场四周都被高高的墙围了起来，里面变成了半封闭式的场地。外围八条路全都挤满了等待进入的人。 　　这是整颗星球的重大赛事，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会场，为了避免城内人流过密出现什么问题，另外两个会场安排在了城外，场地更宽阔。 　　若是所有场地都不想进又想看比赛，城内不少店内都购买了转载权，可以付费观看。 　　三人挑了最近的入口，排队等待进入。 　　到处都是嘈杂的音乐声说话声，就算凑很近用大嗓门吼，也听不太清楚同伴的声音，简直像演唱会现场一样。 　　此时排在他们后面的是只大象兽人，前面又是只长颈鹿兽人，吨位都很大。他们挤在中间，快要被挤成了肉干。 　　球球个子高，早就从牵改成了半搂，将林絮完全圈在自己怀里。 　　他很讨厌这么嘈杂的地方，四面八方的巨响声吵得他大脑嗡嗡嗡的疼。可他又有点喜欢上这样的地方了，因为林絮现在伸出手环抱着他，这样亲密的时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倒是可怜了一旁的香娜，她委委屈屈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用一边翅膀挡住身体，实在挤得不行了，使劲戳了前面人两下。 　　“别挤了！”她吼道。 　　前方长颈鹿兽人的脖子也特别长，他个子比球球都要高一个头，低着头，瞅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香娜，同样大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别挤了！” 　　“我听不清楚，大声点。” 　　“别挤了！” 　　两人对着吼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后香娜终于放弃了，眼巴巴地瞅着旁边两人，也想凑过去挤一挤。 　　没想到还没碰到林絮的胳膊，球球就一个眼神飘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占有欲，完全不似在面对林絮时的温和羞怯。 　　香娜只觉得后背一凉，浑身毛都要炸开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往后退了点，过了会又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没再往两人身边凑，只是那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两人身上，里面充满了八卦欲望。 　　三人辛辛苦苦排了一个多小时队，终于进入了会场中。 　　为了能容纳足够的人，座位架高到了二十几层高，几乎耸到了天上去了。内里座位一层层叠高，最高位置几乎看不到场地。 　　还好他们的位置不错，在七排内，正对着主台子。 　　林絮知道这个位置价格绝对不会便宜，给香娜转了不少钱过去。 　　香娜朝她翻了个白眼：“干嘛给我钱，这个是我用老板的渠道买的，内部价，便宜很多呢，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缺钱。”林絮拉了次仇恨。 　　香娜知道她卖菜谱卖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具体数目，只知道每隔一天柏定都会念叨亏了，林絮是个奸商。能让他这么惦记，那肯定有很多。因此她也没再推辞。 　　三个人位置并排，林絮坐中间，球球右边。 　　从坐下后香娜和林絮就一直歪着脑袋聊个没停，平日见面说不到两句就要分开，这还是头一次能好好坐下聊聊，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聊得开心，林絮就有点忽略了身边的球球。 　　坐下后两人握着的手就松开了，球球看着还拴在两人手上的绳子，轻轻拉了拉，将手放在林絮身边，想碰一下她的手，但是又怕林絮察觉，在将将要碰到的时候赶紧缩回来。 　　仿佛是玩什么游戏一样，他专注地伸手缩手，竟然也玩的不亦乐乎。 　　林絮没注意到这个，倒是香娜眼尖地看见了。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轻轻戳了下林絮的胳膊，特别八卦地小声问道。 　　“你跟这个乔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亲密？又手牵手又拥抱的，真不是配偶？人家配偶可能都没你们这么亲密呢。我跟你认识那么久，怎么从前都没见过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熟悉的？” 　　林絮被问的不自在了一瞬，她知道这是球球而不是什么球球的哥哥乔修，她还有些不适应旁人将她和球球当成配偶的感觉。 　　不过她没有跟香娜做具体解释，毕竟球球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是今年刚认识的，他其实还没有完全成年，性格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就是让我帮忙照顾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香娜拖长了音哦了一声，也不知道相没相信。 　　“所以你不喜欢他？”她又问。 　　这次一直在玩林絮手的球球动作顿住了。 　　林絮忍不住戳了香娜一下：“都说了，不是你说的那种喜欢。” 　　香娜不依不饶地坏笑：“那就还是喜欢咯，不管哪种喜欢，那都是喜欢啊。啧啧啧，真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一个人呢。” 　　林絮看她的样子是不管自己解释什么都没用，干脆也不理她了，只使劲戳了下她的额头。 　　“就会胡言乱语。” 　　一旁的球球顿了一会，抿着唇继续开始刚刚的小游戏。 　　香娜躲开林絮，弯着腰侧头去看球球，眼神里充满了兴味。 　　她越过林絮朝球球伸出手。 　　“嗨，乔修，加个好友呗。” 　　球球瞅着她的笑脸，想起刚刚她说的话，觉得她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伸手跟她碰了下。 　　香娜立即噼里啪啦地开始给他发信息。 　　球球本来没打算看消息的，但是香娜一直疯狂朝他眨眼，暗示他看消息，他停顿了好一会才打开终端。 　　只看了一眼，他就立即关掉了光屏，视线看向林絮。 　　香娜发的是：“你喜欢林絮。”大写的肯定句。 　　他缩了下手指，这种感觉，自己知道和被别人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你还没有追到人吧，要不要我帮忙？” 　　球球皱了皱眉，想回一句不用，但是他最近也一直在苦恼，不停地在网上搜索，可网上经验不靠谱的特别多。 　　都是什么只要压倒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实在不行就多来两次。 　　可球球很讨厌这种解决办法，也不愿意用那种肮脏的事情来污染林絮。 　　“怎么追？”他问。 　　看到这个回答，香娜顿时笑出了声，别看这人挺凶，其实还挺单纯的嘛。 　　见两人明显是在通过终端聊天，林絮左右看看，忍不住道：“要不我换个位置你们俩聊吧。” 　　球球一秒抬头：“不要。” 　　没想到香娜的话音也在同时响起：“不要。” 　　声音交叠在一起，竟然非常有默契。 　　两人隔着林絮对视了一眼。 　　香娜挑了下眉毛，球球面无表情。 　　从最初见面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和平共处过，没想到球球长大了，关系倒好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们这不自觉默契的样子，林絮有了些失落的感觉。 　　她伸手碰了一下球球的手。 　　如果球球和香娜在一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吧？香娜不仅活泼，其实也很细心体贴，肯定能包容球球的情绪。 　　就是响蜜鴷一族的寿命没那么长，加上香娜没有完全化形，会更短一点，球球将来可能会伤心。 　　他伤心的时候就会自残还会哭很久，没人安慰的话，眼泪估计要流成海了。 　　看来不太行。 　　脑海里纷乱地想着不着调的东西，林絮看这前方，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散干净。 　　她觉得自己就是老母亲心态，自家孩子大了要找女朋友了，她有点不太舍得又很担心。 　　其实也是很正常的情绪。 　　见她一直没说话，球球没理香娜，握住了她的手晃了晃：“絮絮？” 　　“嗯？” 　　“你怎么了？” 　　“没，我在看什么时候开始。” 　　香娜道：“就快了，再等十来分钟。” 　　说完她的视线又固定在了终端上，继续给球球发信息。 　　“你们还没在一起吧，我看林絮对你还挺亲近的样子，一点都不排斥你靠近，这说明她内心里是接受你的，要知道除了你之外，她可从没有对任何人这么亲密过。”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过去可从没有听说过这附近有犰狳兽人，但你可别想欺骗她，不然我会拉上所有族人报复回去，让你没有立足之地。” 　　终端一直发出提示，球球低下头看到了香娜发来的信息，给她回了俩字。 　　“不会。” 　　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会伤害林絮，只有他绝对不可能。 　　“最好说话算话，我这双眼睛可在盯着你呢。如果你告诉我你跟林絮相处的经过和细节，我可以帮你追她，怎么样？我们认识很早，我这里还有很多她从前的视频哦。” 　　球球忍不住瞪大眼睛，视线朝那边瞅了眼。 　　香娜正得意地朝他挑眉，晃了晃手腕上的终端。 　　球球低头：“给我。” 　　“先给你一个看看。告诉我细节，我就把剩下的发给你。”香娜发来了一个几分钟的小视频。 　　球球立即点开看了看。 　　那大约是许久以前，屋前的院子里一片泥泞，没有铺石板路也没有开过菜园，更没有围篱笆墙。 　　一个看着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在院子里切肉。他有些苍老了，脸上都是皱纹，干一会活就停下来休息片刻。 　　林絮穿着一身格子长裙，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看他干活。她跟现在的活力健康判若两人，瘦瘦弱弱的，胳膊细的一碰就会断。脸色也有些苍白，像久病初愈的样子。 　　默默看了一会，她起身想要帮忙。她走的很慢，也不太稳，跟刚学步一样，还有点歪歪扭扭的样子，嘴里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 　　达叔赶紧摆摆手让她坐回去：“你还没好呢，别起来了，快坐回去。” 　　说着又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林絮坳不过他的力气，只好无奈地又坐了回去。 　　看了一会，有人喊了她一句，林絮的视线朝镜头这边看过来，朝拍她的人笑了下。 　　那个笑容让球球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个词：“春暖花开。” 　　可惜视频很快就结束了。 　　球球将这一段来来回回又看了一遍，看看里面的林絮，又看看坐在身侧的林絮。 　　原来以前的她跟现在差别这么大。 　　他想知道林絮过去发生过什么，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想知道更多。 　　于是他给香娜发了个好字过去。 　　只是这种事情很明显不可能现在说，因为开幕式已经要开始了。 　　这么大的场地，林絮本来还在担忧，舞台不够大无法看清楚全貌该怎么办。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么多余。 　　伴随着四角巨大的礼花燃起，整个舞台上空都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立体投影，就算坐到天上去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礼花燃放后，是十只长尾绶带鸟一同翩跹起舞的画面。随着他们起舞，空中自动变换背景，时而出现彩虹时而出现一片云朵。 　　场景从舞台开始慢慢扩大，很快将所有观众席笼罩，十只鸟也变成了上百只，似乎伸手就能碰到一般。 　　这宛如仙境一般的场景过去，又换了一批鸟，接着是歌舞表演，几乎大部分兽人全都是真身上阵，那舞姿配上背景美轮美奂令人目眩神迷。 　　到处都是尖叫声，声音能刺破人耳。 　　林絮还是头一次见识到高科技世界的拟真技术运用，看到激动处，忍不住抓紧了球球的手，还在上面掐了两把。 　　“好厉害，哇哦，这个声音真是绝了。”她跟着其他人一起狂吼道。 　　球球对这些疯狂往外散发荷尔蒙的雄性动物没有任何想法，目光只专注地盯着林絮，看她兴奋到极限时，一张脸都变得红扑扑，头发丝贴在额上，被她胡乱蹭开。 　　球球从口袋中摸出叠好的小毛巾，单手过去给她擦了擦。 　　林絮察觉后侧头看过来，趴在他耳边问：“你说什么？” 　　球球什么都没说，不过他也凑过去，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热不热？” 　　林絮耳朵有点发红，她不自在地在上面蹭了一下摇摇头：“不热。” 　　球球又贴心地将水杯摸了出来，倒好水递到她嘴边。 　　林絮喊了半天，嗓子正好有点哑，伸手要接过杯子：“我自己来好了。” 　　“我拿着方便。”球球大声道。 　　她只好接受投喂。 　　来之前两人考虑到今天的情况，着实带了不少东西，不仅有水还有午饭，零食。 　　家里其实没什么零食，球球本来吃的就少，林絮吃完主食就不再碰任何东西了，硬要说是零食的就是水果了。 　　现在正是剩下时节，森林里有橘子树也有苹果树，院子外偶尔会多出来不少水果堆在那里。 　　林絮从前不明白，后来才知道都是森林里的动物送来的。球球是真的收了不少小弟。 　　球球低着头，贴心地将水果切成块，摆好，然后递到她嘴边。 　　林絮愣了下，张嘴吃掉，一边吃还一边激动地嘶吼。 　　旁边的香娜本来也很投入，但看林絮一会喝水一会吃水果的，她的眼睛慢慢就热了起来。 　　这个乔修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会啊，这俩人，一个说不是配偶一个说没追到手，看这自然又亲昵的相处模式，分明就是甜蜜小情侣了。 　　林絮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乔修也是不好意思拒绝她。 　　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个超大电灯泡的香娜想流泪了。 　　她也想喝水吃水果有人投喂。 　　动物原形表演结束之后，就开始人形上阵了，各种风格各异的帅哥美女上台，其实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来说，并不全是长得好看的，但出场的几乎都是流放星的明星，粉丝众多，现场欢呼声不断。 　　到中后段时，挑战赛的参赛者们也要上场做斗兽表演，用的动物都是真的猛兽，场面非常不唯美。 　　林絮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侧头去看球球，他也正在看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里一紧，感觉有什么念头出现，又在被捕捉到前消失了。 　　“你不喜欢看这个？”林絮问。 　　这会欢呼声没那么响了，两人说话也不需要凑很近。 　　球球摇头：“没，挺有意思的。” 　　斗兽表演结束的很快，之后就是别的参赛者出现展示肌肉，展示格斗技巧。 　　林絮走神间，听到后排两个人在聊天。 　　“不是说凯佩尔会参加今天的开幕式么，他怎么到现在都没出场？” 　　另一个人神神秘秘地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听到消息说，昨天凯佩尔出事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今年的比赛了。” 　　前者惊呼：“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被寻仇了吧，听说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全都是血，老二也没有了，可惨了，以后只能接个假的了。” 　　“这也太狠了吧，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可能是为了女人，也可能是为了这届的冠军吧，谁知道呢……” 　　林絮震撼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快人心。 　　一旁的球球默默看天，是啊，到底是谁干的呢？ 第44章 　　整场开幕式下来, 果然没看到凯佩尔出现的踪迹。 　　有些专门冲着他来的粉丝开始还只是小声抗议，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团结了起来，连在一起呼喊凯佩尔的名字。 　　那声音大到几乎压倒了震天响的音乐, 台上正在表演的其他嘉宾也一脸尴尬了起来。 　　最后见场面实在控制不住了，开幕式暂停了几分钟, 有个一脸温和的主持人上去解释了两句。 　　“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大家，凯佩尔因为身体原因, 没办法来参加开幕式。不过我们已经联系到他, 他将远程传来祝福。” 　　说着高高的立体投影出现, 凯佩尔苍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他身处的背景正是在医院里，镜头只拍到了他的上半身。 　　另林絮感到无比震惊的是，此时的凯佩尔并不是新闻宣传上的模样，一脸的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额上的角也收了起来。 　　他的容貌跟林絮先前见到的佩奥别无二致，英俊又帅气，此时还带着些忧郁和病态，眉头微皱嗓音低沉。 　　“各位亲爱的粉丝们, 我是凯佩尔，实在很抱歉缺席了这次的开幕式，等我养好了身体，一定会尽快与大家见面。希望你们都能玩的开心。” 　　可能他这个形象出现的不多, 等到他说完之后，整个开幕式会场全都是一片尖叫哭嚎，不只是女粉, 还有大批男粉激动地喊着爱他，希望他早点好起来云云。 　　林絮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忍不住再次赞叹，那个把他打伤的人真是干得漂亮。这幅善于欺骗的外表，内里到底都藏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事，谁也不知道。 　　在凯佩尔的事情之后，后面的节目就没有多少人有心情看了，现场也变得混乱不堪，人们专注低声讨论，四周一片嗡嗡声。 　　好在这时候节目也快要到了尾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座椅很软很舒服，林絮起来时腿有点麻，差点朝前栽倒。 　　球球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将她往前一拉，林絮的背重重砸在他身上。 　　换了一下，林絮转头问道：“你没事吧？” 　　球球摇头，也反问了一句：“你呢？” 　　“就是坐太久了脚有点麻，现在已经好多了。”说着她跺跺脚缓解了一下。 　　球球扔不放心地半搂住她：“这里人太多，不安全，我们先出去。” 　　林絮有点不太自在，本想要自己走，但此时大部分人都开始陆续离场，周围人很多，乱糟糟的，空间也不算大，她害怕真的会走散，只得靠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地朝前走去。 　　又又又被忘在一边的香娜抹了把额上的汗，今天狗粮吃的可真撑，她这个电灯泡也觉得自己太碍眼了。 　　等从开幕式现场脱离出来，又是近一个小时过去，此时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大部分人都饿的饥肠辘辘。 　　各种餐厅人员爆满。 　　香娜道：“去我们餐厅吃吧，我请客，不过我可请不起贵的。” 　　林絮笑道：“今天谢谢你了，还是我请你吧，想吃什么随便点，在哪里都可以。” 　　“真的？！” 　　不过这顿饭到底是没吃上，开幕式结束后，店里人流量陡增，香娜被一个消息给叫了回去。 　　她咆哮着吼道：“不回去扣一个月工资，开什么玩笑，老板简直比深海恶兽还要可怕！！” 　　林絮安慰了她两句：“快回去吧，下次要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我买好了带给你。” 　　“还是你最好，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好好玩。保持联系哦。” 　　最后一句时最球球说的，虽然香娜高度怀疑这俩人在骗她，但她自觉自己是林絮的娘家人，还是要多多监督球球的行为。 　　没了香娜，林絮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仍旧被球球抱着，她立即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道：“我们现在去哪，吃饭么？你不吃外面的饭，那要不先回家？” 　　球球摇头：“你得吃饭。” 　　他看了眼林絮缩在一边的手，在迎面有人走过来时，猛地伸手又拉住了她。 　　“小心撞到。” 　　顺理成章地再次前上手，球球终于满足了，跟她一同朝前走。 　　林絮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球球现在的行为，让她忍不住要多想。 　　可是再仔细分析分析，球球照顾自己，就像自己从前照顾她一样，本意上没有任何区别。 　　本来是很正常的，但他对自己越来越照顾，对自己的依赖也越深，最后能看到的就只有自己，整个世界也只有自己。 　　这种心态是畸形的。 　　继续发展下去，带来的就不只是在意，而是伤害。 　　林絮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模糊地感觉可能不只是这样，却又不愿意让自己继续深想下去。 　　有东西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她明白自己应该找球球再谈一次。 　　两人满揣着心事地牵着手继续朝前走。 　　这种时候任何一家餐厅人都很多，进去都要等位置。一连走了几家都没位置了。林絮想着直接出城，没想到白欣发来了消息。 　　“你们来城里看开幕式了么，要不要一起吃饭？” 　　刚好他们相距的并不远，很快跟白欣汇合。 　　她仍旧带着那只叫金角的独角仙，只是这次金角不是在地上趴着，而是窝在她怀里被她抱着。 　　“金角这是怎么了？” 　　白欣抚摸着金角的背道：“它年纪大了，最近有些不太舒服，我带它来看医生，刚刚开幕式结束就将它从医院接回来了。” 　　见到站在林絮身边成年版的球球，白欣也跟香娜一样愣了一会。 　　“这位是？你的配偶？”打量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白欣说出了和香娜一模一样的话。 　　林絮被球球握着的手一顿，香娜误会也就算了，可当第二个人也误会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哪里不对了。 　　挣开球球的手，她道：“不是，你误会了，就是人太多，怕走散。” 　　“也是，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卡兹城太小了。”好在白欣没有像香娜一样八卦，非要追根究底。 　　她跟球球问了声好，仔细看了他一会道：“长得跟球球很像，是兄弟么？” 　　“是，这是球球的哥哥乔修。” 　　“原来如此。”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转而聊到了别的，也让林絮呼了口气。 　　从挣开球球之后，她就没敢回头看他一眼，现在球球应该挺难过的。 　　球球确实很难过，他盯着两人松开的手，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拉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有种快要被抛弃的感觉。 　　林絮是不是察觉了？她是不是讨厌自己，是不是不想要自己了？ 　　各种纷杂的念头让他几乎没法思考，手指紧紧握成拳，眼中金芒不停闪动。 　　可他很快冷静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林絮都不会抛弃他。 　　前面两个人已经朝前走了一段，手上拴着的绳子被拉动，球球回过神来。 　　林絮回头看了他一眼，晃着绳子道：“怎么停住了，要走了。” 　　“好。”球球快步跟上。 　　三人找了家很偏僻的餐厅，这里地方不大，人也没坐满。 　　白欣介绍道：“这是我族人开的店，味道很不错，城里租房太贵了，也只能开在这种地方，你们不要嫌弃。” 　　“不会，味道闻着挺香，应该很好吃。” 　　“那当然，她手艺相当不错。” 　　林絮将来之前为白欣准备的礼物取出来送个她，是她上次想买的蔬菜。家里种的很多，正好这两天又收了一批，她就多带了点。 　　“哇，太感谢了，我最近一直想念这个。”白欣惊喜地道。 　　有白欣这个八卦之王在，自然少不了要聊各种八卦，吃饭间她就说起了凯佩尔。 　　“你们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进医院么？” 　　林絮摇头，虽然在后座那里听到了一点，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是被人打的，他昨晚上去酒吧潇洒，那个酒吧有人给他安排了一个完全觉醒的女人，结果半道被人潜进了房间，趁他交/配的时候把他打个半死，还把他下面给切了扔进卫生间，双腿也打残了，虽然说都能治疗，但肯定赶不上这届的比赛了。可真是大快人心，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心坏了，哈哈哈。”白欣拍桌笑道。 　　林絮也觉得活该。“他是前两届冠军，实力应该很强，到底是谁能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嘛，酒吧倒是拍到了人，但是还没找到，那人的速度奇快，又没有留下任何毛发指甲血液，连点皮屑都没留下，打完人就凭空消失了。今天你们进城时没发现城里多了很多面部识别仪器么，就为了抓到凶犯的。”白欣道，“我倒是希望他们永远也抓不到，凯佩尔不知道玩死了多少人，没杀掉他都是便宜他了。” 　　林絮私心里也不希望凶手被找到，就凭凯佩尔干出来的那些事，没收了作案工具后，说不定会直接心理变态，比从前更变本加厉地残害别人。 　　白欣继续道：“恨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次应该是早就策划好的，特地借了这个机会，说不定是什么组织联手做的。凯佩尔是要气疯了，一定要找到伤害自己的人，手下所有人都出动了，今早还去了城主那边打点，城卫现在也在帮忙。那凶手出入时大摇大摆没怎么避讳，仔细找，说不定会找出人来。就看这段时间的情况了。” 　　林絮皱了下眉。 　　球球一脸镇定地听着，已经完全没了上次的忐忑，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紧要一般，也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抓住。 　　见林絮专心听八卦，给她夹了些菜，鱼肉细心地挑了刺，排骨也全都去了骨只留了肉，又给她倒好了水放在手边。简直比最贴心的的机器人管家还要贴心。 　　等两人聊完后，林絮才发现自己碗里都已经堆满了，这些菜没有堆在一起，为了方便吃，每一种都单独放，贴心到了极致。 　　林絮愣了下，她是该高兴感动的，可是心情又往下沉了沉。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她阻止了球球再次夹菜的动作。 　　球球没说什么，放下筷子，继续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吃饭。 　　白欣一脸微笑地看两人互动。盯着球球道：“跟球球真像，果然不愧是兄弟俩，如果不是年龄不对，我真以为这是一个人了。” 　　林絮不得不赞叹白欣眼光真毒，这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们一族的性格都这样，加上又是兄弟，像也正常。”她解释道。 　　白欣嗯了一声，视线仍上下打量着球球：“我记得他们是犰狳来着，我消息这么灵通，怎么不知道卡兹城周围有犰狳兽人，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别的城市么？什么城市，说不定我也知道呢。” 　　林絮冷汗开始冒了，这位追根究底的功力比香娜还要强几分。 　　“确实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没经过城里，你不知道也正常。吃饭，这个菜味道真不错。” 　　糊弄过去之后，林絮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看得出来她不想说，白欣也不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 　　这小店吃饭的座椅都靠着马路边，对面是个长长的巷子，不知道通向哪里。 　　一看到这种巷子，林絮就响起上次被打劫的事了。 　　这个地方严格来说算是卡兹城的贫民区，没什么好玩的，因此并没有多少游客来这里。 　　吃饭间林絮不经意抬头，就发现那巷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人。 　　那两人靠在一起，身体还一晃一晃，不知道是在跳舞还是在干什么。 　　她忍不住侧头想要看清楚一点。 　　也就是在此时，正在晃动的人抬起了头来，身体转了个位置，林絮终于看清楚了。 　　这俩兽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为爱鼓掌，像是怕人看不到似的，还故意往马路边挪了点，露出重点部位。 　　林絮恶心的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一直注意着她的球球见状，也侧头要朝外看。 　　林絮立即伸手，一把捂住的他的眼睛，将他脑袋掰了回来。 　　虽然她跟球球说为爱鼓掌没有错，但是在公共场合污染别人眼睛就是错的。 　　“别转头，别看。” 　　球球眨了眨眼，眼睫毛戳到她手心，有点痒痒的。 　　林絮将手挪开，球球湿润润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仿佛会说话一样，那眼神让她的心也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球球是不是又出现变化了？明明五官瞧着还跟昨天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却变了不少。 　　似乎，又好看了一点。 　　这时白欣也发现了对面俩人，她一把放下筷子，叉着腰走到路边就高嗓门地骂了起来。 　　“你们俩还要不要脸了，赶紧给我滚回去，小心我一剪子把你们俩都给咔嚓了。” 　　被骂了几句后，那俩人终于分开了，分开后挑衅地光果着身子朝这边晃了晃。 　　白欣呸了一大口：“就你们那点豆芽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不嫌丢人，老娘见过最细的也比你们粗十倍。” 　　林絮抹了把额上的汗，没想到平日看着瘦瘦弱弱的白欣竟然还有这么剽悍的一面。 　　骂跑了人，白欣坐回位置上，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 　　“这边就是这么乱，知道我们是兔族后，经常有兽人在附近徘徊。” 　　林絮开始还有点没想明白，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兔子是种很神奇的种族，她们拥有两个子宫，随时都能发青，也因此，城中有相当多的兔族雌性做交际。这也导致了整个兔族的风评都不怎么好，女性走在街上很容易被骚扰。 　　“那你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白欣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看对眼了也没什么，我的情报都是这么得来的。” 　　林絮一时竟无言以对。 　　等到吃完饭再聊完，天都快黑了。 　　开幕式之后的第三天，比赛就要正式开始了，第一场是挑战赛。在开赛前，为了防止游客流失，每天都还有各种表演游乐项目，夜里可玩性更大。 　　但林絮已经没有心情去看这些了。 　　因为球球不碰外面的食物，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 　　哪怕知道他一天不吃也没关系，林絮也仍旧担心。 　　“我们回家吧。” 　　球球有些愕然：“还有很多地方没去。” 　　“没事，比赛会持续一个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玩，下次再来吧。” 　　比起进城，出城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出城的关卡很严，比那次狗头人死亡时还要严的多，七八个人围在出口位置，旁边一张悬赏投影明晃晃地挂在一旁。 　　每当有人要出去时，就会先跟悬赏者比对一番，一旦特征符合超过百分之六十，就会被扣押审问。 　　林絮看到悬赏人投影的瞬间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走路的姿势，个子，身形，背影，都莫名让他想到了球球。她心里猛地一紧。 　　不会真的是吧？ 　　但当投影里的人转到正面时，就能发现两人完全不像了，那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林絮舒了口气，就说不可能是球球。 　　两人挨个通过测试口，林絮很顺利走了过去，接下来轮到球球。 　　比对数值来回跳动，一超过六十多，一会又低到四十多，林絮的心也跟着狂跳不止。 　　那七八个盯着的人仔细打量着球球。 　　“你们是什么种族？变个身看看。” 　　林絮额头汗都要下来了，她哪会变身。球球的本体也跟犰狳相差太远了，一看就要出事。 　　“他是犰狳，我是猿，但是我基因缺陷变不了原形，只能一直维持人形。” 　　有基因缺陷的人不少，但是无法变成兽形的不多，在流放星这种地方都能归成残疾了，还是非常可怜的那种。 　　几个人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都快忘记去看球球了。 　　“竟然真的有人无法变形，真可怜。” 　　“是啊，这基因也太差了，猿个子这么小的我也是头一次见，看她的胳膊真细，好丑。” 　　被人品头论足，林絮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你们家住在哪，出城是要干什么？” 　　林絮抢先答道：“住城外百里开外的丘陵上，现在是要回家。” 　　“怎么住那种地方？代步工具是什么，怎么进的城？” 　　“是飞行器，刚买的，今天是第一次开进城，就停在那边，都有记录可以查看。” 　　说着将飞行器号码报了出来，住在那么远的地方，想要过来就只能坐飞行器，而飞行器停不管停在哪都能查到。看了下记录，昨晚上这艘飞行器并没有出现在附近，很明显不可能是他们。 　　球球的比对结果这时候也出来了，是百分之四十，凶手体型算大众，四十相似也算正常。 　　“都不会飞，实力也不行。不可能是他们，过去吧。”几人嘀咕了两句后就放行了。 　　林絮拉着球球赶紧离开。 　　等到两人上了飞行器之后，林絮仍然没有放松下来。她左右看看，靠近球球一脸认真地问道：“真的不是你吧？” 　　球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是我么？” 　　林絮语塞，她看着还真像，别人不知道，她这么熟悉球球，绝对没有看错。 　　“我不确定，身形姿态都很像。不管是不是，我都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受伤，能一直平平安安。” 　　球球抿着唇，明明坐下来也比林絮高了，却仍旧将自己缩成一团，仰着头看她。 　　“是我。”沉默后几秒后，球球承认了下来。 　　哪怕已经有所猜测，可当从球球口中得到肯定回答时，林絮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她不明白。 　　球球眼神略凶狠了一些：“他想伤害你。”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何必要在开幕式的前一天动手，故意挑的这个时间么？ 　　直到现在林絮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差一点，也不行。”球球只是坚持道。 　　这样的球球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林絮深吸了口气，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这一次却不是问为什么要打凯佩尔，但球球却明白了。 　　他仰头，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没有。 　　他说。 　　“我喜欢你。” 第45章 　　林絮有一瞬间觉得球球可能还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没有仔细解释就打岔过去了, 这一次他又说出来，她觉得不能再糊弄了。 　　于是她艰涩地开口道：“你真的理解喜欢是什么意思么？你……” 　　球球迅速打断她：“不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林絮是想告诉他, 亲情的喜欢和爱情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可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现在他是个成年人, 最多再进化一两次，就能彻底进入成年期。 　　“我已经三十五岁了。”球球认真地说道。 　　才刚被球球震惊的林絮再一次惊呆了。 　　“什么？！” 　　“龙族最晚三十成年, 我已经三十五了。”球球强调道。 　　龙族成年时间不定, 也有二十年就成年, 发育慢最晚也不会超过三十年。 　　球球已经三十五了，当初和他同一年出生的早已经成年许久，在他离开首都星的时候，那只龙都已经找到自己的配偶了。 　　林絮有点没法接受，球球竟然比自己还大这么多。 　　球球很认真地道：“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分得清楚喜欢的区别。” 　　林絮想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不知道还能怎么劝说才好。 　　她一直将球球当做小孩子看待，现在他比自己还要高, 年纪比自己还要大，自己再继续将他当做孩子就太可笑了。 　　可她仍旧有些没法转变过来。 　　最近球球的表现就让她挺怀疑，现在证实了想法，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我……” 　　“你不喜欢我, 我知道，” 　　球球说着低下了头，他试图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我只是希望, 你不要赶我走，能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只要不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那双如从前一样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里面满是哀求和渴望。 　　久违的眼泪慢慢从眼睛里涌现，他在将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开始害怕了。 　　球球比任何一次都要害怕，甚至怕到忍不住要发抖，可他还是说出了口。 　　因为唯有这件事，他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也没办法欺骗林絮。 　　林絮看着他的眼泪，心里也有点酸酸涩涩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不是球球的世界太封闭了，所以错把依赖当成了喜欢？ 　　“别哭，你听我说，你现在对我只是依赖而已，你从先前的地方离开，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你看到的最多的人也是我，所以你没想过还有其他人可以选择。如果你能看看外面，能多了解别人，就会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等着你。” 　　这就是最委婉的拒绝了，球球瞬间听懂了。 　　他疯狂摇头：“不是依赖，不是的。” 　　可是林絮话里的意思还是让他看别人，那是要赶他走么？ 　　她不想要自己了。 　　他难过到整颗心都像是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发病时那么疼痛都没有现在这么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一片黑暗中，被黑暗越推越远。 　　只是这短短一会，他就没办法坚持下去了，比起能让林絮也喜欢他的奢望，他更无法忍受林絮不要他的痛苦。 　　他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地上，像小时候一样试图去拉她的手：“对不起，我不会继续喜欢你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好不好？我会很乖，真的很乖。” 　　林絮狠狠愣住了，没忍住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 　　球球把自己放的太卑微了。 　　她一直知道球球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每次都很认真地回应，让他明白有个人会一直支持他鼓励他。 　　可她做这些的初衷是为了让球球找回自信找回自我，而不是让他活的更加卑微。 　　林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弯腰心疼地扶住球球：“起来，站起来看着我。” 　　球球的衣服已经全都被泪水打湿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被林絮扶住的瞬间他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了她，不愿意松手。 　　被扶起来的时候，他也仍旧固执地伸手拉着她。 　　“球球，你抬头看着我。”林絮说道。 　　球球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她。 　　“听我说，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才刚长大，刚看清楚这个世界，你接触的人只有我看到的也只有我，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所以你觉得喜欢我，这很正常，我也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但是，你应该去接触更多人更多事，等你看清楚想明白了，再去选择，这才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别人负责的做法。” 　　球球完全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做的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知道这仍旧是另外一种拒绝。 　　球球已经不再奢望林絮会不会答应了，只要她愿意让自己继续留在她身边那就足够了。 　　他可以将喜欢都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于是他哽咽着点头：“好，我知道了，对不起。” 　　林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一直希望球球能变得快乐起来，可现在让他不开心的人是自己，而她又没办法让他得偿所愿。 　　感情本来就是最难控制也是最伤人的东西。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对不起。” 　　球球摇头：“我还能待在你身边么？” 　　“当然可以，我们是一家人啊。” 　　先前球球很开心跟林絮成为了一家人，可现在他又开始痛恨这个词了。 　　它将他们束缚在这一步，永远都无法再走进下个方向。 　　哪怕已经劝说自己接受现实了，球球仍旧伤心，他坐回副驾驶座上，眼泪没办法停下来，就这么无声无息哭着，一直哭到了家。 　　林絮心里也很难受，她最见不得球球哭，求而不得最痛苦，球球本来就很少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若是别的东西，哪怕她想尽一切办法也会给他。 　　可这个不行，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 　　她不忍心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天已经黑透了，夜凉如水，星星稀稀落落地缀在天上，可能是城里的夜灯太亮了，让人看不清楚天上的星。 　　林絮仰头看了许久，直到飞行器落下。 　　比起离开时的期待开心，回到家时两人都满心疲惫。 　　“到家了，去洗把脸吧，我去做饭。”林絮像往常一样叮嘱道，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 　　球球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厨房，转身进了洗漱间。 　　他打理干净自己，扎好了头发，努力让自己看着正常一些。 　　两人都尽量像从前一样相处，坐在一起吃饭，可气氛还是沉默了许多。 　　球球喝了口水就吃不下了，林絮也没再说什么。 　　他本来想给林絮夹菜，筷子才刚伸出去，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 　　林絮看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平时球球就不太主动说话，她一沉默，整个家里就更加沉默起来。 　　气氛似乎从挑破之后就开始变了，表面上两人都想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实际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球球使劲握了下拳头，他讨厌这种感觉，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说出来，不该产生这样的心思。 　　但没人能控制自己的心可以喜欢谁不可以喜欢谁。 　　在林絮端着碗盘去厨房时，球球蹲在地上狠狠锤了自己两下。这样不会留下伤口也不会被看出来，是他最近刚发现的办法。 　　捶完了之后他起身跟进了厨房，发现他靠近，林絮似乎吓了一跳，朝后趔开了一点。 　　球球感觉心里有点难受，林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对他解释道：“抱歉，我在走神，吓到了。” 　　“没关系。”他接过盘子刷洗，林絮挪开位置，像先前一样开始擦洗灶台。 　　同样的场景，这一次球球没有再打碎盘子，他放好东西，很主动走了出去。 　　靠在屋檐坐下，球球打开终端，没发现香娜给自己发了很多条消息。 　　“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吧，应该不需要我再提供什么帮助了，如果不想公开，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不过你还是要告诉我你们相识的经过。” 　　“林絮别看外表很坚强，其实内心还是希望人照顾保护的，她就是太要强又嘴硬，你多照顾她一点。” 　　“人呢，怎么不回，是不是在？算了，我先忙了，看到回我消息。” 　　球球看着在一起那几个字出了会神，最后给她回了消息。 　　“没有在一起，她拒绝了我，刚刚。” 　　没想到香娜还一直在，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怎么回事？！”她震惊地问，“什么情况，你们真不是一对？怎么拒绝了？为什么？” 　　“我告白她拒绝了。她只当我是亲人。” 　　香娜有些无言，她以为两人那种亲昵的相处模式是配偶，原来在林絮看来竟然是亲情，也难怪，这也挺符合林絮性格的。 　　“你怎么想，要放弃么？” 　　香娜看得出来林絮很在意球球，也对他很亲近依赖，当初她对达叔都没有这样。所以尽管觉得球球来路不明，只要林絮能幸福，香娜也能接受，甚至愿意为他出主意支持两人在一起。 　　球球默默地回复：“如果她希望是亲情，那就是亲情。” 　　香娜看着这回复再次无语，这都是什么脑回路。 　　“都告白了还想什么亲情，给我多坚持一会！别灰心，我先帮你探探她口风。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些视频就先发给你了。” 　　说着传了许多视频过来，足足有几十条。 　　球球一直压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真诚地对香娜说了一声谢，没有打开视频，而是先问了另外一个他一直挂在心上的事。 　　“她的生日是哪一天？” 　　“她没告诉你？” 　　“没有。” 　　“就这个月的二十号，你要给她惊喜？” 　　“嗯。” 　　球球从没有过过生日，龙的生命比其他动物都要漫长，因此他们每十年过一次生日，可他十岁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起他生日了。他也从没有给别人准备过生日礼物。 　　但在听到林絮要生日时，他就想好了要送什么。 　　只是那东西实在太贵，他手里所有存款加起来都还差很多很多。 　　得找个快速赚钱的法子才行。 　　“你知道什么快速赚钱的办法么？” 　　香娜都没怎么思考就回道：“地下赛啊，一场十万，多赢一场多加一万，如果连赢十场，直接一百万。不过这个太危险了，死亡率很高，进去就没几个人能出得来，你可不能去。除了这个就是去卖飞行器，有提成，也还不错，一个月最少也有好几万，如果不是我不了解，我也想去了。” 　　球球则看着地下赛那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结束跟香娜的通讯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视频。 　　香娜很贴心地将视频按照时间做了标注，他点开最早的那一份，那已经是接近四年之前的时候。 　　视频刚一打开就让人吓一跳，视频中的林絮比上次看到的那份里还要更加瘦弱，她的胳膊腿细到只有正常人一半大小，脸颊消瘦脸色苍白，毫无动静地躺在床上。若不是知道她还活着，任谁都以为这是个死人。 　　达叔蹲在一边，有些担忧地端了一碗药过来喂。 　　没想到林絮突然醒了过来，她打量着四周，脸上满是惊惧和惶恐，拉着被子往墙边缩。 　　达叔将碗朝前推了推，她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伸手接过碗小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她缩在被子里低声道了谢。 　　视频时间一个月或者几个月的跳动。 　　挨个点开来发现，林絮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再那么惊惧，身体也一点点好转。她的腿先前似乎不能走路，能下地之后，每天都要扶着墙练习走路。 　　对普通人而言很简单的走路，对她来说却无比困难，但每次有一点进步时，她的眼睛就亮的惊人，如最亮的星星一样闪耀。 　　到后来能脱开墙壁独自走路时，她的脸上就一直挂着灿烂的笑。 　　明明下一秒就摔倒在了地上，明明身上摔出了伤，她也毫不在意地爬起来，继续练习。 　　林絮走的越来越好了，慢慢像个正常人一样，身体也恢复的很快，恢复之后她就闲不住，开始给达叔帮忙，收拾屋子，做饭，达叔的活都被她抢了过去。 　　她不会这里的语言，但每天都会跟着身旁的人一起学习，嘴里叨叨咕咕地念着，开始时说的很差，也听不明白，但是懵懂的腔调很可爱。 　　有时候词语不太懂，她就追在达叔身边不停询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那个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理解。 　　达叔也解释不清楚，她就追着偶尔过来的香娜问，问得香娜不停翻终端。 　　再往后，林絮的话慢慢说的越来越好，家里的日子也稍微好了起来，她吃胖了许多，脸色红润，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但达叔的身体却越来越坏，他开始下不了床，整日躺着。 　　林絮用悬浮板推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给他梳毛喂饭，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 　　她开垦了院子种菜，又弄了篱笆墙，还在墙边种了小花。 　　最惊险的是某次香娜过来时，发现有只动物袭击，达叔挣扎着下来赶跑了动物，也因此病的更重了，没多久就过世了。 　　他过世时，林絮没有哭，只是脸上失去了平日的笑容，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静静地站在墓前许久许久，来送葬的人都离开了，她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虽然没有哭，却觉得她被一股巨大的悲哀笼罩，比所有人都要更伤心。 　　球球无比专注地看着，没注意什么时候林絮站在了自己身边。 　　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竟然也跟着自己看了许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球球惊了一下，有些局促地道。 　　林絮在他身边坐下：“这是香娜发给你的？” 　　“是。” 　　林絮露出点怀念的神色：“她竟然拍了这么多，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球球侧头看她：“你说你原来不是这个世界的。” 　　林絮点点头，慢慢回忆道：“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我因为意外高位瘫痪，很多年了，一直躺在病床上，每天只能看到那么大点的窗子，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吃很多药，进了几次急诊，差点就死了。那时候我特别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健健康康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自杀了好几次，喝药，割腕，还试过跳楼。自杀很疼，一点都不好。后来我就舍不得死了，活着多好，通过网络就能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又精彩又繁华。不过最后，我还是因为并发症死了，闭眼的时候我还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醒来就出现在了森林边缘被达叔救了回来，身体也开始能动了，现在想想也觉得很神奇，跟做梦一样。” 　　林絮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来。 　　球球没想到她曾经也那么绝望过，甚至尝试过自杀，忍不住瞪大眼睛，心中一片后怕，他想伸手安慰她一下，在快要碰到手的时候，又迟疑地缩了回去。 　　林絮倒是反手拍了他一下。 　　“达叔人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动物吃掉了。他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不管将来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我们始终都是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球球低低地嗯了一声。 　　家人，就只是家人而已。 　　两人一起看完了后面几个视频。 　　达叔过世后，家里就剩了林絮一个人，香娜过来陪她住了两天，刚开始那几个月，林絮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后来她慢慢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开始修房子，开稻田，过得辛苦却也充实。 　　只是她不像从前一样爱笑了，有时候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不知道想些什么。香娜劝她进城住都被她拒绝了。 　　“他一个人被埋在这里，有点孤单，我想陪陪他。”这是她最开始拒绝香娜的理由。 　　到后来就是已经住习惯了，不想搬了。 　　直到球球出现之前，因为达叔留下的味道越来越淡，开始有猛兽出现，她才开始考虑搬家。 　　结果出了球球这个意外，这点隐忧完全消失，他们也彻底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看完视频，林絮一时颇有些感慨，又跟他聊了不少刚来时发生的趣事。 　　两人因为告白而产生的一点隔阂都消失了一样，说到开心处，还能靠在一起笑一笑。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从前，他们自然地说话，洗漱，互道晚安，结束完美的一天。 　　等到分开之后，球球空茫地躺在床上看着高高的天花板。 　　他细细地听着隔壁，发现林絮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入睡，她比往常迟了两个小时才慢慢入睡。 　　在她睡着后，球球开始在网上搜索地下赛相关的事情。 　　他想买那套豪华版的外骨骼装置。 　　这是两人相遇后的第一个生日，他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倾尽自己的全力和所有。 第46章 　　在确认林絮睡着之后, 球球再次悄然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林絮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卡兹城的夜晚依旧热闹，球球再次更换装扮进了城。 　　地下赛的位置是公开的, 几乎每个卡兹城居民都知道在哪，如果有钱, 随时可以进去围观。 　　球球没有傻到去打比赛让林絮担心，而是先进去当游客看个究竟。 　　挑战赛还没有正式开始, 这两天夜晚除了酒吧赌场和各种寻欢场所, 就属这种地下赛场最能刺激人神经了, 因此人相当多。 　　球球花了三百门票走了进去。 　　这地方很大，说是地下，就真的建在地下。 　　整个建筑如同古罗马斗兽场一样，为了能看清楚，四周都立着巨大的立体投影。围观座椅能容纳超过数十万人。 　　里面并不只有一个赛场，还分成各种普通格斗场，人/兽场，其中最危险也最刺激的生死场观看人数最多, 票价也最高昂。 　　球球在普通格斗场的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不算太前，但靠着围栏，仍旧能看清楚下方场景。 　　观众不太多, 周围稀稀落落地没坐满。 　　这种普通小场早就无法撼动人神经了，平日甚至连开都不开，本地人除了没钱, 几乎不会来看这个。也就最近游客多了起来才重新开始。 　　每个人的座位边上都有个小小的仪器，这是用来下注的，可以买某个选手赢，一旦压中了，就能得到双倍奖励。 　　普通场的本金都不多，押注金额不超过五百，赢也不会超过一千。 　　此时第二场比赛刚刚开始，两个只围住下半身的兽人走上台，他们脸上蒙了层如皮肤一样的面具，并不会以真实长相出现。 　　两人体型差不多，只是一高一矮，身上肌肉虬结，相当健壮的样子。 　　裁判站在两人身侧说了一通，介绍了下两人的基本资料，又吆喝了一会下注事宜。两个兽人朝观众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和肌肉，比划着胜利的手势。 　　开场后就无法下注了，留给他们选择的时间只有这短短一两分钟。 　　球球看了两人一眼，押了其中一个五百兽币。 　　随着叮一声响，裁判一声令下，两人抬手互相示意后，比赛就开始了。 　　在这里格斗是没有什么技巧的，只是蛮横的朝对方身上出拳出脚，像野兽一样。拳击在身上的声音透过仪器被放大，只让人感觉拼斗得无比激烈。 　　原先要继续朝里走的一些游客也忍不住在这里停住脚步观看起来。 　　打了一会，两人身上都有了伤，高个力道重一些，一直处在上风，矮个连连后退倒下了好几次，眼看就要输了。押了他的人一片嘘声，没想到倒在地上时，他突然出脚踹倒了高个，趁机攻击对方鼻子。 　　触不及防之下，高个鼻涕眼泪长流，一时看不清楚路，矮个趁机出手，很快高个便倒地不起。 　　裁判等了一会，宣判了矮个赢。 　　比赛结束，押注结果也瞬间出现，球球的账户里很快多了五百兽币。 　　他一开始押的就是矮个。 　　这个矮个比高个动作灵活一些，只要不失手就不会输，结果也果然如他料的一样。 　　坐在这里又看了一场，同样押了五百金额，十几分钟后，账户里再次到账五百。 　　球球起身，没在这里继续停留，朝下一个赛场走去。 　　下个赛场是人/兽场，此时正在比赛，每个赛场的门票都不一样，并不是进门三百就能看全场，要进入还要再掏三百，球球付了钱走进去。 　　这边比上一场刺激多了。人/兽场用的动物都是特地挑选过的，似乎有疯狂基因，比外面森林里的猛兽都还要强。想要在这样的野兽爪子下活过来，就必须拼尽全力九死一生。 　　此时场上正是一只饥饿了许久的狮子，它面前是个看着很瘦弱的兽人，兽人没怎么穿衣服，身上满是伤痕，腰腹部血肉模糊，一块肉差点被撕下来。 　　嗅到血腥味，狮子口水长流，不时露出尖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兽人身上的肉。 　　“吼。” 　　伴随一声兴奋的吼叫，狮子再次扑上前，兽人本就受伤，就地一滚时，粗糙的地面摩擦到伤口，他下意识地一抽，就是这一秒的耽搁，狮子已经跳到了他身上，爪子死死压住他的胸口，血盆大口张开，兽人的脑袋已经进入了狮口。 　　血顺着它的嘴边喷出，兽人身体还在不停抽搐挣扎，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惊呼和尖叫，有胆子小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赛方很贴心地没有继续让人观看这血腥画面，将狮子撤了下去。 　　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会喂野兽，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也没人会在乎。 　　球球的神色平静，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没有什么波动。 　　他并不像林絮以为的那样，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他骨子里就带着龙族凶残的本性，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没有立即离开，球球又等到了下一场开始。 　　这次他押了注。这一场的押注上线是五千，奖金最高两万。 　　仍旧是刚刚那只狮子，可能是刚吃了个人，稍微填饱了些肚子，此时狮子没有刚刚那么凶狠，在它对面的兽人看着很瘦弱，个子又小，在狮子面前像只跳蚤一样只顾着躲，每每在狮子即将要抓住自己之前就能飞快逃开。 　　比起上一个，他坚持了很久，但这么一来，就引起了观众的不满，他们来这里是来找刺激，而不是来看逃跑了。 　　于是没多久，原本还很宽大的赛台变得越来越小，兽人和狮子的距离飞快拉近，再没有可逃跑的余地。 　　正面对上，兽人身上很快添了不少伤痕。 　　两侧的观众开始欢呼为狮子呐喊起来，高喊着快吃掉他，气氛一时热烈至极。 　　然而事实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兽人在几次受伤之后，灵活地窜上了狮子背部，揪着它的毛，凶狠地开始攻击它的眼睛。 　　狮子痛苦挣扎就地打滚，想要甩掉身上的人，可兽人只死死地攻击同一个地方。 　　很快狮子双眼失明，兽人的手伸进去，抓住里面，狠狠往外一掏。 　　那场面血腥到让人没法接受，有些观众一边咒骂一边退了出去。 　　最终狮子死亡，兽人活了下来。 　　这场大部分人都押了狮子胜，押对的人没几个。 　　球球揣着多出来的两万朝第三个场地而去。 　　他默默在心里算账，按照这样的押注办法，自己需要押多少场才能拿到足够的钱。 　　虽然亲自上场能更快拿到钱，可球球知道那有多危险，也更容易暴露自己。 　　他不想让林絮担心自己，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狰狞凶狠的一面。 　　在她心里，自己只要保持她希望的样子就足够了。 　　离开人/兽场后，他转到了最深处的生死场。 　　生死场的门票是前面的两倍贵，这里场地更大也更封闭，球球刚一进去，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明明是地下，头顶却出现了太阳，太阳照耀下是一片黄沙地，沙地上是两只巨大的猛兽在冲撞对抗。 　　砰砰声不绝于耳，被扬起的沙尘几乎扑到脸上，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到了沙漠中，看了场真实的打斗。 　　两只猛兽势均力敌，身上各自带了伤，震天吼声从它们口中发出，停顿片刻后，又再次撞了上去。 　　但撞着撞着，两只猛兽就变成了人形，高大的兽人继续撕打在一起，血腥味挑动着每个观众的神经。 　　呐喊声加油声几乎响彻天际。 　　这俩兽人似乎是这场人气最高的两个，各自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两拨粉丝不停地喊加油，杀死对方之类的话。 　　球球注意到在两人附近，还躺着几个人，那些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他终于能看清楚脚下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一场比赛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个兽人势均力敌，谁都不让谁。 　　球球一边看时间一边看比赛，到最后，终于其中一只兽人得空占了上风，提前几秒变成兽人，一爪子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生死场不死不结束，一旦输了，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分出胜负后，裁判上台，举起胜利者的手高喊道：“这就是我们今晚本场的冠军，雷鸣，他已经连赢了三场，押注奖金叠加三倍，现在是五十万兽币，如果他能再赢两场，就会叠加到一百万兽币，大家想不想看他继续赢下去？” 　　“想！” 　　“那就期待明天吧！记得准时前来观看。” 　　生死场一天只打一场，持续的时间很长，球球来时就已经晚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出来了很久，再待下去林絮就要醒了。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打算，他起身朝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大部分比赛都快要结束，极少有人再进场。 　　他往外走时，正看到一侧有几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人瞧着有些眼熟，像是普通场比赛里的那个裁判。 　　裁判有些殷切地跟身边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话。 　　球球发现这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初林絮带他去的那家器材店里的教练墨菲。 　　那时候墨菲曾经说过他条件很好，还询问过林絮要不要让他走专业道路，被林絮拒绝了。 　　经过他身边时，墨菲抬头看了眼，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什么一样。 　　他现在跟当初差别很大，墨菲应该没有认出来。 　　果然，看了一会之后墨菲就跟着裁判一同离开了。 　　球球没有从正门走，在卡兹城深邃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一个高高的墙边，一跃而过离开了。 　　紧赶慢赶地终于回到了家，他轻手轻脚走到林絮窗外，想听一下她是不是还在睡。 　　没想到才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走动的声音，林絮竟然起来了。 　　球球心里一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他不敢翻窗进屋，扒掉身上做的伪装，迅速挪到了院子尽头的丘陵上坐下，变回原形，低头看着下方缓缓流过的溪流。 　　林絮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了，一醒来就想起前一天球球夜里出去的事，她第一时间下床去了隔壁。 　　当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时，她的心瞬间往下一沉，不止是担忧，还有满心的愤怒和失望。 　　她知道球球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每次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 　　可她并不在意谁欺负了自己，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可现在球球背着他出去，有可能是去跟谁打架，甚至有可能又闹出人命。 　　她没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也没有能力护住球球。 　　如果因为自己让他陷入危险中，林絮会自责一辈子。 　　深吸了口气，林絮彻底没了睡意，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她在球球卧室前站了许久，转身打开院门，想要出去走走，等他回来。 　　没想到门才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球球？！”林絮又惊又喜，大步朝外走去。 　　原来他没有偷偷出去。 　　球球最近都以人形相对，从上次变化之后就少见他的原形了，此时他已经变长的许多的尾巴在身后甩动，身体没有像往常一样卷起，而是完全舒展开，长长一条横在地上。 　　“絮絮？”球球回过头看她，小声道：“你怎么醒了？我是吵醒你的么？” 　　林絮的脸上是自己也没发现的笑容：“不是，做了个梦惊醒了，睡不着想起来走走，你怎么不睡觉？” 　　球球低声道：“睡不着。” 　　“有心事？能跟我说说么？”林絮走到他身后。 　　球球将身体挪开露出个位置来，林絮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双脚搭在山丘下方，视线看向远方。 　　“没什么。”球球摇头。 　　其实说完，林絮自己也明白过来他的心事是什么，少年人的烦恼无外乎那么几样。 　　而他的烦恼全都是因为自己，林絮心中默然，对他满心愧疚。 　　不敢再问，她转口道：“起来多久了？” 　　“刚起来。”球球道，侧头贪婪地看向林絮，用原形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林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知道球球在看自己，可她突然就不想管了，就这么任由他看着。 　　难道要对他说你不要看我了？她没法对球球那么残忍。 　　“你说，我们搬去别的城市住怎么样？”林絮突然道。 　　球球愣了下：“去哪？” 　　林絮提前做了功课：“达堡里城或者安克城都可以，这俩一个靠近海边，风景很好，温度也合适。另一个在北方绿洲，听说是治安最好的城市。” 　　球球沉默了一会问：“为什么？” 　　他知道现在这个地方对林絮有什么意义，这是她的家，达叔的墓地也在这里，这里还有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 　　香娜无数次想要她离开她都拒绝了，可现在她却想着要离开。 　　球球直觉可能是跟自己有关。 　　林絮一脸轻松地道：“来这里这么久了，我从来都没去别的地方看过。以前不是不敢么，现在有你在，我们可以去各个城市走走看看，就当出去散心了，如果觉得住的不舒服，还可以再回来，我们有飞行器，想要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球球没什么意见，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好。”于是他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下个月，过了达叔忌日。” 　　她的生日是二十号，达叔在为她庆祝完生日后没几天就过世了。 　　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球球看着她黯然的神情，偷偷用尾巴将她虚虚圈住，像一个拥抱的姿势。 　　林絮从身侧看到了他的尾巴尖，却没有躲开。 　　其实从球球告白之后，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她假装自己还像从前一样，自然地相处。 　　她不停地跟球球强调家人，是因为，这世界上就只有家人的关系最牢不可破，也最长久。 　　球球害怕的东西，她更害怕。 　　两人吹了一会夜风，林絮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去吧，再睡一会。” 　　“好。” 　　球球变成人形跟她一起回了屋。 　　白天里两人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模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球球仍旧在夜间出去。 　　林絮每天有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睡得很熟，有声音也吵不醒，他能活动的时间也只有那几个小时。 　　他并不是每场都赢，有时候故意押在输的一方，有输有赢，每天都能入账好几万。 　　这么几天过去，他混在人群中，就像大部分普通游客一样，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而他现在的存款，也增加到了三十万。 　　三十万还是太少了，球球想赢一把大的。 　　上次在生死赛看到的那个人又赢了三场次，现在人气非常高，拥有一大批粉丝，每天为了来看他比赛的人挤满了赛场。 　　如果再赢一场，他就七连胜了。 　　七连胜，这是整个生死赛场上都从未见过的场面。就连很多挑战赛的参赛者都来围观了。 　　而这一场冠军的胜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两百，所有人都押注他赢，跟他对战的另外一方几乎没有人押注。 　　但这次，球球偏偏押了另外一个人，还将三十万都押了上去，如果这次他押对了，手里的钱就能翻三倍。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连胜了这么多场没有好好休息，想要继续保持状态很难，除非吃一些可以提升体力的药，但这种药无法长时间吃，很容易损伤身体和大脑。 　　这位冠军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都要止步在这了。 　　在所有观众震惊和咒骂声中，球球拿着九十万兽币迅速离场。 　　九十万仍旧不够，但他不打算这两天再进城，免得引起赛方怀疑。 　　另一方面，从那天发现他半夜没睡后，林絮原本应该很稳定的睡眠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平时两三点她绝对不会醒，但现在她总是会突然醒来，然后过来看一眼。 　　还好这两次球球都及时赶回来没有露馅。 　　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是这样欺骗林絮，也让他内心不□□宁。 　　城里比赛已经开始了好多天，两人却再没有提过要进城的事。 　　天太热，林絮也不太出门干活了，院子里的青菜改成了小葱，屋后的地也歇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闲了下来。 　　林絮继续学习，球球坐在她身边帮忙，坐这么近，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些肢体接触。 　　从告白后，两人都刻意避开了跟对方有肢体接触。 　　但越是想避开，就越是会不经意地会碰到对方的手，或是不自觉的拍一下肩膀碰一下头发。 　　从前跟球球相处时几乎没想什么，林絮在床躺了那么多年，比一般人更渴望肢体接触，那会球球是个小孩子，她喜欢抱着他捏捏脸牵牵手摸一下鳞片。 　　这个习惯不自觉就这么养成了，哪怕才几个月而已。 　　现在突然要改，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而球球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有意无意往她身边凑，弯着腰，将脸凑到她手边。 　　林絮不自觉摸了一下，摸完就想打自己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像当初球球越长越胖时一样，从上次发病之后，每过一天他的脸每天都在发生变化。 　　五官越发分明，明明还是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可就像被上帝之手修过的一样，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吸引人。 　　球球身上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优雅贵气，就算穿的只是款式最简单的衣服，站在那里也像是一幅画。 　　有时候一转头看到他，林絮就忍不住愣一下，怀疑几秒，这还是球球么？球球真的长这样？ 　　这种陌生感，让她有些割离，总要过一会才想起来他从前的样子。告诫自己两句，这是球球，不是别人。 　　曾经丑的惊心动魄的丑小鸭，终于也长成了最美的天鹅。 　　发现自己的长相似乎对她有吸引力之后，球球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些。 　　他笑起来有种纯粹的傻气，看着她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又惊喜又满足。 　　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一笑就更了不得了。 　　林絮心都要乱跳起来了，这么好看的人对着自己笑，谁能扛得住。 　　她这么不颜控的人都快要崩不住了。 　　“别笑。”捂住球球半张脸，林絮呼了口气，“别做表情，对，这样就挺好。” 　　球球拿眼睛瞅她，捂住半张脸后，那双眼睛越发明亮生动起来，里面潜藏的爱意遮都遮不住，完完全全将她包裹住。 　　对视一会后，林絮浑身一抖，突然触电一样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后退了一大步。 　　心脏在疯狂鼓动。 　　她感觉，自己似乎有点麻烦了。 第47章 　　球球感觉林絮最近在不着痕迹地躲着自己。 　　虽然她表现得并不明显, 但他一直关注她，还是清楚发现了。 　　他有点沮丧也有点难过。 　　原来她这么讨厌自己现在的长相么，不然为什么看自己一眼就要躲开。 　　林絮看着球球低落地从自己身边走开, 总算长松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说起来有点肤浅, 没想到她竟然会被球球的长相迷惑心动。 　　前几天还说自己和他只是家人来着，这才没两天就迅速变卦了。 　　可谁对美人有抵抗力呢, 何况那还是球球, 是她看着长大的球球。 　　林絮烦躁地揉了下脸, 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在深刻反思这件事，自己怎么会看着球球的脸开始心动的，就只是因为他现在长得好看么？ 　　流放星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 　　林絮打开终端，开始搜索这里的明星。 　　流放星也是有电影明星这种东西的，大多是从每年一次的选美比赛里出来的，其中不乏符合人类审美的超级大美人，比如鹤族的兽人，各个身材高挑气质高雅长相更是清丽动人。 　　林絮挨个翻过这些长得不输球球的明星, 除了对美人的欣赏，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她不甘心地又将美人的风格改成肌肉猛男，同样毫无感觉，她也欣赏不来这种满身腱子肉的壮汉。 　　无奈地关掉终端, 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 　　她总觉得这太不道德了，本身她一直觉得自己对球球的感情就是老母亲看孩子，可现在得知球球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大, 又是成年人的模样，她的心态就悄然发生了改变。 　　球球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 　　林絮现在也想学那时候的球球，一个人冷静一下。 　　本来该是学习时间，她烦躁的看不下去了，干脆戴上帽子就出了门。 　　球球还坐在屋檐下，视线一直远远地放在她身上没离开。 　　林絮道：“我去那边走走，待会就回来。” 　　说着就径直朝外走，球球本来想跟上，但是林絮又补了一句：“你好好看家。” 　　并没有走远，就去了摘桑叶的地方。 　　先前打雷时，这里有几棵树被雷劈了，桑树也遭了秧，当时球球手指一戳，桑树彻底倒了下去。 　　后来他来洒了好几次眼泪，还偷偷来施了两次肥，没多久桑树的新枝叶就长了出来，速度飞快，几个月过去，新桑树已经快赶得上先前那颗了。 　　大夏天的外面非常热，林絮只走了这一会就累出了一身汗。 　　她在树荫下坐定就开始发呆。 　　没了球球在身边，她好好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球球心里有严重的问题，可实际上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絮一直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早晚要跟球球分开，等他成年后就一定会离开这里。 　　这个想法会出现，追根究底是因为她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也不相信会有人一直留在身边，除了自己，她谁都不敢去依靠也不敢期待。 　　卧病在床那么久，内心里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哪怕现在身体好了，这种自卑也依然没有消失。 　　球球会变得越来越好，就像现在，他实力越来越强，长得也越来越好看。他才刚刚长大，这个地方束缚不住他，总有一天他会像飘过风一样，慢慢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被球球告白的时候，林絮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她不敢想也不敢接受。 　　如果没有拥有过，失去时就不会觉得难过。 　　所以她坚定地将两人定位在亲情上，这样将来分开，她也只会怀念，而不会撕心裂肺的痛。 　　林絮其实很怕疼的，也怕分别。 　　达叔过世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可是发现自己开始心动后，她又能坚持多久不沦陷呢？ 　　三天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她真的甘心只待在亲人的位置上么？ 　　长叹了口气，林絮又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半下午的太阳很毒，哪怕在树荫下也遮挡不住燥热，蝉在头顶聒噪，吵得人心烦意乱。 　　林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还惹得自己一身汗，捶了捶发麻的腿她准备起身回去。 　　没想到手才刚摸到身后的树干，就发现脸边不知何时吊了个东西，那东西一晃一晃，眼见着就要贴到脸上来了。 　　她定睛一看，是只比巴掌还大的黑色蜘蛛，蜘蛛毛茸茸的腿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厘米。 　　“啊！”林絮下意识喊了一声，人跌坐在地上。 　　这一声并不算很大，按理说不应该被听见的。 　　可偏偏，就在她喊出声没多久，一道身影极其迅速跑了上来，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吊在网上的蜘蛛也被这股风吹得飘出老远。 　　球球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焦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絮没防备就到了他怀里，还是公主抱，不由有些惊讶。 　　见她没说话，球球更焦急了：“到底怎么了，从树上摔下来了？有没有受伤？” 　　这个地方没什么动物，不可能是被动物袭击。 　　林絮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自己下来。 　　“我，我没事。”难得说话有些结巴，她捋了下头发，“就是看见了一只蜘蛛，吓了一跳，没咬到我。” 　　“在哪？”球球继续问，正巧那只蜘蛛被风荡了一圈又飘了回来，他伸手揪住上方的丝，眉头皱得紧，一张脸上满是后怕。“是这只？这是毒蜘蛛，一点毒素能杀掉好几个人，太危险了。” 　　说着将蜘蛛扔向了远方。 　　林絮这才紧张起来，刚刚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扑到脸上了。 　　球球牵住她的手：“别待在这里了，先回去。” 　　林絮任由他拉着，视线盯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球球的手心温度很低，在这燥热的夏天，让她刚刚还烦乱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到家后球球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视线一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生怕她会反应过来一样。 　　其实林絮早就反应过来了，她好笑地任由球球牵了一会，这才挣开。 　　“已经没事了，我去洗一下脸。” 　　球球嗯了声，跟在她屁股后面也进了洗漱间，门神一样堵在门口看她洗，贴心地递上毛巾。 　　林絮去厨房切水果，他也跟到厨房，在后面端盘子递刀，提醒她小心切到手，态度殷切的不得了。 　　有一瞬间，林絮甚至感觉自己变成了小孩子，他才是那个操心一切的大家长。 　　这感觉很奇妙又让她哭笑不得，但被人照顾牵挂的感觉总归是好的。 　　球球没感觉有哪里不对，等装好了盘，主动上前将盘子端出去。 　　“我来，你坐在这里休息。”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林絮看着他，这样围着自己打转，虽说知道夏目他的心思，可也没必要完全失去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了，不用管我。” 　　球球顿了下，终于放弃试图喂她吃东西的想法，在她身边坐下，打开了终端。 　　从上次林絮说他画的东西很好看之后，他偶尔会尝试着画一些两人的日常。 　　说是日常，大部分日常里都没有自己存在，里面全都是林絮，也只有林絮。 　　她走路，微笑，做饭，皱眉，各式各样的表情和动作。 　　不像是日常，倒像是个人写真。 　　这会他一边看林絮吃东西一边画了起来。 　　林絮本打算继续学习，还没看上一眼就收到了香娜的消息。 　　“呼，我终于放了半天假，这几天可累死我了。你最近还好么，有没有来看比赛？都已经开始好几天了。” 　　“没有去，人太多太吵了，我们在家看付费直播就好了。” 　　香娜道：“这种比赛不看现场有点可惜。对了，你跟乔修最近怎么样了？” 　　因为林絮看不懂字，两人聊天时，香娜都是发的语音，林絮一秒看向身旁的球球，有些不自然地挪到了屋里，低声问：“什么怎么样？” 　　“你们俩真不是一对么？不要告诉我是什么家人，我可不信这一套。” 　　林絮哭笑不得：“真不是。” 　　香娜立即兴奋：“既然不是，那我给他介绍个配偶你觉得怎么样，他长得好脾气又好，还体贴。我上次拍了他的视频，朋友看到后都在缠着我介绍。我本来还想着你们是一对，给他介绍不太合适，就特地来问一下。既然你们不是，这么好的资源不能浪费了。” 　　“我跟你说，我这几个朋友都可优秀了，种族有火烈鸟，天鹅，狐狸，要是他不喜欢这些种族，还有穿山甲，虽然不是犰狳，但是他们长相和生活习性很相近，应该会有共同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林絮在看到香娜列出来的一系列选择时，脸上的笑容就不自觉消失了。 　　她皱着眉小声道：“球。”说了个字又赶紧改口道，“乔修还没有成年，现在谈这些太早了。” 　　“还没成年？不可能啊，看他样子不太像。他多大了，还有多久成年？” 　　“应该还要好一段时间，总之现在不太合适，你看看有没有别人吧，不能耽搁你朋友。”林絮含混不清地道。 　　香娜啧啧两声，突然问：“你是不是舍不得？” 　　林絮哽住。 　　“虽然没在一起，但是也舍不得我给他介绍配偶，舍不得他离开你。这你就不对了，既然不喜欢人家，还耽误他干什么，他万一发/青期到了，你也不可能替他解决，这也太自私太残忍了点。”香娜指责道。 　　林絮看到这句话，突然感觉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自私？确实自私，不答应他的告白，又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想要当做亲人一样相处。 　　她还眼睁睁看着球球痛哭许久，看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卑微样子。 　　她不仅仅自私还很卑鄙。 　　嘴上说着对球球好，将他从黑暗的过去里拉出来，可现在她正在一手将他又推了进去，推完还上去踩了两脚。 　　香娜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林絮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整个人都陷入莫大的自责中。 　　她是对球球有感觉了，虽然明白的晚了点，但看到球球她会心跳加速会觉得开心，一旦看不见就会担心到心神不宁吃不好睡不好。 　　从相遇那天开始，球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从前球球还小，这种牵动是亲情没错，可现在球球长大了成熟了，她也没法再骗自己那还是亲情。 　　她到底因为什么不能答应球球，就害怕他某一天会离开么？ 　　球球也在害怕啊。 　　在他害怕的时候，自己却逃避了，并且拒绝他伤害了他。 　　她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那么害怕的球球都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 　　原来更胆小的人是自己才对。 　　林絮忍不住将脸埋进手心里，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心脏在不停鼓动。 　　她最后问了自己一遍，这样做是对的么？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可是她不想再让球球继续等待了。 　　球球靠在门外的墙上，林絮进屋时，他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她和香娜的对话。 　　再一次听到她否认时，虽然仍旧有些失落，他却没有像从前一样难过。 　　因为他已经麻木也已经开始习惯了。 　　他做好了林絮永远都不会答应自己的准备，其实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还能在一起，只要还能看见她就好了。 　　想到这里，球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他没有仔细听，屋里很快就没有声音了，但林絮迟迟没有出来。 　　球球关掉终端，打算再等一会就进屋看看。 　　没想到念头才刚转过，林絮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的脸很红，像上次发烧时一样，出来时还不小心磕到了门槛上，差点摔倒在地。 　　球球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拉了起来。 　　“你生病了？”手在她额头摸了摸，很烫。“快进屋躺下。” 　　球球想要将她往屋里抱，手臂却被林絮死死拉住了，她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球球声音放轻了问道。 　　林絮站起身，却没有松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球球耐心等着，他看到林絮深呼吸了两次，最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球球，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乍一听到这句话，球球停顿了几秒，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他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要么就是林絮生病病糊涂了，不然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是说她突然搞不明白喜欢的意思了？ 　　球球不敢这句话当真，也不敢放在心上，只摸着她的额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似乎病的有点严重，还是赶紧去床上躺着吧，我给你弄药。” 　　林絮用力将他手臂拉了回来，踮着脚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强迫他低头看自己。 　　“我没有生病，现在头脑也很清醒。球球，我也喜欢你。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球球完全愣住不动了，他没有答应也没有开心，只是那样看着她，像是确认地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么？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林絮摇头，她明白球球为什么不敢信，才刚刚被拒绝，自己就这么快变卦，任谁都不敢信。 　　“不是玩笑，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她强调掉。 　　球球盯着她的眼睛，看到里面全都是自己的影子，这是真的，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泪水迅速涌上来，一串串砸在地上。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是我察觉的太晚了，对不起，你还愿意喜欢我么？”林絮轻轻擦掉他的眼泪问道。 　　球球疯狂点头，点到脖子都快要断掉了一样。 　　“愿意，我愿意。” 　　他的心炸成了一朵朵烟花，越开心眼泪越止不住，可他已经不想去管了，伸手死死地抱住林絮，要确认一样再一次问道。 　　“这真的是真的么？” 　　林絮搂住他的腰肯定道：“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为什么？”虽然狂喜，但疑惑和不安仍旧留在心头。 　　为什么前一天拒绝，后一天就转变这么大？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安抚自己？ 　　林絮仰头看着他，认真道歉：“对不起，是我胆小退缩了，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情，以后不会了。” 　　球球摇摇头，是她给了自己勇气告白，她一点都不胆小。 　　只是迟了一点点而已，完全没有关系。 　　“我太开心了！”球球咧开嘴角，就这么抱着她飞了起来，绕着屋前屋后飞了一圈又一圈，“絮絮，我好开心，怎么会这么开心。” 　　林絮从没见他笑成这样子，像个傻子一样，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互相喜欢是这种感觉，她在电视上在小说里看过无数次都没法想象，真就像飘在云端一样，整颗心都不受控制地狂喜起来。 　　林絮庆幸自己也鼓起勇气抓住了球球，庆幸自己没有继续让他等待下去。 　　开心持续了很久，等到激动心情稍微减退一些，两人才手牵着手，连体婴一样回到了屋里。 　　球球早已经不哭了，只是眼泪不流，脸却红的像泼了一层颜料似的，那双眼睛看林絮一眼，又被烫着一样挪开，挪开两秒后，再次转过头去看她，口中还发出抑制不住的傻笑声。 　　林絮本来也觉得有点害羞，但被他这行为弄得，忍不住伸手搓了搓他的脸。 　　果然球球的脸摸着还像从前一样舒服，怎么捏都捏不够。 　　“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随便你看个够。”她说道。 　　球球便转过头看她，眼神比最璀璨的宝石还要更亮十倍，本就很好看的脸更是在发光一样，闪耀到没法挪开视线。 　　这样的球球更让林絮心跳不止。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朝他靠近一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碰在了一起。 　　林絮在球球嘴上亲了一下很快退开。 　　从前对待孩子时，他们从没有这样过，这个行为是属于成人的，林絮只亲过他的额头和脸颊。 　　球球瞪大眼睛，脸已经没法再红了，他转过头去不看她。 　　林絮本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见他这样子，疑惑地绕过去去看他的脸，发现球球又一边笑一边哭起来，眼泪跟串珠似的。 　　他难过的时候哭，开心的时候也忍不住哭，简直就是个水做的哭包。 　　还怪可爱的。 　　林絮忍不住使劲抱住他乱揉了一通：“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球球抹掉脸上的眼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羞涩地小声问道：“那，那你喜欢么？” 　　“喜欢，当然喜欢了，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球球转过脸朝她笑，跟个新娶回家的媳妇一样羞涩地笑。“我也喜欢。” 　　林絮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喜欢这一款的，球球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能击中她，让她完全没办法从他身上转开视线，除了会傻笑就只会傻笑，脸都要笑僵了。 　　她不由再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 　　这样的球球，她怎么会狠得下心去拒绝他？ 　　两人看着对方半响，身体越靠越近，几乎要窝进对方怀里。 　　球球试探地将林絮抱进怀里，见她没反对，脸上不由露出了个笑容。随后小心翼翼地低头，学着她也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随后赶紧挪开不敢看她。 　　林絮觉得好笑，仰着头拉过他的脸又亲了回去。 　　球球惊喜地跟她对视，脑袋再次凑过来。 　　两人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小鸡啄米式亲吻法，视线焦灼在对方身上，怎么也分不开。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终端消息打破了暧昧。 　　林絮点开消息，发现还是香娜，先前看完消息她就陷入沉思，一直忘记回复了，香娜干等了这老半天，还以为她是出事了。 　　“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我刚刚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林絮侧头看了眼身侧眼神湿润的球球，弯着唇角道。 　　“不怎么样，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香娜：“？？？？？” 第48章 　　不管香娜怎么惊讶, 林絮说完就关掉了终端。 　　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手牵着手，拥抱着靠在一起。 　　球球将林絮抱得紧紧地,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他甚至想随时将她揣在口袋里走哪带到哪。 　　林絮一会摸摸球球的手, 一会摸摸他的胳膊他的脸，对什么都很新奇的样子。 　　前世在出事前, 她的年纪并不算很大, 后来在床上躺了很多年, 能亲近的就只有护工。 　　护工并不会像球球一样，会温柔地抱着她，皮肤贴着皮肤。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才刚接触到她就开始贪恋了。 　　球球任由她好奇地触碰自己，这样的触碰并不让他觉得讨厌，反而很开心。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进入成年期吧？”林絮问。 　　球球嗯了一声，他的情况跟所有龙族都不一样，如今虽然外表和心智都已经恢复到成年阶段, 可到底还没有完全成年，他觉得自己应该还会出现一次变化。这一次之后，才会真正进入成年期。 　　“可能下一次之后。” 　　他发病的时间越来越短，下一次说不定就在明天, 也说不定就在现在。 　　每次变化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前面每次都那么痛苦，这最后一次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林絮担忧, 会不会有危险。 　　同时她也有些期待，球球的进化方向是东方龙，说不定自己能见到真龙，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竟然这么厉害，她的心里就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兴奋。 　　而球球则是担忧彻底进入成年时，会不会动静太大被察觉。 　　龙族之间有特殊感应，他没有死的事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那些人一定会追来。 　　想到此，他就再次抱进了林絮。 　　林絮感受到他的不安，还以为他是在不安自己会离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可惜两人的甜蜜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再一次被打断了。 　　还是香娜，在看到林絮那句话之后，她就激动地直接借了飞行器冲来了。 　　过来后没在院子看到人，直接拍门进了屋。 　　一推门，看到了正抱在一起甜甜蜜蜜的俩人。 　　香娜目瞪口呆半响：“你，你们还真是在一起了？没有骗我？” 　　林絮从球球怀里起来，却没有松开他的手：“是啊，如你所见。” 　　她还以为香娜会生气，没想到香娜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亏我还试探了半天，你刚刚还不承认，这么快就在一起了，是不是感觉到了危机，突然开窍了？” 　　香娜挑着眉坏笑道。 　　林絮语塞，原来说要给球球介绍配偶是故意激她的，她还真的不安了，并主动跟球球告了白。 　　一想到这个，林絮就有点不好意思。 　　先前告白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 　　人生头一次告白，也是人生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好在只有球球看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 　　香娜看看两人的神情，碍着她在场，他们都不好意思太过明显地亲近对方，只眼神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这俩人肯定像连体婴一样。 　　难得在林絮脸上看到这种开心又幸福的神情，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达叔去世后，作为林絮唯一的好朋友，香娜一直将自己当做她的娘家人，林絮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肯走，她总会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出什么事。 　　现在有了人护着她，她的位置也要往后挪一挪了。 　　“今天这么大好的日子，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她暗示道，从挎包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的盒子递了过去。“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恭喜你们在一起。” 　　林絮哭笑不得，没想到她带了礼物：“你最近送太多了。” 　　“这个可不一样，你们肯定会用得到，到时候别太感谢我啊。”香娜邪恶地笑了笑。 　　林絮觉得她送的这礼物肯定不怎么正经，没打算现在拆。 　　球球主动接过礼物放进屋，等出来时就听到香娜一脸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乔修跟前两天变得不太一样了，似乎好看了很多。” 　　不止好看，还莫名有种压迫感，哪怕他不朝自己瞪眼，她也感觉后颈汗毛直立。 　　上次见到时，球球还没有现在这么亮眼，短短几天功夫就大变样。 　　林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睛一转，一句话脱口而出：“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香娜：“……” 　　突然被塞了一嘴口粮，她翻了个白眼，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絮泡了蜂蜜茶，球球切了盘水果，三人围坐在一起聊天。 　　最近城里比赛正举办得如火如荼，林絮说是在家看付费转播，其实两人根本就没看过一眼。 　　香娜也忙的没时间看，便嚷着打开投影在旁边播放了起来。 　　今天正好是选美比赛现场，上面一群各种族的雄性动物在做才艺表演。这种才艺大多是鸟类，香娜看得兴致勃勃心潮澎湃。 　　比起她的专注来，林絮和球球都心不在焉，两人的手放在下面再一次握在了一起，看屏幕一眼，就要看对方两眼。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日日在一起，都看惯了对方的模样了，可现在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视线一秒都离不开，只想黏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去想，甚至都不顾忌坐在一旁的香娜了。 　　林絮现在才算明白什么叫有情饮水饱。 　　球球用空着的那只手时不时给她喂块水果，比起上次的心情，这次林絮就坦然多了，也给他回喂了起来。 　　球球不爱吃这个，但她喂得全都吃了下去。 　　香娜本来专注看投影，给两人讲解正在出场的是谁谁谁，一侧头看到他们的样子，差点自戳双目。 　　她就不该来这里找虐。 　　“我觉得我该走了。”她起身。 　　林絮愣了下：“怎么这就要走了？不再多坐回？” 　　“你们不觉得我有点多余么？”她流泪。 　　林絮歉意地笑了笑，松开球球的手往她身边坐了点：“店里生意怎么样？” 　　“非常好，老板嘴都笑歪了，赚大发了，他现在正想着怎么去别的城市开店，打算将鴷鸟餐厅开遍所有城市。” 　　“那挺好。” 　　香娜道：“这不多亏了你的配方，你是卖亏了，应该再多敲他两笔的。” 　　倒也不怎么亏，还有一笔可以拿到分红，林絮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是他经营的好。” 　　这会直播正到中场休息，香娜看着投影道：“那个凯佩尔你们知道吧，他确定退出这届的比赛了，听说要回他的城市做接那什么的手术。” 　　林絮瞬间明白过来是要接什么，忍不住看了眼球球。 　　球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林絮戳了他脸颊一下，找香娜打听消息道：“找到伤他的凶手了么？” 　　“还没，相似的人倒是抓了几十个了，但似乎都不是，所以现在还在找。我估计是不可能找到了，每天出入的人这么多，说不定对方早跑了，谁还会傻兮兮的留在这里等死。” 　　“那倒是可惜。” 　　“就怕找不到人，等凯佩尔好了之后，会变本加厉挨个排查。不过这也跟咱们没关系，不说这么恶心的人了，快看，这只天堂鸟跳舞好搞笑。” 　　香娜很快转移话题，林絮担忧地皱了下眉。 　　球球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就算真被对方找到了，他也会拼尽全力护住林絮，不会让人伤她一分一毫。 　　香娜没有多待，吃完了零食很快就乘着飞行器离开了。 　　“飞行器借来的，得赶紧还回去，我就先走了。我送的礼物你们记得拆开用哦，你们俩一定要加把劲，早点生个幼崽出来玩。” 　　林絮汗颜，什么幼崽的。 　　想完才突然想起来这个严重的问题，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上次球球是不是说，长了两个那啥？ 　　这就有点…… 　　动物形态是两个，人形应该不是吧？ 　　虽然刚在一起就考虑这种事情有点过早，但既然在一起了，就肯定想要长久，早晚要面对这些。 　　林絮僵硬地转过身去看球球，他正看着她的后脑勺傻笑，见她看过来，笑容更傻了些。 　　“球球，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林絮一脸严肃地道。 　　球球被她这语气弄得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也郑重了起来：“什么问题？” 　　她艰难地道：“你人形那个，不会，也是两个吧？” 　　球球的表情也僵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两人看着对方沉默，空气中的气氛极其凝重。 　　林絮咽了口口水又问了遍：“也是？” 　　球球微不可擦地点了点头，给了她确定答案。 　　林絮伸手捂住了脸。 　　要不然，幼崽还是不要了吧？ 　　球球已经为了这个苦恼了一次，现在林絮这反应又让他忍不住伤心起来。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你不喜欢，我可以，可以切掉一个。” 　　林絮听得一个激灵，赶紧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别，千万别，我没说不喜欢。” 　　球球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林絮又补救了一句：“我也没说喜欢。” 　　球球跟玩变脸游戏一样，再次黯然。 　　林絮揉着自己的额头：“总之，你不能干这种蠢事，想也别想，知道么？” 　　球球郁郁地点头。 　　林絮果然不喜欢，上次他就应该下狠手直接切掉一个的。 　　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了一会，球球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林絮现在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反正要面对还早，球球还没有真正成年，就等他变成真正的龙再说，也许那时候他已经能控制自己了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晃了下球球的手臂：“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也别有负担，更不能干蠢事知道么？” 　　“知道，都听你的。”球球抿着唇，随后郑重其事地道，“我会娶你的。” 　　林絮诧异片刻，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刚在一起第一天，还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想到求婚的事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球球有些羞涩地捏着自己的衣服，红色从脸蔓延到脖子后，虽然很害羞，却仍旧提高了一些声音认真地道：“我要对你负责。” 　　林絮：“……” 　　她差点被这么可爱的球球萌到流鼻血，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学来的，不过这个态度很值得表扬。 　　她使劲在球球脸上亲了一口：“好，那我等着你。” 　　“嗯，等我成年。” 　　如果要等到成年，那应该不会太久了。 　　球球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如此期待自己赶紧发病赶紧成年。 　　林絮也莫名有些期待了起来。 　　两人对视片刻，视线挪开，下一秒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手又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去看看香娜送了什么东西。”她道。 　　“好。” 　　那是个挺大的盒子，在拆开之前，林絮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拆开里面就是一堆各种特制的安全某物和某油。旁边还附赠了一段留言，点一下，香娜的声音从中跳出。 　　“最新款安全X，解决不同种族X配时的需求，不管您是尺寸不和还是倒刺倒勾螺旋体，都能完美解决问题，免去您的痛苦和困扰……” 　　语音还没播完，林絮就红着脸啪一下关掉了盒子。 　　就知道送的没什么好东西。 　　旁边的球球眨着眼，羞涩却又好奇地道：“还没说完。” 　　“别听！”林絮抄起盒子塞进了柜子底部。 　　球球看着柜子，脸上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吃完晚饭，睡觉又成了问题。 　　两人一直是分开睡的，先前林絮为了避嫌，也为了球球不那么依赖自己刻意分开睡了。 　　现在洗漱完毕要睡觉了，开始为难了。 　　站在客厅，两人手还牵在一起，平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现在到了要分开的时候，林絮本想要松手，就见球球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那表情那眼神里，全都是期待和不安，仿佛她松开手就是要抛弃他一样。 　　搞得林絮突然很有罪恶感，压力很大。 　　“这个，今天还是各睡各的吧？” 　　球球还是没说话，却松开了手，低头站在原地没动，似乎是哭了。 　　林絮转身走了两步，一回头就见他那失落的样子，终于于心不忍，上前扯孩子一样将他扯回了自己屋。 　　“行了，别哭，你今天就在这睡吧。” 　　球球一秒灿烂起来，眼睛里哪有半点泪水。 　　林絮扶额，他装可怜的技巧也太纯熟了。 　　伸手戳了下他的额头，她无奈：“好了，先去你屋里把衣服拿过来。” 　　球球起身，动作迅速地跑出去又跑回来，前后都没超过三分钟，他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堆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搞批发。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衣服？！”林絮震惊。 　　球球挑出要穿的睡衣，将剩下的衣服搬到了她衣柜一角，大有以后都要在这里长睡的意思。 　　林絮目瞪口呆几秒后，突然发现其实球球还挺腹黑的。 　　她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帮着他一起将衣服挂了起来。 　　再一次躺在一起，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球球将自己埋进薄薄的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动作有些像小时候。 　　但他现在个子太高了，原本并不算特别大的床，多了他这个大个子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两人的腿不自觉就靠在了一起。 　　球球不敢去看林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住了她，随后慢慢朝她身边挪，挤挨在一起。 　　还好屋里温度开的够低，不至于感觉到热。 　　林絮见他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干脆直接一翻身整个窝进了他怀里，腿都翘了上去，手环着他的腰。 　　从前她无数次想象过这样抱着人一起睡是什么感觉，她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了，没想到现在就实现了。 　　球球跟从前比瘦了很多，只是仍旧有些肉肉的，身上也不是肌肉，全都是软肉，抱着比玩具娃娃还舒服。 　　林絮满足地闭上眼睛。 　　球球则无声地笑起来，开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心脏一直像失控的发条一样，始终无法恢复正常跳动。 　　他抱着怀里的人，只想这样一辈子永远都不松开。 　　这一天一定不会很远，等到他成年就立即跟林絮正式结成配偶。 　　球球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夜睁眼到天亮。 　　不是不想睡，而是激动的睡不着，他生怕一闭上眼，这一切都会如泡沫一样破碎消失。 　　好在林絮并不是假的，在一起也不是假的。 　　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双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林絮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醒的？是一夜没睡？” 　　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整个趴在了他身上，这个姿势睡觉并不怎么舒服，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身上所有骨头都在卡啦卡啦作响。 　　“刚醒没多久，想看着你。”球球低声道，说话声带动胸腔震动，竟然还有点苏。 　　林絮往上拱了拱，趴在他脸边，瞅着这张越发好看的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道：“早安吻。” 　　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情侣之间怎么相处才对，但是林絮是个行动派，确认自己的心意后，哪怕不好意思她也不会太扭捏。 　　加上球球过于害羞，她就不吝啬地承担起了主动的那一方。 　　虽然两人的进度确实太快了点，不过情况不一样，他们毕竟不是头一天认识。 　　不管被亲多少次，下一次球球仍旧会脸红，连带着头发丝的金色里似乎都透着点红。 　　林絮好笑地顺了下他的头发，球球脑袋一抬，红着脸也亲了过来。 　　“早安吻。” 　　“现学现卖，不错，孺子可教。”林絮眯着眼睛夸赞。 　　球球听不太懂她的成语，但是知道她是在夸奖自己，笑容也大了一些。手一伸，还没爬起来林絮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两人才终于起了床，时间已经比平日要晚很多了。 　　就像所有小情侣一样，还在热恋期的两人整日黏黏腻腻地靠在一起，手就没从对方手上离开过。 　　林絮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直被幸福包围，心情像泡了蜜一样。 　　在下定决心跟球球告白前，她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想过自己心动是不是因为同情，是不是只单纯地为了这张脸，但事实证明并不是，这种感觉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确实很喜欢很喜欢球球。 　　夏天太阳一如既往的毒辣，但两人完全没感觉似的，顶着大太阳在家附近的河边散步。 　　只是这样无意义地走着，似乎都很有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两人零零碎碎地聊着河里的水，两岸的草，亦或者从前掉水里的事。 　　球球现在想起那次还觉得心有余悸，将林絮拉到自己另外一边不让她靠水走。 　　“现在这条河还没有我深，就算掉进去也不会有事，你就安心吧。” 　　球球仍旧坚持，最后弯腰，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背着她走。 　　“这样安全。” 　　林絮拗不过，跳上了他的背，指挥他朝前跑。 　　球球一晃身变成原形直接飞了起来，他越过草地，直接飞到森林中，在森林上空盘旋。 　　“吼。” 　　他低吼出声，威严又有压迫感，再也不是从前的哼哼声。 　　森林里顿时一片扑腾，枝叶晃动，各种动物都躁动起来。 　　球球仿佛一个王一样俯瞰着下方，但是一转头对林絮说话时，声音又恢复了羞涩：“我们，我们结婚的时候，可以邀请它们么？” 　　林絮透过枝叶看到下方开始聚集起来的动物，有些哭笑不得，他竟然还在想这个事。 　　“好，你怎么安排我都喜欢。”她笑道。 　　球球开心地又绕着森林盘旋了几圈。 　　从跟林絮在一起的第一分钟起，他就已经开始在心中规划起了结婚和婚礼细节。 　　除了林絮，他没有想过任何其他可能，是林絮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一辈子，也唯有她才可以。 第49章 　　此时, 在无人所知的深邃黑暗星空中，距离流放星不远的雷区之外，一艘巨大的飞船已经在此打转了多日。 　　这艘飞船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华贵气息, 外壳上若隐若现地雕刻着一个巨大的龙形标记，这代表着这艘飞船隶属于王族。 　　而飞船的主人也确实是一名王族, 当今龙王第六个孩子，六王子比彻·莱斯特, 也就是球球的弟弟。 　　几个月之前, 比彻负责押送球球前往一片废弃的荒星, 在前行的路上，球球看准机会，打伤守卫逃离，直接从飞船上跳了出去。 　　成年龙不穿防护服在宇宙中至多能坚持几个小时，但一个没有成年实力微弱的幼崽龙最多坚持不过三十分钟就会窒息而亡。 　　比彻在发现球球竟然敢逃离，第一反应就是震怒，派人寻找了许久，发现他闯进了流放星的雷区后, 他才略微放下了心。 　　他亲眼看着雷区被触动，球球的气息在一片爆炸中慢慢减弱，最终消失不见。 　　这个家族中最丑陋肮脏的怪物，死在整个星系最肮脏的流放星, 也算是死得其所， 　　虽然龙族有死后必须要进龙族墓地的传统，但球球不算在此之列。 　　比彻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丝毫要救援的意思。 　　他向上面回复，球球已经死了，龙族的污点已经彻底消失。 　　所有人也都以为球球就这样死了，可是几个月之前，他的生命气息却再次出现，哪怕非常微弱，这也说明了他还活着的事实。 　　负责办理此事的比彻被再次派了出来。 　　此刻他一脸阴沉地站在飞船上，看着屏幕上那颗颜色驳杂的星球咒骂出声。 　　星球外密布的雷区已经完全恢复，只要有人进去，就会立即引起连锁爆炸，直到将进入的物体完全杀死为止。 　　“该死的乔修！抓住你我一定要将你撕成两半！” 　　单看长相，比彻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闪着光的宝石冠饰束缚着火红色的头发，下巴时时刻刻抬起，只用眼角看人，高贵的同时也透露出一股子高傲。 　　细看眉眼，跟球球有些许相似之处，能看出两人有亲缘关系。 　　咒骂许久，他带着手下打开了飞船舱门，乘坐着飞行器脱离飞船，朝流放星飞来。 　　飞行器在雷区如一尾灵活的鱼儿一般左右穿梭，却始终没触雷，一路顺畅地接近了流放星并顺利降落。 　　“分散去找。” 　　七八个人快速地向各个方向散开，很快消失不见。 　　比彻打开终端调出地图，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近的城市，他目露厌恶地乘着飞行器朝前飞去。 　　对这突然出现的人，林絮还一无所知。 　　倒是球球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心里莫名多了几分不安。 　　他握紧了林絮的手，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在看什么？”林絮问。 　　她跟着抬头看去，大块云朵像棉花糖一样遮住湛蓝色的天空，远远地看不清楚是鸟还是飞行器从云层上掠过，拖着云带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球球摇摇头，压下心底的不安道：“有云，可能要下雨了。” 　　“是啊，今天有点闷，可能晚上有雨，我去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一下。” 　　林絮起身，球球也迅速跟上，两人一同将挂了一串的衣服收起来，随后一同进屋，叠好衣服放进衣柜。 　　挂好衣服之后，两人合作着做了饭，菜地的杂草又长高了，稍微清理了一下后便开始学习，接着看一会比赛的直播，再去散散步。 　　除了动作亲密一些之外，没有什么争吵也没有什么波澜，他们的生活还如从前一样，简简单单普普通通。 　　不管是林絮还是球球，都觉得无比满足。 　　只是球球还惦记着林絮生日的事，这也是两人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重要日子，他更加想给她一份完美礼物。 　　上次押注后，他一连几天都没有进城，现在手里有一百万，要买豪华外骨骼还需要三十万，他至少要去生死场再押一次注。 　　球球盘算着日子，距离生日还有十五天，再等七天或者十天后再进城。 　　最近两人一直睡在一起，他晚上想要出去就有点麻烦了。 　　见他又走神，林絮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怎么又发呆了，在想什么？” 　　“你快生日了。”他忍不住道。 　　林絮点头，“还有十五天。” 　　“你从前是怎么过的？”香娜拍的视频里也有两场生日的场景，但是都很短，只能看得出摆了不少好吃的，别的没怎么看到。 　　林絮听到这问题，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个从前？来到这里前还是来这里后？” 　　球球愣了下，好奇地问：“来到这里前是怎么过的？跟这里不一样么？” 　　林絮从没跟人说过自己过去的事，跟达叔不好说。虽然当香娜是好朋友，但她终究有些戒备心，也没有怎么说过。香娜至今都不知道她是穿越来的，只以为她是被什么人圈养起来的宠物，好容易逃出来被达叔救了，所以才不识字也不会说话，又伤的那么重。 　　知道他们的误解后，林絮没怎么解释过，就当他们脑补得是真的。 　　她的秘密就只对球球一个人吐露过。 　　“我们那里生日啊，是要吃生日蛋糕，唱生日歌，对着蜡烛许愿，跟家人朋友开开心心吃一顿好的，互相送出祝福。” 　　这样的热闹她也体会过，因为常年待在医院，每到生日时，医院都会贴心地为她准备一个小蛋糕，医护人员连带护工一起给她唱生日歌。 　　林絮每年的生日都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好起来。 　　也许年复一日的许愿感动了上苍，所以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实现了愿望。 　　球球握紧她的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里也有蛋糕，做的相当好吃，毕竟嗜甜的人不少，但是没有蜡烛这种东西，他也不太清楚蜡烛是什么，还有生日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唱。 　　林絮说完反问道：“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球球才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某一年，具体哪一天忘记了，大概也是很热的时候吧。”他又貌似开玩笑地道，“也可能跟你是同一天也说不定。” 　　从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球球是真的不记得了。 　　林絮有些心疼：“那就和我一天吧，往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生日。” 　　球球愣住了：“一起？” 　　“是啊，就定在同一天，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互相祝福。” 　　球球眼神晶亮亮地看着她，用力点头：“好，那就同一天。” 　　生日那一天正是兽历三一七四年八月盛夏的二十。 　　球球将这个日子牢牢记在心里，那是他和林絮两人共同的生日，将来的每一天，他们都要在这一天一起庆祝。 　　时间飞逝，眨眼间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距离生日越来越近。 　　从在一起之后，林絮就觉得日子好像被缩短了很多，不自觉一天就没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靠在一起说了会话对视了两眼而已。 　　不需要担心安全也不需要担心生计，加上心情好，林絮发现自己胖了许多，脸一捏都是肉，不仅是胖了，还比先前白了不少，明明是炎热到不行的夏天，也没有感觉到热。 　　因为她所有工作都被球球抢了过去，现在洗衣做饭下地除草全都被他一手包揽。 　　球球学习很快，力气大干活又麻利，从前她一个人忙碌一天也弄不出什么东西，现在球球半天就能完成。她只需要站在一边指点两句就好了。 　　晚上睡觉，林絮开着终端学习了一会，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起来，脑袋歪在球球身上，空气屏都忘记关。 　　球球侧头看了眼，上面是手写出来的有点不太标准的字句，都是她最近的学习成果，比之前大有进步，已经能认识大部分句子，并且能手写简单的字了。 　　球球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人抱进怀里，让她能躺得舒服些。 　　林絮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伸手抱紧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一侧下巴上。 　　两人的心脏贴在一起，心跳频率同步，球球满足地叹息一声。 　　距离生日还有五天，这两天林絮也开始为他们的生日做准备，他也得赶紧进城准备礼物。 　　轻轻啄着她的脸颊，球球打算今夜出去一趟，夜间各家店铺也都开门，拿到钱后立即去买东西，最快两个小时能回来。 　　只是想到要分开而已，球球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他又将林絮抱紧了一些，从她额间亲到唇角，又等了一会，一直到林絮彻底熟睡，短时间内不会起来后，他才缓缓放开手起身。 　　林絮没醒，侧身抱住了被子。 　　球球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即将要出去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非常强烈的不舍，就好像，就好像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处了一样。 　　这感觉让他迈不动脚步，甚至不想离开了。 　　他又回到床边，趴在林絮面前认真看了会她的脸。 　　林絮在做梦，嘴里嘟嘟囔囔地喊他的名字。 　　球球握住她的手，轻轻应了两声：“我在。”回应完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头走了出去。 　　为了能早点回来，他的速度比上次还要快几分，做好伪装进城。 　　可能是为了安全，街上除了密集的游客，还有不少统一着装的城卫。 　　球球绕过这些城卫走进了地下赛现场，他算过时间，现在第一场生死赛还没有开始，如果打得快，也许要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回去。 　　地下赛内仍旧如从前一样热闹，最外围的普通场里也坐满了游客，欢呼声不时从中传出。 　　比起外面，地下赛里也多了不少在四处巡查的保安，看管的很严，每个人进去时都要在仪器下扫过。 　　球球盯着看了一会，发现这只是普通检查，那些保安也没有朝仪器这边多看一眼。 　　他迟疑着，十几天没来，城里似乎变了很多。 　　站在角落打开终端查了下，没有从新闻上看出什么来，只在本地一些信息交流版块看到说，是有些别城的大人物过来观看，因此最近管束的很严，为了塑造好形象，街上不允许有任何争执斗殴现象，抓到就直接扔进监狱，还要交一大笔罚款。也有说不是别城的，但总归是城主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就对了。 　　球球对什么大人物都不关心，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直接走了进去。 　　这一场的生死赛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他在后排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身前的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的参赛者，聊着要支持谁要押注谁的话。 　　球球等了一会，手放在终端上摸了摸。 　　不知道林絮现在睡得怎么样，自己不在会不会突然醒来，真想现在立即回到她身边去。 　　想到林絮，他嘴边溢出抹轻柔的笑容来。 　　比赛终于开场了，开场前按照惯例要押注，生死场参赛者一次是八人，要从这八人中押中最后的胜利者几率很小，但也更刺激。 　　球球视线挨个扫过去，在心里评估着，最后果断押了十万。 　　这一场也是三倍，他没有下注太多，不敢像上一次出风头。何况他也只需要三十万而已。 　　比赛正式开始，拟真场景从台上一直蔓延到观众席，将所有观众全都笼罩其中。 　　参赛者们全都拼尽全力想要杀死对方，观众已经开始欢呼呐喊起来。 　　球球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动，侧头看向包厢席。 　　座位后方有很多包厢，价格贵很多，都是不差钱又不愿意暴露身份的人在用。 　　刚刚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视线非常明显。但当自己看过去时，视线又不见了。 　　球球这段时间以来就一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若是从前，不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迎接不幸和痛苦。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有了林絮，他只想能跟她简单又安稳地走下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也没有想过再离开流放星，从前受过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他担忧同族会找到这里来。 　　一想到有跟林絮分开的可能，久未出现的金芒再次从眼中闪过。好在那道视线再没有出现过。 　　球球焦急地看着赛场，恨不得亲自出手结束比赛。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场上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个正是他押注的选手。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如火如荼，观众的呼喊声震耳欲聋，球球镇定地坐在原地，数着自己该离开的时间。 　　终于，其中一个人倒了下去，结果毫无悬念地出现。 　　球球看着账户里的金额，在一片嘈杂声中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拟真场景突然消失，台上的选手也消失了。一个红发男人带着六个黑衣大汉从包厢中迅速又优雅地飞到台子上，他昂着头站在正中间，张开嘴，明明没有借用任何设备，声音却极其清晰地响遍整个场地内。 　　他说：“找到你了。” 　　正要往外走的球球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脊背一寒，敛起来的鳞片也有要竖起的趋势。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侧头看向台上，见到了一张极度俊美，却又令人极度厌恶的脸。 　　这张脸几个月前他才刚看过，那时候他踩着他的尾巴对他一声声辱骂，恨不得他下一秒就死掉。 　　球球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不会再任由他们欺负了。他即将完全成年，已经有了可以反抗的力量。 　　比彻和他手下的突然出现，让场内的观众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他们是谁想干什么，还以为是赛方安排的特殊环节。 　　龙族的长相先天就有优势，再加上那股贵气和来自于顶层猛兽的实力压制，让刚刚还聒噪不已的观众们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 　　比彻慢条斯理地从台上走下来，一步步朝球球靠近。 　　他来这颗星球已经有段时间了，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仪器只能测出人还活着和大致方位，并不能直接确定他的位置。 　　比彻讨厌这种肮脏又野蛮的星球，和这里丑陋的兽人们，他几乎一刻都忍受不了。 　　可找人的事急也急不来，发怒之后他只能冷静下来，一个个城市走过去，竟也慢慢走出了一点乐趣。 　　流放星和外面任何一个星球都不一样，这里确实野蛮，但是并不肮脏。 　　比彻骨子里就有暴力因子，在外面他要装成个优雅的王子，可在这里他能完全释放自己的暴力，并且还能享受被人狂热追捧的乐趣。 　　早几天前，他就来到了卡兹城，并且感受到了球球的气息，但他并没有去找，而是一直等到球球过来。 　　今天，两人终于面对面见到了。 　　“真是没想到，你这个怪物竟然进入成年期了。”比彻走到距离球球几步远的地方，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球球之所以被叫怪物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怎么也无法长大，最初以为是基因缺陷，后来发现并不是缺陷，他似乎还拥有另外一种血脉。 　　他们的父亲西蒙斯以为球球母亲出了轨，愤怒到亲手杀掉了她。 　　球球并不太清楚这些，他迟迟无法成年，心智也混混沌沌的。 　　比彻认真看了看他的脸，有些嫌弃地皱起眉：“怪物就是怪物，长得也这么丑。” 　　小时候一句丑就能将球球打击到绝望，可现在他完全能坦然面对了，并且对此无动于衷。 　　因为不管他怎么样，林絮都不会嫌弃也不会在意。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比彻，抬手拿掉了头上的伪装。 　　黑金色的头发落下来，额上的角显露于人前，还有那张几乎跟比彻不相上下的完美脸庞，要论好看，球球还更胜一筹，只是他长相还透着几分属于年轻人的稚气，没有比彻成熟贵气，却比他更加耀眼夺目。 　　比彻的脸扭曲了一瞬，憋了许久的怒气涌上来，他猛地闪身朝球球冲上前就要将他踹到在地。 　　球球躲避的速度更快，比彻这一下落了空。 　　“你竟然敢躲！”从前不管他们怎么踹打辱骂，球球都无动于衷，可现在他竟然敢躲。 　　比彻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旁边观众很多，观众席位置有限，两人很快挪到了赛台上。 　　很快就有观众为两人加油呐喊起来，谁也没怀疑这是赛方的故意安排。 　　赛方看着突然打起来的两人也有些惊愕，却很明智地将场地打开到最大，并开了临时赌盘。 　　球球从看到比彻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不好了，他会出现在这里要么是带自己走，要么，是杀掉自己。 　　不管哪一个都不行，他不可能离开林絮，也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 　　所以，就只有解决掉比彻。 　　眼中金芒闪动，很快彻底变成金色，球球神情变得冰冷无比，满是肃杀之气。 　　而他也从刚刚的躲避变成了主动进攻。 　　这是球球成年后第一次全力以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原本比彻还能轻松应对，慢慢他就觉得压力越来越大，球球几乎是不要命的在打，每一下都狠辣到了极致，他不小心被尖锐的爪子抓到了手臂，没有抓出伤口，但是有点疼。 　　这一下让比彻彻底愤怒了起来。 　　属于龙族饱含怒意和威严的吼声响起，刚刚还在围观好戏的所有观众全都在一瞬间愣住了，继而就是害怕，不少人不受控制地腿发抖趴伏在地上。 　　这种来自上位者绝对的压迫，让他们害怕到了极致。 　　尖叫声和哭嚷声响起，人潮慌不择路地疯狂朝外涌。没多久，整个场地里就空了下来。 　　虽是地下，但地下空间很大，完全能支撑动物变回原形，比彻转身化作了巨龙，火红色的巨龙鲜艳夺目又强大，巨大的翅膀扑扇开，尖利的爪子朝球球抓去。 　　球球极速后退，也变回了原形。 　　比彻看着他的原形楞了一下，随后毫不留情地放声嘲笑起来。 　　“看看你这副恶心的样子，真给龙族丢人。都给我上，抓住他！”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在身后的六个大汉瞬间变回兽形，合力朝球球围了过来。 　　这六人并不是龙族，但是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龙族的特征，实力也比普通动物要强很多。 　　这些都是龙族这些年特地培养起来的打手，他们实力强悍，天生具有服从性。 　　球球一言不发，冲上去撞击起来，不管六人怎么攻击，他就认准了躲在后方的比彻，用脑袋爪子尾巴，能用的地方全都在攻击，他一点都不怕疼，就算被抓掉鳞片也没有丝毫感觉。 　　血滴落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味道。 　　比彻实力是不错，可平日没谁敢挑战王族，他安逸了太久，从没被这样宛如疯狗一般的人攻击，身上很快被抓掉了不少鳞片。 　　与此相对的，球球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可他仍旧瞪着一双金眸，凶狠地朝他攻击。 　　看着这样的球球，比彻突然有点怕了。 　　他朝着球球喊出声：“你再动手，我就杀了那个女人！” 　　球球所有攻击瞬间停住。 第50章 　　林絮是在半夜时被突然惊醒的, 醒来后她就发现球球不见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现球球半夜消失，她心里稍微有些不安，却并没有想太多, 只以为他还像上次一样，是睡不着。 　　于是她下床, 先去隔壁看了看，没看到人后打开门看向院子里。 　　然而这次她并没有找到球球, 他不在家, 也不在家附近。 　　林絮这才有些慌了, 他这大半夜的还能去哪？难道又像之前一样偷偷进城了？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为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跟别人结过仇，一切都风平浪静的，球球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要出去。 　　不安地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林絮打开终端，想要联络一下他。 　　可就在她刚将终端打开还没有点下去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突然飞来一艘飞行器。 　　飞行器迅速靠近落下。 　　林絮戒备地开始后退。 　　最近因为比赛的时，总有飞行器从上空飞过, 可没有任何一艘会在这里落下，这一艘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曾经被夜袭过的经历再次出现在脑海，林絮点下了跟球球的通讯，可是没有人接也没有反应。 　　那边落下的飞行器舱门打开, 三个一身黑衣的兽人从上面下来，他们速度极快，像是会飞一样, 不过片刻就到了她面前。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看清楚她的长相后，三人一同出手，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扛上了飞行器。 　　林絮暗自启动外骨骼装置，平日都很好用的装备在这时候却完全失去了反应，没有丝毫用处。 　　不，并不是坏掉了，林絮很快发现，是这三人的力气太大，外骨骼装置给与她的力量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发现这一点后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难道是凯佩尔派来的人？或者，是上次杀掉的那三人的同伴？ 　　不管哪一个，她都凶多吉少了。 　　如果球球回来后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急成什么样子，没了自己，他会不会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林絮不敢去想这些，她被绑在座位上无法动弹，身旁的三人一言不发，像一尊尊雕塑一般。 　　她转动眼珠仔细观察着他们，很快发现他们身上的不同之处，没有任何动物化特征，长相也跟这里的兽人有很大不同，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味道。 　　这味道相当熟悉，林絮仔细想了许久，猛地瞪大了眼睛。 　　是口水的味道，一点点腥又有一点点香，球球的口水就是这个味道。 　　如果不是球球的原因，那就是，龙族。 　　龙族找来了。 　　嘴并没有被堵上，林絮抿着唇，艰难地道：“你们是龙族？” 　　原本没有丝毫反应的三人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相当不善，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可能下一秒就要直接拧断她的脖子了。 　　虽然没人回答，可这个反应已经让林絮确定了，他们就是龙族。 　　之所以会抓自己，很可能是跟球球有关。 　　林絮的心刚放下就又被高高提起。 　　龙族来人了，球球会被带回去么？那些混蛋根本不会好好对他，他回去就是折磨。 　　一想到这些，一阵怒火就连带着往上冒。这些人抓自己无外乎是为了威胁球球。 　　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球球被带回去。 　　飞行器速度很快，不过眨眼间就到了卡兹城外。 　　没有在城门外停下，飞行器一路飞到了城里，飞到了地下赛上空的建筑上。 　　此时球球已经带着比彻离开了地下赛，他们站在高高的屋顶上。 　　林絮被带下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火红色巨龙身边的球球，他被几只猛兽压着，浑身都是伤，鳞片翻起，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地方。 　　担忧了一路都没有露出任何惧怕神情的林絮，在看清楚他模样的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球球！你们这些混蛋放开他！” 　　球球从比彻说出林絮名字的瞬间眼睛里就燃出了滔天火焰，这是他的逆鳞，他受再多的伤都没有问题，可是林絮不行，只有她不能出一点事。 　　可是比彻下一句话就让他强行冷静了下来。 　　“你还想不想见到她了？”比彻嘲讽地道。 　　“你敢伤害她，我会杀了你。”球球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那双充满了滔天怒火的金色眼睛令人无比胆寒。 　　比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再次感觉到了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感。 　　等反应过来后，他使劲踹了球球一脚，这就是个低贱的怪物而已，他为什么要怕。 　　在看到林絮的瞬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球球终于抬起了头，他眼中金芒略退了一点，嘴唇翕动，却没有话吐出来。 　　“球球，你怎么样，疼不疼？” 　　林絮完全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心疼到快要爆炸。 　　她瞪着站在旁边的那只火红色巨龙，头一次如此仇视一个人。 　　“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不得好死。” 　　球球看她维护自己的样子，明明该如此难过的时候却浅笑出了声。 　　被骂的比彻脸黑了起来，向来高高在上，走到哪都被人抬着捧着，好话听尽，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人骂他。 　　他嘲讽地看着球球：“没想到竟然有人喜欢你这种怪物，果然是这种垃圾地方出来的兽人，你也就只配和垃圾待在一起了。” 　　球球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林絮狠狠朝他呸了一口：“什么狗屁龙族，恶心的蜥蜴也配自称龙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有脸说别人。” 　　球球专注的看着她，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给他撑腰，试图保护他。 　　骂别的话比彻还能忍，但是辱骂龙族他就忍不了了，身形一动，下一秒他就出现在林絮面前，爪子猛地朝她身上一抓。 　　瞬间林絮的脸和脖颈出现了几道深深的伤痕，伤几可见骨。 　　“就凭你也配谈论龙族？”比彻冷声道，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很疼，血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衣服。林絮疼得浑身一抽，却死死咬着牙强忍着没有喊出声。 　　是她太生气了，忘记现在他们都在别人手上，这样会连累到球球。 　　看到血流出的瞬间，刚刚才克制住自己的球球彻底疯了。 　　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忍心的人受伤了。 　　“你敢伤她！”球球猛地飘飞起来，嘴侧的胡须无风自动。 　　其实在看到比彻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对了，那种即将要发病征兆出现。 　　浑身上下的骨头血肉皮肤乃至鳞片，时时刻刻被千万根针搅动，他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失去理智和意识，因此一直强忍，强迫自己冷静清醒。 　　直到这一刻，在看到林絮受伤的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彻底爆发了起来。 　　“我，要，你，死！” 　　一字一句，犹如言灵，饱含着力量。 　　在说完话的瞬间，球球的身体就突兀地开始出现变化。 　　原本只是稍微有些长的躯干被无形的力量打碎，硬生生拉长再拉长，仿佛扯面一样。 　　那只有一半金色的鳞片，也开始迅速向上晕染，尖端的黑色很快变成全金。 　　他的鬓发胡须尖角，乃至尾翼都在发生变化，爪子折断碎裂又重新长出，新生的爪子闪着凛凛寒光。 　　咔嚓咔嚓骨肉碎裂的声音如此明显，球球如同正在破蛹而出的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奋力向上。 　　球球每朝比彻靠近一分，就产生一分变化，气势多提升一分，等到距离他只有一米远时，一只变化完全的金色巨龙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身躯流畅修长，如同最优秀的雕刻师雕刻出来的作品，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威严和强者气息，金色光芒在黑夜中仿佛太阳一般醒目，只看一眼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拜臣服。 　　“吼！” 　　恍若来自星空深处的龙吟声响彻天际，久久不散，犹如梵音，醍醐灌顶。 　　原本热闹的城市在这一瞬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张大嘴仰着头，接着全都趴伏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在距离流放星数不清光年外的首都星，原本正如往常一样热闹安静的宫殿内，所有龙族全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颤动和明悟。 　　在与人谈笑风生的西蒙斯猛地从王位上站起身，一脸震惊地看向天际。 　　他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竟然会这样！” 　　说完一脸灰败地坐了下来。 　　而某些龙族却在震惊过后，却猛地欢呼了起来。 　　龙族真正的王，已经消失了几千年的真正王族的气息终于出现了。 　　另一边卡兹城中，球球看着比彻，凝若实质的冷漠视线直直盯向他内心深处。 　　先前感觉到的惧怕感再次袭来，比彻双腿在发抖，整个身体都在抖，翅膀耷在身侧怎么都张不开，身体一直在抗拒着他的想法要跪服在这只龙的脚下。 　　他的内心一阵惊涛骇浪和恐慌，终究没有抵抗住威压，完全趴了下来。 　　他不甘心地将脸贴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 　　这种感觉，怎么会。 　　他怎么会对球球感受到臣服，还有这种来自王的压迫，压迫感比他们父亲更甚。 　　明明这就是个低贱的杂种而已。 　　抖着嘴唇，他异常艰难地开了口，出口却仍旧是威胁：“你若，敢伤我，我就杀了她。” 　　球球面无表情地抬爪，那双伤到了林絮的爪子瞬间落地，被踩成了泥。 　　比彻痛的嚎叫起来，躺在地上打滚。 　　球球再次伸爪，直接将他的翅膀寸寸折断，最后一次，指着的却是比彻的脑袋。 　　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有了杀心。 　　林絮早在球球开始出现变化的那瞬间就惊呆了，她怎么都没想到，球球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始进化。 　　眼看着一条金龙出现在眼前，惊愕过后就是无比的自豪和激动，同时又夹杂着一些心疼。 　　她看清楚了，球球的身体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却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他没有发出一声痛苦，可她比谁都清楚，这一次一定比从前都要更痛十倍百倍，每一寸肌肉骨头都被打碎拉扯的感觉，单是想都没法想象。 　　球球一声龙吟之后，所有兽人都趴伏了下去，可林絮却没有赶到丝毫压迫感，那气势针对这世上所有人，却唯独不会针对她。 　　林絮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眼看他想要杀掉比彻，她犹豫片刻，还是喊出了声。 　　“球球。” 　　球球动作顿了下，爪子却在下一秒坚定地落了下去。 　　比彻倒在地上完全没了声息，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天空，带着难以置信和强烈不甘。 　　也许他不该死的的，但此刻的球球只想这么做。 　　杀完了人之后，眼中金芒并没有褪去，他有些不太敢面对林絮，一直用脑袋背对着她。 　　林絮双手被绑着，腿却还能自由活动，带她下来的几个黑衣人还趴在地上没起来。 　　她朝前走了两步喊道：“球球。” 　　但没想到，球球不仅没有靠近，反而还飘远了一些。 　　林絮有些惊愕：“球球你好点了么？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应该是完全进入了成年期，身上的伤也在进化之后完全消失了。 　　林絮小跑两步试图绕到球球正面，可是当她跑到他爪子下方时，球球却再次飞起来一些。 　　林絮立在原地不动了，她皱着眉问。“球球，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每次进化完之后，他都需要很久才能完全缓过来，这一次进化速度比前几次都要快，很明显会更不舒服才对。 　　但球球仍旧没有下来也没有看他，他绕着顶层飞了一圈，身体小幅度扭曲了一阵，还晃了几晃，差点掉下来。 　　林絮担心到不行，却只能干看着毫无办法。 　　在空中扭曲了一会，终于平稳了，球球一甩尾巴绕到林絮身边，割断绑着她的绳子，缠住她的腰将她放在了自己背上。 　　背好人之后，金色巨龙一转身，速度极快地朝家的方向飞去。 　　林絮趴下来，伸手使劲抱住了他的身体，后怕的感觉依旧让她很想哭。 　　今天如果不是球球突然进入成年期，恐怕他们都无法继续在一起了。 　　“球球，现在还疼么，他们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可是球球仍旧没有回答，仿佛锯嘴的葫芦一样，沉默地将她背回了家。 　　等到家之后，金龙小心地将她放在院子里，终于肯用正脸看她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会深情一会冷漠，似乎有两个人正在里面剧烈拉扯一般。 　　林絮皱皱眉，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劲。 　　似乎是深情的那方占了上风，球球看着她脸上的伤，脑袋凑过来，伸出舌头轻轻在伤口上舔了起来。 　　比起从前还要等一夜才会好，这次伤口的血痕很快在口水作用下变浅，只剩了条浅浅的疤。 　　林絮痒得眯起眼睛，差点没站稳。 　　处理完伤口之后，他用脑袋推着林絮进屋，动作略有些粗暴。 　　她踉跄地进屋，走进去之后发现球球一跃而起，竟再次消失在了眼前。 　　“球球！”林絮猛地冲出去大喊，但球球飞快消失不见了。 　　从相遇后，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林絮担忧极了，也不可能有心情去睡觉，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球球的通讯仍旧拨不通也没有人接。 　　好在等了没有很久，球球就重新回来了，再次出现时，他的爪尖里多了一样东西。 　　林絮定睛一看，发现是个包装很好的盒子，盒子上印着熟悉的图案，有点眼熟。 　　将盒子推到她面前，球球的爪子焦躁地在地上抓了两把，脑袋不自觉晃了一阵，很难受的样子。 　　林絮顾不得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想要去抱住他的脑袋。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球球在被抱住的瞬间就警惕又狂躁地猛甩脑袋，直接将她甩飞了出去，但人刚甩出去他的眼神又恢复清明，又再次上前，在她落地之前将她给接住了。 　　林絮惊魂未定地站好，发现球球真的有很大问题，可她再问也得不到回答。 　　将她放下之后，球球不敢再靠近她，他往后退去，巨大的身体撞倒了篱笆墙又撞倒了鸡窝，几只母鸡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完全不敢动弹。 　　他痛苦地在地上滚动，拿脑袋撞地面，比先前进化时还要更难受。 　　还没摘下来的葱全都被祸祸了干净。 　　撞了一阵，他终于再次清醒了一些，趴在地上，金色的龙眼略恢复了一些黑色，他痛苦又不舍地看向林絮。 　　球球声音沙哑的厉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断断续续地道：“絮絮，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对不起，不能，再陪你过生日。” 　　林絮冲上前跪坐在他面前抱住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分开。 　　“你要去哪？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有很多东西，很多东西在脑袋里，好痛，我必须得回族内墓地，接受，传承。” 　　说完一句之后他的身体又疯狂抽搐起来，林絮被掀翻在地，她不厌其烦地再次上前试图要抱住他。 　　可球球已经开始后退了。 　　“絮絮，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球球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伸爪到自己脖颈处，硬是抠掉了一块小小的鳞片，鳞片被推到她掌心。 　　鳞片在落到手中的刹那，球球猛地飞起跃向天空，金色影子在黑夜的天空中越飞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直接飞出流放星，横行无忌地穿过外围遍布的雷区，一路朝宇宙深处而去。 　　林絮呆愣楞地坐在原地。 　　分离来的如此触不及防，她是曾想过球球总有一天会离开，到时候只剩下自己，可那不应该是现在，也不应该来这么快，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明明昨天还在讨论婚礼的事，昨夜还趴在他怀里入睡，今天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林絮盯着手里的鳞片，难以抑制的思念从心底涌起。才分别了两分钟而已，她就已经没办法忍受了。 　　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难过的情绪让她想哭。 　　她不知道球球什么时候会回来，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 　　如果永远都不回来了又该怎么办？ 　　原来分别的感觉这么难受，林絮一直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何时天慢慢亮了起来。 　　太阳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乌云密布，沉闷得如同她的心情一样。 　　哭了许久，林絮的眼睛完全肿了起来，她揉揉酸涩无比的眼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腿也完全麻了，浑身上下都非常难受。 　　可是现在再也没人会在后面扶住她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被撞出来的深坑，球球离开后，几只母鸡恢复精神，咯咯咯地叫起来，在院子里到处啄食。 　　林絮将被丢在一旁的盒子捡起来打开，她这才发现，原来里面放着一套外骨骼装置，是曾经看过的最贵也最豪华的那款，她当时觉得太贵没舍得买。 　　原来球球是偷偷攒钱给她买这个了么？这个是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原来，他一直记得这个。 　　林絮想要，笑容在嘴角刚刚扬起，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她抱着盒子边哭边笑。 　　从前都没有这么爱哭的，可从认识球球之后，她已经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 　　林絮都想嘲笑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软弱。 　　她抱着两样东西进屋，将身上的外骨骼脱掉，穿上球球送的那身，随后将鳞片用线缠好，挂在了脖子贴近心口的位置。 　　她知道这是龙身上的逆鳞，逆鳞沾染着球球的气息，会一直守护者她，再不会有其他猛兽敢靠近这里。 　　虽然闻不到，但她却清楚明白这些。 　　放好两样东西，林絮去了洗漱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透过镜子能看到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球球果然比从前变得更厉害了。 　　林絮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她对龙族知之甚少，球球更加特殊，她生恐他会出什么意外。 　　这么回去后那些人还会再欺负他么？他的症状又能得到解决么？ 　　不过球球如今已经完全成年，他说要去龙墓觉醒，也许觉醒之后他会变得更厉害。 　　也许，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想到此，林絮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球球向来说到做到，她只要在这里安心等着他回来就好了。 　　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相信。 第51章 　　金龙现身的事, 在卡兹城着实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在流放星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极少数年纪大的人，几乎没人见过真正的龙族。 　　不管见没见过, 大部分兽人对龙族都怨念深重很不待见。 　　因为是龙族造成了他们如今的境况，将他们囚禁在这种星球上无法离开, 只能自生自灭。 　　可是在见过那条金龙后，几乎所有人的怨念都消失了, 只剩了震撼和臣服。 　　那种感觉是无法言说的, 直到现在, 一回想起来仍会感觉到战栗。 　　龙族出现的消息，几乎压过了比赛，终端各种新闻的讨论也全都是龙族的身影。 　　有人震撼也有人疑惑，为什么龙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为什么这只龙和他们一直在资料中看到的龙长得不太一样。 　　当时比彻也化作了龙形，但是在他被杀之后，他的尸体就被那几个手下收了起来，没有再找林絮麻烦, 随着球球离开，他们也带着比彻的尸体一同离开了。因此报道里并没有带出他来。 　　林絮靠在屋檐下看着新闻里的各种讨论，球球现身的时候，街上人正多, 附近有很多商家都拍到了他的身影。 　　她将图保存下来，反反复复看着球球的样子，心里又骄傲又自豪。 　　这是他们家的球球啊, 长大之后变得这么好看的球球。 　　看了许久后，林絮在日期里划下一个一，今天是球球离开的第一天。 　　尽管伤心，她却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之后，往后再没有人帮忙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被踩坏的葱要全部拔掉重新种，地也要重整，还有篱笆墙和鸡圈。 　　林絮尽力让自己投入忙碌中，什么都不去想。 　　豪华版的外骨骼非常好用，能源充足，随时能飞起来，去砍树枝运送回来的时候都不需要用到悬浮板，她自己就能扛回来。 　　劈砍树枝的时候，大灰和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可能是球球不在，这两只也大胆了不少，从前只敢远远观望，现在就趴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她走到哪跟到哪，好似在保护她一样。 　　林絮现在对它们一点都不怕，过去摸了把小二的毛。 　　狼毛并不柔软，摸上去粗粗硬硬的。 　　小二趴在地上任由她揉，还主动露出了肚皮。 　　旁边的大灰稳重许多，在小二趴下去时，探出脑袋顶了顶它的背，似乎是觉得它太丢人。 　　林絮心情稍好，也摸了摸大灰的头。 　　有两只狼陪着，她也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香娜还不知道球球离开的事，偶尔会发消息过来询问两人进展如何，有没有用上她送的礼物。 　　林絮从衣柜深处将盒子拿出来，发现盒子挪动了位置，似乎曾经有人拿出来过，她愣了愣，瞬间就明白可能是球球偷偷看过。 　　嘴角露出个笑，先前因为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加上球球没有彻底成年，她又有点害怕他的情况，两人止步于拥抱接吻，其他任何过界行为都没出现，没想到球球竟然偷偷看这些东西。 　　如果他回来，也不是不可以试一下。 　　想到这里，林絮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将礼物塞了进去。 　　再面对消息时，她深呼吸一下，将球球离开的消息告诉的香娜。只说了球球有事回家，暂时不在，并没有说别的。 　　毕竟香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瞒她也瞒不住。 　　一听说球球不再，香娜立即就懵了。 　　“你们不是才刚在一起没多久，他怎么就走了，去哪？除了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么？就算回去为什么不带着你一起，这个渣男，也太不忠诚了吧！” 　　眼见香娜就要给球球打上渣男标签，林絮赶紧解释道：“不是，是真有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不在，你自己住在这里又危险又冷清，要不，先去我那里住吧，平日还能在城里逛逛。城里出现龙族的事你知道了么？这里竟然会有龙族，我还是第一次见，实在是太震撼了。” 　　林絮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点头嗯了一声：“看过了，确实很震撼。我就不过去了，这里挺安全的，我这里有不少武器，还有飞行器，跑也方便。” 　　香娜没有坚持，现在条件好了，跟从前情况不一样，确实不那么危险了。 　　“那行，你有事跟我说，如果受了委屈也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打渣男。” 　　林絮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在心里反驳一句，球球才不是渣男。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家里骤然少了个人，林絮不适应了很久，她不确定离开流放星后，球球的终端还能不能接收到消息，也不确定他的终端还在不在。 　　每当特别思念的时候，她就打开终端，将镜头对准自己，假装是在跟球球视频，然后若无其事地一边干活一边对着他说话。 　　发出去的视频没有人回，但她完全不在乎。 　　不知不觉间，球球已经离开了五天，很快到了两人约定的生日那天。 　　林絮特地进城买了个蛋糕，做了一桌好菜。 　　没有买到蜡烛，她临时定做了两个会发光的字母棒，有风吹就会变暗。 　　字母棒上写着球球和她的年纪，分别插在蛋糕两侧。 　　林絮开着视频，假装球球还在身边一样，一个人欢快地对着镜头吹蜡烛许愿唱生日歌。 　　“今年是你正式进入成年期的日子，这顿不仅算你的生日，也是你的成年礼。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是什么礼物要保密，等你回来的时候再看。” 　　说着将盒子再镜头前晃了晃，随后放下。 　　林絮切了蛋糕，两人一人一块。 　　“好甜，原来这里的蛋糕这么好吃，你这一块我也帮你吃掉了。” 　　她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又很开心的样子，等到镜头关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字母棒的灯光灭掉，一桌子菜全都冷了，有点难以下咽。 　　她默默收拾起来，将给球球准备的礼物收好，最后删删减减，缓慢的在给他的消息界面里打了一句话。 　　“我好想你啊。” 　　无人回应。 　　城里的比赛慢慢进入了尾声，两场比赛的冠军即将揭晓，龙族出现带来的话题也重新被赛况代替。 　　随着比赛落幕，大量涌入的游客也开始离开，天空密密麻麻都是各种飞行器的痕迹，一整天都嗡嗡嗡个不停。 　　关于冠军的话题讨论也只持续了几天而已，热度就又消失了。 　　每一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人类的记忆是很短暂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卡兹城重新恢复平静，被涂抹得五彩斑斓的街道墙壁仍旧美丽，但拥挤的人群消失，密布于天空的各种投影也消失不见。 　　过去虽然过去，但带来的影响却一直在持续，并没有消失。 　　夏季的炎热慢慢被凉意代替，早晚温度降下来，原本翠绿的树叶也开始转黄。 　　林絮买了个新的储食柜，将柜子里塞满了各种食物。 　　母鸡下的蛋里孵出了新的小鸡，现在鸡圈扩大了一倍，一群鸡整天咯咯咯个不停。 　　大灰和小二有时候好奇地趴在鸡圈边看它们活动，馋的嘴角直流口水。 　　母鸡们吓得扑腾翅膀，竟越过篱笆墙和小河，飞到了对岸的草地上。 　　草地丰茂，母鸡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草地上扑腾跳跃，迟迟不肯回家，两只狼上去围追堵截，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将它们撵回来。 　　之后每天，母鸡们都无师自通地飞出鸡圈去草地觅食。 　　大灰和小二也开始适应自己牧鸡狼的身份，在傍晚时分将它们赶回来。 　　林絮看着日历上的数字从一变成十到五十一百。 　　草地枯黄一片，天越来越冷，球球仍旧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香娜也慢慢品出味来，气得大骂球球千百遍，揪着林絮要地址，想要冲进他老家把他揪出来打一顿。 　　林絮苦笑，哪有什么老家，这个星球上，都再没有球球了。而他真正的家，他们都无法触及。 　　冬天很快来临，大地一片银白。 　　这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很多，哪怕家里温度开很高，林絮也总觉得寒风刺骨忍不住发抖。 　　她渐渐不再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想起球球了，不再每件事都要发给那个永远都不会有人回复的终端，也不再希冀他会有回来的那天。 　　她等的太久了，从希望慢慢等到绝望。 　　林絮开始不确定，球球还会有回来的一天么？他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脱身的事，还是遇到了危险？亦或者，他讨厌这里再也不想回来了。 　　她收起关于球球的东西，安安静静的生活，就像他没出现之前一样。 　　漫长的冬季过后，又是一个雨季。 　　门前的河流再次哗啦啦地开始涨起，新屋顶再没有漏水的担忧，林絮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终端上的消息。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学习，她现在已经能流畅阅读大部分字了，不再需要什么辅助。 　　柏定去年底在隔壁城市开了家分店，现在店面开张了一阵，香娜要过去看，邀请林絮一同过去散心。 　　林絮脑海中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她跟球球的约定，说要一起环游流放星，去别的城市生活，后来这个计划完全搁浅，再也没被提起过。 　　驱散脑海中突兀浮起的回忆，她给香娜发了个好字。 　　“哇，你竟然同意了，好，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出发！”香娜兴奋地道。 　　只是这次的出行，仍旧没有机会实现了。 　　答应香娜之后，林絮收拾了点日用品放在飞行器上，就坐回屋檐下继续看新闻。 　　正看着，那个除了固定几人就再没人联络她的终端突然又亮了一下。 　　开始她还以为是香娜有什么话忘记说，也没仔细看，就随意点开想问一句怎么了。 　　然后她就发现，这不是香娜不是白欣，也不是任何最近常联系的人。 　　而是整整一年，都没有任何回复也没有任何动静的球球。 　　他给自己发来了视频邀请。 　　林絮嚯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前的水杯打翻在地她都没有在意，她激动极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球球！！” 　　视频画面缓缓在面前展开，似乎有点卡顿，也或者，是她度秒如年觉得很慢。 　　许久许久，终于一个清晰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那是个英俊到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人。他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眉眼五官巧夺天工，找不出一丝多余的地方，仿佛是上帝最精心雕做的得意杰作一般，只一眼，就惊艳到令人窒息，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絮本以为那时候的球球就已经让人目眩神迷了，可没想到，真正长大后能好看到这个地步。 　　他穿着华贵无比的衣服，额上带着镶满珠宝的王冠。看着雍容华贵自信异常，脸上再找不到丝毫稚嫩。 　　第一眼林絮几乎没认出来这是谁，也不太敢认。分别太久，已经有了强烈的陌生感。 　　终究是思念占据了上风，她完全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和思念之情。 　　整整一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球球，你，你现在怎么样？已经好了么？你在哪，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出想念，可出口的每个字都是想念。 　　林絮抑制住眼底要溢出的眼泪，努力让自己平静地问道。 　　那边的人一时没有回答，似乎在审视她一般，暗金色的眸子深邃如海，看似深情，却找不出一丝感情。 　　林絮慢慢也感觉到些许不对的地步。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她问。 　　球球的眼神太冷静，一点都没有许久不见的激动和思念，从前看向她时，球球的眼神总是饱含深情和爱意，恨不得时时刻刻能黏在她身上。 　　可现在，他看自己就像个陌生人。 　　终于球球开口了，他声音比从前更低了一些，却也更加悦耳：“我叫乔修·莱斯特。” 　　林絮惊愕，这是什么回答，况且她早就知道球球的真实姓名。 　　“你可以叫我乔修，我不喜欢那个称呼。”球球继续道。 　　林絮愣住了，乃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球球冷冷淡淡地继续道：“感谢你救了我，并帮助我进入成年期，我答应过要娶你，现在依旧作数，我会派人去流放星接你来首都星，你做好准备。” 　　这是要娶她的意思，但这个语气，这个眼神，都让她感觉，面前的人并不是出于喜欢而娶她，就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要娶她也只是因为什么承诺。 　　球球绝对不会这样，她的球球也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不是球球，你是谁？！”林絮激动地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那边的乔修本来要挂断通讯，听到她这么质问后，眉头略皱了下。 　　“请叫我乔修，收起你的质疑，我就是我。” 　　“你不是，你说过你讨厌这个姓氏也讨厌自己的名字，又怎么可能让我喊你乔修。” 　　林絮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绝对不会是球球，哪怕两人如此相似也不可能。变化太大了，像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乔修看着她震惊又悲伤的神色，停顿了一下道：“过去怎样并不重要，现在我不讨厌这个名字。” 　　他说过去不重要，只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他们两人的所有过去。 　　林絮几乎要被气笑了：“难道你觉得我们俩的感情也不重要么？” 　　乔修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太大波动，他说：“我很感激，所以我会按照约定娶你，让你成为王后。” 　　感激，就只是感激而已。 　　不过一年不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林絮空茫茫地跌坐回了位置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了这么久，就等来了这句话。 　　这不是她的球球了，她的球球，没有了，彻底消失了。 　　这样的结果比一年没有任何音讯还要更可怕百倍千倍。 　　见她不说话，那边很果断地挂断了通讯。 　　空气屏空荡荡地立在面前，界面还停留在刚刚那通没超过十分钟的通话上。 　　林絮伸出手抱紧了自己。 　　雨季的白日仍旧很冷，她感觉风比隆冬时节都更要刺骨，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呆愣楞地坐了许久，她机械地伸手，将刚刚的通话记录给删了。 　　就当她什么都没听到，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删完之后，她不再看终端，表情恢复平静，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好好生活。 　　隔天一早，香娜就发通讯过来催了，他们要在卡兹城外汇合，需要林絮开飞行器过去。 　　林絮老早就收拾好了一切，雨在半夜三点就停了，清早天还是阴阴的，但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 　　家里的鸡有两只狼看着，出去两天也不会出什么事，她很放心。 　　跟大灰和小二招呼了一声，她就跨上了飞行器。 　　但还没有启动，依旧密布着云层的天空中，就突然压过来一艘巨大的飞船。 　　那艘飞船之大，超出了所有人想象，几乎是铺天盖地的，看不到边界。 　　飞船就在头顶正上空，林絮惊愕地探出头看去，发现飞船似乎是朝自己这里过来的。 　　果然没多久，飞船稳稳停在她不远处，飞船一侧舱门大开，两只巨龙外加一男一女从飞船上飞了下来。 　　林絮心里一紧，昨天乔修说要派人来接她去首都星，原来是真的，真的来人了。 　　若是从前，能有机会离开流放星，她十万个愿意，可现在她却突然心灰意冷了起来。 　　去跟一个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人日日相处么？那她宁愿两人就此天涯两边永不相见。 　　两条龙似乎想给她个下马威，落下后也没变成人形，而是朝着她这边低吼了一声。 　　震耳的龙吟令人恐惧，然而林絮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丝毫感觉。 　　手指摸到心口的龙鳞，她从飞行器上跳下，朝两龙走去。 　　见她丝毫不受影响，两条龙有些遗憾地变成了人形。 　　四个人站在面前等她靠近，态度有些居高临下意味的审视着她，眼神挑剔，似乎很不认同的样子。 　　几人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地说道： 　　“就是她令王成年了？” 　　“她身上王的气息很浓郁，就是她。” 　　“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跟蒂娜小姐差远了。” 　　“什么种族，怎么看不出来原形？” 　　“感受不到任何威胁，应该是没什么攻击力的低等族。” 　　“既然是王的命令那就快一点，别耽搁时间了。” 　　林絮安静听着他们谈论自己，这些人的语言跟流放星通用语有点相似又不太像，她只能听懂七八成。 　　球球似乎成了龙族的王，整个星系整个帝国的新王。 　　难怪他会改变那么大，难怪他是将自己接过去而不是回来这里。 　　他们两个现在的差距太大了，她的梦想只是跟心爱的人偏居一隅，过着只有彼此的简单生活，她对成为王后拥有荣华富贵没有任何兴趣。 　　球球现在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未来，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任何。 　　就此分别也好，她继续安静待在某个地方过自己的生活，就像从前一样。 　　深吸了口气，在四人催促她登上飞船离开的时候，她平静地开了口。 　　“抱歉，我不想去当什么王后，劳烦你们空跑一趟了，请回去吧。” 　　说着要转头继续朝飞行器走去，香娜已经在催了。 　　四人本以为要去当王后，她应该求之不得欢欣鼓舞的，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 　　新王是真正的龙王，如此英俊优雅又强大，谁能拒绝他，只要他一开口，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至他的脚下。 　　可林絮竟然拒绝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几人有些急了，冲她喊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 　　王交代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如果办砸了，他们也无颜回去了。 　　林絮停住脚步，语气坚定地道：“我说的很清楚，我不想跟他结婚，也不想成为王后，你们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四人这才真的急了，几人中唯一的女人沉思了下，林絮不同意是他们没预料到的，就这么回去也没法交待。 　　他们知道娶林絮是为了报恩，但报恩不止这一个办法，如果林絮愿意选择别的方式，那就皆大欢喜了。 　　她说道：“你救了王，我们一定要报恩，如果不结婚，你有别的要求么？只要不过分我们都可以满足你，比如送你离开这里。流放星并不适合生存。” 　　这个提议让林絮顿住了脚步。 　　球球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她也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这个地方有他们所有回忆，可她不能守着回忆过一辈子。 　　多活一世，如果不能好好看看这个新世界，那就太遗憾了。 　　于是她转头，下定决心一般点了头。 　　“好。” 第52章 　　虽然林絮点了头, 但这件事仍然需要乔修同意。 　　于是四人当着她的面很恭敬地打开了跟乔修的通讯，并不是直接联络他的，而是先联络了他的身边人, 再从他身边人那边转过去。 　　这期间，站在一边的林絮看到了王宫一角, 金碧辉煌奢华耀眼到闪瞎人眼。 　　乔修似乎正在忙，等了一会才接通, 接通时旁边两个红着脸的佣人正在帮他整理衣服, 他张开双手, 虽面无表情，却一身华贵气质。 　　就像，就像曾经被球球杀掉的那个比彻一样。 　　原本这应该是他最讨厌的人，可现在，他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这已经完全不是球球了，林絮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属于球球的影子。 　　她至今也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化这么大，她甚至想冲上前揪着他的衣领问个清楚明白。 　　若不是球球能说出来他们的约定, 她甚至怀疑这个球球是假的，真正的球球已经不在了。 　　也确实是不在了。 　　女人低着头将林絮拒绝婚约想要以其它方式补偿的想法说了出来。 　　乔修穿好外袍，手背在身后，仿佛一个真正的王者一般, 声音清冷地问道：“你确定要放弃婚约？” 　　林絮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终于放弃最后一丝念想点了头：“确定，送我离开流放星就够了。” 　　她皱着眉缓慢地道：“以后我们, 两不相欠，从此陌路。你不用担心我会打扰到你，影响你的声誉。”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乔修只感觉内心一阵异样情绪笼上心头，甚至让他觉得有哪里在刺痛。 　　他指尖微动，很快将这种感觉压入心底。 　　“好，如你所愿。”又看了她一眼后，乔修转向另外几人道，“再给她补办一个合法身份，和足够她富裕生活的钱，送她到她想去的地方” 　　“是的，王。” 　　通讯很快挂断，林絮明白，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跟球球，不，现在是乔修说话了。 　　心就像被刀割过一样在滴血，她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从肉里骨头里透出的疼几乎让她难以忍受。 　　可她还是强忍住了所有情绪，没有让自己在人前哭出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情绪，只是大口喘息着，像个快要溺死之人，在拼命从空气中汲取出最后一丝力量，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四人挂断通讯后便开始催促道：“尽快收拾，待会就走。” 　　说走立即就要走，这里的一切都要舍弃掉，就像当时球球要离开时一样突然，林絮也没办法再跟香娜一同旅行了。 　　她跟四人说了声稍等，就拨通了香娜的视频。 　　看到她身后的人和那艘巨大的飞船，香娜瞬间紧张起来。 　　“那是什么情况？他们是谁？你有危险？” 　　这艘巨大的飞船如此高调的出现，早已经惊动了卡兹城城主，城主和城卫第一时间朝这边赶过来。 　　这里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外来飞船出现了，上次龙族现身，就已经惊动了许多人。 　　林絮摇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道：“香娜，我要离开流放星了。” 　　香娜瞪大眼睛，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怎么，怎么会，这是来接你的？现在就走？” 　　“对，现在就要走了。抱歉这么突然，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出去，也没法跟你见最后一面了。这里的钱跟外面不通，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全都给你了。还有，我离开后，希望你能帮我照看好这幢房子，还有达叔的坟墓，偶尔能来看看他。这些鸡也麻烦你来处理一下。如果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的。” 　　那边香娜已经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了：“呜呜呜，怎么会这么突然，我舍不得你。” 　　林絮眨掉眼里的泪花，在这里过得虽然很艰苦，可她却很开心，将来不管走多远，她都不会忘记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别哭，还有机会见面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过得开开心心的，等下次见面，希望你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 　　“好，你也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在外面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忘掉球球那个渣男。” 　　两人道完别，林絮又给白欣和柏定分别发了信息。 　　这就是她在这里的所有交际圈了，很小，也庆幸很小。 　　告别完，她转身进屋收拾起来，衣服，各种常用的物品。 　　在球球的柜子里，她找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全都是各种小东西，毛巾，布条，缠在一起的头发，被剪掉的指甲。 　　她将这些东西全都放进了包裹里，这些沾满了球球气息的东西，成为她最后的慰藉。 　　哪怕知道跟球球已经没了任何念想希望，她也仍旧不舍得丢掉他的东西。因为球球不仅仅是她的爱人，还是她永远的家人。 　　收拾到最后，满满几个大箱子，她什么都不舍得扔，连两人一起洗漱时的杯子都带在了身边。 　　四人等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来催促了几声。 　　赶过来的城主一行人，被堵在了很远的地方没有被允许靠近。 　　林絮拖着悬浮箱放进飞行器中，还好飞行器可以一起带着离开，这方便了许多。 　　要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任谁都会不舍，她回头看着蓝色的屋顶绿色墙壁，又看看院子里没收的青菜，母鸡仍旧在咯咯咯叫着，什么都不知道，两只狼卧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要离开，朝前跑了两步。 　　林絮朝它们摆摆手大声道：“你们回森林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大灰和小二停在原地，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林絮最后挥手，像是跟它们，又像是跟这个地方道别：“再见。” 　　连带着飞行器一同进入了飞船中，巨大的飞船重新启动，很快离开了流放星范围。 　　林絮被安排在后舱中，她还是第一次乘坐飞船，本该好奇的，但她实在没有任何心思去好奇，离别悲伤和对未知未来的茫然，都让她没有任何心情去好奇周围的一切。 　　提出建议的女人过来问了她一句：“你想要去哪颗星球生活？” 　　问完又恍然过来，她一直在流放星生活，应该不清楚外界的情况，抬手，两人面前瞬间出现一片星空投影，一颗颗星球在身侧飘动。 　　“这是目前星系内所有可居住星，除了首都星，你都可以选。越靠近星系外围，风景越好，生活成本越低。” 　　她暗示的如此明显，林絮的视线看向外围几颗星球，想起香娜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于是问道：“是不是有颗旅游星会举办宠物大赛，是什么星球？” 　　“是里瓦星，这里发展的不错，风景很好，倒是挺适合生活。你确定去里瓦星？” 　　“确定。”林絮点头，视线恍惚透过飞船看向了外面。 　　这些人办事效率很高，在还没有到达星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她解决了身份问题，并在手臂上植入了终端芯片。 　　植入芯片时，女人看着她手臂上的终端手环，语气里带着些鄙夷地道：“这种老旧的终端无法连接上外界的星网，你可以尽早换掉。” 　　林絮抿着唇没说话，这里面留着她和球球所有的记录，哪怕无法使用，她也不可能丢弃掉它。 　　新终端记载着个人身份信息和银行信息。他们非常大方地给她转了三千万进来。 　　林絮看着那数字后面的一串零，数了好久才数清楚。 　　只要不随意挥霍，三千万足够她这辈子安稳无忧地过上富足生活了。 　　飞船速度很快，还没感觉到过去多久，室内广播声就通知他们已经到达了里瓦星太空港。 　　完全陌生的世界和星球。 　　入眼就是无比巨大的太空港，各种飞船来来往往，排着队等待进入或者离开的人群络绎不绝摩肩接踵。 　　跟流放星完全不同，来到这里，就像回到了地球一样，很多西装革履衣着光鲜的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兽人特征，举止礼貌得体。 　　林絮突然就有些不适应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跟在几人身后，换上了小型的飞行器，进入这颗美丽的星球。 　　飞船目的地是里瓦星的都城卡里城，四人将他交到在此等待多时的一个当地向导。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将来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其他地方都由你自己决定，但是不要让我们知道，你有任何言语不当的地方，否则你将一无所有并重新回到流放星。记住，你跟王已经没有了牵扯。” 　　林絮面无表情地点头：“不需要你们提醒，我记得很清楚。” 　　“那就好。” 　　向导是个本地人，为人热情，虽然好奇林絮的身份和来历，却也什么都没说。 　　“你要在这里长居还是短居？市中心的房价很高，但是很值，环境好，各种好玩的地方也多……” 　　对方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许久，林絮道：“除了这里，其他城市能介绍一下么？” 　　“可以，茂金城背山靠海，淡季的时候很安静也很宜居，生活节奏缓慢，到卡里城的距离只有两个小时。” 　　“带我去看看吧。” 　　林絮最后在茂金城定居了下来，她很爽快地买了间带个院子的大房子，足有两百多平，各种设施齐全，装修温馨，屋后还送停放飞行器的车位。 　　这个城市的风景很好，街道干净，房屋宽敞明亮，五颜六色的树很多，风总是很温柔，不冷也不热，远远看去就像是画中世界一样。 　　她没有着急整理，东西放下后，就坐在屋檐下，看着洒满阳光的院子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憋了整整两天，等了漫长的一年，终于等来了球球的消息，却是这样的结果。 　　昨天她还自欺欺人地让自己当做那是假的，都是幻觉，可现在离开了流放星，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彻底明白过来。 　　她跟球球是真的形同陌路了，之前努力做出的坚强，在这无人时刻终于全部崩溃瓦解。 　　林絮甚至有那么一秒钟的时候想过，要不然答应乔修去跟她结婚。 　　可她没办法欺骗自己，也没办法接受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 　　哭了很久很久，知道再也哭不出眼泪，林絮才终于扶着墙壁起身洗脸。 　　她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散在脑后。 　　球球帮她剪的头发已经重新长到了腰际。 　　推开门，林絮沿着道路朝前走，道路宽敞，行道树高高耸立在两侧。她听附近人操着听太懂的语言聊天，看少年人恣意狂放地踩着飞鞋飞快从身边滑过，留下一串笑声。 　　可能是因为举办宠物大赛的缘故，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宠物，街边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宠物店，大部分宠物都被打扮得可可爱爱乖乖巧巧。 　　除了人声，就是宠物们叽叽喳喳喵喵汪汪的叫声。 　　再往前走，是一片广阔的沙滩和一望无垠的大海浅滩，空气里漂浮着各种鲜活的味道。 　　林絮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摸着心口的龙鳞，这样就挺好了。 　　忙忙碌碌地在新家收拾了好几天，林絮在努力适应这里的各种智能设备，不管是门窗床垃圾桶桌椅柜子还是灶台，哪怕只是一面墙壁，都能用房屋管家控制，方便到了能把人养废的地步。 　　林絮闹了好多笑话，因为不太懂，智能管家好几次差点报警。 　　这里没有那么多家务事要做，院子就算开成菜园，也不怎么需要她亲自动手，何况这里的地并不适合种菜。 　　林絮一时闲了下来，闲的她无所事事，只能在茂金城闲逛，看过了本地风土人情，尝遍了大部分美食。 　　之后她又在卡里城和周边城市走了一遍。 　　这里不愧是旅游星，风景真的很美，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魅力。 　　闲逛了一个多月，终于看了个大概，林絮回到家又闲了下来。 　　钱再多也有花完的第一天，她也不想继续闲着无所事事，便打算盘一间店面开个小店。 　　当初看柏定开餐厅时她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当时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和靠山，在那种地方开店不合适，但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的闲逛也让她稍微了解了一下里瓦星人的口味。这里因为是旅游星又很开放的缘故，人们口味驳杂，什么食物都能接受，不愁没生意。 　　她不开什么高档餐厅，只打算开个店卖点卤味，这个不需要大店面，不需要顾客坐堂，也不会太费事。 　　说做就做，又忙碌准备了一个月，办理各种执照，装修店面，准备调料和食材，又调试味道，小店终于顺利开张了。 　　开张那天她特地雇佣了两个机器人到店门口分发试吃，还做了买一送一的活动。 　　如今不是旅游旺季，茂金城不在都城，人流量不多，卤味店的生意不算太好，但也不差。 　　七天活动过去，还有不少回头客过来。 　　附近的邻居慢慢对她熟悉起来，见面会打声招呼问声好。 　　她是外地来的，但这里本身就有无数外地来的游客，并没人歧视外地人，对她都颇多照顾。 　　生活渐渐开始走上正轨，彻底安定下来。 　　店里没有请店员，只有一个厨师机器人帮忙，林絮每天在前台忙忙碌碌，面对着各种顾客，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谁。 　　只是偶尔不经意时，她仍旧会脱口而出喊一声球球，或是做饭时不自觉又多做了一份，等到吃饭时才察觉不对。 　　每到这时候，林絮就摇摇头，将多做的那份倒掉，或是喂给闻着香跑过来的小宠物们。 　　她这里安安静静过着小日子，而此时距离里瓦星很多光年的首都星上。 　　乔修结束上午的会议后，回到了休息的宫殿。 　　他闭目侧躺在榻上，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身上，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一样，俊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脸令他恍若一准雕塑。 　　卧榻很柔软，金色丝线织就的布料上镶嵌着各色闪闪发光的宝石，无处不彰显着这个地方的奢华。 　　闭眼片刻，不知道为什么，乔修的脑海中总是浮起林絮的脸来。 　　从那天见过她一面之后，甚至更早是在他醒过来之时，脑海中就不时浮出这个人的身影，她在笑在哭在生气在专注做事时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特别。但很奇怪，不管怎么摆脱都摆脱不掉。 　　乔修眉头微微皱起来，仔细翻阅了过去的记忆。 　　他很完整地看到了自己从进入流放星见到林絮第一面开始，一直到两人分开的那一刻。 　　记忆清楚完整，没有漏下任何细节，但他并不明白自己当时的感情，看到两人相处的每一幕，他的内心都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乔修并不觉得自己对这些东西没有感觉是什么问题。 　　林絮和球球都不知道，觉醒意味着什么，球球进入成年期之后，本能告诉他需要回到墓地接受传承，接受龙族血脉力量和大量知识。 　　然而，这些积攒了千万年的磅礴记忆，庞大到直接压制了所有自我和感情，球球从前只是个普通小龙，三十多年的人生也没有让他过多成长起来，快速长大心智没有完全成熟，被觉醒力量一冲击，他变成了一台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 　　机器很完美，冷静，理智，公正，强大。但是机器没有本能没有感情，也理解不了感情，它们只能依照理智和逻辑来行事。 　　于是醒来后的球球变成了冷漠的乔修。 　　他拥有球球的所有记忆，记得林絮记得一切，却再也不会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而触动分毫了。 　　乔修是这两个月刚醒来的，醒来后他整理了一下现状，用雷霆手段肃清了王族内部的贪腐滥杀，等到安稳下来后，他想起了和林絮的约定，要娶她回家。 　　娶林絮做王后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报恩，林絮的性格温柔坚毅，很适合这个位置，能扭转如今日益跌落的王室形象。 　　然而这个提议却被拒绝了，乔修在觉得诧异的同时，又莫名感觉到了理所应当，如果是她，会这么选择才是合理。 　　他并不强迫林絮一定要同意，于是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离开流放星，给她足够生活的钱。 　　曾经的承诺和恩情一笔勾销，再无亏欠。 　　可是在这么做之后，连续很多天乔修都诡异地梦到林絮，就算不做梦也会不经意想起，怎么也摆脱不了她带来的影响。 　　乔修想了想，抬起手指，打开了手腕上的终端。 　　这还是在流放星时林絮送给他的那个，在离开流放星后，这个终端就没有什么用处了，也无法连接上这里的网络。 　　上次为了能跟林絮沟通，他命人重新修理了一下。 　　打开终端，就跳出来近千条的消息记录，全都是林絮发来的。 　　从跟球球分开后，每一天，林絮都会详细地将当天发生的事发给他，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就仿佛还有人会回应时一样。 　　乔修花了很长时间，从第一条开始，挨个看完了发来的语音和视频。 　　刚开始那几天，她的眼睛总是红红的，但每次面对镜头时她都会露出笑容来，声音一如往常的清亮温柔，轻声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 　　比如今天做的菜，母鸡下了几个鸡蛋，菜地的杂草开出了花，亦或者两只狼脱毛了有点丑，河里有鱼跳了上来。 　　明明没什么重点，可乔修却不知不觉看入神了，耳边都是她清清浅浅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直到最后，他听到林絮叹息着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犹如魔怔一般，心脏突然不正常地鼓动了一下。 　　乔修猛地关掉了终端。 　　但那句话却仍旧在耳畔不停回荡。 　　乔修感觉这个状况不太对，他现在的思维绝对理智，不可能会受别的东西影响，可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在闲暇时点开那个老旧的终端。 　　几次之后，乔修果断将终端锁进了金库深处，他以为这样就能遏制住情况， 　　然后，他点开了另外一个终端。 　　每个人的信息都存储在个人终端里，研发芯片存储庞大资料的终端方会绝对保证每个人的隐私。 　　但这不包括王。 　　乔修能轻易查看每个人的详尽资料，甚至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调动屏幕。 　　从第一次视频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林絮了，只有手下报告她在里瓦星安顿了下来。 　　现在，他不自觉调动了林絮的终端屏幕。 　　这会是中午，生意正好，大部分人在经过店门前时，都会被香味吸引，来一份卤肉或是卤菜。 　　店门前排起了不算短的队伍。 　　林絮对每个顾客都笑脸相待，手上熟练地称重结算。 　　她忙到没什么时间吃饭，等到终于闲下来时，已经过了吃饭的点。 　　后面的机器人厨师只负责做处理食材做卤料，没有设定并不会帮忙做饭。 　　林絮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让机器人帮忙准备饭，但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机器人做的菜没有灵魂，吃起来不是那个味，几顿之后她就改成了自己做，哪怕简单一点也能吃的开心。 　　在门上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她转去后厨准备午饭。 　　做的都是速食，很简单一碗面或是一个饼夹一些菜肉喝两口水就算是午饭了。 　　里瓦星今年的宠物大赛再过一个月就哟啊开始了，到时候游客一多，茂金城也会跟着热闹起来，店里必须得雇佣个帮手才行。 　　林絮一边吃一边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去雇个人，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 　　机器人死板不知变通，遇到难缠的顾客就没法应对了，还是需要真人。 　　她喝了口水，难得有空闲看一下终端消息，现在她也有了新的好友，都是附近的邻居们和顾客。 　　看着人多，但并没有什么可以随意闲聊的对象。 　　随意翻了一下，回复完顾客的询问，她便关掉了终端。 　　吃完饭下午要继续营业，林絮正打算起身收拾晚盘，就见点门缝里挤进来了一直黑白长毛的狗。 　　这狗足有半人高，毛又长又顺滑。毛色分布的非常有特色，一道白从头顶贯穿到嘴边，下沿到腹部，两侧的眼睛包括耳朵后背都是黑色，一双耳朵折起来，看起来无辜又乖巧。 　　它的鼻子在店里使劲嗅了嗅，最后嗅到林絮面前端坐下来，吐出舌头，眼睛明亮亮地看着她，柔顺的长毛随着它的动作划出一道波浪。 　　林絮左右看了看没在门外看到人，试探着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狗乖顺地哈了口气，任由她摸。 　　摸惯了球球坚硬的鳞片和两只狼的硬毛，骤一摸到这么柔顺的毛毛，林絮仿佛感觉到了天堂，她柔声道：“你从哪跑来的，你的主人呢？” 　　狗狗汪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林絮起身拿了块煮过还没下进卤料里的肉过来。 　　“要吃么？” 　　狗视线盯在肉上，口水顺着舌头落下，却没有动也没有张嘴，只是一个劲地眼馋，口水很快在地上聚集成了一小滩。 　　林絮忍不住笑起来：“真乖，我装起来，你带回去给你主人，如果他允许你再吃怎么样？” 　　狗呼噜噜两声，开心地用脑袋使劲蹭她的手臂和腿。 　　林絮心满意足地地揉了又揉。 　　那边仍在盯着屏幕的乔修看着这亲密互动，手不自觉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 　　有点硬。 第53章 　　狗咬着装肉的小筐子离开, 林絮也起身收拾了碗盘准备开门继续营业。 　　只是起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什么视线在看着自己。 　　转头四顾了下, 机器人厨师依旧在切切洗洗，并没有看这里。 　　可能是在流放星那种危险的地方生活久了, 她现在比常人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 　　眼见她似乎要察觉了，乔修颇有些遗憾地关掉了镜头。 　　关闭之后他皱眉, 遗憾？遗憾什么？ 　　另一边, 林絮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视线源头, 正好门口有顾客在拍门，她就将这茬给放在了一边。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茂金城大部分店面夜晚都不开，林絮的小店也只经营到晚饭之后就关门了。 　　关门之后她也没有闲下来，还要去农贸市场批发需要用到的食材。 　　现在用到的食材不算很多，她有飞行器也有外骨骼装置，自己就能搞得定，因此没用送货□□。 　　等进完货回来运到店里, 再分门别类的清洗好处理好，时间就已经过十一点了。 　　剩下的交给机器人，她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家，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 　　虽然入睡时间被推迟, 但早起的时间还如从前一样，天刚亮就醒了。 　　新家的采光非常好，是一楼大平层, 屋顶可以完全打开，躺在床上就能看到蔚蓝色的天空。 　　林絮现在多了个新的爱好，只要不是雨天，醒来后先打开屋顶，躺在床上看一会天空，看着它从暗蓝色变成浅蓝色，看偶然路过的飞鸟，或是外出溜达的小宠物们。 　　起床后时间还早，没到开门时间，她便悠哉地做个早餐，享受难得的短暂时光，这才朝店里走去。 　　卤了一夜的肉软烂喷香，相当入味，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店里特地安装有去味器，这里不能像流放星一样，餐馆可以在门前树个大大的仪器，专门散播食物香味。因为味道污染也是污染，管理的很严格，只有靠近店里才能闻到味道。 　　将卤肉一个个装进保鲜盒放再柜台中，差不多收拾完毕时，也到了开门时间。 　　第一个来光顾的永远是隔壁的猪獾小姐，她的生活习性昼伏夜出，这个时间点刚好要睡觉了，别人的早饭就是她的晚饭。 　　她喜欢偏肥一点的肉，偶尔也会要一份卤菜。 　　今天门刚开，猪獾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乱发打着哈欠过来了。 　　她长得娇小可爱，只是此刻神情看着比昨天还要萎靡一些，困到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 　　“今天卤肉来十份，再给我点菜，豆腐，还有那个脆片也要五份。” 　　林絮一边给她装一边疑惑：“家里来客人了？” 　　猪獾摇头：“不是。”她又打了个哈欠，擦着眼角的泪花道，“最近都不出来了，多囤点在家里慢慢吃。” 　　林絮惊诧，却又不太好多问别人的隐私，只是叮嘱道：“回去注意放进冷藏，吃之前回锅热一下。” 　　“好。如果你们提供送餐就好了。” 　　林絮笑了笑：“送餐服务正在筹备，等弄好了就开送了，到时候通知你们。” 　　猪獾付了钱，拎着东西要离开，后面又过来一个人，她跟猪獾相熟，看了眼她的样子道：“又到发青期了吧，今年相亲也失败了？不然你换个种族好了，也不一定非要跟你们同族。总这么忍着多难受，抑制剂用多了也不太好。” 　　猪獾晃晃脑袋：“那可不行，我们一族的幼崽才是最聪明最可爱的，如果不是同族，我宁愿忍着。再等等，等到宠物大赛的时候人多，我再去相亲一次。” 　　“你可真是固执，行吧，快回去，好好看路，小心摔跤。” 　　猪獾摆摆手，一摇一摆地回了家。 　　林絮将两人对话听在耳朵里，手上动作没停，心里忍不住想着，原来变成了兽人也会受到发青期影响。 　　像人类这样能随时处在发青期的动物不太多，哪怕出现，也不太影响日常生活。 　　不知道龙族是不是也有发青期，球球的特异体质，应该会找个同是龙族的伴侣一起结婚生活。 　　一想到球球，她的心就钝痛了一下。 　　从拿到终端后，她就一直可以避免去关注王室的事。 　　其实新闻上有不少王族的报道，特别是最近几个月。 　　王室上一任龙王西蒙斯突然退位，新王却不是之前备受关注的大王子，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王子乔修莱斯特。 　　这突如其来的退位和登基着实让整个帝国人民都惊呆了，因为西蒙斯身体一直都很好，前几个月还能听到他的花边新闻，他刚娶的兔族妻子似乎怀孕了，但是难产，一直没生出来之类的。 　　这样一个正值壮年的龙王退位，引发了不少猜测和恐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新王的登基仪式，看清楚了新王的脸。 　　这比王室任何一位成员都要好看十倍百倍的脸，很快征服了大批颜控患者。更何况，乔修的实力高到深不可测的地步，只看直播都能通过屏幕传递过来的压迫感，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他。 　　他登基当天，王室就公布了乔修的情况，他是真正觉醒后拥有先祖血脉的真龙，也是命定的王，跟第一任龙王一样，他会带领衍兽帝国走向新的辉煌云云。 　　登基当天，乔修变成原形，比林絮那时候见到的还要庞大好几倍的巨龙横亘于苍穹之上，龙吟声久久不散，威严气势深刻每个人心底，再无人敢说他不配成为下任龙王。 　　虽然距离乔修继位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关于他的讨论热度一直没降下去，哪怕平日枯燥乏味的新闻，都因为他的脸而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现在讨论的重点都是他会选个什么样的王后，谁能配得上他。王室那些名媛淑女全都被点评了一遍，呼声最高的是一位大公的女儿，蒂娜。 　　蒂娜拥有一部分龙族血脉，长得出尘绝艳冰肌雪骨，性格温婉至极又才华横溢，在首都星最好的大学毕业，追求者众多，一直洁身自好，拥有很高的人望。 　　甚至还有人将两人的照片配在一起，当然，这些照片没传播多久就很快被删掉了。 　　林絮恰好在不经意间看到过，她看终端的时间不多，就偏偏是那几分钟里出现在她面前 　　不得不承认，这俩人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 　　尽管她拒绝了乔修，但不代表她不会觉得难过。 　　微叹了口气，林絮收敛起心底的情绪，扬起笑脸继续面对下一个顾客。 　　一直忙碌过午后，又跟昨天一样，吃午饭时已经过了两点以后。 　　正扒着饭，门口又传来一阵窸窣声，很快，一只熟悉的黑白毛大狗钻了进来，哈着舌头蹲坐在她面前，嘴里还叼着昨天带走的小篮子。 　　此时篮子里多了两颗水果。 　　大狗把篮子往她手里递。 　　林絮接过篮子放在桌上，惊喜地问：“这是送给我的？谢谢。” 　　将水果拿出来，发现水果皮上还被人写了几个挺潇洒的字，应该是狗主人留下的。 　　“感谢你照顾圆圆。” 　　原来这只狗叫圆圆。 　　林絮愣了下，忍不住摸了摸狗脑袋。 　　“圆圆，这是你的名字么？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叫球球，也是圆形的，是不是很巧？” 　　听到自己的名字，圆圆汪呜一声，有些兴奋地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毛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说不出的可爱。 　　林絮又去拿了块肉过来放进篮子里。 　　圆圆看着篮子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顺势趴在了她脚边，像是要陪着她吃完饭一样。 　　林絮抽空打开终端搜了搜，发现圆圆是边牧，边牧这种狗异常聪明，智商堪比孩童，能听得懂指令，性格温顺忠诚。 　　她又揉了揉圆圆的脑袋，它一直乖巧地任摸，口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等到林絮吃完饭后，它就颠颠地咬着篮子离开了，走之前还又蹭到她身上，舔了下她的手臂。 　　看到这么乖巧的宠物，林絮也开始思考起来，自己要不要也养一只。 　　房子有点大，她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如果能有这样一只乖巧的动物相伴也不错。 　　只是现在要一直看店，也没办法将宠物独自放在家里，对它们有些不公。 　　圆圆从那天开始，几乎每个中午都会过来，每次来时，篮子里都会放上不同的回礼，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零食，饼干，糖，牛奶。 　　她跟圆圆主人这么一来一往的交流，不知不觉就持续了十来天。 　　有时候对方会留个言，为球球给她添麻烦道歉。 　　林絮也找了个东西回了几句，虽然学认字不久，但是她画的圆很圆，字也不会太难看。 　　两人聊了好一阵，话不多，却能感觉到对方性格挺不错。她慢慢对这人起了点好奇心，猜测那应该是个比较腿脚不便却很礼貌和善的老人。 　　直到某个阴天中午，圆圆再过来时，身后跟来了一个人。 　　不是想象中满面慈祥的老人，而是个高大的男人，身材修长，微卷的头发半扎在脑后，戴着个黑色墨镜，穿着很有艺术家气息，手里挎着个很大的篮子。 　　圆圆脖子上挂了牵引绳，另一端握在男人手中。 　　看到她，男人脸上的墨镜变成普通平光镜，露出一双有些下垂的眼睛，乍一看竟然跟圆圆的眼睛有点相似。 　　他笑着伸出手：“你好，你就是经常投喂圆圆的好心人吧，我是圆圆的主人罗伊，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它，给你添麻烦了。” 　　林絮诧异片刻，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不谢，圆圆很可爱又很乖巧，一点都不麻烦。” 　　罗伊将篮子递过来：“这是我家做的松饼，有好几种口味，希望你会喜欢。” 　　林絮赶紧接过：“不用这么客气。” 　　圆圆有些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尾巴摇得欢快，脑袋不时蹭一下林絮的腿弯，让她摸摸自己的脑袋。 　　林絮顺势蹲下来，在它背上使劲撸了一会，圆圆开心地趴下，发出满足声的呼噜声。 　　罗伊道：“平时圆圆都很安静，我还是头一次见它这么亲近别人，看来它是真的很喜欢你。” 　　林絮笑道：“它很乖。” 　　罗伊也蹲了下来，跟她一同给圆圆顺毛。 　　一下子两个喜欢的人给自己摸毛，圆圆兴奋到尾巴都摇成了小风车，肚皮露出来，身体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忙得不亦乐乎。 　　罗伊无奈地揉着它的肚子教训：“你矜持一点。” 　　林絮忍不住大笑起来。 　　而这一幕和谐无比的相处场景，也正被乔修收入眼底。 　　上一次察觉林絮对自己的影响过大之后，他一连很多天都没有再关注过她任何消息，更没有再利用权限调动她的终端查看。 　　登上王位后事情非常多，原先几任龙王奢华无度，制定了许多非常不合理的法律政策，各级官员任命混乱，只要稍微仔细一查，就能看出无数问题。 　　衍兽帝国表面看着强大又和平，实际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流放星的出现就是这种畸形扭曲管理的后果。 　　乔修忙着制定各种计划整改，那些推他登上王位的老人们却开始着急催促他娶妻，定下王后人选。 　　能觉醒的龙族已经上千年都没有出现了，从第一任龙王开始，王位就只传给能觉醒血脉力量的龙，这并不是谁定下的规矩，而是刻在骨子里的默认选择。 　　当一条龙觉醒后，它的实力智慧会超越所有其他龙族，强者为尊，它会自动成为统领一方的龙王，受所有臣服者拥戴。 　　新龙王也只在老龙王即将死去前出现。 　　可从第二任开始，就再也没有龙族能觉醒，这么多年以来，龙族每次有新龙王继位，就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 　　不仅如此，在无法觉醒后，龙族的子嗣开始大幅度减少，生育困难，很多年也没有新的幼崽出现。所以西蒙斯才会如此荒淫无度地娶了三位数的妻子，即便如此，他的孩子也没几个。 　　因此乔修才刚上位不久，就被花式催婚了。 　　极度理智的乔修并不会觉得催婚烦，因为分析告诉他，早点娶妻才能早点诞下子嗣。他随安排，这段时间见了十几位年龄合适身份合适的名媛，呼声最高的蒂娜也见了。 　　这个人确实很不错也非常合适。 　　本来合适就该定下来，但那句好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林絮的模样再次悄然出现在脑海中。 　　本不应该出现什么情绪的乔修难得有些烦躁地回到休息室，侧躺在卧榻上继续闭目。 　　任凭他已经接收了几千年的智慧，也看不透自己身上的问题。 　　上回察觉不对劲后，他就去全方面检查了自己的身体。 　　比一般人还要更健康，大脑没有任何问题，身上也没有其他会影响心智的东西。 　　所以乔修有些想不通，这不到一年的经历竟对他影响如此之大。 　　又一次反复看过了两人相处的几个月时光，忍耐了几天，他再次调动了林絮的终端。 　　刚一打开，就看到她满面笑容地和一个陌生男人蹲在一起，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在给一条狗顺毛，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 　　这场面乍一看就仿佛是一对养狗的小情侣一般，和谐温馨又甜蜜。 　　乔修不自觉掰断了手边的卧榻扶手。 　　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到而已，林絮身边怎么就多了一个人？ 　　看到她对别人笑的如此灿烂，乔修只觉得似乎有股怒气冲脚底直冲头顶，甚至想冲进去将两人分开。 　　等察觉到自己有这种想法之后，他猛地顿在了原地。 　　那边林絮确实跟罗伊聊得很投缘，罗伊是个很风趣的人，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只是林絮接触这个世界不多，就像个脱离时代的老人一样，他说的什么梗都接不上也完全不懂，但罗伊并不会嘲笑她，而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完全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这样的人林絮还是头一次遇到，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相处起来却完全不会冷场，反而令人很舒心。 　　她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你懂得真多。”在罗伊又一次解释完后，林絮忍不住感慨。 　　罗伊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是名老师。” 　　林絮恍然，难怪。 　　见她信以为真，罗伊笑容扩大了一些道：“哈哈哈，是逗你的，我只是名助教而已，并且我早已经离职了。现在就是名小说家，这两天一直在家里赶稿，这才忽略了圆圆。” 　　这个世界的小说林絮也没看过，在她看来二者都一样厉害。她在这里算是个标准的文盲，一点学历都没有，字也是刚学会认的，有些生僻字还认不出来。 　　“有时间我把书稿给你看看，现在还没有写完。”罗伊道。 　　林絮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阴天还是什么原因，平日午后都零散地有人过来买东西，今天过了好久都没有人来。 　　两人坐在并不宽敞的店里天南海北地聊着，林絮这才发现，原来罗伊就住在她隔壁。 　　刚搬来那天，她坐在院子里大哭，都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罗伊认真地道：“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但是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找圆圆，它是个开心果。” 　　林絮笑着揉了揉圆圆的脑袋，跟他道了声谢。 　　两人一起聊了许久，至少在乔修看来非常的久。 　　他全程皱着眉没有舒展开，甚至连下午的会议都往后推迟了一些。 　　这种不舒服的情绪一直萦绕心头，他都没注意自己视线一直盯着林絮的侧脸，一旦两人靠的近了些，他的视线就更加压迫，仿佛能穿透屏幕射过去。 　　林絮本来正要说什么，却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被人从背后注视着的感觉。 　　这次感觉比上一次还要更加明显，几乎是毫不遮掩的。 　　她猛地回头，背后是堵墙，墙边立着个货架，架子上都是用来打包用的保鲜盒和各种需要用到的东西，不管架子还是上面的东西都是她亲自买的，她可以确定这里没有类似监控摄像头的仪器。 　　但注视感太强了，她起身走到货架边挨个拨开上面的东西看了一遍，没什么异常。 　　再看看墙壁，上方墙壁没挂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天花板。 　　店内没装房屋管家，只装了恒温系统，被隐藏在墙里面，从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到。 　　她伸手在墙上敲了敲，实心的。 　　罗伊被她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起身问道：“你在找什么？” 　　林絮沉思着道：“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 　　罗伊啊了一声，视线左右扫过，就要下雨了，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么？我没有感觉到视线。” 　　林絮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又扫视了一次墙壁，总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透过墙壁偷窥这里。 　　乔修透过屏幕跟林絮对视，哪怕她看的不是自己，他的心情也神奇地好了许多。 　　这次即将被察觉他也没有收起终端，而是一直看着，直到。 　　直到罗伊见林絮很不安的样子，打开终端准备报警。 　　“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一下是什么问题。” 　　林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流放星生活那么久，她都忘记还有警察这种东西了，这里果然很安全可靠。 　　“好。” 　　说着也打开了终端。 　　乔修的脸不自觉黑了下来，瞟了罗伊两眼，在林絮打开终端前关闭了她的屏幕。 　　警察到底没查出来什么问题，不过那种窥视感也消失了，林絮稍稍放下了心来，心怀感激地送走了罗伊和圆圆。 　　等人都离开后，她呼了口气。 　　其实在被注视着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那种眼神，她曾经在球球身上体会过无数次。 　　有瞬间她恍惚还以为是球球在看着自己。 　　可她很快又否认掉了这个想法，现在的球球又怎么可能会来看她。 　　也许就是个恶心的变态。 第54章 　　乔修这次没有再去找医生。 　　他并不蠢, 很快明白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如果过分关注一个人，就代表他在意她喜欢她。 　　只是他的理智让他无法分析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林絮。 　　哪怕一直在看着对方, 很多次都忘记了时间，他也没有明白自己喜欢她什么。 　　这就是个普通人, 长相不算顶尖，比她温和善良的人有很多, 比她有能力的更是不计其数。 　　但他偏偏无法控制自己一遍遍看着她去回忆她。 　　这种思想无法左右身体行为的不协调感, 让乔修疑惑了很久, 他觉得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在林絮身上。 　　或许她还有什么未知的能力他不清楚。 　　如果远距离无法解决问题，可以将她带到身边来亲自看一眼。 　　乔修大脑飞快转过各种念头，又很快被否决，不能将她带来首都星。 　　林絮并不知道自己对乔修造成了什么影响。 　　从那天察觉有人在偷窥自己之后，她就重新将放下已久的武器带回了身上，外骨骼装置的保护模式同时打开，以防万一。 　　里瓦星确实比流放星安全许多,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意外，她一个外来者，孤身一人在这开店，会被人针对也是正常现象, 她并不存侥幸心理。 　　好在除了窥视感，一连好多天都平平静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里瓦星也有雨季, 一直明媚的茂金城终于迎来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 　　大雨哗啦啦地敲打着地面，原本热闹的街道上再也看不到跑来跑去的小动物，连行人都少了许多。海滩上也没了游客，大海不停咆哮，哪怕关上门也能听到剧烈的海浪声和风声。 　　这种天气里，生意也开始变差起来，除了海洋动物，极少有谁愿意出来买东西。 　　不少游客在终端上希望她能帮忙送餐上门，近一些的林絮自己穿着雨衣送上了，但远一些的只能无奈婉拒。 　　雨实在太大，天昏昏沉沉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几乎看不清楚地面，树木被吹弯了腰，下一秒就要折断一般。 　　刚来时感受到的宁静美好，此刻仿佛完全不存在了。 　　林絮趴在店里朝外看去，本地人告诉她，这里的雨季并不久，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种时候，圆圆自然也不好再出来，一连几天都没来店里。 　　罗伊跟她视频，那边的圆圆急得在家里不停转圈，趴在屋檐下，毛毛被风吹得张牙舞爪，整只狗都蔫蔫的。 　　看到林絮出现在一侧，圆圆立即起身哒哒哒地跑过来，端坐在投影前朝她吐出舌头。 　　林絮好笑地伸手虚虚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久不见了圆圆，你还好么？” 　　圆圆呜呜两声，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度，显然不怎么好。 　　罗伊盘腿坐在圆圆身边，也仰着头看她，都说物品似主人形，这俩明明不同物种，看上去竟然意外相似。 　　“圆圆这两天急的不行，今天冲出去，跑到院门口又回来了，刚刚洗过澡，现在又全打湿了。” 　　圆圆趴在地上，一脸忧郁。 　　林絮弯着眼睛道：“圆圆别伤心，待会我出去送餐的时候会经过你家门口，给你带一点肉吃。” 　　圆圆立即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仿佛现在就想跑到院门前迎接。 　　罗伊看向外面的天气皱皱眉，今天不仅狂风暴雨，还开始打雷了，天气比平日还要恶劣。 　　“你亲自送餐？怎么没雇佣人帮忙，这种天外出太危险了。” 　　林絮摇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送完这个就关店了，下午歇业，等明天看天气再说。” 　　罗伊想了下：“我倒是有个人可以推荐，他是章鱼一族，雨天也能随意外出，最近一直歇业在家，正想找工作。” 　　平日接触到的人全都是人形，林絮仍旧不知道怎么辨别对方的种族，都是通过旁人聊天时才知道的。 　　茂金城靠海，海中也有许多兽人，里瓦星的海底有一座海族建立的城市，有些海族兽人不愿意待在海底，会来岸上生活工作。 　　现在科技发达，有专门的设备可以让纯海族在岸上生活。 　　不过林絮至今都没有认出哪些是普通兽人哪些是海族。她有些惊喜地道：“可以，非常可以。” 　　“那我明天让他去你店里。” 　　“谢谢，帮大忙了。” 　　“不客气。”罗伊笑着道。 　　解决了送餐的事，林絮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其实这里也有各种送餐平台，只是价格高很多，不仅挂靠在平台上要多出不少费用，顾客使用时也要额外多出不少钱。茂金城并不算特别大，这里很多店的做法是自己雇佣一个人专门来送餐，能省很多也更放心。 　　打包好盒子，林絮穿好雨具关上门，顶着狂风走出去。 　　电光在远远的天边不停闪动，闷雷声一个接一个。 　　这种天不禁又让林絮想到了球球发病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狂风暴雨，闪电落在手边，震麻了半边身体，她当时真切地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最后球球又救了她。 　　比起别人惧怕雨天，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天气很亲切，就像又回到了流放星一样。 　　现在流放星应该还在雨季，门前的小溪应该变成大河了，院子里的菜地没人打理，应该长满了杂草，屋后稻田也需要收了，不然就要被泡烂了。希望香娜能收拾好。 　　林絮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天边的闪电有朝城里来的趋势，雷声轰隆隆个不停。 　　这种时候也不敢使用什么悬浮设备，她打开外骨骼，小跑着朝前走，风吹得人站立不稳，好在身上的设备很好用，不至于让她被吹跑。 　　这一餐的顾客住的有点远，她绕了些路才跑到地方。 　　送完后她护着怀里的盒子往回跑，越过家门口，敲了敲隔壁的门。 　　圆圆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听到声音立即兴奋地爬起来窜到门边，不用罗伊帮忙，就跳起来用嘴顶住开门锁打开了门，随后兴奋地绕着林絮的腿转圈，差点没把她压倒在地上。 　　“哈哈哈，圆圆，别蹭我，我身上都是水，先进屋。”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罗伊家，院子里装了天顶玻璃，此时玻璃打开，院子被围得密不透风，没有雨丝飘进来。 　　罗伊拿了毛巾过来：“快擦擦，小心感冒。” 　　林絮将保鲜盒递过去：“给圆圆带的。” 　　“谢谢，太麻烦你了。” 　　“没事，离得近，过来也方便。”林絮脱掉身上的雨衣，擦了擦头发上的水跟着进了屋。 　　罗伊家里除了他和一只狗，就只有一个保姆机器人，并没有其他人在。 　　虽然两家格局相似，但他家的装修着实让林絮惊了一跳，这里乍一看就像个大型游乐场一样。除了工作间和卧室厨房，其他所有房间全部打通，放满了各种大型玩具和游乐设施，各种高科技产品挂满了墙壁和天花板。 　　罗伊不好意思地介绍道：“我因为经常要埋头写作，没时间陪圆圆，怕它在家憋闷，就想着买些玩具给它玩，没想到越买越多，最后就堆满了。” 　　圆圆兴奋地窜进屋里，咬了个最喜欢的玩具过来，用脸去碰林絮的手，希望她跟自己一起玩。 　　那是个飞盘，林絮接过飞盘，往远处一扔，圆圆速度极快地蹿了出去，没等飞盘落地就张嘴接住了，随后哒哒哒地跑回来，晃着尾巴到她身边，一双眼睛不灵不灵的闪着开心的光。 　　林絮还从没有养过狗，越看越觉得它可爱。事实上，除了球球，她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结果宠物养成了前男友。 　　她忍不住上去抱住圆圆的脖子，脸在毛毛上蹭了蹭：“你怎么这么可爱。” 　　圆圆吐掉嘴里的飞盘，汪呜两声，翻个身将她扑倒在地上热情拥抱舔舐。 　　林絮没防备倒在地上，夏天穿的并不算很多，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龙鳞就这么露了出来。 　　原本正低头过来的圆圆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 　　仿佛是感觉到了威胁一般，它嗅着林絮身上的味道，背脊紧绷，发出阵阵低吼声。 　　刚把水果零食端出来的罗伊见此情形吓了一跳，还以为圆圆在攻击林絮，立即喊道：“圆圆，过来！” 　　圆圆后退，依旧紧张地盯着林絮脖子，牙齿龇起。 　　“你没事吧？”罗伊把林絮扶起来，歉意地道，“圆圆平时不这样的。” 　　林絮摇头，将脖子上的龙鳞塞了回去。 　　她知道圆圆因为什么激动，龙鳞上有球球的味道，这味道让它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会突然警觉想要攻击。 　　她有时候很羡慕动物的嗅觉，她也想感受球球的味道，可惜，龙鳞一片冰凉，就像块石头一样，她什么也闻不出。 　　“不关它的事，是我身上戴的东西，有其他动物味道残留，激到了它。” 　　可能是时间久了龙鳞味道淡了，塞回衣领之后，圆圆就慢慢放松下来，鼻子在空气中嗅嗅，重新朝她靠近，只是这次它不敢扑上去了，只端坐在她面前。 　　罗伊有些好奇：“你戴的什么东西？能让圆圆害怕的动物不多，它胆子很大，什么都敢咬。” 　　林絮没解释：“只是家人送的纪念品。” 　　罗伊没有追问，将水果零食推过去，随后将她带来的肉拆开，圆圆主动凑过去，嘴里哈喇子快要滴到地板上了。 　　他把肉切成一块块，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圆圆，一份竟然自己吃了起来。 　　林絮看着他欲言又止地道：“这肉……” 　　“非常好吃。”罗伊赞叹道，吃相也跟圆圆有八分相似。 　　林絮带来的是专门处理过给狗吃的，一般人都不会觉得这肉好吃，见这一人一狗这样子，她突然好奇了起来。 　　“你是什么种族？” 　　罗伊咽下一块肉，眨着眼道：“边牧啊。” 　　林絮：…… 　　得，不仅是狗，还跟圆圆是同一个种族，难怪她总觉得这主仆俩很相似。 　　养宠物竟然养自己的同族，她也不太懂这种心态。 　　等吃完了东西，罗伊邀请她一起玩家里的玩具，先前林絮还觉得这些玩具都给狗玩实在是太奢侈了，现在知道罗伊竟然也是狗之后，看那些玩具的眼神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跟圆圆在玩具堆里玩了个尽兴，罗伊没上前，他一直站在一侧指挥，防止出什么问题。 　　暴风雨仍旧在继续，闪电从海边蔓延到岸上，劈断了城里不少树。 　　林絮擦擦额上冒出的汗，发现天都已经开始黑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罗伊道：“现在出门太危险了，等等再回去吧。晚饭已经做好了，尝尝我家保姆的手艺，它的菜谱都是各家大厨的独门秘诀，味道非常不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意做了点。” 　　林絮原本也没想过要留下来吃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也太打扰了。” 　　“有什么打扰的，大家都是邻居，你还一直帮忙照顾圆圆，我该感谢你才对。” 　　说完罗伊很贴心地帮她拉了桌子，又端过她的碗用公筷帮忙夹了些菜。 　　“这个鱼是茂金城的特产，味道特别好，你尝尝。” 　　林絮将碗往自己面前缩了下：“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夹菜就太亲密了一些。 　　罗伊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不妥，他躲避似转身的去给圆圆准备食物。 　　林絮吃饭的速度加快了些，她能感觉罗伊对自己的热情里还有点其他意思，他表现的并不明显，也一直很克制又礼貌，可能也没有要直接说出来的意思。 　　但她还是有些苦恼起来，她仍旧没有从与球球再无可能的情绪中走出来，也许再过一年两年也忘不掉他。 　　这样对其他人是不公平的。 　　现在跟罗伊接触还不多，林絮也不太想耽搁他。他人很好，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快速吃完了饭，没有再多说什么，逃也似地顶着风雨回了家。 　　比起隔壁的热闹，家里显得更冷清几分，林絮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照得墙壁地板都一片亮堂。 　　可越是光亮就越是空旷，连风雨声也无法驱散这种空旷感。 　　林絮将自己扔在了床上，连湿掉的头发都懒得擦。 　　她将龙鳞拿出来紧紧握在手心，还是忍不住念出了球球的名字。 　　鉴于前两次的教训，乔修没再像个痴汉一样透过终端盯着她看了。他现在也忙得没有那个时间，于是他改了策略，仍旧打开林絮的终端，却只是记录了她这一段时间的日常，并没有盯着看 　　终于忙完了大半工作，他用自己也不太理解的迫切心情打开了林絮的日常记录。 　　记录是从她起床开始的，这就像在看监控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他却一直盯着看了许久，脸上表情是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和。 　　直到他看到林絮顶着风雨来到了罗伊家，看她和罗伊家的狗玩耍，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龙鳞。 　　乔修伸手摸向自己脖颈。 　　翻看过记忆他知道自己的逆鳞被他亲手扣下送给了林絮，对一只龙来说逆鳞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代表曾经林絮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他仍旧记得这些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候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这一切。 　　乔修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感受到什么，可他的心底一片平静，平静到如一潭死水，什么感觉都没有。 　　哪怕此时身体受到重创，他也不会对身上的疼痛皱一下眉头，或是感到生气。 　　先前他并不觉得这样极致的冷静有什么，可看着林絮，他开始对那时候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好奇了起来。 　　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成年前之所以胖成球，是因为能量一直在增长堆积，又迟迟无法生长带来负面效果。他跟普通龙族不同，成长不仅需要能量，还需要精神世界的成长。他看似比所有龙族都强，但实际更加脆弱，幼龙的世界很容易被摧毁，更加需要小心呵护。 　　那时候球球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志，一心求死，根本不可能成长起来。直到他遇到的林絮，她伸手将他从深深的泥潭中拽了出来。 　　乔修看向自己的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指甲瞬间变成尖利的爪子。 　　爪子划在手臂上，任何武器都难以穿破的皮肤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从伤口涌出，有一点刺痛。 　　乔修看着血珠滴落在地上，想了下，觉得可能是伤的太轻，又用爪子在上面多划了一道，将口子扩大了些。 　　痛感明显了很多，但他这瞬间能想到的只有如何包扎止血而已。 　　受伤也无法刺激到他的神经让他有什么不同的感想。 　　乔修闭目回忆那时候自残被林絮发现时，她愤怒又谴责的模样。 　　想了一会，他猛地起身将血迹抹干净，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没多久就不流血了，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 　　等将剩下的视频记录看完时，胳膊已经光洁如初，完全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了。 　　乔修看着林絮蜷缩在床上念他名字的样子，刚刚还没有任何波动的心，针扎一样出现了钝痛。 　　他捂着心口，停顿一会关掉所有记录走了出去。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林絮只躺了一会就起来了，今天回来的早，她洗漱一番，就开始继续耽搁了许久的学习工作。 　　开店一时为了打发时间，二才是为了赚钱。 　　现在店里盈利不多，扣除掉房租和各种食材用具，基本没怎么赚还倒贴了不少，这种小本生意想要快速盈利很难，今年希望都不太大，好在她并没想过大富大贵，只希望将来生意走上正轨后，她能脱开手去学校学习。 　　从前因为身体缘故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多，现在有机会她还想重进校园，将所有遗憾的事都弥补回来。 　　暴风雨一直持续到隔天早上才稍稍停歇，天一片雾蒙蒙，地面落了一层树叶，被雨水浇透的叶子绿到沁人心脾。 　　林絮吃完早饭慢悠悠地朝店里走去，一边欣赏着雨后另一番感觉的城市。 　　许是因为昨天憋了一天，这大清早的就有不少人出现，比平日还要热闹一些。 　　她正走着，就突然听到有人在激动地谈论着什么。 　　似乎还有王龙族之类的字眼，她不由停下脚步，悄悄挪过去一些，开始光明正大的偷听。 　　“……王现在在医院一直昏迷不醒，袭击他的肯定是上一任王！西蒙斯肯定不甘心退位，想要杀掉他重新继位。” 　　“这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不是说西蒙斯是自愿退位么，他是现任王的父亲，哪有父亲会杀儿子的。” 　　“王族能跟我们一样么？为了那个位置，父子相争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你之前听说过有乔修这么一个王子存在？肯定是不受重视的孩子，如果他没有觉醒，估计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嘘，你说话太偏激了，小声点。” 　　“反正我是不相信跟西蒙斯无关的。” 　　林絮从听到第一句话开始，人就呆立当场。 　　王被袭击在医院昏迷不醒？ 　　球球出事了？！ 　　他现在实力那么强，怎么可能会出事？ 　　林絮立即打开终端，不需要怎么搜索，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涌来。 　　事情是昨天夜里发生的，王宫有人叛变，联合外人持着武器袭击了乔修的住所，按照乔修现在的实力确实没什么人能伤的了他。 　　可是那些人用的是威力巨大的能源炮，整个王宫寝室都被轰成了一片碎渣，乔修被击中头部，从空中跌落下来昏迷不醒。 　　虽然王宫警卫及时赶到捉住了嫌犯，并将乔修及时送到了医院，但伤害已经造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能醒来。 　　新闻还拍摄了乔修躺在医院的模样，他一身血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死死闭着。 　　林絮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麻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又仔仔细细将新闻看了一遍，从昨夜送进医院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医生最新消息是那一击伤到了大脑，现在处理好了伤，但他什么时候醒谁也说不定，只能看他自己意志。 　　林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店门口的，她脚步踉跄，腿软的厉害。 　　她的球球，本该翱翔九天的，这才继位多久，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她宁愿球球永远待在流放星没出来过。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答应跟他结婚，哪怕得不到他的爱，也能在他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守在他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一遍又一遍无望地刷着新闻。 　　林絮站在店门前，扶着墙壁喘不过气来。 　　“球球，我真的后悔了。”她喃喃道。 　　时间越来越晚，街道上热闹了起来，耳畔到处都是在讨论王遭遇袭击的事。 　　林絮缓了很久终于缓过神来，紧抿着唇打开了店门。 　　门刚打开还没有进去，她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这里招工么？” 第55章 　　林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昨天罗伊说给她介绍个章鱼朋友来，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早。 　　她擦了下有些濡湿的睫毛转过身看去。 　　只见那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手长脚长, 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眼睛挺大, 五官看着很有古典感觉，脸色略苍白, 像生病了一样。 　　林絮不由自主又想起刚刚在新闻上看到的沉睡不醒的球球。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海族上岸很容易缺水缺氧, 脸色苍白也挺正常，她就是担心，对方这身板能不能天天在外奔波。 　　“在招工，但是需要一直在外奔波送餐，很辛苦，你可以么？” 　　男人点点头，肯定地道：“可以。”说完又问，“能包吃住么？” 　　林絮哑然, 没想到他有这种要求。 　　“工资低一点没关系。”对方补充道。 　　林絮想了下，包吃住也没什么关系，她家里很大，有很多间客房, 腾出来一间也行，吃饭可以跟她一起吃。 　　但这么一来工资就要砍半再打个八折了。 　　“一个月两千你能接受么？” 　　这个工资可以说非常低了，也不怪林絮小气, 茂金城就找不出几家能包吃住的地方，这边是旅游星，几乎没有工厂这种地方。 　　男人放下包，没有任何意见地点了头，问：“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立即就能上班倒也挺好，林絮先带着他进了店。 　　租的店铺对这个地方来说并不算大，就五六十平的样子，分成了三分，最后面最大是后厨，中间一段放满了各种架子和一个桌子，靠门边就是装修还不错的货柜了。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地方多了一个人之后，瞬间感觉狭窄了起来。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通知顾客，如果有人要订餐你就出去送，茂金城的路都认识么？” 　　男人点点头，端端正正坐着，林絮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他，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属于章鱼的特征，也没有海腥味，跟在柏定那里看到的两个八爪鱼厨师完全不一样。 　　大约这就是觉醒失败和成功的不同吧。 　　林絮暂时将球球的事情放下，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哪怕再担心再焦虑，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耐心等待。 　　她看着新员工道：“我们加一下终端好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絮，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男人似乎沉思了一下：“我正式名字很长，你叫我邱恩就好。” 　　林絮默念了两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有哪里耳熟，仔细想想，约莫是读快了有点像球。 　　可能是她思念太过了，今天又受到消息冲击，不管什么东西都会想到球球。 　　叹口气，她道：“今天开门有点晚，肉菜都没有装好，现在帮忙封装一下吧。” 　　肉要卤上许久入味，到清早才出锅，机器人厨师虽然没闲着，但是事情也没做完。 　　林絮让邱恩去洗了手，教他怎么封装卤味，顺便开着终端跟顾客说了一声，以后接受外送预定，并在终端上开通了个小程序。 　　这种辅助程序有很多，非常方便。 　　猪獾还没睡，立即就订了一大份，很快来了七八份订单。 　　林絮挨个袋子装外卖，这种打包袋也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后泡进水中，倒一点特殊溶液，迅速就能被清水溶解掉，不会污染环境又很方便，袋子上还能放置临时影像，送餐人触碰一下就会跳出来订餐人的信息，还会显示详细的到达路线。 　　那边邱恩在林絮装袋的这会，已经将盆里所有肉都封装好了，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他的手就像机器一样，没有出现丝毫差错。 　　林絮心里感慨，果然不愧是章鱼族，手就是灵活好用。 　　“你把这些送出去吧，会用么？袋子上都有地址信息，用终端靠近就会出现路线。” 　　邱恩点点头，接过十来个袋子就往外走。 　　林絮朝他摆摆手：“路上小心。” 　　等人走出去了，她才突然想起件事，赶紧追了出去。然而才眨眼间的功夫，邱恩就已经走不见踪影了。 　　本来林絮是想说可以用店里的悬浮板，这种小悬浮板可比流放星那个好用多了，安全速度又快。这么多订单徒步走太慢了会耽搁事，正好今天没下雨可以用，谁知道邱恩速度能快到这种地步。 　　才刚接触几分钟，她就觉得这人是个务实派，干活麻利话不多，也大大缓解了她目前的境况。 　　她打开终端给罗伊道了声谢。 　　“人已经到了？他第一次做这个，如果有什么不行的地方你尽管说，不用客气。” 　　“没有，人挺好的，干活很麻利，谢谢你。” 　　“不用客气，能帮上你就好。” 　　邱恩干活确实很麻利，速度飞快，七八家外卖，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来了。 　　林絮看着终端上隔几分钟就跳出来的外卖签收提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难道是用八条腿一起走路了？不然怎么能这么快。 　　回来后，邱恩侧身走进来，站在她身后道：“送完了。” 　　“啊，好，辛苦了。这里还有四份订单也要送，得再麻烦你跑一趟。” 　　邱恩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拎着东西要离开，林絮赶紧拉住他指了指悬浮板。 　　“这个你可以用。” 　　邱恩盯着被她手掌拉住的地方，摇摇头：“不用。”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这种沉默也让他给人一种难以接近感。 　　好在这也挺符合林絮心中对海族的定位，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在等待邱恩送餐的这一会时间里，她做了份合同，等人回来后，两人签了合同，这就算是她第一个正式员工了。 　　第一天的送餐业务并没有特别多，除了早上那一会功夫外，邱恩就闲了下来。 　　他默默走到林絮身边，看她在柜台前忙活，给人拿货打包结账。 　　看了一阵后，主动接过了打包的工作。 　　不得不说他的手是真的巧，拿货速度又快又准，只看了一遍就完全记住了。 　　林絮只需要负责点单，顾客的等待时间大大缩短。 　　有几个常来的顾客忍不住夸赞道：“这是新员工？干活很麻利嘛。” 　　林絮侧头看了邱恩一眼应和道：“是啊。” 　　许是得知明天仍旧有暴风雨无法外出的缘故，今天出来采购的顾客格外多，两人一直忙到比平日还晚一点才停下来。 　　头一天做的卤菜也几乎全都卖光了，平日怕货物堆积，做的并不算很多，到下午还能剩下一些，今天竟是一个没剩。 　　这时候早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了，半下午不下午的，林絮已经饿得没什么知觉了。 　　她在门上挂了暂时歇业的牌子，满怀歉疚地跟邱恩道歉。 　　“没想到今天这么忙，一直拖到现在才闲，要不今天我请你出去吃吧，就当庆祝你入职。” 　　没想到邱恩摇了摇头，低垂着视线看她：“不用破费，自己做就好。” 　　林絮又问了一遍，邱恩也依旧不太愿意出去吃，她只好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本来邱恩也想进去帮忙，但有机器人厨师在，他进厨房就太挤了，于是一直站在厨房门边看着里面在忙碌的人。 　　林絮侧头看了眼道：“你去坐着吧，休息一下，饭很快就好。” 　　“好。” 　　邱恩在餐桌边坐下，双手交叠在一起，动作比先前优雅了许多。明明只是个很简陋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竟被他坐出了一种高档餐厅的感觉。 　　平日这时候林絮已经开始吃饭了，圆圆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过来。 　　今天天气正好，它很快就迈着哒哒哒的步伐跑了过来，嘴里仍旧叼着个小篮子，非常兴奋的样子。 　　用脑袋顶开门缝，钻进来后他它就直冲林絮方向而来。 　　要进厨房，就必然要经过邱恩身边。 　　邱恩侧头看向狗狗，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圆圆一个急刹车，身体猛地僵住了，就像是被定身术定住了，还维持着迈出前腿的姿势。 　　脑袋缓慢地朝旁边转来往上抬，它眯着一只眼睛跟邱恩来了个对视。 　　对视片刻后，圆圆身上的毛过电似的一个激灵全都竖了起来，连脊背都不由自主地弓起，做出抵抗害怕的姿势。 　　邱恩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朝它抬起了手。 　　圆圆害怕极了，一点点朝后挪动。 　　邱恩也没做别的，就是手指勾了勾招呼它过来，圆圆低低地呜呜两声，很明显在抗拒，然而身体还是慢吞吞地朝他挪了过来，最后乖顺地趴在他脚下。 　　邱恩细长的手指穿过它身上顺滑的毛，毛从指间滑落。很柔软，像穿过云朵一样轻柔，还有股淡淡的香波味道。 　　不仅好闻还很好摸。 　　手指从它脑袋上滑到脊背上，毛毛在指尖荡出一圈涟漪。 　　被摸的圆圆完全不像平日一样舒适的翻出肚皮，口中呜咽着好似希望谁来救它一样。 　　它的求助很快得到了回应，林絮侧头看到了它的存在。 　　“圆圆，你来了。”她招呼了声。 　　圆圆看看脑袋上的人，又看看林絮，突然生出些勇气来，肚皮朝前一滑脱离他的手掌，靠近厨房后猛地起身，赶紧窜到了林絮腿边。 　　找到靠山后，它用脊背尾巴使劲蹭她的腿，口中刚发出呜呜咽咽的叫声，一双眼睛可怜委屈又无助。 　　林絮被蹭得差点没站稳，手里还都是菜没法抱它，她弯腰低头，在它脑袋上亲了一下。 　　“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撒娇？” 　　圆圆没法表达，又不敢出去，呜呜叫。 　　林絮蹭了蹭它：“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邱恩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林絮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圆圆，禁不住笑了下：“你是在害怕他？别怕，他是刚招来的员工，叫邱恩，打个招呼吧，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他不会伤害你的。” 　　邱恩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刚刚还不停呜呜的圆圆顿时不叫了，有点疑惑地看向邱恩。 　　虽然它很聪明，也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刚刚觉得危险的人，现在一点都不危险了。 　　它动动鼻子在周围嗅了嗅。 　　林絮擦干净手上的东西，带着圆圆走出来，让它跟邱恩握了下手，给他介绍道：“它叫圆圆，是邻居家的狗，很聪明也很乖，经常中午过来遛弯，它不咬人，你不要怕。” 　　邱恩摸了下圆圆的脑袋，虽然没说话，态度却很友好。 　　“圆圆，今天你的主人怎么没出来，又在忙么？我要做饭了，你们俩在外面玩吧。” 　　说着又走进了厨房。 　　圆圆想跟进去，但是看了眼邱恩，又蹲回了原地，趴在地上没走也不敢动弹。 　　一人一狗这么沉默地对视着，一直到林絮做好饭走出来。圆圆才像如蒙大赦般赶紧跑了出去，连最喜欢的肉都没有带走。 　　林絮有些诧异：“怎么走了？算了，先吃饭，时间来不及就随便做了点。” 　　这顿午饭比平日都丰盛不少，两菜一汤，汤是鱼汤，闻着很诱人。 　　“吃吧，今天辛苦了，多吃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如果有喜欢的可以跟我说，我下次提早准备。” 　　“都喜欢。”邱恩道，沉默地拿起筷子吃起来，他吃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只是看着人高马大的，饭量却不大。 　　“吃好了？” 　　吃了半碗饭小碗汤邱恩就放下了筷子：“好了，谢谢，很好吃。” 　　这饭量又让林絮想起了球球，不过到底还是他的饭量稍大一些。 　　吃完饭没多久，客流又上来了，好在早上下锅的卤味也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林絮在前面下单，邱恩在后面一边封装一边打包，一点都没耽搁生意。 　　平日遇到这种情况，都要手忙脚乱，今天难得没有出一点乱子。 　　林絮呼了口气，感觉这两千块的员工真是值了。 　　忙忙碌碌到傍晚，天又阴沉了下来，另外一场风雨即将来临，街上人流也迅速消失。 　　下午的外送单子都没送，等着傍晚关店一起送。 　　林絮将东西打包好，两人一起拎着袋子朝外走，她让邱恩顺便也拎上自己的行李。 　　“我们一起送，送完就直接回家了，你今天刚过来就累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一下。” 　　邱恩点点头，跟在她身边朝前走。 　　早上林絮一直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时间内跑那么快的，这会她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邱恩也没有突然冒出来八条腿舞成风车，就是很普通地朝前跑，只是他步子很大，她必须快跑才能跟上。 　　这会风又起来了，雨还没落下，林絮想在下雨之前送完，也加快了步子。 　　等送完最后一单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林絮老早准备好了雨具，但手头只有一套，没有邱恩的份。 　　他的身上很快被淋湿了一片。 　　雨具不像雨披，是个不影响跑动类似泡泡一样的东西，没办法承载第二个人。这会也只能任他淋着了。 　　“要不你先在屋檐下躲躲，我回去拿上雨具来接你？”林絮道。 　　“不用。” 　　邱恩再次拒绝，直接冲进了雨里。 　　林絮想起他海族的身份，淋点雨应该没什么，也就没再坚持。 　　回到家时，邱恩身上完全湿透了，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衬托出他瘦而有力的身材。 　　林絮递给他一条毛巾：“擦下吧，去洗个热水澡。你的房间在这里，里面寝具可以随意用，如果有什么需要告诉我。需要提前支薪资也可以。” 　　给邱恩的客房在距离她卧室最远的地方，卧房中有单独的卫生间衣帽间，只要他不随意出来走动，两人就不会碰面。 　　答应提供住宿时爽快，但真带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回家，她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 　　“我去准备晚餐。” 　　说完林絮进了厨房，虽然离开了，她还是开着房屋管家的投影飘在自己身侧，悄悄观察邱恩的行为。 　　邱恩什么都没做，他很快回了自己房间开始去洗漱换衣服了，洗漱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在观察，他很规矩，什么都没做。 　　晚饭吃的很安静，邱恩不爱说话，林絮也没有什么心情说话，没心情去好奇他的种族和他来工作的原因。 　　乔修出事对她的影响很大，从早上得知消息到现在，她早已经憋到快要爆炸，白天要忙生意，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新闻。 　　等到吃完饭，她就第一时间将自己关进了卧室，接着迅速打开终端。 　　乔修依旧没有醒，现在上面一团乱，他的工作暂时由其他人暂代，那几个嫌犯也在加紧审问，但他们一直咬紧牙关说自己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这种屁话自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没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要对乔修出手，又是怎么混进的王宫？ 　　林絮对这些都不关注，她只专注搜索着跟乔修有关的消息。 　　除了早上进医院时的视频，就没有最新视频了，只说仍旧在加护病房中，现在病房周围被严密守护。 　　这些消息中还插了一条新闻，王后呼声最高的蒂娜在乔修入院后第一时间去医院探望，并在里面呆了很久才出来。新闻里说虽然两人还没有结婚，但感情已然很好。 　　林絮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最后倒在了床上。 　　乔修怎么样都跟她无关了，他现在也有了别人在牵挂着他，一堆人会为他忙碌，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关掉终端后，她闭目了许久才拍拍脸爬起来去洗漱。 　　邱恩已经不在客厅了，客厅大灯被关上，只留了暖黄色的壁灯，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感觉有些温馨。 　　林絮关掉灯回屋，放空思绪去睡觉。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眠，甚至都没有做一个梦。 　　雨在半夜下的猛烈了起来，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远处风声夹杂着海浪声，哗啦啦地演奏出一曲自然乐章。 　　但若是再仔细听，就能听到这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吼声，像是什么动物。 　　声音很快消失，也无人在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只有雨水落入的院子里多了什么东西，那东西顺着墙角爬到屋檐下，又很快沿着门缝钻进来。 　　应该发出警报的房屋管家没有任何声息。 　　细微的沙沙声砸室内响起，细细瘦瘦的动物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分辨方向，再次顺着门缝挤进了某个卧室中。 　　屋里，床上的人睡得正熟。 　　林絮毫无察觉地翻了个身。 　　那动物靠近床柱，缠住落下一角的被子奋力向上，挣扎了一会，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床。 　　脑袋缓缓靠近正在熟睡的人，它拉长身体，一点点爬到了枕头边，最后身体脑袋挨着林絮的脑袋，身体挨着她的身体，就这样不动了。 　　林絮大半夜的只感觉身边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似乎是根棍子，咯着背有点难受。 　　她闭着眼睛抬手，将那东西从身后抓出来。 　　摸上去细细长长又冰冰凉凉，还轻微有点刺手，确实是条棍子。 　　不对，床上怎么会有棍子？ 　　林絮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她一起身，床头感应灯瞬间亮了起来。 　　她就看到自己手中正抓着一条蛇，一条手指粗细的金色小蛇，蛇尾还在空中卷着尾巴，蛇脑袋上小小的眼睛盯着她，细长信子撕撕吐出。 　　林絮呆滞一秒后，瞳孔骤然收缩，手下意识往前一甩，细长小蛇啪一下重重摔在墙上。 　　似乎是被摔晕了，小蛇在地上的躺了好一会才再次爬起来，起来后它并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而是就那么靠在墙角，脑袋顶着墙壁，用那双小小的眼睛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林絮总觉自己能从这眼神中读出一些指控和委屈来。 　　她想起件事，这个世界是有蛇族兽人的，茂金城还有很多宠物蛇，这里几乎没有野生蛇存在。 　　也就是说，这一条指不定是谁家跑出来的宠物，或是什么兽人。 　　看这幼小的体型，很可能还是只幼崽。 　　自己这一下重手，很可能直接把幼崽摔成了重伤。 　　“你没事吧？能说话么？”她尴尬地问。 　　小蛇没有回答，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可怜地将自己盘成一圈，脑袋奄奄一息地垂在一旁。 　　林絮并不害怕蛇，只是怕它们的毒。 　　抛去那些，这只蛇其实非常可爱，一身淡金色鳞片，脑袋圆圆的，黑色绿豆小眼睛，像个玩具蛇一样。 　　“喂，你还好么？”林絮试探着靠过去戳了戳小蛇。 　　蛇一动不动，身体软软的。 　　林絮大着胆子上前将它拎起来，小蛇乖顺地躺在她手里。 　　这约莫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小一条蛇了，小到几乎能盘在手里。 　　“你怎么进来的？你母亲和家人呢？家里也没有仪器，该怎么给你检查？” 　　轻轻摸了摸小蛇的鳞片，它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不会死了吧？” 　　耳朵贴在蛇身体上听了会才确定还活着。 　　林絮想起它往自己床上爬，觉得它可能需要温暖，拿了个枕头和衣服，将小蛇放了进去。 　　“撑到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重新躺下后，林絮的心情有些奇妙。 　　她是不是特有动物缘？怎么一个两个的不是落在院子里就是出现在床上？ 第56章 　　后半夜林絮睡得并不安稳, 翻来覆去的，床边多了条陌生小蛇，任谁都不安稳, 她怕蛇再上床也怕它就这么死了。 　　她时不时起来看一眼，小蛇一夜都窝在枕头边没动。 　　最后林絮不放心又起身上前摸了下, 很浅，但还是有心跳的, 没死。 　　她彻底睡不着了, 干脆起身, 坐在床边打开终端，又刷了一会新闻。 　　网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很多，但关于乔修却并没有更多消息传来，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 　　乔修昏迷不醒，有不少人呼吁西蒙斯重新上台掌管大局。 　　西蒙斯只是从王宫里搬了出来，但是那上百个妻子都还在里面住着，这么多人一时半会也不好安排。 　　出事后西蒙斯以为人父的身份假惺惺地发表了一番感想, 大意是很心痛也很难过，希望乔修早点醒来，并严厉谴责了犯案的人。 　　林絮看的心烦，坐在床边发了会呆。她不相信这件事跟西蒙斯没关系, 可她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 　　她想找人问个清楚，可是当初带她过来的几个人都没有留下联络方式。 　　想了会想起自己被放在里瓦星时的那个向导，向导回复的很快, 他推脱自己不知道，也没什么渠道能联络到上面。 　　从球球变成乔修开始到现在也将近两个月了，林絮慢慢冷静下来，也从那种绝望悲凉的心情中脱离开，她才终于有精力去思考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曾经对她那么依赖信任的球球，为什么会在一年之内突然变成现在这幅冷漠的样子。 　　任谁会改变她都信，可球球不一样，他不是忘恩负义的性格，他很执着也很认真，就算全身都能伪装，他的眼神也装不了。 　　可是那个乔修看她时是完全的陌生和冰冷。 　　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起来，这个乔修，究竟是不是球球？ 　　如果他不是真的球球，那真的球球又去了哪，他再次被囚禁起来，亦或者，死了？ 　　想到这里，林絮心里就一阵发寒。 　　但她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乔修继位时的直播她后来看了回放，那确实是球球没错。 　　既然是本人，那最有可能是强行成年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是接受传承的过程出现了问题。 　　林絮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些东西为什么她现在才想到，如果当初答应跟乔修结婚，哪怕不真结婚，也能到他身边看个究竟。 　　说到底，还是她信任不够，加上等待一年等来这样的结果冲击太大，让她没办法思考太多。 　　然而已经做出了选择，想再多也无宜，她能做的，就只有安静等待。 　　揉揉酸涩的眼睛，林絮起身去厨房弄了一点捣碎的鱼肉泥放在小蛇嘴边。 　　在路过邱恩门口的时候，她特地多看了眼，房间隔音很好，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人应该是睡熟了。 　　闻到食物，小蛇稍稍动了动，圆圆的脑袋靠近鱼肉泥，细长的舌头一点点啜着食物，那食量跟蚂蚁搬家一样，还有点可爱。 　　看了许久，小蛇才将所有鱼肉吃完，吃完后它在枕头上活动了一下，将身体钻进衣服中，只露出个脑袋，随后窝着不动了。 　　林絮忍不住摸出终端，对着小蛇的模样拍了又拍，随后发在了顾客群里，询问这是谁家丢失的小蛇。 　　这大半夜的还有不少人没睡，猪獾第一个回复过来。 　　“这是刚出生的幼崽么，好小，不像黄金蟒，有可能是白化种，我帮你问问我周围的宠物店。”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回复，但都表示家里没有小蛇出生，也没有小蛇丢失。 　　找了一圈竟然找不到头了。 　　这么小的蛇也没法放归野外，否则很快就会死。 　　林絮是有养宠物的想法，但是要养也肯定是个长毛动物，就像圆圆一样，再不济也可以是猫兔子仓鼠。 　　毛毛不好rua不香么？ 　　她完全不想再养冷血有鳞动物了，这总会让她想到球球。何况是一条蛇，颜色还跟现在的乔修如此相似的蛇。 　　点了下小蛇的脑袋，林絮轻声道：“等明天检查完，就给你找个合适的宠物店，宠物店会帮你找到新主人的。” 　　小蛇吐了吐信子，脑袋软绵绵地在她手上碰了碰。 　　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林絮定了时间，又睡了会回笼觉。 　　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大亮，她揉着眼睛坐起身，侧头朝小窝里看去，发现小蛇已经不见了，她立即下床抖开衣服枕头，没有。 　　床底柜子抽屉全都翻了一圈也没看到。 　　林絮都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昨夜是不是在做梦了。 　　她打开终端看了看，拍摄的视频还在，还有几个顾客的未读消息。都说不是自家的蛇，也有可能是海蛇，这种雨季里，海水上涨，有什么动物上岸也不稀奇，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条蛇也应该是无毒的，如果不想留在家里，可以送到城里的动物管理所去，那里会帮动物找到合适的归处。 　　林絮挨个谢过了他们，现在不需要送出去了，小蛇已经走了。 　　经过这一下，她最关心的不是小蛇去向，而是家里安装的这个号称是最安全的智能房屋管家，是不是并没有那么安全。那么大一只动物进来又离开，房屋管家都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进来的只是无毒蛇，如果下次进来只厉害的毒物，她是不是只能在睡梦里等死了。 　　皱着眉，她让房屋管家扫描了了一次全屋，屋子缩小版模型投影出现在空中，所有角落哪怕排线下水管全都显现在眼前，并没有什么可以让蛇虫进出的洞口。 　　“有没有屋内记录，我要看昨天到现在的记录。” 　　那块投影散开，很快昨天屋内各处记录出现。 　　林絮快进着看了会，终于发现小蛇是从院子的排水管口进来的，进屋后沿着门缝挤进了她卧室上了床。 　　这个地方，一般动物都没法进来的，偏偏被一条蛇钻了空子。 　　水管口也没办法堵上，她想了会，将屋子的安全等级提高了一些，下次再有动物出现就预警。 　　解决完这些问题后，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她赶紧进厨房做饭。 　　走出去才发现邱恩已经起来了，并且正在厨房忙碌，菜都切好了一半。 　　他做饭的动作就像干活时一样，快而不乱，仿佛不是在切菜，而是在做什么艺术展示。 　　看到她出来，邱恩赶紧放下刀和菜，平静地解释：“我会做饭，这是什锦海鲜汤和蛋饼。” 　　林絮没说什么，也没有赶他出去，看了眼桌上准备好的食材道：“谢谢，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没想到邱恩看着人高马大，做出来的菜味道非常美味，海鲜汤鲜香无比，没有任何腥味，林絮比平日多吃了一碗，感觉有点撑。 　　“这个汤太好喝了。”她赞叹道，又有些好奇，“你们一族是不是都比较擅长做饭？” 　　至今为止她就遇到三只章鱼，偏偏两个都是厨师，还一个做菜特别好。 　　邱恩愣了下，仿佛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迟疑地道：“算是吧。” 　　吃过早饭，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仍旧在下雨，所以外卖订单从早上起就积攒了不少。 　　“走吧，今天会很忙。” 　　林絮找出另外一身雨具，穿好后两人顶着风雨一同走了出去。 　　街道上并不是空无一人，连续两天的雨，让不少海族和水族都露出原形来， 　　当一只巨大的海龟欢快地从身边爬过时，林絮差点吓一跳，海龟身后还跟着五六只排成排的小海龟，小海龟脑袋抵着前一只的尾巴嗖嗖嗖地往前爬，速度飞快。 　　她还从来不知道，原来乌龟的速度能快到这种程度。 　　再走两步，就见一对情侣在雨中散步，男人紧紧牵着女人的手，两人行走的速度并不快，那女人有着一头如海藻般墨绿色的长发，头发一直披散到腰际，越过头发往下看，下面是一条丰腴又修长的，鱼尾。 　　鱼尾泡在一个类似柱形的透明袋子里，透过袋子能看到鱼尾正闪着银色的光，尾巴尖还不时晃动一下，左右摇摆起来。 　　林絮知道这个世界有人鱼存在，可见还是第一次见。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人鱼突然回过头来，朝他们笑了笑。 　　她有着墨绿色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但笑起来微微尖利的牙齿，给人一种不似人类的妖异美感，说是人鱼，更像海妖。 　　男人也随着人鱼的视线看了过来，林絮发现自己认识这个男人，是经常来买东西的老顾客了。 　　“原来是林老板，真巧，我正想看去看你开门了没有。”他招呼道。 　　林絮点着头道：“起晚了点，现在就开。” 　　“那给我来点肉吧。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新品，我爱人特别喜欢吃海鲜。” 　　现在可选品种确实不太多，但就算推新品也不太可能卤海鲜。 　　“再等等吧，我回头研究一下。” 　　打开店门，赶紧将顾客要的东西捞出来装好，做完这份生意后，林絮才踮着脚，好奇地又朝人鱼多看了眼。 　　但她很快就没那么好奇了，接下来这一天里，她可算见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水族，甚至还有企鹅和海獭经过，没有腿的就像那只人鱼一样，弄了个像水桶一样的悬浮仪器自由漂浮。 　　这一天简直像有个庞大的动物园从面前经过，林絮看的都没心思做生意了，竞盯着外面看了。 　　等到邱恩送餐回来，林絮的视线还在外面，她好奇地问道：“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海族？” 　　邱恩朝外看了一眼解释道：“出来旅游，雨天方便。” 　　林絮恍然大悟又有些哭笑不得：“确实，也就这两天最方便了。” 　　邱恩上午一直在忙碌着送餐，因为这些海族的出现，店里生意稍微好了点，海族普遍都很大方，一次能买很多。 　　到中午时分，上午的存货竟然都清空了，比往日还要早两个小时。 　　林絮在门上挂了暂时歇业的牌子，趁着邱恩没回来先去做了饭。 　　不知道是雨天还是因为什么，今天圆圆并没有过来。 　　林絮并没有打算主动联络罗伊，罗伊倒是先发来了消息。 　　“你那里是出了什么事么？要不要紧？” 　　林絮满头问号：“什么事？我这里很好。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罗伊的视频请求很快发了过来。 　　点下接通，就见罗伊一脸担忧地坐在家门口，圆圆蔫蔫地趴在他身边，投影出现时，它还往罗伊身后缩了缩。 　　看到她完好地待在店里，罗伊松了口气。 　　“昨天圆圆很惊慌地跑了回来，晚饭吃的比往常还少，我还以为是路上遇到什么受到了惊吓。今天我本想带它出门去你那里，但它死活不愿意，咬着我的衣服不让出也不让过去。我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有点担心。” 　　昨天圆圆表现的一直很正常，跟邱恩相处的也挺好，她不觉得是自己这边有什么问题。 　　“昨天它来时都挺好的，可能是店里来了新员工，它有点认生吧。”林絮解释道。 　　罗伊视线转到了她身旁的邱恩身上，他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迟疑地问道：“这位是，新员工？” 　　林絮点点头：“是啊，这不就是你介绍来的朋友邱恩？” 　　罗伊深吸了口气，立即斩钉截铁地道：“不是，这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他！你别被人骗了。” 　　“啊？！” 　　林絮转头去看邱恩，听到否认他仍旧一脸平静地坐着，脊背挺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你不是被人介绍来的？”林絮问。 　　邱恩点头：“不是，没有人介绍我，我刚来这个城市，正在找工作，问了好多家都不招工，他们说你这里可能会招，我就来碰碰运气。” 　　林絮揉了下额头，他来的时间点太巧，她还以为这是罗伊介绍过来的章鱼。 　　“所以你也不是章鱼族？” 　　“不是。我是……”视线看到缩在罗伊身后怯怯地用一双眼睛朝这里偷窥的狗子，一人一狗对视片刻后，邱恩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地道，“我是猫族。” 　　林絮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阵，竟然是猫？难道是个长毛猫？不然头发怎么这么长？黑色的长毛猫她还真没见过。 　　看邱恩的人形，怎么也无法将他跟猫族联系在一起，反差太大了。 　　罗伊没有像林絮一样纠结他的种族，眼神锐利地盯着邱恩发出一连串质问：“你是猫族？从哪里来的，有身份证明么？不会是偷渡者吧？” 　　邱恩八风不动，很平稳地道：“我从巨岩星来，巨岩城本地人，我这里有乘飞船的记录和出入星记录。” 　　猫族的大本营就是巨岩星，几乎大部分猫族都在那里，当初猫族王室退位后，一大部分都迁移去了巨岩星。 　　“那麻烦你变成兽形看一下。”罗伊进一步要求道。 　　邱恩侧头看了林絮一眼，发现林絮好奇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他没说什么，起身朝店外走去。店里空间太小，不方便。 　　这会外面雨小了点，但是风大了起来，吹得还有点冷。 　　邱恩走到距离店门不远的地方，拉了下衣服，随后身体一晃，一只接近人高比狮子还大的黑色长毛猫端坐在面前，他有些浅黄色的眼睛看着林絮，尾巴从身后绕过来乖巧地放在爪子边。 　　风太大，吹得他毛毛一片蓬乱，猫耳朵跟着抖了抖。 　　这，这么大的猫，也太。 　　林絮忍不住瞪大眼睛，受蛊惑一般伸出了手，在那还在舞动的毛毛上轻轻碰了碰。 　　很软，这感觉跟摸圆圆还不太一样，但都同样舒服同样令人着迷。 　　见她在摸猫，刚刚还害怕地躲在罗伊身后的圆圆顿时冲了出来，冲着这边汪汪呜呜大叫，眼神委委屈屈。 　　林絮赶紧收回手，感觉自己像个出轨被抓现行的渣男一样。 　　“好了，外面风太大，赶紧变回来进屋吧。”她咳嗽了一声道。 　　邱恩默默变回人形，伸手拉了拉衣服。 　　外面就是比流放星方便许多，在从动物变成人的瞬间衣服就自动套好了，一点都没有影响市容。 　　看过了他的兽形，罗伊也没话说了，低头联络了一下自己的朋友。 　　因为林絮感谢他的那天，他也收到了朋友发来的消息，说是确定好工作了，老板人很好。罗伊就以为朋友是在林絮这里。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啊？不是兰金成？”朋友疑惑地问道。 　　“是茂金城！” 　　原来这位章鱼是个路痴，跑错了城市也跑错了店，现在已经在一家宠物美容店里上班了，他对自己的新工作相当满意。 　　罗伊揉揉额头，很不好意思地对林絮道：“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路痴，还好他没来你们店里，不然这工作可能要出岔子了。” 　　林絮笑了笑：“没事，也算是歪打正着，现在他找到了工作我也招到了合适的人。” 　　邱恩干活麻利话不多，是理想的好员工。 　　“这次没帮上忙，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跟我说。”罗伊叮嘱道。 　　林絮嘴上道了谢，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以后少麻烦他。 　　邱恩听着两人对话，默默朝她身边靠近一点，视线紧盯着罗伊，就像他评估自己一样，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罗伊跟他对视两眼，心里一跳，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圆圆害怕到不愿意再过去。 　　这个邱恩，给人感觉很危险。 　　他有些担心林絮。 　　“林絮。” 　　还要在说些什么，店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原来是顾客上门。 　　林絮跟罗伊说了声要忙就挂断了通讯，没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 　　罗伊只得闭上嘴。 　　昨天没有去买食材，下午剩的东西不多了，早早卖完最后一批，半下午店门就彻底关上了。 　　自从知道邱恩是只黑猫之后，林絮对他的态度就稍稍随意了一些，不再像之前一样无比客气。 　　这可是只猫，一想到下午摸到的柔软毛毛，她的心情就无比奇妙。 　　趁着时间还早，林絮带着邱恩去了进货的农贸市场。 　　现在生意比前两天好点，食材数量也要增加了。 　　有邱恩在旁边帮忙，林絮干脆多囤了货，邱恩力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没等她动手，就直接推着东西上了飞行器，这一趟她都没弯腰几次就全都装好了。 　　平日进货一趟起码需要两三个小时，这次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了店里。 　　林絮赶紧进屋端了水出来：“喝点水歇歇吧，剩下的我来。” 　　邱恩一口气将水喝光，多余的水顺着嘴边往下落，扎起的头发垂落到胸前，不知道为什么，林絮突然又想到了球球。 　　她愣神片刻，那边邱恩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又撸起袖子往屋里搬了。 　　“我来吧，你去歇息，今天已经够累了。” 　　邱恩摇头：“不累。” 　　东西太多，搬运完邱恩也进了厨房帮忙拿出来清洗，他挨着林絮站着，不停递菜过去，两人的手指偶尔碰到一起，林絮发现他的手凉的像冰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今天有点冷，但两人一直在不停搬东西，全都是力气活，她早就热的浑身冒汗了，手心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猫因为身上厚厚的毛，跟狗一样，都是通过舌头和脚底排汗。 　　按理说，邱恩这会手心应该出了不少汗才对，他又是长毛猫，更应该觉得热，怎么手会这么凉？ 　　只是这种疑惑不好询问，毕竟他是兽人也不是真的猫，身体应该跟普通猫不太一样了。 　　林絮将疑惑压在心里没再继续想下去。 　　两人一起处理好了明天所需要的食材，这才一同离开了店里。 　　这会时间天已经黑了，街道很空旷，海族们不见了踪影，路边各色彩灯亮起来，两侧店铺上方的各色灯牌在雨中更加耀眼，将黑色的天空映成一片暗蓝色。 　　林絮仰着头着迷地看着这一片五光十色，时间倒退，仿佛又回到了卡兹城举办大赛的那段时间，城里也是这样绚烂多彩，她和球球牵着手一边走一边看，像两个初次进城的乡下人一样，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嘴角不自觉溢出个笑容来。 　　看她这个样子，一直沉默的邱恩意外地问道：“很开心？” 　　“是啊，你不觉得灯光很美？” 　　邱恩疑惑，这样的光很常见，是每个人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但他还是点了头。 　　“嗯。” 　　林絮弯着眼睛道：“光在黑暗中的时候最绚烂，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它们最美的时刻。” 　　邱恩仰头，凝神看着两侧的灯光，就像是头一次看清楚它们真正的模样一样专注。 　　确实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第57章 　　晚饭仍旧是邱恩做的。 　　林絮觉得自己不只是请了个帮工, 还请了个大厨，他这水平自己开个餐馆都可以了，就算没钱开餐厅, 去应聘个大厨也不至于在自己这里蹉跎，一个月两千在茂金城租个房子就什么都不剩了。 　　虽然给钱的是自己, 但她也觉得这钱太少了点，好像是自己坑了他一样。 　　于是吃饭的时候, 她就拐弯抹角地提了下：“你做饭这么好吃, 有没有想过去应聘厨师？” 　　邱恩摇头：“做饭只是兴趣。” 　　言下之意, 并不想拿这个当职业。 　　“那你除了这个还想做什么，将来有什么打算？”林絮继续问，语气像老朋友闲谈。 　　邱恩停下筷子想了想，有些茫然：“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离开巨岩星来到这里？” 　　这次邱恩沉默了，什么都没说。 　　林絮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来，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巨岩星好玩么？都有什么？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如果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邱恩沉思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巨岩星还保留着很原始的植被地貌, 植物动物都比别的星球更加高大茂密。那边盛产榴莲，城里集市总是很拥挤，那边兽人不太喜欢变成人形，平日多数是以兽形生活, 因此有很多生活辅助工具，是低端科技商品聚集的地方，出口了很多星球。” 　　听本地人讲当地事情总是比从冰冷冷的文字里看到的更生动有趣, 林絮吃饭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忍不住想象巨岩星的样子。 　　感觉巨岩星有点流放星的味道，见惯了流放星的半人半兽们，来到里瓦星后她有时候都会忘记，这里的人都还有兽形，也分不清楚他们的原形是什么。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巨岩星不是猫族聚集地么，为什么会盛产榴莲？你们能接受得了榴莲？” 　　猫的嗅觉敏锐，在它们闻来，榴莲应该跟粑粑一个味道才对。 　　邱恩点点头：“可以接受，不一样。之所以盛产是因为当年一位领主夫人很喜欢吃榴莲，领主开辟了一大片地方专门用来种植榴莲，后来这里就被保留了下来，经过一代代改进，原先的气味也减淡许多，并不会造成妨碍。” 　　林絮恍然大悟，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爱情故事。 　　只是，失去了特殊气味的榴莲，总觉得也失去了灵魂。 　　两人就这么边吃饭边闲聊，大多都是林絮在问各种问题，邱恩虽然话不多，但都很认真地回答了。 　　林絮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跟人这样放松地面对面坐着聊天了，哪怕是罗伊也没有。 　　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罗伊的想法，她总担心自己会不会过界了，语言行为会不会不妥会不会让他多想。 　　被人喜欢自然不是坏事，可她无法回应，这份喜欢就变成了压力和歉疚。 　　吃完了饭，邱恩没有在客厅过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卧室。 　　他不像普通猫族一样昼伏夜出，生活很规律，事也很少，除了做饭吃饭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痕迹。 　　林絮对此挺满意，也拎着东西进了屋打算洗漱学习睡觉。 　　只是才刚进卧室，她就惊异地发现，早上消失的小蛇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屋里。 　　早上发现小蛇不见之后，林絮就将地上的枕头和衣服收了起来。此时小蛇又爬上了床，正在跟被子作斗争，好奇地在被子里转来转去，一会露出头一会露出尾巴，最后似乎是玩累了，将自己盘在了枕头上，尾巴绕成一圈圈住身体，乍一看非常像一坨不翔物体。 　　林絮抬头看了看屋子角落，没有在地上看到水渍和爬动的痕迹，不知道它又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床上被子都是白色的，还好没有看到什么污渍。 　　她上前将小蛇捧起来，小蛇晃了晃尾巴将身体舒展开，尾巴伸长圈住她的手掌，脑袋抬起来。 　　从正面看，小蛇弯弯的嘴巴仿佛是在笑一样，黑色的小眼睛放在这小小的脸上意外显大，简直就像画出来的卡通画一样，歪着头瞅她的时候，林絮瞬间就被击中了。 　　一条蛇竟然会卖萌。 　　“你就算卖萌也不能爬床。”林絮点着它的脑袋，“你还真是把这里当家了，不想去宠物店么？” 　　她拎起小蛇仔细看了看，心跳强健，身体没有任何外伤，看着很健康。 　　“你这么小，家里也没有合适你的窝和粮食，我现在带你去买点东西。”说着换好衣服抱着小蛇就要出门。 　　本来是想把蛇放在盒子里的，但小蛇爬了一会，竟然直接缠在了她手腕上不肯下来了，像一个有点粗的手链一样，脑袋枕在她虎口上，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尾巴尖蹭着手臂。 　　林絮有些痒痒地抓了抓手腕，无奈地摸着它的鳞片：“你可真会找地方。” 　　说是这么说，还是没有将它弄下来，就这么披了外套准备出门。 　　外面风大雨大，出门前林絮想过要不要喊邱恩一起，随后想起邱恩是猫族，猫和蛇有龙虎斗的说法，万一他看到小蛇想弄死它就不太好了。 　　这么想着，她没有惊动邱恩，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最近的一家宠物店就几百米，但对方已经关了门，林絮一连走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开门的，可惜店里不养蛇，也没有什么蛇可以吃的粮食。 　　因为这颗星球以养宠出名，宠物店众多，为了不抢生意，宠物被进行了非常详细的划分，各家宠物店就只出售治疗某几种分类的宠物，比如猫宠店就只有猫相关，狗宠店也只有狗。 　　林絮开着地图，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开着的爬宠店。 　　店里的兽医给小蛇检查了一下身体，很健康，就是稍微瘦弱了一点。 　　“它是什么品种的？”林絮好奇地问。 　　“看颜色像玉米蛇，不过我更倾向牛奶蛇，脑袋像，但这么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很独特。它是无毒的，颜色很好，这么纯粹的很少见，长大后如果颜色加深成金黄色，就更珍贵了。养得好说不定还能拿出参加宠物大赛。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宠物店老板看着小蛇爱不释手地说道，看模样都想直接留在店里了。 　　林絮昨天是想把小蛇送到宠物店，但相处了这一会，她又有点舍不得了。 　　小蛇似乎是听懂了，瞬间从宠物店老板手里挣脱出来，重新钻回了她袖子中，整个盘在胳膊上，连脑袋都不肯露出来。 　　“意外得来的，觉得喜欢就养着了。”林絮道。 　　老板遗憾地又看了两眼：“看着很有灵性，它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注意要好好补充营养，多吃点好的。我这里能提供活料，蚯蚓小鱼昆虫，它不用吃的太频繁，四五天，五六天喂一次就好了，蛇消化的慢一点，你不清楚可以看情况放点东西在它身边，它饿了就会吃了。” 　　林絮点点头，买了些小鱼和昆虫装进盒子里一起带走。 　　“有它可以住的窝么？” 　　老板翻出几个非常舒适的透明缸出来，里面做成了微景观，有个潮湿的洞穴。旁边还有草皮石头树枝，绕着边缘一圈还有细细长长的循环水，非常精巧。 　　“这是模拟它生活环境的窝，不同动物喜欢的环境不同。你可以让它试试，不喜欢就换。” 　　林絮晃晃袖子，但是不管怎么动，小蛇都像长在了她手臂上一样，一动不动也不肯出来。 　　她拉开袖子看了眼，小蛇身体蜷缩了紧了些，她感觉胳膊略有些疼。 　　小蛇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受到了惊吓，开始往她肩膀位置钻。 　　林絮揪住了它的尾巴尖，仿佛掐住了它的七寸一样，小蛇不动了，僵硬地被她拉了下来。 　　“你不愿意住在这里？”她问道。 　　小蛇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也不给任何回应。 　　老板道：“这里还有很多场景，地下洞穴，山洞树洞，树枝，草皮，小溪，应有尽有。” 　　林絮看的惊叹不已，可惜小蛇都不喜欢，最终什么也没买，就拎了点口粮回了家。 　　到家时安安静静的，邱恩似乎没有出来过。林絮找了个敞口的储物箱放在床边，往里面铺了柔软的枕头和小被子。 　　一般只有猫狗会喜欢这种柔软的窝才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蛇这么与众不同。 　　将小蛇放进去之后，她打开带回来的口粮，这个箱子没有盖，没法直接将昆虫倒进去，否则得满屋子飞了。 　　小心打开昆虫盖子，林絮将小蛇放在了昆虫盒子上，让它自己进食。 　　却没想到，小蛇不仅不吃，还开始躲避了起来，像是很讨厌一样，用尾巴将昆虫盒子直接打翻在地，接着钻进了小被子里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 　　林絮怕昆虫乱飞，赶紧把盖子盖上，又换了蚯蚓，一样不肯吃，但是令她意外的是，那几条小鱼它也没吃一口。 　　“你就是不饿吧？昨天吃的还没消化？”她无奈地隔着被子戳了戳小蛇，只能将这些东西给收了起来。 　　希望虫子能多活几天，活到小蛇下次觉得饿的时候。 　　耽搁这么久时间，这会已经快要半夜了，早就超过了林絮平日睡觉的点，她打了个哈欠，轻声跟小蛇说了一声晚安就躺到了床上。 　　困意席卷大脑，但她还是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 　　她是想再打开终端看看有没有乔修的最新新闻，可又害怕是不好的消息，这一整天她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关注。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慢慢地在不知名的情绪中陷入了梦乡。 　　梦里像是回到了去年夏天，天很热的时候，球球变成原型躺在悬浮板上睡觉，她躺在球球身边，脊背靠着他的鳞片，坚硬却很冰凉。 　　往年都很难熬的夏天，因为球球的存在而变得格外凉爽起来。 　　林絮抱着手臂往后贴，嘴角不自觉逸出微笑来。 　　一直到清早醒来时，林絮都还在笑着，她翻了个身，想要抱住身边的人，入手却是一片空，只抓得住一片柔软的被子。 　　她坐起身，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醒来后就记不太清楚梦到了什么，约莫是梦到了和球球在一起时的开心事。 　　其实从分开之后，她极少极少会梦到球球，哪怕是在最想他的那段时间也一样，找不到丝毫存在的痕迹。 　　呆坐了会，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新闻，乔修还是没醒，他恢复能力很强，身上的伤几乎完全愈合了，可脑部仍旧平稳到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各路专家们决定再观察两天，若还是醒不过来就要进行一些脑部刺激，用外力强行唤醒他。 　　林絮略放了心，起身下床朝小蛇的窝里看了眼，果不其然没有看到小蛇的踪迹，将枕头小被子都抖开，下面是空的。 　　这条蛇简直神出鬼没，像神话传说里的鬼怪妖精一样，只在夜里过来，白天就隐匿身形。 　　她让房屋管家打开记录看了眼，天刚亮小蛇就醒了，它艰难地从窝里爬出来，沿着进来的路离开了。 　　可能它在外面还有第二个家第二个主人。 　　林絮这会懒得追究它第二个家在哪，小蛇的存在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困扰，何况她白天都要忙工作无暇照顾它，它不在反而能少担心点。 　　将被弄乱的箱子整理了下，她就打开门朝厨房走。 　　邱恩起的比她还早，早饭都已经做好了，整齐地摆在桌子上，香味扑鼻而来。 　　“早。”林絮道，“怎么起来这么早？” 　　邱恩身上围着个白色的围裙，围裙上印满了各种可爱的猫咪图案。围裙有点短，他穿着滑稽又可爱。 　　这是宠物店做活动时送的，林絮经过时被强塞了一条，没怎么拿出来用过。 　　“这围裙，跟你很配。”她抿着唇，露出点笑容来。 　　邱恩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不在意她的调侃：“早，吃饭了。” 　　“谢谢。真丰盛。” 　　他做过三顿饭，几乎都是林絮喜欢吃的，没一次触雷。 　　其实林絮也不是个挑食的人，几乎什么都能吃得下，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更喜欢酸，喜欢焦焦脆脆的口感，吃肉却不喜欢肉腥味。鸡鸭鱼海鲜处理不好就会很腥，所以每次做的时候她都很花很多时间仔细处理过。 　　吃饭时，邱恩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屋里，养了宠物？” 　　林絮愣了下：“你看到了？” 　　“一条浅黄色的小蛇从你屋里爬了出去。” 　　“是的，它白天喜欢出去溜达，晚上才回来睡觉。它还小，不会伤人也不会在屋里乱跑，你不用太在意。” 　　邱恩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满足地吃完早餐，两人一同出门。 　　今天还在下雨，但只是雾雨，远处全都是一片雾蒙蒙的景色，房屋仿佛漂浮在云层中一般。 　　林絮的头发和睫毛不知不觉中被打湿了，她眨着眼，走到应该朝店里拐的岔路时顿住了脚步，向着通向海边的那条路拐去。 　　“我想去看看海。”她突然说道。 　　邱恩诧异片刻，却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转了个方向，跟着她一起朝海边走去。 　　两人没有上沙滩，只走到能看到大海的马路边站定。 　　雾雨让整片海面都笼罩在了茫茫云雾之中，远远看去犹如一片人间仙境。 　　可能是有海族出现，若隐若现之中还有大鱼也或者海豚从水面上跃出又落下去。 　　林絮眨掉睫毛上的水珠，看了几分钟后松了口气，语气稍微轻快了一些道：“看好了，回去吧。” 　　说着转身朝店里走去。 　　邱恩不明白她过来看这几分钟是要看什么，又有什么意义。林絮在他看来，总有很多无法理解又没有什么意义的举动。 　　林絮也确实就是心血来潮去看一眼，她看过茂金城晴天的大海，也看过阴雨天的沉闷可怖，却没有看过起雾时的样子。 　　她只是想让自己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不同而已，本来从流放星出来时，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同，不让自己白来这里一遭。 　　也许将来某天，她会选择重新回到流放星，到那时，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不至于因为没有看到过而后悔。 　　旁人理解不了她这种行为，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林絮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回到店里，像前一天一样，不疾不徐地继续干活。 　　雾雨到半上午的时候停了下来。 　　外送订单比昨天少了点，邱恩上午出去的时间不多，一直待在店里帮忙。 　　到中午时分，好几天没出来的罗伊难得牵着圆圆出来了。 　　他打扮得仍旧很潮，换了个彩色边框的眼睛，微卷的头发用一个古怪造型的发卡扎在头顶，穿着花衬衫白裤子，看起来又潮又有艺术气息。 　　走到店门前的时候，圆圆仰头朝里看了眼，看到邱恩也在后就蹲在门口不肯进去了。 　　“汪呜。”它叫了声。 　　林絮看到它有些惊喜：“圆圆，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罗伊将手里拎着的盒子递给她：“是新口味的甜点，想带给你尝尝。” 　　林絮看着盒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太麻烦了，其实不用特地带给我的。” 　　罗伊笑了笑：“不麻烦，一次做的多，我和圆圆也吃不完，扔掉就太浪费了。不知道这个口味你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下次再找点别的食谱试试，这食谱是我从书里找出来的，以前做出来也没人评论，圆圆都不太爱吃，我也吃不出来好还是坏。”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不想让她负担特地找的借口。 　　他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这么含蓄又婉转。若是换成从前，林絮绝对看不出来他的意思。 　　她点点头没应承什么，将东西拿进屋里，到后厨装了些肉出来：“这个是给你们的，上次圆圆走的急，什么都没带。” 　　“哇，谢谢，这两天我可想念这个了。”罗伊惊喜地道。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邱恩一直站在柜台后静静看着。 　　他歪着头，视线扫过罗伊的表情，他看林絮的眼神很明亮，说话时嘴角抑制不住笑，很开心的样子 　　圆圆在林絮出来时就往她身边凑了凑，像往常一样用脑袋和脊背蹭她的腿。 　　但蹭了一下，它就动了下鼻子，随后快速往后退了退，尾巴直直竖着，视线转向柜台后的人。 　　邱恩低头跟它对视。 　　圆圆呜呜两声，迟疑地看看邱恩又看看林絮，最后退回到了主人脚边，将脑袋扒在他裤子上，尾巴圈着他的腿，整个身体都要长上去了。 　　罗伊低头看了眼，没继续跟林絮说下去，笑着道：“圆圆等着急了，我们先走了，我带它去逛逛。” 　　“好，去吧，注意安全。圆圆再见。” 　　看到主人离开，圆圆迅速起身朝前跑，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的样子。 　　林絮回到屋里，打开了罗伊带来的点心盒子，里面放了四种造型精美的小点心，闻着就非常香，不太像他说的只是随便找的食谱做的。 　　她捏起一个尝了尝，软甜香糯，很好吃。 　　吃完后她叹了口气，将盒子重新盖好。 　　邱恩走过来，低声问：“为什么叹气？不好吃？” 　　林絮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语气道：“不是，挺好吃的。但无功不受禄啊。” 　　邱恩茫然眨着眼，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林絮见他困惑的样子笑了笑，将点心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尝尝。” 　　邱恩真的伸手捏了块点心吃起来，很甜，他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甜。” 　　“我忘记了，你们猫族不能吃太甜。抱歉，喝点水吧。”说着转身去倒水。 　　邱恩摇摇头说没事，接过了她递来的水杯。 　　两人的手指意外碰到了一起。 　　林絮在碰到他手指的瞬间，浑身一个哆嗦，水杯没攥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好在杯子很结实并没有碎，只是里面的水全都撒了出来。 　　邱恩愣了下，没想只是碰了下手指会让她反应这么大。 　　林絮回过神来赶紧低头捡水杯：“抱歉，手抖了，我再给你倒一杯。” 　　“我自己来。”邱恩过去自己接了水。 　　林絮拿着掉落的杯子进了厨房。 　　刚刚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就像是碰到了一块冰一样，很凉。但让她失态的却不是手凉，而是，跟球球太像了。 　　球球的手也是这样，冰冰的，怎么都暖不热，夏天握着特别舒服，像个天然的冰箱。 　　她有瞬间还以为自己在触碰着球球。 　　作者有话要说：　　收回追妻火葬场这句话，写出来发现货不对板，就不贴边了 　　至于哪个是球球，你们猜 第58章 　　林絮洗完了被子出来, 邱恩已经喝完水继续给顾客点单了。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 　　虽然雨季温度低了点，但白天并不会太冷, 现在大家普遍就是一件长袖长裤，连外套也不需要。 　　邱恩没有抬头, 一边打包一边缓声道：“一直都这样，医生说不影响生活, 应该是祖上有别的动物基因。” 　　这回答的无懈可击, 林絮瞬间将自己刚刚那一点点荒唐的猜测给抛之脑后。 　　她这两天因为看到球球出事的新闻有点神经过敏, 甚至已经过敏到以为邱恩是球球的地步。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荒谬了，她都看过邱恩的兽形还亲手摸过，再离谱也不至于往这里猜。 　　揉了下额头，林絮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放空一下。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她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今晚关店依旧很早，这次林絮没有立即离开店里，而是进了厨房。 　　昨天买了很多肉菜，这两天都不需要再去农贸市场了。 　　除了生意要用的肉, 她还买了许多海鲜。 　　这里靠海，几乎每家餐馆的招牌都是各种海鲜，偏偏她店里一点都没有，有不少顾客都提了意见, 林絮决定研发点新菜出来。 　　她不走，邱恩也没有离开，跟着她一起进了厨房。 　　“需要我帮忙么？”他问。 　　林絮想了下, 邱恩做菜水平比自己还高，正好可以让他一起帮忙想办法，还能点评一下。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 　　“要的，我想研究新菜，这些东西，似乎都不太适合做卤味。”她略苦恼地道。 　　邱恩走到她身边，林絮正站在储食柜前，里面摆放着二三十种各色海鲜还有大大小小的鱼。 　　“那么不做卤味呢？” 　　林絮摇头：“店太小，不太适合做其他品种，工序不一样，忙不过来还得招人，成本就大了。” 　　她也是第一次开店，没什么经验，脑袋一拍就决定了，只做卤味，所以店盘的就有点小。现在虽然每天都有生意，但是固定的客人来来回回就那些，受众有限，注定这个店大不了。 　　除非她想要转型，增加店内食品的种类，扩大经营。 　　这跟以前在家种地，只用顾着自己温饱不太一样，还要负担很多员工，林絮觉得压力有点大。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点，真正投入进去才知道做生意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邱恩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可以做鱼丸和海鲜肉丸，这些丸子可以水煮也能做卤丸子，不需要再招人，市面上有卖鱼肉泥的，价格稍贵，但是比自己买机器处理鱼肉要方便，你需要考虑的是肉丸的调味。整个茂金城卖肉丸的有八家，都是以肉丸汤为主，卤丸子没有，你可以尝试一下。” 　　林絮听完，一脸惊异地侧头看她，平日邱恩总是闷声不吭地埋头做事，像个锯嘴葫芦一样，谁能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来，关键是，这个意见还真的可行。 　　“这数据，你怎么得出来的？” 　　“送东西时看到就记下来了。” 　　林絮再次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她拍了下手道：“我决定了。” 　　邱恩看过来，听到她下一句话。 　　“给你涨工资，以后包吃住三千。” 　　邱恩诧异片刻后，一直抿成线的嘴角微微扯出一点弧度出来，神情也柔和许多，看她的眼神无比专注。 　　“你这个想法不错，我现在先做一点尝尝味道如何。” 　　“好。” 　　厨房不大，三个人一起排在灶台前很挤，林絮将机器人厨师暂时暂停挪了出去。 　　两人面前摆放了不少鱼，这些鱼捞上来后就处理过，用特殊袋子装着，将袋子打开，鱼很快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非常新鲜。 　　邱恩接过杀鱼任务，动作麻利地处理起来，林絮在旁边剁肉泥调味。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配合默契，肉丸很快出锅。 　　林絮捞起来尝了尝，可能是鱼肉品质好，肉丸鲜嫩又有些微的嚼劲，好吃倒是挺好吃，但林絮的眉头皱了起来。。 　　“实心是不是不够入味？” 　　邱恩尝了下后点点头：“试试做成包心，馅我来调，加一点卤汤汁。” 　　两人换了位置，主场变成了邱恩，林絮站在旁边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耳朵听着他口中不疾不徐吐出的步骤讲解。 　　她没注意到自己贴对方有多紧，胳膊挨着他的胳膊。 　　邱恩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将包好的丸子下到锅里。 　　林絮伸长脑袋盯着锅里漂浮的丸子，等到锅开后，早早捏好了勺子和碗。 　　“让我尝尝！” 　　吹了两下她就要将丸子往嘴里塞，没想到张嘴吃到的不是丸子，而是一条手臂，冰凉凉的，非常咯牙，像咬到了什么很坚硬的东西上一样。 　　邱恩收回挡在她面前的胳膊，淡定地道：“很烫，等一下。” 　　林絮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了点，脚步后退，她伸手揉了下嘴角，这才低头开始吃鱼丸。 　　“这个馅料好鲜，很好吃。配方被我看到没关系么？” 　　邱恩摇摇头：“不是什么私密配方。” 　　之后两人尝试了炸鱼丸和卤丸子，各有不同的口感，但都很好吃。 　　林絮觉得新品一定会大受欢迎，而这些全都是邱恩的功劳。只涨一千工资似乎有点少了，不过这次她没再说什么涨多少，只等着发工资时多给他一些。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半夜了。 　　“竟然这么晚了，抱歉，让你跟着加班到现在。”林絮连厨房都没时间收拾，拉着邱恩赶紧朝外走。 　　邱恩被她拖着，大跨步跟上她的脚步，视线凝固被拉着的手臂上。 　　林絮的手很暖，像火炉一样，几乎能灼痛皮肤。 　　“我背你吧。”出店门后邱恩突然说道。 　　林絮一愣，松开手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背你。”他说完一低头，一只巨大的黑猫出现在面前，如上次见到的一样，黑猫姿态优雅地走了两步，“这样快一点。” 　　虽说兽人原形是动物，但骑在别人身上就不太好了，也太亲密了点，她正准备拒绝，就看到只长毛猫坐在自己面前，软哄哄的毛在朝她招手，她就瞬间倒吸了口气。 　　这样一只大猫的邀请，试问谁能拒绝得了？ 　　骑过龙，她还真没有骑过猫。 　　“你……” 　　邱恩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脊背趴下道：“上来。”尾巴同时翘起勾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拉。 　　林絮摸了下柔软的尾巴，无法抗拒地跳了上去。 　　黑猫的毛非常蓬松柔软，简直像躺在厚厚的云层中一样，只是穿过毛发，下面不是暖的，摸着有点凉。 　　“抓好。”邱恩说完猛地往前一跃，速度极快地朝前奔去。 　　林絮赶紧揪紧毛毛，看着两侧灯光一闪而逝，猫背比起龙背有点颠簸，好在颠簸的时间并不长，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黑猫弓着背坐下来，脊背形成一个圆润的弧度，林絮就像玩滑滑梯一样，顺着背上的毛滑了下来，好玩极了。 　　打开门，邱恩迈着猫步进了屋，长长的尾巴在眼前左晃右晃地消失在了屋里。 　　林絮沉思，这算不算是也实现了养猫的愿望？ 　　走进卧室，果不其然，消失了一天的小蛇已经安稳地躺在了枕头上睡着。 　　不是地上的窝里，而是她的床上，小蛇似乎对这个位置情有独钟。 　　林絮上前揪着小蛇的后颈将它拎起来放回窝里，被吵醒，小蛇扭了下身体往她手上缠。 　　“好了，回自己的窝吧，下次再爬床我就把你送宠物店了。” 　　小蛇不甘愿地从她手上落回窝里，钻了一阵窝着不动了。 　　隔天一早，林絮醒来时感觉胳膊上缠了什么东西，抬起手臂一看，发现小蛇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不知何时又爬上了床，倒也没有爬在床上，而是缠在了她的手臂上，成了个很特别的臂环。 　　小蛇没睡，发现她醒来后，沿着胳膊往她脖子上爬来，很快停在脸边，脑袋努力扬起，圆圆的脑袋上两颗黑豆豆似的眼睛看着她，接着又好奇地往她脸上爬。 　　林絮点了下它脑袋将它按回去：“今天怎么不跑了？” 　　朝外看了眼，意外的是个大晴天，天空碧蓝如洗，没有半丝云朵。 　　林絮将天顶打开，雨后清新无比的空气灌进来，令人无比舒畅。 　　“不喜欢晴天出去？那你今天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不要上床，吃的我给你放在窝里。” 　　小蛇不可能回应什么，被按回去后就在她脖子上绕来绕去，鳞片扫过有种细密的瘙痒感。 　　林絮脖子上还挂着鳞片，绳子是红色的，小蛇似乎对绳子很感兴趣，尾巴勾着绳子差点将自己打了个结。 　　林絮没动，看着它将龙鳞勾出来，圆圆对龙鳞的反应很大，她想知道这条小蛇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看到龙鳞后，小蛇不仅没害怕，反而非常兴奋地将自己盘在了鳞片上，脑袋在鳞片上蹭了又蹭。 　　可能是因为龙和蛇有远亲这才不怕。 　　林絮将它从鳞片上揪下来，小蛇仍旧用尾巴勾着她的手臂不肯离开。盘好后小蛇脑袋枕着自己的尾巴尖，小小的黑眼睛闭上，竟是这么睡着了。 　　拿不掉，林絮干脆带着它走了出去。 　　餐厅里，邱恩已经将早饭摆好了。 　　见人出来他打了声招呼：“早，吃饭了。” 　　“早。” 　　家里多了个厨师的感觉相当不错，林絮都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吃饭前，林絮特地将袖子撩起来露出下面的小蛇给他看。 　　“这就是我养的宠物，平日它白天都要出去，今天晴天，她待在我手上不肯下来，我怕吓着你，先跟你说一下。” 　　邱恩看了小蛇两眼：“很可爱。” 　　“是吧，这么小的蛇我也是头次见，这是在家里捡到的，不知道怎么的爬进来了，带去宠物店检查了是无毒蛇，它不愿意离开就一直养着了。”林絮看着蛇说道。 　　“要带着去店里么？” 　　林絮迟疑了下：“会不会吓到顾客？” 　　“不会，这里什么宠物都有。” 　　林絮放下心来，拉好袖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小蛇果然还没醒，林絮没将它拿下来，而是找了个小一点的盒子垫了些柔软的东西，一起带出了门。 　　顾客对小蛇的存在没有丝毫惊吓，反而相当喜爱，开始还以为她戴了什么新饰品，顺口询问她在哪买的这么特别。知道是蛇之后，一个两个凑上来仔细看。 　　就如宠物店老板说的一样，这个品相的蛇相当少见，何况还是这么小一只。 　　这里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亦或者人，都普遍很大，小的东西反而受到欢迎。 　　小蛇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没有醒过来，依旧睡得香甜，仿佛是假的一样。一直到半下午才醒，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小眼睛不时左看看右看看，林絮都不知道它能不能看得清楚。 　　上午还有顾客想向她买小蛇，开价还挺高，最高的一个开到了几十万，说是想带回去好好养，来年参加宠物大赛。 　　林絮都一一拒绝了，她并不缺那几十万。 　　摸摸小蛇略粗糙的鳞片，她道：“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的鳞片这么黄，叫玉米怎么样，喜欢么？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小蛇无从反抗，于是单方面有了新名字。 　　邱恩一边忙碌一边看着一人一蛇互动，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昨晚上新品实验成功，林絮就盘算着怎么联络新的供货商。 　　茂金城附近没有卖鱼肉泥成品的店家，需要去另一座三面环海的城市一水城，那边靠海为生，各色海鲜和鱼肉加工店都不少。 　　倒是也能买鱼自己做，市面上有卖鱼肉处理一体机，它可以整鱼直接放进去，会自动刮鳞去内脏清洗，接着分切去骨剁碎最后揉成丸。几乎不需要人怎么操心忙碌就能全部处理好。看着是很好，但是这种一体机要大几十万，体积很大，店里肯定放不下，也不可能放在家里。 　　想要使用就得再租个场地，而要租新场地就得再雇佣新员工看着机器。 　　林絮听完分析后，果断放弃了自己做的想法，直接买成品更划算。 　　“不知道鱼肉质量怎么样，如果是死鱼，味道肯定不行，我觉得要亲自去看一下。” 　　林絮开着终端查看两个城市的距离，发现跟到卡里城的距离差不多，接近两个小时。 　　店里忙着走不开，必须得留个人在，林絮本来本来意思是让邱恩看店自己开着飞行器过去，没想到话才刚说出来他就摇了头。 　　“我跟你一起。” 　　林絮道：“店里得留人。” 　　“一个人危险。”邱恩坚持。 　　这算是邱恩第一次违背她的要求，两人是老板和雇员，现在员工公然违抗命令，这让林絮皱起了眉头。 　　但她并不是对邱恩生气，也理解他的顾虑。 　　林絮拉了下身上的外骨骼装置和一直放在腰间的武器。 　　这里很少有私人会携带武器，也不允许购买，但当初她被带出来时没有受到检查，武器也一直留在了身边。 　　“我很安全也有武器，何况一水城并不是什么去不得的地方。店里下午不能离人，还有不少货没卖出去，剩到明天就不太好了。” 　　邱恩思考了一下问道：“如果早早卖完可以一起去么？” 　　林絮哑然，卖完当然是可以的。 　　先前买的食材多，所以今天做的卤味也多了些，上午没卖完，跟平时情况不太一样，她才不让关门。 　　“那你等半个小时，如果卖完了，我一起去。”邱恩商量着说道。 　　左右也不着急这半个小时，林絮点点头，想看他怎么在半个小时内卖完。剩下的量在她看来不卖到晚上关店时应该是不可能卖完的。 　　很快，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也只零星来了几个顾客而已，买的也不多。 　　等到第二十五分钟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邱恩脸上并没有任何焦急的神色，仍旧不疾不徐地看着外面。 　　林絮起身，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个二三十人的队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一个旅行团。 　　在经过店门前时，邱恩端出个碟子，里面是切好的卤味试吃装，他提高了一些声音道：“本店卤味免费试吃，独家秘方调制，茂金城独一份，吃过都说好。” 　　这声吆喝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注意，队伍里立即有人停下脚步靠了过来。 　　“这个味道好香，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正宗的美食，让我尝尝。咦，不错，怎么卖的？” 　　一有人尝试，其他人也立即回过头来，一群人很快将店门围得水泄不通。 　　“真好吃，一样给我来一盒。” 　　“我要带回去给家人也尝尝，给我五盒这个肉。” 　　“菜给我两盒。” 　　林絮也站不住了，赶紧上前帮忙。 　　等到一群人心满意足地拎着袋子离开后，林絮才发现，原本还剩了小半的柜子空了。 　　真如邱恩说的一样，在半个小时内所有货都卖光了。 　　她目瞪口呆半响：“你，你是不是能预知未来？” 　　邱恩摘下手上的手套，侧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人类只能依靠现有条件推演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精准度百分之七十八，并不能预知未来。” 　　“那你怎么能知道东西会在三十分钟内卖光？” 　　邱恩嘴角多了丝不明显的弧度：“我只是知道有一个队伍会在三十分钟之内经过这里。先前送货时在别的街道见到了他们，听到他们谈论下午的行程。” 　　林絮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奖他一句聪明。 　　越接触她就越觉得邱恩不像个普通人，他有颜值有实力又聪明，不应该流落到这种地方给自己送外卖，就算出身不好，凭借他的头脑也能很快起来。 　　约莫猫族都是这么任性的吧，哪怕变成了人也一样无法捉摸。 　　既然是约定就要做到，林絮道：“关门吧，快点走，时间不早了。” 　　邱恩立即拉上店门，两人迅速朝家走，登上飞行器就直接出发了。 　　坐上飞行器后，林絮才想到一个问题：“一水城很危险？你为什么不让我单独去？” 　　先前在各城市旅游时，她并没有去过一水城，那边距离茂金城虽然只有两个小时，但是挺偏僻。 　　“有一点，那里是进入海族城市的中转点，发生过兽人被拐卖到海族的事情，也有些食人的海族会在城市周围徘徊，落入食人海族口中，报警也没有用。” 　　林絮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只是她一个来里瓦星好几个月的人都不知道这些，邱恩一个才来了一周的人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听来的，我听力不错。”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聊完这些，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飞行器控制台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林絮低头逗弄着手腕上的玉米，它不肯下来，只能一起带着了。 　　玉米的尾巴尖勾着她手腕上的旧终端带子，勾了一会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一直爬到了肩窝里，像一条项链一样缠好不动了。 　　林絮摸着脖子，视线看向大屏幕上显示的外界风景。 　　飞行器飞得并不算太高，速度也不快，这里的飞行航道就像地面车道一样，是有固定航线的，并不能随意乱飞，否则就要撞车。 　　好在空中航道很多，几乎很少发生事故，如今飞行器上的智能系统可以在发生碰撞之前检测到并且自动避开。 　　晴天的里瓦星美如画一样，沿着大海向前，风景被分割成两段，一边是蔚蓝色的汪洋大海，一边是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山川河流。 　　林絮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没注意到此时飞行器上空，另外一艘飞行器正以极快的速度抛物线下坠，而那下坠方向，竟是直冲着他们而来。 　　因为对方是在上空，控制台的画面上并没有显示，也无人在第一时间看见。 　　这艘飞行器还是从流放星带回来的，在那边极为先进的飞行器来到里瓦星之后就瞬间退化成个老人，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应对危险的模式都落后很多。 　　终于在上空的飞行器即将靠近的瞬间，飞行器发出了刺耳的红色警报，屏幕上优美风景变成了上空直冲而来还在冒烟的飞行器上。 　　林絮一秒回神，手指迅速按上操控台。 　　佩奥虽然很讨厌，但是他当初说对了一句话。依靠飞行器的智能系统不如依靠自己，一旦出事，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因此林絮后来专门学了手动操控，只是使用机会不多，她也没怎么实践过。 　　立即将自动模式切成手动，林絮控制着飞行器避开。 　　然而终究是速度快不过对方，就在躲避的同时，那艘飞行器撞到了他们的尾翼上。 　　嘭，飞行器后半截直接被削断。 　　刚刚还能平稳的飞行器瞬间开始失控旋转，朝着大海方向坠落，警报声激烈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林絮皱着眉，神情并不怎么慌乱，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 　　她一边竭力控制飞行器降落一边大声对邱恩喊道：“做好跳下去的准备，现在过来我身边。” 　　舱内晃动的厉害，邱恩解开身上的安全锁，一点点朝她靠近。 　　林絮打开控制室应急舱门，在邱恩过来时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接着朝外一滚。 　　下一秒两人跳出舱门，而飞行器也在同时扎进了海中。 　　林絮迅速启动外骨骼装置的飞行模式，巨大的翅膀自背后出现，两人飞在海面上。 　　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沉没下去的飞行器，林絮抱紧邱恩朝岸边飞去。 　　邱恩眨着眼，有些惊异地看看抱住自己的手又看看身边的人。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第59章 　　飞行器冲的有些远, 朝四周看去，全是无垠的大海，一眼看不到岸在哪。 　　这时林絮听到一阵沉闷的爆炸声, 她飞高了一些，看到水面极远方向冒出了大量浓烟, 应该是撞上他们的那艘飞行器在水里爆炸了。 　　她低头问怀里的邱恩：“你报警了么？” 　　邱恩点点头：“已经报了。” 　　他这么个大高个子艰难地蜷缩在林絮怀里，全身上下的重量都倚过来, 像个小媳妇一样。 　　林絮发现他比想象的要重很多, 仿佛是抱了一块沉重的铁一样, 她不得不将翅膀上的能源开到最高。 　　不知道能源可以坚持多久，林絮又看了眼脚下飞行器沉下去的地方，朝地图指示的岸上飞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邱恩越来越重，越往前飞速度越慢。 　　林絮发现外骨骼的能源在飞速消耗，这短短一段距离都要支撑不住了。 　　邱恩挣扎了一下：“快到了，放我下来吧，我可以游过去。” 　　他们坠落的地方有些不太好, 刚好在两个城市中间位置，附近没有村落也没有人烟。海岸边还是一片很高的悬崖，悬崖上长满了黄黄绿绿的苔藓，从上空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非常美, 可亲自站在这个地方就不这么觉得了。 　　林絮自然不可能这么将邱恩放下去，别看感觉离海岸很近，可真要游泳至少得游半个小时以上, 到地方了也上不了岸。 　　邱恩这瘦瘦弱弱的样子，万一溺水了还是得下去救。 　　“别动，很快就上岸了。警察半小时内就会到。”林絮道。 　　邱恩不动了，低声道：“我可以换个姿势么？这样不太舒服。” 　　林絮觉得也是，脑袋一直垂着会很晕：“可以。” 　　“抱歉，冒犯了。”他说着，伸出手小心环住了她的腰，接着手臂收紧。 　　林絮觉得他抱得太紧，应该是有些紧张，毕竟不是所有猫都会游泳，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别紧张，我们很快就到岸了。” 　　但就如老话所说的一样，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两人要落到岸上之时，水底突然飞出来一道光点，光点直冲着林絮的背上而来。 　　几个脑袋从水中露出头来远远地盯着两人，目光中带着贪婪和恶意。 　　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东西的长相并不像人，反而很像什么水怪，丑陋黏腻。 　　邱恩远远发现不对，胳膊用力，却只让林絮身体偏了些。 　　“怎么？” 　　了字还没有出口，她就感觉后背一阵闷痛，像是被什么人用力从身后拍了一掌似的，疼到她险些吐血。 　　鼻端隐隐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焦糊味，像什么皮和金属被灼烧发出的。 　　没来得及仔细想这些，林絮就发现两人正在往下坠。 　　外骨骼自带的翅膀消失了。 　　她赶紧重新启动，却没有丝毫反应，很可能是被刚刚那一下破坏了设备。 　　此时他们距离岸边就只差了一步之遥。 　　就在她等待落水之时，一直紧抱着她腰的邱恩突然变回了原形，她被翻身放到了他背上。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邱恩说道。 　　巨大的猫伸爪死死抓住悬崖墙壁往上爬，林絮触不及防差点掉下去，手指揪紧了他的毛毛。 　　她的心里充满了惊涛骇浪，这句话太耳熟了，曾经有个人无数次对她说过。 　　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直到离开前他都身体力行地做到了这一点。 　　邱恩的声音恍惚间和球球重合在了一起。 　　使劲眨了下眼睛，林絮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面悬崖很高，还是非常标准的垂直角。 　　林絮能明显看到邱恩脊背的肌肉在起起伏伏，她胳膊使力，揪着毛毛往上爬了一会，终于到了黑猫脖颈处，手从揪毛毛变成了抱住猫脖子。 　　她整个趴伏贴在邱恩背上，像先前他抱住自己一样，紧紧地抱着他。 　　柔软的毛毛给了她很安全的感觉。 　　她不经意抬头，发现猫右臂上有块明显的秃痕，似乎是受伤了。 　　邱恩很快从悬崖上爬了上去。 　　在攀爬期间，背后仍旧有东西在攻击，但邱恩速度很快，他们一次都没被击中。 　　林絮侧头看去，只能看到晃动的海水中几个光溜溜的脑袋，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到终于上岸，两人踩着湿滑的苔藓后退，一直退到安全地方才停下脚步。 　　林絮松开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没有功夫查看自己的情况，从邱恩背上跳下就先拉住他的手臂仔细查看。 　　“你胳膊受伤了。” 　　邱恩低头看了眼手臂，迅速变成人形，扯下袖子盖住伤口。 　　“没事，没流血，不严重。” 　　猫形有毛挡着没看清，人形变化太快也没看清，不知道伤口什么样，不过没见红，确实没流血。 　　她呼了口气问：“攻击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是偷猎的海族，这里已经是一水城的范围了，这片海域有不少海族活跃。” 　　“偷猎？” 　　“对，猎陆地的兽人。” 　　大约就像陆地的人类会捕鱼一样，角色反了过来。 　　林絮默默后退两步，不知道该说他们残忍还是说人类残忍。 　　她将身上的外骨骼装置脱下来，这东西像衣服，很薄，豪华版最薄，日常几乎感觉不到存在。 　　仔细查看发现背后果然有一个节点被击中了，但因为安全防护及时弹出，她并没有受到直接伤害。 　　这是球球送她的生日礼物，意义跟飞行器又不一样，坏掉让她很心疼。 　　林絮紧紧抱着外骨骼，她总觉得跟球球有关的东西，都会像那艘飞行器一样，一点点地崩坏褪色消失，从她生命中离开，直到将来某天，这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背后有双手落在了肩膀上，林絮闷声问：“这个可以维修么？” 　　邱恩摸了下那套外骨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迷茫，过了会才点点头：“可以的，有专门维修的地方，网上下单后对方上门来取，十天左右就好。” 　　林絮的心情这才好了些，她将外骨骼重新穿回身上，踮着脚看向海里。 　　那些海族见没什么希望，早早就潜回海底了。 　　又等了没多久，两艘巨大的飞行器在上空盘旋一阵后落了下来，警察终于到了。 　　几个警察问道：“是你们报的警？” 　　林絮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道：“是，我们的飞行器被撞落在那个方向，三千海里的地方。撞击我们的那艘飞行器落海后发生了爆炸，有没有人存活不知道。我们上岸的时候被几只海族袭击了，这会应该跑掉了。” 　　简单盘问了一番后，警察先带他们回一水城。 　　两个警察带他们离开，回去做详细记录，剩下的警察留下打捞飞行器调查事故原因。 　　“你们的飞行器有保险么？这种情况会理赔，如果找到撞击你们的人，他们也会按照损失赔偿。”警察道。 　　流放星买的飞行器，怎么可能有什么保险。 　　林絮摇头：“没有保险。” 　　邱恩的声音却在同时响起：“有。” 　　林絮惊异地侧头看他。 　　邱恩解释道：“在茂金城买房，后面送的车位会自动附赠一份飞行器保险，只是保额会比正常买低一些。” 　　这点连林絮都不知道。 　　邱恩靠近一些，轻声在她耳边解释：“茂金城的房子都这样，你仔细看就知道了。” 　　林絮觉得有点太近了，他说话的冷气都喷在自己耳朵上了，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了邱恩一个大拇指。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低一点也没关系，总比没有好。 　　警察没在意两人的动作，点点头：“有保险就好办了，先回一水城吧，等调查清楚后会有人送你们回去。” 　　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去一水城，今天也不可能再去谈什么生意了。 　　先前在街上看到不少海族来游玩，她对海族的印象都很好，经历这一下才知道他们有多危险。 　　“海族袭击人类是想干什么？”林絮不解地问坐在对面的警察。 　　警察道：“有毛兽人在海底很受欢迎，有时候他们会有针对性的劫掠，带回去当宠物买卖饲养。如果发现不适合当宠物，就会扔给其他海兽做食物。” 　　林絮皱眉：“没法管么？这也太危险了。” 　　“我们跟海族城市的警方有合作，一直都有海上巡警四处巡查，近些年情况已经好很多。只是那些海族很狡诈，会藏在其他动物嘴里躲避搜捕。但也就这两天猖獗，快到旅游旺季了，为了游客安全，最近会进行海上清扫行动。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警察安慰道。 　　这些也都是里瓦星上公开的事，甚至是其他星球上公开的事。 　　只要是海洋占地面积广阔的星球都有海族存在，大海不像陆地一样开放，一片浑浊的海水之下，藏污纳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罪恶和秘密。 　　表面看整个衍兽帝国都很安全祥和，人们生活幸福安康，但实际上跟流放星比并没有好多少，只是一个明一个暗的区别。 　　这千年来两任龙王骚操作不断，地方贪污腐败不断，拿钱办事，龙族那些亲王伯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各自敛财，为了自身利益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海族表面听从指令，实际几乎相当于自治了。 　　乔修强行上台之后，很多人利益受损，他修改了不合理政策，一直在积极推行新政。 　　这几个月来，整个衍兽帝国都暗潮涌动，各种小动作和流血事情不断。 　　这次乔修受伤，指不定是谁的手笔。 　　这些事情林絮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会很很辛苦。这么大一个帝国，拥有这么多星球这么多子民，要面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乔修怎么处理得过来。 　　就在林絮出神间，飞行器很快落地。 　　一水城三面环水，唯一能落脚的地方还是一片嶙峋崎岖的山峦。 　　而这个城市就建立在山脉之上，这里的房屋跟茂金城甚至是卡里城都完全不同，依山而建，材质用了石头和海底的砂石贝壳，几乎每家每户的窗子屋顶都镶嵌着珍珠珊瑚贝壳。 　　一水城的警局建在一座开阔的山顶上，面积很大，石头地面里能看到一条条排列整齐的鱼骨。 　　进去大厅，地面是一道一道的，一米水一米陆地，像钢琴琴键一样。有不少甩着鱼尾巴的海族被警察从水道拉进去。 　　这些海族变成人形也保留着鱼尾，五官长得非常随意，细看还有点吓人。 　　两人被带到一间屋子又做了次记录，登记身份盘点了损失，又询问了海族的事。他们是受了无妄之灾，本来也没有太多东西要问，记录完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们可以安排飞行器送你们回茂金城。”做记录的警察询问道。 　　林絮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钟，回去也可以，但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有点遗憾。 　　“谢谢，我们想在这里看看，暂时不打算走。” 　　“那好，后续有什么事我们会再通知，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飞行器已经安排打捞了，应该今夜或者明天出结果。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更方便。对了，如果住下来的话，晚上尽量不要外出，更不要去海边。” 　　从警局出来，林絮朝四周看去。 　　警局所在的山头位置挺高，能将下方所有建筑一览无遗，近处是暗绿色的群山，山间布满造型各异的建筑，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大海上空，金色夕阳高悬，海天相接的地方有渔船缓缓行驶，飞行器犹如一只只大鸟在天空划出一道道白色云彩。 　　微咸的海风迎面扑来，仿佛是来到了某个欧洲国家，一派异国风景。 　　“下去吧。”林絮道，说着就要徒步往山下走。 　　邱恩没动，手在她后背碰了下，林絮疼的撕了声。 　　“先去医院。” 　　“我没事，没流血，就是撞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林絮摇头拒绝，背不碰也不怎么疼，并不严重。 　　邱恩抿着唇，绕到她面前再次弯下了腰：“我背你，路很长，走下去要很久。” 　　看了眼弯弯曲曲的道路，走下去恐怕天也黑了，林絮没拒绝，趴上了他的背。 　　邱恩瞬间变回原型，黑猫动作轻灵地沿着山路朝前跑，他专挑高处走，两侧是悬崖峭壁，稍不注意就要掉下去。 　　林絮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 　　黑猫的毛顺着风扫到脸上脖子上，一直一动不动的小蛇抬起脑袋，光落下来，它摆动身体朝林絮心口处爬去，尾巴和身体缠住鳞片绳子，脑袋趴在她锁骨上再次睡去。 　　邱恩速度快，才半小时左右就停在了一家医院门口。 　　“拿点药，很快就好了。”他语气像是在哄劝小孩子吃药一样，轻轻的。 　　林絮眨了下眼睛：“你跟我一起。” 　　受伤的可不止自己。 　　邱恩跟她对视片刻，最终他妥协了，两人一起进了医院。。 　　林絮进去让医生看了眼，被撞的地方已经开始青紫了，白皙的皮肤上这么一片，看着有点严重，但实际就是皮外伤，没伤到内里。 　　医生开了些药：“没事，用药按摩两天就散了。” 　　邱恩也把胳膊伸过去，跟林絮情况一样，没破皮，青紫了一块。 　　拎着药出来，夕阳已经坠到海面上了，整片海都映成金红色，异常壮观。 　　两人停在一片开阔的地方看了一会夕阳，小蛇也抬起头来。 　　林絮想起球球褪鳞片那次，他们倆坐在悬浮板上看着夕阳从草原坠落，那时的太阳和现在是同一个，同样绚烂美丽，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是那一个了。 　　海浪混合着风声和鸟鸣声充斥在耳边，林絮听到身侧的邱恩嘴里说了些什么，但她只听到两个字，一起。 　　什么一起？ 　　她侧头看去，邱恩也正好转头看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眼睛似乎有点红，可能是夕阳反射的光。 　　“你在跟我说话？” 　　邱恩使劲眨了下眼睛：“没有，走么？” 　　“走。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吧，待会去店里看看，如果关门了就先找住的地方，明天再看，我跟顾客说一声，明天可能没法开门了。”她说着就低头发消息了。 　　邱恩注视着她的发顶眉眼，手指不经意拂过眼睛，擦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落下来的眼泪。 　　林絮没有察觉他的动作，倒是脖子上的小蛇从锁骨上爬起来，仰着头似乎在与他对视。 　　“好了，走吧。”发完消息她收起终端说道。 　　“嗯。” 　　“你知不知道这里哪家店好吃？” 　　“我查查。这里盛产海鲜，最有名的店在那边，店里招牌菜有……” 　　“哇，那快走，说的我都饿了。” 　　太阳完全消失在天际，天空从灰蓝色变成深蓝暗蓝，最后变成一片黑。 　　山上亮起一片片灯光，光一直延续到海中深处，有逐光的鱼徘徊在灯光附近打转。 　　林絮在店里好好饱餐了一顿，这里的海鲜果然很美味，吃得她只能捧着肚子走路。本来她以为邱恩会很喜欢这些食物，没想到他浅尝辄止，吃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她解决掉的。 　　“不和你胃口？” 　　“不太饿。”邱恩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顺手给她倒了杯水，又给她准备了饭后清理的东西。 　　林絮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除了球球，她不适应别人对自己这么照顾。 　　吃完饭两人边散步边慢悠悠地寻找合适的加工店。 　　这里不是什么旅游城市，加上夜晚有些危险，天黑后，除了餐厅和宾馆，大部分店铺都陆续关门了。一连走了很多家都碰了壁。 　　林絮发现除了他们俩，本地人走路都急匆匆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视线扫到他们身上时还带着警戒和打量，显然对外地人的戒心很重。她想起警察的告诫，没再继续走下去，拉着邱恩去了宾馆。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这个季节没什么游客，宾馆普遍都是空的。 　　林絮本想开两间，但是她不敢低估这里的危险性，最后开了个高价的豪华套间。 　　套间里外两间房，邱恩睡在外面。 　　平日在家也是一个屋檐下，这样住也没什么关系。 　　仿佛是为缓解气氛，邱恩直接变成了原型。黑色的大猫趴在外间床上，尾巴垂在床边，时不时晃动一下，有一点点粉的耳朵耷拉在脑袋上。 　　林絮经过门边时，大猫就歪过头来看她，眼神沉静表情肃穆，尾巴却打招呼一样竖起来，左摇右晃。 　　林絮使劲捂住胸口，克制住想上去摸一把的冲动，告诫自己这是人不是真的猫。 　　放大版的毛绒动物真让人无法招架。 　　她简单洗漱完，跟邱恩道了声晚安就躺回了床上。 　　足足两天没有关注过新闻，这会在陌生的地方，她忍不住打开终端看了眼。 　　因为乔修迟迟不醒，专家决定给与人为刺激让他醒过来。 　　新闻没有放乔修的最新照片，却放了很多仪器介绍，都是作用在大脑的仪器，有什么电流脉冲还有能源刺激。 　　林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总觉得这样会对大脑产生损伤。 　　可她打开新闻时，这项实验已经开始了。 　　因为看到这个消息，林絮这一晚上彻底睡不着了。 　　她盯着新闻，看着专家们一个个换仪器，一个个的摇头说不行。 　　跟她一样关注着新闻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网上各种讨论满天飞，都在说乔修不可能醒来了，西蒙斯会重新继位，也可能会是原先定下的大王子继位。 　　林絮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可能早已经痛到麻木了，所以现在她只是木然地看着网上冰冷冷的文字，想象着无法再醒来的乔修的样子。 　　半夜时分，这项实验结束，所有人说的都很委婉，会再想别的办法，但是他们的脸色他们的语气分明都在说，人已经没救了，可能不会再醒来了。 　　林絮瞪着天花板看了一夜，小蛇醒来了，一直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最后蹭到了她颈窝，脑袋靠在她眼睛旁，疑惑地伸出信子舔舐她的眼泪，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没有救他，会不会现在更好过一点？” 　　小蛇小小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依旧是个微笑的弧度。 　　林絮用脸蹭蹭它略粗糙的鳞片，深深叹息了一声。 　　一夜没睡，天刚亮她就起来了。没想到她刚起来，邱恩也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端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 　　“吃饭了。” 　　林絮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下，吃了口才发现，这早餐的味道跟平时邱恩做的有点像。 　　“这是你做的？” 　　邱恩点点头：“这里有厨房。” 　　林絮有些感动：“你……谢谢。” 　　“你哭了？”邱恩突然问道。 　　林絮触不及防，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碰了下眼睛，可能是哭加没睡，眼睛还有点红肿。 　　“没，就是没睡好。” 　　邱恩没说什么，起身进厨房，没多久端了个小碟子过来，碟子里是不知何时做的小蛋糕，蛋糕散发出香甜的味道。 　　他将蛋糕推过来，很认真地说道：“如果觉得不开心，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陪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林絮愣愣地看着他。 　　这句话为什么会这么耳熟。 第60章 　　林絮觉得邱恩很不对劲。 　　两个陌生人能相似到这种程度么？就连邱恩这个名字, 她都开始觉得有问题了。 　　邱恩连着读可不就是球。 　　他这个人是真的存在？ 　　“你原名叫什么？”林絮一脸严肃地问道。 　　邱恩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了，说了一串完全听不懂的话, 还挺长。 　　“这是我们本地语言，无法登记, 我的全名叫邱恩·本·加西亚，”说完还将终端打开给林絮看了自己的基本资料。 　　上面从出生日期到家族成员到学习经历全都有。 　　不管是资料还是他的态度都太正常了, 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林絮立即搜索了一下这个姓, 加西亚在巨岩星是个大家族, 猫族很多人都姓加西亚，中间那个本是祖上某一支的代表，也能找到根源。 　　所以，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是自己太多疑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邱恩问。 　　林絮揉了下自己的额头：“就是突然有点好奇。” 　　“抱歉，我出现的确实很可疑，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 　　林絮摇头：“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邱恩沉默了一会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很讨厌别人骗你？” 　　“不管是谁都很讨厌被骗吧？” 　　“善意的谎言呢？” 　　林絮抬眼看他，很认真地道：“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本质上都是欺骗,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正面解决，当事人会有自己的判断，不管是接不接受都是她的选择，而不是别人替她做决定。” 　　邱恩若有所思地点了头：“你精神不太好, 吃完饭再去睡一下吧，现在时间还早，不着急出门。” 　　“好。”林絮没有拒绝, 头确实有点疼。 　　她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只吃了两口小蛋糕，喝了点汤就重新躺回了床上。 　　邱恩那两句话和球球曾经说过的话来回在脑海中翻腾。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过去里，如果无法放开，就会一直受到困扰。 　　或许她该试着将球球放下，两人已经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分叉线，不管他醒还是没醒，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她也该继续朝前走才对。 　　迷迷糊糊地睡着，白天补眠还是第一次，林絮睡得并不久，再醒来时看眼时间也才上午十点多而已。 　　玉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脖子上爬到了脑袋上，身体整个横在她额头。 　　它身体凉凉的，这么趴在额头竟然还有点舒服。 　　林絮将玉米的脑袋捧到眼前，黑豆似的眼睛看着她，信子吐出来，触碰到了她的脸。 　　第一次被蛇信子蹭到脸上，看着有点惊悚，但实际触感挺软也很轻。 　　“起床了，我们该出门了。” 　　玉米缠回她脖子上，倒挂着将脑袋埋在了她心口。 　　出去的时候邱恩正坐在沙发上看终端。 　　“睡好了？” 　　“嗯，出去吧，时间不早了。” 　　邱恩道：“我上午出去了一趟，有三家店规模和质量都不错，价格最高的这家，高了两个点，但是鱼最新鲜，当天现打的鱼，没有骨头小刺。这一家……” 　　他提早做好了功课，将三家利弊详细分析，还做了图解。 　　林絮本来没睡醒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一上午就分析出了这么多？” 　　邱恩疑惑回望：“太少了？别家我也去问了……” 　　“不是，我是说，你太厉害了，这么多东西一上午就分析出来了，让你送外卖实在是太屈才。你有这能力，就算进大公司也没问题吧。” 　　邱恩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大志向，来卡里城也不是为了赚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个人追求不一样，林絮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略过这个话题不再说。 　　邱恩将几家店都分析过，就不需要再无头苍蝇地乱跑了。两人直奔目的地。 　　那家店已经开门了，位于山脚下，最靠近大海的地方。这里往前走不远就是一个很大的码头，海上每天都有渔船过来卖货。所以他们家的货非常新鲜，品质也高。 　　林絮仔细看过鱼肉品质，又看了加工过程，几乎都是机器加工，地方很干净。她没有过多讲价就直接定了下来，两个城市间有物流，当天就能送到，很方便。 　　付完钱签完合同从店里出来时，也才刚到中午吃饭时间。 　　两人正打算吃饭，警方就发来了消息，他们的飞行器已经打捞出来了，现在运到了警局门口。 　　林絮连饭都顾不得吃，直接拉着邱恩再次前往警局。 　　飞行器被削掉的另外半截也找到了，前半截被海水泡了大半夜，里面缠了不少水草，还有小鱼钻进去游了几圈，哪怕修都没法修，只能报废了。 　　撞他们的那艘飞行器也打捞了上来，就放在他们旁边，这台爆炸的几乎看不出样子，一片焦黑。里面两个人当场死亡，没有丝毫余地。 　　警方去的时候，两人的尸体已经没有任何血肉了，只剩了骨架。 　　林絮这才知道，那些袭击他们的海族，是真的会吃人，直接将那两人给吃了干净。 　　那艘飞行器之所以会出问题，是控制系统失灵，偏巧两个人都不会手动驾驶，没办法自救，这才出了事。 　　两人身份经过检测已经确定了，是里瓦星当地一个富豪的妻子，她趁着富豪不在家时带着情夫外出游玩，没想到碰上这种事。 　　至于飞行器为什么会失灵，这后面又牵扯一场豪门狗血虐恋大戏。 　　这会死者家属已经通知到了，很快就会赶来，对方表示会赔偿林絮全部损失。 　　似乎是为了打发他们赶紧走，又或者是为了封口，人还没到，富豪就已经在警方评估的损失上多加了五十万，非常爽快地付了钱。 　　“既然赔偿已经付了，希望二位能对此事保密，当做无事发生。我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出去。” 　　林絮也不是个八卦的人，自然答应了下来。 　　事情解决了，飞行器也找到了，林絮雇了艘运输货物的飞行器，连带着飞行器残骸一同飞回了茂金城。 　　这种废旧的飞行器都有专门的回收点，运输飞行器的司机在帮忙装货时还特地跟她加了好友。 　　“如果需要回收可以告诉我，你这个型号没在市面上见过，很特殊，能卖个好价钱。” 　　林絮直接摇头拒绝了，这艘飞行器对她的意义不一样，哪怕碎成了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卖掉它。 　　“终于回来了，没想到会这么曲折。”林絮叹口气。 　　邱恩有些歉疚：“如果不是我提出这个建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不怪你。”林絮拍拍他的胳膊，“我还得感谢你执意陪我一起去，如果是我自己，恐怕当时就被海族抓走了。”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邱恩一句话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语气又缓和下来道，“你反应很快，不会发生这种事。” 　　放飞行器的动静太大，很快惊动了隔壁的罗伊。 　　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圆圆赶了过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拜访。 　　罗伊此时的模样瞧着跟平日不太相同，没有戴眼镜，下巴一圈没有刮的胡茬，眼底也有些青黑，头发凌乱，身上穿的是睡袍，看着很憔悴，像两天没睡好了一样。林絮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 　　一句话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说完都愣住了。 　　罗伊道：“你昨天关店门很早啊，晚上也没有回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絮带他到后院，路上简单解释道：“我想要研发新货，确定好后就打算去一水城进货，结果路上出了事故，飞行器被撞断了，我们俩差点掉进大海被海族袭击，好在有惊无险，没出什么事。倒是你，这是怎么了？” 　　罗伊没顾得上自己，有些焦急地问：“飞行器出事故了？没受伤吧？” 　　“没，我会手动控制，及时跳出来了。就是飞行器报废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飞行器可以再买，我有认识的朋友在卖飞行器，可以帮忙打折。” 　　林絮笑了笑：“你真是朋友遍天下。” 　　罗伊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本来就乱的头发就更乱了：“都是以前认识的，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两人说话功夫，旁边邱恩和圆圆隔开一段距离对视。 　　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小蛇从林絮脖子上转了个位置，尾巴尖勾着她的脖子，脑袋挪到背后，视线盯着圆圆，不时吐一下信子，发出嘶嘶声。 　　背两双视线盯着，圆圆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一会看看邱恩，一会看看小蛇，屁股往后挪一点，再往后挪一点，最后挪到了主人脚边，努力将身体挤进他腿弯里，脑袋埋在他脚上不动了。 　　邱恩低头摸摸它的背毛：“圆圆你怎么了？” 　　圆圆低低地呜了声，咬着主人的衣角将他往外拉。 　　“想回去了？你今天不想见到林絮了？平日不是很喜欢她么？” 　　圆圆呜咽着，从罗伊脚上拔出脑袋朝外看了眼，看到邱恩的视线后，再次瑟瑟发抖地埋回去。 　　罗伊发现了这点，侧头跟邱恩对视。 　　上次透过屏幕，他就感觉这个邱恩有点危险。现在面对面站着，他突然有点理解圆圆的感觉了。 　　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他只想后退，一个普通猫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威势？ 　　“别让我知道你有任何敢伤害林絮的想法。”罗伊贴近邱恩身边低声道。 　　邱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只是眼神略深邃了一些。 　　“你保护不了他。”邱恩扯着嘴角低声回道。 　　“你怎么知道！”罗伊难得激动地提高了一些嗓门。 　　但这一声就吸引了林絮的注意，她诧异地看着两人说悄悄话：“在说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罗伊后退，没有将后面的话说话来，但气势上他已经输了。 　　邱恩站回林絮身边，以一个守护者的姿势。 　　而林絮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有些习惯了一样，罗伊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才出现没几天而已，怎么能这么快就。 　　“林絮，我有话想对你说。”他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林絮疑惑都走过去，被罗伊拉到了远一些的屋檐下。 　　“发生了什么事？”林絮问着，其看到他那坚定地表情，暗自觉得不太妙。 　　罗伊是她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很难跟什么人交上朋友，因此并不想跟他形同陌路，可她也明白，自己对他没有别的想法，继续来往只会徒惹他伤心。 　　果然，罗伊下一句话是：“林絮，我……” 　　林絮打断他：“你刚刚跟邱恩说了什么？” 　　罗伊有些懊恼地又抓了下头发：“我觉得他很危险，来路不明，说不定是什么人伪装的，你多提防一下。回头我让人查一下他的身份。” 　　林絮看过邱恩终端上的个人信息，上面从出生到现在的重要信息全都一清二楚，她并不觉得邱恩是什么坏人。 　　当然，相处下来她也发现邱恩异常聪明也很有能力，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她还保留一些警惕，但相信他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嗯，你别担心，我看过他终端个人资料，没什么问题。” 　　罗伊道：“还是注意点好，我刚刚听你说要研发新产品，那店里需要再招人么？” 　　“人暂时不用，我从一水城进了半成品，剩下的可以交给机器人厨师加工，不耽误。” 　　罗伊有些失望地点头：“那好，有需要跟我说。对了，我的小说已经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可以么？” 　　“你不外传就行了。” 　　罗伊很快传给她一份小说。 　　林絮笑着道：“我有时间会好好看看，谢谢。” 　　“要买新的飞行器也可以找我介绍，我真有朋友可以打折。” 　　“好，到时候联络。” 　　说到这份上，罗伊也没有借口继续留下来。圆圆早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了，嘴巴咬着绳子就将他往外带。 　　罗伊朝林絮挥挥手，离开前又看了邱恩一眼。 　　可能是迎着光，他总觉得邱恩的眼睛里，有金芒一闪而逝。但等他再看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带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 　　家里缺不了飞行器代步，还是得买个新的。那个富豪赔偿的钱不少，足够买一艘配置不低的飞行器。 　　林絮没有想过要罗伊再帮忙，索性今天也不开门了，她拉上邱恩就出了家门。 　　茂金城也有售卖飞行器和各种智能家具用品的地方，飞行器旁边比较大，店面在偏郊区一点的地方。 　　“你对飞行器有研究么？我不知道买什么比较好。”林絮问，上次还是佩奥推荐的，也确实挺不错。 　　她没发现，现在有什么问题都会下意识去询问邱恩的意见，对他有连自己也没发现的依赖。 　　邱恩点点头，表情很柔和，眉眼都舒展了开来：“有，适合家用的总共有两千八百一十六款，今年新上了三十五款，价格低配置最好的是桑落智能集团生产的AF21这款，它的智能操控系统有主动学习功能，还添加了攻击功能，安全系数很高。茂金城应该有货。” 　　林絮没怎么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有时候邱恩说话的语气很像个机器人。 　　“这些数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不是看着你，我都以为你照着网上念的了。”她半开玩笑道。 　　邱恩的动作为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握紧拳头。 　　“我记性好，看到就记下来了。” 　　林絮笑着，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也认识个记性很好的人，他能过目不忘，还会画画，特别厉害。”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球球，她的神色很快暗淡下来。 　　邱恩侧头看她：“很少听到你说朋友。” 　　“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孤僻，没什么朋友。” 　　“那你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呢？” 　　林絮不太想回忆：“他，我们现在已经没什么交集了，连朋友也不是，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你们有什么不愉快？”邱恩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跟平时的沉默寡言不太一样。 　　林絮双手交叠环抱着手臂，玉米沿着袖子爬到她手臂上，林絮抱紧小蛇，勉强道：“没有，就是离得远，自然而然疏远了而已。” 　　她到底说不出球球一句坏话来。 　　邱恩不再追问，手虚虚环着她，没敢落下去。 　　倒是玉米，慢慢爬到了她掌心里，将她手指当玩具一样缠了上去，弯弯曲曲地将自己绕成了S形，微微粗糙的鳞片蹭在手指上有点痒。 　　林絮低头在小蛇脑袋上亲了一下，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你怎么这么会玩？” 　　小蛇嘶嘶两声，脑袋翘起的同时，尾巴尖也跟着翘起，变成一个长长的U形。 　　林絮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邱恩看着她跟小蛇互动，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意。 　　按照邱恩的建议，林絮买了个新款飞行器，两人开着新飞行器绕着茂金城转了一圈。 　　订购的鱼肉泥傍晚就开始送货了，机器人厨师有了新的工作，搓丸子。林絮又从网上订购了个新的专门用来搓丸子的机器人。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新品隔天就开始上了，对茂金城的居民来说，鱼虾海鲜是比肉还要常吃的东西，鱼肉丸刚一上就大获好评。 　　现在店铺没怎么营销过，顾客基本只有附近和远一些的林絮，偶尔也有路过的旅行者，鱼肉丸上了之后，名声不知怎么传开的，来买的人相当多，甚至还有特地从里瓦星过来的人。 　　头天夜里做的肉丸，不管多少，上午就卖光了。 　　为了照顾生意，邱恩上午的外卖改成了中午。 　　林絮会先做好饭，等他回来再开饭。 　　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了一周多，两人都忙到脚不沾地，每天回家倒头就睡，早上一睁眼，吃完早饭就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林絮忙到没有一丝空闲去东想西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庆幸多了个邱恩，这么忙碌的时候他每天坚持做早晚饭，不知不觉间，邱恩填满了她生活空白的地方，林絮也开始习惯了他的照顾和他的存在。 　　他就像空气一样，无处存在又无所不在。 　　为了能让邱恩多休息一会，林絮将外卖业务挂在了专业平台上，先前是觉得有点贵，现在她宁愿多花钱也不想多费那一会功夫了。 　　这么忙忙碌碌中，再次听到乔修的消息，还是从顾客口中。 　　昏睡了十多天之后，乔修终于醒了过来。 　　林絮这段时间已经没再时时刻刻想到他，做梦也不会梦到了，乍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愣了下，嘴角不自觉逸出个笑容来。 　　随后就是释怀。 　　像是憋了很久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好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到晚上关店门回家，林絮躺在沙发上等待邱恩做饭时间终于有时间打开了终端。 　　消息已经发酵了许久，有医院里乔修醒来的视频，醒来后他并没有休息多久，做了个检查之后，就很快出院。 　　下午他就在新闻上公开亮相了。 　　这段时间林絮一直忙生意，什么新闻都没看，其实这段时间外界一直大事小事不断，上次试验后，因为不确认乔修什么时候能醒来，西蒙斯被呼吁重新上台，没想到他还没上台，大王子就出头争起了那个位置来，父子俩互揭对方老底，各种丑闻满天飞，不堪入目。 　　这种情况下，各界都在动荡，王室形象一时跌入谷底。 　　没想到还没有分出胜负乔修就醒了。 　　他一醒，各方势力就全开始偃旗息鼓准备撤退，他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肯定要一一算账。任谁都能看出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林絮看着新闻里仍旧优雅冷漠又美丽的乔修，再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了陌生和距离。 　　毫不迟疑地关上终端，她坐回了餐桌前。 　　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厨房里邱恩穿着猫咪围裙，在一阵飘着香味的白雾中将汤端出来。 　　“吃饭了。” 　　“好。” 　　这样简单又平淡的日子才更适合她。 第61章 　　自乔修醒来那天, 新闻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林絮没刻意去关注，但每天都能从各种顾客谈论中听到一些大概。 　　哪个亲王伯爵被查出来做了什么什么，被收回了所有权利赶出了王室, 哪个高管贪污受贿杀人，还有不少当红明星被牵扯进去, 一时间到处都是瓜，一茬接一茬。 　　吃瓜网民们的热情持续高涨, 到处都是讨论之声, 赶完这场赶下场。 　　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反击过, 特别是大王子和西蒙斯，两人从先前撕得你死我活到现在联合起来，一起抵抗乔修。 　　可惜抵抗没有丝毫作用，一波料还没有放出来，反倒先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西蒙斯在位期间做的事情都被详尽地列举出来，做实事没有多少，全都是各种骄奢淫逸以权谋私。 　　有这样的王在位，衍兽帝国还能安稳到现在, 也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外敌，这里不像林絮看到的星际小说一样，什么虫族入侵外星系入侵统统没有。 　　宇宙之大，确实不止一个科技文明, 但是大家都各自安心过自己的，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不会去攻打其他人。 　　衍兽帝国树大根深，哪怕被祸害了这么多年, 也只是落了部分枝叶而已，剪去后会长得更加茂盛。 　　就是树上一直盘踞的猛兽们不愿意失去枝叶会伸爪反抗搏斗。 　　可乔修很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觉醒后不止拥有强大的实力，还掌握了上千年传承下来的智慧，哪怕是机器人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林絮也偶尔跟着吃两口瓜，可惜好多人她都不认识，吃也吃不太明白，还要邱恩给她讲解分析。 　　两人相处的更自然了些，不再像最初一样，吃完饭就各自回屋，现在两人也会坐在沙发上，面前开着立体投影看看新闻，或是看看电影，漫无目的地聊两句。 　　林絮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跟邱恩在一起时，她什么都不需要的担心，也不用顾虑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 　　但她觉得比起当情侣，当朋友更舒服也更自在，她并不想改变什么，一切都顺其自然。 　　相处时间久了，林絮在了解他的同时，也渐渐发现邱恩身上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他吃饭总是吃很少，猫族最爱吃的鱼海鲜他一点都不喜欢，但若是林絮做饭，他就会多吃点，不仅饭量，口味也跟球球惊人的相似。 　　除了这些，他体温永远很低，在太阳下晒很久也没有丝毫反应。 　　另外就是他偶尔会吐出来几句很耳熟的话，林絮仔细想就能发现，这些话自己曾经对球球说过，或是球球对自己说过的。 　　这些发现让林絮觉得很诡异，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太多疑了，还是邱恩跟球球有什么联系。 　　然而邱恩表现得一切正常，找不出丝毫破绽，那些相似的话多问两句，他也能找出来合理的解释来。 　　乔修带来的影响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稍微平息。 　　人类是最健忘的生物，很快就忘记前一个月的瓜是什么味道。 　　现在最新消息是新王后的人选。 　　看新闻的架势，几乎确定了蒂娜。这次的事情里牵扯了不少名媛，但是蒂娜干干净净，什么问题都没，她的父亲也因为坚定站在乔修这边，不仅没有出事，职位还升了一些。 　　林絮刷新闻时看到两人一起吃饭的消息时，也只停顿了片刻就过去了。 　　坐在一旁的邱恩问了声：“你觉得怎么样？” 　　“谁，王和蒂娜？挺好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很般配。” 　　邱恩手指点着椅子扶手道：“龙的发青期在五六月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他们才这么着急催促他结婚。” 　　林絮还真不知道这点，恍然道：“那岂不是很快就结婚了，说不定明年就能看到小龙了。” 　　“但是不是谁都能做龙王的伴侣，如今龙王体质特殊，跟前两任王一样，伴侣换成一般人，对方可能会死。” 　　林絮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一些：“为什么？” 　　“真正的龙很忠诚，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认定后也只能接受那一个。除了认定的伴侣，发青期强行和别人结合，会产生排斥，两人都会受伤。不过现在有抑制剂，应该能拖延。” 　　林絮呆愣了一会问：“怎么才叫，认定的伴侣？” 　　“不知道，但是一旦认定，他会将逆鳞送给对方。龙王继位变回原型的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逆鳞了，可能已经有确定的伴侣了吧。”邱恩道。 　　一个惊雷瞬间从脑海中炸开。 　　林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对上邱恩疑惑的视线后，她又坐了回去。 　　“如果逆鳞送出去了，两人又没在一起，那还能还回去么？” 　　“没用。” 　　林絮抿住唇，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乔修应该知道逆鳞在她这里，为什么他没有将逆鳞要回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想了半天她突然问道。 　　邱恩一个猫族，怎么会对龙族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邱恩语速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加西亚是曾经的王姓，我们祖上是王族，当初龙族出现时跟他们打过交道，有一些东西就记载了下来，不过外面并不知道。” 　　林絮将信将疑，内心里却是相信居多。 　　按照他的说法，乔修就快要到发青期了，他跟蒂娜自然也不可能。但如今科技这么发达，是不是也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邱恩摇摇头表示暂时还没有，只能服用抑制剂抑制。 　　但是长久服用抑制剂，会有一些后遗症，最严重就是不育。 　　龙族的子嗣一代比一代少，他们不会允许当今龙王不育。 　　林絮茫然地摸着玉米的鳞片，乔修应该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了，他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让自己离开？难道不是将她留在身边更好么？ 　　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首都星很危险，这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么？ 　　如果是球球，球球宁愿自己受伤也会拼死保护她。 　　难道，他并没有失去感情，那全都是骗她的？ 　　各种猜测在脑海中不停盘旋，偏偏又找不出任何答案，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到乔修身边询问个究竟。 　　林絮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也许事实并不是邱恩说的，也许现在已经有个别的解决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店里生意蒸蒸日上，林絮和邱恩的默契也越来越好，甚至有顾客调侃两人是一对。 　　林絮开始还解释不是，后来也懒得解释，随便别人怎么误会了。 　　她和罗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买新飞行器那天，罗伊带着圆圆来家里，那天之后中午圆圆再也没有来过店里，而罗伊也完全销声匿迹，傍晚回家的时候也不见他家有任何灯光和声音。 　　林絮过去敲了两次门都没有人应，人似乎不在家。 　　罗伊发给她的小说，她断断续续看了大半，是一部科幻爱情小说，写的很唯美也很浪漫，就像罗伊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带着种温柔又克制的感觉。 　　她借故给罗伊发了消息，那边倒是很快回复了。 　　“终于交稿了，我带圆圆出去玩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应该很快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真的是出去了，林絮也放心了。 　　罗伊离开了挺久，等他回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月后了，距离里瓦星上最大的赛事开始也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许是因为赛事缘故，茂金城的游客也开始多了起来，连带着生意更好了。 　　林絮忙到彻底没时间想冬想西，为了减少人力成本，她买了最新款的柜台和点单台，现在顾客完全可以自助点餐自助取餐付款，她和邱恩只要打包食材并注意补充食材就好。 　　刚轻松了一点，就收到罗伊回来的消息。 　　他神神秘秘地约林絮见面。 　　“今天？” 　　“对，我想单独和你聊聊，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关于邱恩的。” 　　林絮侧头看了眼正在一旁忙碌的人：“好。” 　　晚上关店时间还跟往常一样，回到家两人正常吃饭，吃完后林絮摸着小蛇，找了个借口朝外走。 　　“我去宠物店给玉米买点东西，回来路上差点忘了。” 　　“需要我跟你一起么？” 　　“不用了，我很快回来，你先休息吧。” 　　出门后她径自朝海边走去。 　　罗伊已经在海边等候多时了。 　　雨季过去后，夜晚的沙滩亮起了一排排地灯，将海面映照得一片绚烂。不少游客在海边玩耍，非常热闹。 　　林絮不好意思地道：“等久了？” 　　“没有，刚到不久。”罗伊回头笑了笑。 　　圆圆正在前面不远的沙滩上跟其他动物玩耍，尾巴摇得相当欢快。 　　“好久没见了，你最近还好么？”罗伊先开了口。 　　“挺好的，最近人多，有点忙。” 　　罗伊迟疑道：“那你跟邱恩，你们俩怎么样，还住在一起？你们是不是？我听人他们说，你们俩结成配偶了。” 　　林絮赶紧摇头：“没，怎么可能，我们是盆友。” 　　“也是，我没在你身上闻到他的味道。” 　　林絮汗，忘记他们都有这个技能。 　　“你说有关于邱恩的事情要跟我说，是什么？” 　　罗伊神色凝重了些：“你知道我这次出去是去了哪么？” 　　林絮摇头。 　　“巨岩星，我去了首都巨岩城，查到了一些事情。” 　　心口处沉睡的小蛇动了动，将脑袋探出来爬到了脖子上。 　　林絮莫名感觉到了紧张：“你去查了邱恩？查到了什么？” 　　罗伊将终端打开，两人面前很快出现一个人来，那是个有着一头黑发的男人，身形瘦高，乍一看跟邱恩有些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很多不同，他更壮实一些，胳膊肌肉隆起，眼睛更狭长，嘴角往上翘，看着有些桀骜。 　　“虽然很相似，但是，这个才真正的是邱恩·本·加西亚。” 　　林絮愕然：“你，你什么意思？！” 　　“巨岩城确实有个黑猫族的邱恩，不管是学校还是经历，全都一模一样，但是他从没有离开过巨岩星，也没有来过里瓦星。他已经结婚有配偶，还有了三个孩子。这是他们一家的视频。” 　　罗伊切到下一个视频，那是一家子黑猫，母猫是短毛黑猫，三只小猫还是幼崽，跟在两只大猫身后跑跑跳跳。玩了一阵，猫变成人，三个可爱的小孩子绕着父母转。 　　“邱恩的身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在骗你。我不知道他到你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你一定要警。你有没有感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除了跟球球相似的地方之外，邱恩的身上永远是冷的，不仅冷，还很硬。 　　邱恩背着她的那几次，穿过柔软的毛毛，下面摸到的地方一片坚硬，又冷又硬。飞行器坠毁在海上时，她觉得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块铁一样。 　　他很博学，但是有时候林絮又觉得他就像是个机器人，在复述网上的资料。 　　“他……” 　　“怎么？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罗伊问。 　　林絮皱眉：“你觉得，机器能做到像真人一样么？”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邱恩是机器人，那怎么可能有机器人做到像真人一样。 　　罗伊却给了她肯定答复：“可以。只是外界了解的不太多，有种仿真型机器人，它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仿真度，甚至可以在兽人之间自由转换。这种机器人没有自主意识，背后操控的是人类，人类通过特殊仪器连接上机器人后，就能用机器人的身体在外行走。但当年有人利用这种机器人杀人逃脱罪名，后来民间就不允许销售这种产品了。如果邱恩不是人类，那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机器人。你知道背后操控他的是谁么？” 　　林絮已经彻底顿住了，她呆立在原地。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难怪他知道那么多，难怪那么相似。 　　可是怎么会，又怎么可能呢？ 　　除了睡觉，邱恩时时刻刻都在她眼前，没有一刻从视线中离开，如果真的是乔修，他怎么做到同时操控两个身体？ 　　“我不知道，如果是他，他怎么做到的，同时操控两个身体？” 　　罗伊也有些语塞，他因为写小说查资料看到一些，却并不是特别清楚里面的原理。 　　“也许，也许有人能一心二用？你猜测的是谁？” 　　林絮只是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想回去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罗伊看她的样子皱了下眉：“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替我跟圆圆说再见。”林絮摆摆手，非常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去这一路上，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邱恩是乔修么？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他其实是有什么苦衷。 　　可如果真的是乔修，他怎么能说得出那么狠的话，又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伤心。 　　她不是个承担不了危险的人，就如她之前对邱恩说的一样，要不要选择承担危险，这个选择权在她手上，而不是乔修单方面擅自替她决定。 　　哪怕是善意的为她好也不行。 　　这世界上最自私的就是打着别人好的名义擅自替他人做决定。 　　一想到这个，她就气到手发抖。 　　可一转念林絮又觉得不太对。 　　邱恩出现的那天，正是乔修遇到袭击的时候，他受伤昏迷，是整个星系上亿双眼睛都看到的。后来住院昏迷不醒，只能使用仪器刺激，这些也都是公开直播的。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还有精力操控个机器人，除非他昏迷也是假的，但是他能联合那么多专家欺骗整个星系上百亿人么？ 　　如果邱恩不是乔修，那他又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想不出答案，林絮忍不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感觉脑袋嗡嗡的难受。 　　玉米沿着手掌爬到她头发上，小蛇脑袋朝下，信子轻轻触碰她的眼角脸颊，仿佛在安慰她一样。 　　林絮抱住小蛇：“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去问他？” 　　小蛇抬起头，黑豆大小的眼睛跟她对视。 　　还没有想出来究竟该怎么办，邱恩就发来了视频通话。 　　接通的时候，那边邱恩已经走出了院门：“怎么出去这么久，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我现在去接你。” 　　林絮注视着他的脸和表情。 　　从感觉这个身体可能是机器人之后，林絮就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动作也没有那么灵活，乃至声音似乎都有些虚假。 　　“你在哪，怎么不说话？”邱恩又问。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面对顾客的时候也只用最剪短的字回答，来店里这么久，他跟街坊邻居们都还不熟。 　　“不用来接，我很快就回去了。没什么事。” 　　林絮揣着玉米朝家走去，到家附近时远远地就看到邱恩站在路边等着她，发现她过来后立即大跨步走到近前。 　　“没买到东西？” 　　“嗯，店关门了，另外一家也关门了。” 　　“是给它买食物？今天先不买了，回去我来给它准备。”邱恩接过小蛇。 　　一直缠在林絮身上的玉米乖乖被他捧在手心一动不动。 　　林絮侧头观察他，他看到自己时的眼神也一如往常。不像乔修一样冰冷，也不像球球一样热切。 　　林絮想起来，邱恩似乎很少跟自己对视，也几乎不会主动触碰自己，除了变成原形背自己，两人最多因为工作意外碰到手指，但他很快会收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 　　如果真是球球，他会忍得住不触碰自己？ 　　林絮彻底迷惑了，长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疑问，让她没办法继续沉默下去。 　　“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从分开那里就偏离大纲了，原本那里是娶回去了，我本来觉得那里发展不好，结果写到现在发现还是之前大纲比较对，但是已经六七万了没法改。 　　实在抱歉，后面剧情我会认真思考，如果再见，那期待下本再相逢 第62章 　　邱恩停住脚步, 两人对视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挣扎起来，就像当初球球离开前一样, 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你发现了。你说过不喜欢被人欺骗，所以, 对不起，我确实不是邱恩。” 　　他承认了。 　　林絮的手心一下子就攥紧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那, 你是谁？” 　　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却又无比希望是那个答案。 　　邱恩抬起手，手掌虚虚地放在她脸旁边却没有触碰到，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恍惚有了些熟悉感：“我是乔修，也是球球。” 　　林絮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才好。 　　这么久的痛苦思念担心纠结后悔，全都像一场笑话，她想哭又想笑。 　　最终她只是后退一步, 脱离了邱恩的手掌范围，也脱离了路灯映照的范围。 　　林絮摇着头：“你可能是乔修，但你绝对不是球球。” 　　邱恩沉默，因为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给我一个证明。”林絮道, 哪怕亲耳听到了，也仍旧有点不太敢相信。 　　邱恩缩回手，他的头发身形都一点点开始出现变化, 很快，这张脸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熟悉又陌生。 　　真的是乔修。 　　“这个身体，是机器人，是假的？受伤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乔修朝前走了一步，想要靠近他，但是他进一步，林絮就后退一步，最后他只能站在灯光边缘看着黑暗中的林絮。 　　“受伤是真，昏迷也是真，但是我醒来的比较早，送进医院之前就醒了，后面昏迷是想引出幕后之人。” 　　林絮抿着唇：“所以，你忘掉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在骗我？” 　　这次乔修沉默的更久了些，他的眼神中闪过挣扎，最终还是摇了头。 　　“不是。我醒来后，感觉不到悲伤也感觉不到快乐，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捂住心口，金色的发丝从肩膀落下。 　　但那时候，极度的理智让乔修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是随着林絮不停地在脑海中出现，他反反复复地翻看有关于两人的回忆，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点点念头。 　　他想要见她，想要靠近她触碰她，想要在她身边。 　　短暂的不到一年的回忆，在无边黑暗的地底深处挣扎着往上爬，试图冲破封锁，试图想要唤醒他。 　　林絮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朝前走了一步。 　　“是成年期出了问题么，还是觉醒有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血脉觉醒，会继承龙族所有先辈的智慧和能力，我没有正常成长过程，承载不了这么多记忆。” 　　所以理智完全压制了情感，让他不至于崩溃。 　　可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林絮恍惚了一瞬，难怪，竟然是这样，如果是正常的球球，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是她没有问清楚，也是她不够相信球球。 　　但哪怕那时候她问了，乔修也不会给她任何回答，那会的乔修仍旧是个冰冷冷的机器，留给她的只有更加伤人的话。 　　林絮的性格，注定她做不出不顾一切冲上去质问他直到问出个结果的事，她还会像当时一样，选择默默离开。 　　“所以你现在，是想起来了么？” 　　乔修低下头：“不知道，但是有时候看到你的时候，这里会开心也会疼。” 　　林絮又上前一步，想抱抱他，就像从前抱着球球一样，摸摸他的头安慰他会慢慢好起来的，不敢遇到什么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可终究她什么都没做，现在的乔修不是球球，他们像裂了缝的镜子，哪怕重新拼凑回去，裂开的缝隙也依旧存在，无法消除。 　　林絮做不到像对待球球一样纯粹地对待他。 　　她仍旧心疼，但是心疼没有那么强烈，时间带来的陌生感横亘在两人之间。 　　一切都变了，也回不到从前了。 　　最初的疑惑终于解开，林絮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用假身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如果我没有发现，你还打算欺骗我多久？” 　　乔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为这样你比较容易接受。” 　　深吸了两口气，林絮努力克制情绪：“你以为，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接受了么？我等了一年，等到了这样的结果，我都已经开始接受现实了，你又施施然地出现在我面前，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很好玩？你有想过我的感受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从知道消息直到现在，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终于开始崩溃，林絮再次后退。 　　乔修出事她很心疼也愿意理解，如果他能早一点出现，早一点解释清楚，她或许还能从前一样。 　　可现在她已经接受现实了，也开始放下了，这个人却突然出现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这让她感觉到了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 　　乔修不知所措又慌乱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向来冷静理智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宕机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地来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林絮瞪着他，眼泪布满脸颊。 　　乔修伸出手小心翼翼给她擦眼泪：“不要哭。” 　　看到林絮哭，他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眼睛也跟着酸涩，眼泪不受控制地跟着涌出。 　　站在林絮面前的机器身体正在哭，而另一边，遥远的首都星。 　　真正的乔修正端坐在奢华的高椅上听人的汇报，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宛如一尊雕像。 　　下属一边报告一边抬头，就看到他们以冷酷著称的王竟然在哭。 　　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歇。 　　乔修摸着脸上的水痕，愣了下后，拿起了旁边的水杯，自然而然地将杯子放在脸前接着。 　　眼泪落进杯子里，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正在汇报的下属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为，整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确定地又看了眼自己汇报的内容，并没有任何感人之处。 　　乔修仍旧在哭，但表情却很冰冷，他维持着这个动作道：“继续。” 　　林絮只是将憋在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只哭了一会她就很快擦掉眼泪恢复了过来。 　　“你这个身体不是机器？竟然也能哭。”哭完后看到乔修跟着掉眼泪，她瓮声瓮气地道，关注点瞬间跑偏。 　　乔修一窒，眼泪也掉不出来了：“是全仿真，什么都可以做。” 　　“那为什么会这么冰？” 　　乔修小声道：“是故意的。” 　　故意没有在这一点上完全仿真，球球变成人的时候，浑身都很凉，夏天林絮最喜欢靠着他，出门也一定要牵着手降温或是窝在他怀里。 　　所以这个身体在做的时候，他留了一点私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希望她早点发现，还是不喜欢她发现的好。 　　林絮无言地瞪着他，这一刻她感觉乔修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好像恢复了一点人气。 　　“不用一直跟我说对不起。”林絮扭头朝家里走。 　　本来关店时就已经很晚了，出来后又耽搁这么长时间，现在早就过了平日睡觉时间，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乔修小步跟在她身后，像从前的球球一样，如影子一样追逐着她的脚步：“我还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么？” 　　“你来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意见，现在我的意见重要么？这整个帝国都是你的，任何地方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说不行你现在就会走了？”林絮淡淡地道。 　　话里每一句都带了刺。 　　原本林絮总是很温柔的，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哪怕生气的时候都不会说一句重话。 　　乔修抿了下唇：“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一直让你置于危险中，有很多人盯着你想要拿你威胁我，本来我是想将你放在我身边，但是首都星更危险。最近出了不少事，那些人着急起来可能会反扑。如果你希望我离开，等事情都解决之后。” 　　林絮顿住脚步：“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修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派人保护她的。 　　“从你离开流放星的那一刻。左边那家店的店员是，还有几个常来的顾客。” 　　林絮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些竟然都是。” 　　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一直都被人监视着，曾经感受过的几次被窥视感也是真的。 　　这种打着保护的行为并不会让林絮觉得感动，只会让她不寒而栗。 　　她什么都没说，快步进院子后直接回了自己屋。 　　乔修跟上她的脚步一同进了院子，在关上远门之前，他抬头看了眼。 　　街角，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地站着，他脚下一只黑白毛的狗蹲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此刻罗伊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乔修没有再变回邱恩，他那标志性的金发金眸，完美到不真实的脸，每一天都能在新闻上看到。 　　怎么会是他。 　　林絮离开后，罗伊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就远远地跟在了她身后。 　　没想到竟然看到邱恩变成乔修。 　　回想这一次的调查，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找到知情人，顺利地见到了真正的邱恩，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就仿佛，仿佛有个人在故意引导他发现事情真相一样。 　　罗伊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难怪每次遇到邱恩时都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还有林絮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如今仔细想来，那似乎是一片龙鳞。 　　他蹲下去抱住圆圆，明白自己跟林絮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林絮一直睁着眼睛到快天亮时才睡着，她的心情极度复杂，复杂到理不清楚头绪应该如何面对乔修才好。 　　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玉米盘在心口，压得她一夜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一样喘不过气来。 　　阳光刺眼，林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玉米掉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爬出来，坚持不懈地爬上她的胳膊。 　　看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早就过了开店时间，她竟然一口气睡到了现在，早早形成的生物钟都没起作用。 　　迅速换好衣服，她冲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一道投影拦住了她的去路，点开一看，是乔修留下的。 　　他变回了邱恩的样子：“我先去开店了，你不用着急起来，早餐在桌子上，吃完了再过来，路上小心。” 　　林絮侧头看向餐厅方向，透明盖子盖着好几道菜。 　　脚下转了个方向，她坐回了餐桌前，全都是她喜欢吃的。仔细想想其实邱恩的破绽有很多，她从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可从最开始到现在，他做的所有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从没有出过错。 　　吃完了早餐，林絮才慢慢朝店里走去。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了，从开店以来，她就没有看过这个时间的天空了。 　　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好几个孩子牵着宠物跑过来，比赛似的喊着我的宠物跑得最快。戴着帽子的少年踩着悬浮鞋在墙壁上翻滚滑行，宛如杂耍一般。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树荫下在品鉴贝壳，身边落了一地各式各样的美丽贝壳。 　　游客来来往往，到处都是鲜活的样子。 　　这个场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林絮就曾经看到过，那时候她心里充斥着巨大的悲伤难以释怀，她漫步街头，在这吵闹又明亮的世界里获得了一份平静。 　　现在重新看到这一幕，纷乱的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不是在做梦，昨夜经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但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修。 　　在走到店铺岔路的时候，林絮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而是右拐，沿着马路朝海边走去。 　　雨季过后海滩彻底放开，不少游客聚集在海滩上直接变成兽型，远远地能看到一群按照自然规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动物在玩水玩沙子。 　　从前林絮每次都远远看着，这次她甩掉鞋，踩着柔软的沙子走到水边。 　　旁边两只成年象带着一只小象，小象活泼地跑来跑去，鼻子吸口水，接着扬起来四处喷。 　　林絮没防备也被喷了一头一脸。 　　小象愣了下，火速躲到父母身后，两只象推着小象过来给她道歉。 　　“没事。”林絮撩起水往小象身上泼了把，“很好玩。” 　　“哈哈哈，是吧。” 　　小象欢快地跟她玩泼水游戏。 　　林絮一直在海边待到太阳从头顶溜走，皮肤晒到发烫，才拎着被打湿又晒干的衣服往回走。 　　正午很热，海滩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赤脚踩在沙子上像走在铁板上一样。 　　她小跑着找到自己的鞋，甩甩身上沾满的沙子往回走。 　　再次走到岔路口，一抬头就看到乔修正站在路口等着，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 　　他递过来一条毛巾，毛巾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冰凉凉非常舒服。 　　“饿不饿？午饭已经做好了。”乔修自然而然地道，态度跟从前没什么区别。 　　林絮沉默着将毛巾顶在头顶，跟着他一起回了店里。 　　这会店里没什么人，小餐桌上放着做好的午饭。 　　“上午生意还不错，丸子卖光了，需要补货，卤味还剩了一半，下午应该可以卖完，不会剩下。”乔修说道，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林絮这次没有避开，将夹过来的菜吃掉了，却仍旧没有怎么接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说开之后，乔修就不再吃饭了，他这个身体也确实不需要吃饭。 　　“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我说，我都能做。” 　　林絮看了他一眼：“这些都是你自学的？” 　　“嗯。除了你，我吃不下别人做的东西。” 　　林絮没接话，默默吃完了午饭。 　　她还在介怀乔修做的事，哪怕知道他身不由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在他能自主选择之后，他仍旧用了最糟糕的方式。 　　曾经林絮觉得，是自己对球球的信任不够，可现在她才发现，球球对自己也一样。 　　他们两个之间本来就有很多问题，球球也不是善良和平的性格，他自卑敏感又极端，那时候就背着林絮做了很多她无法接受的事。 　　但球球是她努力掰着长大的，哪怕有很多瑕疵，哪怕做了错事，她也不忍心太过责怪他，因为他不成熟，会按照本能行事，所以她会包容着慢慢教慢慢改。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或许会那样互相依赖占有着过下去。 　　现在乔修已经完全成年，觉醒后有理智有判断，彼此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再依赖着谁，也没办法再用不成熟当借口。 　　林絮吃饭的时候，乔修一直用眼神细细地描绘着她的样子。 　　等到吃完饭，他主动起身去收拾碗筷。 　　林絮本想帮忙，被他按住了：“我来就好，你好好休息。” 　　午后店里人相对较少，两人坐在小桌子前面对面，乔修打开个人终端，空气屏落在两人中间。 　　“你曾经说过，我画画很好看，我醒来后一直都有画，你要看看么？”乔修点开一个界面，仔细看那是个漫画网站。 　　林絮提起了一点好奇心，抬眼看了起来。 　　画的风格还跟从前一样，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乔修竟然将他们的故事画成了漫画连载，从那颗球出生开始，他被骂成怪物，被人嫌弃愚弄殴打，受尽了苦头，就当他绝望到想尽办法自杀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有个人不嫌弃他丑陋恶心，不仅救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家。 　　他开始渴望长大，长成一个强大又伟岸的大人，好保护他的光不熄灭。 　　最后他成功了，他终于长大，变得厉害，人人臣服，可以站在他的光面前，可是他却惊愕地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护住自己的光，反而遮住了所有光芒，让她摇摇欲坠即将消灭。 　　这漫画还没有画完，前面有多温馨，到后面就有多虐多难过。 　　网站上为数不多的评论都在骂为什么要画成一个悲剧，两人好好在一起不行么？ 　　林絮看到最后，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去，发现乔修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睛恢复了暗金色，看久了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我努力变回以前的球球，你愿意再给我时间等我么？” 　　林絮有点心酸：“你是你，球球是球球。” 　　乔修摇头：“我们是一个人，我只是忘记了，等回来的时候，就还是原来的球球。我现在已经能感觉到一点开心和难过了，看到你的时候这里很开心。” 　　他点着自己的心口，表情认真。 　　“已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林絮不说话了，他们都明白哪里不一样。 　　跟着空气屏，她听到乔修低声说：“是不是没有传承记忆，就能变回以前的球球了？” 　　林絮猛地抬头：“你在说什么？” 　　乔修朝她扯了下嘴角，是个很浅的笑容。 　　“我能抱一下你么？” 　　林絮坐着没动，乔修起身朝她靠近。 　　他弯下腰张开手臂，林絮没有躲，任由他抱了个满怀。 　　乔修动作很轻，并没有用力。他身上冷冰冰的，胸膛有些坚硬。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就松开了，乔修后退，“谢谢。” 　　顾客的到来打破了两人间僵硬的气氛，下午生意慢慢上来，两人没有时间再说些什么。 　　之后一段两天，他们都没再谈论过任何这个话题，正常的起床吃饭开店忙碌，再一起回去一起进货，似乎跟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在家的时候乔修都会变成真正的自己，他有意无意地朝林絮散发魅力，哪怕这只是个仿真机器人，没有真人精致灵动，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特别是被那双眼睛深深注视着的时候，就更加难以抵抗了。 　　林絮尽力不去跟他对视不受影响。 　　偏偏乔修还很懂，知道她喜欢猫，在美色不起作用后，就变成只黑猫趴在她面前，柔软的尾巴在她手心晃来晃去。 　　林絮实在没忍住，伸手撸了一把。 　　“喵呜。”黑猫撒娇似地叫了一声。 　　林絮见鬼似地后退：“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回屋后，乔修变回人形坐在沙发上，没了轻松样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略有些难受地捂住自己。 　　没多久，这个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像是睡着又像是失去了控制。 　　另外一边，乔修急匆匆地从会议上离开，将自己关进了卧室，他从盒子里拿出一管针剂朝自己扎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他变回原形，足有两三米长的小龙在地上蜿蜒盘旋，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第63章 　　林絮发现乔修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变化。 　　他的话多了很多, 不是以前那样沉默寡言，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询问一下自己的意见。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他手里多了一捧花，赤红色的花娇艳欲滴的在怒放, 他捧着花站在门口，像个即将要对心上人告白的小伙子一样, 有些忐忑。 　　“我可以把花放在家里么？” 　　林絮对这种事都没什么意见：“这些事你随意就好, 不用问我。” 　　乔修找了个花瓶将花摆在了餐桌上。 　　从那天开始, 花瓶里每天都会摆上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鲜花，吧台客厅乃至卫生间都被放上了不同的绿植小花，林絮叫不上名字，但都非常好看。 　　原本冷冰冰的家里突然也多了丝鲜活气。 　　门上柜子上多了猪形的小贴纸，每次一打开柜子，猪形贴纸就会发出一声猪叫，猪叫声还不一样，有高有低有大有小。 　　林絮第一次开柜子时听到声音一个手抖, 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研究了一下才发现是贴纸在叫，她按了按贴纸，小猪甩了下尾巴，再次发出一声哼哼。 　　林絮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以前球球也总是这样叫。 　　除了贴纸，墙上多了很多挂画，有乔修画的漫画, 也有从前在流放星时，两人一起拍的照片。 　　挂画是会动的，她凑过去，看到画上的自己和球球站在那个充满了回忆的房子前，一起欢笑打闹。 　　两人的笑脸迎着光，看上去充满了无限希望。 　　林絮愣了好一会，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来到这里之后，林絮一直可以避免让自己再想起以前的事，触景生情，情至伤心。到现在看到竟然也能接受了。 　　除了画，客厅的沙发不知何时也换了一个，新沙发更柔软，还带有按摩功能，躺上去就不想起来。 　　沙发前的桌子上总是放着最新鲜的水果和小零食。看到榴莲的时候，林絮结实地又愣了下。 　　榴莲的味道果真变了，闻上去是种没有攻击性的软香味，还挺好闻，吃了两口，发现核只有细细一条，一口下去无比满足。 　　林絮知道这些全都是乔修做的。 　　那天听他说忘掉传承记忆变回原来的球球，她特别担心乔修真的会那样做。 　　她是很喜欢也很怀念从前的球球，但喜欢的是和球球之间的感情。 　　过去的球球有不成熟有偏执的地方，他不完美，无法应对很多事。现在的乔修担负着一整个国家的未来，失去了传承，难道他要放弃王位，退缩回自己身边么？ 　　林絮无法接受他做出这样自私的选择，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行。 　　人不能为了爱情抛弃理想和责任。 　　还好，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小半个月时间，家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个样子，墙壁换了颜色，窗帘也换个款式，先前没怎么打理过的院子被开辟出了一小块菜地，上面种着熟悉的小青菜。 　　林絮早起的时候，看到已经做好饭的乔修正蹲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 　　刚买下这幢房子的时候林絮也曾经想过在院子里种菜，只是当时发现这里的土地不合适，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走过去，看到原本的沙地被换成了黑土，浓烈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乔修却仿佛没有闻到一样，这个本该坐在奢华王座上俯瞰众生的龙王，现在扎起头发挽起袖子蹲在菜地里，手上脚上都沾满了泥巴。 　　仿佛神从神坛跌落到人间一样，突然就充满了真实感。 　　“你……”林絮欲言又止。 　　发现她过来，乔修小心从菜地里走出来，对她说道：“想吃自己种的菜了，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 　　林絮看了眼：“水浇太多了。” 　　乔修难得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问：“啊，那怎么办？” 　　林絮抿嘴笑了下：“没事，今天天气好，中午就蒸发了，但是下次最好在晚上浇水，现在天热，早上浇水，水蒸发会伤到青菜。” 　　许久没碰这些，她都还没有忘记，话也比平日多了些。 　　乔修看着她带着笑意的脸，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他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想抱上去的冲动，和不知怎么开始迅速跳动的心脏。 　　“我记住了。这里还有一小块地，没有想好种什么，你有想种的东西么？” 　　他指着另外一侧铺好泥土的地方问道。 　　两块菜地面积差不多，都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种花吧，边上种一排藤蔓，能爬到墙上去。” 　　乔修点头：“好么，我知道有个花市离农贸市场不远，进完货后可以去花市买点种子。” 　　“嗯。” 　　林絮还在想院子该怎么打理，听到他的话随口应了声。 　　要进货的时候，关店都会比平日早上一个小时半小时。两人乘着飞行器去了农贸市场，现在临近宠物大赛开赛的日子，游客一多卤肉销量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每次进货都要成箱成箱的往店里搬，好在这次买的飞行器是半运输型，后面有个挺大的仓，可以放不少东西。 　　进完货，乔修就主动设置了新路线，两边距离确实不远，只飞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花市。 　　花市在郊外，说是花市，简直就像个超大型花卉基地，从高处往下看，成片成片的花田令人眼花缭乱。 　　这里也确实是个赏花的好去处，傍晚还有无数花灯在花田边点亮，看上去比白日里还要惊艳，所以夜晚来赏花的人也很多。 　　停好飞行器出来，立即有一阵花香扑入鼻腔，林絮深吸了口气。 　　“好香。” 　　“是夜来香。”乔修指着两侧开着黄色花朵的细高花丛道。 　　“原来这就是夜来香。”林絮惊诧。 　　她还是头一次来这里，视线一直新奇地左右来回看，脸上挂着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兴奋之色。 　　仿佛忘记了来这里是为了买种子，两人在诺大的花田里边走边看，乔修总能在林絮有疑惑的时候说出花的名字和开花时间，然后畅想一下院子里种上这个怎么样。 　　林絮也跟着想了一下，随后点头或是摇头。 　　“会不会种不活？这个看着很娇贵。” 　　“不会，我们有秘密武器。”乔修半开玩笑地道。 　　林絮愣了下，才想起他说的秘密武器是什么。 　　主干道并不是完全平整，地面也栽种着类似满天星一样的花，踩上去软软的。 　　林絮走太快没注意，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乔修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小心。” 　　两人靠在一起，林絮感觉抓住自己的手是温热的，热得甚至要出汗了。 　　她一惊，拉起他的手使劲捏了捏，不仅温热，还有点柔软，像正常的人手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乔修任由她捏着自己：“改过来了。” 　　林絮哦了一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改的，她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很快松开了他的手。 　　乔修再次主动上前，手停在距离她的手只有一指的距离，低着头有些小心地问道：“可以牵着你的手么？走到那里就好。” 　　他朝前指了指，前面是丛向日葵，这种时候向日葵应该已经败了，没想到这里还开着花。 　　从这里走过去也只需要两三分钟而已，林絮看着他饱含期待的眼神，最终没有拒绝。 　　乔修便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了热度的手像个火炉一样，一秒就渗出了汗来。 　　像是要拉长这个时间一样，他脚步很缓慢。 　　林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不应该继续靠近的，但有时候又没法完全拒绝。 　　她矛盾极了。 　　现在的乔修既像球球又不像球球，没有乔修的冷漠，也没有球球的幼稚，保留了深情和理智，成熟可靠。 　　如果是从前，她无比期望球球有一天会成为这么优秀的大人。 　　但过程不应该这样。 　　林絮觉得自己一直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很不应该，却又放不下吐不出来。 　　她悲伤绝望的时候是真的，失望放下也是真的。现在重新拾起，就好像那时候的自己是个笑话一样。 　　乔修说到做到，果然在走到向日葵旁边时松开了手，林絮的手里都是他的汗，她低头闻了下，没有什么味道，没有球球身上的浅香。 　　她没了什么观赏的性质，只道：“就随便买点吧，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了。” 　　最后两人买了几种月季和蓝雪，墙壁另外一侧种上三角梅。 　　飞行器很快回了店里，此时已经很晚了，街上的游客都不剩了几个。 　　两人将货卸下，在店里忙碌了一阵这才回家。 　　乔修把种子和花枝放在地头对林絮道：“明天再种，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 　　林絮点点头，视线仍旧在那些东西上没离开。 　　乔修本来要进屋的脚步顿了顿，转口道：“不然现在种，明天也不用早起了。” 　　林絮眨眨眼，很快走了回去。 　　院子的地早就整过了，只要将种子均匀撒进去，枝条插进土里再浇上水施一点肥就好了。 　　撒种插杆都是林絮在做，乔修没怎么动，只帮忙打了水过来，打完水后他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精巧小壶。 　　林絮抬头就看到他将小壶里的水往大水壶里面倒，有些疑惑。 　　“那是什么？” 　　“是肥料。” 　　夜风浅浅地掠过院子，林絮很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味，她迅速反应过来。 　　“那是你的眼泪？但是…” 　　这个身体是机器人，就算哭也流不出龙泪来，除非这瓶子东西是他来时就特地带过来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觉得乔修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提前计划好的，包括被拆穿身份，包括现在的相处。 　　也许是她想太多，可现在的乔修给她的印象就不是个单纯的人。 　　见她神色淡下来，乔修认真解释道：“用终端看到你留下的信息时，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你说眼泪不能浪费，我就都收集了起来。刚寄过来。” 　　小瓶子不大，他只倒了一半进去，剩下的拧好盖子，将瓶子递到了林絮手里：“送给你。” 　　说完又转身进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两个同款不同色的小瓶子，看着像艺术品一样。 　　他将瓶子挨个拧开。一阵淡淡的腥香味传来，看颜色，红色中带了点金，看着像什么特殊的颜料。 　　“这是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受伤了？”林絮皱眉。 　　乔修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角笑意掩都掩不住。 　　“伤的不重，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伤也是自己伤的，不是别人。这点自然不能告诉林絮。 　　“还有这个。” 　　最后一个小瓶子不用打开林絮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是口水。 　　这些全都是龙身上的宝贝，放在外面就算天价都买不到，都被乔修一股脑地塞到了她手里。 　　林絮拿着不知道该还回去还是该手下。 　　乔修道：“放在家里，以防万一。” 　　这几样东西不仅能促进植物生长，还能治疗伤口，比什么外伤药都管用，确实可以以防万一。 　　林絮只好收下，跟着他一起给刚种下的种子浇水，期待早日看到它们长满院子的那天。 　　等全部打理好，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林絮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玉米爬到她脑袋上，用尾巴扫着她眼角溢出的眼泪。 　　“快去睡吧，晚安。”乔修说着，虚虚抱了她一下，没有挨着，很迅速就退开了。 　　林絮没在意他的动作，进屋倒头就睡。 　　可能是成年龙的眼泪效果加强了，不过几天时间，院子两边就变得郁郁葱葱起来。先前种下的青菜长到了手掌高，叶子宽大嫩绿，已经可以做汤了。 　　花种迅速抽条，插杆的那几根长出新叶子，也有半人高了。 　　两人晚上回来时，就给交替着给菜地浇水，看着它们一点点成长起来，林絮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流放星时一样放松。 　　乔修在屋檐下放了一排舒适的沙发，墙壁和柱子上挂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回来早的时候，就打开灯，在屋檐下坐着看看夜景。 　　有时候乔修开着终端画画，林絮在旁边学习。 　　她最初是想等生意稳定后找个学校上，发生的事情太多，这件事也一直没有成，但她并没有放弃学习这件事。 　　乔修画完一段，会询问她的意见，然后做修改。 　　林絮对这个不怎么懂，每次都只会说好看，不错，还可以。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抱歉，我没什么鉴赏能力。” 　　“你觉得好看就可以了。”乔修神色温和地道。 　　最近他越来越常笑了，眉眼间褪去了冰冷的神色，也不似从前沉默。人看着像被打磨过的玉一样，内敛温润。 　　从前他会刻意用脸诱惑林絮，现在他已经不再这么做，林絮却偶尔会不自觉被他吸引。 　　等回过神来时，就见乔修一脸笑意地回望自己。 　　林絮转过视线，有些局促地转移话题：“我记得我还没离开流放星的时候，你是用老终端联络我的，出来后这个终端就没法用了，你有办法能修好么？” 　　乔修点点头：“可以，把终端给我，我让人改一下就好了。” 　　林絮摘下终端放在他手里，想起一直关心的事：“流放星的问题没法解决么？你去过也该知道，那里不是所有人都有问题，还有很多普通兽人存在，他们也渴望过上正常生活，像外面所有兽人一样。那里存在太不合理了。” 　　在流放星生活的几年，林絮见识过这颗星球的混乱不堪，见识过恶人对待人命的无所谓，可它也有美好的一面，还有很多迫于生计没有其他选择的兽人。 　　先前看到乔修成为新王，她就想过他能不能做些什么，但那时候他们形同陌路，有什么想法也无法传达，这会想起流放星，她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她说完后并没有立即得到乔修的回复，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越发温和，脸上的笑容异常明显，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林絮不知道因为什么惹他发笑，有些莫名地皱了皱眉。 　　“笑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些。” 　　林絮一愣，两人虽然每□□夕相处，却很生分也很客套。 　　“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有任何要求和意见都直接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去做到。” 　　“我没什么意见。”林絮避开他的视线。 　　乔修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流放星的问题比较复杂，那里跟外面观念秩序不一样，如果贸然解封，出来的兽人会成为不稳定因素。这件事得慢慢来，慢慢引导。我会派人到流放星上挨个城市摸清楚再制定计划，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回家的。” 　　听到最后一句，林絮抓了下沙发扶手，猛地站了起来。 　　“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屋了。”说着转身进了屋。 　　乔修看着她的背影，笑得越发开心起来。只是很快，这笑容就收敛了起来，变得有些不适。 　　终端修的很快，两三天就送了回来。 　　那会是上午，林絮正在店里忙碌，一个包裹送到了手上，她平日几乎不怎么网购，有些疑惑地签收，一打开就看到了被擦得锃亮的终端。 　　她侧头去看乔修。 　　乔修点点头：“应该可以了，你试试。” 　　林絮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连生意也顾不得了，立即戴在手腕上打开通讯，果然，先前没有任何信号的通讯出现了反应，大量未读的新消息涌了过来。 　　香娜发了很多视频，她挨个点开，有她过来帮忙带走几只鸡的，有她打理菜地，还有给达叔拜祭的。 　　其实她离开流放星也才几个月时间而已，都不到半年，可再看到这些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她强忍着激动心情给香娜发了消息：“香娜，你还好么？” 　　可能是在忙，等了许久那边才回了消息过来，语气比她还激动十分，却不是什么友好的语气。 　　“你是谁，你怎么拿到这个终端的！你把我朋友怎么样了！” 　　林絮瞬间哭笑不得，这还真像香娜的风格，她拨了个视频通讯过去，两边信号不是特别好，好在还是接通了。 　　香娜看着她，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尖叫了起来。 　　林絮捂住耳朵：“好了，别叫了，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林絮，你现在在哪，你怎么能跟我通讯，出去后终端还能使用？那你怎么不早联系我。” 　　“在里瓦星，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个会举办宠物大赛的星球，我在这颗星球的一个城市里定居了下来，现在开了家卤味店。就是这里。” 　　她说着绕了店里一周，又走出去让她看招牌，看店外的人流。 　　“店不大，就只卖点卤味，最近宠物大赛快要开赛了，所以这边游客有点多。”林絮道。 　　见到老朋友，她难得露出开怀的笑，脸上浅藏着的阴霾都完全消散了。 　　香娜再次激动地叫了起来：“哇，那是你的店么？太棒了，你太厉害了。快让我看看里瓦星是什么样子？房子和街道都好漂亮！好多兽人，他们觉醒的好好，那个衣服也好好看。外面也喜欢变成兽形么？有好多动物。” 　　林絮解释道：“不是，那是他们养的宠物，这颗星球以宠物出名你忘了？” 　　“对哦，宠物真可爱。真想亲眼看看。” 　　林絮抿了下唇道：“等宠物大赛开赛的时候，我给你直播，咱们一起看。” 　　香娜眼前一亮：“还能再联系么？太好了！你突然离开，我担心死了，现在是跟家人在一起么？是不是家人接你走的？” 　　林絮走的匆忙，也没有跟她细说，香娜至今都还在担心。 　　“不是，但也，差不多。终端之前一直不能用，我找了人帮忙修好了，一弄好就赶紧联系你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用你给我留的钱，盘下了一片花田专门养蜂蜜，还雇佣了不少族人给我帮忙。我最近刚在城里盘了家店卖蜂蜜，味道可香了。可惜两边也不能通，不然我寄给你一些尝尝。” 　　林絮笑了笑：“说不定将来某天就能通了，肯定不会等太久的。” 　　“真的么，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我也想出去看看。” 　　“一定可以的。”她侧头去看乔修，就跟他的视线撞上了，不知道他在那边观察了自己多久。 　　许是听见了，乔修朝她笑了笑，那眼神，让林絮恍惚觉得自己又看到了球球。 　　她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就听到那边的香娜问：“咦，你眼神不对哦，是不是有情况了？快给我看看，我帮你把把关！” 　　林絮脚步挪远点：“没有，别瞎说。” 　　“分明就是有。” 　　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林絮感觉自己慢慢地又在往下陷，她扒在悬崖边，不知道自己该放手还是该爬上去。 　　左右为难。 第64章 　　突然跟好朋友联络上, 林絮兴奋到一个上午都没有回店里。 　　香娜也放下了工作，专门乘着飞船回了他们原先的房子。 　　香娜过来的时候，远远地有两匹狼跑了过来, 林絮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大灰和小二。 　　两只狼瘦了些, 身上多了分野性，看到有人靠近房子后, 龇牙做出攻击状。 　　香娜缩了缩脖子嘀咕：“你们家这两匹狼, 总过来都想攻击我, 每次来打扫都心惊胆战的。” 　　林絮给她道歉安抚了一阵，让她将屏幕扩大对准下面两只。 　　突然看到林絮，大灰和小二立即乖巧地爬了下来，像两只大狗一样乖巧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不是让你们回森林么，怎么还守在这里？” 　　香娜接口道：“一直都在，没有走。我把鸡带走的时候，它们俩疯了一样追着我跑了很久, 那之后我每次来它们都要追我十里地，我太难了。” 　　林絮差点笑喷：“对不起，我教训它们。” 　　“算了算了，也是它们太忠诚了。” 　　林絮离开后, 香娜一直按照她的嘱托，隔一段时间过来打扫一次房子，清理院子的杂草。哪怕自己来不了, 也会请人过来清理，因此房子看上去跟离开前没有什么区别，屋里的家具也都在。 　　只是哪怕房子还保持原样，也已然没了生气。 　　先前球球在院子和房屋周围哭了太多次，不知道是不是改变了土壤性质，这里的杂草都比别处长得旺盛，头一天刚清理过，隔天又长出来手掌高，几乎来不及清理。 　　林絮看着满是杂草的院子，仿佛又看到球球团成球站在院子尽头的背影。 　　“谢谢你帮我照看这里。” 　　香娜摆摆手：“反正也不费事，就是这个草，长得实在太快了。” 　　屋里还保持着走时的样子，那时候离开匆忙，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床上被子还在，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 　　“带我去看看达叔吧。”她道。 　　香娜登上飞行器去了墓地，林絮找个僻静的角落，对着屏幕那边达叔的墓拜了拜。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许久没见，香娜攒了一肚子八卦想跟她说。 　　“你都不知道，你走之后，城主四处调查你的身份，想知道那些人来干什么。后来知道我跟你交好，还亲自问我你到底是什么大人物，我这还是第一次跟城主说话，他对我态度可亲切了。还有柏定，也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说要给我涨工资，我直接就辞职不干了，真爽。就是你那些分红拿不到了，有点可惜。” 　　林絮听她絮絮叨叨地讲八卦，忍不住笑起来：“我刚刚看了，每个月的分红都转我了，他还是很讲信誉的。” 　　“肯定是怕你再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分红会找他算账。”香娜对柏定的本质了解的相当透彻。“还有哦，最近有好几个同族追我，我都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 　　林絮就这么蹲在墙角跟她聊了许久许久，简直要把这几个月漏掉的话全都说完了一样，嗓子都有点哑了。 　　乔修左等右等等不到人，终于忍不住找了出来。 　　此时已经正午，太阳炙热地照射在头顶，林絮脸颊泛红，额前碎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她满面笑容地看着屏幕对面的人，眼神很亮也很专注。 　　乔修远远看到，内心忍不住升起一阵嫉妒之感，他希望能得到这样笑容的人是自己，希望她的视线只能看着自己。 　　察觉到这种情绪之后，乔修碰了一下心口，有点难过又有点愤怒，像是吃到了很酸的东西一样。 　　林絮正蹲到腿麻，打算站起来换个姿势，就发现一杯水递到了自己面前，抬头一看，是乔修不知何时找了过来。 　　她确实渴了，道了声谢就接过水一饮而尽。 　　香娜本来还在滔滔不绝，见到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眼前，忍不住将脑袋凑在屏幕上，一双眼睛瞪大。 　　“你身边有人？是谁是谁？我看到手了。” 　　林絮无奈：“你别这么八卦，就是我店里的店员。” 　　乔修神色黯淡几分：“这里很热，回店里吧，现在没什么人了。” 　　林絮嗯了一声，跟着他朝店里走去。 　　香娜眨眨眼，突然道：“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啊，好像乔修那个渣男。” 　　说完她很快意识到不对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提他的，你就当没听到，我什么都没说。” 　　林絮手一抖，差点将终端关上。乔修突然消失后，香娜为她打抱不平，一提到就必须带上渣男俩字。 　　林絮摇摇头说没关系，香娜这回还真没猜错。 　　听到自己的名字，乔修将脑袋凑了过去。 　　这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店里，外面没人，他将模样变了回去，只头发还维持着黑色。 　　香娜看到他猛地瞪大眼睛，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你，乔修？！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乔修跟球球的长相很相似，仔细分辨就能看出来就是一个人，因此香娜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跟确定，这就是乔修没错。 　　乔修看了林絮一眼，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跟香娜打了声招呼：“香娜，好久不见。” 　　“你不是回家了？你怎么能离开流放星，你们俩怎么又在一起的？那一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问题，她瞪向乔修。 　　乔修歉疚道：“是我出了些事，让她等了这么久。我现在正在努力争取她的原谅。” 　　香娜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双手叉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该丢下絮絮那么久，你知不知道她那时候有多难过！” 　　乔修低着头任由她训斥。 　　这大约是除了林絮之外，他第一次向别人低头了。 　　香娜嘴本来就快，那一年看着林絮的样子，她早就在心里来回骂了乔修无数次，现在逮着机会，一下将所有心疼和怨气都倒了出来，为林絮打抱不平。 　　乔修认真地听着，没有反驳一句。 　　最后还是林絮先听不下去阻止了她：“好了，别说了。” 　　香娜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看两人现在的样子，应该也说开了，不然林絮不会让乔修待在自己身边。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他要是再敢让你伤心，我就，我就，呜呜，我也没什么办法。”香娜有些沮丧。 　　林絮忍不住笑起来：“我就回流放星跟你一起，再也不出来不理他了。” 　　“那感情好。” 　　又聊了许久，老友重逢才依依不舍地结束，关掉终端，林絮揉揉因为持续微笑而有些酸涩的脸。 　　乔修递过来一条毛巾：“敷一下。” 　　林絮接过，对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说了一声：“谢谢。” 　　乔修脚步顿了顿，也无声笑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能跟好朋友聊天，林絮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两人每天都要抽空说上一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心情一好，对待乔修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有时也能跟他说上一会，语气恢复了从前的轻柔。 　　乔修在开心的同时，再次升起了嫉妒之心。 　　林絮的这些好心情全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但是他清楚明白，这样的心情不能让林絮知道，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分毫。 　　眼见着两人的氛围慢慢好转起来，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网上有传言，王后的人选要定下来了，就是蒂娜，两人已经快要筹备订婚宴了，就在两个月后，现在王宫开始布置起来。蒂娜家族也在四处准备嫁妆。 　　林絮第一次看到新闻时就觉得不太可信，可是传言有鼻子有眼，还拍摄了很多蒂娜家准备的东西，王宫也确实在筹备。 　　虽然还没有官方消息，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是真的，并且为两人开始送上祝福，甚至幻想两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有几家媒体去采访了蒂娜，她满脸幸福笑容，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林絮看完了采访，只觉得心口憋闷到无法喘息，又一次有了被欺骗的感觉。 　　发觉自己的心情后，她猛地关上了终端。 　　乔修突然发现林絮对自己的态度又冷淡了起来，他思考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直到开店时听到了顾客的讨论，他恍然大悟，立即侧头去看林絮。 　　林絮面无表情地忙活，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模样。 　　乔修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林絮见他听到别人谈论后竟然开始微笑，脸色更加冷硬，一整天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 　　僵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时分。 　　乔修今天做了很多菜，平日最多两菜一汤一甜品，今天足足有六七道，盘子铺满了桌子。 　　林絮想说一句浪费，但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吃菜。 　　原本她不是个不愿意沟通的人，她向来奉行的是有问题就及时说开及时解决，从前她一直这么劝球球，可现在轮到自己时，她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了，何况还是问这种事。 　　两人现在的关系太过微妙，不是恋人又超过了朋友。一旦这个问题问出了口，就像在吃醋一样。过了界了。 　　乔修心情极好地给她夹了些菜，手托着下巴看着她吃。 　　林絮吃了几口被盯得实在咽不下去了，她干脆放下筷子道：“有话就说。” 　　乔修声音比往常还要更动听一些：“我没有要结婚，也跟蒂娜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王后，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林絮嘴里的米饭差点呛进嗓子里，她使劲咳嗽了一会。 　　“蒂娜喜欢的不是我，是四王子，所以王室也在准备，官方通告今天晚上就会发。” 　　说着他看了眼时间：“就是现在。” 　　乔修打开投屏，立体投影出现在两人身侧，果然，官方新闻里和蒂娜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跟乔修眉眼有三四分相似的男人。 　　祝福了这么久，骤然发现真相是这样，大批民众们也都惊呆了，纷纷咒骂起来。 　　当然也有继续祝福的。这位四王子的风评还算不错，没有争夺王位的心，还开了好多家公司，除了王子这个身份之外，还是个总裁，两人也算郎才女貌了。 　　林絮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乔修的手笔，她不解：“那之前她还探望你。” 　　“只是做样子，她父亲配合行动，很多消息不便传过来，都是通过她告诉我的。” 　　林絮恍然。 　　“现在不生气了么？”乔修凑近了一些问道。 　　林絮面无表情地道：“什么生气，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乔修扯开嘴角，之后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林絮被笑得吃完饭就抱着玉米去了院子。 　　院子里的月季在两人坚持不懈的浇水之下，已经长到了一人高，叶子更是茂盛无比，已经有花苞探出头来。 　　好在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看到，否则一定会被这生长速度给惊到。 　　三角梅也跟月季一样是插杆的，现在开始往墙上爬，倒是蓝雪长得最慢，枝干才刚长到半人高。 　　见她每天都蹲在花前看来看去，乔修问：“要不要再浇点肥料？” 　　“不用，拔苗助长少了很多乐趣，就让它们自然生长吧。” 　　小青菜已经能收了，没买可以自动耕地的机器人，两人挎着个小篮子和工具蹲在小菜园里手动劳作。 　　每天也就这个时候能悠闲一下了，两人都非常享受。 　　乔修蹲在林絮身后，将摘下的青菜放进小篮子里，他突然很莫名地说了一句：“我会一直等。” 　　林絮没明白他突然说什么，脚步往前挪了挪。 　　“可能我永远都变不回以前你喜欢的球球了，但不管我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身体和心都告诉我，我爱你，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变。” 　　林絮摘菜的手顿住。 　　哪怕从前她和球球在一起那么甜蜜的时候，他们互相都没有说过爱这个字。 　　球球是不懂，他只知道喜欢，非常喜欢，可能这份喜欢早已经超越了爱，但是他没有察觉。 　　林絮懂，但是她那时候以为自己还没有到爱那么深刻的地步，所以她也从来都没说过。 　　等到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有人可以让她说了。 　　乔修这一句，瞬间让她的鼻子酸涩起来。 　　他继续道：“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负担，也不是要你回应，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我会重新学会爱你的方式，如果有做错的地方，希望你不要生气。” 　　林絮停了许久，低低嗯了一声。 　　乔修挪到她面前看她，眼神比院子的灯光还要亮：“你答应了！” 　　林絮敛去情绪淡淡道：“只是给你个机会，没说答应。” 　　即便如此，乔修也已经开心到不行了。 　　这张脸笑起来着实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林絮尽力不去看他，免得受到影响，拎着小篮子起身。 　　“别在这里踩来踩去了，踩到菜了。” 　　“好。” 　　答应之后，生活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却又在各种细微之处出现了不同。 　　乔修会买一些没见过的小吃小玩意，店里不知不觉间多了很多新设备，机器人厨师也被升级了好几次，现在一个机器人能抵三个用，柜台也再次升级，甚至不需要打包，顾客可以完全自助下单取货。 　　林絮能有更多时间空下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发发呆，出去走一走，睡一觉。 　　知道她有重新进学校的打算，乔修特地带她去里瓦星上几个学校里逛了一遍。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两人完美地伪装成学生溜进教室听了一天的课。 　　体验过校园生活后，两个人又去了全拟真游戏室，去了人鱼聚集地看了人鱼表演。 　　每一次出去都是不同的目的地，不同的惊喜。 　　林絮慢慢地开始对下一趟旅程期待了起来，这跟她当初独自出去漫无目的地旅游完全不一样，心情也前所未有的舒畅。 　　乔修会把一切都安排好，而她只需要带上自己戴上眼睛嘴巴好好享受就好。 　　乔修的话多了很多，经常做出些熟悉的行为，就像球球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 　　初见时那种强烈的陌生感在一点点消失，林絮开始没办法将两个人分开看待了。 　　她慢慢明白，球球是乔修，乔修也是球球，他只是长大了，变得成熟了，就像从前想象的一样，稳重有能力又有责任有魅力。 　　分开时的悲伤绝望确实存在过，可现在看来都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乔修说的一样，不管是失去了记忆还是失去了感情，他都会再次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而林絮也一样，哪怕曾经绝望地想要放下，可再次相逢时，她仍旧没法自控地去喜欢上乔修。 　　虽然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心意，两人都还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没有迈出下一步。 　　林絮心里还有一丝丝疑虑。 　　她一百个确定乔修喜欢自己，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时比球球还要更加热烈。可是，除了偶尔牵手和更加偶尔的拥抱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亲昵动作。 　　有时候她靠近时，乔修还会不着痕迹地避开。 　　很古怪。 　　喜欢一个人却不愿意靠近？这可能么？除非他又在隐瞒什么秘密。 　　林絮观察又试探了许久，乔修躲避的越发厉害，她终于坐不住了。 　　从外面回到家，林絮一秒都没耽搁，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 　　“坐这，抬头看着我。”她推着乔修坐在自己面前。 　　乔修一脸疑惑却很乖巧地在椅子上坐下，脊背挺直，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小学生坐姿，全然没了龙王的霸气。 　　“嗯？”他迷茫地眨着眼看她。 　　“手伸出来。”林絮道。 　　乔修伸出一只手，才刚伸出就被林絮一把抓住，她握得很紧。 　　下一秒乔修就开始试图往回缩。 　　就是这样，他总在躲避，不愿意过多触碰她。 　　林絮皱眉，突然低头就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乔修愕然地摸了摸嘴唇，视线盯向她，仿佛下一秒就要跃起将她扑倒一般。可他顶着这样的眼神，身体硬生生地开始后退，开始躲避。 　　林絮指着他，提高了嗓门：“你现在再往后退一步，咱俩就彻底玩蛋。” 　　乔修僵住不动了，表情甚至有点可怜巴巴。 　　林絮一脚踩上脚蹬，愤怒又受伤地问：“为什么躲我？为什么不让我碰？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说清楚。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乔修犹豫片刻：“我，确实有一点点问题。” 　　“说。” 　　“我吃醋。”乔修视线往一旁游移不去看她。 　　林絮有点懵，他们俩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除了乔修，她几乎没有跟别人接触过，也没有多给过别人眼神，就算再仔细想，她也想不出来哪里值得吃醋的地方。 　　“谁。” 　　“我自己，我不能忍受这个身体触碰你。” 　　林絮目瞪口呆，连生气都忘了，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因为这样？这不是你么，是你在操控这个身体。” 　　“是我，但是这不一样。” 　　控制这个身体后，身体的意识感知都是他的，林絮不知道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终于将从第一次遇到球球开始就憋到了现在的感想说了出来。 　　“你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乔修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想去碰她，又顿在空中，不停地纠结挣扎。 　　林絮抱着胸看他纠结的样子，竟觉出了几分好笑来。 　　她转了下眼睛，故意凑过去挨着他，手在他胳膊上摸了把：“这样也不行么？” 　　乔修的眉头拧成一团：“别碰它。” 　　“什么它，这不是你么？”林絮又捏了一把。 　　虽然是假的，但是手感还不错。 　　乔修闭上眼，最后握住了她的手拉进自己怀里。“这样就好了。” 　　林絮不逗他了，靠着他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一下，两人间那层窗户纸似乎捅破了，但一切都仿佛自然而然。 　　乔修的手心很热，像在紧张一样，他说道：“我很快会过来，等我。” 　　“你走了那里怎么办？还有很多事需要你。” 　　乔修侧头看她：“可以交换一下。” 　　让机器人过去代替他，反正也是他在控制，几乎没什么差别。 　　林絮笑了下：“刚刚不是还说不一样？” 　　“有些地方还是一样的。” 　　两人握着的手一直没有分开，本来该是温馨的时候，林絮却觉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像个火炉一样，越来越热，她的手心疯狂出汗。 　　她没忍住把手抽了回来。 　　这种大热天，握住一个火源确实有点煎熬。 　　“要不，你这机器人的仿真度还是改回去吧？等冬天再改过来？” 　　乔修额上也有些冒汗，他笑着道：“好啊，你等我去返个厂。”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林絮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出事，是发青期 第65章 　　乔修这一返厂, 就离开了一个晚上。 　　林絮坐在屋檐下等到了将近十二点都没有等回来人。 　　她摸着玉米的鳞片，忍不住给乔修发了消息，说起来, 直到现在她加的好友还是乔修伪造身份的这个终端，他真正身份的好友并没有加上。 　　平日两人一直形影不离, 也几乎没有需要发送消息的时候，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果不其然, 那边并没有消息回过来, 可能升级需要不少时间。 　　林絮起身, 决定回屋睡觉，不继续等了。 　　然而她才刚走进屋还没关上门，院墙外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絮，开一下门。” 　　是乔修。 　　原来不回消息是因为人已经到家门口了，林絮这么想着，迈步就朝外走。 　　然而人才刚走到院子里，她就突然顿住了脚步。既然是乔修的话，他怎么可能打不开门, 这大门的智能门锁都是对他敞开的。 　　林絮非常果断地回屋将已经压箱底的武器都拿出来塞到了腰间，随后让房屋管家打开了院门的监控。 　　门外站着个身形跟邱恩很像的人，黑色头发，身形消瘦, 脸色苍白。乍一看跟邱恩有八分像。 　　若不是林絮对他异常熟悉，可能她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这绝对不是邱恩，更不可能是乔修。 　　见门久久未开, 外面的喊声稍微着急了些。“林絮，快开门，我回来了。” 　　“滚开，再不走我报警了。”林絮通过房屋管家朝外面的人警告道。 　　见她这么快识破自己身份，外面的人不再伪装，手猛地拍在大门上，从监控中能看到他掌心有什么东西贴到了门上，接着那人后退一步，门发出一声闷响，很快被自动打开了。 　　这一过程极其迅速，林絮见状，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转身朝后院跑去，她一边跑一边用终端报了警，同时给乔修留了言。 　　她想起乔修先前说过的，盯着她的人有很多，她身边并不安全。 　　最近这段时间过得□□逸，她几乎忘记身处危险的感觉了。 　　外骨骼装置在一水城坏过之后就送修了，那以后她一直没有脱下来过，将速度提到最快，林絮眨眼间就穿过后门到了院子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打开飞行器跳了上去。 　　拍门人没想到她反应竟能这么迅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跑掉。 　　然而上了飞行器也没有很安全，林絮很快发现后方跟上来三艘飞行器。仿佛是早早就做好准备等着她一样。 　　她再次报了警，但警察也没有那么快过来。 　　三艘飞行器以合围之势将她往海边逼去。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下方茂金城被路灯连成漂亮的形状，偶尔有几个夜行的游客穿过街道，没人注意到头顶上方的天空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无法再使用飞行器的自动模式，林絮切成手动，看着大屏幕上面的警局位置，努力往那边赶。 　　但追来的人显然不想让她这么顺利脱离，没多久，竟然又有三艘飞行器飞了上来。 　　六艘一同合围，前后左右天上地下的路全都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退路。 　　林絮没有慌乱，异常冷静地启动了外骨骼的保护模式，一按加速，竟直接朝着前方的飞行器撞了上去。 　　没想到她这么不要命，那艘飞行器在空中盘旋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林絮就趁着这一点空挡迅速滑了出去。 　　左右两艘立即跟上，一点道光从两艘飞行器上飞出，直冲前方而去。 　　林絮只感觉飞行器晃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原本还在加速的飞行器发出古怪的声音，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操控台发出警报：“警告，能源舱遭到破坏，请及时降落。” 　　林絮明白一件事，冲着她来的人目的都是乔修，这些人只想要活捉她当做人质，却不会对她下死手。她还有机会。 　　林絮咬着牙，能源舱虽然被破坏，却没有一下子完全坏掉，她控制着飞行器，将速度加到最大，接着狠狠朝前一撞。 　　这次前面这艘飞行器没有避开，两艘飞行器相撞立即发出剧烈声响。 　　林絮的身形跟着惯性狠狠朝前甩去，她稳住身形，趁着飞行器开始下坠的功夫，打开舱门往外跳去。 　　这时候她身上就只有一个外骨骼装置，外骨骼肯定快不过飞行器，她并没有打算启动翅膀，只开着保护模式，就这么直直坠了下去。 　　他们先前盘旋的地方已经靠近海滩，下方并没有太多建筑，落下去要么在海滩上要么在海里。 　　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林絮的头发朝天空飞扬，她看着下方，心里计算着落地的位置。 　　眼见着她掉下去，一直追逐着的几艘飞行器迅速降落靠近她身侧，舱门也跟着打开，几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带着类似网一样的装置对准了她。 　　林絮从腰间摸出武器，对准那些人就射了过去。 　　在空中想要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攻击虽然落空，却让他们多了些警惕和忌惮。 　　原本以为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想到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还没被抓住。前来的这些人都很恼怒。本来想要活捉，现在看来让她受伤是免不了了。 　　林絮不停按动武器，就见侧边的飞行器前端出现一道黑洞洞的巨大枪口对准了她。 　　她心中骤然一惊，光芒射过来，她几乎没有任何躲避的能力。 　　也就是在这时，一串金芒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极快地朝她飞了过来。 　　下一秒，林絮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中。这个怀抱带着熟悉的气息，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只是才刚放心两秒，就听到后背之人发出一阵闷哼，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两人齐齐往后飞去。 　　林絮抓住环着自己的胳膊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乔修的声音传来，两人很快稳住身形朝天空飞去。 　　他的速度比飞行器还快，不过片刻就完全脱离了攻击范围。 　　林絮朝下看去，发现那些人见事不可为，已经开始散开撤退了。 　　她急急道：“他们要跑！” 　　乔修低声安抚：“跑不掉的。” 　　说着伸手捂住林絮的耳朵，接着一道仿佛发自灵魂深处的长吟声响彻天际。 　　六艘飞行器瞬间无头苍蝇般乱了起来，开始在空中互相撞击。动静比刚刚还要大几分，闷响仿若打雷一般。 　　警察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两艘警方飞行器还没靠近，那六艘互相撞击的飞行器就在空中爆炸了。 　　火光几乎将半边天空照亮，如最盛大的烟火般，爆炸开的碎片向四周飞溅开去。 　　好在他们先前对抗时并没有在居民区上方，这里靠近海岸，大部分碎片都落进了海里，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不少人都被这一阵巨响吓得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抬头朝天空看去。 　　警察又调派了好几艘飞船过来救援，一时间整个城市都热闹了起来。 　　乔修抱着林絮远远地落在地上。 　　先前不觉得害怕，这会事情过了，林絮才觉得腿有些软，她喘了口气立即回头看去。 　　“你受伤了？！”她从乔修胳肢窝钻出来就挪到他背后去看。若不是他帮自己挡了那一下，她老早就要血溅三尺了。 　　后背的衣服果然破了个大洞，像是被东西烧过一样，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 　　而那原本应该白皙光滑的背上，同样被洞穿出来一道伤口，伤口几可见骨，有血正在往外涌，混合着浅金色的血散发出淡淡的腥香味。 　　林絮只觉得心脏瞬间揪了起来，心疼得不得了，扯下身上的衣服就要给他包扎。 　　但衣服才刚按上去，她就懵了么，拉着乔修的胳膊问。“不对啊，你这个身体不是机器人么？怎么会受伤流血？” 　　她又揽着乔修的脖子凑到他嘴边使劲闻了闻，有香味。 　　跟球球身上的味道一摸一样，味道还更浓郁了一些。 　　先前跟邱恩相处很久，她知道他身上时没有任何味道的。 　　除非，除非他已经不是机器人了。 　　乔修完全不在意后背的伤口，张开双手，将她整个抱进怀里，紧紧地，几乎要嵌进身体里一样。 　　“抱歉，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絮絮，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林絮愣了几秒，明白过来后缓缓抬起手，也回抱住了他。 　　是真的乔修，时隔这么久，她终于重新触碰到了这个人。 　　但这样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林絮就赶紧推开了他。 　　“你的伤还在流血，我们快回家，伤口要赶紧治疗一下。” 　　林絮一时没想到，按照乔修的身体素质，他应该很难受伤才对，不过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拉着他就往家跑。 　　乔修一把将她公主抱起来，速度极快地飞回了家。 　　爆炸的事肯定要咨询到两人身上，但林絮现在一点都不想管了。 　　到家之后她赶紧从柜子里翻找出他上次给自己的眼泪和口水，又打了水拿了药箱。 　　“坐着别动，我给你上药。” 　　林絮将他按在沙发上，一把撕掉了他的上衣。 　　乔修低头看了眼自己，随后眨眨眼，偷偷挪动身形，摆了个最能展示身材的健美姿势。 　　林絮可没工夫注意这么多，小心地用水擦了擦伤口周围，轻轻将眼泪和口水倒上去，看着不再流血后，这才打开纱布给他包扎。 　　“疼不疼？” 　　乔修肌肉微微抖动了下，嗓音低哑地道：“不疼。” 　　林絮绕到他前面给他系纱布，乔修的头发很长很长，几乎比她那时候还长，一部分垂到了身前来。 　　她一手扯着纱布一手去撩他的头发，撩开后，先前被挡着的东西就全都露了出来。 　　乔修比林絮高很多，他人形一米九左右，林絮对比他就像个未成年，哪怕他坐下来也没她矮多少，再加上林絮此时是弯着腰，因此，她的视线刚好就跟某两点持平，头发一撩开，她距离那位置就只有不到一掌宽。 　　龙化成人形后，基本体征和人一样，某些地方也不会少。 　　乔修皮肤一直都很白，那两点粉色在这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突兀。 　　林絮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没法从那上面挪开，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乔修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挺了下胸，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点。 　　林絮的脸慢慢就红了起来，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摇头试图清醒一下，扯着纱布绕到了他背后，就这么蹲在背后艰难地用手臂围着他绕圈，没再转过来。 　　乔修颇有些遗憾地咂了下嘴。 　　包好伤口后，林絮这才想起询问她。 　　“那些人都是谁派来的？” 　　乔修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抬手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两人胸膛相贴，脖颈紧紧挨在一起，脸颊相蹭。 　　他满足地叹口气，从醒来后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渴望，在这一刻终于化为了现实。 　　“可能是西蒙斯，也可能是铂西。” 　　铂西就是王位呼声最高的大王子，这段时间乔修的行动让这两人彻底慌了神，已经开始不折手段了。 　　“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害你分毫。”乔修霸气地说道。 　　保护她的念头还像从前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林絮点点头：“嗯。” 　　她闭上眼睛，拥抱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眷恋这种紧密相贴的感觉，也终于发现真人和机器人的区别。 　　哪怕乔修的怀抱仍旧冷冰冰的，可这才是她最熟悉也最感觉到安心的地方。 　　只是，抱着抱着，原本应该冰凉凉的皮肤竟然又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林絮疑惑地抬起头，就见乔修脸色有些难看，眉心一道浅浅褶皱，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一样，脸色也比先前难看许多。 　　她第一反应就是伤口出问题了，赶紧按着他的肩膀要起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口发炎了？！怎么这么快，你的口水难道是放太久失效了？” 　　乔修有些哭笑不得，抓住她的腰没让她动。 　　“不是，别动，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不是伤口那是哪里不舒服？身上怎么会这么烫？” 　　林絮仍旧不放心地想要起来去查看伤口，挣扎了一会后，她突然僵住不动了，视线缓缓下移。 　　她坐到了什么滚烫东西上，刚刚还没有的。 　　林絮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也反应过来乔修是怎么回事。她整张脸非常迅速地烧了起来，几乎从头顶开始冒烟。 　　耳边是乔修低沉的声音：“抱歉，在你身边我控制不住。” 　　林絮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去看他，脑袋就这么埋在他怀里，可是头一低，就又看到头发下若隐若现的两点。 　　这下她是真的在冒烟了。 　　“让我下来。” 　　乔修在她额边亲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林絮一蹦三尺高，立即后退八百里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乔修失落地维持拥抱的姿势几秒后才收回手，也起身回了自己卧室。 　　林絮靠着卧室门缓了许久许久，玉米从手臂上爬出来，她将玉米冰凉的鳞片贴在自己脸上试图用它降温。 　　被这么对待的小蛇勾了勾尾巴，信子嘶嘶地在她脸上碰了碰。 　　林絮拍拍胸口，终于平静了一些，她拎起玉米，手指沿着鳞片往下摸，最后摸到尾巴尖附近。 　　“我还不知道你是小公蛇还是母蛇？”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玉米尾巴尖在空中勾了起来，努力将身体打成结，试图挡住她的非礼。 　　林絮惊鸿一瞥间还是看到了一点端倪。 　　“原来你也是公蛇。” 　　林絮想起来一件事，赶紧打开终端查了查，看了会后才发现，原来这几个月正是蛇的发青期。 　　虽然蛇跟龙不一样，但是二者有很多相似之处，那龙族成年后，是不是也一样？ 　　一想到这个，林絮就忍不住又想捂脸了。 　　从前跟球球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搂搂抱抱亲亲，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再进一步，但那时候球球还没完全成年，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过。 　　但现在不一样，乔修完全成年成熟，又到了发青期，两人也已经在一起，如果再逃避，就有些残忍了。 　　林絮坐在地上用终端搜索了一会发青期的事，哪怕变成人，也有很多人会依循动物本能出现发青期，为了不影响生活早早研究出了抑制剂这种东西。 　　只是抑制剂无法长期使用，压抑太久对什么没什么好处还会造成不孕不育甚至生病。但是不用抑制剂苦熬也对身体不好，毕竟压抑起来很痛苦，堪比姨妈期。 　　说来说去，这个时期到来时就只能顺应本能。很多公司还会专门为员工放发青假期，当然，这个假期一年也只能使用一次。 　　搓了搓脸，林絮深吸口气，既然做好了在一起的准备，她也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她跟球球说的一样，这是两情相悦的美好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可乔修他有两个，这就很令人惊恐了。 　　想想刚刚感受到的，林絮打了个哆嗦，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跳到了床上，在床上滚了几圈。 　　这一晚上她翻来覆去地做了好几个梦，半梦半醒间摸到怀里的玉米都吓一跳。 　　最后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乔修真身过来之前的一段时间，他的机器人身体突然变得滚烫，恐怕并不是因为改了设定，而是因为他的发青期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甚至影响到了机器人身体。 　　人类没有这方便困扰，她并不知道现在乔修有多难受，肯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打开门，她在乔修门前徘徊了许久。 　　晚上分开后她就没好意思再出去，后来乔修发来了晚安消息她也没回。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难道就一直在忍着？ 　　悄悄蹲在门边听了一会，里面没什么动静，可能是没事了，也可能是这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 　　一直蹲到腿麻，林絮才终于起身准备回去再睡一会，可就在她要关上房门时，突然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 　　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这大半夜的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东西掉下来？ 　　林絮立即转身去拍门，好一会也没有人应。 　　她皱着眉喊道：“我进来了。” 　　这是她的房子，不管哪个房间都拦不住她，让房屋管家开了门，一打开林絮就愣住了。 　　只见屋子地上盘旋着一条超过三米长的金色小龙，龙身体还在不自觉地扭动着，尾巴甩到床上，将被子揉得一团乱。 　　林絮乍一看到龙，脑海中不知道怎么的就闪过了白蛇传里许仙看到床上一条大蟒蛇的情形，她晃掉这个离谱的念头，赶紧上前抱住了乔修。 　　在察觉她进来时，小龙的身体就僵住了，尾巴也不再甩动。 　　“絮絮。”乔修虚弱又艰难地道。 　　林絮半跪在地上抱住小龙的脑袋：“你怎么样，很难受么？是不是发青期？” 　　上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的龙形还是球球刚成年时，那时候两人没相聚多久就分开了，她都没有看清楚龙的具体模样。 　　跟网上看到的很相似，通体金光闪闪，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土俗。鳞片摸上去并不是特别冰凉，反而有种玉石一样的温润感。 　　乔修趴在她膝盖上眯着眼睛：“我打了抑制剂，很快就好了。” 　　林絮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之前你那个身体一直很热是不是骗我的，那时候就进入发青期了吧？你是不是一直在打抑制剂？” 　　小龙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看向她，他有些不安的甩了下尾巴。 　　“是，对不起，又骗了你。我还能忍受。” 　　“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修沉默片刻后道：“我不想你担心，也不希望你愿意是因为对我同情和迫不得已。” 　　被压制的情感突破封锁一点点复苏，乔修慢慢懂得喜欢在意嫉妒，同时他也明白了什么叫患得患失。 　　哪怕成熟了，他也还像从前一样，内心深处害怕林絮再次离开自己，害怕她会不要自己。 　　不只是林絮不安，他现在也不安，不安的同时还有强烈的歉疚和心疼。 　　他知道林絮的不安是因为自己，是他亲手把人推开的。 　　他爱林絮，同时也明白这份爱不应该捆绑其他东西，也不该是被强迫。林絮或许会因为心疼而帮他解决，但他不想要这样的帮助，他希望那是林絮心甘情愿去接受和享受。 　　可能是抑制剂起了作用，龙很快变成了人。 　　乔修仍旧躺在林絮膝盖上，仰着头看她，金色的头发铺开一地，那张苍白的脸恢复了血色，眼神明亮嘴唇殷红，美得叫人心惊。 　　林絮着魔一样摇摇头，俯身亲在了他唇上，声音淹没在喉咙中。 　　“不是迫不得已。” 第66章 　　林絮再次醒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伸了个懒腰，只感觉浑身酸疼，玉米没有像往日一样缠在身上,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从床上坐起，窗帘自动打开, 阳光洒在窗棱上，泛起一阵白光, 风带着点热气涌进来, 让人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这里是乔修的房间, 昨夜林絮睡在这里没离开，但此时不仅玉米不在，乔修也不在。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过了，一点灰尘都没有。 　　林絮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就忍不住捂住了脸，她那时候被乔修的脸和内心涌动的情绪控制，什么都没想就直接往床上带了。 　　但其实昨晚他们两个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乔修在最后关头克制住了。 　　什么都没有准备会受伤, 他不想这么草率，也不想林絮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在结婚之前，在林絮正式成为他的王后之前，他都可以继续忍耐。 　　只是林絮不忍心看他憋到浑身冒汗痛苦难耐, 在心上人身边，哪怕刚打下去的抑制剂都失效了。 　　最后两人用了其他办法解决，到现在她的胳膊腿都还很酸。 　　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到哪天需要走到最后一步, 林絮就使劲捶了一下床。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又想起昨天乔修再次求婚的事，仔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林絮没有一口拒绝，却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让我想想好么？” 　　“多久？” 　　林絮沉吟：“三十天之内。” 　　乔修立即摇头：“太久了，三天。” 　　“十天。” 　　讨价还价一般，两人定下了十天思考期。 　　如果他能换一个身份，可能林絮就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可成为王后，这个身份要承担的责任就太重了，她不是帝国的贵族，没有接受过这里的教育，也不懂任何上流社会的社交和规矩。贸然站上去不仅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会给乔修丢脸。 　　林絮不是个怕担责任的人，但她只想过平淡简单的生活，她不追求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那个精力。 　　她的想法乔修完全能猜到，他知道林絮的性格，抱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如果你不喜欢这些，等我培养好下一任继承人，将王位传给他后，我们就离开首都星，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定居。这个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年。” 　　林絮翻个身面对他：“我听新闻说，能觉醒的龙会自动成为龙王，距离上一任龙王出现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你的存在是众望所归，现在帝国情况并不好，你就这么离开，是对民众对这个国家不负责。”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打理好帝国的王，而不是我。只要有能力，就算不是龙王也没有关系。”乔修解释道。 　　林絮还是摇头：“让我考虑一下吧。” 　　“好。”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林絮穿好衣服打开门，刚踏出门槛就闻到一阵香味。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餐，乔修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绣满黑色小猪的围裙在忙碌，小蛇盘在他肩膀上，探着脑袋看锅里的汤。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来，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絮絮你醒了，快过来吃饭，饿不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说着放下手里的汤勺赶紧飞过来，林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到了他怀里，乔修小心地将她放在桌子上，在她眼角亲了一下。 　　“汤等一下出锅，你饿了就先吃。” 　　说完赶紧又跑回厨房里，小蛇从他肩膀上落下来掉进林絮手中。 　　林絮接住玉米，视线还放在他身上。 　　褪去身上冰冷又高贵的气质，乔修现在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身上充满了真实的烟火气。 　　她走进厨房，手摸上了他的后背。 　　纱布已经没有了，其实昨天夜里就已经没有了，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现在只剩下了一圈疤痕。 　　“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林絮抱着他的腰在后背蹭了蹭，随后搭上他的脖子让他回头看自己。 　　乔修疑惑地侧头，脑袋就被林絮拉了下来，两人唇舌交换，玉米艰难地从被夹击的手臂上爬到后背。 　　等到分开后，林絮掀开他的衣服，低头在那块伤疤处细细舔舐了起来。 　　乔修整个身体僵住，能听得出来在极力克制：“絮絮。” 　　林絮抬头，给他拉好衣服：“这样好得快一点。” 　　乔修吐出口气，一把将她提到怀里，搂紧她的腰再次亲了上去。 　　两人一直墨迹到汤快要溢出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将汤端上桌，乔修道：“上午有警察过来，想要询问昨晚的事。” 　　“查出什么了？还有人活着么？” 　　“没有，都死了。这件事有人出手干涉，想要压下去。”乔修神色淡了几分，哪怕身上仍旧穿着可爱的小猪围裙，也掩盖不住那股威严的气势。“我已经让人接手继续调查下去，既然他们敢压，就说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物品会查清楚幕后凶手，一个都跑不掉。” 　　才刚霸气了没两分钟，他就语气一转，将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轻声叮嘱道：“这个肉汤炖了一上午，很烂，你尝尝。” 　　“你也吃一点。”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两人都没去店里，按理说应该会有顾客找林絮询问的，但是到现在终端都没什么动静，反而能看到外卖接单那里显示订单已经完成，上午都送完了几十单。 　　她忍不住问道：“你上午去店里了？” 　　“去开了门，我新雇佣了两个机器人店员，营业没什么问题。”乔修说着打开终端，店铺内的投影出现在面前。 　　宠物大赛差不多开赛了，这时候是开幕式阶段，现在茂金城的游客不少，店门口的队伍都排到了十米开外。 　　此时一男一女两个像真人一样的机器人正在店里忙活，看不出丝毫僵硬之处。 　　有老顾客看到俩陌生店员，都在询问林絮为什么不在，店是不是转让出去了。 　　女机器人笑着道，他们是新来的店员，老板在休息，有时间会来店里。那笑容无比自然，说话声音也没有丝毫机器之感，任谁也想不到这会是机器人。 　　林絮微微惊讶：“这是机器人？有点像你之前的身体。” 　　“是仿生机器人，类真人，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可以应对各种状况。” 　　林絮好奇：“机器人会有自我意识么？怎么能做到像真人一样可以以假乱真？” 　　乔修否认：“机器人要觉醒自我意识非常困难，也不可能成规模。至于他们，只是模拟而已，久了就能发现不自然的地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彼此给对方夹菜，或者吃着吃着凑过去亲上一口。 　　刚刚迈到下一步，总是容易情不自禁。 　　换回自己的身体后乔修也会吃一点东西，饭量跟从前一样，少得可怜。林絮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持住身体机能的，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很不科学了，她也没有继续纠结。 　　吃完饭后两人去店里转了一圈，机器人店员做的很好，几乎没出现过什么错，她可以完全放手了。 　　突然清闲下来，没了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林絮站在店门前有些茫然， 　　乔修牵着她朝外走：“宠物大赛要开始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 　　林絮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香娜要给她直播：“我差点忘了，那我们去卡里城吧，不知道这星际级的比赛有多震撼。” 　　但随后她又想起，飞行器昨天被毁了，现在要外出，得先去买个新的飞行器。 　　上一个买的也不便宜，林絮着实心疼了好一会。 　　“一定要他们赔。”她愤恨不平地道。 　　乔修看着她笑了好一会：“走，我带你去看新的。” 　　说完并没有带林絮去卖飞行器的店里，而是到了一个停泊处，这里停放着三艘造型酷炫的飞行器，每艘飞行器的外壳都在闪闪发光，上面似乎镶嵌了不少宝石，一看就超贵，主人绝对是个暴发户。 　　“你喜欢哪个？”乔修问。 　　林絮本来还带着疑惑和欣赏的眼光看，听他这么说，立即惊愕起来：“这些都是你的？” 　　乔修用下巴蹭了下她的发顶：“不是我，是你的，你喜欢哪个就开哪个。” 　　林絮迟疑：“这么闪？” 　　两人凑近了些看，就见上面反光的东西不仅有宝石，还有类似黄金一样的镶嵌物。其实并不俗，配色相当好看。 　　“你现在这样子太霸总了，下一句是不是要说，这整个城市都为你承包了？”林絮回头看了乔修一眼，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乔修很严谨地反驳：“不是，这整个帝国都是你的。” 　　林絮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不行，太土味了，不适合你的形象。” 　　乔修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因为要出门在外，他不方便用自己的真面目，仍旧将自己伪装成了邱恩，现在顶着邱恩的脸迷茫的样子更加好笑了。 　　林絮乐了好一会，拉着他上了一艘看起来最低调的白色飞行器。 　　“走，出发了。” 　　里瓦星之所以成为有名的旅游星，并不仅仅因为一个宠物大赛，这里还拥有无数特殊又奇绝的地貌。靠近卡里城的地方有个巨大的盐沼地，开幕式和第一场比赛都在盐沼地附近。 　　往另一个方向飞一段时间，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千里火山，火山几千年没有喷发过，这里便依照山势建立了一个庞大无比，拥有星球第一称号的超巨型游乐场。据说这个游乐场存在很多很多年了，后来又经过扩充更新，现在占地更大更壮观。 　　林絮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在这些地方走过，但当时心情不佳，也没有怎么好好玩过，只匆匆看过一眼便离开了。 　　到达卡里城的时候，宠物大赛开幕式已经开始了，也不知道乔修什么时候买的门票，两人很顺利进了后排。 　　人很多很多，两人的座位挨在一起，这会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歌唱声宛如天籁般响在耳畔，观众虽然多，却没什么人说话，都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 　　乔修将林絮拉进怀里窝在同一个座位上，下巴搁在她肩上，两人都没动，就这么静静听着，心中充满了宁静。 　　直到一曲闭，林絮才回过神来，惊叹地道：“这是什么歌曲，声音太美好了。” 　　“你见过的，人鱼，人鱼的歌声有迷惑人心的效果。” 　　林絮恍然大悟，随后想起来个事：“你还记得我们在流放星时，有一次进城，你突然唱起了歌，但是你不记得自己唱了什么，我也不记得听歌时发生了什么事。那是怎么回事？” 　　乔修也想起来了这个，在她耳边解释道：“是龙语，那时候我已经有要觉醒的迹象，但是我不知道，就下意识地唱了出来。等回去我再唱给你听。” 　　“这次我不会再听到失忆吧。” 　　乔修忍不住笑：“保证不会了。” 　　听完了歌才想起来没有给香娜直播，接下去林絮就开着视频看完了正常开幕式，之后又跟着乔修一起去了盐沼散步，闲逛。 　　到处都是宠物，品种各式各样，大大小小，有毛的没毛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仿佛全世界的宠物都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还碰到了玉米的同类，那只比玉米大了至少四五倍的蛇看上了它，一直往它身边凑，玉米不胜其扰，昂起头朝对方嘶了过去。 　　也不知道它干了什么，那条蛇飞速后退，到最后凡是有蛇类靠近全都下意识地避开它，仿佛在惧怕什么。 　　玉米盘在林絮脖子上，昂着脑袋，一副得意模样，王一样巡视着比自己大很多倍的同类们。 　　林絮哭笑不得，将它挂到乔修脖子上：“我觉得它跟你越来越像了。” 　　她就是开玩笑并没有其他意思，乔修没有反驳，眼神却闪了下，按住玉米的脑袋让它趴着，就找了个话题打岔了过去 　　两人尽兴地在这个地方玩了好几天，将周边的游乐项目全都挨个体验了一遍。 　　林絮仿佛完全忘记去思考跟乔修结婚的这件事， 　　乔修的特殊身份只有她知道，她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干脆直接不想了。 　　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实在玩累了，林絮打算明天就回去。 　　此时两人躺在宾馆顶层的豪华套房里，三面落地玻璃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遗。乔修靠着沙发躺在落地窗边，林絮枕着他的肚子，脚翘在柔软的枕头上。 　　乔修嘴里哼着听不懂的龙语歌曲，那词句非常古怪，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它，林絮特地让乔修放慢了速度也没有学会哪怕一个字。 　　歌曲的调子很轻缓舒服，听在耳边只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有种奇妙的幸福感，眼前似乎有个完整的世界出现在脑海中，瑰丽壮阔又让人欲罢不能。 　　等到乔修声音停下来时，林絮过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 　　“感觉像做了场美梦一样，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 　　乔修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低低地道：“是求偶的。” 　　林絮睁开眼仰头去看他。 　　“你思考的怎么样？”乔修问道。 　　这还是从上次讨论过这个问题后乔修第一次询问，他并没有给林絮压力，可林絮仍旧无法给他答案。 　　“我可能没法做好王后。”她掰着手指道，“我没上过学，是个文盲，什么都不懂，没办法帮你处理事情还会给你丢脸。” 　　乔修抬手将她往上抱了抱放在怀里，脸蹭着她的脸颊：“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你不想做的都可以不用去做，没有什么给我丢脸的事，你是我的王后不是别人的，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一切都有我给你做后盾。你以前不是一直这么告诉我，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这句确实是林絮一直告诉他的，别人的眼光并不重要，他要接受自己，不管他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现在这句话被乔修送了回来。 　　林絮摇摇头：“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么，像个昏君，我就是那个魅惑你的妖妃。” 　　这里没什么君什么妃的东西，乔修不太懂，却大致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弯着眼睛：“那你就一直魅惑我好了。” 　　虽然有乔修这么安慰，林絮也仍旧很忐忑，毕竟这个决定跟别的事都不一样，一旦确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没想到穿越一朝，还能有成为王后的机会，也实在是荒诞又神奇。 　　翻了个身，她将脑袋埋在乔修肩窝里。 　　乔修默默地抱紧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林絮感受着他冰凉的体温，感觉手指被人握住，随后有个东西套在了指节上。 　　侧头看去，发现乔修竟然给她带上了个戒指。 　　那戒指是浅金色的，触感不像金属，反而像玉石，她摸了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鳞片，他用自己的鳞片做了枚戒指。 　　“帮我戴上。” 　　乔修拿出另外一枚，将手伸到她面前。 　　林絮坐直身体，两人对视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可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那份沉甸甸的爱意。 　　林絮感觉心里有股情绪在涌动，她轻轻拉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将那枚戒指也戴了上去。 　　乔修将她手掌捧到自己面前，仿佛对待什么珍宝一样细细亲吻起来。 　　“林絮，我爱你。我知道要你做这个决定太为难你，哪怕你拒绝我也能接受，只要你别赶我走。” 　　球球的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现在已经变得理智成熟了，内心深处这种模糊的自卑还一直存在着。 　　林絮听着他的底线一再放低，心里又酸又涩。 　　明明是无数人心中高高在上的王，在她面前却将自己放得如此卑微。 　　“我只是在纠结而已，你又脑补了什么。”她捧住乔修的脸，主动凑过去吻住了他。 　　乔修仰着头，这种时候仍旧不舍得闭眼，只盯着她的脸。 　　林絮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闭上眼。” 　　睫毛眨在掌心，林絮发现手掌下的温度慢慢开始升高，白皙的皮肤染上了红色。 　　乔修猛地后退一些，连带着将沙发都重重往后推去，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林絮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接着乔修脚步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 　　林絮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再次到来。 　　他们定的是顶层的观景房，房间很大，林絮没等他走出去，就猛地冲床上冲下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你是不是？” 　　乔修语气有些急促地：“我带了抑制剂，等一下就好。” 　　“不要。” 　　乔修回头，眼睛有些发红，却并不可怕，反而很好看。 　　“不用忍着。”林絮道，耳朵发红，神色却很坚定。“抑制剂有副作用，少用为好。” 　　乔修的指尖在颤抖：“你会受伤。” 　　“准备好没事的，这里什么都有。” 　　他仍旧摇头，后退一步，声音断断续续：“不行，我还没有娶你。” 　　林絮抬起手掌，让他看那枚戒指：“我已经答应了，你看。” 　　乔修眼睛瞬间红到滴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反手抱住林絮，就像一座火山笼罩下来，炙热的温度很快将整个卧室引燃。 　　…… 　　本来是打算明天就回茂金城，但当林絮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窗帘牢牢地将光挡在外面，屋里静悄悄的。 　　林絮只觉得动一下手指都在难受。她睁开眼就撞入一双漂亮的暗金色眼睛里，这双眼睛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见她醒来，乔修立即小心将她抱进怀里。 　　“还疼不疼？” 　　林絮没有推他的力气，趴在他身上，皮肤贴在一起，这让她感觉一阵安心。 　　其实并不怎么疼，说来也很奇怪，她不知道是球球口水还是某些东西的缘故，疼痛完全消退，现在只感觉浑身酸软疲累很想睡觉。 　　“累，别动，再让我休息一会。”林絮从鼻子里哼出几个音，嗓音哑得几乎听不出来说了什么，刚睁开的眼睛又有眯上的迹象。 　　乔修不敢动，轻轻环住她，挪了个姿势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等到林絮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窗帘被拉开，远处璀璨的灯光恍惚如星空一般。 　　她发现自己还维持着睡前的姿势，乔修这个称职的枕头至始至终一动都没动。 　　“饿不饿？”乔修问。 　　林絮摸摸肚子，奇怪了，一天没吃法，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饿。 　　作者有话要说：　　Orz 第67章 　　林絮还以为自己是睡太久饿到没感觉了, 扶着乔修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是真的不饿，倒是有点渴。 　　“水。”嗓子还很哑，说一个字都有点破音。 　　乔修赶紧把水杯递到她面前, 林絮就着他的手将满满一杯水都灌了下去，这才舒服地吐了口气。 　　“不要了。”她摆摆手。 　　“我让人送餐过来。” 　　林絮手摸着肚子：“一点都不饿。” 　　乔修本来还想说不吃东西不行, 眨了下眼，想起些事, 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也没再叫餐。 　　“再休息一下。”他抱着林絮到沙发上, 将床设置了清洁模式，很快被□□了一晚上的床自动更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林絮拍拍他的手下来，醒来后缓了会已经差不多了，她还没那么娇弱需要人抱着走。 　　乔修现在对她像对待易碎的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让她很不自在。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这样。”林絮推着他的胸膛，但是手才刚摸上去, 就感觉不太对，有个地方咯手。昨天才折腾了一夜，这还没消停。 　　她看乔修的眼神有些震惊又有些谴责。 　　“禽兽！” 　　乔修没生气，因为在这个世界, 禽兽这俩字并不是骂人的话，他微微挺胸在她手底下蹭了下。 　　林絮在上面掐了一把。 　　乔修弯起眼睛，手环住她的腰, 小鸡啄米一样去亲她的脸。“絮絮，我的新娘。” 　　这类似撒娇一样的动作和语气让林絮找到些熟悉的感觉。 　　她捧住乔修的脸，越看越熟悉：“你，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两人对视，熟悉的感觉更浓，乔修对她微笑：“是，我回来了。” 　　这句回来了，代表着他被压制到快要完全消失的感情突破重重防围，终于长成参天大树，完完全全地找回了自己的感情。 　　乔修一想起曾经自己对林絮说过的话，就恨不得穿回去掐死自己。 　　这是他无比珍惜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他竟然也能忍心伤害。 　　“谢谢你还愿意等我，谢谢。” 　　眼泪缓缓落下来，就如昨夜一样，他在抱紧林絮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想了起来，所以那时候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林絮也有些哽咽，曾经的绝望就仿佛落下的灰尘，现在灰尘慢慢被擦拭干净，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就只剩下浅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痕迹，甚至能坦然面对了。 　　“现在都已经是龙王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林絮笑着擦掉他的眼泪。 　　乔修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像小时候一样边哭边笑道：“对不起，我忍不住，眼泪总是自己掉下来。” 　　林絮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那你只能在我面前哭，不然你的形象就没了。” 　　“好。” 　　两人和着眼泪亲吻，又咸又甜，却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玉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爬过来，昨晚上它被从床上扔下去，就再也没爬上去。 　　林絮推开乔修捧起了玉米，歉意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对不起，差点忘了你。” 　　乔修有些不满地盯着那条蛇，玉米脱离林絮的手，很快挪到窗帘下不动了。 　　林絮好笑地戳了下他的脸：“连一条蛇的醋你都吃。” 　　“不要看它。”见她要去窗帘下找宠物，乔修赶紧拉住了她的手，将人又抱回了自己怀里。“我比它好看。” 　　林絮被禁锢的动弹不得，看了他的脸一会，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太过优秀，多看两眼就移不开视线了。 　　她也只好被美色迷惑，乖乖窝着不动了。 　　乔修仍旧不满地嘟囔几句：“你还总是看那两条狗。” 　　林絮反应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圆圆和罗伊，说起来从上次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两只，连通讯也没再有过，似乎回来一趟之后罗伊就又离开了，没有打招呼，走得悄无声息。 　　林絮还觉得有些遗憾，毕竟这是她在这里最先交到的朋友，那时候圆圆也确实安慰到了她。 　　“圆圆就是个宠物，什么都不懂。至于罗伊，我一直注意跟他保持距离。” 　　乔修侧头看她：“你知道他喜欢你。” 　　“知道，感觉出来了，我不想耽搁他，所以后来就避着他。” 　　“因为我？” 　　“对啊，因为你，开心么？” 　　乔修抿着唇：“对不起。” 　　两人沉默片刻，分开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像落在两人之间的一道坎，无奈又绕不过去。好在林絮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她捏着乔修的脸：“不用在意，都过去了。” 　　时间已经很晚，离开的计划被迫搁浅。 　　睡了一整天林絮也不困，两人就这么窝在沙发上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乔修给她说龙族的事，说首都星哪些地方好吃好玩的。 　　林絮听着听着打了个哈欠，最后窝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我带你回龙族墓地好不好？” 　　林絮迷迷糊糊地听到墓地两个字，想起他就是在那里觉醒接受传承，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悲剧，脑袋瓜瞬间清醒了过来。 　　“去那里做什么？！” 　　“祭拜祖先，你是我的配偶，带你见老祖宗。”乔修道。 　　林絮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那里还能去？万一你又受到影响呢？！” 　　乔修解释道：“不是，只是我的情况特殊，如果我能正常长大到可以接受传承的年纪，是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只因为我长得太快，没有做好准备。” 　　他为什么没有办法正常长大，相处那么久的林絮最清楚因为什么，让他快速长大也有自己的因素在。 　　林絮开始有些迷茫，搞不清楚他变成这样是不是自己也有过错。 　　看出她的想法，乔修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这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我早早就死在了某个地方。” 　　如果没有林絮，就算他没办法杀掉自己，也会死在一次次的发病中，最终无法顺利成年，而静悄悄地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许死后尸骨会被野兽啃噬殆尽，重归大地。 　　林絮皱眉问道：“墓地还有其他人么？” 　　“没有，你别紧张。” 　　“什么时候去？” 　　“三天后。” 　　三天时间用来收拾，安排店里生意，购买园艺机器人照顾院子里的花草和青菜。 　　临到要出发前，林絮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衣服也没有收拾。“去多久，去完就回来么？” 　　乔修见她这紧张的样子，将她拉到走廊沙发坐下：“你不想在那边待，我们去完就回来。” 　　林絮呼了口气，没坐住，又跑到院墙边去摸已经快要爬满墙壁的三角梅。 　　经过每天浇水施肥，三角梅和月季涨势飞快，现在月季繁茂到完全不像才刚种下一个月的样子，三角梅也爬满墙壁准备出苞了，倒是蓝雪长得比较慢。 　　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样子也让人心情愉快，林絮很快镇定下来。 　　隔天，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两人就带着行李乘上飞行器进了港口。 　　这时节还是旅游旺季，太空港到处人挤人，热闹非凡。 　　故地重游，这次完全没了灰暗心情。林絮被乔修护在怀里，两人很快登上了前往首都星的飞船。 　　避免被人打扰，两人坐的自然不是便宜的底层排座，而是顶层独屋。玉米也跟着一起来了，它除了睡觉时被扔出去之外，就一直缠在两人身上没下来过，走到哪都要当个巨大的电灯泡。 　　里瓦星到首都星四五个小时，头一次坐这种飞船，林絮闲不住，四处闲逛了一会，下层还有专门的娱乐场所和餐厅，非常大，没等逛完一遍，飞船就到了。 　　首都星毕竟是整个衍兽帝国的经济政治中心，其发达和先进程度不是别的星球可比拟的。 　　在看到那堪称科幻大片，任何语言都难以描述清楚的超高端太空港时，林絮只能用自己贫瘠的语言赞叹一句太壮观了。 　　因为人流量巨大，为了能完全容纳得下，首都星的太空港层叠交错，跟重庆一样魔幻，随时都可能走错路。 　　林絮紧紧握着乔修的手。 　　“别怕，跟着我就好。”难得见到她这个样子，乔修握紧她的手。“终端有详细指示路线，你跟着走就行。” 　　乔修为她打开终端，在她终端上设定了一个目的地，就见平日扁平一张的空气屏开始折叠，变成了一个箭头指向前方。 　　“竟然还有这个功能。”林絮惊叹，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终端的用法。 　　一般为了保护隐私权，终端就只有所有者才可以打开，旁人碰上去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但林絮并不知道这一点，惊叹完就随着箭头和人潮往出口走去。 　　两人登上一艘私人飞行器，很快朝着首都星飞去。 　　这是颗银灰色的星球，银灰中透着斑斑点点的蓝灰绿，看上去有股奇异的冰冷感，像是生了锈的金属一样。 　　从太空港到首都星的这一路上，林絮又看到了一阵奇异景象，飞行器来来往往的太多，星球和太空港之间早早划分了路线，而这路线，是以一阵彩虹色的光组成。 　　朝下看去，就是大片连接两地的彩虹，无数飞行器飞入彩虹之中。 　　这样极具科幻感和梦幻感的场景让林絮整个人都贴在了飞行器窗子上，脸颊都在窗子上挤变形了。在新闻上看到总归跟亲眼看到不一样。 　　乔修满眼宠溺地看着她有点幼稚的动作，从前林絮总是压抑着自己，躺在病床上那么多年让她的性子很稳也很慢，难得能看到她跳脱的一面。 　　飞行器越飞越偏，下方的彩虹带渐渐消失，其他飞行器也慢慢看不见了踪影。 　　下方是一片群山峻岭，能在首都星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保存这么大片山峦并不容易。 　　终于，飞行器在一个充满了白色的山头降落将两人放下。 　　出去前，乔修拿出一件长长的金色斗篷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还要穿斗篷？”林絮不解。 　　“外面很冷，这里是极地。”乔修说着牵着她走出去。 　　刚一出来，林絮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脚下的白色不是什么颜料，而是雪，四周一片白雪皑皑，这里的山也全都是冰山。 　　林絮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露在外面的鼻子瞬间就红了。 　　乔修牵住她的手，林絮往回缩了缩，夏天这手冰凉凉的很舒服，在这么冷的地方就没那么好了。 　　好在斗篷看着薄却会发热一样，她很快缓过劲来。 　　“龙族墓地在冰山里？” 　　乔修摇摇头：“不在，离的还远。但下面飞行器进不去，只能我们亲自走。” 　　飞行器将两人放下后就离开了，乔修一拉衣服，猛地变回了龙形，巨大的金龙在一片白色的冰山之上翻滚盘旋，威风凛凛。 　　金龙很快落在地上，用脑袋上的角轻轻碰了她一下。 　　“来我背上。” 　　林絮伸手摸了摸他的角，在金龙的注视下恍惚地爬上了他的背。 　　这可跟从前被球球的原形背着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是真的五爪金龙。 　　“斗篷帽子戴好。”金龙叮嘱道，变成龙后他的声音威严了许多，非常有质感。 　　林絮戴好帽子，抱着他的脖颈趴伏在龙背上，手下的鳞片金光闪闪，仔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有道道纹路，纹路看久了还有种头晕只感。 　　乔修猛地浮空而起，越过道道山脉之后，身体突然九十度向下，一猛子扎进了冰层中。 　　冰层寸寸裂开，下方海水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冰蓝色，水凌冽刺骨，但林絮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刚刚还平平无奇的斗篷很快变了样子，一圈不大的透明光圈将水挡在了身外。 　　乔修一直向下，极地的海水下没有什么植物，偶尔有动物出现，也一闪而逝。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原本浅蓝色的海水也变得灰暗时，视线里终于出现又出现了一座山峦，这是座存在于海底的巨型山脉，它古老沉默，远远看上去，竟让人有种威严又心惊的感觉。 　　林絮不知道这感觉是因为山的原因，还是海底氧气不足的缘故。 　　乔修速度极快地朝着山脉而去，靠近一些能发现这片山脉的走向好似一条巨大无比的龙骨。 　　一直飞到接近山峦头部的位置，乔修再次落下去，下方有片山洞，他载着林絮穿进山洞。 　　洞里意外的大，也没有海水倒灌进来。 　　将人放下来，乔修变回了人形。 　　“到了。” 　　林絮掀开头上的帽子，疑惑地看向四周，落下后才发现这个山洞到底有多巨大，明明海底没有光，却不知道哪来的光源将四周照的透亮。 　　“这是里，墓地？” 　　乔修嗯了声，牵着她朝一个方向走：“这只算是入口，还在前面。” 　　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路，路上不时有巨大的石头矗立身侧，这些石头说是石头，看着更像放大的骨头。 　　“这里给人的感觉怎么这么奇怪？”林絮不敢大声说话，踮着脚贴在乔修耳边小声问道。 　　乔修笑了下：“其实你已经看到墓地全貌了，这座山脉就是由一条龙的尸骨所化。” 　　林絮恍然，难怪第一眼靠近这里时她会觉得不太舒服。 　　“那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心脏。” 　　两人走了许久，穿过蜿蜒的洞穴，前方是片巨大的开阔空间，这里意外的简陋，就只有一座圆型台子，在那台子上，是一颗正在跳动着的金色心脏，明明没有声音，却让人恍惚听到一阵阵结实的跳动。 　　“活的？”林絮愕然。 　　“是。这里就是当初我接受传承的地方。”乔修道，“这里只有接受传承的龙才能进来。” 　　所以上千年来，除了他就再没有人踏足这里。 　　林絮没感觉一路过来遇到了什么阻碍，见她有些茫然，乔修一直牵着她的手松开一些，不过瞬间，林絮就察觉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道从四面八方涌来，推着她往外走。 　　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好在力量虽然却挺轻柔。 　　乔修赶紧重新拉住她，带着她走到那颗心脏面前，表情严肃起来，恭敬地拜了一下。 　　“先祖，这就是我的配偶，也是我的爱人。” 　　林絮跟着拜了拜，在乔修话音落下，她即将起身之时，再次有股力量包裹住了她，这次却不是排斥。 　　那力量像微风一样拂过全身，舒适到她想要躺倒。她感觉身上出现了变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变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影像，就像曾经恍惚间看到过的一样，这次却清晰了很多。 　　那是龙族，全都是东方巨龙，龙族历经千万年繁衍生息，曾经称霸一时，直到战争出现，厮杀鲜血乃至陨落，剩下的龙越来越少，幼龙无法出生，整个族群都面临灭族威胁。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龙族开始跟外族通婚，然而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直到剩下最后一条龙，他带着为数不多的混血族人横跨宇宙来到这个星系盘踞下来。 　　龙族成了新的王，新的幼龙出生，可好景不长，第二条纯种龙族出生后，就再也没有新生龙族出现。 　　直到乔修觉醒。 　　林絮睁开眼，视线看向一直站在身侧的人。 　　她曾经因为乔修觉醒忘掉感情而责怪到传承上，可当她看完这段记忆后，这种责怪就再也无法升起了。 　　“刚刚我看到了龙族变迁。” 　　“是，你得到了先祖的祝福。” 　　林絮不知道这祝福是什么东西，但此刻身体暖洋洋的，先前下水时感觉到的寒冷都一扫而空，精力充沛，一口气跑五千米都不是问题。 　　“我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 　　按照林絮这一路看到的，她还以为龙墓就是一片荒芜的龙骨山洞，可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当初龙族先祖离开时，也将那么多年积攒的庞大财富一同带了过来，就藏在这个地方。 　　于是接下来她就看到了一片能闪瞎人眼的金光。 　　满山洞全都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金山高到一眼望不到顶。 　　“这，这么多？龙族可真是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你喜欢什么可以随意取。”乔修道。 　　林絮看了几眼很快摇头，虽然惊叹，但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想法。 　　两人花费了很长时间穿过一座座金山，正打算离开时，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龙墓很安静，这阵喀嚓声不大，在这种空旷地方也很快引起了两人注意。 　　乔修迅速拉着她后退。 　　“什么东西？” 　　这里除了龙族其他动物都进不来，不可能会有动静。 　　“难道是金子成精了？”林絮开了个脑洞。 　　乔修好笑地看着她，好等了没一会，就见发出声音的地方出现一阵晃动，金子哗啦啦地往下掉。接着，一个圆形物体从上面滚了下来。 　　咕噜噜，那东西滚到了两人脚边。 　　竟是一颗接近篮球大小的红金色蛋。 　　乔修有些意外地道：“凤凰蛋？” 　　“咦，凤凰？我记得帝国也有凤凰，但是很少在人前出现。难道他们是住在这里？” 　　乔修眉头微皱道：“不是，他们有自己的星球，但是五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星系。” 　　林絮再次惊愕：“那这颗蛋……” 　　这颗凤凰蛋出现的蹊跷，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还没被赶出去的，蛋外表火红色，摸上去也微微滚烫。 　　还没等他们将蛋捡起来，这颗蛋就自动朝林絮怀里蹦了，本来安安静静缠在林絮手腕上的玉米猛地探出头来，在蛋跳上来的刹那，一个棒球击，就用尾巴将蛋给敲了下去。 　　蛋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似乎是愣住了，竟再次冲了上来，不过这次不是冲向小蛇，而是冲向乔修，外壳重重撞在他腿上。 　　虽然是颗蛋，但是它活泼的过分。 　　乔修将蛋捡起来捏在手心里，刚刚还在四处蹦跶的蛋瞬间安静如鸡地不动了。 　　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有这种意外收获，没再继续逛下去，两人带着这颗蛋重新回到岸上。 　　外面先前离开的飞船不知何时返回等在原地。 　　本来没有这个意外，他们从龙墓出来后就可以回首都星，但现在他们只能再逗留一阵。 　　“先把它送回去，首都星有为凤凰准备梧桐林，那里会有人照顾它。”乔修道。 　　“好。” 　　林絮应着。不知道为什么，从踏上首都星开始，她就一直有些紧张。 　　不会来了就走不了了吧？ 第68章 　　飞行器重新朝着城市的方向飞去, 林絮再次靠着窗子看向外面，只是这一次神色里没有刚来时那么新奇了。 　　那颗凤凰蛋从乔修怀里挣脱出来跳进她怀里，仿佛找了母亲的怀抱一样安心窝住不动了。 　　乔修将她揽进怀里道：“梧桐林不在王宫, 别紧张。我们也可以在首都星逛一下再离开，你今天累不累？” 　　林絮倒不怎么累, 在龙墓中获得的祝福让她现在的状态仍旧良好。 　　她心里有隐约的忐忑，又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种没发生的事没办法对乔修说清楚, 因为不一定是坏事, 也不一定是好事。 　　首都星不愧是整个星系的集权和商业中心，哪怕是远离都城的小城市也繁华得无法形容。 　　飞行器略过一座座城市，一路向南飞去。 　　因为凤凰爱清净，所以梧桐林距离都城圣伊城还有一段距离。 　　那是片风景明秀的地方，大片的梧桐林绕着一个湖泊，这些梧桐树在此生长了很多很多年，每一株都高到几乎看不到边际。有几个人常年驻扎在这里守护。 　　梧桐林外围有围墙，一般人轻易无法进入。 　　这地方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算小。 　　花了两个小时到地方时，天已经有些晚了。 　　两人下去，决定将凤凰蛋放在这片地方养着。从前为凤凰建梧桐林时，同时也规划好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房屋鸟巢应有尽有，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凤凰来，但设备都一直有专人在维护清理。 　　龙族和凤凰从前关系可能说不上好, 但来到这里后也算同气连枝，凤凰不管事，偶尔出来当当吉祥物，加上实力强，龙族也乐于善待他们。 　　早在两人来到首都星时，乔修就通知了几个得力手下，他上位不久，以前也没什么根基，这些手下都是新进招募的，算是有能力也忠诚。 　　下来时，已经有人在梧桐林外接着了。 　　林絮将凤凰蛋递出去，没想到那颗蛋却像赖在她身上了一样，怎么都不肯下去。 　　小蛇嘶嘶地吐着信子从林絮脖子上趴下来，尾巴一勾一勾，又有要将它抽出去的打算。 　　但凤凰蛋这次犟上了，被抽的时候，外壳猛地一顶，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两只谁都没奈何得了谁。 　　尝试了几次，蛋好容易弄下去被抓住了，它的外壳就开始发烫，烫到抱着它的人只能松手。 　　落地瞬间，凤凰蛋再次朝林絮滚过来。 　　明明是颗蛋，却像只小狗一样，不停地蹭她的腿。 　　林絮不由得想起那时候的球球。 　　乔修冷眼看着它的动作，手指隐约有些痒，他抱住林絮猛地往后飞去。 　　突然失去了目标，凤凰蛋在原地呆愣片刻，下一秒蛋壳往地上一倒，开始疯狂转圈翻滚，地面有不少落叶，叶子着起了火苗，火焰很快变成大火。 　　林絮看得目瞪口呆，也就是听不到声音，要是能听到声音，这场景就是个熊孩子躺在地上蹬着腿哇哇大哭。 　　树多的地方最怕火，这里常备着灭火装置，几乎是瞬间，就有几个背着水箱的仪器迅速飞了过来，一边在凤凰蛋上空盘旋一边浇水。 　　水火相接冒出阵阵白烟和剧烈的呲呲声。 　　然而，浇了五分钟，几个灭水器的水都浇完了，蛋周围的火不仅没有浇灭，反而燃烧得更旺盛了。 　　这火一燃，周围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刚刚才从冷刺骨的地方出来，现在就热的浑身是汗，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林絮用手擦了擦汗，上前一步道：“还是我……” 　　话没说完乔修就走了过去，他无视正在燃烧的火焰，一把捏起的蛋。 　　圆滚滚的蛋照着他的手掌使力，不停跳跃，视乎想要将他的手也给点燃，但乔修一点反应都没有，曲起指节在蛋上使劲敲了敲：“安静。” 　　蛋终于不动了，但在他想要在次将蛋交到护林人手里的时候，蛋猛地一跃，这次非常精准地跳进了后方的林絮怀里。 　　还好蛋并不重，抱在怀里是温温的，像抱个大火炉一样。 　　林絮这下子是真的确定了，自己有招动物的体质，一个两个还都不是普通动物。当然玉米除外。 　　蛋往她怀里挪了挪，生怕再被丢掉一般。 　　林絮看着有些无奈的乔修一眼，少有能看到他这种情绪的时候，她笑着道：“要不就先带着吧，它应该也不需要吃喝，不需要操心。” 　　最需要担心的是它会不会捣乱。 　　地上那片火焰迟迟不灭，灭火器换了几个也不管用。乔修上前在火里踩了几脚，很神奇的，火很快就灭掉了。 　　蛋似是不满地晃了晃。 　　在蛋壳上摸了把，林絮道：“只要你不捣乱我们就带着你。” 　　凤凰蛋小狗一样蹭着她的手指表示了同意。 　　于是两人很快告别这片梧桐林。 　　多了个巨大的电灯泡，乔修相当郁闷，之后一直瞪着赖在林絮怀里不动弹的巨蛋。 　　“现在去哪？”林絮问。 　　乔修磨了会牙：“既然它不需要吃喝也饿不死，那就送它回家。” 　　这个家是指那两只已经离开的凤凰一直生活的星球。 　　“你不是说凤凰已经离开这个星系了，送它回去，岂不是又只剩它自己了？” 　　乔修面无表情：“没事，它自己也能过得很好。有一整个星球足够它玩了。” 　　林絮看着他的脸色一会，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往下拉的嘴角亲了下。 　　这个样子有点可爱。 　　听到自己要被送走，凤凰蛋也不知道怎么拱开了林絮的衣服，直接凑了进去把自己藏了起来。 　　温热的蛋壳贴到皮肤上，惊了林絮一跳。 　　乔修这下子脸真的黑成了锅底，揪住蛋壳猛地朝前一扔。 　　哐当哐当，蛋砸在飞行器顶上又坠落到地上，还在地上弹了几下。 　　林絮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还好蛋相当坚硬，也不是这点力道能伤害得了的。 　　乔修将她抱进怀里，手摸着她身上刚刚被蛋触碰到的地方，有些委屈地在她耳边道：“这里不准它碰。” 　　林絮哭笑不得：“你跟幼崽计较什么，它还是颗蛋，连幼崽都算不上。” 　　“那也不行。” 　　“就这么送回去好么，那里没有父母朋友，只剩了它一个。” 　　孤独的滋味他们俩应该比谁都清楚。 　　乔修不说话了，将脑袋搁在她肩上轻轻蹭着。 　　凤凰蛋被甩到地上后也明白回不去林絮的怀里，在地上滚了一阵，最后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藏了进去。 　　但是不送回去也不可能一直带在身边走哪带哪，何况这还是凤凰，不能随意流落在外。林絮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从里瓦星离开的时候，那边还是早上，因为星系太大，不同星球之间都有时差，日出日落的时间不同，可能上一个星球离开时是早上，到下一颗星球时仍旧是当天早上。 　　首都星和里瓦星也有时间差，本来应该是半下午，但此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落了下去，时间直接到了晚上。 　　这时候自然不可能送凤凰回去，乔修害怕林絮太累，决定先去附近的圣伊城待一晚，隔天再出发。 　　“我们先去圣伊城，你中午没有吃饭，现在饿不饿？” 　　饥饿感并不强烈，林絮发现自己现在跟从前有了些许不同，没有那么容易感觉到累和困饿，睡眠倒是稍长了些，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精力，反而还旺盛了些。 　　这一变化，似乎是从帮乔修解决发青期的那天开始的。 　　而接受了龙墓祝福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也更明显了一些。难道这就是乔修一直很少吃饭的原因？ 　　“不是很饿。”林絮拒绝道。 　　“那先找地方住下来，明天再出发。” 　　“好。” 　　林絮并不知道飞行器的目的地是圣伊城，这座位于整个首都星最中心位置的城市，几乎汇聚了帝国超百亿人的目光。 　　为了能容纳足够多的人，圣伊城占地面积堪比一整个国家，从上空往下，一眼看不到边界。各种飞行器和飞行装置比比皆是，飞行器进入城市范围后开始堵车。每个空中航道上都停满了飞行器。 　　林絮侧头看去，只看到下方无数高耸入云的宏伟建筑，几乎个个几千米，有很多住宅区的设计相当有意思，是个无比巨大的圆柱体，圆柱体外最外围是结结实实的马路土地还有停放飞行器的停泊处，每一层就是一个小区。 　　一幢建筑中有无数个小区，这些小区中甚至还有公园和商店，不看上下，就跟地上的普通小区一样。 　　巨大的投影不时在小区的外墙和地面闪动，各种信息令人眼花缭乱。 　　林絮惊叹地看着，这种壮观场景，约莫也只有这颗星球上才有了。 　　经过一阵堵车之后，飞行器并没有去什么酒店，而是停在了某一处建筑的顶层。 　　“到了，欢迎回家。”乔修牵着她下来。 　　凤凰蛋非常有眼力见地迅速从即将关闭的舱门窜出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絮脚边。 　　跟先前走路不一样，这次它不用滚了，而是一蹦一蹦，跟个弹跳球一样。 　　刚刚还在想这种建筑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林絮好奇地看向四周，她不恐高，但站在这种地方也有点忐忑，这可是几千米高空，掉下去就没救了。 　　进来才发现，这里绿化做的相当好，一些粗壮的树木景观生长在周围，草坪上开着不知名的鲜花，几道小溪潺潺而过，鸟在枝头鸣叫，前方树木掩映间隐约能看到一幢建筑。 　　若不是提前知道实情，乍一看这里就是某个林间景区别墅，风景相当优美也相当幽静。 　　“这是你的房子？”林絮问。 　　乔修点头：“算是，但是我没来住过，里面重新装修过一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路灯照亮脚下的路，两人牵着手闲庭散步地走到房屋前。 　　屋子外墙看上去是木质的，被涂成了明亮的颜色，窗子边摆放着几株白花，但仔细看就发现那是开了花的老葱。 　　这几盆葱瞬间让这个高大上的地方变得接地气了起来。 　　林絮笑着跟他进屋。 　　果然不愧是别墅，占地面积实在是太大了。 　　这顶层总共就只有四家，每一家占地都超过了千平，这还不包括房屋外面的景观区。这种房子越往上就越昂贵，顶层就只有顶级富豪才能拥有。 　　“奢侈。”林絮感叹。 　　在茂金城的房子她已经感觉很好了，到这里才发现什么叫豪，说个话都带回声的。 　　乔修打开们，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林絮设置成了房屋主人之一。 　　凤凰蛋也跟在林絮脚边要往屋里跳，然而林絮前脚才刚进去，明明没关门，它却一脑门撞在了一层透明墙壁上。 　　砰一声响惊得林絮回头看去，蛋已经倒在地上转圈了，一副被撞晕的可怜样。 　　林絮抬手将它捞起来抱了进来。 　　凤凰蛋立即恢复过来，神采奕奕地探索着这个地方。 　　乔修将蛋从她怀里拎出来扔到一旁的沙发上，带着她开始参观这幢房子。 　　虽然地方大，但卧室却并不多，主卧连通着一个宽大的观景台和放着秋千吊椅的简易休息区。 　　林絮坐在秋千上晃了晃，还没晃一会，秋千就载着她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突然飘到空中她吓了一跳。 　　乔修飞到她身后推着秋千，林絮瞬间安下心来，享受这奇幻的感觉。 　　这天晚饭也没有吃，两人只喝了些水，可能是换了个地方比较新奇，林絮睡不着，精神有点亢奋，话也比平时多，最后拉着乔修在床上情难自禁了一番。 　　凤凰蛋和玉米被扔到了外面，屋里闹得翻腾，外面一蛇一蛋也闹得不可开交，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很快变得凌乱不堪。 　　等到隔天早上两人出来时，蛋和小蛇正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布条下安睡。 　　林絮捂住额头：“还是早点送走吧，太闹腾了。” 　　于是吃过早饭两人两兽就再次出发了。 　　一路顺顺利利地登上太空港，两人上了辆私人飞船。凤凰星是颗私人星球，没有公共飞船能到达。 　　私人飞船看着挺豪华，听乔修的意思，这也是王族的私人飞船。 　　飞船渐渐离开太空港，林絮跟着乔修在舱内参观，玉米盘在林絮脖子上，脑袋朝后，盯着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蛋。 　　异常震动就是这时候突然发生的，伴随着一声爆炸，飞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第一声爆炸之后，接二连三的震响声从舱底传来，火光轰然而起，飞船一点点崩裂。 　　刺耳的警报声几乎不成调子。 　　乔修猛地抱住林絮，凤凰蛋也赶紧死死贴住林絮的腿。 　　“怎么回事？”林絮问道。 　　乔修神色肃穆，沉到了极点。 　　“是我大意了。” 　　他回来之后并没有特地掩盖行踪，想必是有人趁此机会想将他直接铲掉，本来这段时间布的局已经在悄悄收网了，可还是有漏网之鱼，甚至打注意到了他头上。 　　乔修抱紧林絮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带着林絮朝安全舱飞去，那里有逃生装备，他可以在太空中行走，可林絮只是个普通人，一旦飞船解体，她会非常危险。 　　爆炸是从舱底飞船驱动开始的，此时飞船已经停止前进，剧烈的爆炸让飞船外壳出现缝隙和漏洞，没了能源支持，氧气迅速流失。 　　林絮慢慢感觉有一点点呼吸不畅，她放缓呼吸，让自己维持冷静，这种危险情况下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不能拖后腿。 　　然而飞船下面两层已经被剧烈的爆炸几乎炸的粉碎，逃生用的装备也完全被毁坏。 　　乔修眼中喷火，立即转身朝控制室跑去，控制室也会放置逃生用品。 　　他速度极快，火焰和飞来的碎片都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宽大的胸膛和臂弯将林絮牢牢地护在里面，没有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此时透过碎裂的墙壁几乎可以看到外面黑暗浩瀚的星空，憋闷感比刚刚更强烈了一些。 　　林絮将头埋进乔修怀里，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浅淡香味，那一点点担心很快消失。 　　可是到控制室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朝外看，能看到一艘逃生舱正奋力朝远处飞去。 　　这场爆炸俩驾驶员也是同伙，乔修紧抿着唇，脸绷成一块石头，眼神阴鸷无比。 　　将丢在角落被破坏的呼吸罩拿过来。虽然这东西被破坏了，但再供氧十来分钟不成问题。 　　十分钟已经足够了。 　　乔修轻轻将林絮放在驾驶座上，给她戴上呼吸罩。“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在出去前，他不知道是对谁轻声说了句：“保护好她。” 　　林絮抬头正想问，就见乔修已经变成一条巨大的金龙朝外飞去。 　　金色的巨龙在浩瀚又黑暗的宇宙中如一个发光体一样，牢牢地吸引着林絮的目光。 　　她盯着外面，看着金龙迅速缩小，很快缠上那艘救生舱。 　　收回视线，她从驾驶座上下来，外骨骼上的保护模式被她早早打开，玉米和凤凰蛋都安稳待在怀里。 　　爆炸早已停止，飞船下舱和后半段几乎都化成了碎片，就只有控制室还保留着一块完整空间。 　　宇宙中的垃圾并不会下坠，只会漫无目的漂浮，最后被某个行星吸引，不停歇地绕着星球旋转。 　　林絮能感觉到身处的碎片也在往后退去，前方乔修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了，她分不出前方的光点究竟是他还是只是某颗星星。 　　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慢慢占据心脏。 　　林絮忍不住抱紧了怀里温暖的凤凰蛋。 　　玉米爬到她脖子上，用脑袋蹭了下她的脸颊。 　　林絮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她猛地揪住玉米的尾巴。 　　玉米为什么没事？！ 　　飞船早已经无法供氧，玉米只是一条蛇，为什么可以在真空环境中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影响？！ 　　但是容不得她思考太多，外面骤然出现了几艘小飞船快速朝她靠近。 　　拿不准来者是善是恶，林絮第一反应是警惕地摸出身上的武器。 　　小飞船很快到了控制室旁边，舱门打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从上面下来。 　　林絮将武器对准他们打出手势让他们后退，几人非但没有后退，还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她，同时一张能量组成的大网快速罩了过来。 　　林絮抢先出手攻击。 　　这些攻击都被避开了，大网也已经罩到了身上。 　　怀里的凤凰蛋猛地跳了起来，先她一步触碰到了能量网上。 　　一道刺眼光芒闪过，能量网无声地爆开，拿着能量网仪器的人手一抖，触电般晃了一会，身体一歪倒在了同伴身边。 　　其他几人吓了一跳，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她怀里的蛋。 　　凤凰蛋落回林絮怀里，邀功似的使劲蹭了蹭她的手。 　　林絮短暂笑了下，心情很快凝重起来。这些人如此孜孜不倦地对他们出手，想必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果不其然，几人不再使用能量网也不再靠近，而是直接朝她攻击起来。 　　操控室就这么大，避无可避。 　　正在这危机关头，一直盘在身上的小蛇突然动了，它猛地朝前方一跃，黑色眼睛褪成金色，鳞片微张。 　　一只与乔修真身别无二致的金龙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龙约莫三米长，盘龙柱一般结结实实地将林絮缠住。 　　金龙张开一道防护屏障，带着林絮突破几人防卫朝外飞去。 　　此时林絮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她摸着玉米的鳞片面沉如水。她怎么就没有发现，玉米摸上去其实跟邱恩无比相似，只是因为有一层鳞片覆盖加上它如此细小，她才没有想到这条蛇也是个机器人。 　　乔修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又坦然地瞒自己到现在，如果不是这次出事，她是不是永远都发现不了玉米的真实身份，还一直傻傻地将它当做一条普通蛇。 　　心里一团乱麻，乔修这时候也已经抓住了两个逃跑的驾驶员。 　　玉米很快带着她和乔修汇合，她被真正的金龙盘在怀中。一套完整的逃生装备被换到身上。林絮长长吸了口氧气。 　　后面的一群人紧追不舍，此时也已经到了近前，看到乔修时，他们还试图攻击，但真正龙族的实力不是普通热武器能撼动的。 　　这些人全都从小飞船上被扔了出来，身上装备被扒。 　　林絮没有去看那些人挣扎的样子，人已经被乔修背着返回了首都星。 　　金龙现身，早已经经过的飞船和卫星拍到，藏也藏不住，而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乔修带着她直接回了王宫。 　　林絮从他怀里跳下来，脱掉身上的逃生装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玉米的事情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第69章 　　乔修变回人形跟林絮对视, 他承认的很干脆。 　　“是，玉米是我放在你身边的机器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方面是想让它陪伴你，另一方面是想让它保护你。后来你跟它很有感情了, 将它当做真正的宠物，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怕你伤心。” 　　林絮捏紧拳头：“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瞒一辈子, 你难道就料不到被拆穿的那天该怎么办？还是说, 你觉得我的想法无所谓, 只要你道个歉低个头，我就会原谅你，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乔修立即摇头，眉头紧锁：“我绝不可能有这个意思。” 　　但做错就是做错了，那时候他只是想待在林絮身边，想跟她亲近，可化成邱恩的自己绝对不可能触碰到她，所以他取巧用了只宠物蛇, 这条蛇同时也能保护她。 　　自己的身份坦白的时候，他是有机会连带一起坦白小蛇的身份，可当时林絮很生气，他有些慌了神, 冷静理智完全消失。 　　后来两人终于和好时，林絮和小蛇的感情很深，他再找不到机会坦白, 也很害怕坦白后林絮会生气。 　　就像现在这样。 　　唯有对待林絮的事上，他总是失去理智和分寸，患得患失，想要做好，却越做越差，最后事情变得一团糟。 　　“林絮。”乔修眼神哀戚地看着她，“我只是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离开我，我好容易才把你找回来。” 　　林絮微微叹口气，这条龙，哪怕外表再成熟稳重，在没安全感这一点上从以前到现在始终都没有变过。 　　她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却也没那快原谅他。 　　这种事一而再而三地发生，立马就消气是不可能的。 　　她垂下头不看他。“我想回里瓦星了。” 　　乔修低声道：“现在还不行，现在还有点危险，幕后之人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需要时间处理，再给我两天好么，两天后我跟你回去。” 　　已经遇过两次险，林絮不是不理智的人，也不愿意这时候找什么麻烦，只淡淡嗯了一声。 　　“我要休息。” 　　“好，我带你去卧室。” 　　说着伸出手下意识又想去牵她，但林絮手一缩躲开了。 　　乔修神色黯然几分没再坚持。 　　他回来的动静闹得太大，几乎半个星球的人都看到了，王宫执勤和来议事的自然不可能看不到，早早就朝这边赶过来。 　　两人说话间隙，远远地就已经围了一圈人。虽然没考进，但他们中有耳聪目明的，将两人神态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看到面对他们时冷酷无情霸道无比的乔修，对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人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还没有被获得原谅，所有人都惊呆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掏掏耳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还在做梦。 　　林絮一句要休息，乔修就立即带她去卧室，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可见重视程度有多深。 　　待人走后，这一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就是新王后么？她身上王的味道真浓，我都要控制不住想后退了，原来王占有欲这么强。” 　　“她是什么身份，能让王对她低声下气的？” 　　“没想到王还有这一面，我还以为他是个机器人，没有感情的。” 　　“竟然感觉不出来新王后是什么种族，也是奇怪了。” 　　“这下子有很多人要失望了。” 　　“应该快要准备大婚了吧，我们礼物先准备着？” 　　不仅是这些官员们，王宫里还有很多负责安保的，负责内勤的，这一幕没有避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龙王带了新王后回来，可能过不久就要大婚了。 　　外界本来还在为蒂娜和乔修官配被拆伤心，这才没多久，新王后人选竟然就定了。 　　消息被放出去后，各种八卦新闻网站瞬间讨论爆炸，都在疑惑，新王后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身份是什么，两人是怎么相识的。 　　他们恨不得将林絮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 　　还有人将乘坐飞船时遇到金龙的画面放了出来，当时那一幕发生的突然，虽然没有公共飞船去凤凰星，但那附近有条航线，当时正有艘商船飞过，看到他的人还不少。 　　不管网上如何爆炸，林絮已经跟着乔修到了他的卧室。 　　昨天才刚见识上层人士享受的顶层别墅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王室的卧室，林絮只有一个感想，真豪。 　　跟龙墓里拿些金银珠宝一样，能闪瞎人眼。实在是太金碧辉煌了，地板都恨不得用金子铺成。 　　还好那张床比较正常，是白色的，床单被罩用的跟她现在睡得一样，这让她找回了一些熟悉感。 　　“洗漱间在这里，你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乔修带她在卧室里参观了一番，一一将东西指给她看，洗漱间不仅有她的洗漱用品，还给她准备了很多护肤品保养用品，有个巨大盒子，里面五花八门地摆了一堆东西。 　　林絮呆滞片刻，眼里只看到了一堆钱。若是换个人，看到这些大约会很惊喜。 　　从前在流放星时她没钱没精力去捯饬自己，后来有点钱了，林絮也没想过花在自己身上。也就来里瓦星后这几个月，她稍稍打扮了一下，也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美容产品。 　　比地球上还要夸张十倍，效果也相当好。难怪这里人均都是帅哥美女。 　　当然，效果好价格也贵，她也只挑了些便宜好用的随便用用。 　　乔修竟然能想到给她准备这些，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 　　“谢谢。”她说道，态度依旧冷冷淡淡，似乎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能说话就很好了，乔修脸悄悄舒了口气。“衣帽间在这里，这两排都是你的衣服，你的行李箱还在那边没带过来，我待会让人送来。” 　　林絮也在衣帽间里看到了属于乔修的东西，都是些一看就很华丽昂贵的衣服。 　　“这里是你的卧室？”她问。 　　乔修犹豫着点了点头，怕她不愿意住在这里，立即道：“现在这里最安全，前段时间王宫被袭击你也知道。如果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那里还有张床，我们可以分床睡。” 　　从在一起之后，乔修就搬到了林絮卧室，两人同床共枕。现在骤然又倒退回去，他心脏被拧着了一样难受。 　　“嗯，你去忙吧，我想静一静。” 　　这就要赶人了。 　　乔修脚步迟钝地后退，想起什么，又很快凑近些，打开了王宫地图。“这里已经设置了你的权限，王宫里很多地方你都可以去，但是去之前要说一声，不然不安全。” 　　他打开王宫的地图指给她看，原来王宫里不仅有宴会厅花园还有个超大型的游乐场。 　　林絮默默将地图记在心里，点点头，无声地看着他，像是在驱赶。 　　乔修后退着走出去，关上门前还能看到他低落的神情。 　　他一走，林絮就倒在了床上，凤凰蛋还被她揣在怀里。 　　林絮将蛋举起来戳了一下：“你不会也是假的吧？是个机器蛋？让我看看你的机关在哪。” 　　说着就在蛋壳上仔细摸索起来，自然是什么都摸不到。 　　也不知道蛋壳能不能感觉到痒意，蛋很快从她手中挣脱，溜到了床另外一角，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林絮心情略好一些，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 　　被拆穿之后，玉米就不可能再留在身边，可她也已经慢慢习惯了一条时刻趴在脖子上和手臂上的小蛇。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门缝外很快溜进来了一条小蛇。 　　不是玉米又是谁。 　　林絮瞬间以为乔修又来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凤凰蛋也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很嚣张地滚进林絮怀里，虎视眈眈地盯着下面的小蛇。 　　它现在是知道小蛇不得宠了，以后这个怀抱的位置只有自己。 　　“你还来做什么？”林絮冷声问。 　　没想到玉米这回开口说话了：“主人您好，我是您的机器人宠物，请设置我的属性，为我命名吧。” 　　声音是没有怎么处理过的机械声，同时小蛇身边弹出来一道透明的屏幕，上面显示它的型号功能和设定。 　　小蛇的声音，外观，甚至性格都能重新设定，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原来乔修撤回了自己的控制，知道林絮舍不得玉米，直接还原了它本来设定，让它回到了林絮身边。 　　“你现在是谁？”她问。 　　小蛇仰着头，黑豆豆似的眼睛看着她：“我是您的机器宠物蛇。温馨提示，请爱护宠物，勿剧烈摔打。” 　　“你会什么？” 　　“变形，捕猎，唱歌，读书，跳舞，讲故事……”机器蛇一口气说出了一长串的能力，林絮赶紧让它停下来。 　　“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你是人为控制的么？” 　　“我有自主操控程序，我的程序是基于巴拉巴拉为核心控制的巴拉巴拉原理。”机器蛇又是一长串完全听不懂的回答。 　　这让林絮感觉得出来，它确实没有再被乔修控制，这才伸手点向旁边弹出来的屏幕。 　　在变形上点了点，发现除了蛇的选项还有猫狗鼠龙等等，她随意选了只猫，后面又跟着跳出来一系列设定，颜色品种花纹性格等等等等，就跟玩换装捏脸游戏一样。 　　林絮饶有兴趣地盘腿坐在地上，索性挨个试了试。 　　凤凰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再次被这条蛇给抢走了，有些不高兴地用壳撞了它一下。 　　这时候小蛇已经被林絮改成了一只大耳朵老鼠，老鼠被撞后，张开尖牙就朝它的壳上咬了过来。 　　蛋楞了一下开始跑，两只一追一跑满屋子乱转。 　　蛋别看是颗蛋，速度却很快没有被追上，它故意停在前方晃着身体挑衅。 　　跑到林絮身边时，她一把将蛋拉到怀里：“好了，别闹了。” 　　大耳朵老鼠乖乖地停在她另一侧。 　　林絮将它还原成玉米的样子，重新捏在了手里。 　　玩了这么久，她的心情也完全好了起来。这会已经差不多正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有人站在门外询问她要不要进餐。 　　林絮摸摸肚子，才发现自己很饿。 　　前两天是完全感觉不到饿，今天是非常强烈的饥饿感，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肚子在剧烈抗议。 　　她对外说了一声要吃饭，就赶紧爬起来灌了一大壶水。 　　水下肚这才稍微好了点。 　　不过外面的人并没有离开，她面前很快多了个投影，上面显示的全都是菜品，一水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刺激着她的味蕾，刚刚才消下去一点的饥饿感再次涌上来。 　　“您想吃什么，可以直接选择。”外面人说道。 　　林絮现在是看见什么都想吃，也没怎么选择，手迅速在上面点了一圈，等投影消失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点了七八道菜，但这会也晚了，外面人都走了。 　　林絮又灌了几口水，摸着肚子，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么饿，就算是当初在流放星时，日子过的艰苦，她也没像现在这样。 　　最近身体变化太大越来越奇怪，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了。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她在屋里转了转，卧室很大，连着个书房和客厅，四面有窗，一点都不觉得憋闷。 　　她踏进书房，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实体书，两侧墙壁立着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熟悉的书。 　　林絮眼前一亮走了进去。 　　这里的书种类不算多，大都是衍兽帝国的历史。 　　她随意抽了一本坐下翻看起来。说起来她也只粗略了解了一下这个星系的发展史，知道它们已经延续了五六千年没断，都从动物世界演化成了兽人世界，衍兽帝国还是那个帝国，王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代。 　　看着看着，她不自觉入迷，直到被一阵饭菜香惊醒。 　　小蛇发出提醒：“吃饭了吃饭了。” 　　从书房出去时，桌上摆满了菜，上菜的人偷偷打量她两眼，赶紧退了出去。 　　林絮没在意他们的眼神，已经被菜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没客气，她执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这味道美妙到无法形容，每一口都在刺激味蕾。她只能不停地将食物往嘴里塞。 　　凤凰蛋一个弹跳蹦上桌，靠近盘子像是在打量，瞅了一会不感兴趣又跳了下去。 　　林絮也没注意自己吃了多少，等到停下筷子时，原本不应该被一个人解决的食物已经只剩下一层底了，她竟然全部吃光了。 　　摸摸肚子，也就是勉强饱了而已。 　　有些惊愕于自己的饭量，她楞了一下起来走了几步，没发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可能就是前两天饿的，所以现在才补偿性地胃口大开。 　　要说她也不可能往别的地方想，时间不太对。 　　吃完饭就困，林絮本想去外面走走，才刚在窗边站了会，晒了下太阳，眼皮子就有些睁不开了。 　　她打着哈欠躺回了床上。 　　乔修回来的时候，林絮还在睡。 　　虽然能通过小蛇知道她的情况，他仍旧不放心。 　　原先布置的网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收，现在因为这几次的袭击，他顾不得再继续等待下午，这一整个中午到下午，有人在拼命逃脱有人在试图反抗。 　　乔修没有惊动林絮，进屋后就在床边蹲下，虚虚握住她的手，视线认真地看向她的睡颜。 　　凤凰蛋在他进来时就试图将林絮撞醒，却被提早一步的乔修给捏进手里威胁了一通。 　　这会它蔫蔫地躲在墙角面墙思过。 　　乔修在林絮手背上亲了一下，他动作就像片羽毛，轻到没有任何感觉。 　　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求得林絮的原谅，如果是从前，或许真如她说的一样，哭一下装装可怜她就心软了。 　　可他已经不再是未成年的幼崽，也不能再无耻地用这种招数。 　　夕阳西下，洁白的床被染上一层橘红，林絮的嘴唇颜色也在加深。 　　乔修忍不住想靠近，俯身，一点点覆盖住那张唇。 　　就在两人距离只有一指近的时候，墙壁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这声音瞬间让林絮从睡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没注意面前的乔修，两人的脑袋碰砰一下撞在了一起。 　　林絮疼得嘶了声，使劲捂住额头。 　　眯眼看去，就看到正趴伏在自己面前的乔修，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两分：“你在干什么？” 　　乔修眼神阴郁地回头看向墙壁，那里凤凰蛋正若无其事地像个弹簧一样，一跳一跳地来回蹦跶，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 　　如果不是它一点点往门边挪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疼不疼，我帮你揉揉。”乔修试图去摸林絮的额头，被她侧头避开了。 　　“没事。”额头已经红了，不过疼劲很快过去，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看了看天，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乔修也没在意她的拒绝，继续道：“想出去走走么？” 　　晚霞正美，在屋里闷了半天也焦急。林絮没再拒绝，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两人顺利到达游乐场。 　　林絮很好奇，王宫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地方。 　　乔修主动解释：“是为了孩子准备的，因为新生儿很少，每一个都很珍贵，所以这里有很多针对孩子的设施。”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语气并没有太大变化，眉间也不见丝毫阴翳之色。 　　林絮却想起他从前在这里时的情形，一个备受嫌弃和讨厌的孩子，恐怕没有机会享受这些东西的。 　　乔修不在意地道：“其实我小时候也是来玩过几次的，太久没来，原来这里又添了不少设施。要上去玩玩么？” 　　西蒙斯庞大的后宫团和几个孩子都被从王宫驱逐了出去，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游乐场里自然也没什么人。 　　虽然是给孩子准备的玩具，可能因为孩子体型比较大，大人上去也没什么问题。这些儿童玩具看着相当高科技，在里瓦星也没有见过。 　　林絮倒是有些好奇，爬上去都尝试了一下。 　　乔修一边介绍玩法一边扶她上去，眼神一秒也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她脸上慢慢多了些笑容，开心的时候眼睛像在发光一样，嘴角还有两个非常浅的酒窝，酒窝里有颗小小的痣，格外可爱。 　　哪怕已经在心里千万次看过这张脸了，下一秒再看到时，也仍旧会令乔修心动不已。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絮的笑容微顿，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使劲往上一拽。 　　“上来，一起玩。” 　　乔修愣了下，没有犹豫，一翻身坐到了她身边。 　　像是为了弥补他童年时的遗憾，林絮拉着他将这里所有设施都玩了一遍。太阳慢慢坠入地平线之下，四周开始变成暗蓝色。 　　高大的路灯没有亮起，倒是游乐设施上亮起了一道道小彩灯，一颗颗彩色投影泡泡从草地上飘起，飘到空中后消失。 　　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浪漫了起来。 　　乔修踏着一圈泡泡走到身板，他抬起林絮的手腕，两人的终端靠在一起。 　　林絮突然发现自己终端里多了很多东西。 　　“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原谅我，以后我们的终端绑在一起，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能第一次时间看到。我还有一件事要坦白。” 　　听到坦白这俩字，林絮的心瞬间就是一揪。 　　“我有权限可以调动别人的终端摄像。像这样。” 　　林絮发现自己没操控，空气屏也自动跳了出来。镜头正对着她。 　　她很快想起来件事：“那个人是你？！” 　　“是，觉醒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随时随地，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我很困惑，就忍不住观察你在做什么，不过只有两次。”他语气坦然，心情却忐忑，像站在法庭上等待审判的罪人。 　　林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时为了这件事她还特地报了警。 　　“你还做了什么？” 　　乔修仔细想了想，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了。最后他不确定地道：“我偷偷捡了你掉下的头发跟我的系在了一起，你扔掉的垃圾也被我收藏了起来，趁你睡着的时候亲了你二十六次，改了家里的房屋管家设定，将你的卧室对我开放，帮你洗衣服整理衣柜，跟罗伊说你们不可能，恐吓了圆圆三次不要靠近你。还有让我想想……” 　　他一本正经地皱眉沉思起来。 　　林絮早已经目瞪口呆：“……竟然还有？？你是变态么？！” 第70章 　　林絮一直觉得乔修心理有问题, 没想到还真是病的不清。 　　虽然她早早做好了他可能背后做了更多事情的准备，但直到听他一一道来时，才发现竟然有那么多。 　　单看一两个可能不觉得有什么, 可当这些事情集合起来，还都是在他们相处过程中, 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的，而她什么都没发现时, 就显得很可怕了。 　　林絮无语了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 　　“我知道这是错的, 也知道这会吓到你。”乔修再一次坦然说道。“但是我忍不住, 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 　　从还是球球的时候他就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对的，但不对他也还是去做了。 　　林絮哼笑了声：“那我该自豪么？” 　　乔修认真地摇头：“我会慢慢改正。从你那里拿到的东西都藏在卧室床头后的密室里，如果你希望我丢掉，我现在就去丢。” 　　竟然在王宫里藏这种东西，她真觉得自己是该自豪了。 　　“算了，你爱藏就藏吧，我管不着。” 　　乔修不喜欢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哪怕生气也比无所谓好。 　　他往前迈了一步去握她的手。“我希望多留下你用过的东西, 上面有你的味道。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只能多看看你的东西。” 　　林絮甩了一下，乔修握得很紧，没甩开。 　　“你能原谅我么？” 　　他的爱换个人可能就觉得很窒息了, 林絮也有些生气，亲手带大的孩子越来越歪。 　　但她终究没办法一直生气下去，因为她理解乔修就像理解自己一样。 　　没有说话, 她摸着肚子朝回走：“我饿了。” 　　中午没吃到撑，睡了一觉又玩了这么久，她现在再次感觉到那种极其强烈的饥饿感，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饿到快手脚发软了。 　　走了两步，林絮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乔修一把抱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絮有气无力地道：“我太饿了，现在手脚发软。” 　　不仅手脚发软，脸色还很苍白，乔修快要吓坏了，身体几乎绷成一块石头。 　　“我让人准备晚饭了，没事的，我先抱你回去。”说着一把将林絮抱起，顾不上跑，直接飞了起来。 　　两人迅速回到了卧室，乔修将她放在床上就大喊着让人准备食物。 　　“这里有水果，先吃点垫垫。” 　　林絮没客气地吃掉了个比巴掌还大的水果，这水果不知道名字，味道像苹果，脆脆甜甜的。 　　手脚终于恢复了些力气，她疑惑地揉着自己的肚子，感觉这里像是突然多了个无底洞一样。 　　“这里有没有医生？我感觉我身体不太对劲。”有病就要赶紧看。 　　乔修也被她刚刚的样子吓了一跳：“有。” 　　王宫里常驻有一个专业的医疗团队，没多久林絮就被送到了专门的诊疗室里。 　　乔修怕她又饿，背着她过来的同时，还单手端了盘水果给她吃。 　　诊疗室很大，堪比个小医院了，几名医生迅速就位，仪器滴滴作响，开始给她做全身扫描。 　　结果是实时生成的，旁边巨大的透明屏幕上会显示她的身体状况。 　　头部一切正常，心肺正常，但当仪器扫描到腹部时，结果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怀孕？！我？” 　　林絮看到结果时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 　　人类发现怀孕最早也要八天后，这得抽血化验才能确定，他们俩距离第一次也才五天，怎么这么快就有反应了，不是说龙族生育率极其感人，几十上百年都不一定有一个孩子，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 　　真正有自己的孩子跟看到捡来的孩子感觉完全不同，林絮心里乱极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肚子许久没动弹。 　　而乔修早在看到这消息的刹那就呆住了。 　　他跟林絮竟然有了孩子，他又是开始又是不爽，开心的是这是他和林絮的孩子，而不爽自然也是因为，孩子肯定会分走林絮的心神，他们俩才刚在一起没多久，至今都还没有结婚，本来完美的二人世界就要这么结束了。 　　“絮絮，我们的孩子。”乔修握住她的手，嘴角还是忍不住挂上笑容。 　　几名医生立即送上祝福，接着后退，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但出去后，几人立即明白过来，龙王大婚应该不会拖很久了。 　　林絮还在走神，她忍不住想象，人和龙的后代是什么样，那岂不是小龙人？那出生的时候，孩子到底是个婴儿还是条小龙，不对，龙小时候都是小蛇。 　　乔修实力这么强大，他们的孩子能继承到么？孩子会是东方龙还是西方龙。 　　她还是更喜欢东方龙的。 　　想这么多，林絮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不生这个孩子。 　　哪怕对乔修生气，孩子也是无辜的。 　　她见识过乔修因为小时候受到的伤害而崩溃成什么样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会变成这样。 　　从前因为身体原因，林絮从没有想过会恋爱结婚生子，现在这三项已经达成了两项。 　　“絮絮，嫁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你们的。”算下来，这已经是乔修第四次求婚。 　　这回林絮没办法再干脆拒绝他了。 　　难怪她临出发前总觉得这一去就很难回去了，预感果然成真。 　　转了下眼睛，林絮抚摸着肚子道：“如果说，我不想成为你的王后呢，我想带着孩子回里瓦星，我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他。” 　　乔修怔愣几秒，神情在刹那间就灰败了下去。林絮吓了一跳。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看了她一会，就这么接受了。他声音轻轻地道：“好，等过完这两天我就送你回去，但是你现在刚有孩子，很危险，让医生跟你一起去好么？” 　　“那你没有王后怎么办？”林絮问道。 　　“除了你，这个位置再不会有别人。”乔修态度坚定，“我这一生就只认定你一个。” 　　林絮绷了一天的脸终于舒展开来。 　　跟乔修的一样，她这一辈子，除了他也无法再接受别人。再没有人像乔修这样跟她有如此深厚的羁绊了。 　　“我答应。” 　　“什么？”乔修不太明白。 　　“我答应你的求婚，但是我不想过多暴露在公众面前，很多事可能也没法帮上你的忙。我还想继续生活在里瓦星。”林絮竖起手指说道。 　　但此时乔修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脑海里就只有林絮答应他的求婚这一件事。 　　她答应了，终于答应了！ 　　笑容慢慢从脸上绽放，刚刚还死寂的眼神像腐-败的土地上开出的一朵花，美丽又惊人。 　　“好，都可以！，怎样都可以！”乔修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但转完才想起来她现在是孕期，又赶紧换成公主抱，抱着她在空中飞了一圈又一圈，兴奋到仰头朝天长吟了好久。 　　这一声龙吟几乎大半个星球的人都听到了，人们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看向王宫的方向。 　　林絮被他的兴奋感染，忍不住敲敲他额头：“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好，去吃饭，我们去吃饭。”乔修忍不住傻乐。 　　房间里饭菜早已经备好了，乔修细致地给她夹菜，菜夹到碗里后他赶紧又拨通了医生的通讯：“孕妇吃什么比较好，什么东西不能吃，现在有什么禁忌？” 　　林絮早就饿到不行了，对着一桌子菜狼吞虎咽，没管他在干什么。 　　乔修一边跟医生询问一边还不忘给她夹菜盛汤，恨不得将东西喂到她嘴边。 　　出去玩没戴上凤凰蛋，出去前这俩人还是冷战状态，怎么回来后就这么如胶似漆了。 　　凤凰蛋感觉有些不妙，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滚到了床底下藏起来。 　　既然知道食量大增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林絮也就放开了吃，别的倒是没啥，就是吃太多嚼得腮帮子疼。 　　她和乔修都不是特别爱吃的人，乔修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孩子后就胃口打开，难道这孩子将来会是个吃货？ 　　乔修很快为她解答了疑惑：“孩子在母体中需要能量，这些食物是补充能量的一种方法。你是人族，会比较辛苦。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 　　想到林絮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变得虚弱，他就恨不得现在将孩子给揪出来。 　　林絮怀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原本还对她窃窃私语的人立即就闭了嘴。 　　想想上一任龙王为了能多生孩子，娶了一百多位妻子，到最后孩子也没有超过十个，就能知道龙族想要孕育后代究竟有多困难。 　　现在人们只想知道林絮到底什么身份和来历，又是怎么跟乔修在一起的，两人什么时候大婚。 　　而在林絮答应求婚的瞬间，乔修就立即让人开始安排了起来，但大婚时间暂时保密。 　　从这天开始，林絮就发现自己身边跟了不少人，乔修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去哪都可以，但一出去前后左右甚至头顶都有一拨人看宝物一样看着她。 　　医生一天三次过来检查身体，为了防止她再饿急不舒服，只要是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摆着各种食物。 　　林絮每天不停地吃吃吃，体重不仅没升，反而还瘦了几斤。 　　不知不觉，也早已经过了两人约定回去里瓦星的日子了。 　　林絮没说乔修就也没提，虽然同意了她回去，但能晚一天分开就晚一天。 　　知道他的小心思林絮也没有揭穿，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被一群人跟着的不满。 　　乔修沉吟许久后问道：“那换成机器人你能接受么？” 　　林絮想了一会：“机器到哪种程度？玉米那样？还是你以前那样？” 　　“战斗机器人的外表可调，你喜欢什么样都可以自己设置。” 　　“行。” 　　于是一堆保镖全被林絮变成了板寸西装墨镜的样子，跟在身后她仿佛是什么黑组织老大一样酷炫。 　　林絮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里没有黑社会这种组织，自然也没有太多这种造型，乔修看到后沉默了半响，暗自嘀咕道：“原来你喜欢这种？我也可以。” 　　于是下次见到乔修时，他那头金色的长发变成了黑色板寸，一身优雅的长袍也变了样子。 　　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子都好看，这种风格的乔修突然多了几丝斯文禁欲感。 　　林絮托住自己快掉下去的下巴：“你，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喜欢么？”乔修抬手将墨镜拿下来，姿态潇洒帅气。 　　林絮眼睛发亮，上下打量着他。可能是以前胖怕了，他现在比任何人都要更重视身材，身上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线条无比流畅，腹肌足有八块。 　　林絮忍不住上手捏了把他的腰，这腰都快比她还细了。 　　“真不错，头牌。” 　　乔修疑惑地眨眼，不明白头牌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最好的那一个。于是他将脸凑过去，“有什么奖励？” 　　林絮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乔修的耳朵瞬间可疑地红了起来，手指也开始收紧，看向林絮的视线无比火热。 　　但他很快后退一步：“不行，你现在好好养着。把这碗汤喝了。” 　　最近他每天都亲自下厨给林絮做饭，只是他比从前更忙，没工夫照料她的一日三餐，就只能炒个菜炖上一碗汤。 　　他做的汤都有股很特别的味道，闻到就令人胃口大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汤的缘故，林絮现在没那么容易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不觉间，林絮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八天。 　　针对他们的人都已经抓得抓杀的杀，危机算是解除，她也终于能离开王宫到市里逛逛。 　　这两天乔修有些神神秘秘的，从那天答应结婚之后，他就没什么动静，林絮怀疑他瞒着自己在准备，她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虽然迟迟没有宣布婚讯，但王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林絮就是未来的王后，她出门时，这些人面对她都恭敬无比。 　　林絮有些不适应地匆匆离开。 　　在他们离开里瓦星的这段时间里，卤肉店的生意每天都呈爆满状态，比起卤味，那些卤肉丸子更受欢迎，不少人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过来排队。 　　现在每日营业额算下来不仅不亏钱，反而开始赚了。 　　这让林絮不禁起了点野心，能不能将店也开到首都星来。 　　按照上一家店的模式，雇佣机器人店员，找好供货商，一切弄好后就能当甩手掌柜。说不准将来某天她的店能开成全星球的连锁店。 　　从前她没有什么做大做强的愿望，但现在实在是闲的浑身难受，每天除了吃喝睡，她就闷在书房里看书学习，枯坐到难受。 　　乔修不是时时刻刻在，王宫里也没有能说话的人，她只能去骚扰香娜。 　　香娜现在终于知道乔修的真实身份了，她足足消化了三天才缓过来。 　　“所以，我骂了这么久的渣男，竟然是新任龙王？他，我，我竟然骂了龙王，我真是完蛋了，要死了呜呜呜。” 　　林絮安慰了许久她才稍微冷静一点。 　　“你现在是住在王宫？快让我看看王宫究竟长什么样子。” 　　林絮绕着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给她看，不像小说里的狗血桥段，有什么喜欢乔修的人来找她麻烦，然后她被英雄救美。住在这里的时间里，就算王宫里的佣人都见的不多。 　　后来她才知道，从前西蒙斯在的时候，这里佣人很多很多，不仅是用来照顾他庞大的后宫团，还有不少像古代秀女一样，是他的备选妻子。 　　乔修过来后，将大部分人都遣散了，改用机器人代替。上次被袭击，他又遣散了剩下一批，现在王宫内的佣人少之又少，更不可能有人来打扰林絮了，真的做到了不让她曝光的承诺。 　　一边跟香娜聊天，林絮一边在市内逛了起来。 　　她刚离开，乔修就收到了消息，他推掉剩下的工作匆忙带着人离开议事厅。 　　林絮正在看地段，顺便询问一下门面房租，她并不需要很大的地方。 　　然而看了不少，位置大小合适，价格却让她开了眼。 　　跟茂金城相同大小的偏僻店面，一年的租金就接近千万。林絮手中总共也就那么几千万，还不够付几年房租的， 　　真要租下来，还得重新装修店面购买原材料雇佣机器人店员和厨师，也至少几十万到百万的开销准备。 　　算到最后林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想往首都星来，这里真是寸土寸金，随口就是百万千万起。 　　逛了许久，找到最便宜的门面只有茂金城三分之一大，位置在最底层，价格一年四百万。 　　林絮犹豫许久，终于将开新店的念头给按下了。还是先经营好茂金城，再从周边城市做起，征服完里瓦星再想别的。 　　盘算这些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自己即将拥有的身份，也没有想过借助乔修的势去做什么。 　　走了足够久，林絮又有些饿了，本来想在外面吃饭，但东西还没入口，就先被不知道什么的仪器扫描又扫描，弄得她完全没了吃东西的兴致，只得先回王宫。 　　这会距离出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林絮一心想着吃饭，也没什么心情看别处。 　　但当她从飞行器下来时，才惊愕地发现整个王宫都变了样子。 　　原先一派金碧辉煌的房屋外墙变成了熟悉的蓝白绿三色，草地栅栏小河，猛一看还以为是回到了流放星。 　　林絮迟疑地看向四周，一个巨大的黑球出现在栅栏边，黑球发出熟悉的猪哼哼，它慢慢地从变高，鳞片点点脱落又长出黑金色鳞片和长长的角，接着它终于挣扎着变成了金龙。 　　在黑球身边，一直一直都有一个人温柔地注视着它鼓励着它。 　　这个人脸上总是带着笑，偶尔也会心疼地落泪，或是生气皱眉。每一个她都令人移不开眼。 　　林絮看着四周，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乔修从身后抱住她。 　　“絮絮，今天是我们的生日，上次我缺席了，但是从今天开始，往后每一个生日每一天，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被推了过来，上面插着蜡烛。 　　林絮愕然地瞪大眼睛，惊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她生日这一天。 　　去年生日前几天乔修突然离开，她一个人孤独地唱着生日歌为他庆祝，今年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乔修将蛋糕推到她面前，上面的图画是个坐在金龙背上的少女，看线条像是他亲自画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道他练习了多久，一首有一些变了调的生日歌从他口中流出。 　　林絮惊喜无比：“你怎么会这首歌？” 　　“你发给我的生日视频我看到了。生日快乐，吹灭它许个愿吧。”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你也许个愿吧。”林絮握住乔修的手道。 　　愣了下，乔修眼神晶亮地嗯了声，跟她一起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林絮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希望她能永远开心下去。 　　林絮的愿望也同样。 　　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她希望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不要再有什么变故。 　　“你许了什么愿望？”睁开眼后乔修问。 　　林絮摇摇头：“不能问，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乔修不再追问，从身后拿出个盒子：“送给你的礼物。”盒子接近一人高，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絮完全忘记了生日这回事，自然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抱歉，我忘记准备礼物了，明天补给你。” 　　“礼物你已经给我了。”乔修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我想今天对外公布我们的婚讯，可以么？” 　　林絮骤然有些紧张：“可以是可以，就这么公布了？会不会很多人反对？” 　　乔修霸气地道：“反对无效。” 　　于是这天晚上，王室直接公布了龙王的喜讯，顺便配了个极短的图，上面是双牵在一起的手。 　　网上新闻瞬间爆炸，在帝国生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隐藏得这么好的王后，人们在懵逼之余，纷纷送上祝福。 　　林絮一直开着终端紧张地看着，也很快看到了王室的声明，那并不是官方冷冰冰的公告，而是一个视频。 　　乔修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神情不是一贯的冷酷霸气，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神色竟异常温柔。 　　“我结婚了，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也是我的逆鳞，除了她，不会再有任何人站在我身边。所以她就不给你们看了，以后别问我为什么王后不出现，我不高兴。” 　　林絮没想到他发个声明能这么幼稚这么霸道，呆滞半响后有些感动地笑了起来。 　　她不愿意露面这事，乔修把锅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乔修。” 　　“嗯？” 　　“我爱你。” 　　这是林絮第一次说这句话，曾经她以为要出口很难，可现在却发现说出它并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建设，而是自然而然的。 　　因为那就是她心底最真实也最强烈的想法。 第71章 正文完 　　林絮从来都没有想过, 自己会这么快再次回到流放星。 　　对外公布喜讯之后，乔修就将大部分事情都推到了机器人分-身上，他则每天陪着林絮, 照顾她一日三餐，陪她聊天散步。 　　林絮暂时除了饿就没有什么其他症状, 每天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棒，原先瘦下去几斤肉也都涨了回来。 　　但除了每天陪在自己身边之外, 乔修就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了。 　　虽说不想要婚礼大办, 林絮终究还是有些期待的, 难道这么就算是结过婚了总有些不真实感。 　　两人已经在网上提交了结婚登记，现在查看终端的个人信息，后面多了个后缀介绍，乔修的配偶。 　　没有别人可以说，林絮私下里偷偷跟香娜嘀咕了几句，香娜安慰她：“是不是他还在偷偷准备，等准备好了一定会给你个惊喜。” 　　林絮只好安下心来。 　　只是一直等到她将圣伊城都快逛了个遍时，乔修还是每日如常, 对她百依百顺照顾有加，两人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他要短暂地出去做什么也都会告诉自己。 　　林絮完全被乔修占据，加上她怀了孕, 凤凰蛋就再也没有靠近过她。 　　它最近相当低落，先前蹦跶的兴奋劲都消失了，开始陷入沉睡中。 　　林絮找了个以梧桐树木头打造的架子为它做了个窝, 放在能照到太阳的窗子下。 　　凤凰蛋很喜欢这个窝，跳进去后就没怎么出来过。可能是真的累了，它一天能睡二十三个小时，只醒来那么一会，也是乔修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乔修一走，它就立即跳出来在林絮脚边蹭来蹭去，等人回来的前一秒，又非常精准地蹦回窝里继续沉睡。惹得乔修把它扔到了别的屋里去。 　　这种日子虽然舒心幸福，却也有些无聊。 　　林絮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躺在床上那么多年，她每天除了睡觉，绝对不愿意躺在上面。 　　乔修为了她将屋后种的绿植都给拔了，全改成了菜地。 　　林絮每天看书之余就是才菜地忙活，只是乔修怕她劳累，给她配备了全套的机器人，什么功能都有，翻地浇水施肥采收，完全不需要她动手。 　　她看着那些机器人干活，还是很闲。 　　林絮开始思念起里瓦星的生活了。 　　出来的太久了，她想家了。到现在哪怕已经成为了新王后，她潜意识里也没有将王宫当成自己的家。 　　乔修带着她回到在市中心的顶层别墅里，但也只住了几天。 　　“我想回茂金城。”林絮道。 　　乔修点点头：“好，等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这会距离她怀孕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医生每天都会来检测一次，她能清楚看到自己肚子里那个小小的生命在一点点长大。 　　现在一个月还太小没有什么形，但林絮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孩子很像条蛇。 　　如果到时候真生出条蛇来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蛇体型小很好生，不会痛苦。 　　乔修没有将事情拖到明天，上午决定要走，他立即收拾好了一堆行李，下午两人就进入太空港登上了飞船。离开时并没有带凤凰蛋，它还太小，彻底陷入沉睡后能睡很久不会起来折腾。 　　终于要回去了，林絮心情有些激动。 　　这个时候她还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里瓦星。 　　飞船飞了很久，超过了五个小时，林絮吃完东西摸着肚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打开观景屏看向外面。 　　她有些疑惑：“我们上次不是四个多小时就到了么，怎么现在五个小时还没到？” 　　乔修安抚道：“飞船速度不一样，这一艘比较慢，所以时间会久一点，这样安全。你累了就先休息。” 　　“我不累。”林絮摇摇头，将随身带着的书打开继续看起来。 　　知道她喜欢纸质书籍之后，乔修就专门为她找来了不少书。 　　林絮想入学，这段时间就在看这里初等学校的教学内容，不懂得问题就直接问乔修，这是个现成的老师。 　　不知不觉，飞船已经行驶了接近七个小时，林絮揉揉有些疲乏的眼睛，感觉飞船有些微晃。 　　“怎么了，还没到么？是不是出什么事故了。” 　　乔修看看时间，吸了口气：“就要落地了。” 　　果然，十分钟之后，飞船就提醒已经到达目的地，请乘客下飞船。 　　两人身边跟着俩大行李箱朝外走。 　　上来时走的是特殊通道，林絮没有看到其他乘客，可此时下飞船，她仍旧没见到任何一个乘客，就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俩一样。 　　林絮心里满是疑惑，总觉得不太对劲。 　　直到她带着满肚子疑惑下了飞船，不经意地朝外看去，她的脚步立即就顿住了。 　　长满一人高杂草的广阔丘陵上，一座颜色亮丽的小屋静静矗立在远方，院子前的蔬菜长势正好，几只母鸡在鸡圈里到处啄食，两匹狼绕着屋子周围巡逻。 　　时间仿佛瞬间被拉回到了从前，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这，怎么会是这里？我是不是在做梦？” 　　林絮一直都忘记了，乔修既然能让人将她从这里带出去，自然也能再次带她回来。 　　可她总以为出去就很难再回来了，所以从没有想过要回到这里，只等待着这颗星球重新开放的那天。 　　乔修牵着她的手朝屋子走去：“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真的。” 　　林絮兴奋到快步朝前跑去，被乔修一把拉了回来？ 　　两人很快到了屋外，林絮看着门前的溪流，河流两岸的草被清理过了，并不算很高。 　　大灰和小二见到他们回来，兴奋地奔跑过来，仰天长嚎起来，院子里的鸡被声音吓了一跳，不安地扑打翅膀。 　　林絮摸着它们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你们两个怎么还守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回森林了么，都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揉完了狼，她又看了看那些母鸡，数量跟从前一样，瞧着花色也一样，似乎还是同一批。 　　乔修跨进院子里将几颗鸡蛋拿了出来地给她。 　　林絮捧着蛋走到篱笆边，缠在篱笆上的藤蔓都已经拖到了地上。 　　离开这么久再回来，她现在不管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和怀念。 　　“这些花开的好旺盛，需要修剪一下了。菜地里长草了，你看，地有点干，要浇水了。”林絮说道，恨不得立即就能挽起袖子干活。 　　两人在院子里说话间，屋子紧闭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更加熟悉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大声道：“林絮！惊不惊喜？！” 　　竟然是香娜，她早早就藏在屋里了。 　　林絮侧头看了眼乔修，他无辜地眨眨眼。 　　这俩人肯定是早就串通好的要给她个惊喜。 　　但这个惊喜她非常非常喜欢。 　　“香娜！”她快步朝香娜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香娜拍拍她的背：“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我真开心！” 　　“我也是。” 　　见到乔修本人，香娜瑟缩了一下。 　　前一段时间乔修突然联络上她，香娜第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死期终于到了，乔修要找她算账了。 　　她吓得没敢接他的通讯，缩在蜂蜜地窖里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爬起来。 　　没想到乔修是说要带林絮回来，让她提前准备着，知道不是找自己算账后，香娜一口答应下来。 　　这才有了今天的惊喜。 　　虽然已经猜到了原委，林絮仍旧转过身也给了乔修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谢谢。 　　乔修挑了下眉，有些委屈地道：“就一句感谢么？” 　　林絮迅速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现在够了么？” 　　乔修摸着嘴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早就料到自己会吃到成吨狗粮的香娜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悲愤了，她相当淡定地当一个吃瓜群众围观两人。 　　迈步进屋，屋里也像是离开之前一样，所有东西都还在，就像昨天还生活在这里，时光凝固住了，现在才开始重新流动。 　　林絮挨个摸过桌子墙壁柜子床，这里承载着他们的无数回忆，开心的悲伤的。 　　恍惚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那颗会发出猪叫的黑球还跟在身边，哭唧唧地捧着小壶接自己的眼泪。 　　“球球。” 　　乔修握住她的手：“我在，怎么了？” 　　林絮愣了下，和他十指相扣：“我有个问题，你以前的叫声为什么这么特别？还是说所有龙的叫声都这样？”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很久了。 　　乔修神色很坦然地道：“我那时候一直被骂猪都不如，就下意识地去模仿它们，试图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种族，可惜除了声音什么都没有学会。” 　　林絮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她的心猛地疼了一下。 　　“都已经过去了。猪也没什么不好，又聪明又厉害。” 　　乔修接口道：“还很好吃。” 　　林絮见他确实不在意，摸了摸嘴角咽下唾液：“你这一说，我有点饿了。” 　　“你先等着，我去做饭。” 　　乔修很快进了厨房，因为林絮怀孕要大量进食的原因，厨房也早早装满了食材。 　　两人说话的时候，香娜一直默默站在一盘围观没说话。也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契合了，外人完全插不进去。 　　终于等乔修走了，香娜才拉着林絮有些惊愕地道：“我刚刚听你喊他球球？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絮这才想起来，乔修就是球球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香娜。 　　“是的，乔修就是球球，他体质特殊，维持了很多年幼崽模样，后来进入成长期，长得太快了，几乎一天一个样，我怕吓到你，就说他是球球的哥哥乔修。抱歉啊，忘记跟你说了。” 　　香娜使劲捂住自己的脸：“原来我这么早就认识龙王了。我那时候面对他就不太敢喘气，你不觉得看到他有种压抑又害怕的感觉么？” 　　林絮茫然摇摇头：“没啊。” 　　“果然，你们俩是天生一对。” 　　也可能是逆鳞保护，林絮有时候能看到球球霸气的一面，但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压迫。 　　两人在屋里聊天的间隙，乔修已经快速做好了饭，怕林絮饿急，他先把菜端了上来。 　　“你们饿了就先吃。”乔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在茂金城家里那条围裙一同带了过来，这么一个超级大帅哥围着个满是小猪的围裙，反差实在是太大。 　　刚刚还觉得压力很大香娜瞬间就笑喷了，捧起自己掉落的下巴，她小声问林絮：“平时在家你们都这样么？他做饭他做家务？” 　　现在相处模式确实完全反了过来，林絮变成了清闲的那个，所有事情都被乔修给承包了。 　　她略有些骄傲地道：“他不让我做，并且他现在做饭比我好吃。” 　　当然，这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乔修做饭特别和她胃口，再吃自己做的饭就难以下咽了。 　　香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看你现在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真为你感到开心啊。” 　　“你呢，上次还说再见面希望你能带着配偶和孩子一起，怎么还是自己一个人？不是说好几个人一起追你？” 　　距离分开也过去好几个月了，流放星的雨季都结束了。 　　香娜耸耸肩：“没相中啊，一个身强体壮的都没有，都太粗鲁了，我喜欢文雅一点。” 　　林絮笑喷，在这里文雅就代表好欺负，她自然很难找得到。 　　“行，下次我带你去外面，我知道响蜜鴷群，你去相亲，肯定能相中。” 　　香娜眼前一亮，惊喜到差点蹦起来，可随即她又神色黯淡下去：“还是不了，我这种觉醒失败的，外面那些人哪看得上我，等明年，明年交-配期的时候，我就找一个，你都怀孕了，我不能落后。” 　　林絮知道她有心结，这里很多人都基因缺陷，可以完全化形的少之又少，虽然对外面向往，可更多的还是自卑。 　　她也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解决，决定等回头问问乔修。 　　吃过饭后香娜就非常识趣地先离开了，给二人留下独处空间。 　　好容易回来流放星，林絮拉着乔修四处转悠，屋后的小稻田荒了，全都被杂草占据。不远处的桑树长得比从前更旺盛了些，上面还多了个鸟窝，有一家彩虹色的小鸟住在上面。 　　“我还记得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我正在这颗树上捉虫，远远看到你被一只野鸡追得滚下来，我用虫子吸引了野鸡注意力，没想到它吃完虫子就死了。我以为是我抓的虫子有毒。它是喝了你的血才死的吧。” 　　“嗯，其实，我是故意往这边跑的。”乔修笑着道，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磨蹭。 　　林絮愕然：“故意的？你那时候不是一心想自杀，我以为你是想要我帮你自杀。” 　　“不是，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自觉想往你身边走，你就是块磁铁，不管走到哪，我都会被你吸引。” 　　林絮抬手捏了下他的胳膊：“别说这么土味的话。” 　　“嗯？土味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么矫情肉麻的话。” 　　乔修歪头在她耳畔亲了一下：“不要，我就想说。” 　　林絮无奈摇头：“好好一个大美人。” 　　乔修就只关注到了后面三个字：“你喜欢我的脸。”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来面对着自己，将脸怼到她眼前，“那你就多看看我，不要再去看别人了。” 　　“除了你我也没看过别人吧。”林絮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往里挤，嘴都挤成了嘟嘟嘴，她在被自己弄得有些搞笑的嘴上亲了下，“又乱吃醋，除了你也没有人这么喜欢我了。” 　　“有。罗伊，圆圆，凤凰蛋，还有香娜，白欣，佩奥。”乔修掰着手指挨个数。 　　林絮无语望天，多少年的老黄历他都能翻得出来。 　　“你已经是孩子父亲了，成熟点。” 　　“我永远都是你的宝贝球球。” 　　这个名字让林絮笑起来，她牵住乔修的手朝前走：“那好吧，我的宝贝球球。” 　　流放星的太阳依旧很灼热，可牵着乔修的手，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风也无比温柔，不管是天还是树还是草地看起来都那么顺眼。 　　两人重新走到了丘陵后的山边，乔修某次发病要退鳞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他用嶙峋的石头撞击身体，撞得血肉模糊。 　　后方的山很多年一直寸草不生，可这次过来两人却惊异地发现，山脚周围长满了接近人高的杂草，这种草相当独特，细细长长随风飘荡，叶子有种透明感，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叶子并不是透明的，而是一种带着光泽的浅黄色。不是秋天枯草一样衰败，这种浅黄色反而像金属一样，成片看上去异常美丽。 　　“这是什么植物，好美，去年还没有的吧，谁种的？” 　　看看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住在这，似乎就是野生的。 　　乔修拨开杂草根部，在山石下面找出些黑色的碎片。 　　林絮一看到这东西就立即认了出来：“是你的鳞片，竟然碎了。你看石头上，这些痕迹是血吧。” 　　硬生生拔掉身上的鳞片，那痛苦无法想象，乔修流了很多血，血浇灌了这里贫瘠的土地，后来他又哭了许久，血和眼泪一同落下去，这才让这个地方出现了新生命。 　　可以说这些植物就是因为乔修而出现的。 　　“长得很像龙须草，就叫金龙须草吧。”林絮一锤定音。 　　乔修抬手摘了几根草捏在手里，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的，很快一个用草编的小金龙就出现在了眼前。 　　“送给你。” 　　林絮惊喜地接过草编小龙看了又看，还捏着乔修的手看了一会：“你连这个都会？太厉害了。” 　　“还想要什么，我给你编。” 　　“再编个小猪。” 　　乔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按照她的想法编了只圆滚滚的猪出来。 　　林絮一手捏着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真可爱。” 　　逛完了这些地方，乔修变回原形背着林絮往森林飞去，看到他们俩，大灰和小二速度极快地跟在了后面。 　　这片森林对林絮的意义更加重要，刚穿越时就是在这里醒来的，达叔身体还好的时候，总是在外围捕猎，她稍微可以走动一些，就站在院子尽头眺望森林方向，等待达叔安全回来。 　　后来只剩自己了，她开始对这里担忧起来，生怕会有动物过来攻击，森林不再是粮仓而变成了死地，任何一只动物都能要了她的命，再后来球球出现，因为球球她有勇气独自闯入这里，两人甚至畅想过，婚礼的时候要请这里所有动物一起参加。 　　森林一如往常的热闹，虽然乔修离开了很久，但他的味道再出现时，仍旧让所有动物惊慌不已，鸡飞狗跳地四处躲避，实在躲不过就屁股一撅，直接趴地上装死。 　　两人一路走过来，就听见树枝树叶不停咔嚓哗啦啦地响，地面上到处躺着动物“尸体”。 　　待他们走过去时，这些装死的动物还悄悄眯着眼睛观察他们走远了没，聪明的不得了。 　　林絮暗笑不已，此时身边正好躺了只大尾巴松鼠，那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直挺挺地立起来，看得她手痒不已。 　　捏了捏乔修的手，林絮指了指松鼠的尾巴，手指使劲搓动，又晃了晃他的胳膊。 　　乔修瞥了那大尾巴一眼，脸色有些不豫，却还抬起下巴让她过去了。 　　林絮垫脚在他脸颊亲了口，脚步轻快地冲到松鼠身边，两只手猛地抱住了它的大尾巴。 　　这里动物普遍都很大，这只松鼠的体型也有半人高了，尾巴就更加巨大，毛毛摸上去头蓬松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树叶清香。 　　被抱住尾巴后，松鼠身体一僵，嘴里的坚果咕噜噜滚了出来。 　　林絮脑袋上很过去，松鼠悲痛地睁开眼，正好跟她对视上了，它叽一声，抽回尾巴迅速朝最近的树上爬去，一直窜到树顶，火速不见了。 　　遗憾地看着大尾巴消失，林絮回到乔修身边，就见他的龙尾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出来。 　　没有变回原形，还维持着人形模样，就只露出了尾巴，发现她看过来时，那尾巴还在身后甩了甩，打招呼似的上下晃动。 　　难道是看她rua松鼠尾巴吃醋了？这也太萌了。 　　林絮捂住自己的心口，虚弱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要摸摸么？”乔修诱惑道。 　　“要，要摸。”林絮立即凑过去抱住了他的尾巴，虽然不是毛茸茸的，但鳞片摸起来也很舒服，温润冰凉，尾巴尖滑溜溜的，她反反复复抚摸了好久。 　　乔修的耳朵都红了，尾巴也跟角一样，是比较敏-感的部位。但他日常已经能克制住脸红了，只耳朵暴露了一点端倪。 　　趁林絮沉迷他尾巴的时候，原本普普通通的森林瞬间开始发生变化，星点光芒飘散在林间，一直躲避的动物重新出现，头上身上尾巴上都别着一朵鲜艳的花。 　　两人身侧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个箱子。 　　乔修打开箱子，从里面捧出来一件无比华丽的渐变色婚纱到她面前：“我们约定婚礼要在这片森林举行，到时候请所有动物都来参加。现在到遵守约定的时候了，请穿上婚纱吧。” 　　林絮愣住。 　　那是刚在一起第一天，两人在森林里闲逛时他说的话，原来他还记得这个。 　　克制住激动地情绪，林絮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好，我的新郎。” 　　这场森林里的婚礼，比林絮想象的还要更盛大更梦幻。 　　不知道乔修布置了多久，看到带着花出现的动物们，林絮惊讶到难以置信，原来森林里竟然有这么多动物。 　　她穿着渐变色的婚纱，长长的头发被一个闪着宝石光泽的王冠束着，宝石耳坠项链臂环脚环。她觉得自己现在富贵得能闪瞎人眼。 　　乔修也换上了配套的衣服，头上顶着同款王冠。 　　林絮抱着一捧花和他手牵着手走在一起。 　　动物们带着花站在两侧看向他们，森林地面铺满了红色的树叶，就仿佛是一条长长的红毯路。 　　他们在这群特殊宾客的祝福下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随着两人走动，动物开始发出叫声，声音并不杂乱，合在一起就像一首奇妙的歌曲一般，意外的很有韵律。 　　鸟在上空翩飞舞蹈，穿过树梢的更上空，还有鹰和隼在盘旋。 　　前方有一道藤蔓和花朵组成的花廊，两人走到花廊下，两侧的森林立即变了样子，枯树开始发芽，鲜嫩的绿叶长满枝头，鲜花满枝，脚下地面长出一层柔软的小草，带着清新味道的春雨落下，在靠近两人的时候瞬间消失。 　　向前迈一步，花朵一层层新生落败再次新生，嫩绿的叶子转向深绿，果实挂上枝头，四处一片生机。 　　下一步，夏天过去，秋天到来，树叶枯黄坠落，留下一树累累硕果，果香四溢，一派丰收景象。 　　最后一步，雪花飘落，森林银装素裹，动物绝迹。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林絮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她一动，乔修就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先前经历的种种场景瞬间消失，两人又回到了森林里。 　　林絮惊讶地回头看去，发现花廊还是那个花廊，并没有任何变化，动物们也依旧在欢快地发出声音合奏出祝福的音乐。 　　“刚刚那是拟真么？” 　　乔修点点头：“往后我们会走过每个四季。” 　　直到他们再也走不动的那一天。 　　不管林絮是年轻还是衰老，他们都会手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林絮从他眼里读懂了他未尽的话，像是回应般认真地承诺道：“好。” 　　她上辈子得到上天眷顾，才能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心爱的人，并收获幸福。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她都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现在她有爱人有家人有孩子，有这世界上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这份幸运，她会珍惜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了，后面都是番外，努力写到月底 　　谢谢还看到这的小天使们，爱你们。 　　下本开肥啾饲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