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袁小米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脑子有病的呀》 作者:条纹花瓶 文案: 当被校园霸凌的软包子出了车祸,撞坏了脑子,会发生什么呢? 海芷兰:“你背上有东西哦,很凶,要命的那种!啊,不过我也超凶哒~” 众人:“……” 瑟瑟发抖.JPG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爽文 升级流 主角:海芷兰 ┃ 配角:胥文约 ┃ 其它:打脸、鬼怪、灵异 ================== 第1章 一个受气包   F市的夏天素来炎热无比,高温能将外面的行人都烤化了,打个荷包蛋在车盖上,立刻焦香。只有每日天不亮之前、傍晚以后,才能出门,且即使是在这时候,吹过来的风都是灼热的。   今年北区被评为F市最佳宜居城市,盖因北区街道上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比别处空气更为清新。而北区最大、最茂盛、历史最悠久的一颗榕树,就在市重点——朝日中学。   这颗榕树就栽种在朝日中学的女生宿舍门口,朝日中学建校历史悠久,建筑物取名字也要风雅,像女生宿舍楼就被提名为---有凤来仪。   不过这名儿日常念起来怪怪的,女生们爱叫做它做有凤楼。   这样热的天,学生们也是要来回于教室和宿舍间上课的,甭管男女,往往一回到寝室,就是往水里头扎。   海芷兰惯来是最早回有凤楼的,洗把脸的功夫,寝室另外的四个女孩就结伴回来了,有说有笑的。看到海芷兰在寝室里,全都当她是隐形人,谁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直到海芷兰默不作声的洗漱完毕,提着开水瓶准备去楼下打水,才被寝室的张珊珊叫住了:“喂,下去打水啊?给我也带一瓶呗。”   打水是要钱的,两毛钱一整瓶,张珊珊只给了瓶子可没有递钱过来,也没有说一个请字,语气非常的不客气。不像是请同学帮忙,倒像是使唤佣人。   可海芷兰是个绵软的包子,连拒绝的想法都生不出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在整个寝室所有女生冰冷的目光中,呐呐的开口询问:“珊珊你开水瓶是哪一个?”   张珊珊:“是你猪吗?写了名字的,你没长眼睛吗?”   “哦…哦…”   胖胖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海芷兰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张珊珊已经打开课本开始复习了。她坐在自己的课桌前面,打开了小台灯,长发被她整个扎起来绑成了丸子头,露出了少见阳光的脖颈,白皙又好看。   张珊珊是高二三班的班花,长得漂亮,父母都是在政府上班,据说身居高位,所以她爱打官腔,穿的用的在都是‘品牌货’,小地方来的海芷兰认都认不得。   真好,她有一点羡慕。   因为家庭条件很好,成绩也好,张珊珊在班上非常受人追捧,寝室里的几个女孩更是为张珊珊马首是瞻。   张珊珊虽然貌似在好好‘学习’了,其实眼珠子一直悄悄盯着海芷兰,见她蹲在那里半天不动弹,语气就非常不耐烦了:“喂,找到了没有?怎么着,让你给我打个水委屈你了。”   “她是傻,”另一个室友突兀的笑起来:“她在那蹲半天了,像是撅着屁股在拉屎一样,就那么六个瓶子都找不到,简直猪脑壳,嘿嘿!”   任何一个妙龄少女都受不了被这样说,海芷兰难堪的抿紧了嘴,在众人眼光扫过来的时候,又忐忑的笑。   果然,看她这个烂泥样几个人都无趣的移开了目光。   为了便于区分,开水瓶上都是写了名字的,而且统一都写在盖子上。张珊珊的绿色开水瓶因为打开了没被盖上,所以海芷兰刚刚没有找到----张珊珊就像是小公主一样,连用的开水瓶都很特别,瓶身一个一个圆圆的蓝点,上面的图案是叮当猫,连盖子都是立体卡通的造型,一定不便宜。   海芷兰出门之后,还能听到寝室里的哄笑声,可是她不敢生气,只是有点怕。   张珊珊也在笑,她的床位是挨近海芷兰的,书桌也相邻,笑起来手肘碰到了海芷兰的练习册。她撇嘴,做兰花指嫌弃的捏着练习册的一角将它高高提起来,想了想,复又放下,十分享受的、一页一页将这本练习册撕碎了,通通丢进垃圾桶里。   “唏,胖猪!!”   ***   海芷兰是这个学期开学才转入朝日中学的,朝日中学是市重点。海芷兰从小在乡里长大,田里玩乐,上的是县里的三流高中、普通班级,而海芷兰的成绩仅仅排在中等。   刚刚进入朝日中学第一天就参加了开学考试,完全打了海芷兰一个措手不及,成绩第二天就出来了,她全班最后一名。   这个有些肥胖的转学生一下子就出了名,连番被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谈话,告知她这样的分数会拉下整个班的平均分,还打了电话给推荐她进来的亲戚。   海芷兰能进朝日中学是很不容易的,她爸爸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到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辛苦,工资却不低。   他们家进入贫瘠期两年之后,终于能够吃得饱饭了。   这一年爸爸工作稍微稳定了,就想着将女儿和老婆从路途遥远的县里接出来,女儿转校的事情是托了亲戚的帮忙,占了亲戚孩子进本校读书的名额,又给了钱才搞定了。远房亲戚在朝日中学初中部当老师,被打电话询问,也是尴尬不已,从旁边小区过来,又担保又说好话,才让她被留下来。   海芷兰上学那里,很多人读着读着就辍学了,她难免会觉得读书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可是看着爸爸到处求人,到处借钱,现在又看到远房亲戚满脸尴尬,她局促的、在教师办公室羞红了脸。   海芷兰永远记得那一刻,在班主任的雷霆怒火下,一句一句毫不留情的责问下,她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来。那一天的每一个字都刮掉了一层自信,最后将她微薄的自信心全部消耗殆尽。   她的心如同放在油锅里头,一遍一遍的炸,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经过高一一年的相处,班上已经各有各的小团体,她就像是多余的一样毫无归属。   这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难过。   她们寝室是在302,打开水、买东西都是在一楼的,在一楼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中间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小卖部,付费供给学生热水。   海芷兰将两个开水瓶一齐放在桌上。   “海芷兰!”   海芷兰心里一紧,咬牙转过头却不敢直视这个高大的同学,微微低着头,她看到了他干净漂亮的运动鞋,呐呐的道:“温焘~”   她的声音太小了,人家都没听清楚,所以走近了一步。   少年有点高,站到她旁边将灯光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终于也可以借着阴影偷偷的看他。   他真好看,人也特别好,是唯一一个主动跟她说话的好心人!这个帅气的少年现在是她的后桌,是她小心翼翼暗恋的人呢!可是这么好的人跟她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少年当然不会看出少女的小心思,指着绿色的开水瓶夸奖:“你的开水瓶好特别。”   其实这个话题有些生硬,可以列为没话找话之列了。偶然见到同班同学,虽然不是太熟,但是一句话不说好似也不太好……海芷兰并不知道这只是寒暄,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一双看不见的黑色的手捏住了,捏得紧紧的……   海芷兰笑了,声音提高了:“啊!是我妈非给我买的。”   她知道她很虚荣!她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她进入朝日中学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夸奖。   她有些羞耻的想,就这一刻啊,算她借来的。   真好啊!   海芷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他分别的,她提着开水壶,恍恍惚惚的走到寝室门口,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噩梦又开始了。   “穿得土不拉几的,还取名字叫什么芷兰!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个美女呢,结果呢……咦!”   “真的,没眼看!死肥猪穿的什么破鞋,每次脚脱出来都臭得要死。还睡我旁边,恶心死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臭味,十几岁的女生最爱干净,每天都有好好梳洗,这和有钱没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有点生气了。   海芷兰很想尖叫,很想推开门狠狠的告诉里面的所有人,背后说人家坏话没有道德,水准不高。可是她只是微微佝偻着,将耳朵贴近大门,默默的听里面针对她的恶意的话,直到里头话题转换了,才将钥匙插入锁中,打开门,将两个开水瓶提到角落去。   张珊珊伸出头来,白了她一眼:“你属蜗牛啊,这么慢!”   海芷兰尝到了咸味,她声音有点抖:“……对不起。”   ……   海芷兰爬上床,摸出老旧的手机给闺蜜白雪发短信---“白雪,我想你了。”   还在县城上学的时候,在同班同学里头,海芷兰家里的条件就很普通,更有一段时间差点连饭都吃不上,她总穿家里人的旧衣服,因为家中生意的缘故,总是带着一股经久不散的鱼腥味。   除了从小一同长大的白雪之外,海芷兰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在县城里,大家的条件都差不离,即使海芷兰性格内向不讨喜,也还不至于受人欺负。   白雪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就到了市里头上高中,所以当爸爸说能够帮她转校到市里头上学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   白雪跟她说过,大城市是很不一样的,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未来一定能比从前好千倍百倍。   这是肯定的啊!   不然爸为什么要借钱,又到处求人,把她送进朝日中学。   忍忍吧!会好起来的。   再忍忍吧!   海芷兰尚不知道,受欺负不反抗并不能让事情过去,只会让欺负她的人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她甚至没有想到,让她已经受不了的欺负还是‘小意思’。   最大的矛盾开始于秋季运动会,海芷兰不善运动,可她的名字居然出现在了三千米的长跑上,不出意外当然输得很难看。朝日中学是个注重德智体美劳兼备的学校,这从每天六点半会让学生集体起来晨跑就可以窥出一二,高三二班班主任曲珂柏又是个特别在乎荣誉的人,总之一句话——你不成就别上啊!   海芷兰下来人就虚脱了,还去厕所吐了一回,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曲珂柏正在找体育委员张珊珊谈话,一向特别端着的女老师见到海芷兰也有点着急咯。   “你不成怎么还报名,这不是折腾人吗?”   海芷兰木楞的承受班主任的怒火,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声道----“不是我自己报的名,是有人故意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的。”   班主任下意识问:“谁?”   “是……”   张珊珊:“曲老师,报名表是我帮她填的,但跟海芷兰说得不一样,不是我故意写的,是她让我帮她填一下的,全寝室都可以作证!”   说完她谴责的瞪了海芷兰一眼:“你怎么这样啊!”   班主任:“……好了好了,都回教室。”   班主任说这个事,就是发泄一下,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内情她也不关心,她为了一个成绩倒数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半路进来的学生动干戈,犯不着。   当天晚上,海芷兰刚回寝室就被张珊珊打了一巴掌:“让你诬赖我!上次你偷了我钱包我都没告你,怎么!不让你进警察局让你蹲大牢你还嘚瑟了是吧,你不知道感恩,我今天就教你做人。”   寝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还是张珊珊第一次自己动手打人。   海芷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没有。”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狡辩有用?!”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我不知道,海芷兰没时间反驳,就被宿舍的人联合起来锁在了厕所。   厕所里黑漆漆的,灯都没开,海芷兰打了个寒颤,使劲砸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如果你敢再嚷嚷,我们把你的luo照发到网上……嘻嘻嘻!”   充满恶意。   “发到网上也没有什么看吧,一头肥猪有什么好看的!”   不吝啬于用各种恶毒的来折磨她,像是她本不与她们是同一个物种一样,低贱得就该给她们打骂侮辱。   她丑、 不聪明、家里没有钱,渴望自己时时刻刻都能找到一个阴暗的角落小心的蹲着趴着,做一个隐形人,不要叫任何人看见,可是偏偏要被揪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暴晒。   ……好难受。   ……快要活不下去。   这个晚上,她哆哆嗦嗦的套上衣服,缩在唯一的小板凳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从前----爸爸生意亏本了,不得不将赖以生存的小店铺卖出去,做起了无本买卖,跟老人学着长江里头放鱼。一家人包括年迈的外公、外婆都要半夜起来,为避免天气太热鱼类腐烂,他们得连夜从鱼网中一个一个取下小鱼,得注意着不要扯破鱼网,还要用小剪刀,刨开鱼腹。   外婆一个劲的跟她说:去睡吧,去睡吧!有我们呢,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孩子。   她又要上学,又要半夜起来帮忙,是很辛苦,有时候也会想要任性一点放下剪刀回去睡觉。可是她知道,她得帮忙。他们很不容易的,他们也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是没有办法啊!   其实她也不喜欢做这样的活。   可是,昏黄的灯光,老人慈爱的笑,妈妈端过来的温水,父亲额间滴下来的汗会汇聚成了暖心的时光,让她想留在这一刻。   永远不要醒来。 第2章 车祸事件   非常疼!   海芷兰记得自己被车撞了!   ……   “啊——”   海芷兰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仿佛还一一闪过男男女女厌恶的脸,身体不住的痉挛,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因为太过用力,导致了回血,查床的护士拍拍她的手让她赶紧放松,见没有什么效果,只能先用口袋里的笔在输液管上部绕了一圈,让血液混着吊瓶里的葡萄糖重新进入惊恐的女孩体内。   护士按下了呼叫铃,很快就有医生进入ICU对她进行全方面的身体检查。   “海芷兰…”   “海芷兰…你听得到声音吗?”   医生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小姑娘虽然睁开了眼,但对外界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全身反射区倒没什么毛病,但对声源的反应十分的激烈,有点像是他前几天收的一个被丈夫家暴殴打至昏迷的病人,被触碰就紧张。   但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情,更没道理会有心理创伤。   再说这小姑娘是车祸伤,刨除了心里不切实际的猜测,医生和护士说了几句话。   “病人海芷兰,十七岁,车祸致桡骨骨折,左大腿大面积外伤,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伴有严重的脑震荡。刚送来的片,后脑勺有一个大血块。”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感受不到周边有人,海芷兰才安静下来。   ——原来她真的出车祸了。   朝日中学对学生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恨不得能时时刻刻让学生在学习的海洋中遨游,仅仅只是高二就开始实行大小星期的放假制度。一个月有三个小星期,小星期周六周日都要上课的,只在周日放假四个小时让住读的学生方便购买生活用品。仅有的一个大星期从周五下午五点开始放假,下周一早上开课。   无异于是个大节日了。   她因为独自被留下来做整个教室的清洁的原因,离校的时候滞留在学校的人已经渺渺无几了,学校周围只有一个大车站,她每次回家都要到那里坐车。车站离学校大门口要走半个多小时,她在一条小路上遇到了张珊珊。   张珊珊与几个附中的男女走在一起,她其实有点惊讶。附中是整个地区‘野鸡中学’,里头得人打架、闹事,按朝日中学老师的说法来讲---就是一群混混。   奇怪,张珊珊怎么会和这些人来往,好奇心不足以让她上赶着找事。   海芷兰巴不得离张珊珊远一点,可路就这么宽,还是被张珊珊发现了,只见她漂亮的脸蛋上出现了几丝厌恶:“是你啊。”   看了看周边的人,张珊珊突然吐出了两个字:“肥猪。”   海芷兰万万没想到她嘴里会吐出‘肥猪’这样的字眼,张珊珊是这样骂过她,但也仅限于是在寝室里头,连在教室里都不会张口说这样的字眼,怕人觉得她没教养。   从第一次打她巴掌开始,张珊珊时不时也会踢她,拿手边的东西扔她,言语也越发刻薄。这些都限制在寝室内,而现在她受辱的环境开始扩宽,就像是水闸已经打开,水流会越来越大。   海芷兰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恶意的称呼一出口,她周围的男男女女都笑起来。这群人仿佛天生知道哪些人可以欺负,哪些人不可以欺负,其中有一个染了头发的女的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乖学生嘛!”   张珊珊恶意的嘻笑:“什么乖学生,公共厕所。”   那是什么意思?!   有几个男的围过来,吐了嘴里的烟屁股,开始扯她的衣服。   海芷兰回家的愿望迫切,所以天有些昏暗了还是决定离校回家,又是条小路,路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没有其他人。无人帮忙,她只能不停的往后退。   有人说:“是头肥猪,但是头母猪,还是有耍头。”   “你们学校女的素质太低了。”   她的袖子被人扯下来了,海芷兰哪里见过这个,被几个染着各种色头发的男人围在中间,一言一语的逗弄,还动手动脚,眼泪都吓出来。   “走了!痛哭流涕的学生妹,有什么耍头。”   因为这一句冷冷的话,围着她的人四下散开,嘻嘻哈哈的喊出声的人“老大”,还说“听老大的”。海芷兰鼓足勇气抬起头,只看到不远处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大概能知道是个挺高的男性。可惜她眼镜刚刚被撞掉了,所以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看不清长相。   “今天算你运气好!”   几个人走的时候,最后面的张珊珊眉毛上挑,猛的推了她一把,她只觉得重心不稳,脚上一疼,然后就是重物撞击产生的剧烈疼痛。   疼痛虽然噬骨,却只有一瞬间。   那一瞬间,她疼得昏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醒过来,可她还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最让人恐惧的那种躺在地上,你能感受到血液一点一点的流逝,眼皮越来越重,却能清醒的感觉到生命力消失的可怖感觉。   她快要死了……   那是死亡的感觉。   海芷兰清醒过来,心头冰凉。   一双手轻柔的给她擦去额间的汗,海芷兰轻轻歪头,看到了母亲憔悴的脸。母亲却没有对她的清醒有太大的反应,用湿布给她润脸,再用棉签沾了温水,给她滋润嘴唇。   “你说天天都有人在路上走,怎么就你遇到这样的事情呢?都是到这上学闹的。我说不转学吧,让你跟着你外公外婆过日子挺好的,地方小就地方小,你就不是读书的料,我一开头就没指望,只要你身体健康。干什么废这个劲呢!你性格也不是特别开朗的,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手。小时候被坏小子拿虫天天吓,吓出一场高烧来都不敢找家长告状。这么个榆木脑袋,能过得惯吗?看看,上了大半年学,回来一次比一次瘦。”   ……   “就这一个闺女,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爸可怎么活哦……你爸就只知道闷着头在外面抽烟,屁都放不出一个。他呀,见你躺在床上就要掉眼泪,还是个男人呢……”   她妈惯来在家里强势,内外一把手,看不上她弱里弱气的样子,经常爱骂她两句,所以母女俩并不亲近。海芷兰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样脆弱的模样,说着说着连眼泪都下来了。   过了一会,海芷兰听到了她爸推门进来的声音,她爸嘴唇动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话里头还带着沙哑:“医生说下午就可以搬离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给闺女买了保险的,百分之八十都可以报销。”   ……对了,他们家里还有一笔不小的外债。她这个状况一进医院绝对是花钱如流水,他们现在的家庭情况绝对负担不起。   “闺女好像是真醒了,闺女好像在说话!”   “声音太小了……”   她妈一把推碍事的男人,凑到女儿嘴边,才能窸窸窣窣的听到一点声音----“感…谢谢……保险……公…公司。”   她妈:“……”   海芷兰一动,脑子一团浆糊,先是疼痛,然后是如晕车一般的恶心感。   海爸爸赶紧拿盆接着,让闺女放心吐。可是吐也没用,恶心感还是一波一波的来,伴随着浑身乏力。   海芷兰忍不住夸自己-----嘿,简直是拿生命在嘴炮!   她并不知道,等她再次睡着之后,海妈妈忧心忡忡的跑到办公室,找到主任医生。医生早就习惯了病人家属的各种问题,也晓得现在家里一般都只有一个,孩子但凡出点事,家里头有多担心。   当然有问题他都尽量解答。   “手的话,她这样的情况是一定要做手术的,不过她还年轻,我们主任医师经验丰富,小姑娘一定能恢复得很好。不过,手术还要等她情况稳定一点了再做。”   海妈妈:“谢谢医生,我还有点事要咨询一下。脑震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造成精神损伤之类的,比方说说胡话呀之类的?”   医生将电脑转过来,指给她:“你看,所谓脑震荡,一般是指没有明显的外部损伤。恢复期病人常有头昏、头疼、恶心、呕吐、耳鸣、失眠等症状,就像海芷兰的情况,大部分她都有。一般多在数周至数月逐渐消失,但亦有部分病人存在长期头昏、头疼、失眠、烦躁、注意力不集中和记忆力下降等症状。这个必须要后续观察才能知道……”当然,脑震荡也有可能造成死亡,但这些不需要说出来恐吓两夫妻。   “你说的胡话……是什么胡话呢?病人刚刚说话了吗?”   海妈妈:“感谢保险公司!”   “啊?”   海妈妈:“我闺女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她说感谢保险公司。”   医生:“……这位家属,我只是个骨科医生。”   如果不是怕被投诉,被问这样的问题,他挺想建议这位母亲将人送楼上精神科…… 第3章 迷之黑雾   海芷兰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就被从重症监护室移出来了,转进了四人间的普通病房。由于她过几天要做桡骨复位的手术,所以她暂时居住的科室是骨科。   骨科是医院里头效益中等的科室,海芷兰转入的这间四人病房里头并没有住满,除了海芷兰之外还住了一个六十几岁的男人,名字叫陈大栓。他是因为自己摔伤住院,不过住的时间比海芷兰要长多了,将近已经住了半年的院。   这位老陈具体是因为哪些部位出了问题海芷兰不太知道,她恶心欲呕的感觉虽然渐渐好了一些,轻微的动弹不会导致呕吐,但还是头晕目眩,浑身冒冷汗,病床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过去了。   根本无心观察他人。   海芷兰的床位和陈大栓之间隔了一个空床,陈大栓的老伴日夜都陪着他,晚上就在空床位上睡觉。一般来说医院陪床是要进行收费的,但是考虑到这间病房只有两个人居住,剩余的两个空床空着也是空着,医院倒没有额外收两家人的费用。   最开始海妈妈是不想闺女和男人同住,就算这个男人六十岁了,毕竟年轻女孩子换个衣服搽个身体的不方便。可是一间一间看下来,也确实这间人少,相对更好,海妈妈也没法子,打算找护士给加个帘子挡一挡。   这样一想,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海妈妈是个颇为善谈的人,小半天下来都能让陈大栓的老伴在她出去的时候帮着照顾一下女儿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陈大栓的老伴和海妈妈一起去打热水,海芷兰接了白雪的电话,刚没有说到两句话,突然听到了隔壁床异常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铁栏杆。   海芷兰废力的转过头去。只见陈大栓整个身子都僵直的绷紧,两手在床沿上使劲拍打,想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从身体动作来看好似很难受的样子。至于是否真的难受……在海芷兰的眼中,陈大栓面部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笼罩,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也无从知道他的表情。   这是什么呀?!   海芷兰头一阵一阵的疼,还是强忍着头晕按了床头的紧急呼救按钮。   “有人吗?来人啊……”   住院部随时都是有护士巡逻的,这还是在早上,正是主任医师带着科室所有医生护士巡房交班的时候。很快的,陈大栓就得到了最有效的治疗,海妈妈这时候也回来了,不过因为抢救的缘故,病房的门已经暂时被关上了,海妈妈只能站在门外通过观察窗焦急的看着女儿。   海芷兰本身来讲,情绪可以说是毫无波动的,没有她从前经常能感觉到的情绪——害怕,一点都没有。   她只是带着一点好奇在猜测,这团黑雾是什么啊?好像不是好东西。却不能让人害怕,给她的感觉就像路边的枯叶,她动动脚就能轻易踢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雾好像在她的目光下抖了抖。   ……错觉吧。   海芷兰发现了母亲担忧的目光,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又将目光转到了正在急救的病床上。   “突发性心博骤停,原因不明……立刻询问家属是否再次送入抢救室!”   陈大栓的老伴哭着拒绝了,在场的医生对这种情况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   陈大栓岁数大了,四个月已经进了三次抢救室,如果这一次再送就是第四次了。老两口不富裕,家里孩子也不孝顺,开了个收破烂的小店,这一次住院就是因为陈大栓到人家家里收垃圾,结果走楼梯的时候不慎摔倒滚下来所致。   索性两人都有养老保险,但也只能报一部分,进入急救室之后,花钱更是如流水。   加上人也遭罪。   虽说家属拒绝了更妥善的抢救方式,一众医生也不可能眼看着他等死。再次观察病人体征之后,医生们开始轮流对陈大栓进行心脏复苏,海芷兰能看到随着每一次按压,陈大栓脸上黑色的雾气就散了一点,渐渐地,海芷兰也能够看到陈大栓的脸了,他从头到尾面色都透露着死气的苍白,没有任何变化。   抢救持续了近30分钟。   海芷兰发现只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还塞在陈大栓口鼻之间,可惜的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懈怠了。   毕竟心肺复苏持续30分钟以上,仍无心搏及自主呼吸,又不进一步救治,可考虑终止心脏复苏了。   终止心脏复苏,就意味着宣告救治无效死亡。   满头大汗的,岁数最大的主任医生并没有喊下一个人接替他的位置。   海芷兰:“这个爷爷好像、有可能、在刚刚,动了一下。”   海芷兰的主治医生姓胡,研究生毕业已经工作了五年多,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医生,上次海妈妈向主任医师诉说苦恼询问女儿病情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对于如此新颖的话题他犹记于心,故而对海芷兰的情况也比别的病人背的熟。   胡医生伸长脑袋看她:“脑袋还晕不晕?”   这会动作这么大,肯定晕啊,晕死个人,可是你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吗?!   可是很快在医生揶揄的目光中,她明白了---对于一个脑震荡患者来说,整个世界都一样,只要自己动了,不拘地点,啥时候都可能在动。   海芷兰翻了个白眼。   胡医生笑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他上前一步接替了气喘吁吁的老医生:“主任,我再试试!”   纪菀看到,他压下去的那瞬间,陈大栓鼻子和嘴里里最后那一丝黑气散开了。   “哬——”   陈大栓张开嘴吸了一口。   病房里的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海妈妈进来就拉着女儿的手,慌慌张张的问她:“没事了,没事了,没吓到吧?”   海芷兰:“没吓到。”   海妈妈:“你怎么可能没吓到,你那老鼠胆子。”   海芷兰:“……刚刚胡医生乘有空给我移植一个老虎胆子,我现在感觉挺好。”   路过的胡医生:“……”   海妈妈一脸懵逼:“啥?”   她还没反应过来,海芷兰却已经受不了了。   亲娘诶!嘴炮都没能让你冷静下来。   “亲妈,你控制一下你自己,手脚抖得跟筛子似的,晃得很!我头晕~要吐了的那种~”   海妈妈赶紧放开女儿,尴尬的喝了一口水,旁边陈大栓的老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握着老伴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海妈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坐在女儿旁边保持安静。   海芷兰却已经出神了。   那团黑色的雾气是什么?别人肯定是看不见的。   海芷兰诧异的发现自己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却并不感到害怕,当然也没有特别兴奋,内心毫无波澜,镇定得特别违和。   正常的十七岁的女孩子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她有一个深刻的问题需要反思----如果是从前的自己,能这样处变不惊的在一片混乱中和一群陌生人搭话吗?   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有哪里出问题了,脑症荡引起的吧!   ……大约是脑子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题材会不会冷成冰! 第4章 广场上的孩子   当天下午,海芷兰转入了医院的单人病房,虽然转移病房势必让女儿还在震荡的脑子再遭一次罪,但是海妈妈却很坚持。   海妈妈太害怕了,她永运忘不了在医院见到昏迷的女儿时的害怕,此时依旧后怕。   同住的是个男性她接受了,没有房间,她要服从医院的安排。可是与病入膏肓的人同住,时刻遭受惊吓,恕她作为一个母亲,做不到。   单人间不是想住就可以住的,特别是这种热门三甲医院的单人病房,不但价格高,还要有预约。   有这个待遇还是因为肇事者。   先前海芷兰被送入医院的时候,肇事者直接被带去了警察局,等海芷兰的父母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海芷兰正在抢救,他们迷迷糊糊的去交了费用,一时半会还真没有想起肇事者。   等半天下来要找肇事者了,警察局这边只说一定会给他们个交代,关于肇事者姓甚名谁都说得吱吱呜呜。   两夫妻还不知道有问题才怪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先等一等。眼见三天过去,两人都有点着急了,撞了人害闺女这样,总不能连个面都不露罢。   海妈妈刚手脚不抖了,肇事者就联系上她了,表示愿意支付所有住院费用,并且可以商量格外的赔偿。海妈妈这才晓得,撞女儿的一辆‘豪车’,开车撞到人的是‘豪车’上的司机,他跑到医院来道了歉。   至于这些说辞可不可信不重要,那一截路段没有摄像头,所以只看是不是必须要信。   陪同司机的男秘书当着还妈妈的面给院长打电话,有意让将海芷兰搬入单人病房,还请了个私人陪护,道歉的态度非常良好。   海妈妈这下脸色才好了,如果有条件,当然不希望自己闺女跟别人混住,一来是更方便,二来是更安全。像今天这种情况,不过是才住了一下晚上加半个早晨,就出了这样吓人的事情,女儿虽然挺镇定的,但她从小胆子不必猫大,还是怕她吓到了。   海爸爸要忙生意,请一两天假还行,时间久了不成,医院离海爸爸上班的地方,坐车单趟要两个小时。   海芷兰全靠海妈妈日夜照顾,现在有了特护,海妈妈也轻松了很多。   至于具体的赔付,就不是需要海芷兰操心的了。赔付的事情搞定了,海妈妈就开始念叨朝日中学----“好歹在这里念了半年书,就算不是在校内出的事情,就算是意外,也不能不闻不问罢!远也就算了,医院不就在学校对门吗?”   朝日中心对面就是本市排名前三的三甲医院,有最好的医生,设备非常先进。海芷兰现在所住的这间病房就在新修的住院楼内,舒适度极高,还是个带厨房的套房,比她们家原来的老房子好得多。   说曹操,曹操到。   当初海芷兰留紧急通讯录的时候,是写的海妈妈的电话,下午她就接到电话,是班主任打的,说班长放学之后会带着同学的‘心意’过来探望她。   海妈妈气得不得了:“自己学生出了车祸,医院学校门对门,几步的事情,她愣是一点空没有,不能过来一趟?!”   海芷兰看来,海妈妈更多的是忧虑,焦心女儿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   高二三班的班长就是温焘,他提着两袋东西进来的时候,海妈妈非常热情,向他打听了海芷兰在校的情况。温焘在班里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海妈妈不高明的旁敲侧击四两拨千斤,从容面对。   过了一会儿,海妈妈或许也觉得没意思了,终于决定将空间让给孩子:“我出去打开水,你们聊。”   海妈妈走了,温焘自然的对海芷兰笑了一下,将其中一个袋子打开,里面全都是水果。   “听到你受伤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   海芷兰:“大家?呀,你说的大家都有谁?”   温焘:“……!”我遍寻全班每一个人,结果一个名字都吐不出来。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起码温焘完全没办法直视海芷兰青肿的脸。   海芷兰:“第二个袋子是什么?”   温焘:“这些是各科的复习套卷……”   海芷兰:“我右手桡骨骨折你送我套卷!我拿嘴写吗?”   温焘:“……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温焘尴尬的离开了病房,大概是从小到大从没有被怼得无言以对,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受伤的海芷兰和印象中那个女孩判若令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原由诱使他在观察窗那看了一眼——海芷兰躺在床上,脸上三分嘲讽、三分愤怒、四分漠然,都怨那一双清亮的眼睛,将一切表现得淋漓尽至。   你好像一瞬间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   温焘愣住了。   ***   海芷兰的家庭情况是比较简单的,妈妈那边三个姐妹,爸爸这边三个兄弟,因为多年生活在区县的缘故,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的,隔代亲是有道理的,两位老人最喜欢外孙女。也因此,车祸的事情根本不敢告诉老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别的亲戚就算能帮忙照顾个一两日的,也都不是没事情做,不可能天天呆在医院。有了特护海妈妈就轻松了许多,由此可见人家认错态度是良好的,因此海妈妈不像从前那样,提起车祸肇事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车祸虽然有海芷兰突然出现在公路特殊情况,但也有对方超速的缘故,只是周围没有摄像头,‘豪车’上头也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海芷兰知道,凭她一人之词说张珊珊推了她一把,导致她出了车祸,基本是没有办法通过法律路径去给她定罪的,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   最多能得到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说辞,得一个道歉。更有甚者连一个道歉都可能得不到,还会反诬赖海芷兰乱说。张珊珊家庭条件很好,具体的海芷兰不知道,只是听说张珊珊生日的时候连校长都在宾客之列。稍稍恶意一点揣测,校方会不会更偏向于张珊珊一点?对于这件毫无证据的事情,真是一点偏袒都承受不起。   海芷兰不会怀疑父母爱她的心,可海家拿什么跟人家斗?   海芷兰这些天也上网了解了这些相关法律,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计划,这是后话。   进医院的第二个月做了桡骨手术,海芷兰的脑震荡后遗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有时候会一阵一阵的头昏,眼前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虚影。各种仪器检查之后,又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脑域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神奇,到后来只是偶尔有微微的晕眩感,海芷兰慢慢就不再说这个事情了。   她是住满了三个月才准备出院的,幸而腿只是软组织挫伤,可以自己行走。   为了方便照顾她,海妈妈准备重新租个房子。原先海家夫妻为了节省,都是在工作的门店里凑合着睡,海芷兰放假回家白天就在门店里帮忙,晚上都是去附近的亲戚家里住,幸而一个月也就去睡个一两天,亲戚家素来还是比较欢迎的。   海芷兰回来之前,海妈妈就已经将房子租好了,就等着给海芷兰办完了出院手续再一起搬过去。   “闺女瘦了!”   海爸爸也有好几天没有看到自己闺女了,每次见面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海芷兰确实瘦了,遭了大难,一动弹吃下去的东西全部都往外吐,又总是食欲不振,怎么不能不瘦。   原先她有一百三十斤,如今只有一百一十斤了,足足瘦了有二十斤。   海妈妈一手抱着棉被,一手提着衣服接了一句:“一会就去菜市场给你闺女买两个猪蹄补一补。”   海爸爸赶紧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拿钥匙打开了门。   这个出租房海芷兰是第一次来,一进门没有玄关,客厅餐厅连成一线,是个没有任何转角的长方形,故而四个角落里极细的一缕一缕的黑线就非常明显。这些黑线和陈大栓脸上堵住他口鼻的东西大概是种物质,但浓度不一样。   陈大栓当初脸上的黑雾可以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而出租房四个角落里的就稀薄得几乎看不见。   这种黑色物质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是不能让爸妈碰的。   海芷兰:“妈,这房子钱交了?”   “交了呀,押一付三签了一年合同……你这孩子堵门口干嘛!快让我进去,一会还得搬两三趟东西。”   交了钱就没办法了,家里不可能无故损失这么大一笔钱。   海芷兰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客厅四角有黑雾’,结果出现了一大批血淋淋的图片,还有四角见鬼游戏之类的。   海芷兰:“……”   忽略掉心底怪异的感觉,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搜索方法-----搬新家需要做什么?   刹时出现了各种搜索链接,海芷兰大致翻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条比较靠谱的。   “妈,有糯米吗?”   海妈妈:“糯米没有,大米有。你外婆打电话来说了,搬家的时候要准备一满缸的米,还要拿香烛之类,米是肯定有的。”   海妈妈指了指她脚边的米缸,海芷兰蹲下来,从里头抓了两把米:“你们站到走道里头,别堵在门口,等我弄完了才能进。”   海妈妈&海爸爸:“……”   如果是从前的海芷兰,两个大人绝对没有这么听话,再说了她从前也是万事不管,家里头的事情从来不提意见。可是自从车祸之后,海芷兰的主意大了,做事不再畏畏缩缩的,说出的话引得人肯去听。   海芷兰抓着米走进去,先对着进门那个角落撒了一把,她看似随便撒的,其实对准了那几缕细小的黑雾。米一下去,刹时打得黑雾消散,和在医院里看到的一样,黑雾并不是‘跑掉’,而是消散,这一回她认真观察了的,可以肯定的松一口气。   本来这黑雾给她的感觉就是‘弱鸡不值一打’,她现在才彻底放心了。   依样画葫芦弄散了另外三个角的黑雾,海芷兰又推开卧室门看了看,检查了厨房和厕所,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让父母进来了。   等海芷兰去上厕所了,海妈妈才跟海爸爸咬耳朵:“你闺女是不是信了什么教,怎么刚刚撒米的动作神神叨叨的?”   也不算是神神叨叨,海妈妈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闺女脸上的表情太过煞有其事了,关键是女儿‘施法’完毕之后,她突然真的觉得整个客厅光线好像亮了那么一点。   肯定是光线变化产生的错觉。   海爸爸:“我觉得还好啊,闺女动作好像还挺漂亮的,你别一天想东想西的。对了!你妈不是让你进屋之后点香朝四方拜一拜吗?那还拜不?”   海妈妈:“怎么不拜,当然要拜啊!”   海爸爸:“……”   你到底有什么脸面说女儿。   基本收拾好之后,夫妻两个高高兴兴的结伴出去买菜,海妈妈刚刚离开房间脸就垮下来了,一把甩开了丈夫的手,喊他去前面挑一只鸡。   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海爸爸也没劝,知道她藏不住事。   等海爸爸买了鸡过来,发现自己老婆正蹲在菜摊上,人家菜贩望着她眉毛直挑。   海爸爸一看乐了:“你这是买菜还是在渣菜汁?”挑个菜都能走神咯。   菜贩:“就是啊,买不买啊!这大姐半篮子菜全给我掐烂咯。”   海爸爸:“买买买。”   等回去的时候,海妈妈果然憋不住了:“你说闺女这样成吗?”   温焘一个话没说过几句的同学都能看出海芷兰性格大变,亲妈还能看不出来。   海爸爸:“你从前不是老说闺女软包子没脾气吗?现在能让你都说不出话来,还不好!”   “可这不是正常的,她这样是因为生病了!”   海妈妈找过胡医生,对于脑震荡导致性格大变的事情他比主任医师要'开明',不会觉得他们一家人脑子不正常。   胡医生给海妈妈讲了一个案例,是他原来读书的时候跟着导师接触过的:G市有位二十八岁的男士,平素身体健康,一日开车不慎撞上了墙壁,送医院治疗,发现除部分外伤,脑后还淤积了血块。该男士清醒之后,却失去了所有记忆,经一个月住院治疗,他的记忆恢复了。出院之后的第二个月,该男士的妻子带他复诊,原因是发现丈夫性格大变,从前他孝顺、善良、喜欢孩子,归家之后他的性格日渐暴躁,数次动手打人,还强制要求妻子打掉腹中已经有三个月的胎儿。   “这种情况,其实医学上是可以解释的。性格的基础在于神经系统,神经系统因为各种原因出现损伤,就有可能出现案例上的情况。我从前经手过神经系统损伤后出现记忆障碍的病人,人格改变的比较特殊,我没有遇到过,只是看过相关的案例和研究报告。据我了解,一般生成的都是反向人格。也就是说,原本是一个开朗的人,可能就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而原来是一个比较老实的人,忽然变成了地痞流氓。”   “而这种情况,一般是不可逆转的。”   胡医生表示,如果海家父母同意的话,他可以询问一下在这方面是权威的老师,还让他们不必太担心,海芷兰明显并没有从‘软包子’变得直接‘反社会’。   为人父母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   海爸爸:“兰兰是我们闺女。”   “我当然知道!”   海妈妈气得上了巴掌,个锯嘴葫芦!   ***   过了三四天,白雪约海芷兰在音乐广场见面。   这个地点离海芷兰现在住的地方很近,走路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坐车十来分钟。   住院期间,白雪常常来医院看她,如今已稍微喜欢了闺蜜的‘变化’。   海芷兰到的时候,白雪连吃的东西都点好了,据说这是本市很出名的一家小吃店,如果是周六周日的话连位置的排不上,幸好今天是周二。   白雪是专门请假出来的。她点了一碗酸辣粉,早做主给海芷兰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看看都瘦成了一百一了,多吃点补补!”   旁边给她们俩上菜的服务员好奇的多看了两眼。概因嫌弃海芷兰瘦的白雪本人才是真的瘦,一米六五的个子只有九十斤,像根特别有精神的麦秆子,唯一让她恼恨的大约就是前后一样平坦,虽然是女神级的长相、身材,但到底缺了一点女人味。   白雪从小就是孩子王,上能对家长甜言蜜语,下能收拾一屋子同龄人的那种,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她绝对不是个能谈心的好对象,素来就没有细腻那根筋,这个一个小霸王,却从小喜欢跟黑胖的海芷兰玩,对海芷兰的维护程度更是常常令旁人咂舌。   海芷兰吃了两口就犯恶心:“我吃不下了。”   白雪翻了个白眼:“怎么跟怀了似的!”   ……其实重口的酸辣粉更让人有食欲,可是她也不能吃。   白雪三下两下吃完了小份的酸辣粉,又去点餐台要了一碗白粥,一小碟泡菜。   “这家的白粥特别鲜,上面一层粥油稠稠的,看着就有胃口,”白雪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将皮蛋瘦肉粥拿到自己面前,明显是准备帮她消灭了,又将泡菜推到中间:“这家泡菜腌制得很不错,你尝尝。”   见她又拿起筷子,白雪才露出了一个笑的模样。   海芷兰这段时间走到哪都被逼着吃东西,都以已经习惯了。这家店铺是全落地的透明玻璃,两人坐在靠街的位置上的,可以看到整个音乐广场的全景,每当喷泉涌起的时候就特别的漂亮,每一天广场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开启音乐喷泉。   能观看音乐喷泉盛景,这是这家店的卖点之一。   “叮叮叮!现在十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音乐喷泉就开启了,请各位注意欣赏~”   海芷兰突然放下了勺子:“那有个孩子坐在喷泉泉眼上的。”   白雪:“啊?”   喷泉广场为了最佳视觉效果,泉眼都一排一排整齐的排列在地上,每次要开启喷泉的时候,就会有工作人员清场。这会儿离喷泉涌起还有十分钟,基本已经清场完毕了。空荡荡的广场上,那个穿着衬衣、打着小领结的漂亮男孩就格外的显眼,在外围忙碌的工作人员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海芷兰的脑袋顿顿的疼,脑震荡后遗症卷土重来,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里面拉电锯一样,一扯一扯的难受。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强烈无比,让她眼前发黑。   海芷兰忍着疼点了点透明的玻璃——这个孩子就站在喷泉眼上,一会喷泉涌出来一准得出问题。恶心欲呕的感觉好一点了,海芷兰站了起来。   白雪还是一片茫然:“什么孩子?哪有孩子啊?”   “就在那啊!穿花格子衬衫那个。”   白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偌大的音乐喷泉专区空已经清场完毕,暂时用警戒线围起来了。回头一看,闺蜜已经走出店里了,她更是一头雾水的看了又看,就这么大小的一块平坦地方,一览无余,哪来的什么小孩!   “逗我呢吧!说的跟真的一样……差点就信了。” 第5章 古玩之黑雾   海芷兰一路小跑的到音乐广场的边缘,从警戒线钻进去,因为脑子剧烈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赶紧离开这,这里很危险。”   高度只及她小腹的男孩最开始是背对她的,听到声音动都没动一下,直到海芷兰喊了第二次,他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头缓慢的正对海芷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锁住了她。   看他还是如同扎根一样站在原地,海芷兰不得不往前走了两步。   刚刚距离远,海芷兰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男孩的皮肤真是白啊,白得好像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老式照片里的黑白影像,让人一看见就觉得这孩子不健康,免不了疑心是不是得了某种血液疾病。   还有,正常的小孩子看人都是死死盯着人家眼睛看的吗?海芷兰实在受不了,先转开了眼,但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孩给人的感觉怎么有点阴森森的。   “*&……%?”   他的声音也有点沙哑,甚至口音都怪怪的,好像说一个字就顿了一下。   这是哪国的语言,一个字都听不懂?!   海芷兰伸手去拉他,意识到她的动作,小男孩抖了一下,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类似于惧怕的神色,他匆匆往后退了一步。   “兰兰你干嘛?”   赶来的白雪见到友人像是演默剧一样,伸着手看着旁边,好似眼前这的有东西似的。白雪心里头闪过一丝念头,来不及细想先猛的拉了友人一把,此时数道喷泉冲天而起,小男孩正好站在泉眼上,可喷泉从他脚下冲上了天,却没有沾染小男孩分毫。   像是一个虚影,是那种水柱从立体3D影像内部经过的效果。   海芷兰打了个摆子,在小男孩如影随形的目光中,淡定的一拍脑袋:“嘁,这脑子,又犯病了!!”   随即拉着白雪的手,转头就走。   小男孩:“……”   真的,任谁常常头痛伴随着眼前有黑影闪过,都会慢慢习惯,趟使有一天这些黑影具现化成了逼真的人,或者以后甚至有其它的什么东西,也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罢!   ——没什么大不了的才怪了。难得的,海芷兰近期常常毫无波动的情绪,开始出现了特别的波动。   不是她有病,就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她更倾向于是她脑子有毛病!这是开了阴阳眼,还是其它的什么,无奈她从前胆子小,连鬼片都不敢看一部,连参照和,类比都找不到范本。   白雪被拉着疾走了很远才停下来:“兰兰,你在嘀咕什么?”   “树立科学世界观,反对封建迷信,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成为优秀社会主义接班人。”   白雪:“?”   海芷兰:“……就复习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白雪:“……”这个理由真的太扯了。   白雪半响无言,体现了对犯神经的友人最大的包容力:“……衣服都湿了,一会得感冒,赶紧先去我家换一套。”   海芷兰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次没有再出现头疼欲裂的的感觉,也没有再看到那个小男孩,她就同意了。   白雪家从前是和海家一个生产大队的,他们那个生产大队有好几百家人,地要是没在一块平时接触得就少。海芷兰的外公当年是生产小队的队长,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因为一点事和白家不太对付。后来到了孩子这一辈,海芷兰和白雪的关系好,两家人不再拔刃张弩,见面也能打声招呼说两句话,再多的就没有了。   后来没有了生产大队,生产小队。再后来,白雪爸爸的能干就显露出来了,娶了白雪她妈妈,生下白雪之后,两口子就将孩子丢给了老人带,两个人走南闯北的出去做生意。   白雪爸爸名叫白安国,是个心思非常活络的聪明人,在外边了手艺之后,就在市里头开起了餐馆。生意出奇的好,开了一家又一家,成了连锁,在整个市里头还是小有名气。   因此,这一代的白家和海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白家富有,几年前就已经在市里买了小别墅,装修得漂漂亮亮的一家人住了进去。   “哎哟,是海芷兰来了呀!”   海芷兰赶紧喊人:“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好!”   白家父母表现得非常热情,海芷兰却隐隐感觉两夫妻对她的感官一般。这不是她第一次来海家了,从前就觉得跟白雪家人相处压力大,她有点缩手缩脚的,夫妻俩对她的态度,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看来从前是她没看明白,像是白安国这样的人,若是他愿意,怎么可能不让人如沐春风。   她并没有感觉错,白妈妈还好,白爸爸不是对她感官一般,其实就是不太喜欢她。白家父亲是认识海芷兰的,一直觉得她胆子小,平庸。真正不好的影像是在海芷兰刚刚从乡村到W市的时候,白雪邀请她到自己家里玩产生的。那是海芷兰乍一见小别墅,像刘姥姥逛大观园,哪里都新奇。也明白了自己家和白雪家的差距,再看到威严的白父,就有点瑟缩,表现得上不得台面。   海芷兰从前没有见到过感应垃圾桶,丢个垃圾被吓了一跳,傻兮兮的说----“这个好高级!”   完了之后别人还没说什么,自己面红耳赤,吃饭的时候就越发的局促了。   吃完了饭,海爸爸让她挑一挑去京都带回来的礼物,拿一样走,她也没有推辞就拿了,拿的还是标价最贵的,可她根本又用不着的工艺品,海爸爸更觉得这个女孩品行一般。   不可否认,海芷兰从小到大从没有见到过什么好东西,也没见过世面,虚荣心摆在那,忍不住也正常。   今天确实也巧,白家一家人都在,白雪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叫做白承福的也在家。海芷兰的到来当然不足以让白家举家欢迎,他们都在家是因为白爸爸白安国收了一批古董回来。白雪这位父亲什么都好,不吃烟、不喝酒、不打牌,做生意兢兢业业,唯一的爱好就是收古董,但这一项也最费钱。   白爸爸不算是个顶有文化的人,对古董这个东西更是门外汉,却好这玩意,今天他在市里有名的古玩玉石一条街低价收到了八件古董,现在全部摆在茶几上,得意洋洋的给妻女、儿子显摆。   白雪根本没顾上她爸,一进屋先趿着拖鞋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给海芷兰,然后拉着她到楼上换衣服。   两人在屋里呆了一会才手牵着手下楼来,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海芷兰攥着了白雪温暖的手,嘴唇轻轻勾起。   这时候她才有空认真去看这八样东西:茶几上原本的东西都被移开了,上面铺了一块干净的白布,依次排列着一个铜钱、一对灰扑扑的瓶子、一只碗……让她不舒服的是最后那只金镯子。   海芷兰自知对古玩方面毫无见识,但也约莫觉得一口气收了八样东西回来,且金的、玉的、瓷的都有,从摆件瓷器到钱币再到女人的镯子首饰都纳入囊中,着实不像是真正的古玩鉴定家,反倒像是冤大头。   白安国从第一件给他们介绍。   “唐代货币开元通宝,留存量极大,本来不值什么钱,批发价一斤三百块!但这一个就厉害了,开元通宝里的霸王,看看,有了这背后三多云,卖出去至少要上百万,让我捡了个漏,五千块钱成交,嘿嘿!”   关于白安国是冤大头的认知,海芷兰绝对不是唯一一个,现在这个年代不像从前吃不起饭的时候,对古董没有意识,现在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古董值钱’的认知了。   漏不好捡,白安国知道的东西,别人大约也知道……总觉得这玩意是假的。   白妈妈:“……我去做饭了!”   白安国:“才吃完午饭半个小时你做什么饭?”   二十几岁的白承福都非常不给面子的拿起了手机,翻盖、开盖的空玩,气得白安国吹胡子瞪眼。   “叔叔,最后一样是什么?”   白安国笑容满面,他这个人吹古董不爱在外人面前吹,顶多在家人面前显摆,可家里人早不爱听他显摆了。这时候甭管是谁,问到他心坎里了。   海芷兰还来不及阻止,白安国一把就将金镯子捧在手里了。   ……您这对古董也实在太不走心了吧,和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该套着手套,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拿起来吗?这就直接上手?!   别墅里开了暖气的,一直是恒温状态,白安国捧着冰凉的镯子,突然就打了个寒颤:“孩子他妈,是不是窗门没有关,怎么有点冷!”   白妈妈赶紧去检查了一圈,回来嗔怪不已:“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啊!老白,你怎么声音都有点沙。”   “我声音沙吗?哎……我有点不舒服!!”   海芷兰的头也昏昏的,自从出了院之后,但凡她头昏就没有好事!这是脑震荡后遗症,现在是‘见鬼’先兆。   真不怪白安国声音沙,当日那一团浓郁的黑雾差点没憋死了陈大栓,如今这金手镯上的黑雾浓度可不比陈大栓当日脸上那一团稀薄,还夹杂着一丝丝红色的血丝,看着比纯黑色的要更厉害。   白安国没有沾手的时候,这团血色黑雾就隐匿在金镯子里,顶多让海芷兰觉得不太舒服,可是一沾手,这血色黑雾就一缕一缕的往白安国身上缠,争先恐后的钻进他口鼻之中。   随着黑雾掩面,白安国的状况就让一屋子人惊讶了,他像是犯了什么急症一样,一只手不停的卡着喉咙给自己顺气,好像呼吸不过来了,不过两三秒,整个面部就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双眼外凸,四肢僵直。   ‘嗬嚇’   白雪妈妈立刻拿起了座机,但在场众人都觉得白安国就要支持不住了,因为他手上连青筋蹦出来了,一副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爸……你怎么啦!”   白雪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看她要过去,白安国更是已经整个倒在了沙发上,黑气也顺着他的手向旁边溢出来。   从前的遭遇已经让海芷兰学乖了,可这是白雪的爸爸。   海芷兰抢先了一步,蛮横的拉住白雪将她扯回沙发上,几步上前用夺了白安国后上的镯子……事情几乎发生在顷刻之间,白妈妈和白哥哥白承福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变故,刚刚已经痉挛,开始口吐白沫的白安国刹时便停止了痉挛,像是那一口气卡住的气突然顺利的呼出来一样,整个都松懈下来。   眼白还是生翻着,但一看就是缓过来了。   ‘咣当’   白家三口看到的,和海芷兰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当海芷兰的手接触的镯子的时候,缠绕着白安国的黑色雾气像是水被高温蒸发一样,变成白烟飘散,那凶煞至极让人感觉很不好的黑雾刹那间就缩小了一圈,疯狂的重新钻进镯子里。   金色的镯子‘嗡嗡嗡’的抖起来,海芷兰眼见抓不住,直接将它丢回茶几上。   镯子终于不羊癫疯一样使劲抖了,但海芷兰还是觉得这个镯子……不对,应该是这团很凶的黑雾好像特别害怕。   这么明显的‘不科学’,这个镯子一定有问题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海芷兰。   海芷兰:“阿姨,你找个盒子什么的把这个装起来。”   海妈妈木愣愣的看着她:“要什么盒子?……金的、玉的?”   海芷兰也有点无语,觉得应该没差吧:“就普通盒子就成,纸的也成!”   海妈妈不敢真拿纸盒子过来,拿个装首饰的梳妆盒,木头的。   海芷兰重新提着镯子,又看到了一圈白烟,直冒。她能感觉到里头的黑红雾气慌乱的缩成了一小团,正在瑟瑟发抖,这种东西很玄,反正她感觉自己要是再多拿一会儿,这镯子就正常了……海芷兰将镯子快速放到盒子里,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白雪抓住了友人的袖子:“……兰兰,刚刚怎么了?我爸没事了吧?”   一脸懵逼.JPG 第6章 她的外婆   面对友人的疑问,海芷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虽然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却不明白这黑气到底是什么东西。自己尚在摸索之中,就这镯子的怪异,她还真解释不出一二三来。   白安国能从沙发上坐起来了,白承福端了盆水给他洗脸,再喝下了一整杯水,他就能说出话来了。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看得出来没什么大碍。   “老白,我觉着还是去医院瞅瞅。”   白妈妈也被吓得不行,连家乡话都蹦出来了。白安国摆手示意不用,他们家人都有每年做体检的习惯,说来也巧,他昨天才拿到的体检报告。这个年纪不乏有些小问题,但哪一样都不能导致刚才那种急症,他是当事人自己知道,这就不是身体的事。   刚刚那种差一点没命的情况,他心有余悸,眼睛都不敢看木盒子,只盯着海芷兰找点安全感:“兰兰,这镯子有问题?”   海芷兰点头:“叔叔,你哪得来的?”   话里的询问之意有些直接,换做这让人心头发凉的事情没有发生之时,白安国一定觉得受了冒犯,指不定心里要嘀咕这个小姑娘没礼貌,现在哪里能想那么多,巴不得人问,赶紧热切的将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这八个捡回来的漏还不是一个地方捡的,分了五个摊。古玩街里除了开店面的长期在这做生意,地上摆摊的人是经常换,常常还有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的‘新面孔’,白安国由此认定这条街比别的街更能捡漏。   后来认识的人多了,对古玩了解得也多了。也是运气好,还真让他碰到了,这条街确实是业内赫赫有名的‘真街’,不是那种放几块石头就是堵石,开起来骗游客的玩意。   今天上午,他六点钟就上街了,自觉运气好,花了小几万收了六样东西,一转头路过‘吉祥斋’被老板叫住了。吉祥斋的是这条街上最新开的一家店,老板是个外地人,姓师,因为嘴上挂着两撇八字胡,大家都叫他师八字。   这个师八字和白安国算是有仇,原因还要追溯到半年前吉祥斋刚开门不久,白安国走里头挑东西,见到师八字正口灿莲花的向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推销一口青花碗。   中年人面露犹豫,见到白安国进来便请他掌眼。这种做法在古玩界是常有的,也是赶巧了,白安国也不是行家,甚至对古玩的知识都不能称得上丰富,但近期刚好入手了宣德青花碗,找了许多行家了解,所以对于此物颇有心得。   师八字这碗,底部书 ‘大明宣德年制’,单看‘宣’之一字,若是真品,第一笔向右点,往往与第三笔横勾连接,第三笔横勾左高右低,带动整体横划有倚斜之势。   光看师八字手上这口碗底部的六个字——线条松软无力,便知道是仿品,假的总归是假的,它们总免不了有“过”或“不及”的毛病,这宣字与第三笔相隔甚远,就是‘不及’。   至于哪个朝代仿的,到底值多少价白安国却分辨不出了,假使是仿品,也未必不值钱,可是中年人被师八字忽悠得头脑发热,这下刚刚冷静下来,哪还愿意听师八字多说,谢过白安国就走了。   白安国这才惊觉坏了人家的生意,都怪难得有他知道可品评一二的,一时刹不住嘴,坏了规矩。他忙跟师八字赔礼道歉,却被人哄了出去。   白安国多年做生意,企望多与人为善,轻易不愿意得罪人,第二天提着礼物上门,虽然这次没被赶出来,但不过说了几句场面话,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今次,师八字突然叫住他,白安国心里觉得奇怪,还是应邀去他店里了。原来师八字最近得了一批货,要请白安国挑的是几件近代工艺品,这确实投了他的好。   所谓的近代工艺品,说白了就是‘高仿’。   白安国知道自己的家底,要玩正古董玩不起,收些工艺品过过瘾也好。鉴于师八字有心和好,他也就骑驴下坡,面子做足,恰巧他最近痴迷铜器,从中选了一样,师八字还送了他一个金镯子做添头。   结果这个添头就出了问题。   要说一切都这么巧,白安国不信。反而是师八字怀恨在心,蓄意要整他更有说服力,否则黄鼠狼干啥突然给鸡拜年。   “是我大意了……那这个青铜酒樽没问题吧?”   海芷兰没有感觉到这青铜酒樽有特别的气息,还是询问白安国:“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拿、拿、拿,你随便看!”   想了想刚刚白安国连个手套也没有戴,上手就拿,拿起来就摸的样子,海芷兰就放弃了好好对待‘昂贵’物品的心。将青铜酒樽提在手里,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没事,”海芷兰观摩了一会就随后放下了,又指着木盒子叮嘱:“这个不能拿出来,不然轻则生病,重则有急症。”   虽然黑红色雾气只剩下一小团,看起来没那么凶了,但海芷兰还是把话说得重。   屋内几人看木盒子的眼光变了又变。   白安国:“侄女,那这…怎么处理。”   海芷兰:“……”她怎么知道?!她还只是个高中生。这么大金镯子按金价称克数也得好几万了,难不成还能丢了。   海芷兰感受到掌心里白雪温暖细腻的手,想了想,还是有礼貌的回答了:“这个只要装在盒子里,不打开,不去碰它,就没事。”   在场众人的世界观都在重塑,照理来说神神鬼鬼的东西很扯淡,但架不住他们亲眼看到,反正这会儿没有人敢去打开盒子拿出金镯子再试验一下。   接受度最高的是白家夫妻,两个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见得世面的,选新店地址、算开张日期都是要请人看的,打心里头还是信这些东西的。   白雪也有一肚子话要问,感觉爸妈的问话告一段落了,就飞快的将海芷兰拉进了自己房间,严刑逼供。   “说,怎么回事?”   白雪没有发现自己满脸恐惧。   还是那句话,海芷兰自己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能含含糊糊的道:“就是能看到一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白雪不由想到中午她冲出去说看到个小孩的样子,背脊一阵冰凉,这个话题更是连提都不敢体,问都不敢问。   白雪没有怀疑朋友的话,就是面对不科学的事情自己瞎害怕。缓过来之后才突然有点明了了----怪不得兰兰性格变化这么大,从怯弱的小可怜变成生人勿进的女斗士。   遭逢突变生死之间走一遭,总是有些变化的。   白雪也没有再多问,忍住心里头各种翻涌的情绪。到底是年轻人,接受度非常高,神色还是有点担忧:“等你搞清楚了、或者能说再跟我说吧……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否极泰来~~~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海芷兰拉着她的手,笑了。   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运气。   ***   知道海芷兰伤口还没有愈合,白妈妈晚上精心特地准备了许多清淡的食物,但是味道无一例外都很好,看得出来花了很大的心思。   海芷兰多吃了半碗饭,转过头就看到白雪脸上和自己妈同出一辙的欣慰。   海芷兰:“……”   我这个一百一十斤的营养不良哦~   吃过饭之后,白安国还邀请海芷兰去他的收藏室看看,海芷兰当然不懂古董,白安国的意思自然也不是让她品鉴,无非是怕古董里头有和金镯子一样‘不好’的东西。金镯子‘见效’快,那万一有‘见效’满的呢?   白家的古董收藏室在别墅三楼,应该说整个一百多平米的三楼都是白安国的收藏室……也不对,还拿了几个平方做酒窖。   除此之外,全是木各自,放着展品。   海芷兰从一个屋子走到另一个屋子,有问题的东西一样没找到。白安国也不是傻的,他平时多宁可买仿品,都不愿捡漏,这一楼别看物件多,其实大多是工艺品。直到走直朝南的房间里头,才在屋子的角落发现了几缕黑气,这黑气就如同搬家那天看到的差不多,不过是盘桓在窗的角落里的。   这间房间的窗很小,窗外隔了半米的地方就是一堵严严实实的墙。   海芷兰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这个格局令她挺不舒服的。   白安国瞧见了她的目光,解释道:“我们这是坡地别墅,全部坐南朝北,说是南北通透的户型,其实南边还是有墙挡着。”   刚刚进门太急海芷兰没有注意,打算等会走的时候去外面看看。   海芷兰:“有糯米吗?”   白雪:“生的?熟的?”   海芷兰:“……”   不一会白妈妈就端着一大碗糯米上来了,海芷兰照例让他们退到走廊上才撒糯米驱散了黑雾。因为黑雾本来就稀薄,撒下去就消散了,她还真对比不出来糯米和米的谁更有用。   晚上白家夫妻执意要送海芷兰回家,就算他俩不说白雪也要让他们送的,海芷兰对市里不熟悉,身上伤还没有好全,白雪肯定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两家其实就隔了十几分钟的车程,下车的时候白雪拉住她:“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啊?”   上学啊!   海芷兰好容易把这个事情从某个角落扒拉出来,不是特别确定----“大概,下周吧~”   ***   白家夫妻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两个人都没睡得着,好一会儿还是白妈妈先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往海家送点钱?”   白安国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刚才在路上就打算给的,可是看着女儿和人家相处的样子,又给否决了。   “不好,人家和我们闺女是朋友!若是人家家里真有过不去的坎我们是一定要援手的,可是人家日子过得下去,这时候给钱不一定好。”   这小姑娘虽然面上客气有礼,可是有礼得有点冷淡了,两个小孩子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懂。他甚至有种怪异的想法,如果不是今天因为白雪来,他在人面前遇着事情了,人家看在眼里都不一定提个醒。   白妈妈真睡不住了,爬起来看着老公:“今天这事真有点玄乎,你说她一个高中生……”   白安国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好半天才说:“大概是家学渊源。”   白妈妈一听愣了。她跟丈夫是一个村的,也就是说和海家也是一个村的,这一户人家上数三代她都认识,再平凡不过的家庭,也没出个‘神婆’、‘算命大师’,怎么能扯到‘家学’上头去呢?   白安国也是想起了他十二岁那年的事。   白安国十二岁的时候,他弟弟白安邦才两岁,那年景村到处吃不饱饭,他们村却能都不饿着,当然也只是能吃饱饭,肉就只能一个月一次。那时候,生儿育女的讲不了什么补充营养,他弟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养到两岁。一次邻村办葬礼,他妈带着把面抱着弟弟去‘走人家’,结果弟弟被唢呐声惊住嚎嚎大哭,自此开始夜夜啼哭。   身体不好的小孩子晚上睡不着觉,夜夜啼哭,几天就要不好了。   那时候的医院不想现在这样大,镇上还只有一家医院,去开了药吃了也不管用,他爸急红了眼睛,偷偷摸摸的去找了‘大师’。从前的大师只能小心活动,靠相邻的人口口相传,不能像现在一样大张旗鼓。   他爸请来了一把剪刀。   大师说是外头有东西惊了小孩子的魂,把剪刀放在枕头底下,吓一吓外面的东西,小孩就好了。   可是还是没用,眼见孩子哭声越来越微弱,弄不好哪一声高一点,下一声就咽气了。   他还能想起煤油灯昏黄的亮光下,他爸抹的眼泪。这时候海芷兰的外婆来串门了,农村嘛,平时谁家里头出点事都能得来几句关心,不过两家的关系很尖锐,海芷兰外婆过来看孩子,他爸妈还有点奇怪。   海芷兰的外婆姓吴,他要叫一声吴婶子。   吴婶子进门就说有个偏方,可以试一试。他那时候也在屋里,见到吴婶子将嚎嚎大哭的弟弟抱在怀里,说来也怪,那小子哭声戛然而止。   婶子在包里摸了摸,伸出手在弟弟眉心点了个朱砂印。他凑过去看,那朱砂好像亮了一下,吸了个薄薄的东西进弟弟身体里,不过他疑心是看错了。   吴婶子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我听说有些孩子见得不白事,是八字轻,十二岁之前都要注意避讳。”   至此,他弟弟晚上就真不夜哭了,他家里人都特别注意让弟弟碰见白事,他弟现在媳妇都娶了,孩子也生了。   他渐渐就忘了,刚刚又突然想起来。   白妈妈听完也惊呆了:“不是海家,是……吴家?”   她细细回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和善的形象,吴婶子见谁都和和气气的,没听说过跟和红了脸,也没见他们家里头吃过半点亏,甚至没什么人说她家坏话。下细一想,这在那些年景,在民风彪悍的村里是基本不可能——你不占强,就要吃亏。   从没听说出吴婶子有任何神异的地方,村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多的是长舌妇,要有一定能传出点风声来。   可是一点风声没有。   “老白……”   转过头一看,爱人已经睡熟了,都开始打小呼噜了。   白妈妈无人可问询,也拉开被子钻进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要回校了,惊不惊喜,期不期待!! 第7章 回校   海芷兰坚决不让父母送,没有受伤的手拖着行李上箱登上了公交车,她运气不算特别好,避开了高峰期的情况下公交车上头也没有座位。没有座位,当然也没有人给年轻小姑娘让座,她只能拉着吊环,用脚固定着行李箱。   每一次车子颠簸,行李箱的滑动轨迹都令她侧目。   终于在一次到站急刹车中行李箱彻底离开了她的掌控,以一马当关的气势往前滑去。海芷兰只有右手能抓吊环,自己都没有站稳,当然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笨重的行李箱一路滑到前门,撞在刚上车的乘客膝盖上。   遭受无妄之灾的男士伸手扶住黑色的行李箱,探寻的目光对上了海芷兰清亮的眼。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外貌好看,气质也漂亮----像是冬日里暖烘烘的太阳,春天里迎面吹来的带着花香的风。   ‘这是你的吗?’   男士左手拉开行李杆,他用会说话的眼睛这样示意,再读懂小姑娘略带尴尬的暗示之后……向着海芷兰走过来。   人和人初识、趟使是熟识之后都免不了互相打量,海芷兰自知她并不算漂亮那一挂,也不是时下流行的纤瘦体型,不符合对美女的定义,衣着打扮也没有出彩的地方,甚至有心人可以看出家境的贫寒。   海芷兰坦荡,她没有看头,可对方真是太有看头了。   在她短暂的十七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在现实中看到过有男生能将暖黄色穿得这样漂亮的,这个颜色一定要驾驭者的皮肤足够白,还要是白得健康才成,若是苍白便被衬成蜡黄,穿不出风采。   老实说,女孩子更适合这个颜色,要骨架小的那种女孩子,否则就显胖而少一分娇俏。他却能将娇俏可爱的暖色穿得这样俊美非凡,实数老天眷顾。   一对弯弯眉,一双含情眼,鼻梁挺立,面若好女。   “对不起、谢谢!”   尽管海芷兰没少用眼睛吃够‘美味’,嘴里的言语却还是冷冷淡淡,乐于助人的好心男士好奇的看了她两眼,笑了:“不用谢,海芷兰。”   海芷兰淡淡的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行李箱拿错,上面是写有她名字的。   公交车又一次停靠了下来,‘超好看’看了眼自己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你坐罢!”   海芷兰抬头看了一下站点:“谢谢,不过我到站了,马上下车。”   ‘超好看’:“……”   他突兀的提高声音说了一句:“我叫胥文约……”   时间紧迫,他怀着莫名的冲动,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有心解释是哪几个字,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公交车的门打开了,拒绝了‘超好看胥文约’的帮忙,提着笨重的行李箱的海芷兰突然回头,露出了迄今为止第一个笑的模样。   “我高二……”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海芷兰又加了一句:“今年才十七岁,叔叔,我还未成年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算不上炸弹,顶多是个鞭炮,总之丢在那之后,她心里怀着一分恶作剧的愉悦,不紧不慢的提着行李箱下了车,心情也意外的好了许多。   而她下车之后,胥文约面对四周乘客隐秘的打量,白皙脸迅速蹿上了鲜艳的红色,坐立不安的等到下一站便下了车。   ……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自己的动作真是像闲散人士向年轻姑娘搭讪的猥琐样吗?不知道会不会人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想这么多,萍水相逢而已。   “……现在的小姑娘,二十四都要被叫叔叔了吗?!”   ***   海芷兰的好心情在到达宿舍门口的瞬间被悉数清空,朝日中学女生寝室是标准六人间,上下两层,上头睡觉,下头是课桌。   本来属于海芷兰的床铺上,摆满了不属于她的东西,连上铺睡觉的床上都放着五个箱子。海芷兰当初车祸来得突然,私人物品一样没收走放在寝室的,现在哪还有任何‘留存’,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早被人拿去丢了。   今天是周日,宿舍里只有两个人在,恰巧张珊珊也在,她被人拉了拉袖子,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海芷兰。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又低头去写她的东西了。   嗨哟!这个女的知不知道她当初那一推害得人差点没命?!   真是厉害了,居然毫无歉疚。   张珊珊心里不止没有丝毫歉疚,还有对受害者无尽的厌烦---这个‘死穷酸’怎么还敢回来,车怎么没有撞死她?!   早先刚出事的时候,张珊珊也不是没有害怕的,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是没有亲眼见到过车祸现场,而且这个车祸现场还是她一手导致的。可是焦虑没有维持一天,从知晓海芷兰没有死开始,害怕就化作了埋怨。   ---都是她太烦了我才推她的,玩笑都开不起真没用没,看多车过来不会躲吗?给她找事不是。   然后是有理有据的分析---有没有证据,胆小鬼还能怎么样,就算她到处嚷嚷也不会有任何人信的,她爹妈是泥腿子,我爹妈是什么人?有我爹妈在只要不弄死人也出不了什么事。   一步一步,到了最终只剩下诡秘的刺激。   ——这种随意控制人生死的感觉还挺爽。   张珊珊开始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她想着凭自己的家庭条件未来总会成为人上人,现在只不过是提前实习而已。   鉴于受难的是软包子海芷兰,张珊珊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知父母,动用家里的关系。果然,事情都过了四个多月也没有见海芷兰攀咬她,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膨胀了。现在海芷兰出现在她面前,她表现出了内心深处积郁显的恶意。   张珊珊心中暗笑,按照往常的态度,不理海芷兰,给她难堪。   跟旁边的人使了个颜色,张珊珊俯首在课桌上写作业,没想到劈头盖脸就被落下来的一堆东西砸懵了:苹果、熟鸡蛋、袜子……泛着油水的饭粒弄脏了她的作业本。   “你干什么啊?”   张珊珊勃然大怒。   “都是同学,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我手上有伤,实在是拿不动了,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书桌,我晚点给你擦擦桌子成不?”   这海芷兰怎么回事?嘴里好声好气的说着话,脸冷得跟冰坨子似的,情形怪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张珊珊觉得有点怪了,她认为自己应该要提高警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怒火完全没有办法压抑。   从这个角度,寝室只有做壁上观的女生能正面看到海芷兰的表情,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机灵的跑出去了。   海芷兰眼见她出去,并不阻止,还贴心的关了门,大包小包更是直接往张珊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桌上放。她的东西东西太多了,挤得桌子上的漂亮的陶瓷笔筒、亮晶晶的水晶球全部掉到地上。   陶瓷笔筒还好,水晶球直接裂成了两半。   这个水晶球可是生日的时候他送的,平时自己动都不准人动,结果被她弄烂了,这个死胖子赶紧去死、去死!   “你是不是疯了……”   张珊珊推了她一把,海芷兰顺着她的力道退后两步,低着头不让张珊珊看她的表情,言语却畏惧的几番停顿:“张珊珊,你……你……还推我……你上次推我是故意的。周五放学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推我,看到有车经过,所以故意推我?”   张珊珊的恶意浓重,毫无掩饰,语调上扬有一种别样的舒爽:“我就是故意的啊!死肥猪,那车怎么撞不死你啊!早知道我那天就推重点,撞飞算什么,该让车轮从你身上压过去,最好碾几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恶心人。”   海芷兰:“我差点死了,在医院住了四个月啊!你……为为……什么?总有原因吧。”   “你又丑又胖自己不知道吗?!”   又丑又胖就TM不能活了吗?怎么世人活下去的权利是你张珊珊大小姐赋予的啊!MMP,不能生气,你是带着任务来的。   可是海芷兰还是没有办法完全不生气,她恨恨的道:“就因为长相,所以你们就把我关在寝室厕所一晚上,我只是想好好上学……好好读书……这是校园霸凌你不知道吗?”   “你配读书吗?!书是人读的,你是人吗?霸凌你怎么啦,有本事你出去说啊,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到时候别说你,我让你一家都不得好死。”   说实话,17岁的学生词汇量丰富得过头了。   海芷兰面色冷了下来,手伸到包里摁下了录音键的开关,将手机往口袋里面推了推,面无表情的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   有神经病的地方不能呆下去了。   大约是因为从小家庭教育不同的关系,张珊珊这个人特别的会来事。能够不动声色的引导寝室的人讨厌她,孤立她,甚至上升到霸凌的态度,却没有人发现她的险恶用心,足以证明她为人处世的能力。   本来这个套没这么容易下,主观上讲,海芷兰故意弄坏了她珍爱无比的水晶球逼她发疯,是专门给她下的套。客观上讲---作恶多端的人总会遭报应,这样的人惹上怪东西并不奇怪,也就是这个趴在张珊珊背上的东西影响了她,让她情绪失控,这么容易就发疯。   也是她运气好,张珊珊比同龄人醒事要早得多,要想给她设局不容易。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海芷兰已经平静得毫无波澜了,哪有丝毫的害怕……海芷兰的冷静像是一盆冰水浇到她脑袋上,张珊珊瞬间冷静了下来,目光跟随着海芷兰的动作,却没有再动手。   海芷兰根本没有理她,将临走时妈妈给她煮的鸡蛋小心的捡起来放进背包里,尚还温热的鸡蛋烫暖了暖了她手,又暖了她的心。海芷兰提着包站起来,淡淡的道:“哈,你的背上有只大东西……”   能一口吞下她脑袋那么大只……   张珊珊被她冷得掉冰渣子的语气吓了一跳,眼见她提着东西离去,恨恨的痛骂了此时才带人回来‘支援’的女生一眼。   “珊珊你别生气,她总还是要回寝室的……话说,你觉不觉得她刚刚的眼神有点吓人。”   没管同寝室的女生,张珊珊自己到阳台上照镜子。大多数女生宿舍都有一面全身镜,她转过身能看到自己纤细又挺直的背,这是从小练舞的结果。   欣赏了一会,她又不高兴了。   哪有什么东西!死肥猪敢骗她。   “珊珊去上晚自习了。”   张珊珊没答应,她晓得喊她的人不敢自己先走,她慢慢走到鞋架上,这上面都是她的鞋----挑了一双蓝色小皮鞋,这是她的新鞋,限量版的。可是想到最近走点路不知道为什么就挺累的,像背了个重物一样,常常腰背疼,腿酸脚软,没准是皮鞋太硬了,她最后挑了一双轻便的运动鞋。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猜猜你背后是什么? 第8章 蜘蛛   张珊珊他们家到底有多大能力,海芷兰不晓得,这位同学虽然对她极尽嚣张跋扈,但从来不正经宣扬她爸的职位。为了保险起见,她先将行李全部放到了教室,无视教室里头三三两两的同学奇怪的目光。放下行李之后,海芷兰直接去了网吧,将手机里的录音传到网盘里,U盘备份一份,再用邮箱给白雪发了一份。   白雪平时很少看邮件,海芷兰发的还是她不常用的邮箱,这算是最后一重保险了。   弄完这一切之后,她剥了个白水煮蛋吃了就回教室了。   虽然周一才是正式上课,但甭管大星期还是小星期,周日晚上七点到九点都是要上晚自习的。海芷兰回来的时间也凑巧,刚好这周的晚自习要用来考试,比平常提前了半个小时开始上晚自习,掐着七点进门的海芷兰自然迟到了。   高二晚自习一般都是由班主任坚守,而曲珂柏确实也在,她穿着素色改良旗袍,披着一件暖和的针织外套,双足互碰,身子微侧的坐着,面前摆了一本摊开的书册,似乎看得痴迷。二十八九岁的女人,烫了一头大卷发,刚洗了头不久还微微湿润,为避免碎发扫了眼睛,用素色卡子拢到后头去,她是个过得极精致的人……满腹书香,为人师表。   “报告!”   曲珂柏从书海里出来,看到提着大包风尘仆仆的海芷兰微微蹙眉,态度不冷不热。   “嗯,进来。”   海妈妈早就跟班主任曲珂柏打了数次电话,也跟她说了海芷兰要回校上课的时间,还拜托了她多多照顾女儿。在电话里,曲珂柏可以称得上是耐心,和海妈妈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十分有礼貌。   经过多次沟通,海妈妈对曲珂柏的印象稍微好些了,也没有太不满学生受伤住院,班主任从头到尾不出现的事情了。海家本来不是刻薄的人家,喜欢将人往好的地方想,教育孩子也是这样。不是不怪曲珂柏不负责任,实在是孩子还要在她手底下读书,没办法。   此刻曲珂柏却表现得有些诧异,仿佛根本没有记得海芷兰今日会归校。   如今海芷兰完全不受她的态度影响:“老师,我坐哪里?”   已经低下头的曲珂柏复又抬起头来,她是成年人,敏锐的从海芷兰的渺渺几个字中感受到了异样……这个学生,好像和印象中有点不一样啊。不过这种想法只是闪过脑海之中而已,老师天然站在制高点上,俯瞰下头的学生,故而喜爱将所有学生装在几个模子里。   这个模子里的学生要经受优、中、差三个指标作为评分,海芷兰属于最后一类。   按照曲珂柏教学的惯例,学生每个月要根据月考的成绩排位,并不是自主选择的,而是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采取从中间到两边,从左到右依次按座位号入座的顺序。海芷兰加上寒假离校一共四个月,期间错过了两次月考一次期末考,理所应当的,她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旁边。   曲珂柏仿佛很诧异她为何会这样问,毕竟从前海芷兰的位置也就在那里,即使偶有进步离垃圾桶也并不特别远。她有些不耐烦,还是婷婷袅袅的站起来,伸出食指,指了指角落。   这一番动静已经引得三三两两的同学抬起头来,教室里也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数十道目光打在海芷兰身上----出车祸这样新奇的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在电视剧和新闻里头看到的情节,现实生活中遇到还真是十分酷。   若是从前的海芷兰遇到这样的打量,必然如同阴沟里伸出头的老鼠,立刻就要缩回去。恐怕会非常不安的揪着自己的上衣,脸上难免也会暴露心里隐藏的怯弱,像绵软的包子,任人在上面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现在的海芷兰其实并无所谓这些目光,但并不代表她不愤恨不公,毕竟班上性格软绵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偏偏因为她胖且黑,就要承受软刀子磋磨,硬刀子刺伤吗?凭什么呢?父母生她养她,直至十七岁都没有对她动过手……谁还不是小公主了咋地?   海芷兰就这样站在讲台上,背脊挺直的任由一道道目光打量,而每一个人对上她清亮的眼睛都莫名瑟然的移开了目光,少有能看三秒以上的。而海芷兰锁定了坐在第二排的班长温焘,眨了眨眼睛。   温焘:“……”   受宠若惊!!仿佛那天在医院见到的是个假海芷兰。   大约怀抱着这样的思想,温焘也对她眨了眨眼睛。   海芷兰勾起一丝笑,微微偏头挑衅的对上了张珊珊的目光---‘哈!’   果然,张珊珊嘴唇紧紧抿起,饱含怒火的瞪着她,一副想要生生吃了她的样子。   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不知道这个叫做早恋吗?早恋就早恋了,这么有本事喜欢就告白了,弄他身边的女性是个什么鬼心理,简直有病!   张珊珊和温焘青梅竹马,那个她格外珍惜的水晶球摆件就是温焘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而温焘对哪个女孩假以辞色,张珊珊必然心焦。   海芷兰眼见目的达到,背着行李包从可容两人的通道向后走,路过温焘旁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露出了一个笑的模样轻轻的道:“谢谢班长送的资料~”   “不用谢……”   可是海芷兰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到他的回答。温焘向后转头,只能看到她背上硕大的灰扑扑包,唯一没有被背包遮住的是她两条纤细的腿。   怎么从前不觉得转校生的声音这么好听?!   她好像瘦了很多!   说起来对于这个转校生的印象,就是成绩差、长得胖、很黑、性格怯弱和同学相处得不太好。这个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当时看望车祸住院的她的时候,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时惊讶程度要更高。   温焘忘不了她当时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青肿的脸,半嘲讽半笑闹的说:“我猜曲老师一定有事情要忙,是离开二十分钟都没法子的那种忙!大家都当我是空气,感谢班长还记得我~”   他忘不了她说话时奇异的调子,甚至还做梦做到了一回。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有些愧疚的——当时曲老师跟他说不去医院了,径直提包回家的时候他亦觉得无所谓,怎么连劝说都没有劝说一句呢?!   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现在看到她完好的回来上课,心底奇异的松了一口气,提笔继续做题,这是一道填空题----《周书》又被成为《逸周书》一般被视为《尚书》的……余篇或逸篇。   大约如此理所当然,都是因为高二转校的海芷兰,一向没有被视为高二三班的一员,而是某种粘连的附属品。   ***   九月末已经褪去了暑热,大部分女孩都已经穿上了薄外套,男孩们大多还穿着单薄的一层,也不是不冷的,前排男同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一茬的的。统一的是男男女女都整齐的低着头奋笔疾书,挂钟的指针咔嚓、咔嚓行走,海芷兰做完了一小半的题就放下了笔。   一般来说晚自习做的练习题是不会上交的,由同桌两人交换改题测分,而海芷兰的同桌是垃圾桶,也就不费这个心了。   她饶有兴致的开始观察张珊珊,准确的说是她背上的那只大蜘蛛。   张珊珊成绩在前五徘徊,她就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和温焘中间隔了两个人。海芷兰坐得太靠后了,不能看到这只蜘蛛的全貌,幸而它足够大,海芷兰能通过刚刚见过的几面来复原它的全貌。   蜘蛛的品种海芷兰认不出来,老实说她从前特别惧怕任何种类昆虫,老远见到蜘蛛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不适程度能达到神经紧绷的地步,根本不可能做到去观察它。   奇怪的是,车祸过后她几乎没有遇到能让她感觉到害怕的东西~哪怕是不了解甚至不科学的东西。   这只蜘蛛有中间有黑色的两个大圆点,大圆点两侧有两个小圆点,她也不知道这是眼睛还是其它什么器官,身体分为两段,有些类似蚂蚁,可它的足却和蚂蚁大相庭径,毕竟蚂蚁腿上是没有这么多茸毛的。   这蜘蛛长度从张珊珊的头直到她的尾椎,宽能占据她纤细的背,过于纤长的蜘蛛腿只能盘到她的手臂和胸前,从背后看,张珊珊像是半个身子被蜘蛛吞入了腹中。事实上,这只蜘蛛也确实对口边的粮食急不可耐,时不时张开鲜红的口器,在食物的头等摩擦。   她看得太久了,在她的目光下,这只蜘蛛轻轻的颤抖着,仿佛有些黏不稳的模样。   海芷兰认为这不是错觉----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蜘蛛点怕她。 第9章 换寝室   课堂小考完毕,晚自习结束之后,海芷兰找曲珂柏要求调换寝室,这位班主任老师连缘由都没有询问一句就拒绝了。   海芷兰看着她提着漂亮的漆皮小包,摇曳着慢慢走出了教室。   “曲老师气质真好。”   她听到前排正在收拾东西的女生这样说,这个说辞也符合她的印象。曲珂柏这个人除开外表不谈,性格是十分的鲜明,她职业是老师,特点就跟突出:对待喜欢的学生,恨不得她千好万好,各种偏袒;对待不喜欢的学生态度冷硬至漠然。   曲珂柏喜欢的学生有两种:成绩好的、条件好的。   无奈海芷兰哪一种都不是,又是插班进来的累赘,天生招人讨厌,想必曲珂柏也认可作为老师不能太过分,所以一向只当看不见她。   当然如果她与‘好学生’起了冲突,那也必须要担负后果---在曲老师的裁定中,只能是海芷兰的错。   海芷兰最初也是找曲珂柏反映过情况的,大约是在入学三个月左右的样子,起因是她发现张珊珊往她床上泼水,秉承着受了欺负找老师的思想,海芷兰找了班主任,曲珂柏是怎么说的-----“为什么全班这么多同学都不受欺负,都能和其他同学搞好关系,就你不能?你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海芷兰不是傻子,可乍一听确实人都傻了,可是架不住下来张珊珊就威胁她‘再敢告状让你全家过不下去’。   一日又一日,扎根在心里的自卑终于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阴影每日在心头盘桓。   海芷兰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只是个没有多大见识的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一辈子教她与人为善,哪怕是一个眼界开阔的成年人也不一定有完全的方法摆脱泥沼,更何况她还是象牙塔里的学生。   “嘁!”   这个时节里已经难得见的飞蛾从打开的窗户飞进来,扑进灯火里,‘啪啦’一声被永远定格在炙热的灯管里。   “那个……”   温焘站在门口,对着海芷兰笑了笑:“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我帮你提行李吧!”   海芷兰:“你不是走了吗?”   温焘:“……”   总不能说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又倒回来了罢,明知道自己只是本着班长的职责照顾受伤的同学,但毕竟这个同学是个女的,十八岁的男孩子尴尬得脸都浮起了一丝浅红。   海芷兰:“如果班长真心帮忙,就让我把行李暂时寄存在你们宿舍一下。”   温焘:“啊?”   海芷兰:“毕竟这些提回去,一定会被她们扔出去。”   温焘先是茫然,然后是了然。两人并肩走出去,离开了教学楼走到操场上,他才开口:“你寝室是哪一间?”   海芷兰:“302”   “你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去跟曲老师说,让她给你换间宿舍,”温焘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对海芷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   海芷兰没有说明天见,她对自己在这所学校的明天,没有任何的期待。   ***   来仪楼302寝室   “妞,我刚刚看到海小贱人和温大班长在一起,大班长还帮这小贱人提行李。”   说话的女生叫做庄湷,一米五四的小个子,矮瘦。她平时跟庄湷玩得最好,不是同一个班的,只是不是一个寝室的,因着平时和张珊珊玩得要好,302几个人都不敢得罪她,令她出入302如无人之境。   作为‘好朋友’,她当然知道张珊珊的心意,发现好友的墙角可能被撬,气冲冲的就跑到了302,结果看到张珊珊双手支撑着桌子,维持着仰头挺背的姿势正愁眉苦脸,头部还在左右转动。   “你这是在干什么?跳舞?”   心说有病吧,大半夜还练舞。脸上一点没带出来,简直义愤填膺。   张珊珊:“活动一下……最近总觉得背上又酸又痛,走路费力气,走久了就喘,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你那肯定是心气不顺……小贱人到楼下了,弄她呀。”   这个庄湷名字听起来挺文静的,实际上却是个混世天魔,她本来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出去混社会,偏偏一年半前家里拆迁成了‘拆二代’。他们家就她一个女儿,琢磨着她混着不行,就付了大笔钱,把她弄到了朝日中学。   就她那成绩,走的是艺考的路子。   你说她讨厌海芷兰吗?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讨厌个屁啊!她就爱看热闹,谁让这些象牙塔里的傻子们说啥听啥呢!说几句话挑一场热闹看她不亏。   张珊珊放下脚站直,蹙眉瞪她一眼:“女孩子说话文静一点。”   庄湷暗地里‘呸’了一口,什么玩意!要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脸上却笑眯眯的:“这不是担心你吗?成成成,都听你的。”   庄湷有心不陪她在这磨蹭,余光正好看到海芷兰从楼梯口上来,咧嘴对张珊珊笑:“来咯,我回了哈。”   她最多推波助澜,是不参合的。   庄湷坏笑着从裤兜里掏了一根烟叼在嘴上,路过海芷兰身边时对她恶意的笑了一下,不过她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她发现这个小胖妞好像对她的笑视若无睹,全程眼睛都盯着她的肩膀,仿佛那里有东西一样。   走廊的有风吹过,庄湷打了个寒颤:“妈拉个巴子的,有病吧!”   由于底气不足,她的唾骂外强中干。   ……   海芷兰刚刚走到门口,寝室大门‘嘭’一声被里头的人关了。隔壁303寝室的出来看了一眼,大概是想嘀咕一句动静太大,发现是302的弄出来,又看到站在门口的海芷兰,目光都没有跟她交错,立刻缩头回去了,顺便还将自己寝室的门带上了。   海芷兰:“……”   真是完全看不出同班同学的情谊。   对方蓬头垢面,海芷兰还是认出了她是谁,这个叫做程光的高瘦女孩还跟她做了一个半月的同桌。   301到305四个寝室都是高二三班的,由于三班是文科班,班上的女生较多,所以寝室也多。海芷兰从包里掏出钥匙,里面没有反锁,她自己开了门,不过进去之后她并没有关上门,主要是里头五个女孩要打她一个,她带伤在身肯定打不过。   张珊珊的变态是逐渐进步的,最开始只是私下打巴掌掐她一把,在推她的事情之后,谁晓得会不会大晚上拿刀砍她一刀,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总不能拿命开玩笑。   不出她所料,放在自己床上的属于寝室其他人的物品果然没有被清理,她不以为意,在寝室里看了一圈。由于她故意晚回寝室的缘故,众人大部分人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睡衣(晚自习之后三十分钟熄灯,必须抓紧洗漱),其中以张珊珊的睡衣最为性感。   她穿的是丝绸吊带裙,外面还有个袍子的两件套。这会刚刚洗完澡,只穿了吊带,一弯腰半个雪白的胸脯就跳出来了……妙龄少女稚嫩的娇躯自有风情。海芷兰却能看见大蜘蛛充满着细小绒毛的长腿盘在她胸前,尽管不害怕,却恶心。   海芷兰坐到床边将调到静音的翻盖手机拿出来照了两张照片,让她惊讶的是,寝室里五个人明明都暗地里在观察她,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大概是她平时太过包子的缘故,众人甚至不觉得她有胆子照她们的照片,只以为她是在玩手机之类的。   张珊珊冷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了自己的水果手机。   “我要是有些人,就不会将破烂掏出来。”   海芷兰根本没有听她说什么,只注意到她背上的大蜘蛛被自己频频注视,仿佛发抖已经无法表现它的恐惧了,干脆直接消失了。   海芷兰:“……”喂,怎么这么怂。   作者有话要说:  你怎么这么怂,搞事情啊!搞事情啊! 第10章 绿雾   海芷兰今天必须换寝室,打定了主意,她直接重新打开了大门,将包里的大堆试卷分别丢到五个人床上,在五个人还愣神的时候快步走出寝室去一楼了。   有凤来仪的一楼是不住学生的,除了宿管宿舍和值班老师宿舍之外,还有一个大的洗衣房。海芷兰敲窗的时候,宿管阿姨还以为她是来换洗衣币的,海芷兰还没说话,她就将桌子上的币推给她。   “老师,我不是来换币的。”   宿管阿姨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推了推,将整个窗口打开:“怎么了,有什么事?”   “老师我是高二三班的海芷兰,车祸休学今天才回校,我原本住302寝室,回寝室发现床位上放着其她三个人的东西,没有办法睡觉,请您帮忙给我调个寝室。”   宿管虽然也被叫一句老师,但其实是没有权利给学生换寝室的。乍一听到这个要求,连忙回忆了302是个什么情况。   宿管是要配合检查寝室的,略一想就知道了,她对302有个空床位的事情有印象,也知道这个学生是出了车祸休学了。毕竟身边人车祸是个大事,素来没有存在感的海芷兰靠这个事情还是在学校刷了一把知名度。   这种同寝室之间出现矛盾的事例简直太多了,宿管不以为意:“你让她们把东西收拾了不就完了。”   海芷兰无奈摊手:“我还受着伤,一个打五个打不过啊!”   宿管:“……”这是正常学生的回答吗?   ……别真出事。   学生的事情说到她这里来了就没有小事,秉着麻烦一点好过出问题要负责的想法,宿管阿姨去敲了值班老师的门。按照学校的要求,除了正在高三任教的老师之外,高一高二年纪的所有老师都要参与轮流值寝,说白了就是女老师在女生宿舍睡一晚上,一个年级的老师接近四十个,分开男女,一般要一个多月才轮一次,不算辛苦。   海芷兰比较幸运,今天的值班老师她认识,且这一位难得对她印象不错。   美术老师,陶媛。   高中的美术课基本只存在于课表,美术课、音乐课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各科老师侵占的‘灵活’课程。陶媛一共要上六个班的课,并且一个星期才有一节课,这一节还不一定能上得成,能记住海芷兰的原因当然不是她画技逆天,而是因为两人在校外偶然相遇,当时陶媛大姨妈到访自己不知道,海芷兰贡献了自己的校服给她。   这件事本来比较尴尬,但是作为老师的陶媛能私底下找时间跟海芷兰说了声谢谢,足以证明这个人实在。   陶媛一打开门看到海芷兰,就带了三分笑,显然还记得她:“海芷兰,回来了啊!”   她又看了看学生身后的宿管,意识到有事:“怎么了?”   海芷兰就把这事又说了一遍,陶媛没直接说换不换,而是说:“我们跟你上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女孩匆匆走下来,老远就大声吼了一句:“报告老师!有同学往我床上扔东西。”   宿管被她的大分贝弄得蹙眉,还是尽责的问了一句:“你哪个寝室的?”   女生狠狠瞪了海芷兰一眼:“302”   得!这下不想上去看看也不成了。   这个女生也被叫着一起去了302,她走在最前面,一进寝室就指着自己的床——她的床在进门左手边中间那一个,标号是2号床。她床上就是海芷兰刚刚丢的试卷,为了让效果逼真一点,她还抓了一把卷子丢在上面想让床显得更乱一点。   海芷兰往里面看了一眼,本该属于她的六号床上果然还放着一大堆东西,上面是箱子,下面的书桌上是各种洗漱用品和五人的私人用品,这些东西就算是想收拾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干净。   “老师你看!这就是她丢的,还有其她人床上都是。”   海芷兰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非常坦然的回问:“你觉得我不经允许将东西放在你们床上不对?”   “当然不对。”   海芷兰指了指六号床:“那你还把私人物品放在我床上。”   “……”女生没话说了。   张珊珊:“那不是你不在吗?大家都是同学,收拾了就行了啊!你不能一回来就发火,将卷子这些往我们床上扔啊。有话可以好好说!”   对于不熟悉的人,张珊珊惯习惯先装柔弱,装明白事理。   海芷兰不怕她装,不装她怎么怼:“哎哟我的好同学耶!我下午就回寝室了,这么久的时间,你们要真愿意收拾早收拾出来了。”   有个女生插嘴:“那不是今天提前上晚自习没工夫吗?……我们现在收拾不就成了。”   宿管阿姨见状插了一句嘴:“那就这样,你们赶紧收拾了,让人家早点睡。”   海芷兰也特别好说话,没有再非得说要换宿舍的事情,仿佛下去找一趟老师告个状就是为了逼她们将6号床收拾出来,收拾出来就收拾出来呗!等老师走了看她们不收拾她,看她有没有福气睡个好觉。   眼看不是大事,宿管和陶媛就准备走了。海芷兰突然叫住了她们,特别不好意思的询问:“陶老师,您那里有多的棉被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借我一床。”   陶媛听出不对来了,问海芷兰:“这么冷的天你寝具没准备?”   海芷兰就一个人背了个和她上半身差不多宽大的书包。寝室就这么大,也看不到有海芷兰的东西。   陶媛见海芷兰尴尬的对她笑了笑,说:“陶老师可能也知道,我家条件不好,哪能每年换新寝具。当时车祸来得突然,没顾得上将原来的寝具收捡了,以为那点东西放寝室就行,就没多带,没想到回来一看都不见了……”   “学生放在寝室的东西,不是违禁品我们可不会拿,”宿管阿姨急忙说,完了又悟了,这事还能怎么的,无非是鸠占鹊巢呗,总之是怪不到她身上的。   看来这个寝室的关系不好的有点夸张了,会将出车祸了的同学的私人物品直接处理了,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有点落井下石了。   陶媛的眼睛一一扫过这个宿舍的每一个女生,看得她们一一低下头来,直到对上了张珊珊,这个小姑娘视老师如无物,瞪着海芷兰。   因为错估了海芷兰,对她的印象还是从前那个软包,所以张珊珊几次迎面交锋都没有掌握到节奏。   这令她不快了,这种不快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陶媛沉默了一会,直接拍板:“换个寝室吧!”   按照俗成约定,班上的人会被分到一个寝室,高三二班女生有三十五个,有五个是走读生,不住校。所以班上的女生刚好三十个,分成了五个寝室,海芷兰要换寝室,就只能换到别的班级的寝室。   别班不可能住得这样实在,当然有空位,可这件事也不那么容易,需得给其它班的班主任打声招呼。更关键的是这种中途进去住,又是其它班上的人,多半要受排挤。陶媛想了想,详细询问了海芷兰的康复情况,得知她左手做了手术,不太能使劲。一拍板,干脆将一楼值班室旁边的空房间给海芷兰住了,这个空房间就是一张床一张书桌,单人间。概因从前的规矩是每日由两位老师值班才设置的,后来改为一个了,这间房间就空出来了。   许久不住人,有点脏乱,陶媛挽上袖子就开始帮海芷兰做清洁。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要是曲珂柏因此有意见,就说孩子因为车祸受伤手臂使不上劲,不方便爬梯子到上铺去睡,这不是特别情况特别处理吗?绝口不提寝室矛盾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什么。   陶媛去拿寝居的时候,被宿管阿姨拉住了:“302的五号床是打了招呼让我们特别照顾的,你又不是班主任,何必管这个闲事呢?”   “老师给学生处理问题,算什么管闲事呢?”   宿管阿姨暗叹了一句年轻人啊,就不管她了。   什么都想好了,等陶媛抱着备用寝具进入房间的时候,才意识到海芷兰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不像她是一个成年人了,能享受的愉快的一个人住在房间里。   “海芷兰,你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海芷兰笑眯眯的,动作突兀的上前拥抱了陶媛一下,一只手紧紧贴着她的后背:“陶老师,你是个好人。”   陶媛被她弄懵了,反应过来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这都是老师该做的。”   并不是这样的,老师。   这个压抑得让她随时随地要呕吐的朝日中学,终于能突然的让她可以自在的喘一口气了。当日曲珂柏一句:你受欺负要想想自己的原因啊!让她对高高在上的人民教师有深刻的绝望,毕竟他们是校园这个封闭世界的‘裁决者’和‘规则制定者’。   就凭这个,曲珂柏轻轻松松给她判了死刑,还不允许她申述。   今天这个本该拿着画笔却拿起了抹布的女老师,露出的这个温柔的笑,大约能令她睡个好觉。   海芷兰手在陶媛背上,拍散了陶媛背后那一点点绿色的雾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绿色的雾气,和黑色雾气一样会让觉得不舒服,但绿色雾气没有前科可查,也不知道拍散之后是不是就对陶媛没有影响了,海芷兰暗自打定主意要多多注意陶媛。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呵呵,待来日我搞清楚你背后那个蜘蛛是什么鬼玩意,再战! 第11章 算计   海芷兰一大早叼着葱油饼,吸着豆浆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绿色的气’,结果出来了一大堆山水风光的景色照片。正郁闷呢!她妈打电话过了。   “有没有哪不舒服?”   海芷兰自然说没有,为了让自己母上大人安心,还说了学校的老师特别好,考虑到她手受伤不方便爬上铺,还给她安排了一个特别的寝室。   这个说辞确实让她妈安心了一点,海妈妈又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外婆给我打电话,非得让我抽空带你回去一趟,我答应了。”   海芷兰:“这个月没什么长假啊!”   “请假呗!”   由此可见她妈的思想觉悟和从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以往海妈妈虽然常说关于成绩的问题只要尽力就好,学习要努力但不能弄坏了身体,常常表示对女儿的成绩并不在意,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个问成绩,寒暑假还有意给她报补习班。可是现在明显是抱着只要女儿身体健康,成绩什么的都是浮云,就从她如此任性的为刚刚恢复正常学习的女儿请长假就能看出来。   “我给你请的假是从十五号起到这个月底,我陪你一块回去。”   “……妈,今天十二号了,后面两天是模拟考。”   海妈妈以为女儿担心月考不会做题丢人,试探性的多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多往前请两天。”   海芷兰:“……”   她拒绝了,这几个月的书不能白看咯。   正想问亲妈跟她回去十五天工作怎么办,立刻就意识到没有哪家会同意招来的人连续离岗照顾车祸受伤的女儿几个月。   海芷兰叹了口气。   ***   这次的月考是年级组长协同各科老师一起出的题,为了让学生习惯‘大考’,避免最终的考试有考场失利的可能性,朝日中学的每一次月考都全程模拟高考,全年级学生打乱了编排考号。海芷兰的被分到了在原本的教室进行考试,她进考场之前一看贴在门上的教师值班表,数学这一场的监考老师是曲珂柏。   今天不是个很好的天气,可能要下雨了,一片一片厚重的黑色云朵低低的挂在天上,挡住了所有的光亮,下午两点半这个时间,教室里就要开灯。   曲珂柏今天穿了一件淡红色的长旗袍,外面套了一件月白色的高领袄子,这件袄子的领、袖子、下摆上都缀了一圈兔毛,周身透露着贵气。照海芷兰看,就觉得她浑身上下的行头很值钱。   天气是有些回暖了,不过鉴于她自己还穿着秋裤,就觉得曲珂柏太要风度了。这位女老师显然也不是不冷,她的嘴唇带着一点点的青,一进入教室,她就想将门掩了。   海芷兰看到她的投射在地上影子突然晃了一下,不过她关门的动作有点快,也许是什么光线问题导致她可能是看错了。   刚这样散漫的想着,海芷兰的头突然就晃了一下……不疼,就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MMP   还真有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存了很久的钱买了一个玩意,却发现经常能看到有人也有这个玩意儿。当然不是因为你买了这个玩意,买的人就多了……这个玩意从前买的人就有,只不过你没注意。   而你现在集中注意力了,还有脑震荡后遗症做提醒,眼睛能看见,就常常看得到了。   曲珂柏一进来就坐在讲台上,别的老师多会提前将每一列的卷子数出来,然后交给第一排的同学依次往后传,但曲珂柏并不这样,她扬手招呼:“同学,上来发下卷子。”   靠门口第一排的第一个女同学就上来拿了卷子往下发,海芷兰拿到卷子粗略的看了一遍,再下笔是按顺序答的,题做得很顺。收卷也是第一排那个女生收的,曲珂柏拿了卷子,提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海芷兰听到那个刚刚收卷子的女生跟旁边的男生说:“哪有老师这个打扮的,你看她的裙子……”   这是说她长旗袍开衩有点高了,都到大腿了,里面就穿了一条肉色丝袜。   “你没看到她夏天的那条V领裙子,一低下头……哟,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男生喜欢问她问题,”旁边有个女生嬉笑着说了一句。   “那手里提那个包包是LV的,老贵!我们学校的老师一个月工资多少来着?”   “不兴人家家里有钱啊!”   海芷兰收拾好了文具就离开了教室,考试期间就一直打雷,这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她走到教学楼门口发现了陶媛,她好像有什么急事,没打伞就准备往雨里冲。   “陶老师!”   海芷兰叫住了她:“我这有伞。”   雨太大了,声音要提高一点才能听得到,陶媛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把伞给我你怎么办呢?”   “回寝室就这点路,我跟我们班长打一把就成。”   刚撑开伞的温焘:“……”   海芷兰将伞塞到陶媛怀里,快步挤到了温焘伞下:“谢谢班长,班长快走!”   温焘这个人不能算是老好人,但或许是身为班长的缘故,对班上的人都有一股不合时宜的责任感。只要是班上的人求他,不涉及原则的小事他都会帮忙,几步的路程送到海芷兰到女生宿舍门口根本不是事。   两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忙着避雨,到了大榕树底下海芷兰突然从伞下钻出来:“谢谢班长,班长再见!”   温焘:“……前面还有一段路。”   大榕树和女生寝室中间还有个十来米的路程,这么大的雨,走这十几米也是要淋湿的。   海芷兰:“我不回去,在这赏雨。”   温焘:“……”说谎能走心吗?这磅薄大雨都快把人打散了,赏没带伞的人的有多凄凉吗?   本着不太熟悉的缘故,温焘还是离开了。   海芷兰见他重新闯进雨幕里,才慢慢走到榕树背后——面朝操场的正面,朝着花圃的就是背面了。她刚刚又有晕眩的感觉,这一次她感受到了‘东西’,还明确的感觉到动静就在那。   海芷兰盯着榕树与花圃的边缘,那里是榕树茂密的枝叶触及不到的地方,被雨水淋湿的大面积土地上出现了唯一一块净土,这儿块净土是一双脚的形状,一双大码的男人的脚。   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这里,踩着脚下的土地,所以雨水不能染湿这小小的一块地方。   海芷兰退后了一步。   雨水汇集成一小股,有东西操纵着它往不同的仿效流,最后,这些细小的水流在干燥的的地方组成了三个清晰字好辩驳的汉字——‘曲珂柏’。   “我知道我班主任叫曲珂柏啊!”   海芷兰已经准备撤了,可是管不住一张嘴:“你这种告知方式,怪吓人的。”   关键是哪用得着你说呀!   “同学!”   有人到榕树下避雨,见到了榕树背后的衣角,虽然不是月飞风高,可是这鬼天气和晚上也没差,宿舍都开灯了的。如此大雨时分,看到个躲在树后时不时动一下的衣角。这妹子都开始脑补了,些胆怯的试探着对着衣角喊了一声。   ‘哗哗哗’,大雨还在下,海芷兰回头的时候,那一处脚印已经消失不见了。   海芷兰从榕树背后钻出来……这应该是个鬼没跑了,算上这一个没见着样子的,已经是短短一个多星期内见到的第二个它了。所谓人死为鬼,它生前也是人,是做人在世上走了一遭的,就必然有过往。   这个过往大约和曲珂柏是有关系的。   “同学…同学,你钻到后面去干嘛啊?”   萍水相逢的女生又害怕、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海芷兰:“后面好像有东西,我找找看。”   阴沉成的下雨天、榕树阴影处找东西、女生、单独相处,简直所有灵异故事的必备环境都齐活了。   这女生上牙齿和下牙齿开始无意识的对对碰了,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你不会让我帮你找吧?”   海芷兰:“……呵呵。”   女生哆哆嗦嗦的也强笑了一下:“你忙,我先走了…”   现在的女学生戏都这么多?!   ***   曲珂柏在走廊上遇到了三班的班主任,将卷子交给她就踩着高跟鞋下楼了,没看到后头的同事不满的表情。当然,就算看到了她也不在意。   ——‘我到后门了,打着一把碎花伞’   一会就有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她面前,曲珂柏拉开副驾驶的门,将精致的碎花伞丢到了雨幕中,与车内的男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双方都气喘吁吁了,才停下来。   曲珂柏扣好安全带,恢复了端庄,侧身问旁边的男人:“去哪?”   “我带你去吃晚饭,”男人笑着应她:“不过今晚不能陪你,得回家。”   曲珂柏不高兴了:“好似我每天都等着你一样,你哪天有空了,我就能不回家了!我找理由出来也是很麻烦的。”   男人指了指后排座:“是我不对,你不是喜欢这个牌子的包吗?我给你买了一个,放在后面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没有女人不喜欢礼物,更何况是昂贵的礼物。曲珂柏开心的拆开包裹,果然是她最近想要买的那款包。这是限量版的,她跟男人提了一次,没想到他就给她买来了。   见她高兴了,男人才说:“你要是跟家里人说好了,今天就去九里川那住,晚上吃完饭我送你过去。还能陪你一会,晚点再回去。”   曲珂柏笑着说好。   男人也很满意,他喜欢她的精致、洒脱、韵味、更喜欢她的职业,让他觉得jinji、刺激。   可是他们的行程还是没有安排成功,因为曲珂柏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珊珊。曲珂柏示意男人嘘声,在电话里跟张珊珊说了几句话,全程嘴边都带着笑,最后还答应了她事儿:“好好好,我一会儿就来。”   曲珂柏接完电话,无奈的摊手:“干女儿喊我过去。”   男人:“这鬼丫头总是在关键时刻打电话,我让老张过来,开车送你去。我隔半个小时再回。”   曲珂柏一会就换了车去张珊珊家里了,保姆给她打开门,她一走进这个家抬头就看到了屋子里的照片。全是属于这个家庭的亲密照,女儿张珊珊、男主人张怀志,女主人温友敏,和睦又温馨的一家人。   “干妈!”   张珊珊从二楼冲下来,将她拉到客厅的沙发里:“我爸还有半个小时回来,我妈说等他回来再吃饭。我正好这会有事情跟你说!”   在学校里曲珂柏顶多是偏爱好学生张珊珊,在这个家里她还会摸着她的头对她说话:“什么事啊?还特地把我喊过来。”   “我讨厌海芷兰,你帮我整她。”   曲珂柏:“她成绩不好,拖累了全班的平均分,也弄低了升学率。她以后学籍肯定是要下放到附属院校的,我再劝她留个级,你以后也就见不着她了。”   张珊珊心里想着的是不如让她死了好,车都撞不死她!但她也晓得这话不能直接说出口,就说:“这怎么够。要她记大过,被开除,最好是能涉及法律方面的,能让她坐两年牢就更好了。”   “记大过被开除好说,刑事案件我哪有法子。”   曲珂柏也知道,看不惯同学这点小事张珊珊也不可能跟亲爸说让他使手段,太小题大做了,他爸也不会同意。   张珊珊胸有成竹:“反正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   曲珂柏不置可否的点头说好,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一件太小的事情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温友敏亲自下楼开门,迎接丈夫回家,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丈夫亲热的挽着她的手,却对站在旋转楼梯旁的女老师暧昧的轻轻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经常被恐怖小故事吓呆,就是那种前面挺正常的小故事,最后大反转的那种……比如电梯里有没有人!打出租车的美女!等等。 第12章 往事   一个名字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这个‘东西’和曲珂柏有关系,可惜海芷兰管看不管理。她是看得见,可也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些东西交流啊!   给个名字算什么事呢?!   并且,从前被欺负的经历使她比常人多了一分警惕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早上一早,海芷兰就收拾好了东西。本来是不想让亲妈来接她的,家里又没有车,何必让自己妈妈大老远转车跑一趟呢!白家夫妻大约是从女儿那里得知了海芷兰和海妈妈要回乡,提前跟海芷兰联系,说是两夫妻也好久没有回去了,想去看看老人,反正是开车去,请海芷兰母女跟他们一起。   白安国是先去接了海妈妈,又在校门口接海芷兰。   这肯定不算是顺路了,毕竟海芷兰读书的地界不方便上高速,为接她要多绕四十公里路。海妈妈就觉得麻烦人家了,结果海芷兰上车的时候白家两夫妻非得让她坐前座,海妈妈觉得他们俩口子人好,就是太客气了。   白安国赶紧说:“弟妹,不算什么!前几天侄女还帮了我们的忙。”   海妈妈没听明白,只以为是海芷兰帮了白雪什么忙,朋友之间帮帮忙是应该的,她不是特别八卦的人,也觉得上赶着问帮了什么忙不好,就顺着‘嗯’了一句,不说话了。   两口子更觉得这一家人‘藏得深’!属于根本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一类隐士高人,也不敢将话题往上头引了。   一行人还算愉快的回了老家,路途经过了三个半小时。   ——白水镇绿地村。   绿地村原址早移民拆迁了,政府给村民们在县里赔付了房屋,好在考虑到了当地村民的生活习惯,还是将一个村的尽量分到一块。邻里基本都认识,白家和海家还在同一个小区里头。   车子开进去,海芷兰老远就见到外婆在楼门口等着了。   海妈妈打开车门:“妈,你算得真准!”   白家夫妻一听是算得准,立马就竖起了耳朵。可是显然人家一家团聚,起码今日是没有请他们进去坐的的意思了,连话都没有提一提。   等外人走了,海芷兰扑到外婆怀里,也不知道怎么的,眼睛一红,掩嘴就开始哭。外婆的身材不高大,只是个瘦小利落的老太太,可她是海芷兰这条小船最坚实的港湾,是她的避风港。   她以为她不委屈,是没遇着可以哭的人。   外婆也红了眼睛,抱着她的心肝:“不哭了,坏事情过去了好了,往后平平安安,否极泰来。”   海妈妈也抹泪,但毕竟是成年人了,知道在楼下哭不好:“妈,我们先上楼。”   没想到这一哭,一直哭到了晚饭完毕,海芷兰连吃晚饭的时候还在掉金豆豆,最开始两个老人加海妈妈都挺心疼的,等外婆洗了碗出来发现海芷兰还坐在木长椅上掉眼泪就只想笑了。   可她心里是酸的,酸得厉害。   “兰兰,来。”   外婆牵着海芷兰的手,像是多年以前牵着那个还在阑珊学步的小姑娘,牵着牵着就长大了。外婆也有些感慨,带她进入房间,关了门,慈爱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跟外婆说说,城里大吗?都有什么新鲜事?要有什么拿不准的,也可以跟外婆说说!我给你拿主意。”   这一代的年轻人,许多稍微长大一点,从原先对父母、老人的先天崇拜里头挣脱出来,就开始嫌弃父辈没有文化,甚至在做人生重大决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排斥长辈的参与,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能沟通的只有更优秀的同龄人,师长勉强也能说上话!   父辈已经落伍了,跟不上潮流啦,觉得听他们的话十有八九是错的。   其实是还没吃过亏。   外婆从小就跟她说,不管社会怎样发展,都是以人为最基础的组成部分,科技如何日新月异,本质上产品都是为了人类服务。因此,最本质的东西就是人心,万变不离其宗,看清楚了人心就知道怎么做事情。   长辈多活这么多年,见的事情多了,没有总结的经验一大把,够你吃的。   海芷兰从来不会小看长辈的智慧,可是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不好说,被欺负的事情不想说怕老人操心,见到‘东西’的事情不敢说怕老人害怕。   海芷兰就捡了些高楼大厦,和从前没见过的繁华面貌跟外婆说,半句没有提第个月前差点没了小命那场车祸。   外婆笑眯眯的认真听,可惜海芷兰在城里这近一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丧得很,阴郁得能积出小水流来,没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自然就看不到美。说着说着,就没话说了。   外婆:“你去市里,我给你卜了一卦。此去是福是祸,都躲不过,好在性命无忧。”   海芷兰:“……”   怎么这些话分开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连起来整个的意思就听不懂了呢!起卦……封建迷信吧。据海芷兰所知,外婆是不信教的,也不信佛,但她敬畏一切未知的东西。小时候,海芷兰甚至想象过外婆和天书奇谈里的蛋生一样,得到了一本神秘的天书,所以有神奇的力量,明明不是医生,可她小时候大大小小的病,都是用外婆用偏方治好的。   不过那时候她还小,记事又晚。并不记得自己是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害怕所致,她是那一类越被吓越害怕的人,被吓破了胆子。   慢慢长大了,懂事了,就不会将外婆想得那样神秘了。   ——这时候告诉她外婆确实有小秘密。   说实话,海芷兰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好在,面前的老人依旧如此可亲,是养育她长大的至亲之人。   “你看!”   外婆摸出了她的老花镜,用圆珠笔在白纸上花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你看,我们以这个圆圈来表示命格,人出生的时候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点,我们往往需要通过努力来填满这个圆,有些人只能填满十分之一,有些人能做到全部填满。人和人的圈是不同的,有些人的圈大,有些人的圈小,有的人全部填满也只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受部分人尊重。有些人填满十分一便已经封王拜相,后世留名……哎,好像现在不兴这个了。”   海芷兰被她的比喻弄笑了。   外婆也笑了笑:“有些人能够通过表象推算人的命格,外婆年轻的时候也学了一些。从前啊,你的命格是这么大……”   外婆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眯着眼睛继续说:“你命格弱,幼时受邪物侵扰,整夜啼哭到底伤了神志……”   外婆想起来,小孙女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要听写字词,可她明明用了心,永远背不住,气得她妈妈要打她。比起同龄人来说,确实是很愚笨的。   “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好处,你的一生本来是普普通通的,少年时期生活虽有些困顿,上一所三流大大学,与富贵的好友日渐疏远。拿一份不菲的薪水,与爱人和睦到老,是晚年享福的命。”   就像是城市里千万个普通人一样,日日夜夜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成为泯没于众人的普通人。   普通人未必没有普通人的幸福。   “你十七岁有一个劫,外婆算不出来是个什么劫,会不会应劫!外婆也没有想到,一旦应劫会让你命格大变。”   外婆这里的命格大变是指她的命格看不见边际了……人的命格是不会变的,在外婆知晓的事事情里头,没有这样的先例。   海芷兰只觉得自己性格大变,至于命格,就太玄乎了一些。   “你会容易碰到一些特别的事情……”   在海芷兰的印象里,外婆是识字的,可是认的字不多,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一样,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常常无所适从。有时候看到路上的招牌,也会问她:“兰兰,这是什么字?”   走着一道,往往并非自悟,而是有家族传承。反正有许多时间,外婆就跟她讲了吴家的故事——这也是外婆年少时的记忆,她名叫吴曼怡,是已故的吴先生为她取的名讳。   ……   老吴家在溪花江边的小县城很有名气,吴家夫妻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吴曼柔,吴先生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女儿出生于阳日阳时,注定是个火爆脾气,希望她能性情温柔一些。二女儿叫做吴曼怡,曼字当然不是按吴家辈分取的字,不过是因为发觉两个女儿命中缘浅,所以承个曼字,望能让两个女儿多一些缘分。   吴先生被尊称一生先生并不是因为他是时兴的留洋回归人士,而是因为他特殊的职业,他是个算命的。   吴曼怡出生于1948年,她生下来的时候姐姐已经三岁了。吴先生对两个女儿尚算慈爱,但一心想让妻子再给他生一个儿子,才能继承吴家的衣钵。吴家人有一脉代代相传的‘本事’,但传男不传女,虽有时代局限和重男轻女的缘故,更乃是男属阳、女属阴,吴家祖辈不止有算命测字看风水的本事,更有捉鬼驱煞的异术。男人天生阳气足鬼怪退避,鉴于这一点,女性就不是很合适了。   但凡走这一行的人,都避不了‘五弊三缺’,吴家是个实诚人家,做不出路边捡一个孩子或者买上一个孩子做徒弟的缺德事。因此,只能祸害自家子孙,教导后人的时候都是说清楚了利弊的。可约莫是泄露了天机,吴家人一代一代越来越少,人少了,天资出众的子孙就更少。   吴先生及其父亲就属于此列,只学了点皮毛。   吴曼怡六岁开始真正记事,那时候母亲还是没有能给她生一个弟弟,却染上了疾病去世了。吴先生起了一卦,从此称‘破功’,不在给人算命瞧风水,开始学着下地干活。吴家还有家底,但吴先生没有再娶,忽有一天开始尝试教导两个女儿,因而发现小女儿吴曼怡很有天分,而对此无感的吴曼柔就被送走,给镇上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做女儿。   吴先生说:“这是对她好!”   没想到姊妹分离应在吴先生身上,吴先生开始还去过镇上两次,吴曼怡有一回跟着去的。姐姐的‘家人’都是工人,生活要比农村更好,对她也很好,吴先生慢慢就不去了,专心教导吴曼怡。   十六岁那年,吴先生交给小女儿两本厚厚一箱子书,告诉她:“你要跟我发誓,非吴家后人,终身不得泄露所学一分半点,更不能以‘先生’自居。”   哪怕是开明的吴家,照样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吴先生怕手艺断绝,所以传了女儿,可又觉得传的是外嫁女,有些对不起列祖列宗。日日纠结,最后思来想去还是疼爱女儿的心思占了上风。   吴曼怡应了。   吴先生一头撞死在墙上,大呼:“时候到了,时候到了!呜呼哀哉,不忍见后世离乱……”   吴先生去得无声无息,往日与他交好的‘同道中人’也是朝不保夕,无暇来吊唁故友。吴曼怡见多了凄惨事件,就算是吴先生一个字不嘱咐,她也不敢向外说。看透了这些,要装作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到,吴曼怡比一般的女孩子沉稳,手上从不离活,渐渐传出了好名声,想找她处对象的就多了。   吴曼怡最后看上的是一个特别憨的临县小伙,这小伙子肯走一天一夜路就为见面帮她背个粮食。吴曼怡起了一卦,发现红鸾星动,又是良配,当天便去县城里见了姐姐一面,就火速嫁了。   至此分隔两地,再没有和姐姐见过面。   虽然从没有丢下过荷包里的三枚铜钱,但至多隐秘的出手解决过邻里间芝麻大小的‘犯煞’事情。三缄其口,从不讲命数说给任何人听,再苦再累,要饿死了都没有耍手段取半分粮,就这样和丈夫在一起,生了三个女儿平平常常过日了。   吴曼怡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离家不到三百公里,活到将近六十岁只给孙女说过这一次卦象,所以没有‘五弊三缺’,家里齐齐整整、和和美美。   外婆笑眯眯的问她:“是不是听起来不太传奇?”   不,没有比身负手段而遵守规则四十年更传奇的了。 第13章 桂奶奶   外婆打开床头柜的暗格,这床是海芷兰出生那年,外婆请村里的老木匠定做的。海芷兰小时候常常在上面打滚,竟然不知道床内另有机关。如今见外婆从暗格里翻出了一个带锁的红木小箱子,海芷兰感兴趣的凑过去一看——这是一箱子古书嘛!肯定很有历史了,可是常识又反驳她若是真有历史的古书就不会这么新了,分明像是书店里用塑封压得平平整整的新书。   海芷兰见外婆没有阻止,她就在小箱子里翻翻看看。一数,足足有九本书,八本是《吴氏札记》,还有一本封面上的字海芷兰都不认识,问外婆。   “这是吴家祖先偶然得来的宝书,靠此入行。不过好像除了祖师爷爷没有人搞懂过,就囫囵当做传家宝传了这么多代。”   海芷兰拿起来翻了翻,发现也看不懂,果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主角,干脆就丢到一边了。   海芷兰自以为能见鬼怪是脑震荡后遗症,其实心里还觉着自己离神经病不会太远了,有一种特别淡定的明悟。外婆问起来,她便将眼睛能见到奇怪的东西说了一遍。   外婆若有所思,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吴氏札记》翻给她看,这页记载了一个故事,由于是繁体字,又是文言文,高中生海芷兰功力有限,这才晓得外婆并不是不认字,而是从小的读本就是繁体,故而还要靠外婆翻译:   所谓的《吴氏札记》说白了就是吴氏祖先心得日记,记录的都是本人的所见所闻所感所得。记录的习惯和作者本人有关。这一篇故事开头就写民初年某月,路过某地某镇记闻。   这位吴家先人名字承继吴氏家规‘戒丑戒恶,戒赌戒娼’,取用一个戒字,得了个名字叫吴戒律。   吴戒律独自前往这个叫做水蓄镇的地方,在路上发现了一个昏迷的青年,救起了他。这个青年是镇中大户第三子,出行走商遇上了劫匪,随行的人员一哄而散,货物也被抢走。他身无分文,又是在荒山野岭之中无法求救,凭着一股毅力步行两日,被饿晕在路途中。   青年十分热情好客,加之吴戒律对他有救命之恩,便请他去府中小住。这青年已经娶妻,丈夫久不归家,怀胎九月妻子放心不下,日日于门前等候。一见到丈夫平安归来,大喜过望,情绪过于激动,立时就发作了。   青年让人扶着妻子,让她与自己一起先去拜见老父老母,众人皆劝他赶紧将妻子送入产房待产。青年冷脸拒绝,当场跪在门前,说:“儿子在外多时,需要先向父母请安才符合规矩。人在后,礼数为先。”   青年就这样带着羊水都破了的妻子给二老请安,得到父母兄弟一番称赞,然后才将妻子送进产房。   吴戒律身为外男不方便等在产房门口,入客房稍作休息。他起了一卦,卦象意指将要出生的婴儿‘眼通阴阳’,这就是阴阳眼。一般人家是不会生出这样的孩子的,必是受阴宅、阳宅的影响。吴戒律登高一看,这家宅子四面有丘陵环绕,似个大盆,不过这盆不是聚宝而是聚四方阴气,再将阴气纳入盆底所在的人家。   其实这阴气只是比常人所出之地要足一些,夏日也觉屋内凉爽,是个避暑圣地。这家人也只是夏天前来避暑,并不常住,所以多年以来并未受影响。   偏这去年夏天新入门的三媳妇一进宅子就怀里孩子,此地离是入镇必经之地,三房媳妇不愿归祖宅居住,愿再此等夫君归家,日夜受阴气侵蚀,才有此次之祸。   产妇叫了一夜,一尸两命。   吴戒律曾看了这个青年的面相,是一生顺遂遇难成祥的命格。如今看到他娇妻幼子皆亡,还笑叹自己功力不够火候。为了探查此地能孕阴阳眼的缘故,吴戒律又住了一个月。   他离开的时候,青年又听命于父母娶了个媳妇回家。先前那位老丈人来闹,他就跪地磕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婿已及弱冠之年还无子嗣,恐对不起父母,故而不能违命……事急从权,我和她没有缘分。”   这家还是给前亲家赔了一笔钱了事。   这还是祖先里第一个正经以亲身经历记录先天阴阳眼的,吴戒律还写了一则小记,说自己多方打听再结合前人手札提及内容断定:赤子有阴阳眼落地而亡。   生而有阴阳眼的孩子一出生就要断气。   吴戒律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对阴阳眼十分感兴趣,外婆翻了一翻,在后面又有一则:   吴戒律到上海访友,在友人家中暂住。一日傍晚,张姓家仆的女儿哭闹不休,跟母亲说父亲刚刚从外面回来了,肚子开了大洞,周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让母亲赶紧为父亲请医问药。这位家仆的丈夫是家里的车夫,出门为主家办事,已离去三日而未归。   这个家仆信以为真,慌慌张张丢下客人跑回下人房,却发现床上什么都没有。   大怒,责骂女儿胡说。   两日之后传来噩耗,这位家仆的丈夫前两日醉酒驾车不慎落到地上,被马蹄把肚子踏了个稀烂,当即身亡。   吴戒律由此断定这女孩是阴阳眼,询问张姓家仆后知晓,这女孩从六岁开始就常常说能看到死去的某某,不过周边的人都不相信。   此次之后,就没人敢不信了。   外婆合上书:“这个女孩六岁的时候并没有生病、也没有遭受外力,无声无息的就开了阴阳眼,这种阴阳眼后来可能会消失。平常人能开眼并不是好事,人和鬼本来是各走各的道,一旦能看见就容易建立联系。联系容易建立,摆脱就不这么容易了。”   海芷兰其实是知道阴阳眼的,自从有了互联网信息流通是很快的,不过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信息筛选困难。先人的日记可是真人真事,她好奇的问:“那我这个是阴阳眼吗?”   “不是”   外婆否决了:“阴阳眼能看鬼怪不能观气……你在医院、白家见到的应该是煞气,煞气沾体少则感冒发烧、多则当即毙命。而在你们老师身上见到的绿色的雾气是晦气,晦气会让人倒霉。打个比方,如果煞气是挂吊瓶输水,晦气就是吃中药看疗效,作用要慢一点。”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咚咚咚’   “妈……”   海妈妈的声音,她站在门口的:“下头有个老太太一直在敲门。”   外婆打开门:“你爸呢?”   海妈妈:“在楼上洗澡呢!”   有客人来,这个话题暂时就打住了。   外婆打发女儿回房间,带着海芷兰去楼下。外公年轻的时候就爱好修房子,但凡有点钱,有点时间就在自己那块地上卯足了劲往上修,所以整个村里他们家的房子都算是大的,拆迁占地还的房子也多。   一共还了五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外公要了两套楼上楼下的,打通了之后做个跃层。其它三套平均分给了三个闺女,不过海爸爸生意出了问题,本来属于他们的那套房子已经卖了还债。   外婆打开了门,给海芷兰介绍:“这是桂奶奶,住旁边那栋楼。”   进来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皮下挞,身材矮小,佝偻,保暖衣外面套了一件深红色背心,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桂奶奶好!”   “回来啦,”这个奶奶抓着海芷兰的手,仰起头直愣愣的瞪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戴眼镜都能看到老人脸上的老年斑,属于死亡的阴冷气息顺着她的被握住的手往上攀爬,瞬间就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人咧开嘴,露出了满口鲜红的牙齿:“细囡啊…你们家有鬼的,你知不知啊……”   海芷兰:“……”   ……老太太,真鬼都没您吓人啊!   外婆在一边笑,端了杯水过来:“喝杯水吧,一嘴番茄酱多难受。”   海芷兰:“……”   她看出来了,这个桂奶奶的精神有点问题。   等她接过了外婆手里的水,平静的坐到沙发上,海芷兰才认出她来,这个小区人的应该都认识她,她算是半个本地人。村里拆迁占地搬到这个小区后,桂奶奶就在小区门口开了家小超市,卖点酱油醋之类的佐料、也卖早饭——卖了很多年了,海芷兰初中的时候都还每天早上去买一碗八宝粥。   这位桂奶奶是跟着儿子田伟从外地搬迁过来的,儿子在村里取了媳妇,媳妇家有房子有地就是没有儿子,说白了就是招婿。只要有饭吃有房子住,名头有什么重要的?   之所以没有认出桂奶奶来,是因为她的变化太大了,海芷兰离开镇上的时候,桂奶奶看起和她的本来年龄是相符合的。如今见她却苍老得不像五十岁,像是八十岁。   桂奶奶出名还有原因,皆因她的小孙子田平安。计划生育,一家一个,他们家这个孙子却有心脏病人,这种病足以拖垮一般的家庭。   桂奶奶活下来的儿子只有一个,说是入赘只是个名头,孙子还是跟着姓田的,所以他从不觉得有什么。这个孙子被检查出来有心脏病,一家人就倾其所有给他治病,卖房子卖地在所不惜。   海芷兰离开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家小孙子要动手术,要是手术成功的话以后就可以平平安安长大了。   桂奶奶喝了水去上厕所了。   海芷兰:“孩子手术成功没有?”   “成功了,恢复良好。”   外婆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可是半个月前拾荒的人在流水大桥下面发现了一床挂在树上的床单,她打开一看,是砍成段的尸体。经警察验尸确认是失踪了三天的田平安。”   田平安就是桂奶奶那个有心脏病的孙子。   “警察认为,凶手是阿桂的儿子。” 第14章 表弟   父亲杀了儿子?!   这不合理啊!如果是田平安的心脏病没有办法治好,还可以理解为父亲厌烦他对家里的拖累,冲动之下杀了病弱的儿子。可是现在的情况是,田伟前后卖了两套房子,花了对于他们家庭来说额度非常巨大的金钱来给唯一的儿子治病,如今心脏病明明就已经治好了,全家多年的期望得到了实现,眼见大团圆结局……这时候杀死孩子,图什么呢?   “啊——这里有鬼的呀!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快快显灵保佑我,”厕所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然后门被重重的拉开。桂奶奶疯癫的跑出来,再见到两人之后迅速的又平静下来,浑浊的双眼扫视屋内,在海芷兰身边停了下来,视线牢牢盯着她的背后。   突兀了,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海芷兰:喂!   然而她毫无头晕目眩的感觉,只这样看,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的。   “这里有鬼要杀我,他想要带我走!想要带我下地狱,有没有谁来救救我啊!我那不肖儿子田伟刚刚趴在窗子上,伸手想要掐死我!想要我的命啦……我的孙子去哪啦?我的乖孙子去哪啦?谁来救救我啊。”   海芷兰想去扶她,差点被她用扫帚打到,只能先退到一边。   “怎么办?”   外婆:“打电话喊她媳妇带她回家吃药。”   海芷兰:“……”   自己拼嘴炮的话比起外婆还是差远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不一会桂奶奶家的媳妇就来了,她看起来十分憔悴,两眼干涩无神,嘴角下垂,花白的头发用绳子胡乱的裹在脑后。她才三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她对于桂奶奶很孝顺,被扫帚打了好几下也不吭声,跟外婆道过谢,就红着眼睛牵自己妈走了。   外婆送她们出去,对楼上招了招手:“行了,你们都去睡吧。”   海妈妈欲言又止的看着祖孙俩,海芷兰不得不多解释了一句:“我和外婆看看电视就上来睡。”   海妈妈到底把楼上也有电视咽下去了,心里颇有点不舒服,女儿和妈凑到一块,自己怎么感觉是多余的呐!哼。   海芷兰窝在沙发里,接过外婆剥的橘子:“……桂奶奶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是说她身上有东西,而是在她发疯的时候身上会有奇特的波动,这个波动海芷兰感觉到了。   “嗯,”外婆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解释道:“儿子被带走之后,阿桂受了刺激,开眼了。不过她确实精神有点问题,就算看到了‘东西’也已经没有了分析的能力,所以心里更害怕。”   若有能力差不多的两个修道之人碰面,除非特意伪装,否则都会有一定的感应,察觉到对方是同道中人。   阿桂五十高龄开眼,身体承受不住,一双阴阳眼总是时开时闭。闭着的时候就是个普通老太太,睁开的时候海芷兰就能感应到,因为她也有一双能看见‘东西’的眼睛,算是半个同道中人。   阴阳眼万中无一,从先祖的两篇日记可以大抵看出来,后天阴阳眼开眼的方式不一样,但有一个条件大约是都要满足的——必须要有充足的阴气。   “先睡吧!明天再说。”   海芷兰意识到,外婆其实不太想让她插手这件事。   ***   “海家闺女回来啦,吃点什么?”   “炸酱面!”   海芷兰打了个哈欠,掏出钱递给老板,慢悠悠的跺步去路边的小矮板凳上坐着。一手夹着书去舀了一碗紫菜汤,这种店家赠送的汤是没有蛋花的,就是水煮紫菜放点盐,滴上几滴香油,微烫,特别醒神。   海芷兰熬了小半夜看《吴氏手札》,靠着百度连蒙带猜挑了一些‘日记’来看,主要是看人死后化为鬼的事情,有一点心得了,平生第一回手不释卷,外出吃个面的功夫都要研读。   炸酱面很快就上来了。   这一条街甭管哪家店,都是老熟人,端面的是店家的儿子,从前和海芷兰还是小学同学,不过他读完初中就辍学跟着他爸学手艺了。   “海芷兰,装样子也像一点啊!这本假壳子上头一个字没有,你读天书呢。”   海芷兰正读到‘人死为鬼、人走阳道,鬼行鬼路’就被炸雷一样洪亮的声音惊醒。   “怎么没字了?”   “你哄谁呢?!有字我看不到,我瞎啊!”   看他样子不像作伪,莫不是要特定的人才能看到上面的字?   “你不懂,字小,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到。”   海芷兰不慌不忙的将刚买的放大镜对准翻开的书页,津津有味的继续看起来。   小学同学:⊙0⊙   老板伸出头来:“干啥呢!还不过来帮忙。”   如果不是老板一直催,这位好奇的少年铁定要多瞅两眼。   这家的炸酱面真是美味,十几年如一日。面条劲道,炸酱香辣,榨菜爽口,花生酥香,若是食客手法好,能将每一粒炸酱都裹在面条上入口,那滋味,咸香!爽!   海芷兰几口吃了面,又喝下一碗汤,才将桌子上给外公带的放大镜重新放回包包里,往桥头去了。这座桥名字没有什么新意,就叫做流水大桥,全桥长度150米,短得让车通过的时候都起不了‘过桥’的意识。   这座桥下面本来是有水的,后面就干枯了,下面就成草丛、树林。   从小区门口走到流水大桥的中央,仅仅只需要十分钟。海芷兰站在桥中央,伸长脖子往下来……可惜下面密密麻麻都是树,这么高往下看肯定不成,还是得去下头找。   “姐……”   “哎,”海芷兰转过身,发现喊她的是表弟狄君豪。外婆有三个女儿,老大便是海芷兰的母亲,老二远嫁只有过年才会回家探亲,幺妹如今住得最近,就在桥另一边。表弟狄君豪就是幺妹的儿子,与海芷兰的岁数差了两岁,今年上初三。   “怎么没上学?”   “感冒了!”   狄君豪吸了吸鼻子,将头上的鸭舌帽取下来,刚刚海芷兰是凭声音认出他的,这下才看到脸。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容易长青春痘,狄君豪也老长,但他生得周正好看所以几颗痘痘不显得恶心。   不过,那是在原来。   今天的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嘴唇干裂发乌,长在脸颊上的两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痘红彤彤的,顶端又白又浑浊,像是一挤就能流出脓来,让人一看便想要避开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眼睛能不能看到人心里去海芷兰不知道,但从一个人的眼睛是能看到人的精神状态的,表弟狄君豪双眼无神的样子实在太不好了,像是劳累过度。   海芷兰拉着他的手腕:“感冒了不去看医生,乱跑什么?”   “吃了药了,我妈说你们从市里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狄君豪有点奇怪的看了这个表姐一样,他们俩虽然只差两岁,但很少玩在一起,原因是海芷兰太胆小了,说话总是唯唯诺诺的,性格太强的人不好相处,其实性格太软的人也不好相处,要照顾她们的情绪很麻烦,狄君豪有点避着她。她平时也从不主动和他交流,就过年过节能处在一块,说实话住得挺近但挺生疏的。   “哪不舒服啊?”   狄君豪:“就是发冷……特别冷。”   好像表姐这么一拉,就好一点了,大概是错觉吧!   海芷兰这才注意到,大家都穿衬衣搭件小毛衣的时候,这阳刚之气最足的小伙子居然穿着一件老厚的羽绒服。   昨天晚上海妈妈给妹妹打电话,不巧,两口子都出差了要后天才回来,狄君豪是住校生,根本不用安排他,周末狄君豪放假他们也回来了。   上课的日子回家,看来这小子是请假了。   “先去外婆那吧!”   海芷兰一锤定音,也顾不得‘桥下’了,紧紧拉着弟弟的手进了房间,‘砰’一声关上门。大人都出去买菜了,没一个在家。   狄君豪蹭掉鞋子,缩到被子里去了。海芷兰左看右看,都没有发现狄君豪有什么问题,身上没有任何颜色的雾气,身后也没有跟着东西——他的手太冰了,沁凉。难不成真的只是感冒咯。   海芷兰:“你最近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   狄君豪捏着被子,闪躲开姐姐的视线,瓮声瓮气的回答:“没,没有。”   一看就不对头,这孩子不太会撒谎啊!   没有再理会他,海芷兰盘腿坐在凳子上,摊开《吴氏手札》继续研读。反正都吃了药了,她还是觉得给让这小子见见外婆再说。   等海芷兰看了一两页,再回过头来,狄君豪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第15章 一个梦   狄君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因为这一片的房子早拆迁了,他已经搬到县城里了。   “阿黄!”   农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养了狗的,狄君豪家里也不例外,狗是用来看门的,就栓在大门口。土房子三层楼、加上门口威风凛凛的大狼狗阿黄……他今天要干嘛来着?哦,和小伙伴们约好了要到沙场玩躲猫猫。   自从搬迁到县里面的楼梯房、电梯房之后,就不准许养狗了,阿黄被送到了看园林的爷爷那,后来狗的年纪越来越大,毛发都白尽了,突然有一天就跑了再没有回园林来。狄君豪蹲下来,从头到尾给阿黄撸了一遍毛。   “我去耍,晚上回来陪你。”   阿黄就跟着他走,直到锁链拉直了不能让它再往前半步才停下来。   沙场里家里不远,狄君豪也没有去在意过这里为什么要堆这么多沙,沙场边上还有几排小房子堆着石灰粉,白天黑夜的都有人守着,不过也不禁止孩子们到这玩。   狄君豪还知道外公每每要扩建家里的房子的时候,就会到这边来‘拿料’,他是跟过来帮过忙的。   “豪哥儿,快过来。”   都是长期在一起玩的那些人:隔壁张爷爷家的孙子张二毛;租他家房子做石膏房的水水——因为他名字叫淼淼,所以有这么个外号;他堂弟耗儿等等。   狄君豪这一次做鬼,要找出藏起来的朋友,等他数完180个数字,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男孩。   “你怎么不藏起来啊,被抓到就要做鬼哦~”   男孩直愣愣的站着,不说话。   狄君豪觉得有点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小男孩搞不清楚规矩,不过有人不配合玩起来就没意思了,他们换了个游戏。   一群人用手在沙场上头堆沙包,做假房子,假车子,玩了一会就该转移阵地的,由水水带头去小卖部买糖吃。狄君豪玩得特别开心,见大家都要走高声喊住了他们,指着沙堆里的小男孩:“不带他玩啊!”   狄君豪其实看到他好一会儿了,不过玩沙实在是太开心,他有点不顾上蹲得远远的,一句话不说的古怪小男孩。   耗儿:“他有病,我妈让我别和他玩。”   狄君豪又盯了他两眼,这人确实有点瘦,锥子脸苍白,嘴唇有点发污。   “什么病啊?”   耗儿:“心脏病啊!就是心有问题,我妈说有时候跳着跳着就不跳了,不跳了人就死了。”   ——不是心脏病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狄君豪甩开脑子里的声音。同时也想起来了,他妈也叮嘱过他这个,不过不是让他不能和这个……谁玩,而是让他平时多让着人家,人家有点可怜。   狄君豪大步走过去,问他:“走哇!和我们一起玩,我给你买糖。”   结果这个蹲沙坑里的男孩就真的站起来了,虽然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肯跟着他走了。可惜两人耽搁了一会儿,小伙伴们早走没影了。狄君豪试图跟他搭话,可是说了半天,人家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他也有点泄气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最先是狄君豪在前面带路的,走着走着,就成了小男孩在前头了。   “这是我家。”   小男孩终于说话了,狄君豪也首次对上了他的眼睛……没别的,有点木楞。一敲脑袋,狄君豪想起来了:“你是田平安!”   狄君豪从小就特别受欢迎,不似一般的家庭带得娇气,摔在地上磕个头破血流绝不哭一声,对于喜欢玩闹的男孩子来说这绝对是最佳朋友。他身边从不缺朋友,挨邻隔户的同龄孩子基本能称熟识,除了田平安。   田平安的家庭结构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他爹田伟是搞装修的,他妈也跟着他爸做工,两个人常常不在家,田平安主要是他奶奶在带。村里很多的家庭就是这样,他们家特别在于田平安是个病孩子。   这个男孩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太生气、不能太高兴,常常是被拘在家里不准出门的,但是偶尔也能到外面透透气,可是一般也没有孩子愿意和他玩。   狄君豪还能跟他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狄君豪主动的,往往说不了几句就会被其他小伙伴拉出去疯跑。   狄君豪:“我们来你家干嘛啊?”   田平安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而是脚步不停的往里头走。这套房子的光线很差,田平安走到了其中一个卧室里,狄君豪有点不安的跟着走进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一男一女将满是灰渍的衣服脱下来,随意丢到地上,中年男人从裤兜里摸了一根烟点上,狠狠抽了两口。   狄君豪认出了这个女人是田平安的妈妈,那这个男的就是田伟了——田平安的爸爸。   田妈妈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男人旁边,说出的话满满都是愁苦:“这家人没良心的,钱没结到,咋办啊?”   田伟闷声答了一句:“总有办法!”   过了一会,房间里就烟雾缭绕了,田伟突然熄灭了烟,将剩下的半截丢进烟盒里预备下次再拿出来抽。跟自己媳妇说:“都忘了平安要回家了。去,将窗子打开透透风。”   田妈妈依言将窗户都打开了,又一次坐到田伟身边,呐呐的道:“我今天听人说,头一个孩子像平安这样生了病的,可以申请再生一个。”   “我们哪有钱养第二个孩子!”   田伟突兀的就发火了,怒视妻子:“要真生第二个,你还能像现在这样顾着平安。阿猫阿狗养了十年也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一团肉,你不能绝了孩子的生路。”   田妈妈‘呜呜呜’的哭起来,掉下来的泪水都不是晶莹透亮的,洗刷了她脸上的污渍,显得脏兮兮的。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田伟烦闷的捏了捏烟盒,还是没有抽出烟来吸一口,伸出手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尽力咧嘴笑:“医生说了,平安有得治,我们多赚钱,日子肯定能好……”   田平安突然走出了房间,狄君豪赶紧跟上,到夫妻俩面前叫了一声‘阿姨’,嘴里那句‘叔叔’居然也很容的就出口了。但令他惊讶的是两夫妻不仅没有看到他,好似也没有看到田平安。   怎么回事?!   田平安继续往前走,狄君豪只能跟着他。路越来越熟悉,目的地是个小超市,货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生活用品,守在早餐摊前慈祥的奶奶拉着孙子的手,笑眯眯的:“没有不舒服吧?”   田平安好像也很开心:“奶,我哪都好。”   狄君豪也上前跟桂奶奶打招呼,他要是周六周日放假,都常在这个摊子上吃早饭呢!可是这个老人又去招呼客人去了,没有搭理狄君豪。过了好一会儿,桂奶奶从包里头摸出了一串钥匙,拿给田平安:“这冷,回家去写作业吧!身体好了功课可要抓起来。”   田平安还是在笑:“我想在这给你帮忙。”   桂奶奶:“回去吧!”   田平安最终拗不过她:“好…”   田平安就这样拿着钥匙,一路蹦蹦跳跳的的在小区里奔跑着。像是一个不良于行的人突然拥有了双腿,迫不及待的想要使用它们,叫它们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他跑得真快啊,像一只欢快的鸟。   田平安的病已经治好了,他不会在拖累爸妈,他要好好读书赚钱孝敬他们不让他们辛苦度日,还要给奶奶养老。   狄君豪被他感染了,也跟着跑起来,从平路跑上楼梯,从楼梯跑上房门,直到田平安将钥匙插进来钥匙孔,扭开了房门……狄君豪突然一阵心悸,大喊道:“不要进去!”   可是田平安没有理他,他进门换了拖鞋,又打开灯,发现屋子里居然有人。   “爸!”   田家的房子在二楼,当初为了给田平安治病他们卖掉了位置更好、环境更舒适的另一套‘还房’,这个房子的采光不是特别好,大白天的不开灯就看不到人。   ‘噼里啪啦’   酒瓶子落到了地上,田平安蹦蹦跳跳的走到沙发那去,蹲下捡酒瓶子,然后就被他爸摁在地上。   田平安立刻挣扎起来:“爸,咯…你干嘛啊?”   田伟面无表情的举着玻璃烟灰缸用力砸在儿子的脑袋上。   “爸……爸……”   狄君豪被一系列变化吓蒙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红着眼睛疯了一样去拉田伟:“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你儿子!”   可是他的手从男人粗壮的手臂里穿了过去,狄君豪愣愣的看着血液从田平安身上流出来淌在地板上,终于想起来了。   他已经长大了,上初三了,村里的房子早拆迁了,他们也早搬家了。   哦,田平安也已经死了。   被他爸杀的,死后还被分尸用床单一裹,挂在流水大桥下边的树上。   ……   狄君豪拼命的奔跑起来,却永远跑不出这几十个平米的房子,他只能看着田伟将已经断气的儿子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卧室,丢在床上。步履蹒跚的去厨房磨刀,他也注意到,田伟走路非常奇怪,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样有点不协调。   不过狄君豪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终于看到真正的田平安了,见到田平安的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刚刚他看到的,都是田平安想要让他看到的。   现在田平安就站在床头:“你能帮帮我吗?”   狄君豪一摸自己的脸,都是眼泪,看到全景有种感同身受的情谊。   “能!”   “谢谢”   狄君豪觉得他笑起来像在哭。   田平安:“你能不能帮我问……”   ……狄君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醒来发现左臂剧痛,他姐正捏他左臂上的一小撮肉使劲拧。   是不是亲的?!   ——好像真不是,是表的。   狄君豪差点没有跳起来,完全没有计较表姐掐他的缘由,有点疯癫的拉着海芷兰,急躁的说:“说出来你可以能不信,你弟我刚刚通灵了!真的,我梦见田平安了。”   海芷兰:“……”这个弟弟莫不是脑子坏了吧。   然后狄君豪看到了坐在矮凳上的外婆,一时有种尴尬来势汹汹。刚刚那话跟同是年轻人的表姐说没事,跟大人能说?!   外婆淡定的移开了目光。   海芷兰同情的看了他一样:“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信……我们吴家,是祖传天师家族!”   狄君豪:“……啥?”   作者有话要说:  狄君豪:“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海芷兰:“我信!” 第16章 烧纸   狄君豪阴气入体,感冒越发重了。   鬼走阴间路,没有联系是不能随便和人接触的。   外婆也心疼这个外孙,柔声问他一个海芷兰曾经问过的问题:“你最近去哪了?”   狄君豪裹着被子都还觉得冷,哆哆嗦嗦的说了,原来田伟抛尸那天,被他遇见了,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田伟是要去抛尸的。   那是个周六。   狄君豪放假在家,一大早和同学约了去江岛上野营。这个面积不小的江岛叫做‘桃花岛’,刚开发出来不久,船票一个人十几块钱,带上野炊工具就成,对于没什么钱的初中生可以说是非常合适了。早班船五点钟就出发,这是个慢船,到达目的地六点多钟。   狄君豪四点多就出门了,这个时间点街上偶尔才路过一辆车。因为路上的人少,所以发现对面有行人出现的时候,他看得仔细。借着朦朦胧胧的夜色,狄君豪发现桥上是个成年男人,他一直低着头,肩膀上驮着一个尼龙口袋,也许是因为口袋里的东西比较重,他走路的姿态样子有点怪,像是走很艰难。   狄君豪盯着看了好几秒。   这件事没有在他脑子里留下多么深刻的记忆,被挖掘出来,还是第二次放假回家,知晓这件父杀子的惨案。他才模模糊糊记起来,原来那天看到的人是田家叔叔啊。   ——狄君豪即使处于日天日地的中二期,也觉得有点吓人了。毕竟这是和残忍的杀人凶手狭路相逢,对方已经手染鲜血,而他毫无所觉。是那种想想就会汗毛直立的害怕。   当然,那天见到田伟的绝不止他一个,不然这件案子不会这么快搞清楚,有其他目击证人站出来作证了。   狄君豪:“我要是当时……”   外婆摸了摸他的头:“你当时遇到田伟,是他已经要抛尸了。你就算知道,贸贸然上去也没有用。”   可是田平安终于可以摆脱困扰他多年的死亡阴影,做一个能蹦能跳能大笑能哭泣的正常人了,也拥有了从前不可企及的未来,然而等待他的是死亡……这简直,这简直,太可悲了。   他想回忆一下田平安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无奈因为接触太少,有那一点接触的时间也久远,所以形容不出来。   所以令人更加难过。   外婆:“你想想,还干了什么?”   十五岁的少年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大概是被自己的脸色吓到了,知道不是小事,所以吞吞吐吐的说了。   田平安死后,田伟紧跟着入狱,再后来桂老太太又疯癫了。正逢多事之秋,田平安的妈妈没给儿子办葬礼,狄君豪就想着去给他烧点纸祭拜一下。   这件事他埋在心里,就像每一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不愿意给家人诉说,而是执拗行事。因为不晓得田平安埋在哪里,他就异想天开的去田家楼下烧,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他甚至想去人家家里烧。   对消防安全方面,狄君豪还是很看重的,不仅没烧着什么东西,连看到他烧纸这件事都没人看到。   “从前好歹一起耍过,总要做点什么心里头才舒服。”   海芷兰:“……”   先祖吴戒律就曾经碰到过一位深受‘鬼压床’迫害的民国娇小姐,这位小姐从学堂回家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位破落商户家的小少爷,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很会哄女人开人,不谙世事的娇小姐不过与他几次偶遇就情根深种,数次出资接济于他。   好景不长,两人私下来往的事情叫小姐的父亲知道了,小姐的父亲便严加看管女儿。等娇小姐可以重新出门的时候才得知这位少爷不幸遇难,顿时悲切至极。可惜这位少爷的住址、家庭她全不清楚,只得哭哭啼啼的在家门口给他点上极好的香烛祭奠,呜呼哀哉,哭得连情郎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结果引来了路边贪食的恶鬼。   你既点香摆烛,我就当你祭拜我了。   这是个吊死鬼,口鼻歪斜,舌头外吐,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半夜里头趴在娇小姐身上,把她压了个半死。早上起床,手臂、大腿都是青的,脸上还有指痕。连着几日都是这样,丫鬟榻上同小姐一起睡觉,一夜酣睡,无知无觉,醒来见小姐依旧浑身都是伤。   小姐的父亲一见不对,赶忙去请大师,好在她这位父亲是个眼睛尖利的人,从一众算命测字的瞎子中指定了尚年纪不大的吴戒律,带回家中好吃好喝供着请他驱鬼。   鬼怪当然被驱除,这事还有后续。   得知是女儿路边拜祭引来野鬼,这位父亲怒不可遏,气呼呼的道:那什么小少爷根本是个玩仙人跳的江湖骗子,不仅想要骗财骗色,还想带这姿色颇佳的娇小姐私奔,再远远卖咯,才算将买卖做圆满。这位父亲多方打听得到这个结果,恨不得将他乱棍打死。结果这骗子十分精明,将手里的三桩买卖放下,假死脱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这一则还是在狄君豪昏迷的时候看的,如今就听了个现场版,气得她想打这臭小子一巴掌完事。   好在按照这个情形,狄君豪招来的不是路边的恶鬼,而是想要拜祭的正主。   外婆打开箱子,娶了一条项链出来,套在狄君豪脑袋上。   狄君豪稀罕的提起褐色的绳子,盯着上面挂着的葫芦形状的白色玉石,兴奋的询问:“这是什么?和田玉?”   外婆:“砗磲。”   海芷兰:“人傻就要多读书……”   狄君豪正想要吐槽自己考出的成绩是表姐的一倍有余,但看着表姐翻透了的这个白眼,就嘘声了。   这个表姐气场两米八。   砗磲是分布于印度洋和西太平洋的一类大型海产双壳类,中国佛教与金、银、琉璃、玛瑙、珊瑚、珍珠也被尊为七宝之一。据《金刚顶瑜珈念珠经》记载,使用砗磲念珠念佛可得一倍功德。在佛门当中,高僧用它当念珠,清朝的官帽珠饰中,它是六品官员的顶珠,可见它的价值不凡。   实际上现在的砗磲是十分便宜的,外婆拿出来的这个白色的玉化的料子,是葫芦升祥云的样式。这是她自己雕刻的,也算是一件法器。   “葫芦寓意着药到病除,你贴身带着,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也可以藏匿你的气息,让田平安的魂魄找不到你。”   砗磲确实有辟邪驱煞的功效,但并不能帮助隐匿人的气息,能起这个效果的是外婆用砗磲的褐色绳子上打的两个特别的结。   “可是我答应了帮田平安的忙……”   见他有意把砗磲挂件取下来,海芷兰对着他额头就是一巴掌:“……你能帮什么忙?添乱,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小姨回来不担心死。”   十五岁的小屁孩!现在海芷兰看他,就像是看那位不谙世事的民国娇小姐一样,如果旁人不制止,可能结局凄凉。   你既然根本没有遏制鬼怪的能力,与它们接触全凭别人的良心,但滞留于世的鬼物大多有很深的执念,一不小心就要走偏,你有几条命给人家?   说实话,这一巴掌下来,狄君豪没有能冒得起火,他被打得挺舒服的。   透着彻骨寒意的身体被一巴掌打得居然暖和了少许,暖洋洋的简直特别爽:“姐,你再打我一些呗!”   海芷兰:“……”臭小子!   外婆显然更满意海芷兰对这些‘东西’的态度,温和的对两个外孙说:“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我也管不了。豪豪先不要回去了,你身上并没有问题。田平安还能入梦找你,证明他栖身之作多半在你常住房间的床底下。”   狄君豪:(ΩДΩ)   瑟瑟发抖.JPG   海芷兰:“你听过有个故事吗?名字叫做朋友背靠背~我讲给你听啊。”   狄君豪:“……我不是特别想听。”   海芷兰:“从前啊有两个好朋友,关系特别好的那种,其中一个死了……”   看到狄君豪会害怕,海芷兰反而放心了,人啊!会害怕才好,这样不会随便乱来。   等到外婆下去做饭了,又昏昏欲睡的狄君豪强提着精神问姐姐:“姐,你说田伟为什么要杀平安啊?”   一个人辛苦了十二年给儿子治病,病治好了却杀了儿子,说不通啊?!就算可以用冲动杀人之类的说法,那要和儿子有多大的仇才会碎尸呢?当碎尸不是为了掩藏杀人踪迹的时候,那就只能是为了泄愤。   田伟有何愤可泄?!   杀人的田伟目前已经被关押,她当然不可能去问得了一句为什么。   海芷兰:“我不知道。” 第17章 二十一处   那天之后,狄君豪确实没有再梦到田平安, 可是他并没有放下这件事, 田平安想要让他帮的那个没有能说完的忙, 让他整日像个小老太太一样纠结。恨不得能摘下砗磲项链再见一次田平安,不过这个念头在看到抹眼泪的亲妈的时候就消停了。   尽管是在最重要的初三,外婆还是做主给他请了十天的假。好在狄君豪的成绩一向优异, 也不差这点时间。狄君豪父母回来之后都对这一决定表示赞成, 他们也不是只想让儿子用功读书, 而不在意他身体的人。   海芷兰的外公叫做孔瑞明,孔家家族人口繁多, 孔瑞明是瑞字辈的老大。那个年代的老大上要孝敬父母, 下要照顾弟妹, 都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老派思想。例如希望媳妇能和善对待弟妹, 再例如想要个儿子……和善对待弟弟妹妹这一点外婆是没有办法做到了,因为孔家这两个姑奶奶都不是吃素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但对于想要个儿子这一点, 外婆还是赞同的, 她也想要个儿子,受当时多子多福的想法, 她还想要多生几个, 最好有一个能姓吴,以便于继承吴先生的衣钵。   可惜肚子里一连掉下来三个闺女,孔瑞明比妻子更早一步歇了这个心思,认为自己没有这个命。算命者都算不准自己的, 感觉丈夫泄气,吴曼怡干脆正经绝了这个念头教导起三个闺女:老大孔秋实性格火辣如鞭炮一点就炸;老二孔春华桀骜叛逆不爱听教导;老三孔奚月性格软弱随波逐流。   哎!三个女儿性格都太极端了,而且并没有天分。   好容易三个女儿嫁人生子了,结果更难搞的是孙子辈。海芷兰是孙子辈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那一年海爸爸生意红火,两口子像陀螺一样一天到晚都在转,晚上一倒在床上鼾声震天,打雷都不醒的。   海芷兰夜里被惊醒大哭不止,两口子一点没听见,楼上的吴曼怡心疼得觉都睡不着,下来打开门抱起孩子,又怕吵醒了辛苦一天的丈夫,只能在楼梯间里将孩子团在胸口哄她睡觉。整日担心受怕,这小小一团养不活。   也因此缘故,对于付出心血最多的海芷兰,外婆最挂心。后面二女儿、幺女儿的孩子就管得少了些,一碗水没端平。二女外嫁远方没有话说,幺女多多少少心里有疙瘩。   “男孩子皮实!”   听到亲妈这样说,孔奚月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过在看到孩子脖子上挂着保平安的挂饰的时候,也就消散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狄君豪还挂着俩黑眼圈就想着往外跑,孔奚月也不得不承认——男孩子确实皮实!   中二期的男孩子对未知的东西大约都是这样的态度:怕且好奇。大多数时候,好奇还会彻底压过害怕,成为让他们大胆的原因。   狄君豪求海芷兰陪他回家拿衣服的时候,海芷兰直接拒绝了。   狄君豪:“我就是想去看看……”   海芷兰又心软了,先前外婆说过,田平安的魂魄带狄君豪入梦让他看到自己的经历,会让狄君豪产生代入感,直接体会到田平安的心情。所以他现在一想到田平安是不是孤零零的找不到他,在他床底下呆着就不舒服。   悄悄问询过外婆之后,海芷兰带他去了。   狄君豪明显不是来拿衣服的,一进自己屋,他呲溜钻到床底下去了。海芷兰没有管他,因为这里确实‘没问题’。   大约田平安也不是傻的,不会在这里傻等,毕竟这个屋子也许是会让他不舒服的。   这房子有点年份了,但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海芷兰这几天浅薄的研究了一下,当初海妈妈租的房子大门正对长长的走廊,所谓“一条直路一条枪”,应该是犯了枪煞,才会四角生有微薄煞气,主血光之灾、疾病。   小姨家的房子格局也是如此,却出奇的‘干净’,海芷兰很快在窗口上发现了一对麒麟。   狄君豪刚好灰头土脸的从床地上钻出来,就听见表姐问他:“这哪里的?”   “外婆给的,放在那好多年了。”   怪不得呢!   这房子不是当初外公分给三个女儿房子的其中一套,而是当初小姨嫁给小姨夫的时候,男方家里出钱置办的新房,现在看来风水可能不佳,好在已有高人出手改了格局。   狄君豪被姐姐打岔,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吱吱呜呜的说:“我想去田平安楼下看看。”   海芷兰:“不换衣服了。”   狄君豪:“这么冷的天,才穿了三天的衣服换什么换。”   海芷兰冷眼看她:“……我建议你下次找理由的时候找个能圆回来的。”   狄君豪麻溜的去把衣服换了。   海芷兰不知道田家在哪,但是狄君豪知道,他从小在县城乱逛,大街小巷卖的什么东西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况且他此刻还能记清楚入梦的时候走过的路,对于田平安来说这是他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田家住的房子有十几年的房龄了,楼梯还能靠每一楼的住户自己清理,楼下的坝子就完全没有人管了,堆满了腐朽的落叶。同样铺着落叶的花坛上,坐着满头银发的桂奶奶,这个老人笑眯眯的盯着阴暗的楼道口,含糊的问:“平安啊!在这干嘛呢?怎么不回家呢!”   狄君豪紧张的盯着标着七号的楼道,好似下一秒田平安就会从里头钻出来。   海芷兰顺手就是一巴掌:“走了!”   狄君豪:“……可是…那……”   海芷兰翻了个白眼:“那什么都没有。”   海芷兰说得太肯定了,狄君豪下意识就信了,随即有些古怪的询问她:“姐,你是不是能看见这些啊?”   海芷兰没有理他,走到桂奶奶身边,半蹲下来问这个老人:“天冷,您去我家坐坐吧!”   桂奶奶浑浊的眼珠子定在她身上:“细囡?!”   “哎!”   海芷兰答应了一声。   “你去市里上高中啦?回来看你外婆么!在外头过得好么?”   海芷兰知道她认出自己了,好似老年痴呆有时是清醒的,有时是糊涂的,不一定的。   “我过得好,桂奶奶跟我罢!”   桂奶奶慈祥的笑了笑,摆手道:“我得呆在这,我要给平安指回家的路。”   话毕,她就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这一次,不管海芷兰这样跟她说话,她也再没有理会。   “姐,你看楼上是不是有人?”   狄君豪指的是二楼的一个窗户,那里确实站了一个男人,头上戴了个帽子看不清楚脸。不过很快这家的窗帘就被拉起来了,不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是田平安家,他妈出去做活了没在家。”   海芷兰眯起眼睛:“也许是哪个亲戚、朋友之类的吧!”   桂奶奶突然开腔,恨恨的指着窗户道:“什么亲戚朋友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狄君豪愣愣的看着姐姐:“这是疯话?还是真话?”   海芷兰也不知道,不过她也没有要求立刻离开了,就与桂奶奶排排坐在花坛上,与她一起盯着七号楼的大门。   大约等了六七分钟,海芷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两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同款黑帽子的男人脚步匆匆的从二楼走下来。两人一出来就感觉到了三双眼睛,其中一个男人略抬高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海芷兰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只看到他的右耳下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狄君豪有些不安:“那是小偷吗?”   田家还有什么好偷的。   “走了,回去吧!”   狄君豪还在愣神,突然被表姐拉着手腕就走,他莫名其妙的差点被拉得摔一跤,也有些恼怒:“干什么啊!”   可是,表姐的神情十分的严肃:“走了!”   狄君豪就闭嘴了,走了几分钟他好像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正要转过去,就被眼疾手快的表姐扳住了脑袋,脑袋还被拍了一巴掌。   “没人喊你,不要回头,往前走。”   狄君豪这一次汗毛都立起来了:“……姐啊,我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啊?”   ……   天早就暗下来了,太阳已经要落不落的垂在地平线上好久了,再会一会,它便能下班归家,且让月亮挂上天空。   落日余晖,逢魔时刻,在《吴氏手札》中,在先祖的记录中有说,很多懵懂的鬼物都喜欢在这个时候游荡,果然如此。   狄君豪背后三步的距离,跟着一个男孩,他是突然出现的,走路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影子。   海芷兰猜测,这就是田平安。   小时候两人是见过的,但时隔太久都长变了样,海芷兰肯定认不出来。会这样肯定,是因为这个魂魄的样子很特别,□□的皮肤上全部都是不规整的线槽,好似整个人都是零散的,用透明的线给连接起来的一样。   田平安死的时候被砍成段,拾荒者报案之后被警察统统带回了警局,想来焚烧之前也是处理过的。   契合这个情况的人,也只有田平安了。   “狄君豪!”   田平安又在喊了,他的头颅也被劈开过,舌头也是重新缝上去的,大约继承了为人时候的认知,导致他做鬼的时候舌头也不灵活,有点大舌头。   “别回头。”   狄君豪快要哭了,被海芷兰一路拉着小跑到了小区门口,此时天已经黑尽了,街边的路灯都亮起来。   “姐,我感觉有点冷…”   当然会冷,因为原本距离他有三步之遥的田平安已经紧紧贴在他背后了,而且……“你没发现你脚跟踮起来吗?”   狄君豪抖了抖:“姐啊……”作为一个中二期的少年,他当然看过许多的鬼故事。什么情况下人会踮起脚跟走路,鬼上身呗!   ……冰火两重天,明明冷得要死,背后还出了一层薄汗。   两人正是大眼瞪小眼之际,一个巴掌拍在狄君豪肩膀上:“你们俩在这干啥呢不进去?!”   海芷兰就眼睁睁看着田平安被这一巴掌拍进了狄君豪的身体里。   海芷兰:“……姨父!”   没跑了,这绝对是亲爹。   正无语着,手被一股大力甩开,狄君豪像是小炮仗一样将拦路的亲爹撞退了好几步。海芷兰立刻去追,但这混小子七拐八拐的就不见人了。   海芷兰这下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听着姨父念叨‘等他回来一定要打死他之类’的话,回去找外婆了。家里这个点正准备吃晚饭,狄君豪突然跑出去,姨父也没有想通这个事情,上了桌还在念叨:“混小子!”   这件事情只能救助于专业人士,外婆已经知道了,她都没有为这件事着急,海芷兰就知道这件事要嘛是急不来的,要嘛没有多严重。   吃过饭之后,外婆也不让两个女儿洗碗,当然也不让海芷兰动手,她就端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头,看外婆忙活。   “豪豪若是不愿意,孤魂野鬼没法子主导躯体,就算是他愿意,躯体也借不出去多久。他有葫芦吊坠庇佑,绝对出不了什么岔子。他亏还没吃够,这次让他长长记性。”   就是说这个小王八蛋愿意让田平安附身咯,真是皮痒痒了欠收拾。   外婆笑眯眯的把碗搽干净了放到架子上:“十二点半,我在门口等你。”   ***   小县城里基本没有夜生活,十二点一过,人少,车也少了。   海芷兰裹了一件厚毛衣被外婆拉着在大街上走,她发现自己走得又轻盈又快,捏着手上的黄符问:“这个可以神行千里吗?”   这符是出门的时候外婆给她的,其作用有点不科学,完全和她十几年受的教育不相符。   “没那么神奇,就是能让人走得快一点,不那么吃力。”   外婆总是在笑:“我符画的不好,你外公总盯着我,没有时间练习。”   外婆他们那一代的人是不讲究什么夫妻之间要有私人空间的,早年为生计奔波,两口各上各的工,外公大部分时间没和外婆在一起,外婆也同样没有私人的时间,手上总有事做。如今有大把的功夫,外公很珍惜与老妻在一起的时光,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多了,外婆单独的时间就少了。   外婆看起来很开心,不以为意。   海芷兰:“《吴氏手札》有一本上全是鬼画符……”   “那是你妈画的。小时候我拿这一本给你妈看,想试试她能不能看得见,我收起来了,可你妈皮,乘我不注意偷偷取出来用当画纸了。”   说话间,她们越走越偏僻了。   海芷兰发现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她甚至也不知道这个县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些树长得太高了,也太密了,一不注意的话就看不见里面的瓦房。”   白墙、瓦房、小路,院子里还有两盏煤油灯。   外婆踩着脚底下湿润的泥土觉得开心:“我跟你外公商量着,准备租地种点花草树木,你外公是好手。现在很多人肯买这个,我们有点事做,比整天空呆着强。”   “你还不如靠卖符赚钱……白瞎!”   有个粗嘎的女声响起,给外婆撘了个腔,言语中的嘲讽隔着厚厚的墙都能溢出来。本来黑漆漆的瓦房里泻出了点点微弱的亮光,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胖妇人招手让她们进去。   海芷兰发现,里面也还用着煤油灯。她这一代的孩子其实印象里是没有煤油灯的,就算很小的时候见过,也绝没有印象了,还挺稀奇的。   顾不上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胖妇人,这间房子太有趣了,像个旧物件展示屋,海芷兰敢肯定,每一样都比她岁数要大。   “徒弟?”   胖妇人眼皮一撩。   外婆:“我孙女,带她来见识见识。”   胖妇人上下打量海芷兰,得出个结论来:“性子比你强。”   外婆是真的好脾气,但她是有原则的人。从前的海芷兰已经不能说是好脾气了,那就是没脾气,像个软面团。估计要不是自己‘得病’,这位一定看不上她。   “你可以叫我胖奶奶!”   胖妇人又站起来,她身高大约有一米六的一样,胖得眼睛只有一条缝。两条腿必须要叉开,两脚要张开小臂长短的距离才能走路,可她走起路来却十分的轻盈,没有一点声音,她灵活的钻到货架底下拿出一个锦囊,丢到海芷兰怀里。   “这是见面礼。”   得到外婆点头示意,海芷兰大方的收下了,还叫了一声“胖奶奶”。   胖妇人:“你无事不来找我,说罢!”   “我找你问一件事,我原来村里有个叫田伟的……”   “我知道了,”胖妇人打断她,眼睛微微偏向外边:“你们进里头房间,有客人来了。”   海芷兰有些好奇,她刚刚根本没有注意到胖妇人背后还有个布帘子,帘子后头还能有个房间。   外婆:“这是障眼法,你在里面说话,外面也听不到。”   这个房间里就一个梳妆台,一条长板凳。外婆招呼她到长板凳上坐好,伸手点了一点梳妆台上立着的铜镜。这铜镜如同平静的湖水被丢进了石子一样,起了一圈涟漪,之后画面便如同两台电脑开视频一样,清晰起来。   “这叫做镜显术,需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另一面挂在外头的高货架上,所以能看见外面整个房间的情况。不过不能一直盯着人看,若是感觉敏锐的,可能会察觉到有人窥视。”   海芷兰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惊讶!外婆不懂你们那些新科技,也听说过什么QQ视频之类的,不是一个道理吗?”   海芷兰:“……”   ……这绝对不是一个道理啊!   ‘咚咚咚’   “二十一处办事,请开门!”   铜镜里面传来了声音,海芷兰定睛细看。铜镜的‘分辨率’非常棒,里头的胖奶奶皮肤似奶油一样细腻雪白,看不到一点皱纹。好似玄学能令女性驻颜一般,例如近六十的外婆,还是一头乌黑秀发,不见一丝雪白,仅看面容也就是不到五十的模样。   “二十一处深夜办事?”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瞬,底气弱了一些:“烦请胖婶配合。”   “进来吧。”   外面的人推门进屋,海芷兰惊讶的看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右耳下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正该是今天下午去了田平安家那两个黑衣人之一。   外婆并不意外:“二十一处是国家机构,专门处理异常。如果他们介入了,证明田家的案子并不平常。”   到底年纪大了,深夜不睡就困乏,外婆看铜镜的时候眼睛微微闭起,偶有生理性的眼泪沁出。   海芷兰心里有点不好受。   外面的两个中年男人已经坐下了,其中那个右耳带胎记的是个国字脸,这种脸型的男人会让人觉得很正派,加之他浓眉大眼,双目有神,走出去说自己是执法的警务人员也不会有人怀疑。   与他一同来的那个人却是比着他的样子反着长的,贼眉鼠眼,不似个好人。令人更惊奇的是,两人居然以贼眉鼠眼的那一个为主。   “鄙人是二十一处西南地区第五分部第三小组办事员柴达,这位是我的同事农鸣。冒昧前来,是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胖奶奶:“到我这打听事情都是要付钱的。”   柴达笑起来眼睛都要泛精光,言语却颇为憨实:“鄙人懂,按市价来。”   胖奶奶:“你说!”   “民派小区七幢201田姓一家人——谁驭小鬼令田伟杀子碎尸?如今,田平安的魂魄又在哪里?”   海芷兰一惊!   如果杀子碎尸不是田伟的本意,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胖奶奶往货架那淡淡的扫了一眼,海芷兰连忙将视线错开。   胖奶奶圆润细腻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猛地抬头道:“驭小鬼的是一个外地来的男人,开着一辆白色XX牌车牌号码为XXX214的车。”   看似稳重的农鸣实则性格较为急躁,率先出言问道:“那田平安的魂魄是不是被他摄走了?”   胖奶奶:“田平安躲起来了。”   农鸣还要再问,胖奶奶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扯出一张纸条推给他们:“三天之内将钱打进这个账户。”   柴达将纸条拿起来放到口袋里,一把拉起农鸣。   “深夜到访,打扰了。”   胖奶奶:“为人民服务!”   由于两个人已经转过身了,海芷兰看不到他们俩的表情,但看出了他们微微的停顿,所以还是忍不住乐得笑。   外婆眯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   胖奶奶撩起帘子进来:“幸好来的只是二十一处的普通组员,要是来个小组长,一准儿发现这丫头。吴曼怡,你人老了,反而胆子大了。”   外婆好似已经习惯了她说话夹枪带棒的方式,依旧笑眯眯的:“田平安找上我孙子了,做长辈的总要为子孙奔波,没法子。”   胖奶奶睇她一眼:“风平浪静的时候你龟缩着,现在不太平了你却要插手,没有眼力见。”   外婆但笑不语。   明明是胖奶奶声音更大,说的话更多,看起来也更有意思……可好似就是拿温温柔柔的外婆没有半点法子。   “最近各地都有古怪的案子发生,二十一处疲于奔命。往日隐匿起来的邪派们也趁机冒头,这次盯上田家的家伙是从Y省过来的,在业内毫无名气。或许是看上了田平安的八字,才弄了这一出。”   养鬼术是控灵术的一种,起源于中国,流行与东南亚。是指收养已经死去的人的灵魂,以符咒法术控制他们,一般被视为邪术。养鬼术的派系众多,连民间也十分盛行,所以方法也乱七八糟,没有个具体的‘正统’之说。   但是有一点,暴毙而亡的鬼更凶,枉死之人的鬼魂能力更强。   “此人驭鬼令父杀子分尸,想要让田平安激愤而成为恶鬼,再布阵禁锢它的魂魄养个七七四十九天,养出凶性来,等他恶念渐生吃了他的嫡亲之人,再收入囊中驱使。”   ……人心能恶到这种程度。   海芷兰:“可是田平安不是恶鬼。”   胖奶奶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是啊!这人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准人心,被这样对待,这个叫田平安的小娃却偏偏没有成了只恶鬼,自己倒因此被二十一处盯上,也是棋差一招。你让你孙子了它心愿,助他早日轮回,也是功德。”   “至于真正的凶手,有二十一处在,你们不要管。” 第18章 道谢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狄君豪摆脱自己爸爸之后,良心有那么一点受到谴责。   ——“我想见见我爸, 我想让他们放了爸爸。”   狄君豪:“他杀了你你还要见他。”   ——“我爸很疼我的, 他绝对不会杀我。”   可是那天杀他的确实是他爸爸田伟, 狄君豪亲眼看到的,可是田伟疼田平安他也看到了。   大约是性格的原因,或许还有这么多年病痛折磨的缘故, 田平安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可他说自己父亲无辜, 每一个字都很坚定。   狄君豪:“可我不知道你爸在哪啊!”   ——“看守所!”   这个狄君豪倒是知道在哪, 他对镇上可熟悉了。然而坐公交车到了看守所,发现根本进不去, 狄君豪这才懵了。   “你想想法子啊~”   ——“我进不去, 如果可怕程度总共十颗星星的话, 这里可以评为三颗星, 你姐姐满星十颗。”   狄君豪:“……”你早点怎么不告诉我我姐比鬼怪更可怕呢!我刚刚还将她甩开了呢!我不要命的吗?   虽然说不能进去,可是田平安也不愿意离开,狄君豪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了, 赶紧找了家付费电话亭, 给爸妈扯了个谎说去朋友家睡了。这种情况常有,村里出来的素来管男孩子不像管女孩子那么严, 狄君豪外宿较多。   可这一次狄妈妈狠狠说了他一顿, 毕竟他生病还没好全就乱跑,眼见招呼要吃饭了也不打招呼就没影了。   虽不忍让孩子这么晚还回来,但已经说明了要请他吃一顿‘笋子炒肉’。   ——“对不起啊!”   狄君豪正想说没关系的,就发现田平安又阴郁的开始发呆了, 好像做鬼和做人是有点不一样的,做鬼的时候特别阴沉,像一滩死水一样,没有一点鲜活气。   晚上两点多钟的时候,狄君豪都趴在供人休息的长椅上睡着了,突然听到了田平安的呼喊,猛的醒过来,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狄君豪目前十五岁,初三,可无奈发育得有点晚,身高比起同龄的普通男孩子要矮小半个头,脸又长得稚嫩,经常有人乍一看觉得他读的是小学三年级。   “啊…”   狄君豪刚醒,还有些茫然。   可是喊他的农鸣其实已经认出了狄君豪就是在民派小区七栋田平安家楼下遇到的小孩,而他目前身上就附着他们要找的目标田平安。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两人刚刚从胖奶奶那里出来,准备直奔看守所想将田伟接出来,从他身上找一找踪迹。概因田平安魂魄逃脱的时候已经破坏了幕后之人设的阵法,他们俩找不到蛛丝马迹。而田伟曾经被幕后之人养的鬼缠过,很有可能这鬼还跟着他,从他这里找突破口显然是比较方便的。   准备进入看守所之前两个人施法给自己开了眼,能短时间内看到‘阴物’,柴达去看守所提人,农鸣守在门口,就发现了狄君豪。   “小朋友”   农鸣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贴在手心往狄君豪肩膀上一拍。   ……再一拍。   田平安还好好的附在这个男孩身上,农鸣有点傻眼了,今儿这驱鬼咒怎么不灵了呢!   他们都没看见,狄君豪藏在衣服里的砗磲葫芦闪了闪光。   狄君豪往后退了两步:“你拍得我有点疼。”   经管面相显小,但狄君豪已经有十五岁了,当然不会对人毫无防备。本来对这农鸣的感官是不错的,哪晓得他上来就拍,别是拐卖孩子的‘拍花子’罢!   农鸣拿出了自己的证件,为了方便开展工作,二十一处归属于刑警部门,他毫不介意将证件拿给狄君豪看。   “爸——”   还真是个警察啊!   狄君豪手里的‘证件’脱落,他的身体这一次真正被彻底控制了,不过只往前跑了几步,他就感觉控制权又回来了。   灵魂状态有些可怖的田平安猛地向前冲过去,只见田伟就站在不远处,他肩膀上有一团黑漆漆的人形玩意儿,正冲着旁边的柴达怒吼。   “是你害我爸爸!”   田平安上去就一口咬住了黑影,可无奈他能力不强,立刻被黑影甩开。二打一眼见有些勉强,吓得狄君豪大喊一声:“平安!”   刚刚跟他搭讪的警察叔叔不晓得从哪抽出的一把剑,跑上前加入了战斗,刹时就是三打一了。   一股气浪袭来。   狄君豪眼前发黑,噗通倒在地上。   ***   狄君豪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左手挂着吊瓶正在输水。他表姐坐在旁边盯着吊瓶里快要滴完的液体,看到他醒来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挺能耐啊!”   狄君豪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特别害怕。   “姐~”   “你先照照镜子吧!”   海芷兰去拿了一面小镜子来,丢给他。狄君豪莫名其妙的拿起镜子照了一照。一看,连镜子都没有拿稳……镜子里的男孩嘴边起了一串燎泡,关键是那张脸,比犯病时候的田平安脸色更加苍白,双颊微微凹陷,眼眶发黑,满眼血丝,像是一具能动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海芷兰:“接二连三的阴气入体呗!”   狄君豪:“田平安……”   海芷兰冷笑:“有功夫关心他,你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罢!等会小姨和小姨父来了看你怎么跟他们解释,夜不归宿,还昏倒让警察叔叔给送医院了。”   海妈妈早上四点多钟被座机铃声吵醒,不敢叫醒爸妈说,慌忙拿起钱带着睡眼朦胧的海芷兰奔往医院。可怜海芷兰两点钟才睡下,四点多钟就又要起床,脸都黑透了。   发现侄子只是高烧导致昏迷入院,海妈妈的心才定下来,乘妹妹、妹夫还没有到,就下楼去买早饭去了。   不说狄君豪是如何害怕自己爸妈来了之后被骂,又是怎么面对父母长辈的连番说教,更甚的是连个话都编不圆。海芷兰有心让他受教训,当然不会帮着圆谎。总之,他在医院一住,就住了一个星期。   按照医生的要求,做了一些基础检查,显示各项指标都不怎么正常,他妈一狠心干脆住院好好看看,别是有什么隐藏的大病之类的。   狄君豪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也只是难受一阵子,被塞了一堆苦药,忍忍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健壮男孩,在之后的一年时光中,手能提肩不能挑,同学都戏称他为林妹妹,体质虚弱导致中考体育也失分才意识到冲动导致的漫长苦果。   按外婆的话说就是:“教孩子嘛,就怕他冲动行事日后后悔。如果他知晓要付出什么,还觉得自己是对的,不为决定而后悔。那下次依旧还要这样做,就没有拦他的理由了。”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这时候狄君豪还躺在病床上,看自己姐姐举着一盆土左看右看,还在窗台上找了个阳光最灿烂的位置摆上,不由得嘴角抽搐,深感自己完全看不懂吴氏家族的套路。   在海芷兰又一次拿起了花瓶,用纸巾给它细细的搽了一遍之时,狄君豪终于忍不住了。   “姐,是啥宝贝啊?”   海芷兰:“一位长辈送的见面礼。”   昨日夜里海芷兰回家之后兴奋的打开胖奶奶给的锦囊,发现里面是一枚黑褐色中间饱满外侧扁平只有黄豆大小的东西。她疑心是一枚种子,果然,问了外婆之后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小花盆和一些土壤。   不过外婆跟很诧异胖奶奶会送她种子,说是多半不能生根发芽长出东西来。要她好好养着,但是如果没养成功也不要难过。   “有人拿一个破盆子做见面礼,还是拿土做见面礼啊?你还当宝。”   海芷兰抿唇看他一眼:“花盆是拿来干嘛的?”   “种花啊…”   狄君豪下意识回答。   “我的花瓶也是拿来种东西的,你是看不到,并不代表没有。”   海芷兰又慢悠悠的抱着花瓶晒太阳去了,内心冷笑看狄君豪一脸震惊的打寒颤——种子埋在土里的,你看得到才又鬼了。   ‘砰砰砰’   这个病房一共四个病床,空间是很大的,每个床现在都有人……狄君豪的床位在最外面,理应海芷兰去帮忙开开门的,可是病房的门都是不锁的,推门就可以进来。   海芷兰此时一阵一阵轻微的眩晕的疼。   ‘砰砰砰’   “谁啊!门没关,进来吧。”   隔壁床的家属先高声提醒了一句,可是听外面还在敲门。就站起来打开门,伸出头去左右看了看。   “没人啦,怪了。”   当然没人,来的是常人见不到的田平安,他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在海芷兰的目光下将自己努力蜷缩得小一点。   四人房床与床之间的隔断只有一层厚帘子,海芷兰将帘子拉起来,推了推狄君豪:“你朋友来了…”   狄君豪茫然的坐起来。   海芷兰没有理他,对站得远远的田平安说:“你不能靠近,有什么话我会给你转达。”   “我要走了”   田平安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能抬头,但还是不敢正对海芷兰的眼睛。   “请帮我跟他说句对不起,害他生病。”   “还有……谢谢!”   这个孩子弯腰正正经经鞠了个躬。   狄君豪:“还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这个混小子,在有些方面出奇的有义气,大概就是那种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了。   田平安笑了:“昨天那两个叔叔答应过我,国家会安置好爸爸、妈妈和奶奶的,我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你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   “他走了…”   “嗯”   狄君豪有点失落。   此时一双手扯了扯隔离的帘子,隔壁床家属的声音有点抖:“……那个,你们是在里面看视频,或者是排话剧之类的吗?”   狄君豪:“……”   海芷兰:“……”   这TM就有点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嗨哟,隔壁床的姐弟该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吧! 第19章 曲珂柏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偷来的十五天时光一转眼就悄悄的溜走了。   看看《吴氏手札》, 陪着两位老人到处看看合适的地, 偶尔去医院看看倒霉弟弟, 听他追问老吴家的事,但就是不告诉他。海芷兰其实每一天都过得非常的充实,以至于都没时间跟外婆学东西。   不过外婆也不是特别乐意教她。   “我这些年看《吴氏手札》才晓得, 我爹学艺不精, 我更是只学了皮毛。一桶水若是满的还敢闯一闯, 我这就半桶水,也已经年老, 还是不参合了。”   外婆看待她所会的术法, 只将那些看做是她会的一门不赖以为生的手艺, 如不是因父亲念着吴氏传承, 丢了也不可惜。目前这个阶段,她也不希望海芷兰过多的去接触算命、测字看风水一类:一来是因为这些容易泄露天机,导致‘五弊三缺’;二来是因为海芷兰还是学生, 重点还是放在学业上, 放在十几岁女孩子该过的日子上来,未来才不遗憾。   关于驱鬼辟邪的东西却不吝啬于给她讲一讲, 虽然外婆的经验也不多。   大约是受外婆的影响, 海芷兰本来有些冒头的好奇心又被压了下来,那一点隐秘的自得也烟消云散。   启程那一天,外婆给她买了好些水果,连便于储存的蔬菜也拿了许多。   海妈妈挺无奈的:“妈, 市里都有。”   “县里总要便宜一些吧!”   外婆不由分说的一样一样塞到袋子里:“你们日子不好过,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再说农家自己种的东西,还不得新鲜一些吗?!”   那一辈苦过来的人,毛毛钱掰开弄成一分一分的花,特别节约。   海芷兰没有跟外婆说过车祸手术的事情,可是老人给她装了一罐枣子,跟她说:“多吃点,补补血。”   海芷兰眼眶立刻红了,她疑心外婆‘知道’了。悄悄的去厕所抹了一会眼泪,等到要上车的时候一看外婆,眼睛也是红的,外公干脆直接躲在楼上不敢来送一送。   暂离医院出来放风的狄君豪目瞪口呆:“我怀疑我前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TM是假的……什么老吴家世代玄学大师啊!哄我的罢。”   大师不都千里独行,一柄桃木剑闯天涯吗?这个画风药丸的罢。   外婆明明就和任何一家的小老太太没任何区别嘛!至于他姐,这会看起来有从前一样弱唧唧。   ‘啪’   一巴掌拍得他龇牙咧嘴,消停了。   海芷兰:“呵!”   ***   回去的时候,还是搭乘的白家夫妻的便车。海妈妈拿着大包小包的还有些不好意思,白安国一点没表现出来,笑呵呵的。   “兰兰手上的花盆不放后备箱?”   海芷兰拒绝了:“我小心点抱着,不会弄脏车子的。”   “不是,”白安国当然不是介意这个的人:“反正要洗车的,弄脏也不碍事,就怕你抱久了手酸。”   海芷兰摇头示意不碍事。   在车上,白家夫妻也讨论了关于田平安家发生的事件,白安国比较敏感,他觉得这事有问题——反转得太生硬了。都有人在猜测田平安是否并非是田伟的儿子,除了这个原因之外,田伟干什么要杀人呢?甚至都有闲言碎语说田家媳妇偷人了。   这时候田伟从看守所放出来了。一打听,警察局这边说抓错了人,凶手是和田伟长得非常像的一个连环杀人犯,正在警察的追捕下四处逃窜。   一般人,不会去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白安国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政zhi色彩在里头,不过转念一想田家也不像是会涉及此类情况的人家,故只觉得有猫腻。   海芷兰全程专心抱着花盆,没有参与讨论。   到了市里之后,白安国还想要请两母女去家里玩,可惜海妈妈和海爸爸分开了半个月不见,非常想念,便拒绝了。刚好这是个周六,白雪放假在家。白安国就转邀海芷兰,可惜海芷兰这会也超级想看看自己亲爸爸,顺便抱一抱他,所以也拒绝了。   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就山。白雪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到跑到海家过夜了。这是白雪第一次到海家住,海爸爸粗枝大叶没有感觉,海妈妈却生怕招待不周丢了女儿的脸面。   毕竟白雪的家庭和他们家比起来,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在白家夫妻面前可以随意一些是因为海妈妈知晓,女儿是和白雪交朋友,不是和她父母交朋友,只要他们家不图人家什么,都能挺起腰板。   可以说,对待白家夫妻,绝不如对待白雪重视。   这一点,海芷兰看在眼里,心里也开心。因为海妈妈这是真为她好,方式也好,有这样好的妈妈她像是泡在蜜罐里了一样,开心得可以起来跳个圈圈舞。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讲悄悄话,海芷兰顺便收拾一下明天要带的衣服,白雪自然也在旁边帮忙。   “这是什么,叫什么……哇,胥文约!好帅哦。”   这个名字海芷兰已经不记得了,她见白雪手里拿着一张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顺势贴着她夺走了卡片。这是一张印刻着‘××大学中文系学生胥文约’字样,约莫应该是校卡的玩意儿,上面是有照片的。   一看照片,海芷兰就知道这是谁了。   公交车上的超好看嘛!   海芷兰:“哪来的?”   “你大背包的第一个袋子里面的,”白雪被男色所迷,更兼之是友人包里的男色,激动语无伦次:“……这人你哪弄来的。”   海芷兰:“……”这语气怎么像是山大王抢了民男呢?   “路人,大概是公交车上太挤不小心掉我包里的。”   本来就是真的,再说她的神情真的不能再真了,发现没有八卦,白雪一瞬间就秧了,整个晚上都提不起劲来。   有时候背后说人是要不得的,第二天海芷兰在公交车站看到胥文约的时候,暗叹流传已久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海芷兰站在站牌前面,被旁边身材高大的男人挡住了,胥文约看不到她,她却能肆无忌惮的看他。胥文约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可以说是非常校园男神了,普一出现就如同寒冬里的暖阳一样,叫人忍不住想让他多存在一会。   站牌前是有两排可供乘客在等车时休息的椅子的,这会早坐满了人。一个漂亮小姑娘还打算给胥文约让位置,被他拒绝了。   海芷兰看得有意思,就多看了几眼。   一辆公交车到达,旁边的男人提着包挤了上去,海芷兰才突然想起来当时张珊珊跟附中一堆男女说她----‘公共厕所’,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公共厕所嘛,人人都可以上的。   原谅她对现代科技了解得不多,网络流行用语更是知之甚少,没关系她好好学,争取将敌人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将敌人的口头唾骂全部怼回去。   微微一晃神,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胥文约挤开人群过来:“海芷兰!!”   ——好吧!她很意外这位‘超好看’先生还能记得她的名字。   海芷兰:“叔叔,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这个。”   胥文约:“……”   叔叔?!   他还是接过了小姑娘递过来的花盆,就是覆土的花盆,上面没有植物的那种…   海芷兰反手在大背包里面摸了一会,取出校卡递给他:“对不起啊,叔叔!上次觉得你搭讪方式挺老套是我的错,其实还蛮有新意的嘛!”   胥文约:“……”   怎么一碰见这个小姑娘就词穷(⊙_⊙)   校卡是不见了,不过他从没有在人家小姑娘这里。   胥文约只有苍白而无力的解释:“不是我放进去的…”   海芷兰一脸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听听就好的表情。   “叔叔,小姑娘一般都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定情信物’,你下次还是换一样吧。”   胥文约苦笑:“那你们都喜欢什么?比如说花盆吗……?”   他食指在土里戳了戳,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眉头瞬间蹙起,吃痛的‘嘶’了一声。   海芷兰饶有兴致:“碰瓷?”   “是有个东西扎了我一下……”   胥文约将手掌摊开,甭管是哪个指头,没有一点伤口,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海芷兰夸他:“手挺漂亮!”   胥文约:“……”   806路公交车到了,这次海芷兰的运气比较好,车上窸窸窣窣的还有座位。   “叔叔,和你聊天很开心,不过我得走了。”   这次海芷兰去学校走的和上次不是同一个路线,结果居然又一次巧遇胥文约,不能不说是有些缘分了……   “咦!”   海芷兰惊讶的看着手里的花盆,湿润的泥土中央,冒起了一个白点——那当然不是土壤里的杂质,而是种子发芽了。   ***   一个高二学生,常年缺席会如何?引发每日坐在教室里日复一日上课的同学们的好奇呗!   天气回暖了,海芷兰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薄外套,今年较为流行的小脚牛仔裤,这是她前几天新添置的。海芷兰又瘦了一些,从前的衣服穿不了了,而今套上合适身材的衣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虽比起班上的女同学还是不能说一句‘苗条’,但是再叫她一声‘肥猪’就有点违心了。   “回来啦,感冒好了吗?”   温焘是最先给她打招呼的,海芷兰没有上昨天的晚自习,美美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的来上课。现在早自习还没有开始,她正叼着一包牛奶在喝。   “班长!”   温焘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她:“左边是你月考的卷子,各科都在里面,右边是这十几天老师发的所有试卷,你有空做一做。恭喜你,考进了前十。”   海芷兰含糊的翻了翻,发现文件夹里的卷子被整理得很好,新卷子也就罢了,连月考的考卷都没有一丝折痕,可见收集的人非常用心。   “谢谢!”   对于闯进前十,进步非常大这一个消息,海芷兰倒不是很惊讶。自从她出了车祸之后,感觉从前蒙在眼前的一层阻隔她接触世界的东西就消散了,她再看人看事,就觉得格外的清楚明白。   从前她学一门科目,偶尔会有‘找到这样的脉络这一科就可以学好’的一闪而逝的灵感,但永远抓不出。住院期间发现温焘送来的笔记,特别是关于‘高中数学’这个科目,人家就学得透彻:逻辑分明,重点把握准确。   海芷兰是文科生,大部分科目要靠背诵,对在医院无所事事的她来说,这就简单了。底子薄弱的英语、数学没那么容易能补起来,所以她只考进了前十,而不是第一。   没关系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总的来说学校还是个相对较为简单的‘小社会’,成绩就是基础指标。   首先,她得要是一个优等生,说出来的话信的人才多。   “喂,老师说了,教室里吃东西,否则要罚款。”   指责海芷兰的是程光,两个人当过一阵子同桌。海芷兰偏头往她后面看了看,果然发现正在往这里看的张珊珊。   哎哟!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容不得别人和自己暗恋的人说两句了。还惯会拿别人当枪使,在背后紧紧盯着,也不嫌猥琐。   海芷兰收回目光,看向程光:“同学,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程光:“……”这个发展有点不对,海芷兰不是该被吓得直接丢了牛奶吗?   “那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海芷兰,老师没教过你不用用手指指着人家吗?这样不礼貌,也不能随便叫人‘喂’,这样显得没教养。”   程光:“……”   海芷兰:“对了,牛奶是液体,和你保温杯里面的水是一样的存在。拜托你,找茬能专业一点吗?别着急啊……反正还有一点时间才上早自习,要不你去找你主子问问,换个招再来我等你们。”   KO   满教室围观的众人:“……”   程光不由自主看向了张珊珊。   温焘:“行了,都坐回位置上。”   他叹了一口气,过去喊张珊珊门口说话去了。在温焘面前,张珊珊可以说是非常听话的,喊她出去一下都不带犹豫的,可是海芷兰知道这事情没完!温焘要真能劝住张珊珊哪怕一星半点,张珊珊能一天到晚跟疯狗似的咬人?   早自习一般是没有老师过来的,可是今天曲珂柏来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浅粉色的短旗袍,外面套了一件薄风衣,头发用细簪子盘起来,显得特别年轻。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活过得越发的好了,很难从一个年轻女性的外表看出她到底多少岁了,二十几?还是三十几?   曲珂柏这一身打扮,走出去说是二十五六的小姑娘也没有人怀疑,事实上她已经三十几岁了。   “我妈说没有生孩子的女人都显得年轻…”   海芷兰听前头的男人跟同桌讨论,后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题,嘿嘿嘿的低笑。她对班主任曲老师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她好像在学生了是一个褒贬参半的传说。   “我们每个月都要换座位,大家都知道规矩。我念名字,班长贴纸条,早自习下课之后同学们对号入座。”   曲珂柏惯来不喜欢站在讲台上,她喜欢高高的坐着,俯瞰下面的同学。   “这次月考的第一名是温焘,进步很大呀!”   温焘已经被称赞习惯了,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便利贴沾到桌子上。   曲珂柏继续往下念,不时点评两句:“齐雪梅,这次发挥不错,前进了两名。李爽……”   名单一直往下念到了第九名……   “张珊珊……”   “老师,”温焘拿着手里的便利贴,回头道:“曲老师,第十名是海芷兰,你没有念到。”   便利贴是温焘按着上个月的月考成绩表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写的,他也是班上最熟悉所有同学名次的人,更何况他如今手里还拿着便利贴呢!第十张的名字没有被念到,直接跳到了第十一名。   曲珂柏眼睛根本没从手上的名次表上抬起来,颇为淡然的道:“海芷兰的成绩有争议,先不给她排。”   下面立刻水溅到滚油里一样,炸了锅,油渍四溅。   “……什么意思啊,是说海芷兰抄袭吗?”   “一下子进步四十几名,是有问题的罢。”   ……   海芷兰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要成为新的校园传奇。   “曲老师!”   曲珂柏有意不去理会下面的议论,她太知道言论有多么的伤人了,所以善于用此来制裁不听话的学生。她只是自顾自的往下念,现下被海芷兰提高声音打断,她蹙眉将成绩表放下,盯了她一样:“你来上课了啊!正好,早自习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老师让学生去办公室多正常,连谈话内容都不必告知的。   海芷兰却不能任由这口锅随便扣在脑袋上。   “曲老师,你说成绩有争议的意思是怀疑我作假?”   曲老师根本不和她争执,对付学生这位老师混似滚刀肉一般,冷冰冰:“有什么话课后说,别耽搁其他同学的时间。”   好混哦!位置排完了,难不能还因为她一个人让全班重新收拾再排一遍,这是打定主意就算罪名弄不下来也要将她钉死在垃圾桶旁边,接受流言蜚语了。   海芷兰知道自己不讨这位老师喜欢,老师也是人,十根手指头还有长短呢!有偏好不奇怪。   可她自诩隐形人一个,怎么也不至于得罪了这位曲老师吧!   这分明是要仗着老师的先天优势非常直接粗暴的整她啊!   海芷兰感受到了她的恶意。   因为往常的经历,海芷兰深知遇到恶意的不公平的待遇,哪怕不能正面对抗,也要表达出----我不好欺负的,否则容易让人变本加厉,到时候你再反抗,就晚了。   “老师,话不能课后说,当着全班五十三个同学的面,你得回答我一句:你凭什么怀疑我成绩不真实?”   曲珂柏站了起来:“你成绩在什么水平,我清楚。”   “不兴我身残志坚住院期间好好复习了,曲老师你是没来过医院,我那个认真劲连护士都夸,”海芷兰开了一句玩笑,脸色又认真起来:“我觉得身为老师,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私自否定我的成绩,是没有师德。而且专挑换座位的时候拿出来说,有故意针对我的嫌疑,毕竟做没做弊,私下再拿套卷子给我一做就知道了。弄这么一出,好像是别有用心。”   “您得知道,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看你拉拢这个,排挤那个,搞什么小团体的。尊师重道我是懂的,我妈还让我听老师的话呢,可您看看您这专断独裁的,哪是位老师,分明是慈禧在世……大清都亡了,您还当自己是皇太后呢!”   “噗嗤”   ‘啪啪啪’   居然有人带头鼓掌,教室里被这一番新颖的言论和如脱缰野马一般疯狂往前跑的情形弄愣了,但不乏有同学觉得——这比喻太TM对头了,平日曲珂柏这劲,对学生不屑而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就是拿自己当皇太后吗?!   得!又是一阵议论,慢慢还有人跟着鼓起掌了。   海芷兰扭头一看,带头鼓掌的是位置偏后的两个男生。这两位也是属于曲珂柏不喜欢之列,成绩在班上属于吊车尾之流,家里又没有很富有,可人却是刺头。   沐浴曲珂柏皇恩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归属于视而不见,还有一部分属于深感厌恶。今日海芷兰有幸从视而不见转移到了深感厌恶这个分类,好在这个分类也有人积怨已久,站起来给她呐喊。   曲珂柏气得脸色都变了,粉笔头如长了眼睛一样往海芷兰身上丢。   海芷兰站着没避开,被这粉笔头正正中中打在她额头。   教室里面顷刻间安静下来。   海芷兰耸肩:“吓我一跳,还以为您要丢黑板刷呢!”   曲珂柏:“……”   “你给我滚去办公室……”   海芷兰本来想说你滚一个我看看的,不过鉴于已经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曲老师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她略想一想,还是觉得不说了。   乖乖站起来,打开后门去办公室了。   ***   等台上的曲老师也走了,下面的议论就更大声了,连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也不能消弭同学们的兴奋的。   “你说海芷兰是不是真作弊了…”   “你思想怎么跟曲‘刻薄’一样阴暗呢?想想也知道啊!真作弊敢正面跟老师对抗?月考又不是一年一次,这个月中旬还要月考呢,迟早原形毕露。一看海芷兰就是靠自己考的,曲珂柏把人家当软柿子捏是吧,没想到软柿子都有硬起来的时候。嘿!”   发现风向居然是支持海芷兰的,气得张珊珊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给手机里标注为干妈的通讯人发了一条短信:计划照旧。   见到这个脏东西就恶心,还有胆子跟温焘说话,她等不了了。   若是曲珂柏在这里,听到学生们的这些话,一定会惊诧的发现——原来这些学生不全是被她分成A、B、C三类之后,灌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都是有脑子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麻烦你下章让她们都哭声音出来~   瓶砸:好的,女王大人。   曲老师这种类型的是我曾经遇到过的,哎!看我又大长章。 第20章 XX   教师办公室在教学楼的三楼和四楼,但是按照学校的理解, 老师总是要围着学生打转的, 所以每层楼走廊的中间, 也是有一间教室办公室的。这个办公室一般都是各个班的班主任在用,慢慢就演化为只有班主任能用了。   这个办公室海芷兰来过,因为这里也是各班班主任找学生或家长谈话的私密场所, 一般见到老师带学生来, 其他的老师也会避开。不过这里也不常有人在, 班主任在其他任课老师上课期间从三楼四楼的办公室下来巡逻的时候偶尔在这里呆一阵,所以这个只有三张桌子的小办公室私人物品很少。   曲珂柏刚刚让她进这个办公室, 海芷兰并不觉得奇怪, 可奇怪的是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 就看到一个非常显眼的布包, 里面放着四沓百元新钞,布包旁边还有一块女士手表。   海芷兰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但能猜到价位不菲。   还以为这位曲老师是刚刚被气狠了, 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再进来, 感情她想多了,人家是要给她设套呢!   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 就算海芷兰没有‘生病’变了性子, 也不可能见着办公室没人,就伸手拿钱偷表的。她虽懦弱,有些贪小便宜又虚荣,可她不是贼。   原来的海芷兰唾弃自己内心不够‘光、伟、正’, 现在的海芷兰不介意自己不够完美,贪小便宜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去买东西碰到促销,满一百送东西,她死活也是要凑到一百的,怎么地!   虚荣?!有人愿意夸她家里有钱,长得漂亮,会打扮是女神,她一准儿爱听——不过现在这样,她也满足的。   还是那句话,她以前有多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现在就有多不在意。   海芷兰拉开板凳坐好,突然头上又有熟悉的微微刺疼的感觉,她凝神在办公室里头看了一圈,意外的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水杯上,就在刚刚,静止的水突然荡起了几圈波纹。   红棕色的桌子上出现了一道水渍,像是有看不见的人沾着水在桌子上书写,一笔一划……曲珂柏的到来让这个字突然中断。   海芷兰辨认,差了两笔,应该是个妈字。   这个套路有些熟悉,榕树下雨水汇集的曲珂柏三个字她还没有忘记,如今又来了一个‘妈’字,哑谜越打越深了,她完全猜不透。   更叫她在意的是,这应该是个鬼,但她看不到它。   它就匿藏在校园里头,或许还和某些奇谈有关,而它为什么要故意跑到自己面前‘暴露’呢!   曲珂柏进门眼睛就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发现钱和手表都还在,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又看到桌子上的水渍,眉头就蹙起来了。   “你知道错哪了吗?”   海芷兰:“……”   曲珂柏进入朝日中学教书已经有三年了,面对过无数个‘刺头’,对待这种学生自有一套属于老师的处理方式,哪怕她现在要弄自己的学生,也拿的起派头。   海芷兰干脆不说话了。   曲珂柏就自己说教,期间口干想要喝水,看了桌上的水渍一眼,端起杯子去楼上了。海芷兰就这样等着曲珂柏接完水下来,虎头蛇尾的直接让她走了……海芷兰看了巨款一眼,翻了个特别透的白眼。   污赖人偷钱什么的……拜托,这种低端局连电视剧都不拍了。   ***   中午海芷兰在食堂打了饭,端到寝室吃,吃到一半的时候陌生号码来电。   “喂——”   “我让你下的东西你下了吗?”   海芷兰:“……胖奶奶?!”   胖奶奶的声音很特别,尾音有一点沙沙的感觉,若是仔细听会发现不管她的语速有多快都能从话里听出一丝丝懒洋洋的音儿。   “嗯,是我。”   海芷兰有点茫然:“下什么呀?”   对面大怒:“我让吴曼怡给你的纸条呢?”   海芷兰想起来了,她走的时候外婆是给了她一张纸条,可无奈两个人都出于依依惜别的时候,不敢先开腔说一句话,唯恐忍不住哭出声来。她那时随意把纸条夹在了其中一本《吴氏手札》之中,现在要找出来翻一翻也就好了。   海芷兰果然很快找到了纸条,拿起来一看:“这是什么啊?网址吗?”   对面‘啪’一声挂了电话。   海芷兰只能拿出新手机按照纸上她并不明白的一连串符号输入进去,这手机还是海妈妈在外婆的建议下给她买的。车祸责任方赔款很多,海妈妈不愿意拿这笔钱私用,可是用在海芷兰身上她是没有意见的。   海芷兰将链接输入完毕,手机‘嗡’一声跳出一个界面——是否下载软件‘XX’。   XX?   总之先下吧!她点击确定,结果页面没有变化,原来在最下方有一行小字为‘请先阅读免责条款’。   海芷兰只能进入到免责条款界面。   本软件为‘中华玄学界抗敌协会’主持研发,为玄学界人士提供个人私密空间、相册、站内消息、虚拟商店、问答、免费即时通讯服务等一系列功能服务,是目前现存最大的网络社区交流平台。   条款一、本软件全称为‘玄协大社区’,简称XX。   条款二、此软件下载之后不能删除,为霸王软件,请慎重考虑。   条款三、中华玄学界抗敌协会成立于建国前,证件齐全,非传播迷xin的不fa组织。   原来XX是玄协的简称,还以为是代称之类的,然而这对于海芷兰来说还是个光看名字都不太想下载的软件,取这种名字是不是有毛病啊…而且还是个霸王软件。   连续勾选同意之后,随着‘叮’一声软件下载完毕。手机页面上出现了一只鸡,一只肥肥的,头上顶着两根呆毛,一对橘黄色爪子的鸡,它的肚皮上顶着‘XX’的字样,大小和其它软件图标差不多。   ‘咯咯咯咯咯’   这个软件居然自己出声了!   海芷兰条件反射的道:“不要叫。”   这只小黄鸡头上滑下来两滴有它身体一半大的汗珠,异常大的眼睛傻傻的盯着海芷兰:“你可以选择静音模式哦~”   靠!还真会说话啊?!   海芷兰惊呆了,玄学界的这个黑科技小鸡鸡是远超于她的认知了,哪怕她并不是多懂高科技,可是知道这种APP拟人化…应该是这个说法吧,在现在是做不到的。   海芷兰:“怎样静音啊?”   “先注册才能看到系统设置哦~”   这简直是一手出彩的强买强卖!   孩子兰发现这个软件注册方式和一般的软件大同小异,都是输入手机号码然后发送验证码注册,不过她等了几分钟发现注册一直没有通过。胖奶奶的电话又来了,得知她已经注册,说了一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页面显示海芷兰注册成功。   如同每一款软件一样,海芷兰必须通过新手教程。   ‘叮叮叮~’   午睡起床铃响起了,海芷兰不得不收起手机去教室上课。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许老师的课。   许老师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刚拿着水杯走到讲台上喊了‘上课’两个字,全班‘刷刷刷’起立,关闭的大门就被教导主任敲开了。   “海芷兰是哪位同学,请出来一下。”   许老师和海芷兰一起出了教室,追问教导主任:“万主任,找这位同学干嘛呢?”   教导主任嘴巴跟蚌壳一样紧:“你先上课,回头跟你说。”   话毕,教导主任就带着海芷兰往下走,边走边随意的问:“这次月考考得怎样啊?”   “还真是这个事啊,”海芷兰苦笑:“老师,我真没作弊,你们不能老觉得学生成绩进步一定就是作弊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车祸请假四个多月,不兴我在家好好学习的啊!若你们还是不信,一会儿老师你出套题给我,我现场证明。”   “再说了,每个月都要月考,我能次次作弊?”   万主任面对的学生多了,作弊这个事情,他一听海芷兰的话就知道,这孩子真没有。   可他并不是因为作弊这种小事来找她的呀!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曲珂柏报警,意指班上的同学海芷兰偷了她价值十几万的财物。   万主任先前还嘀咕这孩子这么问都不问一句就肯跟她走,莫不是真偷东西心虚吧!感情是误会了,是说精神状态这么好,一点不像做完坏事被找到心虚了的样子。   说实话,他投身教育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有见过,自认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黑的白的基本一眼能看个十分之七八,海芷兰这个同学,见面之后没给他恶感,大约是被冤枉的。   万主任眼见到路要走完了,马上就要到自己办公室了,第一回感叹学校面积太小,嘱咐海芷兰:“孩子,一会到了警察面前。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第21章 诬陷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学校校门口长坡走完之后的第一栋楼,处于学生进校出校的必经之路上, 这位五十几岁的教导主任并不任课, 海芷兰从前未与他说过话。可是短短一会的交流, 她就对他有了好感,因为他嘴巴紧,也因为他单独走教室一趟带海芷兰出来。   要知道谣言见风就散, 是止不住的, 要是警察到教室门口带走海芷兰, 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内,张珊珊同曲珂柏坐在一边, 两位警察坐在另一边, 双方正在对话。站在门口的是朝日中学的副校长, 因为常常上台讲话的缘故海芷兰认识她, 名字叫做裘百仁,挺男性化一名字,却是位女性。   万主任跟两位警察打了个招呼, 喊海芷兰过来:“就是这个学生, 不过我看这件事情多半是误会。”   其中一个警察说:“放心,我们都是凭证据办事, 不会污赖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又对海芷兰说:“叫什么?”   “海芷兰”   “今天早晨六点四十到九点你在哪里?”   海芷兰一一回答了, 这位警察的问题也渐渐尖锐起来,问她:“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你看到属于曲女士的四万块钱以及价值十万的手表了吗?”   “看到了啊!警察叔叔,我能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珊珊冷笑一声:“装得可真像, 敢偷东西不敢承认吗?”   海芷兰:“……”   警察正待询问,副校长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之后脸色大变:“好的,我马上找他谈话,让他将视频删除。”   裘副校长就和万主任去外头谈话了,一会儿的功夫裘副校长就回来了,这是一个从外表上来看十分严苛的女士,她气势很强的打断了‘审讯’。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想先问曲老师一个问题,”得到警察的同意之后,裘副校长问曲老师:“你坚持要告海芷兰吗?”   曲珂柏十分气愤:“这种学生,就要让她知道教训,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情!”   裘副校长沉默了一下,跟警察说:“我这里有一个视频,可能有点作用,是一个学生拍摄的,我马上让他下来。”   学生偷老师的东西,学校并不是没有处理过,毕竟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就像你不能要求老师品行端正一样,也不能要求每一个学生都手脚干净。往常也出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金额没有这样巨大,财物丢失之后,老师会先上报学校进行内部处理。   这还是第一起根本没有通知学校,直接告到警察局的,导致校方根本来不及将事情压下来。按照学校一般的处理方式,找到钱财请家长最多把学生开除了事,总之不要闹大。   #朝日中学某学生偷盗老师重大财物被警察逮捕#   这种新闻好看?   从这一点来看,裘副校长觉得曲珂柏处理得很不好,可是想到毕竟涉及金额高达十几万人民币,谁丢了都着急,她觉得还是情有可原。   裘副校长不见得多相信海芷兰,毕竟她不清楚这个学生的品行,再说人心隔肚皮,就算是熟悉的人难道就不会见财起意了吗?但是这件事有两个疑点:   第一,不论是什么理由,曲珂柏带四万多的现金钱到学校多少有点怪,还这么巧被学生发现她带了这么多钱,找机会偷了。   第二,她要告这个学生的态度太坚决了。   只要年满16周岁,盗窃数额达到当地立案标准的,就可以构成盗窃罪,按盗窃罪量刑处理。海芷兰已经年满十七岁,十几万的金额足以让她在监狱里度过十年以上的时光,这个小姑娘基本就毁了。   裘副校长不得不慎重对待,维护学校利益的前提下,不能让这个学生含糊被定罪。所以一有新消息,不管是偏向哪边的,她立刻毫无保留的拿了出来。当然本来也掩盖不住。   有个学生,将今天曲老师和海芷兰早自习对峙的视频传到了网上,已经引起了网民热议。   裘副校长只说了有个视频,具体是什么内容她留了个心眼,没具体说。   曲珂柏仅仅是微微蹙眉。   张珊珊更沉不住气,眼神有些飘。   海芷兰左看右看:“……那个,你们不是怀疑我偷了曲老师的钱吧?如果真不见了,也不干我的事啊。曲老师把钱和手表直接大大咧咧摆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像是故意让人偷一样,这样不见了的钱,我可不背锅。喏…”   海芷兰翻出手机,点开照片:“没人的办公室,钱这样放着,我还怕人赖我呢!特地照了一张照片。”   两个警察的一看,眼神都有点变了。   张珊珊:“别狡辩了,我都看到了……”   按张珊珊的说法,她中途出来上了一次厕所,看到海芷兰从曲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外套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些慌张的往楼下走。结合她说的时间,当时曲珂柏去楼上接开水了,海芷兰就是乘这个时间拿了钱和手表。   海芷兰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我这里还有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出现了曲珂柏,看得出来是在办公室外面往里面拍的,钱和手表都拍得很清楚,就在曲珂柏手肘旁边,而她捧着的杯子上冒的点点烟雾也很清楚的显示——这是一杯热水。   也就是说,按照三人的口述,这张照片很可能是在曲珂柏到楼上接水回来之后,海芷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趁曲珂柏没注意照的,就算这张照片不能证明这么多的信息,那曲珂柏如此姿态将巨款和贵重的手表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也很可疑。   像是专门做局勾着人偷一样。   曲珂柏背后出了汗,但她没有辩驳,生活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说话,多说多错。   海芷兰心里也幽幽舒了一口气,幸好海妈妈拿钱给她换了新手机,要是原来那个古董手机,哪里能照得清楚。   更是她警醒,留了个心眼。   万主任这时候也带人进来了,巧了,正是刚刚带头鼓掌的两个男生之一,海芷兰记得他叫李岳,从前与她在倒数五名徘徊的同道中人,不过由于海芷兰性格内心又自卑,又不是逗人主动认识她的长相,居然没说过一句话。   李岳按照万主任的意思将手机视频点开交给警察,凑到她身边来问她:“怎么回事?”   海芷兰:“曲老师报警说我偷了她四万人民币和价值十几万的手表。”   “卧草,”李岳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曲珂柏:“这是在演电视剧呢?!”   海芷兰将刚刚求助度娘搜索出的网页拿给他看:“可比电视剧吓人多了,看看,按照我国律法,要真是我偷的,搞不好要牢底坐穿。”   李岳: ⊙-⊙   如果偷盗金额被鉴定为十五万及以上,会被判处无期徒刑,可不就是牢底坐穿。   李岳: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警察:“曲老师和学生有矛盾?”   张珊珊抢着道:“老师和学生起矛盾不能算什么,我真的亲眼看到海芷兰从曲老师办公室拿东西出来了,要不搜一下海芷兰的课桌和寝室吧!有没有偷不就清楚了吗?”   海芷兰:“凭什么呀?”   张珊珊:“凭我看到了,凭我是目击证人。”   “你说的话不可信,”海芷兰脸冷下来了:“在搜之前,我可以先放个音频吗?”   没经过任何的同意,海芷兰就放了——‘张珊珊,你上次推我是故意的……’   正是海芷兰车祸回校当日诱导张珊珊说出真相的那一段话的录音。   随后,海芷兰对录音的内容进行了解释。   “我五个月前放学回家,张珊珊将我从人行道上推下去,导致我被路上的车子撞击,脑震荡住院导致记忆有点紊乱,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报案。因此,张珊珊作证不可信,她本来就意图谋杀我,”海芷兰顿了一下:“至于今天的事情,我怀疑是张珊珊联合曲老师栽赃嫁祸。”   “你别乱说……”   张珊珊红着眼睛扑过来抢手机,她意识到这种东西不能留在海芷兰手上,但现场的警察和校方人员都不是吃素的,眼明手快的上前拉住了她。   没有人注意到跟背景板一样的李岳举着手机录下了所有画面,并且极快的分段传到了自己所有的网络社交账号上,目前还没有时间撰写出前因后果,但他有预感此贴必火。   ……自己可是梦想要成为八卦记者的男人。   目前的情况确实已经超出了学校可以干涉的范围,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麻烦几位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曲珂柏脸也是僵的:“……我这件案子?”   “请放心,我们会另派人员对你丢失的财物进行搜索的。”   校方这边没有意见。   “我不去!”   张珊珊吼了一声:“我不去警察局!”   刚刚抢手机的时候张珊珊与海芷兰的距离本来就拉近了很多,这会张珊珊再用了点劲,离海芷兰就更近了,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愤怒的盯着海芷兰:“你告诉他们,这个音频是伪造的,都是假的,否则我家不会放过你的。”   海芷兰发现张珊珊说出‘我家’两个字的时候,她背上萎靡不振的蜘蛛突然张开了口器。回校的时候,张珊珊背后的蜘蛛体型不知为什么,至少缩小了二分之一,看起来已经要死不活了。海芷兰好不怀疑哪天蜘蛛就真的不见了。   此刻,突然就恢复了精神。   蜘蛛恢复精神,张珊珊的情绪就更不稳定了。   在如此情形下,看到这样的东西,而旁人都看不到,海芷兰心里真是各种感觉都有---难道我说是假的,你就会放过我了吗?如果说当初那一推海芷兰不能确定张珊珊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也有可能是玩笑啊!现在她已经确定了,有人就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凶恶到要人性命毁人一生的地步,否则哪有今天的事。   海芷兰沉默。   “我要你一家不得好死,你敢得罪我!我爸是张怀志!”   两个警察听到张怀志这个名字,下意识松了手,拿眼睛去看校方领导——校方领导也惊骇莫名,这……这没听说过啊!张珊珊要真是张怀志的女儿,学校还不把她供起来……再说了,张书记的女儿也不叫这个名字啊!   反正一团乱。   趴在张珊珊背上的蜘蛛猛然向上爬了两步,八只脚紧紧的黏在她两只手臂上,腹部高高抬起,上方黑漆漆的四个圆点染上了一层血红色,海芷兰至今不知道这两对是不是蜘蛛的眼睛,她实在是没有去网上搜索蜘蛛知识的兴致。   不过这种鬼物虽然是蜘蛛的模样,但习性也不一定和蜘蛛一样。   可是此时蜘蛛的兴奋却是明明白白的,‘张怀志’三个字像是兴奋剂一样,令蜘蛛能力大增,口器猛的张大,咬住了张珊珊左边的肩膀。   扭曲的表情,眼里的快要溢出来的阴毒,配合着蜘蛛游走在她身上的须毛众多的腿,诡异得令人浑身发毛。   海芷兰被骇得退后了一步,甚至有一点轻微的耳鸣,连手臂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此刻被咬的张珊珊,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微微痉挛,涕泗横流。右手疯狂的去抓左边肩膀,很快发现并不能止痛止痒,扯下了外套,痛苦不堪的拿手臂去蹭粗糙的墙壁。   两个警察去抓她还被她咬了一口,这时候已经下课,操场上都是学生,被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下来了。   传好一个视频的李岳跟着跑出来,就张珊珊近乎‘中邪’的表现吓得视频都忘了录。   眼看实在没办法了,闹剧终结在警察的一个手刀上,张珊珊被敲击颈部晕了过去。   在众人看来,张珊珊的左肩膀除了在墙上擦出的细小的伤口,没有任何的问题,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像是装的一样,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送医院。   在场众人谁都不知道,网上已经疯了。   连本人李岳都不知道,他最后一个结局在一句‘我爸是张怀志’的视频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李岳勤勤恳恳发表了事情全部经过的软文---从海芷兰车祸受伤到今日精彩撕逼,长期写作文的中学生不到一定多有文笔,事情还是能说清楚的。   短短半个小时,点击、转载、评论已经多到了李岳惊恐的地步,他意识到事情大条了,可是此刻删文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不扒层皮下来我跟你们姓。 第22章 寿老先生   海家夫妻两个是临近五点钟到达警察局的,得知事情经过眼睛都气红了, 拉着海芷兰问她:“你在学校受欺负怎么不跟我说呢?啊!”   海芷兰:“她爸张怀志, 我说了能有用?”   张怀志是谁?   普通老百姓对政治的敏感度有高有底, 海家除了海爸爸关注这些外,两个女人其实是不太懂的,海妈妈就不知道张怀志是谁。   海爸爸知道。   市里头论能说得上话的人, 张怀志绝对能进前十名, 正厅级干部, 实权派。要是欺负海芷兰的是张怀志的女儿,他们家是没有法子的,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校园欺辱事件的级别了。海爸爸疼孩子, 但现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小老百姓哪个不怕官, 要是没有这个事, 张怀志这个级别的大领导,连跟他说几句话都可以拿出去吹嘘个一年。   海妈妈本来肺都要炸了,又想说女儿不争气, 又觉得自己没用, 更是把有这样狠毒心肠的张珊珊骂了千百遍,接着就想要流眼泪。可是被女儿一呛声, 再被老公科普一下张怀志是谁!立马就收了了伤心。   事情还没处理好呢!哪有那功夫。   朝日中学的领导也在警察局, 还为海家夫妻准备了晚饭,这就导致脸皮一向比较薄的两人不太能立刻找学校的麻烦,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加之海妈妈也知道,他们家庭实力有限, 很多事情得仪仗学校……可旁边神色有些憔悴的曲珂柏,就没能让海妈妈温和以待了。   “你就是曲老师吧!真是难得能跟你见一面。”   ……   海芷兰在旁边刷XX大社区。   甭管什么人,都是拒绝不了八卦的,玄学界也不能免俗。短短时间内,李岳文笔稚嫩的爆料已经被重新整合,一段一段上传的小视频也被重新制作成一个大的合集,挂在‘凡人有事’这个版块下,已经成了置顶的红贴。   #高中生疑为官二代,霸凌同学蓄意谋杀,被警察逮捕高喊:我爸张怀志#   楼主: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这位张姓女同学真的是张怀志的女儿吗?作为一个热帖搬运工,求各位道友解惑。   广大网民还在试图人肉张珊珊的时候,这些‘神棍’们已经开始掐指算了,力求第一时间了解八卦。   一楼神尼我女神:已私信南海神尼,各位道友切莫着急。   二楼包打听不是我:鼓掌!!!   三楼红鹦鹉:楼主是非攻阁的吧!写得一手好标题。   四楼南海神尼:贫尼有礼了。首先,这个帖子上的事件都是真的,请非攻阁的道友标注一下。视频中的女学生张珊珊与张怀志有确实有血缘关系,是他的女儿无疑,不过张珊珊同学并非是私生女。张怀志的妻子叫做温友敏,确实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张珊珊,但是这个女儿并没有上在张怀志两夫妻的户口下面。   反而是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女儿张雪晴,只是张怀志的侄女。请各位道友一观面相。   附图:张雪晴.JPG   海芷兰:……   诸位是被修炼耽搁了的新时代狗仔。   作为市里的实权派人物,想要给刚出生的女儿换一个名义上的爸妈并不难,甚至这种做法也并不新鲜,总有各种各样的缘由。甚至没有缘由,仅仅是为了以防未来出个万一,好给张家留下一个小火苗。   有一点,按照老思想老传统,一般留下的得是个儿子吧!而且要留也留私生子啊!将法定妻子的孩子挂在人家名下是什么意思呢?   然后还弄来一个侄女做女儿……难不成做他女儿有哪里不好?!   海芷兰还发现南海神尼出现解惑的时候,没有人插队,这位神尼大约是测算界的扛把子。   五楼南海神尼:贫尼给各位科普一下张某此人。出生贫农家庭,妻子为普通工人家庭出生,偶然从政,以四十岁的年龄成为市内实权人物【天道宠儿】。   下面一排回复六六六的,从这位神尼短短几句话中可以看出,她觉得张怀志有问题。   海芷兰暂时关闭了大社区,打开了通讯页面,目前她的好友只有一个人:圆滚滚的包打听!   戳了戳她。   圆滚滚的包打听:你被小鱼干糊了一脸.JPG   我脑子有病的呀:胖奶奶下午好!   圆滚滚的包打听:链接#高中生疑为官二代,欺凌同学被逮捕高喊:我爸张怀志#……里面那个是你吧?   我脑子有病的呀:……   圆滚滚的包打听:没事,二十一处已经在调查张怀志了,只是一个女儿而已,他这会儿根本顾不上。   只是一个女儿是什么意思?   我脑子有病的呀:您知道人背上趴着蜘蛛是怎么回事吗?   圆滚滚的包打听:因为它想让这个人类成为蜘蛛侠。   我脑子有病的呀:……   海芷兰默默把页面翻上去复制了胖奶奶的表情包。   圆滚滚的包打听:人类社会日新月异,鬼怪也是与时俱进,连各个流派的手段都与从前大不相同,不能以原来的老经验去看问题。单从人身上有一只大蜘蛛,根本没办法猜出是什么,你要想知道,得自己观察!   圆滚滚的包打听:接客去了.JPG   得咧!我从来没有说张珊珊背上趴的是一只‘大’蜘蛛。   海芷兰默默的把手机丢到兜里,抬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老先生,从最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的警官十分客气的领他进来。   这位老先生头发花白,胡须长到前胸,穿着瞧起来特别舒适的棉麻上衣和长裤,左手杵着拐杖,右手捏着一串念珠。他的皮肤紧致有光泽,精神矍烁。   跟在这位老先生身后的人海芷兰是认识的,那是赔付了医药费的车祸事件过失方的男秘书。   “麻烦寿老先生亲自跑一趟,鄙人是北区公安分局的局长简宝庆。”   这位仙风道骨的寿老先生与他握了握手:“幸会!不算麻烦,当时我坐在车内,按照规矩是该来一趟做做笔录,我们按制度办事。”   简宝庆亲自想领老先生去办公室,被他拒绝了,只能随他与海芷兰一众人呆在一起做笔录。   “小姑娘都好全啦!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作为秘书,他负责的事情很多,其中一项就是活跃气氛。见到受难方,他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想要扶老先生坐下,可惜没能扶得动。   秘书在这位老先生手下办事有近十年了,知晓他杵拐杖走路的样子就是装相,多重保养一人啊,身体好得很。两个人对打,他纵然年轻力壮也不一定能拿他怎样。   “老先生!”   “哎”   寿老先生又被秘书轻轻拉了一下,回过神坐下了。警察这边通知五个月前车祸这边的责任方主要是想要询问,当时车上的三位:司机、秘书、寿老先生有没有人看到海芷兰到底是怎么样出现在公路上的。   被推的?还是自己摔了?   海家夫妻都有点紧张,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决定了,要求警方立案,根据警方的初步判断,录音可以作为证据,立案是可以的,但是证据不算是太充足。要是上了法庭,不一定能打赢官司。   对于海家夫妻而言,警察局已经能让人敬畏了,法庭这个词,让他们心里本能的有些怯意。   寿老先生:“我当时在打电话,没有注意路上的情况。”   秘书的说辞差不多,寿老先生打电话处理事务的时候,他当然也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老先生这边,无暇看路况。   很不巧,当时开车的司机外出办事去了,不能到现场来做笔录。由老先生亲自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机,这位司机还清楚的记得这场车祸。当日,他有看到海芷兰被人推了一下,但他以为是寻常同学间的玩闹,便没有提及。   主要是当时老板慷慨,愿意拿钱出来尽快摆平这件事,他就没有多事。   “局长,您电话。”   简宝庆跟寿老先生赔不是,进去接电话了,他这一趟去的不算太久,出来之后对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曲珂柏说:“曲小姐对吧!您可以先回去了。”   海妈妈:“她污赖我女儿偷钱,还不能走。”   简宝庆招手,最早到学校的两个警察之一赶紧接话:“这位女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可是曲老师确确实实丢了财物,现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她污赖海同学,我们问话已经完毕,她当然可以离开。”   “就是这个道理,”简宝庆笑着点头:“不过这些财物得作为证据暂时扣留在我局,曲小姐没有意见吧?”   曲珂柏当然没有意见,她不发一言,低头快步离开了警察局。   简宝庆目送她离去,然后回过头来跟这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说:“这些财物毕竟是从海同学的寝室内搜出来的,如果曲小姐这边坚持要查,我们会将这些财物送去化验一下指纹,结果就能出来了。”   按照张珊珊的供词,如果海芷兰在短暂的有限的时间内从空旷的办公室偷盗了这些财物,不可能没有留下指纹。   如果这些东西上没有海芷兰的指纹,就可以证明她不仅是清白的,还有人要蓄意陷害她。   寿老先生听完,半眯着眼睛:“简局长是人民公仆,诸位大可放心,他一定秉公办理。”   简宝庆听完,额头上的青筋直蹦。   作者有话要说:  张珊珊是亲女儿,惊不惊喜。 第23章 中间人   最近海芷兰很有凡事找度娘的习惯,眼见这位寿老先生一句话将公安局局长简宝庆说得哑口无言, 面皮发红, 立刻搜索了一番。   果然, 这位寿老先生是有百度百科的:寿颜明,字子兴,出生于1946年, M省辽河市人。幼年就跟随父母学习诗、书、画, 年少成名, 十九岁开始在《中华**书法》社工作,二十岁远赴新加坡国×大学学习, 1981年归国之后逐渐弃文从商, 创立了成荫集团, 也就是目前国内首屈一指的成荫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前身。   据闻, 这位老先生是有很强的政治背景的。六十岁之后,这位寿老先生甩开了一身俗务,专心于文学创作, 目前发表了多部散文集, 酷爱喜爱戏剧,多有剧本创作, 还曾在全国公演。目前各类头衔一大堆, 海芷兰只能粗略扫过。   总之,这是位能量非常强大的人。   海芷兰作为一个中学生,对局势的了解有限,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稀薄。她觉得这位寿老先生只是路见不平, 所以拔刀相助,但是在寿老先生的秘书看来,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这位秘书十分好奇,以寿老先生如今的地位,很多人想借他的手成事,他从来是四两拨千斤,游刃有余,片叶不沾身。F市这位张怀志的事情,明显是一趟浑水,他何故要去淌。   寿老先生温和的笑了笑:“小姑娘不要怕,这世间的事情该是怎样,就是怎样!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可以成个忘年交。甭管那是谁的女儿,你要是肯告,我给你帮忙。”   简宝庆双眼瞪圆,能坐上此位的人,绝对不缺城府,可斗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落,还要赔笑:“您老放心,我们一定秉公办理。”   ***   这一天过得真是累啊!   晚上警员带着一家三口在不远处环境很不错的旅馆给他们开了房,是个小套房,有两个房间。这个警员动作麻利的让前台办了手续,连房钱都没让他们给。   海妈妈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开始害怕:曲珂柏的陷害是粗糙,可是她有目击证人,十几万又确实是在海芷兰的房间里找到了。如果不是心狠想让海芷兰再不能翻身,将金额提高到了十几万,又因为目击证人张珊珊本身就有问题,有故意陷害海芷兰掩盖蓄意杀人罪名的嫌疑,这件事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更加上张珊珊的家庭……逼急了人家十八般武艺上场,他们能斗得过?   “他爸,你说张珊珊真是张怀志的女儿?”   海爸爸不爱骗自己,愿意将事情想到最坏:“看简局长今日的态度,就算不是张怀志女儿,也总是有我们平民老百姓弄不好的厉害关系的。”   海妈妈叹了口气,就听到外面门铃响了,她穿好衣服和海爸爸一起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刚刚带他们来的警察。   “什么事啊?”   海爸爸警惕的问了一句。   那警察是整个警局最年轻的,面嫩:“张珊珊的妈妈想见见两位,简局长让我带她过来。”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然后打开了门。   “两位好,我是张珊珊的妈妈温友敏。”   进门的女人穿着剪裁合体的墨绿色套裙,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踩着一双大约3cm的低跟鞋。她头发整整齐齐的挽在脑后,梳得从额前至脑后没有一根不服帖的头发,没有带耳环,仅有的饰品是左腕上的一条手链,大约是白金的。   这是个非常符合四十岁这个年纪的女性。   “这是海芷兰吧?”   温友敏轻轻侧了点身体,看向了夫妻俩身后的小姑娘,虽然带着笑,但笑意没有及眼底。   当母亲的自然偏向于自己的孩子,温友敏顺从丈夫,就一直觉得亏欠女儿,平时有点纵容她。可事实证明这么多年来张珊珊从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无非是有点小任性。她看了视频,绝不肯相信那是她的女儿,甚为不解。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张珊珊‘出格’,肯定是有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原因的!   海妈妈瞪自己姑娘一眼:“乱跑什么,回去睡觉。”   海芷兰敷衍的跟亲妈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温友敏,但眼珠子粘在她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温友敏有点背上发寒的避开她了,才慢吞吞的转头回到房间里。   一回屋,她就打开了××平台。   我脑子有病的呀:胖奶奶!张珊珊的妈妈身上也有一只蜘蛛,个头比张珊珊背后那只小一点。   海芷兰将第一次看到蜘蛛是什么时候,后来蜘蛛发生的变化,还有张珊珊今天被蜘蛛咬了之后神志失常,还被送进医院的事情一并说了。   外婆说她于胖奶奶有救命之恩,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事情不清楚的都可以跟她说。   胖奶奶大概在忙,过了好一会才回复。   圆滚滚的包打听:照你这样说,很可能是‘契’的一种,……你进入杂谈天地板块,找一个精华帖名字叫做#关于契约之闲谈一二#,作者纯阳真人,密码110110。   ××平台上,主版有八个分区,其中凡人有事、杂谈天地、玄协公告、求职招聘、纵观天下五个板块是开放的,而鬼话连篇和隐士高人两个板块呈现绿色,海芷兰曾经试图点进去,而没有成功,系统提示她权限不足。   海芷兰输入密码,打开了这个帖子。   #关于契约之闲谈一二#   ——贫道纯阳真人,今日来谈一谈‘契’。契就是契约,最初是指双方或多方共同协议订立的有关买卖、抵押、租赁等关系的文书,契约分为精神契约和书面契约两种。   凡人之间的契约不认账就交由相关机关处理,那人和玄学界人士,和鬼怪妖物签订的呢?   你有没有考试之前求满天神佛保佑一定要考好?你有没有为了让旁人相信你,指天发誓说如果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是最简单的精神诉求,但因为诉求者只要求,没有付出,是算不上精神契约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人去灵验的寺庙许愿,让佛主保佑自己这一次在公司的人员调动中能升职加薪,要是成了就买一柱最大的香烛烧给佛主还愿?这就是立精神契约了。   贫道在此奉劝各位于正神堂前许愿者,要将诉求说清楚,若有达成的务必依言要还愿。总的来说,精神契约的效应是很弱的,许多人不知不觉的就说出口,事后忘了也没有出事,但总是有万分之一的倒霉人。   今日贫道主要说一说书面契约,要知道文字的能力要强于言语,例如常常用口说无凭作为推托之词,而拿白纸黑字没有法子,再例如我们道家出手,若碰到点厉害的东西就不能仅凭嘴上的咒文,要画符作法。由此可见,书面契约的效用要高于文字契约。   言归正传,从古流传至今的‘三契’贫道就不再赘诉了,主要说的是近百年来邪道对于‘契’进行改造之后,产生的新模式。   世人皆知,我纯阳道人以消除天下邪魔外道为己任,所以诸位黑子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在下方蹦跶,贫道每次协助二十一处逮人也是很劳累的。   海芷兰无心去翻下面的评论,找到了楼主的八卦图头像,继续往下看。   ——根据古老的‘三契’,衍生出了‘主仆契约’,也就是主幸我好,主忘我死,身家性命系于人手,更有甚者主人身体上所遭受的伤痛会转移到仆人身上。这其实是打了逆天改命的擦边球,早就被玄学正宗给禁止,邪道却还在用。   这是最常见的,借由神佛为证,就容易叫我辈察觉,对甲方亦有一定约束。   纯阳真人对契的理解深入浅出,使得这神秘的契约显得有迹可循了。海芷兰又往下翻了三页,跳过大部分契的种类,突然顿住了。   ——下面要介绍的是非常隐秘而保险的‘中间人契约’,也是最阴毒的一种。获利方作为中间人,让人与阴xie鬼物签订契约,一来可以借鬼怪之力提高契约人的运势,二来可以以此监督和掌握契约人。然而能现身与人签订契约的鬼物无一不厉害,绳头小利支使不了它们,契约的惩罚条款一般极为苛刻----从前找到的‘中间人契约’中就有这样的一条,若乙方违反以上任意条款,则三族皆亡。   更加苛刻的条款不一一列举。   好在,这是书面契约,契约人是清楚条例的,一般脑子清楚的看到违反条例之后让人头皮发麻的惩罚条款一般都不会签字按手印。   然而,总有侥幸者想着,只要不违逆契约内容,惩罚条款就不会生效,那不管怎么厉害也是后顾无忧的。   契约人不知道,打从他们签订契约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成了甲方鬼怪饲养的粮食,它精心培育,耐心等待几年甚至十几年直到粮食成熟。到了觉得可以下口的那一日,便会有千万种办法引诱你违逆条约,再享受胜利果实。   作为中间人,没有因果加身,享受契约人按合同办事所给他的利益,同时还能得到鬼怪成事后给出的‘中介费’,成为最大的赢家。这才是最厉害的资本家,不可谓不yin毒。   贫道写这些只能警醒世人,或诸位让道友能察觉不对及时抓获‘中间人’,对于契约人就爱莫能助了,毕竟契约一经签订无法单方面终结,其内容外人并不可知,而这种契约的鬼物借由契约人隐匿气息,百般探查方式不可寻,只有等其收获‘粮食’之后才会出现,此时诛杀,不可回天。   “叮叮叮叮”   “操”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TM刚刚玩手机成瘾,你给我来这个,砸了你哦~   海芷兰丢开手机,蒙着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第24章 有病   海芷兰当然不可能带了充电器的,百无聊赖, 她重新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外面的谈话也已经到了尾声, 现下是温友敏在说话。   “你们可能不懂, 这件事网上现在闹得沸沸扬扬。难不成你们愿意一个女孩子今后走哪都被指指点点,我们珊珊的做法是不应该,但她还是个孩子啊……难道作为被欺负的对象, 你们家女儿就不被人编排了?别人也会想, 这么多人跟同学都能相处好, 怎么就海芷兰特殊,跟同学关系不好, 肯定是她本人也有什么问题。就算你们给孩子换了学校, 难道新的班主任就不嘀咕, 她也听说这孩子差点让原来班主任工作不保。好听?出名有很多种方法, 出这种名可不是好事,一辈子受人诟病。”   海妈妈没有说话。   温友敏就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说:“按我说, 海芷兰出来声明一下, 这是个误会,平息一下网上乱七八糟的言论。至于两个孩子的矛盾, 我们家一定补偿, 绝对让两位满意。到时候再给你们家海芷兰换个更好的学校,甚至出国去念书也成,我一手包办,这对孩子更好。你们看呢?”   海妈妈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看她微微扬起的唇,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样子多让一个母亲厌恶。   “我***,傻***如果不违法的话,我真想用刀划烂了你这张丑的脸。”   温友敏脸上的笑僵住了。   早年出生于工人家庭,家境普通,但作为独女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大学与张怀志恋爱结婚之后,其地位跟随丈夫一步步高升也一点点上涨,说话也越发讲究文明,要符合身份,对这种市井妇人的直接骂街完全无法招架,甚至提着包往后躲了躲。   眼见海妈妈发飙,海芷兰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姓温的,听说你还是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对吧?不好意思咯,我孔秋实小学毕业,没文化。就是我这个粗人都知道‘受害者有罪论’是错的,你不知道?被强jian怪你穿得太暴露,被杀死是你反抗太激烈,被打是你不识时务,受害人还TM要先检讨了是不是,这**的对吗?如果有人拿这套编排我女儿,看老娘不喷这些王八蛋一口唾沫。”   “你那个女儿,肠子全都是弯的,心子是黑的。明明到看着车子开那么快还去推我闺女,一趟没成功还来第二次,你当我不知道,偷窃巨额财物是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的……呸,你们打算要我闺女的命,就是要我们夫妻俩的命,这是要把我们一家杀完,做这样的事情,上嘴皮碰下嘴皮几句话一说就想当事情过去了,还当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呢。今天我答应了,等事情过了,你们再使手段,我们死得无声无息的,还不如现在把腰杆挺直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起,还能奈何桥上一起过。至于你们家,丧尽天良的,我诅咒你们不得……”   “啪啪啪”   一句话没说完的海妈妈:“……”   海爸爸眼见媳妇被噎住了,连忙瞪女儿:“你好好的拍什么掌。”   条件反射想让亲妈别乱说话呗!   这一家人,不值得沾上手。   温友敏气得不得了,提起包就走,海芷兰看着在她背部上下爬动,连绒毛都显得油亮亮的明显过得有些滋润的大蜘蛛,眼里淡淡的——搞清楚这一家人是什么情况重要吗?   ‘砰’   “妈,你是这个!”   海芷兰竖起了大指姆。   废话,你妈为了搞清楚网络上的事情,眼珠子都快钻到手机里了,孩子都是讨债鬼!   ***   F市医院单人病房   张珊珊捏着自己的手机,上下牙紧咬——自从懂事之后,她就在等待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张怀志的女儿,亲的。然而她绝对没有想过是用这样的方式,使得这件期盼已久的事情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愉悦。   ——哇撒,据说这位叫张珊珊的女同学常年生活在张怀志夫妻身边,由妻子温友敏亲自抚养。名义上两人的独女却由张怀志的大姐抚养,据说待在张怀志夫妻身边的时候很少。由此就知道了,真相一目了然。不过张书记图个什么啊?   张珊珊也不知道她爸图什么,小时候她不能叫温友敏做妈妈,要叫阿姨;不能叫张怀志为爸爸,要叫叔叔。渐渐长大过后,她妈妈悄悄告诉了她真正的身世,她是温友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张怀志的种。   知道也就知道了,对于这一切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张怀志在家里积威甚重,不是会跟女儿好好交流相处的那种父亲,温友敏又凡事只听张怀志的,不敢反驳任意一点,就算她求了温友敏也没用。   得不到任何的理由,张珊珊只能接受,不过她对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当她偶然发现女老师曲珂柏和父亲有染的时候,不仅没有提醒母亲,还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做事情,首先要看对自己有没有利益,其它的都要排在后面。   ——试想一下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不寒而栗好吗?这是被曝光出来的,没曝光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她还是个孩子啊!以后不知道还要做多少孽,赶紧让老天收了这个孩子。   ——厉害、厉害!这剧情简直比小说还要精彩,足以看出张珊珊同学的家庭教育。   ——人神共愤,力灭其嚣张。   剪辑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上传,先是在F市本地的论坛上被疯狂转载,真正火起来是因剪辑被整理然后搬上天涯,霎时‘张珊珊’三个字网络蹿红。这件事由于涉及校园欺辱、蓄意杀人、诬陷盗取巨额财物等热点,整个剧情由跌宕起伏,甚至可以说有多次峰回路转,作为一场大戏来看都不带乏味的。   ——这件事教会我们:你可以不够漂亮,但一定要有聪明的脑子,更重要的是要跟得上时代的潮流。比如剪辑内的小姐姐,熟练应用手机各项功能,达到百分之百拒绝碰瓷,6666。   ——献上我的膝盖。   就算偶有‘被欺负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张珊珊的事情’、‘这别是作秀’之类的言语也淹没在大流之中。总之,一眼望过去,不是在声讨张珊珊,要求给个说法的,就是在夸海芷兰机智过人。   “啊啊啊——”   张珊珊将手机摔在墙上,疯狂的纠扯自己的头发,她简直不能理解,这些人居然能将她的小学成绩都给一样一样的找出来,好像自己的生活已经无所遁形了一样……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意识到越多的人关注此事,此事也就越发的不能善了。   张珊珊不能想象,她如果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不,绝对不可以。   这本来就是小事,她的爸爸是一定可以帮她处理的。   她应该给爸爸打个电话,不管怎么样,也要说一说清楚这件事,要让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责任,都怪那个该死的海芷兰,可是她的电话已经摔坏了……   “妈……”   温友敏一进病房,就看到了正在哭的女儿,一把搂住她:“不哭哈!”   “妈,你快给爸爸打电话!”   温友敏迟疑了:“ 你爸爸在忙…”   总是这样,总是在忙!明明都有时间睡女人,她恨自己亲妈愚钝得像根木头一样,又觉得心凉:“妈,我都这样了,你觉得这个事情满得住爸爸吗?只是打个电话而已,能耽搁什么事情,我就是将情况跟他讲讲,也好做准备是不是?”   如果不是固定的那几个号码她爸那边一定不接的话,她绝对不会求助于这样的‘妈’!   温友敏到底心疼女儿,还是打了老公的私人电话,电话只响了两三声,对方就接通了。   “爸爸!”   张珊珊满怀希望,然而……“张珊珊,跟你说了一百遍了,不要叫我爸爸!”   张珊珊咬紧了嘴唇,逼着自己继续说:“对不起,我…”   “行了,别说了。齐律师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你和你妈把一切都跟他说,听他的话办事。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尽量让齐律师转达。”   ‘啪’   电话挂了。   大约过了两秒钟,电话又响了,备注是‘老公’。   张珊珊接起来。   “你怎么进医院的?”   张珊珊:“就是肩膀疼,特别疼。不过我颈子不舒服很久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询问:“不是装的?”   这一段没有被拍下来,自然网上看不到。不过只要是看到了的人,就不会觉得张珊珊是装的,因为她的样子太痛苦了,像急症发病一样,没有丝毫自制力。   “不是,”张珊珊撇嘴,她能感觉电话那一端的还想问点什么,最后也没问,而是说了这样一段话:“那就别急着出院,在医院好好做下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 第25章 张家那点事   张珊珊做了一套完整的身体检查,除了有点贫血之外, 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先前她自己怀疑腰背不适是颈椎或腰椎引起的, 然而却毫无问题。   齐律师在得到了医生诊断结果之后, 才进入雇主的病房:“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并不是毫无办法。首先,张小姐要绝对的信任我, 告诉我事情的始末。不要有任何隐瞒, 包括身体上的。”   温友敏接过检查单, 面色也有些不好,瞪了女儿一眼:“珊珊!吓妈妈一跳,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你自己看看, 哪有问题。”   是真的, 肩膀上有那种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些说不出口。   齐律师:“我们现在聊一聊?”   张珊珊点头。   温友敏得知这场谈话进行的时间不会太短,且其它检查要等到第二天才可以做,就准备先回去了。因为今晚张怀志很可能要回家吃饭, 那她得在家。对于她的离去, 张珊珊没有任何的意见,她都已经习惯了。   齐律师看了匆匆离去的女人一眼, 转过头来:“张小姐, 请你诚实的回答我,海芷兰是不是唯一被你欺负的对象。”   “……不是。”   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明明她才是张家唯一的女儿,偏偏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归属于姨母家的姐姐, 她有时候真想将这个‘姐姐’从楼梯上推下去,然后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个念头她动了一千万回。   可是张珊珊害怕张怀志,也不敢忤逆母亲——温友敏是一个完全服从于张怀志的女人,一旦张珊珊的诉求与丈夫相驳,她便会毫无理由的站在丈夫这边。一旦张珊珊闹,她就直接将张珊珊送到名义上的父母家中,直到她想明白了,才会重新将她接回来。   张珊珊名义上的父母是张怀志老家那边邻村一户也姓张的人,不沾亲带点故。这一大家子十七八口人住在一起,孩子大人都有,原本过得挺拮据。此地都有结干亲家的风俗,据说这样孩子才能好养活,所以张珊珊将户口放在他们家并不出格,为此他们家的生活大大改善,还起了新房子。   可是在城里长大的张珊珊哪里能适应乡村生活,七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被丢到这个大家庭……这个家里的人虽然顾及‘金主’,但一家子本来关系就乱七八糟的,四个成年男人全部娶了媳妇,都不是吃素的。   可想而知,七岁的张珊珊该有多么崩溃。   张珊珊在这个家庭里呆了整整一年才被接回城里,此时的张珊珊活像个村里孩子,虽然穿着漂亮的衣服,但是一张口就要冒出脏话来。她不能恨父母,因为她奈何不了他们,所以她就恨上了跟着温友敏一同来接她的‘姐姐’。   张珊珊第一个欺辱的对象是她小学一年的同桌,这个女孩有一双和‘姐姐’非常相似的眼睛,张珊珊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不过这时候的欺负比较小儿科,扯扯头发弄哭她就好,这能让张珊珊感到愉悦。   这种高高在上决定人命运的感觉是个上瘾的,慢慢的就延续至今,欺辱对象已经不一定是要像‘姐姐’,或者单纯看不惯也是可以出手的,她已经学会了要挑选一些合适的对象——比如海芷兰。   齐律师放下手上的笔,揉了揉眉心:“能详细描述一下,你对她做过哪些事情吗?”   “你是想要知道她手里有哪些证据吗?”   张珊珊怪异的笑了笑:“我很聪明,要对死肥猪动手的话都是在寝室里,寝室的其她四个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不会有证据的。”   齐律师:“造成过外伤吗?”   张珊珊:“我有将图钉洒在她的床上,她躺上去了,这大概是最严重的一次外伤。图钉很短,不会出事,她没有去医院。”   张珊珊并不觉得虐打能带来多大的愉快,她享受的是这些人精神上的绝望。   齐律师:“既然她已经被你完全掌控,你为什么要去推她呢?”   在说起长达十年的换了多个对象的欺凌的时候,张珊珊一贯是以‘自得’的情绪在描述,说道从最开始的像是骚扰一样的欺负,到后来渐渐可以发动全班孤立某人,掌控流言的走向可以说是洋洋得意。可问及当时为什么去推海芷兰的时候,她的得意消失了,露出了气恼的神色:“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前一天晚上张珊珊跟喜欢了许久的人表白了,可是遭到拒绝。这个男孩自从她八岁与他相遇开始,便一直喜欢跟在他身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温焘是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不过他对其他人也很好。”   慢慢的,张珊珊的怨恨目标从‘姐姐’变成了和温焘接触的男女,毕竟她已经是青春期了,这个年龄段父母已经不是她头上遮掩一切的天了。   “我本来只是想让附中这帮人收拾一下她的,谁想到程立果居然会帮她说话,肯定是她故意勾引男人……我只是推了她一把,至于有车子开过来,我没有注意啊!”   齐律师再一次停下了笔,从她的语气中,他能够知道,这场车祸绝对不是意外,是眼前这个神经质的女孩子‘蓄意’。   同时,他感到不能理解,这件案子的资料他已经全部看过了。据他所知这个叫做海芷兰的被欺负对象在车祸前有一百五十几斤,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原谅他以貌取人,可是青春期的男孩真的会第一眼就被胖子吸引吗?   出于习惯,他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评语:惯于给自己的行为找合适的理由,使自己脱罪。   惯于勾引男人这样的话,也不像是温友敏这样的女性能说出口的,齐律师意识到这个马上要满十八岁的张珊珊的生活已经脱离了乡村家庭,但思想还停留在那里。   齐律师觉得他最近的睡眠或许真不怎么好,半夜被叫起来处理这件事有些支撑不住,需要休息一会儿才能重新面对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所以他借故出去要抽一口烟。当然,出于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他还需要给真正的老板打个电话。   ——“齐律师”   ——“张先生,张小姐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   挂了电话,齐律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都不太能搞清楚这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齐律师看来,要打官司输赢参半,最好是能私下解决……目前私下解决这条路似乎走不通了,受害方的情绪很激动。   张怀志并不希望将这件事闹大,不赞同打官司,他更希望将一系列事故往精神疾病的方面靠,   齐律师重新推开了病房走进去,张珊珊好似情绪已经恢复了过来,对他礼貌的笑了笑。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狠毒的心思,像是一个恶念的综合体一样,知道了她的内里,齐律师完全无法对她亲近。   “我们继续?”   齐律师去拿笔,却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方向改变了,这令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张珊珊。   果然,张珊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这样的人,要是发现有人对自己的评价是——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之类的词汇,一定是会发疯了的。   “你觉得我精神有问题?”   齐律师背后有点发毛了。   一个成年男人,居然会因为一个柔弱的还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的眼睛而感觉到恐惧,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齐律师咽了口唾沫:“你可能需要稳定一下情绪,我去给你倒杯水。”   此时医院的走廊上,曲珂柏与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人擦肩而过也有些不解,齐律师怎么满头大汗,打招呼也不理……   曲珂柏陪在张怀志身边有八年多了,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她都认识,平时也能说笑个一两句,她自觉给人家的印象应该都是‘和善’。   摇了摇头,曲珂柏提着精美的果篮,推开了病房的门。   ‘啪’   曲珂柏被一颗枣子砸中了,是青枣,挺大一颗的。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弄成这样,你还来干什么?”   曲珂柏:“老师来看看你。”   “呸,”张珊珊冷笑:“叫你几声曲老师你还喘上了,不要脸的女表子,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敢在我面前装相!怎么,睡了我爸你准备给我当妈了对罢,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曲珂柏大骇:“你怎么知道的!”   张珊珊:“不要你管,你快给我滚。”   曲珂柏惯来知道张怀志这个女儿的性子,老子天下第一的大小姐脾气,哄哄就好,没想到今天见识了一把‘真性情’。要知道,人就是披着一层礼义廉耻的皮才能叫人,现在情绪有些失控的张珊珊,叫她害怕。   曲珂柏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件事是我没做好,你爸说了,迟早给你报仇。”   “我爸真这么说?你骗人的罢,给他打电话他说两句就挂了。”   “他很关心你的,就是忙。”   曲珂柏见她面色和缓了,又说:“你也知道最近上面查的严,你爸这个身份地位根本移不开脚,这时候闹出事情来没准你爸也要出事。你爸让我跟你说,万千不能承认你是他女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事情平息了再说。”   “啊——”   凡是张珊珊能够得到的东西,全部被扫到地上,还有许多打在曲珂柏身上,而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吼道:“忙忙忙,忙着睡女人生孩子吧!外面儿子都两三个了,不比我小多少。让我说不是他女儿,不可能!我张珊珊是温友敏生下来的,张怀志的亲生女儿。”   曲珂柏被甩过来的东西逼到了墙角,仓惶抬头,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张珊珊像是发疯了一样,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霎时间唇边就有了血迹,她眼神冰冷得不似一个活人,看着自己手上刚刚制造出来的血洞,犹不满足,从旁边的果篮里面,拿出了锋利的水果刀,在自己手上摩擦,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濡湿了一小块被子。   “嘻嘻”   张珊珊嘴上的弧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曲珂柏只能看到她血红的舌头,终于,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张怀志协同温友敏到达医院的时候,张珊珊已经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主治医生接待了他们,并且告知他们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有自can倾向,建议转向精神科。就在今天下午,张珊珊当着探病者的面先是将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淋淋,然后用水果刀割下了自己手臂上的三块肉,医生赶到的时候她还试图将这些割下来的肉直接吞下去。最严重的是,给张珊珊注射了麻醉剂之后,才发现吞下去的一部分肉块里面有两个小叉子,就是叉水果的那种钢叉子。   正是温友敏离开的时候,给女儿削的那盘水果里的,水果叉还是她吩咐保姆买的那一套,她的情绪立刻就有点崩溃了,完全接受不了女儿有病这个结论,可是目前的情况已经没有其它解释了。   张怀志让她先休息一会儿,跟着齐律师去楼下看了刚刚醒来的曲珂柏。这个时候的曲珂柏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全无平时的端庄大方,哆哆嗦嗦的拉着张怀志的袖子:“……有东西,有东西的啊!他来找我报仇了……怀志,他来找我报仇了!”   这形貌和一个疯妇人无异,平时有多端庄娴雅,此刻就有多不堪,更何况她的话直击张怀志心里隐秘的地方,让他猛地将这个女人推开:“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样的曲珂柏,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兴致了,但他做事想得全,还是让下面的人给曲珂柏的老公打电话,喊他来医院接人。曲珂柏的老公是他们下属单位的一个最底层的小职员,自从知道自己老婆和领导来往之后,从不敢多说一句话,任由头顶上绿树成荫。   张怀志吩咐吩咐齐律师将温友敏送回去,没有喊司机,自己开车避开了拥堵的路段往城外行驶,期间还不停的打电话。   “小许,将那批货停了,不准在对外售卖……听我的,损失算什么!我让你听我的。”   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在黑暗中紧锁着眉头,还是不得不去想压在心底如巨石一般的那个人,无奈之下,他还是拨打了这个电话,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很快就接起了。   “翟先生,您救救我——”   对面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像是嘲讽,又像是欢愉,语气十分的肯定。   “张怀志,你违背契约条款了。”   张怀志的手抖了一下:“我没有……”   那一边的人打断了他:“不要害怕,你怎么说话都在打颤啊。违背条款就违背了呀!有什么打不了的,你们人类总是走在相同的道路上,然后犯一样的错误,我早就料到了。你当初签合约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不过是事到临头而已,怕什么?”   “翟先生,你棒棒我…求求你帮帮我。”   “一切都是按照合同办事,你违背了合同条例,就要受到惩罚,谁也救不了你。”   对方挂断了。   沙沙……周围有风刮落叶的声音,还有某种动物的叫声。张怀志绝望的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刚上大学不久,对未来茫然无措之际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这个算命先生告诉他:你一生碌碌无为。   那还不如死了。   张怀志当时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城里人的差距,自觉共同竞争已经无望,有任何捷径都愿意试一试。   这个算命先生姓翟,翟先生让他选择要不要改命,给了他一份合同。合同的内容清清楚楚,他需要帮忙做的事情是有一定的风险性的,惩罚条款也很邪乎,看到三族皆亡的时候他眼皮跳了一下。最终,张怀志还是签了。   即使是现在,他也一样会签,他不后悔。   张怀志的人生开始一帆风顺,就算有什么一时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可以求助翟先生,每次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也是这时候,张怀志才相信了翟先生有神奇的手段,存了敬畏之心。   所以当张珊珊出生的时候,第一次做父亲的张华志才格外看重,为了以防万一将她‘过’出去。后来,他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男的、女的,可爱的、聪明的都有,他也就不那么看重张珊珊了,但这个孩子毕竟是法定妻子生的,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   温友敏的性子很适合当他太太,从来不多问一句,他不想换。   张怀志即使跟张珊珊接触得不多,也知道张珊珊若是正常,做不出自己吃自己肉的事情。那是什么导致张珊珊的不正常呢?合同永远是卡在张怀志喉咙里头的一根刺,他一下子就往这方面想了。   张怀志发了狠,又拨通了电话,可是这一次没有人接听了。   ——已经有人在调查我了,如果不想大家一起死的话就帮我想想办法,我可是知道你不少秘密的。   ——求你了,翟先生。   张怀志细细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翟先生的信息,发现他们俩接触得并不太多,十几年间只见了五面而已,大部分时候都是用电话沟通。   他已经想不起翟先生的长相了,明明记性很好的,怎么会这样的……   在他沉思这段时间里,四周已经亮了起来,有人来敲他的车窗户:“二十一处办事,请打开车门……”   二十一处呀!张怀志突然笑了出啦,这个神秘的部门一定能救他的……他已经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解除了合同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总能找到机会爬起来的。   他还不知道,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而是满怀希望,却最终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张怀志和‘蜘蛛’签订了合同,中间人是翟先生。   度娘对三族有两种解释:1.三族指的是父族、母族、子族;2.三族指的是父、兄、子三族。   曲珂柏是三,不属于妻族,所以她不会有事。 第26章 晦气   XX社区上#高中生疑为官二代,霸凌同学蓄意谋杀, 被警察逮捕高喊:我爸张怀志#的帖子从凡人有事上面消失, 被非攻阁的道友转移到了杂谈天地板块, 由于帖子被转移,从前众多的留言全部消失。   然而,此贴还是高高挂起。   海芷兰注意到, 在杂谈天地板块留言的人相对要少很多, 大多数都不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多少都能言之有物。   一楼纯阳真人:确实是‘契’无疑,F市最近不太平啊!   大约是刚看了纯阳真人的帖子的缘故, 被他字里行间忧国忧民, 责无旁贷的气质所惑, 海芷兰看到他前来盖楼还有点小激动。   二楼剑修白白白:二十一处是否逮捕到‘中间人’呢?   网管:剑修白白白回复中涉及敏感词汇, 请注意言辞,否则将会被删除评论并给予封号处理。   剑修白白白:啊啊啊,抱歉!忘记这是在杂谈天地而不是鬼话连篇了。药丸!我现在删除还来得及不?   网管:根据xx论坛基本条例, 剑修白白白封号三小时。   楼下保持队形, 全部是哈哈哈哈。   海芷兰一时手痒,留下了第一个信息:哈哈哈哈。   下面的留言全都是就事论事分析这件事情的, 没有敏感的涉及中间人, 海芷兰翻到下面,发现了南海神尼在128层盖楼:经过贫尼推测,事件中的主体张珊珊已经被送入了精神病院,她是罪有应得。   南海大神:师妹赶紧回家, 沉迷网络小心头发掉光。   老衲法号悟意:大神说话别这么冲,不过神尼确实该注意一点,整日测算要折损寿数。   南海神尼:我*你们俩八辈祖宗。   海芷兰默默的关掉了XX论坛。   后来从胖奶奶那里知道,张怀志被二十一处带走时身上的鬼怪已经开始按照违约条款收取自己该得的部分,二十一处也不能让他活下去。谁也不知道合同有哪些内容,当然这些也不必海芷兰知道。总之,合同内容从张家人日后的处境里就可以猜出一二,那些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张珊珊疯了,不能为所作所为道歉,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她想被承认是张怀志的女儿想得都得了病,结果梦想成真,却没想到会为这个丢了命。   校方领导和海家夫妻沟通之后,得到海家夫妻的谅解,让海芷兰重新归校了。这时候,大家都穿上短袖了。   海爸爸要先回去,海妈妈和海芷兰一起先去她的单人寝室打扫了卫生。   “你给寿老先生打个电话说一声,人家挺关心这个事情的。”   海芷兰答应了一声,打了人秘书的电话。   “小姑娘……”   海芷兰发现是寿老先生的声音,有些惊讶,拿下电话看了一眼发现没播错电话,才镇定的打了声招呼:“您好!”   说起来这位寿老先生真是个非常热心肠的人了,不仅给他们介绍了非常靠谱的律师,还帮他们留意张怀志那边的动向,常常打电话关心。弄得海妈妈暗自嘀咕是不是让人家钱赔多了,毕竟推人的是张珊珊,这钱拿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寿老先生却不愿收回这笔钱,只推说毕竟司机超速,他们责任也很重,海妈妈才作罢。   寿老先生:“目前看来,就算要打官司也有个漫长的过程,你也不能不上学,你们家怎么做打算的?”   海芷兰:“我已经回学校了,明天准备上课。”   寿老先生:“回学校?还回原来那所,不太合适。我有位学生,在市一中做副校长,我跟他说一声,你去市一中上学吧!那师资力量更强,离你家人也近。”   这位老先生人是不是太好了一些。市一中是什么地位,不夸张的说就是F市高中里的清华北大,那是学子和家长挤破头想要冲进去的地方。   “谢谢您,还是不用了,在这上学挺好。”   海芷兰坚持,寿老先生没有再强求,好像只是随口说的,当事人不愿意也就算了。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海妈妈知道海芷兰拒绝了寿老先生,觉得她做得对:“无功不受禄,市一中是很好,但确实不应该再麻烦人家。”   再说海芷兰已经换了班级,这次的班主任是个温和的中年男性,据说很受同学的喜欢,班上的风气也和原来班上很不一样。这一点海妈妈还是相信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校方再考虑海芷兰的去处一定会慎重,不能出差错。   毕竟此时校园霸凌事件的热度还很高,朝日中学也不想招牌上有黑点,让人质疑上至校长,下至众多学生的人品。   学校一定会注意,不再出现欺凌事件,现在的海芷兰也有自信,没有人能够找她麻烦然后还能讨到好。   “闺女,你什么时候种了一株含羞草?”   遭,把这件事忘了。   窗台上、洗衣槽旁边被她曾抱在怀里许久的小花盆中,长着一株绿油油的含羞草,并不因为这半个多月没有主人浇水而枯萎,只是显得有些秧哒哒的没有活力。   胖奶奶给她的种子长出了一株含羞草?!   海芷兰用漱口杯接了点水浇灌在花盆里,完了还忍不住用手去触碰绿油油的叶片——‘嘻嘻嘻’   又是熟悉的晕眩感!   海芷兰默默将默默将花盆摆远了一些,毕竟海妈妈还在,她也不知道这株会笑的含羞草对她有没有什么危害。   “妈,弄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饭?”   ***   朝日中每个年级都有尖刀班和普通班,像是高二,一班是尖刀班,其余五个班都是普通班,海芷兰这一次被分到了五班。   海芷兰吃晚饭送海妈妈离开,没能直接去教室,而是被新班主任邀约谈话。班主任季云民是个二十七岁的男性,身高还不到一米七,白白净净还戴着一副眼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只看面容让人觉得他该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老师。   再看他的穿着,短袖、短裤,嗯没毛病!可是凉鞋套薄袜……   海芷兰:“……”哈哈哈!   “是海芷兰吧?”   看到同学进来办公室,季云民立刻站了起来,脚不慎将身后的板凳踢倒,‘嘭’一声巨响。   季云民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海芷兰:“……季老师好。”   然而她只想要笑,一般来说班主任的职务都是由年轻的老师担任,不过这一位看起来也太嫩了一下吧!简直是非常好欺负的样子。   两人坐好之后,季云民轻轻咳了一声说:“你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季云民是教政治的,主要负责教导一班、五班和六班,由于五班和三班不在同一层,两人连照面也没有打过。   海芷兰:“老师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   “大概,”季云民笑了一下:“大概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我看过剪辑视频的,你在里面气场很足,不过真人比视频里头的气场更强。”   是这样没错,从前的海芷兰非常在意自己穿的衣服合不合体,总是时刻刻注意别人的目光,类似扯扯衣角,整理包包带子的动作非常多,显得怯懦。面色苍白的女孩永远都不会笑,即使笑起来,也无法带给人快乐。   现在的海芷兰,爱谁谁!   “长期被欺负的人应该是很软的,和我差不多的样子……毕竟我以前就遭遇过类似的事情。”   海芷兰笑笑:“老师性格很好,也不像是长期受欺负的人。”   季云民:“现在不像,是因为都过去了…”   海芷兰终于回过味来了:“季老师,你不是特地安慰我的罢?!”   季云民:“……”哎呀,同学,你惊讶的表情让我有些尴尬。   “咳,虽然你看起来并不是很需要安慰的样子,但我必须要完成学校交代的政治任务,你不介意我啰嗦一点吧?”   海芷兰还能怎么说!然后,这位季老师就给她讲了小学的时候,因为身高很矮被班上男生欺负的事情,其实他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差,但由于老师将这件事情定位为‘男生之间的小矛盾’,所以安抚之后没有告知家长,也不许学生多说。季云民被关在校体育办公室,深夜不归,父母找到学校才被发现,最后不得不转校了结这个事情。   “所以,我决定以后要做老师。你可以树立一个远大的理想,然后好好努力,老师相信,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海芷兰:“……这碗鸡汤我干了。”   季云民:“……”   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了。季云民最后只是将她介绍给了班上的同学,没有让她上晚自习,只说第二天就是月考,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虽然全班都对这个目前全国知名的‘受害者’挺好奇,但没有窃窃私语,连目光都十分克制,大约是季云民打过预防针的缘故。   总的来说,一切都比较顺利……直到遇到陶媛。   半个月不见,陶媛几乎瘦了一圈,眉头紧紧蹙起,两团浓浓的绿雾分别压在她两个肩膀上,在海芷兰看来,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不祥的绿光。   哎哟我的陶老师哎!   这又是在哪沾的这么多晦气啦~ 第27章 养灵   陶媛也看到海芷兰了,正打算冲她打个招呼就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学生撞到, 手上拿的水杯也摔在地上, ‘嘭’一声碎裂了。   “陶老师, 你没事吧?”   海芷兰赶紧扶了她一把,不着痕迹的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绿色的雾气这一次没有被她打散, 只是薄了一些。   “没事, 最近有点倒霉。”   这样说着, 陶媛安慰一旁手足无措的男同学,让他赶紧去上课。   “回来啦!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陶媛拍了拍她的肩膀:“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和老师说, 和家长说, 一定不要忍着。好在都过去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   海芷兰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陶老师,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陶媛身体僵硬了一瞬,对这个关心她的学生勉强笑了笑:“没有, 就是有些不顺心, 是老师家里的事情。”   海芷兰见她不愿意说,就没有强求, 从包里摸出了外婆给她的平安符:“老师, 你把这个带着吧。”   陶媛看清楚了她手心里折成三角状的纸符,有些诧异:“你还信这些?”   “家里人给我求的,不过我现在没什么事情了,转赠给你, ”海芷兰将平安符塞到她手里:“我看你有些倒霉,希望平安符能保你平安。”   听到海芷兰说是家里给求的,陶媛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说话做事迷迷糊糊的,刚刚那句‘你还信这些’语气重了些仿佛是说青少年封建迷xing似的,更何况人家其实是好意。   华夏人对玄乎的东西不能说完全相信,但也很难找出一个完全不信的人——毕竟有句话说是这么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大概也是因为F市不太平的缘故,外婆给家里人都准备了护身符,让离得远在市里生活的一家三口都戴着。   目送陶媛离开之后,海芷兰看到了站在操场上的温焘。   ……如果他再来灌一碗鸡汤的话,她一准撅蹄子。毕竟事情在她这里是真的过去了,过不去的反而是局外人。   好在温焘并没有安慰她,而是来道歉的:“对不起。”   老师总比班长责任大吧?班长这个头衔不用包揽全班同学的个人问题罢!从前海芷兰多么希望有人能够帮帮她,等待她的却是无数次的绝望,现在她立起来了,不需要了。就算她还是从前那样的性子,温焘也是没有欺负过她的,言语侮辱没有,甚至连轻蔑的眼神也没有,关他什么事情呢?用他说这样一句对不起。   “我明明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对,却没有细想。”   温焘觉得他做得不够好。   天气热起来,天也就黑得晚。总有一些不需要上晚自习的青春期少年挥洒着汗水在操场上打球,总有三三两两的女同学在旁边送水,帮着拿一拿外套,所以操场上还是热闹的。   温焘的眼睛亮亮的。   海芷兰偏头看到从球场上跑下来的男同学接过女同学手里的矿泉水,毫无顾忌的从头往下淋,有些看呆了。   看人家这样,仿佛她从前上的是假高中,一直以来过的也是假日子。恐怕等她长大之后,回过头来再看现在的时光,会发现没有什么是可以追忆的,那还是有一点可怜。   “你不用道歉,和你没有关系。”   海芷兰唇边带着笑。   “不,和我有关。这件事情是张珊珊不对,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她现在已经很惨了,希望你能原谅他。”   那点笑就淡淡的化开了,海芷兰凝视这个从前颇有好感的同龄少年,问他:“你应该是去看过她了罢?你觉得她有为从前所做的事情而忏悔吗?如果她没有的话,我的一句原谅好似也没有什么用,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我的原谅自然不会让她过得好一点。当然,如果她有忏悔,我也不会原谅她。”   温焘愣了:“我只是希望……”   张珊珊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忏悔的,哪怕她在温焘面前表现得有多么可怜,那也只是因为她在意世人对她的看法,而在她心里‘欺辱’对象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而温焘的做法,过于理想主义。他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使人惊奇,但对于海芷兰来说,却是一种伤害: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从前经历过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让我原谅,就因为张珊珊现在很惨?那从前的我呢?   海芷兰:“温焘,我现在已经不是高二三班的人了,你也不是我的班长了,收起你的好意。你要学会----当别人没有主动请求的时候,就不要多管闲事,像你以前就做得挺好,干嘛不继续下去呢?现在,就请不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   是的,你们从前也都做得很好的。   这一刻,海芷兰觉得之前傻傻站在操场上与温焘对面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你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回寝室了。”   ……   在这之前的半个月,有无数的媒体想要采访她,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想要扩大这件校园欺凌事件的影响,海家夫妻听从了警察的建议,一个采访都没有接受。托寿老先生介绍的律师也同意这一点:吸引全国关注的张珊珊背后是张怀志,而张怀志目前的情况不适合频繁出现在大众面前,这里头涉及众多,神秘如浩瀚大海,一不小心恐海家这叶小舟被浪花卷走,尸骨无存。   海芷兰没有和媒体面对面的机会,即使如此,她也知道在前天晚上#张珊珊精神病#再一次席卷网络之后,也零零散散有人带节奏在下面留言——“她是个精神病患者,大家要原谅她”。作为受害人的海芷兰,这么久的时间里面没有与众多热心网友有任何互动,也没有发声明,甚至没有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这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令一部分偏激的网友也开始有别样的情绪发酵。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猜人家都私下和解了,我们闹腾算个什么事啊!   特别是得知海芷兰拒绝了一家形象非常正面的青少年杂志采访,而这家杂志想用‘校园霸凌’作为这一期的主题,对这种现象进行剖析,做一个正面的宣传板块的时候。   ——怪不得她要受欺负,什么人啊!这种正面宣传都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没有担当。   这之类的言语也就越来越多,校方这边严密防守,态度非常鲜明的拒绝任何形式的采访,让海芷兰在回校的这几个小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骚扰。她不是明星,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关注她,这个时候网络才刚刚普及,连智能机都不是人手一个。   即使她火遍网络,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她。   ***   女生寝室一楼仅有的三间寝室之一突然亮起了微弱的光,这微光通过门缝透出了一星半点,但楼道里灯泡的瓦数很足,亮如白昼,如不趴在地上,是看不见这点光的。   海芷兰摸上门板就觉得不对,熟悉的晕眩感令她有些郁闷。打开门果然发现是含羞草在作妖,这盆含羞草明显有问题,就这样放在寝室里的话,她不能天天晕着吧?   我脑子有病的呀:含羞草.jpg   圆滚滚的包打听:灵草,哪来的?   我脑子有病的呀:您送我的种子长出来的。   圆滚滚的包打听:那种子真能种得活?(ΩДΩ)   海芷兰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位胖奶奶的认知可能有点偏差,从前为什么会觉得她靠谱呢?大概是因为夜晚出行,小院、煤油灯的渲染,让她的形象神秘起来。   实则,根据这些天的聊天可以晓得她根本是个坑!   胖奶奶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圆滚滚的包打听:你可以喂点血给它,让它的气和你的气同化,这样你就不会头昏了。   我脑子有病的呀:可它在发光啊!   海芷兰住在寝室,这个确实很不方便了,这个光普通人也是可以看见的——被人发现女生寝室有一盆会发光的含羞草,这热闹就大了。   圆滚滚的包打听:我给你寄个培养罩过来,可以隔绝光源,等到它的灵体有意识了就能自己收敛。   我脑子有病的呀:灵体???   圆滚滚的包打听:这么惊讶干嘛,你难道没有先看养灵说明书吗?   我脑子有病的呀:养灵说明书!那是什么?   胖奶奶显示了两次正在输入,又撤销输入,海芷兰等了半天,才收到回复:晚点一起寄给你。   养灵说明书什么的,莫不是胖奶奶自己给忘记了吧……算了,不能想。   圆滚滚的包打听:对了,今天晚上八点半,记得关注人类网络论坛。   圆滚滚的包打听:本大王赚钱去了.jpg   海芷兰:“……”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说好的星辰大海呢?结果我还不是一只小白?呵呵。 第28章 月考必胜   晚上八点半,海芷兰窝在床上, 点亮了手机屏幕。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海芷兰只能进入xx社区看看帖子,她现在已经知道凡人有事基本是转载的‘凡世间普通事件’的热帖,是个无聊时八卦的地方, 真正的‘高人’好像并不怎么发言, 海芷兰怀疑里头有很多跟她一样常年潜水的普通人。   杂谈天地里盖楼的人水平就要高一些了, 每一条留言都能从各自的专业角度点评事件。海芷兰猜想这两个板块都是设置了权限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入杂谈天地。   这一点倒是被她猜对了, xx论坛的审核是非常严密的, 每个版块只对特定的人群开放。因为胖奶奶作为她的审核人, 她的权限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八点四十五, 白雪用QQ给她发了一个链接。   白白的雪:刚刚给你充了话费,流量尽管用,咱不差钱。   海芷兰:“……”   这是个视频。   很显然, 这是一个病房。穿着病号服的少女乖巧的坐在病床上, 披散的头发用精致的小夹子夹起来一部分,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   正是青涩动人的年纪, 不会让女士敲响心中的警铃, 又会让男士觉得怜惜。   少女看起来有些柔弱,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人是视觉动物, 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孩伤心当然会觉得怜惜。   怎么这个单人病房里头只有她一个人呢?   没有人陪着她吗?   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生了什么病呢?   画面定格了一分多钟,镜头晃了一下,病房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士进入了病房,他的手上还拿着医院装检查报告的纸袋子。   少女微微扬起脖子,这个动作让她像一只漂亮的白天鹅:“妈妈走了吗?”   男人给了肯定的回答,然后询问她:“我们现在聊一聊?”   这个少女点了点头。   “张小姐,请你诚实的回答我,海芷兰是不是唯一被你欺负的对象。”   事实上,看到这里已经有人觉得不对头了。   海芷兰不是朝日中学里唯一看到这个视频的人,她并不知道此刻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李岳也打开了这个视频,而且在看完了整视频之后,默默拿出USB线,走上讲台连接了电脑,再打开投影仪。   高二三班的班主任曲珂柏目前正在‘休假’,职务由另一位年轻老师暂理,由于他周末要归家,晚自习就不能来照看,一般会托二班的班主任帮忙看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看顾活,人家也就做得敷衍。   台上没有老师坐镇,李岳的动作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认出来了,病房里的是张珊珊。   “真正有意识是在初一的时候,班上有个‘蠢猪’鼻子长得特别招人恨,她还总是笑盈盈的,勾得许多男生都跟她要好,我一直不喜欢她。让人有点为难,这个‘蠢猪’并不是被欺负了不还手的类型。”   张珊珊的表情已经不再楚楚可怜,满满都是自得。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想要倾诉的愿望有多么强烈,这些丰功伟绩,她多么急需一个人可以跟她分享。   视频外的人都产生了不适感,刚刚她的样子有多么的楚楚可怜,现在的话就多么令人反感。   “我和她成为了朋友,熟识之后才知道,原来她的家庭并不是很幸福,她爸妈离婚了,每个月给她生活费,却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她跟着奶奶住。有一天,她的妈妈怀孕了,她并不高兴,向我诉说烦闷。那一刻,我想出了一条妙计,我简直是个天才。”   张珊珊兴奋的诉说着,她如何带着这个好女孩去了混乱的酒吧,伙同人给这个‘好朋友’下药,并且给她拍下了luo照。令人发指的是,张珊珊并没有直接将照片散出去,而是开始散布谣言,眼看着青春期还对xing朦朦胧胧的同学们将异样的眼光投向‘好朋友’,眼见她害怕,眼见她自我厌弃,眼见她不被父母理解,一天一天的从好学生变成叛逆小太妹,她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   简直太棒了!!   简直太棒了!!!   张珊珊最后找了一个合适时机,将‘好朋友’的照片丢到了学校后门,看着这些杰作在学校被高调的传阅,看着班上的同学唾骂她,老师找她谈话。张珊珊幸福的看着‘好朋友’崩溃、疯狂,小心的掩藏着自己的愉悦,扮演着朋友的角色,直到‘蠢猪’转校。   “我不能接受班上有女生比我更受欢迎。”   张珊珊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样说。   从她细腻的描述中,所有的观看者仿佛用她的感官去体会了一遍曾经发生的事情,然后汗毛直立,不敢想象被虐害者的是何种感受。   教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些女同学已经开始无声的落泪,有些思绪较快的已经将目光转向了温焘。很多人都知道,温焘和张珊珊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学校,即使初一的时候不在一个班上,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在当时绝对是极其恶劣的事件了,他总该清楚吧!   她们发现,温焘的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这样木愣愣的,像是木头人一样盯着投影仪。   学校的设备很新,但由于教室里开着灯,所以画面不是太清楚。   突然,一声哭泣打破了寂静。   “她跳楼了,这个女生叫做吕荷,长得特别好看。她不是转校,是被学校变相开除了,一回到家她就跳楼了。”   说完这些,这个男生擦着眼泪坐下来,显然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些年一直不齿的吕荷,他曾经朦胧时期暗恋的女神居然是被设计的,他当初也附和着其他人指着她的鼻子唾骂过她下jian。要说起来的话,是他们所有人一起逼死了她,而这个好女孩连死都没有洗涮冤屈。   大约也是因为吕荷的跳楼自杀,令张珊珊收敛了许多,短时间内没有再对人下手,但她同时也变得聪明了很多。   张珊珊学会了利用舆论,她的容貌也确实非常的出色,这令她行事方便了许多。同样,在她长开之后,也没有在班上遇到比她更漂亮的女同学,她开始不带目的性的,挑选合适的欺凌对象。   高一选文理科之前,一个黑瘦的女生转校了。   高二三班有很多跟张珊珊从前同班的都还能说出这个名字,但没有人能说出口。   “只要使用一点小恩小惠,其他人就会按你的意愿办事情了,如果没有人帮忙,我也做不到这些啊!只要循序渐进,慢慢的‘助手’就会开始配合我了,大部分人就算不会帮忙也不会阻止啊!又不是多严重,谁会管闲事啊。”   在大多数人看来,一个漂亮的班花嘲讽班上的胖女生两句,甚至明显表现出对胖女生的厌恶,是事吗?   张珊珊自己耸肩笑:“上了高中之后,我已经很克制了。毕竟高中生懂得要多一些,一不小心可能会出问题的,所以我都有细心的挑选目标,手段也温和了很多啊。”   而在众人眼中,这无异于是恶魔的微笑。   张珊珊的话还在继续,晚自习已经结束了。   高二三班全班五十个同学,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没有一个人试图和旁边的人说哪怕一句话,这一刻他们都在恐惧……我,是不是那个帮凶?   如果不是,那我旁边坐的这个人呢?   象牙塔里面的小公主/小王子们有些甚至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恶意,然而这份恶意如此沉重,压得他们完全喘不过气来。   终于在此刻,他们意思到了——这是在fan罪。   ……   这个视频于八点三十分准时上传,半个小时内已经引发了一波热潮。这一回,没有人将节奏带到张珊珊身居高位的父亲身上,因为很显然她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借助她的父亲,她凭借的是容貌和聪明的小心思,就这样做成了一件一件骇人听闻的恶事。   归根究底,是不是社会对于青少年的心理关注得太少呢?   这位叫做张珊珊的女孩,逻辑清楚,思维严密,说是精神病谁信呢?就算现在得了病,在犯事的时候精神是清楚的罢?难道不该为所作所为负责吗?   也有些技术帝表示这个拍摄方式明显是偷拍,镜头应该是在窗边,所以才能完美的拍摄整个房间。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张珊珊当时居住的房间位于十二楼,与她谈话的齐律师是个非常严谨的人,这样私密的谈话,他一定会保证没有人监听,更别说是录像了。这一切,是如何完成呢?   九点整的时候,论坛里注册名字为朝日中学高二年级海芷兰的ID发布了这样一篇短文:   自从视频被传至网络之后,我拒绝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当学校告诉我《正*杂志》想要采访我的时候,我犹豫了,毕竟我是这家杂志的忠实读者。我想了许久,我要在采访里面说什么呢?作为一个被欺凌者,我好像只有失败的经历可以诉说。   我不能跟记者说:“你这样写,告诉我的同龄人们,小心你的同学、你的朋友、小心你身边所有的人。”   不能这样啊!我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不要让好人战战兢兢,恶心越发猖狂,难道该做的不是全民关注此事,相关部门公正执法,以此事告知心有恶念之人——小心了,你将要做的事情违fa了,好多双眼睛盯着你的,不要妄图对任何无辜者下手。   与父母商量之后,我家决定起诉张珊珊,依fa办事,这大概要花很长时间。而我要走出来,继续我的人生,明天月考加油!fighting!!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附数次月考成绩排名.JPG   微笑.JPG   这一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为了各大网站的热门,下面附带的一条转发也得到了所有关注此事的热心人士的赞同:这是一个努力学习在默默进步的美女子,大家不要打扰她,微笑.JPG。   月考必胜呀少女.JPG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大家看到了,我绝对是正能量满满的呢! 第29章 快递   海芷兰刚刚编辑完帖子,就被窗户上‘嘭嘭嘭’的声音给吸引了, 心里有些奇怪谁会敲窗子——莫不是那些‘东西’吧!   好在她脑袋没作妖, 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海芷兰挺坦然的拉开了窗帘, 结果发现外面敲窗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她松了一口气,其实还挺害怕看到的是仅有头还血淋淋的鬼怪什么的。   “喵”   毛脸凑到了玻璃上,压成了毛茸茸的扁平状, 原来是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海芷兰:“……”   波斯猫见这只人类如此没有眼色, 烦躁的又用前爪刨了刨玻璃, 它体型有些臃肿,脖子上围了一圈粉色花边, 可能是一个精致的布项圈。那双绿色的眼眸瞪人的时候, 略有一点凶。   学校里……有猫吗?   而且这只猫的动作好似是在敲窗, 意图也很明确的就是让她开窗~   女生宿舍横切面是长方形, 两排宿舍,中间是长长的人行过道。因此,每个女生宿舍都只有一侧采光, 为了方便女学生晾晒衣服, 寝室都设置有阳台,但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 除了一楼之外都安装有防盗网。   当然, 主要是防止学生私自出校。   一楼外面是花台,就不可能有阳台了,是全封闭式的大窗户。   海芷兰犹豫了一下,打开了窗户。   波斯猫优雅的抬起前爪, 试探着踩上了窗沿,尾巴轻轻甩动,十分轻盈的跳进屋内,在小桌子上坐下来。   表情可以说是很严肃了。   海芷兰拿着杯子从开水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几口喝完了,才叹息道:“我是不是傻,神TM能看出一只猫的表情。”   波斯猫:“……喵”   叫声有点冷。   这只猫眼睛一睁一闭,就像是一个白眼……然后低下头咬断了脖子上的粉色花边项圈,极为轻蔑的扫了她一眼,跳回了窗台上。海芷兰追出去的时候,只能看到猫咪大爷毛茸茸的翘臀。   ‘滴滴滴’   XX平台消息提醒:您的包裹已经送达,口令为菠萝菠萝蜜。Ps由于您接收快递时态度不够恭敬,345号快递员喵大爷给您的评分为负5分,请注意,当您的总评分为负数时,会被列入黑名单,XX快递平台将不对您开放。   卧槽,只听说过收件人给快递员打分的,还没有见过快递员给收件人打分的,XX快递绝对是黑科技吧?!   海芷兰无语的看了一下XX快递规则,新人的初始分数是10分,每位快递员可以给出-5分到+5分的评分。   算了。   海芷兰的视线移到了粉色的项圈上,这个布项圈就像是她妈那件买碗赠送的围裙上的一圈花边,完全没有任何‘快递’的模样,她试探着喊了一句:“菠萝菠萝蜜。”   这块粉色的花边抖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了。   确实有风吹进来,海芷兰被这股冷风弄得打了哆嗦,转身去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   若她坐在书桌前,就是背对黑漆漆的夜色,无知者无畏,而她已见过许多的不科学,总觉得无边的夜里色里偶尔吹来的那一点风会令人发毛。   再回过头的时候,布项圈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黄褐色的纸箱,就是那种网上购物的时候商家用来装货物的纸箱子,有些商家是定做的,有些则是使用别家的废弃的箱子。这个箱子原本应该是装药的,上面写着江中健胃消食片,下方是江中集团。   箱子挺大,用胶带裹得很严实。   所以这么大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   ----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海芷兰用小刀将箱子划开,里面一个玻璃罩子,四角用泡沫固定。她将玻璃罩子取出来之后,下面有一张纸和一个文件袋。   吴家的小姑娘:我给忘记了,养灵是需要考证的。你看完《养灵说明说》、《灵体概论》、《灵的起源》之后,将密封考卷做了。对了,记得对快递员的态度好一点。   ……对快递员态度好一点,您把这句话写到最后不亏心吗?   海芷兰将文件夹打开,出乎她的意料,里面并不是跟《吴氏手札》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书册,而是一叠A4纸。   哎哟,总觉得玄学界相当的接地气呢!   ——灵体,没有生命体征而有自我意识的都叫做灵体,也就是说人死而化为的鬼也是灵体的一种,按照西方的叫法就是死灵。在华夏,灵体代表的是纯粹、洁净、从无到有的过程,所以将鬼刨除于这个体系之内。   灵体依附于实体而生,又不全是实体,这就有点玄乎了。   比如常常被主人佩戴的宝剑生出了剑灵,这就是灵体,它因主人和剑的情谊而生,又不全是剑本身,在一定的时期内,剑断则灵灭。后期,当剑灵强大起来,就可以吞噬宝剑,选择成为法器、或者成为精怪。   刀剑所生的灵主杀戮,一般是很厉害的。   胖奶奶给海芷兰的种子是含羞草无疑,特别在其浸泡过特殊的泉水,种子发芽抽枝,就是灵体萌生的过程。按照《养灵说明》的内容来看,现在的灵体已经非常非常少了,所以养育更是要比从前精心百倍。   事实上,从前养灵的讲究就多得吓人。   这株含羞草属于草木之灵,据说,这种灵体非常娇气,对通风、日晒、雨露的要求是精准到量化的,浇灌得取清晨花蕊上的露珠,养护得用灵丹化的圣水。主人要特别精心,时时照顾,因为珍贵的灵体很可能多滴几滴有杂质的水就死了……   海芷兰看了看自己这株目前用床单该盖住,半个月没有浇过水,一浇水就浇了一整矿泉水瓶,目测也没有晒过什么阳光的含羞草……“我还是高中生,自己都还要靠爹妈养,你作为我的盆栽,地位更低,就将就一点哈?!”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   小心的扯开了床单,海芷兰用触碰含羞草嫩嫩的叶片,那绿绿的叶片立刻闭合在一起,抖了抖。   ‘嘻嘻’   ‘呀’   稚嫩的童音仿佛是在笑,特别的愉快。   自从海芷兰将自己的血喂给这株含羞草之后,好似一触碰到它就能感受到它的情绪了,对它也觉得亲近。至于这是不是错觉,海芷兰无从知道。   总之,因为她的感官有了变化。从前是长辈送的所以很重要的盆栽,现在是因为自己很喜欢所以很重要的盆栽。   含羞草地位总之是提升了。   本来打算今天好好复习功课的,计划也只能搁置,她得好好看看这些资料。往常什么都不懂就胡乱养了,现在有了专业方法还是要好好学学,超出她能力的做不到,只要不超出能力范围,她就要好好养活人家。   毕竟不是死物啊!   学校是十点半熄灯,连一楼也不例外,熄灯之后,海芷兰就只能打开自己的小台灯继续研习。不过为了不被查寝的宿管阿姨敲门,海芷兰用最大的英语课本挡在小台灯的一侧,避免光线外溢。   ‘砰砰砰’   海芷兰快速关掉了台灯,点亮手机——十点五十九分。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还是在继续,海芷兰已经能确定不是宿管阿姨了,要是提醒的话轻轻敲一下门,或因里面的学生还在叽叽喳喳说话,那略高声让里面的睡觉也就可以了,不用一直敲门的。   那敲门的什么呢?   “是谁?”   外面的敲门声停下了,海芷兰这才注意到,即使从刚刚为止敲门声一直在响,可是声音也不大,像是怕吵着人一样。一声连着一声,又能听出敲门者的焦急。   “是我,陶老师。”   声音特别小,又加了俩个字。   “陶媛”   要是其他人来,海芷兰就直接翻床上睡了,毕竟这么晚了,即使是老师,也不能多说她一句。   陶媛,海芷兰还真不能将她拒之门外。   海芷兰打开了门。   台灯是上电池的那种,无奈主人用它的时候特别少,买回来之后至今没有换过新电池,工作半个小时之后,光线已经有些暗淡了。   “陶老师!”   陶媛就这样缩着肩膀,低垂着头站在门前,她双手藏在长长的薄外套中。走廊上没有风,她却浑身都在轻颤。   海芷兰让她进屋,看了一眼门外,发现宿管阿姨打着电筒,正在锁门。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女性,职业为老师,会遇到什么事情而求助于她还未成年的学生呢?   “陶老师,你怎么了?”   陶媛进屋之后就坐在板凳上,她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而缓不过神来,并不木楞,就是有几分茫然。   海芷兰注意到,她的左边脸颊有些青紫,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左脸较之右边微大一圈,应该是肿了。   陶媛还是没有说话,海芷兰见状给她倒了一杯水。   ——不过这杯水陶媛也没有喝。   大约过了两分钟,陶媛平复下来了,哆哆嗦嗦的从外套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撮灰,双手摊到海芷兰面前。   “这是你下午给我的护身符!”   陶媛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希冀的望着海芷兰:“我遇到怪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揭露至今为止出现的所有鬼怪为什么都怕我兰的原因了~~~~~绝对让你们意想不到,笑~   看到小仙女们爱的回复超暖,所以即使出来旅游也阻挡不住我更新的意志,不过说起来你们的假期是不是已经完毕啦,上学/上班开心吗?科科!!! 第30章 男朋友   陶媛大学是在本市美院上的,毕业之后, 家里人托关系将她送进朝日中学教书。一个学生想进一个学校不算很难, 毕竟一个班就有四五十个学生, 多一个不算什么。一个老师想要进入某学校教书却不简单,朝日中学是市重点之一,陶媛作为一个应届毕业生想进来教书不是塞钱那么简单, 足以说明陶媛家是有关系的, 条件不会太差。   事实上陶媛家里不仅有关系, 关系还很硬,她父亲是青州大学的教授, 母亲是有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可以说是书香门第。   陶媛自小生活还是比较优渥的, 父母对她的教育也没有放松, 是个很有教养的女性。上大学之后交了个男朋友,双方已经见了家长,今年预计是要结婚的。   陶媛遇到的怪事就出在她交的这个男朋友身上。她这个男朋友全名叫做周实意, 大学和她一个学校, 两人交往长达六年,陶媛自诩是比较了解他的。周实意是个看似沉稳有担当, 实则肩膀上不太能挑得起担子的人, 估计和他从小被溺爱长大有关系,且性格易怒爱发火。不过他和陶媛同岁,男人比女人心理年龄总是要小几岁,尚是‘还未玩够’的年纪, 人无完人,陶媛觉得他的缺点尚在接受范围内。   往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好了。   哦,周实意还有一个缺点,他是一个游戏迷。陶媛除了知晓他玩的游戏叫做魔兽世界外,对此类一无所知。不过陶媛深恨他的这个喜好,周实意曾经通宵与朋友打游戏,凌晨一觉睡到下午,手机没电,以至于错过了她的生日。两人数次吵架,多是为了他打游戏搞砸了事情,可周实意也一直没有戒掉。   后来陶媛略一想:周实意学的是动漫设计类的专业,他爸支持他开了个小公司,做得也是有声有色。他其实对绘画并没有多少热情,游戏他喜欢也就喜欢了,谁没个爱好?她画画一进入状态还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近年来,陶媛看开了,周实意生活中也充斥了太多的事情,玩游戏自然少了,他们已经很少为这个事情争吵了。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周实意的母亲正式提起这对情侣的婚事,周家夫妻对这个准儿媳妇是很满意的。也是在这个月,周实意有了不寻常的变化。相恋六年,周实意早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对女朋友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了,偶尔电话联系让陶媛去他那住,基本不会有什么新的活动,过得像是老夫老妻,生活毫无波澜。陶媛也不在意,她自己牵男朋友的手还像是左手牵右手呢!   这个月,陶媛很忙,以至于到了月中才发现她一周没有见周实意一面,这人连个电话都没有。陶媛憋闷,干脆自己上门去找周实意。   周实意大学毕业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在离自己公司很近的地方买了一套单身公寓,陶媛自然有钥匙。结果一进门,发现手机丢在沙发上,人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个人偶模型。   陶媛看他睡得香甜,气个半死,上手就拧了他一把。周实意呼疼,大叫着醒过来,手里的人偶落在床铺上,斜躺着,一对血红的眼睛正对着陶媛,弄得她极不舒服。   “媛媛,你怎么来了?”   “你一周没给我打一个电话了,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来了,”陶媛冷哼,拉过被子盖住了人偶。   周实意呐呐的:“最近在打比赛,昏天黑地……你不知道,我在网上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是个大神,手速可快了……”   陶媛哪有兴趣听这些,她也听不懂啊!反正周实意颇废了一番功夫才把女友哄好了。   周实意自己却没有没有改过自新,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仅不和陶媛联系,连班都不去上了,他的秘书知道老板娘是谁,不敢给老太爷打电话,数次找陶媛拿主意。   陶媛哪懂做生意,跑到周实意那找他,他最开始那会还能和陶媛吃个饭聊会天,就是坐不住想去电脑前面也会找个理由——“虽然是打游戏,但打游戏也是正经事”、“有人找我,关系到其他人,不能临时就不玩了”。   陶媛其实对以打游戏为职业的人没有什么偏见,但她忧心于周实意连正常的生活方式都不能保持了,已经不是喜爱,是痴迷。   照她觉得,现实生活对周实意这样也算是事业有成的年轻人已经诸多诱惑了,还有心情顾着游戏?颇有些奇怪。   陶媛决心将男朋友的性子扳一扳,公司还在那,上上下下的员工难道不管了?她干脆住到周实意那去了,若没有课的时候,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还曾悄悄拔了他的网线,带他去参加各种聚会——周实意朋友很多,会玩,陶媛从前是不耐烦这些饭局的,现在是舍命陪君子。   本以为多多接触现实生活中有意思的事情,就能让沉迷网络的男朋友醒悟,结果男朋友不堪烦扰直接背着她搬家了……陶媛终于觉得事情不对了。   ……   ——“他就搬走了电脑、拿走了人偶住到了租的公寓里,其它什么都没带。那个公寓一看就是仓促找的,才装修完工没几天,一股甲醛味道,连张床都没有,能住吗?周实意从小没有吃过苦,他会委屈自己?这根本不是脑子正常能做出的事情。”   台灯越来越微弱的光线中,陶媛的眼泪没断线的往下掉,声音倒是不怎么哽咽,有点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陶媛现在所说的主要是她的感觉,并没有实例说明周实意有问题,万一他是那种突然醒悟的,其实是被做生意当小开耽搁了的游戏界大神呢?   海芷兰让她继续说。   陶媛其实是觉得男朋友不正常,这种说不出来的不好对外人言的感觉让她无奈。她和周实意的父母一起找到他的时候,周实意看起来非常暴躁,有点神经质的抱着人偶喊‘娜娜’,这一听就是个非常女性化的名字。   周母当时非常尴尬,加上周实意一直指责陶媛约束他、限制他自由、贪图他家的钱财,说得有理有据,还非让陶媛滚,周母为了将儿子带回去,只能让她走了,甚至有些疑心准‘儿媳妇’的人品。   陶媛说不难受是假的,更多的是震惊,她当时迫于无奈离开的时候,发现周实意抱在怀里的娃娃对她笑了,是那种嘲讽的勾唇笑……可那只是个人偶啊!   陶媛回去之后立刻查了一下魔兽世界的基本情况,发现周实意怀里抱着的娃娃专业的叫法是手办,确实是魔兽世界里的人物,叫做希尔瓦娜斯。   周实意喊的娜娜难不成是手办,那这个手办是不是有机关可以展露表情呢?陶媛绝不认为是自己眼花,她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了,如果不是六年的情谊支持,她恐怕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这之后,她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一来是她觉得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二来是她连续几天总梦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喊她滚,还试图要掐她脖子。   陶媛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以‘周实意是生病’为切入口,给周母打了个电话,第二天周实意就被强行带去看医生了。   在周家父母眼中,儿子的行为处事是很反常,但他逻辑思维正常,像是叛逆期晚来了一样,两口子在家的时候也不总窝在房间里,家里没人的时候谁知道他干了什么。只除了天天抱着个人偶很怪之外,遂不去往精神出问题方面想。   ……   “到今天为止,大概去看了个两三个医生的样子,”陶媛揉了揉眼角:“……他今天来找我的时候看起来挺正常的,连手办娃娃都没有拿。我们一起回了公寓,然后……”   周实意在去公寓的路上一直跟她聊天,问她上班累不累,最近过得怎么样,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周实意她买了一杯奶茶。不过陶媛喜欢喝草莓味的,他买了香芋味的。   陶媛对香芋过敏。   拿到奶茶的那一刻,陶媛头皮都炸了,她当即说还有事情不能上楼,周实意却突然将她拉到楼梯间,用尖锐的生意唾骂她,让她滚,内拳打脚踢。   陶媛六七岁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住过一阵,邻居那户当家的男人经常打女人,陶媛偶然撞到几次被吓破了胆子,脸上挨了几下心理防线就崩溃了,被掐住脖子了才积蓄起力气反抗,可周实意的力气大得惊人。   这一切都和梦中的景象重合,令人胆颤。   正当陶媛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热了一下,周实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被弹开少许,眼里也透出惊疑……陶媛趁这个机会跑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上衣口袋里头就放了你给我的护身符……”   心绪不稳的陶媛就下意识将海芷兰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会儿说完了,端起温热的水杯喝了几口,陶媛才觉得自己也怕是糊涂了,跟爸妈都说不出口的话怎么一骨碌跟个还没成年的学生说了呢?不过护身符得来历还是要问一下的,就怕人觉得海芷兰觉得胡说八道。   若不是亲身经历,有人跟她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她一准儿喷人一脸。   可是……   “他是精神出了问题,还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我要见一见他才能确定。”   “啊……?”   陶媛睁大了眼睛。 第31章 碰瓷   朝日中学的所有学生对于月考流程都已经非常的了解,要说月考有什么令人愉快之处, 就是取消了早自习和晚自习, 在这两天半里给了学生更多的自由空间。   海芷兰昨天晚睡, 起床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陶媛作为成年人,又是老师,在冷静下来之后自觉昨天半夜打扰海芷兰很不应该, 一大早就去校外买了颇负盛名的汤包。论味道, 学校食堂拍马也及不上。   汤包太烫花了一点时间吃, 拖拖拉拉的第一堂考试就要开始了,海芷兰不得不提着豆浆往考场走。这家的豆浆不是用塑料杯装的, 而是用长长的塑料口袋, 这种外带比较方便, 但是对于喝的人来说就特别麻烦, 往往连插个吸管都要喷一身,边走边喝的人就更是要为它头疼——可这豆浆真是美味!!!   海芷兰舍不得扔,只能接受这甜蜜的折磨, 而她常常要低头小心的拉一拉豆浆袋子, 以至于被人撞上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躲开,半袋豆浆摔在地上, 随后脚趾钻心的疼。   这撞人的正在与旁边的人说话, 眼睛没注意看路,不仅在初碰到海芷兰的时候毫不在意,继续与同行的几个人笑闹,为避免被豆浆泼到还退后一步踩到了海芷兰。   他意识到踩到海芷兰之后立刻将脚挪开了, 看了受无妄之灾的女生一眼,他不仅没有立刻道歉,还笑嘻嘻的自以为很幽默的开玩笑:“同学,好好走路成不成?你脚硌疼我了。”   路上人来人往,本来他身边的几个男生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故,他一提高声音,周边的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沉着脸冲出来,眼睛都在冒火,一脚踩在男生脚上,在他愣神的时候狠狠踩了几脚,在反应过来的男生要推她的时候,海芷兰手快的将她拉过来,瞪了她一眼。   “白雪!”   男生气得要死,指着白雪问:“你干嘛啊?”   白雪冷笑:“你不是说我朋友硌到你了吗?我让你硌回来啊!”   男生脸都气红了:“你故意找茬是吧?”   “呵!”   白雪轻蔑的睇他一眼。   白雪的长相是很漂亮的,穿得又洋气,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女。美女都是有特权的,跟男生一起的人拉了拉他:“好男不跟女斗,快走啦!一会考试迟到了。”   讲讲道理啊,小美女也是几十斤的重量,踩人疼死了。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女孩子动手,那也太难看了,男生自认倒霉想走……   “等等!”   海芷兰:“走什么走,这位‘碰’同学还没有跟我道歉呢。”   男生颇为奇怪:“什么碰同学啊?”   “这位男同学,你先撞了人,不仅不道歉还倒打一耙说我硌疼了你的脚。唉哟,难道你的名字不叫‘碰瓷’吗?”   “噗嗤”   男生扭头死瞪自己的几个兄弟:“……笑个屁!”   海芷兰叹息摇头:“世风日下,现在的学生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小偷还不动窝边的呢,碰瓷的就晓得碰同学,可以说是很卑鄙了。白雪你淘宝上网帮我搜索一下有没有‘行人记录仪’,如果没有,行车记录仪也成,帮我买一个……省得有些人素质低下,倒打一耙。”   男生:“……喂,我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求求你闭嘴吧!   海芷兰如同看稀奇一样看他:“不是故意的不道歉!”   男生:“……”   “对不起!”   男生嘴角抽搐,匆匆拉着兄弟就走。   老远还能听到跟他一路的人特别风骚的叫他……“瓷儿…”   ……   白雪知道自己闺蜜今非昔比,可完全没有想到,她如今拥有了一张磨刀石磨利索了的嘴,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去练级,好拼一个黑白双煞。   海芷兰:“你们学校今天不上课?”   “上啊,”白雪笑眯眯的,可以说是非常自得了:“我今天就是来上课的。”   #张珊珊事件#可谓是轰动全国,惯来是个网民的白雪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可她除了默默关注之外也帮不到什么忙,别说她了,连她爸爸白安国对于这种等级的事件都无可奈何。   白雪郁闷死了,要是她在海芷兰身边还能安慰安慰她,可她作为一个高二学生也是要上学的,无奈只有空着急——要是她和海芷兰一个学校,哪里会有这些事?张珊珊是得到了惩罚,难道海芷兰先前受的罪就因此消弭了吗?   白雪决定转校。   在白家,白雪这个未成年人的意见是最少被采纳的,她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所以她为了达成这一愿望可谓是抗争激烈,从海芷兰出事至今终于成功。更令她生气的是,本来想给友人一个惊喜的,可刚刚到学校就发现是惊吓,居然又有人欺负海芷兰!!!白雪格外愤怒,暗暗想到这事没完。   两个人没有功夫细聊,因为白雪也要参加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才能确定如何给她分班,两人只能相约考试完毕之后见。   月考没有什么差错,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海芷兰在考场上的前桌是‘碰瓷’同学,在看到海芷兰进门的那一刻,这位男同学的表情亮了,明明白白写着呢!   ——妈呀!多大仇多大冤,就TM追这来了。   可以说是非常喜感了。   ***   海芷兰和白雪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白雪还夸奖朝日中学的食堂味道比她原来的学校好,朝日中学的食堂确实可以说是食堂界的扛把子了,今天推出的两道新菜是青椒炒辣条、橘子红烧肉。而此类特色菜海芷兰从脑子没坏之前到现在都没有点过,可白雪显然接受度良好。   吃完饭海芷兰是打算带白雪去寝室休息一会的,因为白雪还没有正式转校,所以自然没有安排宿舍,海芷兰现在的单人宿舍床是一米五的,两个人睡完全没有问题。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陶媛给她打电话了。   “他要来了!”   昨天睡觉之前两人就商量好了,陶媛给自己男朋友发短信,让他明天到学校来一趟,不过她说的时间是放学之后,没想到周实意中午就打电话跟她说要过来。   海芷兰只能让白雪独自回寝室休息,她猜想陶媛不会想让太多人,尤其是自己的学生,或者未来的学生知道这件事。   大概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的样子,陶媛向站在不远处的海芷兰示意,人到了。   周实意开的是一辆路虎,上学校门前陡坡的时候被前方的车子拦了一下,立刻伸出头来扬声大骂:“我日你仙人板板,你双闪都不开停在这个位子,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我**你个没有**的傻逼玩意,老子看你是活腻味了赶着要去投胎是不是?MMP……”   海芷兰看了一下手机,骂了足足有两分钟,而且从头到尾脏话没有一句重复的。之后路虎去学校停车场停车,疾步从停车场走出来的周实意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一直没有停下来。   陶媛的家庭决定了她的涵养,她是一个雅致的人,如果周实意是这样粗鄙不堪的一个人,绝不会成为她的男朋友。   见到陶媛,周实意继续抱怨:“非让我来你们学校,这一块路都TM的逼窄,卧槽还遇到傻逼黄司机,我**他妈……”   昨天刚刚被掐着脖子生死一线,陶媛是吓到了的,初时看到周实意下意识就有些害怕,可是周实意表现得太正常了,像是完全记不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他就像是一个负面情绪装载器一样,一点点小不顺心在他这里都能得到一百倍的反弹,反正一直逼逼叨叨,一句话里非得有脏字才能出得了口,一张嘴就没有停下过片刻。   怪不得海芷兰昨天问她周实意有哪些不对劲的时候,她表情如此一言难尽。   陶媛明显不想和周实意多说,给了他一包东西就想把他打发了。周实意没有意识到古怪,嘴里不干不净的走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陶媛情绪却萎靡得厉害,强打起精神期望的看着海芷兰。   海芷兰:“能给我看看周实意以前的照片吗?”   发现海芷兰善解人意的没有用‘你的男朋友’来称呼现在的周实意,陶媛好过多了,给她看了手机里的照片。   “你有没有觉得……”   海芷兰指着照片里周实意放大的脸部:“原来,他的眼睛好像要大一点,眼角是上扬的,而现在他的整个眼睛都是下垂的……”   陶媛抿嘴:“……是表情的原因吧?”   不是啊!是因为他脸上的很多部位都被穿上了线……   海芷兰不会!知道怎么形容:“你看过木偶戏吗?”   木偶戏里,木偶被多根线操纵做出各种动作。周实意脸上也如提线木偶一样连接了多跟黑色的线,眼角、嘴角、耳朵、脑后……不同的是,这些拉着他线不在上方,而是笔直的垂入地下,所以他连长相都有轻微的变化。   这个场景若想象大约也是很吓人的……海芷兰就没有多说,只是肯定了一点:“他确实有问题。” 第32章 琴女   陶媛声音都抖了:“那……那要怎么办?”   海芷兰也不知道怎么办啊!细数之前碰到过的情况,蜘蛛有情绪, 能对她表达出害怕, 雾气、丝线不能表达自我意愿, 端看海芷兰怎么看它们,她确实也不怕它们,可要说怎么办吧!黑色让人觉得不祥的雾气她能拍散, 难不成周实意身上的丝线她能拿把剪刀去剪?她直觉行不通。   只能场外求助呗。   海芷兰在XX上找胖奶奶, 没得到回复, 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海芷兰打电话给外婆了。   吴曼怡此时正在别人的家的苗圃参观,她前些日子已经看好了一块可以称作风水宝地的地界, 运气也十分不错的租到了, 大约四亩田地的样子, 租约签了有十年。这一次算是大动作, 用上了老两口的全部积蓄,吴曼怡还是很重视。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方,不好说久了, 海芷兰极快的说了一下情况。   吴曼怡:“这件事情你管不了。”   外婆说话向来浅显易懂, 最近海芷兰的体验就是,外婆能将很复杂的玄学知识扯开来, 举上一两个例子说得简单化, 不玄乎,让人好懂。其实从《吴氏手札》可以看出,吴家祖祖辈辈都有这个传统,只因知道自己家的子弟不是做学问的, 而是做神棍的。总不能要求子弟文学素养有多高,又不是要考状元。   “你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怕你吗?”   说到这一点海芷兰还是有些小自得的,能看得见,并且这些东西还害怕她,令她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特殊’,这个年纪的少女,哪能不在心里小小骄傲一下,从言行上透露出来,就成了不排斥这些神鬼之事,有时候还愿意凑上去弄个清楚明白。   吴曼怡虽然不在孙女身边,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就从她不带个人情绪的几句话里就发现了这一点。   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   “你因为你看起来很凶!”   海芷兰愣神:“……啊?!”   电话那一头的吴曼怡在笑:“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去街上买个东西,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健壮,足足有二米高。他是个光头,穿的是白色汗衫,沙滩短裤,手臂和大腿都露在外面,还遍体都是纹身,戴了老粗的一条金链子。最突出的是他的脸,铜铃眼、鹰钩鼻,从左眼到嘴唇一长条粗疤。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挡了你要去买东西所走的路,你会去招惹他吗?”   当然不会,这种一看就是恐bu分子的形象,当然是有多远走多远,甚至胆小一点的都不会和他对视好嘛!   海芷兰:“……”   此刻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吴曼怡:“你在那些鬼怪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貌,胆子小的被你看一眼就怕,疑心你要做点什么,胆子大的怕给自己找麻烦,想避开你走。说白了,就是你看起来很凶。”   海芷兰:“……我要去上课了。”   吴曼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点喘。   海芷兰其实并没有太生气,能把外婆逗笑也很好啊!外婆虽然生得是含笑的唇,不笑都是上勾着的,但她其实很少这样放声大笑。海芷兰就是觉得有点无语,她虽然容貌普通……但也没有到可怖的地步吧!   “等等!”   吴曼怡唤住了即将恼羞成怒的孙女,正正经经的问她:“你问问自己,真有处理这些事的能力吗?这不是自家的事,当然就不是你的责任。”   真的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吗?   当然没有。   要形容海芷兰的话,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鬼怪因为她看起来凶所以避着她,当她这个纹身大汉挡了人家的路,以至于人家决定对付她,那人家一定会笑死的——毕竟她就是纸老虎。   她什么都不会的,能看到有什么用?当初田平安家里被设了阵法,她看出来了吗?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海芷兰很快的调整了心态,车祸过后,她处理事情一贯的理智。   面对陶媛的期盼,她只能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虽然能看出来,但也没有办法。”   陶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拍了拍海芷兰的肩膀:“你已经帮了老师很多了。你呀!看起来比同龄人稳重太多了,我都忘记了你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老师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多半是因为原先受了折磨以至于这孩子变得超乎寻常的懂事……张珊珊心思真是太恶毒了,还有曲珂柏也真不是个东西!   “对了,我昨天路过校长办公室,听他在打电话,好像是曲珂柏要下周就要回来上课了。如果她还敢找你麻烦,你一定要来告诉我。”   “好!”   海芷兰应了。   ***   晚上白安国接两个孩子去吃晚饭,被海芷兰的新班主任盘问了很久才肯放行。   白安国:“这位老师确实很负责,我到时候给白雪争取一下,让她和你一个班。白雪被我们夫妻惯得凶,兰兰你多照顾照顾她。”   全没说白雪闹着要到这里来读书的事情,跟海芷兰相处位置摆得很正,就是关心她的长辈。当时海芷兰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白安国也没有避嫌,还专门跑了这边一趟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所谓患难见真情,海芷兰的父母都非常感激,两家的关系现在可以说是亲近了许多。   就是这次白安国上来,还专门给海爸爸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不过海芷兰的爸妈最近确实没空,才算了。   海芷兰:“白雪很懂事,是她照顾我才对。”   这一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晚上白雪要回家住,白家夫妻将海芷兰送回学校才离开。   晚上海妈妈打电话过来,就为这件事还有点发愁:“你说人情这个东西都是要有来有往的,否则怎么叫做人情往来呢?我们家这情况虽说是越来越好了,可和白家没得比啊!人家这么照顾我们,也是帮了我们很多忙的。可人家有事我们不定帮得上忙,你说送点送点东西吧,人家也不缺什么。愁人!”   海芷兰心说这有什么好愁的,跟她妈说:“你在家做顿饭招待叔叔、阿姨吧!到时候一人给包个护身符,就是外婆给的那种。”   “护身符值几个钱,郑重其事的送不怕人家笑话啊!”   您这真是小看了吴曼怡女士。   海芷兰:“那是平安符,人家什么也不缺,送个平安是好意头啊!你听我的罢。”   孔秋实听进去了。   如果是从前,孔秋实绝对不会那些事跟女儿半商量半闲话的聊,两人素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一般都是‘吃晚饭了吗?’、‘吃了’、‘习惯吗?’‘习惯’,然后就挂电话了,现在倒是什么都能说两句,海芷兰的提议,孔秋实大多也能采纳。   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海芷兰拿开玻璃罩子,给含羞草浇过水,给胖奶奶发了信息问她有没有‘高人’可以介绍给陶老师,当然有没有得到回复。   复习了小半刻,忍不住又捡起了《吴氏手札》。   ——自己真是被玄学耽搁了的三好学生啊!   吴戒律的手札海芷兰已经看得七七八八,这位先人的形象在她这里也有了模子:这是位国字脸、浓眉大眼非常正派的道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法术不好不坏,什么都是中等,唯有一颗心是上等,平生为人处世,绝不有愧于心。   海芷兰往前翻,看的是另一位先祖的‘日记’,这位先祖没有如吴戒律先生一样做序,对自己及要写的东西有一个基本说明。比之吴戒律先生言简意赅,这位先祖要肆意得多,自称为‘吴二’,他的‘日记’主观色彩非常浓厚,善于情节描写,剧情跌宕起伏,内容奇幻诡秘,给海芷兰的感觉像是在看志怪小说。   海芷兰从吴二先生这里,找出了一则与今日所见相似的,名为《书茶馆请冤琴女》——吴二先生有给‘日记’命名的习惯。   清代茶馆分为好几种,有卖茶为主开在城市繁华地带,后来北京人称的清茶馆;有以卖茶为主开在郊外环境颇简陋的,称为野茶馆。   什么是书茶馆呢?卖茶,还兼营说书说唱的,这是当时人们娱乐的好去处。   这茶馆名字叫做春风得意楼,是这一块出了名的好耍处。这一年出了正月之后,客人络绎不绝,堂上绝无虚席,原是老板请了名角登台。戏看到一半,下头两个客人为了一碟水晶糕之故打起来了,拳脚无眼,一杯热茶打翻,烫坏了茶馆里弹琵琶的秋月姑娘的脸颊,至她毁了容貌。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必定是赔了钱财的,可二八少女一张芙蓉面,多少钱财也赔不来。   秋月姑娘投了井。   那年头一口井是很贵重的财产,这口井是茶馆的私产,纵是生命可贵,也不能平白蒙受损失。这姑娘的老汉是个说书先生,被茶馆勒令赔偿。说书老汉死了女儿,赔了钱财,也不愿意呆在茶馆,他不受茶馆雇佣,自然是可以走的。   这老汉一走,春风得意楼就出了事,那两个为水晶糕打架的又在茶馆打了起来,打得面红耳赤。一个人揪着另一个的衣襟将他摁在茶园院子里的沸水锅里,烫得面目全非,当场毙命。   怪就怪在,这行凶的见人死了,自己也一头栽进了锅里,那锅也不深,这人烫得嗷嗷直叫也不跳出来,直至把自己烫个烂熟。   一连两条人命,官府自然要盘查的。当时再次的衙役头头姓纪,见多识广,本就觉得此事诡异,探查现场时发现两人坐的凳子上有勒横,应是琴弦所至的痕迹。纪捕头虽然职务不算特高,但朋友遍天下,私下让茶馆老板请了一位‘半仙’,这位半仙也是有真本事的,一番做法之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回去想招,却没想当晚便惨死。   原是半仙吃饭之时突然脑袋往下一垂,手上的筷子从眼中刺入脑后,当场毙命。   同桌的徒弟吓得命去了一半。   现场极其可怖。   纪捕头想起半仙昨天所说——‘这孽障附在弦上,弦有多细,略一截附在人身,谁能察觉,它眼珠子就都盯住了你。找准机会使一使坏,谁也不是金刚不坏之人,不遭难?’   半仙可不就着了道,被它拍了后脑勺。   纪捕头强自镇定下来,当夜就把秋月姑娘的老汉寻回来,这也是半仙吩咐的。这老汉真如定海神针一般,这茶馆老板与纪捕头对这老汉好自荣养,比亲儿子孝顺百倍,茶馆里果然再没有出过事情。   吴二到这茶馆之时已经是事发半年之后,这茶馆阴气森森,只因这鬼物自始至终不出手,却连他也寻不到鬼物踪迹。   吴二先生载——这种得了造化,附于物件上的鬼怪最难对付,若附于丝竹、笔墨、书册等集人之执念之物上则加一等,若附于佛像、或被人立像受香火者,则更加一等。   吴二所学,奈它不何,只能与茶馆老板约定,等老汉辞世之后他再来一观。   不夸张的说,海芷兰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常日里见到鬼都不害怕,看个故事却心头直跳——啊!这也不是故事,虽则吴二先生不像是吴戒律先生一样,需得自己真实见到过,亲身参与确定属实的才肯记录下来,吴二先生的记录明显有许多是听人说的、查问出的,甚至有部分是他自己想象补全的,所以成了一个连贯完整的故事,而不是如吴戒律先生那样的一段文字如一个刻板的记载。   但吴二先生写的就是假的了吗?   不可能,吴家先祖不可能将假的东西记载下来,传给要继承衣钵的后代人,以此为佐证去研习家学,那心也太大了。   因为是真的,所以才吓人。   怪不得外婆说她管不了,以此为职业的高人都丧命,吴二先生也莫可奈何,这起码是个满级boss罢,可海芷兰才刚刚建号,新手任务都还没有做完。要对上,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海芷兰决定,明天一早就打电话跟外婆说,她好好学学对付鬼怪的本事,有多少学多少。   嗯~明儿还要多照照镜子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凶一点。   你们都别惹我哦!   超凶。 第33章 正一教   海芷兰第二天一起床,就收到了胖奶奶的留言。   圆滚滚的包打听:事件已上报二十一处, 他们聘请了正一教的弟子为外援, 大约就是这几天会达到F市, 届时会给你联系。让你的老师千万不要另外请人作法,免得有人无辜损命。   这可以说是非常正经了。   海芷兰给她也留了言,打电话给外婆。   “嗯, 是我跟她说的。阿胖不忙, 她只是在猫冬, 除非是天塌先来绝不理事,我昨天去她窝你把她揪起来的。下回她要再不理你, 你跟我说。”   海芷兰再看胖奶奶的留言就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怨念……   海芷兰:“可是现在是春天啊…”   而且您对胖奶奶的形容是不是怪怪的, 好像无意中透露了什么的样子……   吴曼怡:“总之她是抓紧一切时间偷懒, 一身软骨头……你愿意学这些正好, 我还怕你不感兴趣,年轻人都不喜欢老式的东西。”   外婆你大概是对年轻人有什么误会,这种炫酷的技能, 大概随便抓一个人出来, 能学都是肯学的!而且现在特别流行复古的好伐?   上次见外婆的时间很短,她只是大致说了一下吴家代代相传的本事, 特别注重退避鬼怪之术。海芷兰归校之后, 没有再多问的话,她也没有多说,对教导海芷兰家学这件事表现得不算热切,可有可无。   答应给孙女寄两本基础术法, 吴曼怡才切断了电话。   海芷兰跟陶媛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叮嘱她千万不要另外请人,关了手机,踏入了考场。   转眼,月考就完了。这一天也刚好是周五,学校放大星期让学生们好好的休息一下,缓解连日以来多科考试的疲乏。   海芷兰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归家。   “兰兰,你电话响了。”   白雪这两天没有再奔波,是跟她凑合睡的。   是个陌生的号码,还是外地号~   ——“道友,打扰了…那个…你能来车站接下我吗?”   第一印象,不靠谱……当海芷兰和陶媛一起到达火车站,看到万众瞩目的、站在火车站门口的、穿着长袍、胸前一个八卦图的道士的时候,脑仁都疼了。   “闵安顺”   道士看到海芷兰笔直的向他走来,双眼发亮:“道友厉害!”   海芷兰:“……哪厉害?”   “道友太过谦虚,不知我年岁、不晓我容貌就能知道我的方位,并叫出我的名讳,闵安顺不及道友。”   你这个打扮整个车站仅此一家,大约是不会有分号了。   至于名字嘛……海芷兰将手机拿出来,指着xx社区上的提示给他看:【系统】尊敬的用户‘我脑子有病的呀’您好,您的队友闵安顺已经到达F市地图,现在为您显示他的定位。   是的,垃圾XX社区将他们的账号临时关联了。   闵安顺多半是不是什么ID名字,而是真名。   海芷兰:“先说清楚,我不是你的队友,只是来参观的。”   闵安顺:“……”   闵安顺今年二十四岁,出生在北方,但自小被送到南方正一教学艺,没有在俗世的学校上过一天学。正一教虽说不是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但地点毕竟是在深山之中,弟子和外界接触得比较少。闵安顺在正一教嫡传弟子中岁数是最小的,从十六岁开始偶尔跟着师门中人下山‘办事’,一直颇受照顾,这导致他和外人相交并不多,所以显得没有什么生活经验。   这次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办事’。   海芷兰听他像是大口锅往外倒东西一样,叽里咕噜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一时有些无语,就你这对人毫无防备的模样,就是现在,你师门的人也不该放你下山。   可是一到了陶媛车上,闵安顺就高冷起来,正襟危坐、不发一言,连自我介绍也没有。弄得陶媛非常忐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眼神都不太往闵安顺那瞟。   海芷兰并不知道,闵安顺其实来之前就知道她,且被师门叮嘱了要和她好好相处。   更加上海芷兰是XX论坛给他绑定的队友,这个任务是二十一处官方发布的,玄协进行安排,这起码能证明海芷兰是同道中人,当然值得亲近。   闵安顺只有二十四岁,这个年纪,面相如何老成都还是太年轻了。更何况闵安顺脸生得好,鹅蛋脸,有一双圆眼,所谓圆眼:睑裂较高宽,睑缘呈圆弧形,黑珠、眼白露出多,眼睑圆大,给人以目光明亮,有神、机灵之感。他虽不是樱桃小嘴,也差不离,唇红齿白恰如四个字——奶油小生。   闵安顺穿一身道袍,照理来说,大多人见了不会叫他一声‘道长’,而要叫一声‘小道士’。可实际上并不是,只因他端起架子的时候,气场非常足。   三人先去了酒店,就在离学校步行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这是陶媛一早就订好了。她忙前忙后的又是泡茶、又是拿水果,闵安顺就站在酒店房间里头,问了一句:“你是苦主?”   陶媛就定住了,她一对上闵安顺就紧张得说不出来了。   海芷兰知道,‘苦主’可以是一句行话!意思就是‘你就是给钱请我来的人吗?’   “陶老师!”   被学生拉了一下,陶媛赶紧点头:“是的…是的。”   闵安顺从道袍里头摸出一枚玉牌,递给她:“你晦气缠身,将这枚玉牌戴在身上,明天早上七点再来这里接我。”   陶媛一拿上玉牌,瞬间觉得身上一轻,那种深入骨子里的疲惫被瞬间抽走的感觉令她舒适得轻轻呼了一口气,刹时对闵安顺的信服度高了好多,忙不移的点头。   “大师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让芷兰给我打也成。”   陶媛将电话号码写到酒店提供的白纸上,她也不是没有眼色,看出闵安顺和海芷兰有事情要说,写完就离开了。   门一关……   闵安顺身子一歪坐到椅子上,满脸兴奋:“道友,F市有什么好玩的呀?”   海芷兰:“……”   你们正一教怕不是戏精出生哦!   闵安顺看出了她的惊讶,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我师父说这都是为了生活,没办法~”   “哦!”   海芷兰一脸冷漠。   闵安顺却非常自来熟,拿下斜挎着背后的包袱打开,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我先换个衣服,我们再下去吃饭吧?”   海芷兰看着他手里的提着的牛仔裤,更加冷漠的走出去关掉了房门。   午饭的地点是白雪推荐的,海芷兰跟她介绍的时候没有多说,只说闵安顺是过来办事的,隐约说了一点他的‘特殊’。白雪毕竟对这些是没什么直观的认识,唯一觉得不科学的就是白安国那天的突发事件,可解决这件事的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也就没觉得多神秘。   因此,对待闵安顺她的态度也很自然。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之后,由白雪做向导带他们到F市各处去玩。海芷兰自从来了F市之后万事不顺心,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本市名胜古迹玩,也是首次出去逛逛,很有兴致。   白雪首先带他们去的一座古寺,舍利塔高耸入云,这也是F标志性建筑,地势很高,是本市旅游者打卡的必到之处。   三个人一路爬上高高的梯子,来到舍利塔下方,海芷兰再往下面看,‘嗖’的动作都顿住了。   “白雪,那里是哪?”   白雪贴着护栏往下一看,她对F市非常熟悉,一看就知道:“那是九珠岗,本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主要都是商场。唯一算可以玩的,就是那边有个小码头。”   在白雪眼里,那是个车水龙马的繁华之地,在海芷兰眼中这里大白天的路上有三五阴魂乱蹿,从这个高度更能数得明白,九珠岗九条街连接中间的钟塔,每条街上都有极淡的红色烟霞笼罩,使得这一处如同异时空一样,和旁边全不相同,不是一个世界。   闵安顺见她脸色凝重从背包里取出罗盘,右手快速掐算,眼里也露出正色来,嘴唇越抿越紧,大约五六分钟之后,额上起了细密的冷汗,再看海芷兰的时候满脸赞叹:“道友好手段,不用器具相辅,一眼就能看出此处不对劲。”   谢谢,不是我不用,是我不会用。   “请叫我海芷兰。”   被人听到互称道友什么的,不尴尬啊?   闵安顺从善如流:“海芷兰,你是要将消息登上玄协论坛吗?”   海芷兰:“……啊?”   闵安顺见她不知道,也觉得很惊讶,就给她科普了一番。玄协论坛是积分制的,下载东西用积分,查看加密的帖子用积分,在玄协商城里头买东西更是要用积分,但是积分不能够用世俗钱币换取啊!玄协论坛会开放很多渠道让用户赚取积分,其中买卖消息是方法之一,可以选择直接将发现一次性卖给玄协官方,也可以选择开一个‘箴言’帖子向看帖者收取积分。   海芷兰目前的积分仅有五点。   作为一个刚刚注册不久的小透明,闵安顺建议她做一锤子买卖。   闵安顺有些眼馋:“这种程度的时间,积分一定很客观……我还从来都没给玄协出过消息,没这运气。”   海芷兰:“……这下面,你不管?”   “道友太高看我了,”闵安顺连连摆手:“测算一下都吃力,这个等级我多管闲事就是送死,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玄协不会不管的。”   玄协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让你如此甩锅。   “喂!”   两人扭过去看白雪,只见她翻了个白眼:“你们能不能说人话?”谈论的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海芷兰:“……”   闵安顺:“嘿嘿!”   逛完之后白雪提议去KTV唱歌,海芷兰从来五音不全不发表意见,闵安顺脱下道袍完全是向脱下了一层厚厚的皮一样,显得非常的自在,一听说唱歌眼睛都亮了。   “可是我只会一点老歌~”   白雪:“没事,没事,要我帮你点歌吗?”   一路上白雪也发现了,他对电子产品之类的好像使用得都不是很熟练,刚刚连刷票进站这个流程都有点茫然。   闵安顺自信的笑了笑:“我自己来,这个我会~”   海芷兰喝了口白水,一抬头嘴里的水全部喷了……屏幕上‘舞女泪’三个字让她眼睛都眯起了,可是闵安顺已经开始唱了。   “一步踏错终身错   下海伴舞为了生活   ……   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风尘过   伴舞摇呀摇搂搂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   白雪:“……”   海芷兰:“……”这瞬间,确实有点怀疑人生了。   海芷兰扶额。   我去~   正一教祖师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好嘛~ 第34章 娜娜   早上七点钟,陶媛准时过来接两人。   周日早上不堵车, 大约开了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到达了一栋居民楼附近。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住别墅的概念, 周家条件是很不错了,但还是住的普通高层商品房,不过比较气派是他们家一口气盘下了一层楼, 三套房子打通之后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平米, 所以客厅还是十分宽敞的。   三人进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客厅里摆着桌子, 铺上黄布,上面一一摆放着五花肉、果子、糕点和一盆子米。有个穿着极为宽松的粗麻布衣服的男人正提着个铃铛念念有词, 一看到大门进人眼瞪大骂道:“没有眼色, 破我法阵。”   这人手里脖子上挂着一大串念珠, 显然是个‘大师’。   闵安顺脸色立刻便冷了, 这一行很有些个不成文的规矩,比方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请了正一教的人,只要他没说一句‘不成’, 就不该另请高明。   陶媛虽不知道这规矩, 但一看这情形就尴尬,连忙跟两人解释:“这人不是我叫来的。”   然后又问站在两侧的周家父母:“伯父、伯母,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说了不要随便找人的吗?”   周父有点尴尬:“小媛啊!你进来再说。”   那大师将铃铛一放, 脾气颇大:“做法已经开始,正门不能走人。”   周母连声跟这个大师道歉,周父招呼陶媛三人从后门进来。陶媛生怕闵安顺生气不愿,还好他虽然越发冷淡却没有提要走, 很松了一口气。近来她非常倒霉,没有一件顺心事,时时烦闷忧心,自昨天戴上玉牌开始,那种仿佛从密闭的房间里走到开阔的花园中的轻松感持续到现在,她知道这位闵大师是有本事的。   “这位是正一教闵大师,这是我表妹。”   因为介绍海芷兰是自己学生有些奇怪,陶媛就换了一个说法,周父也没有深究,悄悄打量闵安顺……“等曹大师做完法,闵大师再来?”   会提出这个建议,一看就是觉得闵安顺还是面相太过稚嫩了,不可信。   感情这还要排队?明明说好了今天七点钟自己请的大师要来,夫妻俩却在这个时间又请了人来,陶媛觉得他们对自己实在是不够尊重,就没开口。   闵安顺根本没有搭理他,掐指一算,问陶媛:“周实意人呢?”   陶媛心里也有气,看向周父。   周父:“曹大师说做法他不必出现,现在在房间里呢!”   闵安顺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门前,曲指敲了敲……里面无人应声。   陶媛:“这是周实意的房间。”   周父尴尬了的笑了笑:“这孩子在里面都要反锁,我去拿钥匙。”   闵安顺以手为掌,轻轻一拍,门‘咔嚓’一声被推开了。周实意的房间足足有二十几个平方,但没有配备卫生间和衣帽间,一眼就能看到底,而这里面是没有人的。   海芷兰拉了陶媛一把,不让她进去。   “怎么了?”   大约每个人都是有去理发店剪头发的经历的,海芷兰的头发多,每次去修剪都能在自己椅子下面铺上薄薄的一层长短不一的碎发,这些碎发会被清扫起来堆在一边,凌乱、粘连、纠葛成蓬松的一团。   现在在海芷兰眼中,整个房间都铺满了这样被堆起的碎发……和欣赏许多女士头上乌黑油亮的整整齐齐被打理好的秀发不一样,这些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碎发令她有些恶心。   海芷兰想起了前几天见到的周实意,拉扯着他面部的丝线也不并不是她以为的什么东西,多半也是……头发。鬼物以头发控制人,就和吴二先生记载的琴女以弦控制人是一个道理。   海芷兰提醒闵安顺:“不要沾到头发…”   闵安顺目光微凝,从袖中摸出一张符咒,口里念念有词,符咒脱手飞出,黏于地上,像是滤镜被拿掉的效果,整个房间露出了被遮掩的原貌。   “啊——”   站在最前方的周父率先发出尖叫,被他的声音吸引,观看作法的周母匆匆过来,一看这房间,险些晕厥过去。   “这…这是儿子买的吗?假发吗?”   这个说法连周母自己都不相信,儿子买假发干什么?就算是买的假发得要多少才能将房间弄成这样,如果人踩进去,大概脚都会被这些碎发淹没。   没有理会险些要疯掉的两个人,闵安顺又念了一句咒,那符咒无火自燃,引得整个房间里的发丝全部燃起来……“诛邪符,只烧阴邪鬼物,不会引起火灾。”   这是专门说给海芷兰听的。   好在海芷兰三观早就重塑过了,不会在此时此刻要‘发疯’,而连着陶媛在内,三人都痴傻着看着颜色极淡的火焰有目的的烧灼这些诡异的头发,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哦,还有曹大师……   此人倒也不是完全的门外汉,就因为他有点是半只脚踏入门了的,闵安顺才会觉得被冒犯,如果是个真正的江湖骗子,他理都不会理会。不过曹大师连闵安顺身上同道中人的气息都察觉不出来,可见其实也就只有个三脚猫的功夫。   曹大师傻愣愣的坐在沙发上,但恢复时间要短得多,只见他傻傻看着闵安顺:“道友…”   海芷兰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曹大师误会了这目光的含义,立刻改口:“前辈!”   闵安顺:“玄协账号?”   曹大师脱口便出:“我咧个大曹231516”   “很好,”闵安顺点头:“本人正一教第二百五十七代弟子闵安顺,奉官方调令,受玄协指派前来处理周实意一事,并非恶意竞争抢夺生意,望悉知。”   曹大师:“……真有鬼怪作祟?”   呀买碟!他只是来跳跳大神的呀~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清楚得很,像他这样根本没有发现这里有问题,只是打算做做法来捞点钱用的,能跟鬼怪正面刚?弄到最后绝对是钱没拿到,命也没了。   闵安顺:“你不要再参与这件事了,鉴于你到底来这走了一遭,我会向玄协申请给你一份积分奖励,你现在就走吧。”   曹大师眼睛都亮了……玄协积分和金钱的关系是什么?有了玄协积分还怕没有钱吗?   “感谢前辈”   这名门正派行事就是地道。   曹大师不多说一个字,没多问一句话,脸上都笑起褶子了,拿上自己的东西转头就走,祭坛上的东西全没管。   闵安顺:“是个明白人。”   海芷兰抱着手臂看他们交涉,曹大师走了之后才开口:“然后怎么办?”   闵安顺:“不管是怎么回事,先找周实意?”   从前是和师兄或者长辈一同下山‘办事’,闵安顺不是主导者,第一次自己做主底气不算太足。   海芷兰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海芷兰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许多事情了,虽然她基本于这些事情上都是旁观者,可也看出了一些浅显的规律: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是有一些道理的。   张珊珊身上的鬼蜘蛛,是其父贪念膨胀的因造成的果。   这个还不知道形貌的鬼物为什么要找周实意呢?   海芷兰:“怎么找?”   此时房间内的火苗已经熄灭,闵安顺跟周父说明,用针取了他一滴血,滴在一颗黑色的小球上。小球发出‘叮叮叮’的声音裂开成分三瓣,中间有根细细的红色指针。   还以为又会看到什么神迹正捂着胸口的三人:“……”   耶!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高科技嘛。   闵安顺悄悄跟海芷兰咬耳朵:“玄协网上商城买的追踪道具,三个积分。”   海芷兰:“……”   那个猫咪快递员以奇葩理由一口气扣掉了她五个积分。   闵安顺不让周家父母去,态度很坚决,陶媛要跟去他却没有反对,弄得周家父母非常着急,他们不见了的可是亲儿子!就这么一个!暗恨自己刚刚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高人,又怕不听劝非去得罪了高人,人家撂担子不干了,那才是哭都哭不出来。   路上陶媛问海芷兰,闵安顺是不是生气了。   海芷兰:“他们是真不适合去,你偶尔跟周实意见面就晦气缠身,他们日日跟自己儿子在一起,情况要严重很多。两人的气都已经很薄了,如果一会儿撞到什么,可能会没命的。”   陶媛因为海芷兰一直致力于帮她排散晦气的缘故,其实受的影响很小。   海芷兰:“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状态很差吗?”   常年睡眠不好的人都会有很重的眼袋,甚至脸部会有浮肿,而这一对五十几岁的夫妻不仅具备这些特征,而且头发白的比黑的多。照理来说,生活条件优渥的周家人,不会这样显得老态。   陶媛愣了一下:“没有啊……他们精神看起来很好的。”两人的精神面貌,和她第一次到周家拜访的时候差不多,并不是因儿子的情况备受折磨的模样…   可是那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行为如此不正常,他们都不担忧的吗?就算是心态很好,她都晦气缠身了,他们呢?   那她看到的两个人……想起男朋友的爸爸进门时对她的笑,陶媛背后发凉。   在她的眼中,周父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   ‘叮’   指针停住了。   闵安顺:“找到了……”   三人抬头,发现指针最后所示的地方是‘滨湖公园’,这是北区这边年代非常久远的一个公园了,去年还翻修了一次,特色在于公园里有个望江台,可以直接观赏长江。天气不是特别炎热的时候,还有人在公园那条树荫大道边上支起桌子开牌局。   公园进去之后,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有几个小孩子正蹲着叽叽喳喳的围成一圈说什么。看到有人来了,其中一个孩子站起来,也就露出了他们围着的东西。   “……是那个手办。”   陶媛惊惧的拉住了海芷兰:“……就是娜娜。”   手执弓箭的女射手正对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身后抽出箭来,成为活物。   陶媛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兰就开第一次正面刚鬼怪了~~~   另外,本文是有男主的,文章主要配角那栏上一直有个名字的呀~~~~ 第35章 怨气   ……这若是海芷兰的手腕,也太粗了一些吧。   陶媛僵直着脖子, 扭头的时候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咔咔咔’响的声音, 她手剧烈的抖了一下,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周实意,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周实意冷冷睇她, 没有反抗, 仿佛还颇有些委屈:“宝贝儿, 是你拉着我的。干什么要叫呢?吓人一跳。”   这一刻,陶媛觉得面前站着的似是她的男朋友周实意, 因为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如果是疑问句, 尾音总是上撩, 令听得人心尖发颤,话儿带着三分笑意!够迷人。   可是她又觉得迷惑,要真是她男朋友, 就不会这样冷漠的看着她, 像是看路边一块石头一样,眼里没有任何的感情。   对了, 她在这干什么来着?   胸前突然被烫了一下, 陶媛如同严寒的冬天里被塞了一个暖宝宝,僵硬的脑子瞬间就回转过来了。手握着玉牌,再瞪着面前的周实意,猛然退后了几步。   ——这哪里是周实意, 分明是现实版的火柴人,躯干和四肢都由弄不清材质的圆棍子组成,本来该是头的位置,胡乱贴了一张周实意的照片。   陶媛搞不清楚刚刚怎么会觉得面前的人是周实意的。   这里确实还是滨湖公园,可周边哪里还有什么人,空旷得整个世界只有她和面前这个‘周实意’,这是不正常了,公园里连晚上都有人,大白天的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海芷兰去哪了呢?   闵大师又去哪了呢?   ‘周实意’踱步靠近她:“宝贝儿,过来!”   “我日你先人板板!”陶媛一个激灵,执包贯在‘周实意’脸上,也弄不清楚是不是打伤了他哪一处。一得了手,转头就跑。   周围白茫茫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了,根本跑步到头。   ……   ……“陶老师、陶老师!”   陶媛猛然顿足,愣愣的看着拉着自己手的海芷兰,一瞬间特别想要甩开她的手,下一刻这种想法就止住了,因为她意识到现在拉着她手的海芷兰是有温度的。就在刚才,那个‘周实意’的触感是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   “海芷兰?我刚刚……这是怎么回事?”   陶媛仓惶的环顾四周,她明明就还在人声鼎沸的滨湖公园里,甚至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比刚才的入口处人更多了。周围有正在打太极的老人,正以奇怪的目光看着行为古怪的两人。   海芷兰也好奇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先找闵安顺,边走边说。”   原来就在刚刚,陶媛喊出‘娜娜’两个字之后,海芷兰感受到拉着自己的陶媛身上猛地一僵,甩开她的手就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和她们俩隔了几步的闵安顺也是如此,不过他走的方向和陶媛不一样。   海芷兰疑心他们是被控制了,略一思考,就决定追陶媛。   现在听陶媛的说法,他们大概是中了什么障眼法之类的,连陶媛一个普通人都能脱身,闵安顺自诩是名门大派,不至于有什么事。   海芷兰拿出手机看了看XX社区上的队友定位,和陶媛一起朝西方走。   ***   闵安顺如海芷兰所料,不仅没有什么大事,他根本就是装着被控制的。   “走吧!”   无视‘火柴人’伸出来的手,闵安顺不耐烦的嘲讽他:“大街上,两个大男人牵什么手,GAY里GAY气的。”   “火柴人”有点茫然了。   闵安顺闭上眼念了一句咒语,伸手在‘火柴人’脑袋处、周实意的照片上点了一下:“要去哪,你直接带路。”   ‘火柴人’歪了歪脑袋,半响吐出一句:“那道友跟我走…”   闵安顺嗤笑一声,这个改良版的法术名字叫做‘驭使迷踪术’,从非常基础的‘入梦术’法门演变而来。顾名思义,驭使的意思就是驱使使者,迷踪术就是使人迷失踪迹。一般用于跑路之时让身后的追兵错失方向,便于逃脱。   正一教以‘万般法门,纳于一教’出名,弟子个个博闻广识,精于术法。在闵安顺面前用法术,无异于班门弄斧,他略施小计,没有夺了‘使者’的控制权,但重新给它下了命令,让它带着自己去找施法者。   三人是在江堤上的碎石滩汇合的,海芷兰找到闵安顺的时候他正一片细碎的石头中打坐,早上还明晃晃的太阳不知道躲哪去了,乌云黑压压的挂在江堤尽头,使得闵安顺像是即将要面对狂风骤雨的可怜的扁舟。   这样的天气,一般的人都下意识避免到江堤上来,所以这里目前就只有他们三个。海芷兰一路小跑,此时站着喘了几口气,一抬眼就看到了摆在闵安顺面前的玻璃罐。   “这是……”   海芷兰感觉陶媛要晕过了。   “为什么把婴儿的尸体泡在……”   海芷兰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接话道:“福尔马林里。”   “很显然啊!”   海芷兰看着玻璃罐中环抱着腿的婴儿、尸体,声音平稳的说:“医学研究标本嘛!很常见,上次我还有跟学医的小姨去医学院参观过。”   陶媛呆了:“是吗?”   正在敛气的闵安顺直接咧嘴笑了,拍拍道袍上的灰站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养小鬼之类的,这玩意现在好像很流行,没想到你的想法这么……符合正常逻辑!”   陶媛又僵了。   啊啊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两个人看着莫名出现在这里,如此诡异的尸体就不觉得恐怖吗?闵大师也就算了,海芷兰是怎么回事……意外的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应该有的反应。   海芷兰:“……这个还可以联想到这么多?”   她其实并不会下意识将所有东西都往鬼怪方面想,虽然这玩意儿上头还黏着……   “你们站远一点,我要上工了。”   海芷兰发现,做正事的闵安顺意外的可靠,和昨天边唱‘舞女泪’边辣舞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闵安顺没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不知道海芷兰正在腹诽他。手一扬将一小袋米撒入空中,双手伸出喊了一声:“附”   只见那双手像有吸引力一样,将抛洒在空中的米粒全部吸附到他手中,令他手上如同戴了一双米做的手套。   闵安顺并没有立刻动手,反而高声喊了一句:“看在你未伤人性命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自己出来。”   ……没有动静。   闵安顺冷下脸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陶媛眼中,闵安顺突然弯下腰,两手在玻璃瓶前方一前一后的仿佛抓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正在费力的将绳索另一端的东西往上拉。   海芷兰眼中,这条黑色的粗壮发绳是真实存在的,头发一端粘连在婴儿的尸体上,另一端沉在江里,闵安顺拉起来了很长一部分,可是这发绳像是见不到底一样,长度令人心惊。目前,闵安顺已经开始碰到带水的湿头发,这令他手上附着的米被水汽灼烧得‘滋滋’作响。   这水有问题!   “这鬼物!”   闵安顺脸上的神色更凝重了,扭头道:“你们快走……”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团污水从江面上弹起,直奔海芷兰两人而去。   这鬼物当真是脑子不错,知道攻击他没用,专找软柿子捏,自己躲在江底不现身,便驱使水鬼上来。他若要制服水鬼,必然要放开手里的头发,自然功亏一篑。   正当闵安顺蹙眉之际,那一团气势汹汹的污水突然紧急煞车,于半空中挺住,水汽乱炸,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半响之后,污水团左右晃动了一下,竟然向闵安顺冲过了。   闵安顺:“……”说好的柿子捡软的捏呢!   所谓一而衰,再而竭,这次污水团的气势就不怎么足了。   海芷兰微微蹙眉:“我来帮你。”   闵安顺:“别过来!这是只江堤上养了多年的老水鬼,凶得很。”   用一个‘养’字,就是因为这种离码头很近的江堤水岸上,常有懂‘行规’的渔人、来往客船点香拜祭求平安,溺死者受烟火供奉,或可转世投胎。滞留在此的,要么是新鬼,要嘛是积怨不散的老鬼。   能白日出现的,当然只能是老鬼——而这种老鬼,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可是它看起来挺怕的呀!   虽说自己是个绣花枕头呢!但外表还是可以吓吓鬼嘛。   海芷兰没听他的,比起闵安顺的‘经验’,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果然她人一走上去,刚刚肆机攻击闵安顺的污水团如同老鼠见到猫,在空中颤抖了几下,竟一头扎进江里。   闵安顺:“……”给点脸啊,刚说你很凶呢!   再看不出这水鬼怕海芷兰,他就没长眼睛。   因此,他也没有拦着海芷兰帮忙。   “等等,这是发丝是鬼物怨气所化,不能直接用手触碰,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魂魄也要被拉扯脱体。”   海芷兰眨了眨眼睛,低头。   不好意思你说得有点慢,我已经握上去了…   ‘咔嚓’   白嫩细腻的手中粗壮扎实的发绳断成两节,中间呈现出被火焰烧灼的创口……反正,他拉了好久的怨气集结体就这样被灼烧断了。不是说这玩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吗?不是说贴一百张符都没有什么卵用的吗?曾有得道高僧念严华经七七四十九天都没有斩断的怨念集合体……断了?   这个操作确实有点骚了……   这TM的…   闵安顺茫然的看着手里这一截长长的断发,无语凝噎:“……你到底是什么啊?”   #不科学#   作者有话要说:  闵安顺:我从前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真的,降妖除魔顶厉害的那种……后来,我遇到了海芷兰。 第36章 庄湷   其实我也挺茫然的,真哒……   海芷兰朦朦胧胧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看起来凶而已, 她的外表是一个满身纹身的光头大汉, 实际上大约也拥有和外表相符的武力值, 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沧桑的过往……以至于她实际上也有点凶。   海芷兰没有回答他的傻问题,而是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闵安顺神经兮兮的看着手上的发辫消散,眼珠子直直的, 都不会转动了:“你已经把事情都搞定了啊……”   连着婴儿尸体和载物的纽带都被扯断了, 现在这个鬼物没有办法会到身躯中, 还有什么作为。   可怜贫道正准备大战三百回合,裤子都脱了, 结果就看了这个……   海芷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没有坏事, 老实说这令她内心得到了安慰, 至于自己的反常, 反正都TM这么久了,随它去吧!   江面无风起浪,一团污水包裹着一把红梳子徒然从水中跃出, 那梳子在污水中奋力挣扎, 但却被密密实实的包裹中。   ‘噗’   那污水上岸之后吐出红木梳子,污水抽长化作人形。这水做的人远远向海芷兰跪下, 磕了三个头。   “小老儿先前被这物驱使, 神志不清,以至于冒犯女郎。恐劳动女郎千金之体,故送它上来,烦请女郎恕罪。”   海芷兰:“……说人话。”   那污水做的人性颤动了一下, 抖抖索索的道:“求女郎不要打杀了我……”   海芷兰此时特别想问问自己在它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算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总觉得回答不会让人愉快。   至于打杀他——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二学生,呵呵。   海芷兰自己都搞不懂自己这到底什么情况,闵安顺就更不知道,他不管怎么看,海芷兰都只是个气息浑厚,脚尖刚踏入了修道一门的‘外行’,唯一特别的,就是她乃吴家后人,有望继承衣钵。   这一点,也要加‘日后’两个字。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现代社会,鬼物、妖邪也不想从前那样‘淳朴’了,会讨好高明法师的他也见过不少,可听这水鬼说话便知道是个积年老鬼,怎么着也是对他师傅那个级别才会俯首的,可见它如此献媚的样子,全不是假的啊?   闵安顺继续恍惚。   海芷兰询问的目光没能落入他眼底,水鬼也看到了苗头,凶煞煞的朝闵安顺威逼。   一股冷气终于将闵安顺弄醒了智,暂将海芷兰的事情放到一边,冷哼一声:“我看它刚刚根本就是拿我们当吃食,乘我们斗法不备,上来捡漏的,不如还是打杀了它。”   水鬼高呼:“小老儿在此几百年,若是做了大恶,早已被有关部门弄死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小老儿是合法鬼修、鬼修!女郎貌美如花、冰雪聪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定然不会误会小老儿。”   海芷兰笑眯眯:“瞎说什么大实话!”   闵安顺一个冷冷的‘呵’字才出口,就被冰冷的现实一巴掌拍在脸上,顿时无语凝噎。   水鬼大喜。   闵安顺:“你和这梳子是怎么回事?在这一带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说着他用符咒将还不安分的红木梳子给封住了。   水鬼看危机基本过去,便将此事说了:这鬼物是今天清晨一个男人带来到江边的,这男人便是三人要找的周实意。这周实意来的时候拖着个大箱子,自己走到江里,直至不能下潜才将大箱子沉入江中。这一片都是水鬼的领地,风吹草动它都知道,这人行事如此奇怪,它就跑来一观。哪知道沉入水中的大箱子慢慢集结出丝丝浓重的怨念,以箱子中的物体为媒介,以物体为中心的两样东西也渐渐出现在江中——一样是玻璃瓶密封的婴儿尸体,一样是红木梳子。   江中水深,常人自然不会发觉。哪晓得不过一个时辰闵安顺就追到江边,施法从江中拖出了装有婴儿尸体的玻璃瓶,然后又摸索中要将连接着婴儿尸体的红木梳子给直接拉出来。   水鬼:“我正在水下观看,突然被迷了神志……”实际上是水鬼是看这箱子怨气浓厚,是大补之物,想着慢慢吞了。   呸,明明就是想趁火打劫。   见了这水鬼真正的身形,它说的什么被迷惑被驱使闵安顺一个字都不信。   海芷兰:“箱子里是什么?”   水鬼就防着海芷兰要问,忙又从水中扯出一物,正是一个桃红的行李箱,被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电脑显示屏。   海芷兰:“……”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模模糊糊的,不算特别清楚。   闵安顺:“这是个婴灵,其中一部分附到了这把红梳子上,并且通过电脑来控制周实意。”   海芷兰:“这小孩挺能耐,还是个技术达鬼!”   闵安顺:“……”这TM是重点吗?   至于周实意,丢下行李箱之后就自行离开了,不过水鬼留了一手,避开婴灵的耳目将他绑了。   水鬼:“那小子好似魂魄不全的模样,小老儿观之,应是胎光一魂丢失。”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胎光若有毛病,人就会痴呆。爽灵若有毛病,人就会发疯,神经就会散乱,不知道羞耻,容易有乱lun之行。幽精若有毛病,人就容易生病。   如今胎光丢失,若是短暂的,只要引魂入体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周实意的胎光在哪里。   “这个是吗?”   海芷兰从背包里取出手办。   闵安顺接过来,惊讶的问她:“哪来的?”   当时追着陶媛的时候,她顺手从几个孩子那里夺回了手办——那上面可附有个手办大小的周实意,万一把小孩子玩坏了怎么办?   原来周实意疯疯癫癫这一段时间,抱在手里的手办不是控制他的鬼物,而是他的命。   至于给周实意附魂做法,要等到深夜才行,海芷兰无心去周家等到晚上,就打算先会学校了,毕竟白雪还在寝室等她。   事情还乱七八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那要等周实意醒来才清楚了。   几人不知道,在他们离去之后,水鬼迫不及待的一头扎进水里,任由水底的阴气在身上打转,以修补刚刚溃散的阴气,好半点才稳住了气息,幽幽叹气:“没有载体就是麻烦……不过,这位女郎也着实太过可怕了一些。”   “咦……”   想到海芷兰的脸,水鬼打了个寒颤。   ***   白雪关上寝室门,被身后的女生撞了一下,钥匙‘啪啦’掉在地上。偏偏撞了人的也不道歉,抬脚就要走。   这个学校的学生怎么都是这幅德性。   白雪也顾不上捡钥匙,拉住撞人的女生:“没长眼睛啊?”   撞人的女生身高足足比白雪矮了一个头,身材纤细,故而被一拉一个趔趄,冒着火转过来:“我ri你祖宗,SB你干嘛呀?”   卧草,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嘴里喷粪,不干不净!   “庄湷?”   海芷兰一进寝室走廊就发现了两人,上前一步拉住了女生准备推白雪的手,再一看还是个老熟人,张珊珊的狐朋狗友之一,庄湷。   庄湷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读的是朝日中学的艺考班,女混混一个,私生活不清不楚,据传言每天在学校门口给她送东西的男人都不见重样的。她班上没有女生愿意和她玩在一起,倒是跟‘女神’张珊珊玩得不错,很多人都说是张珊珊心地好同情她。   海芷兰自然知道不是,她们会玩在一起,是因为一丘之貉,更有可能是因庄湷能够给张珊珊介绍一些帮她做事的人。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张珊珊会认识附中的人了,并且被海芷兰撞见与附中的人走在一起——因为庄湷的同龄男朋友,大多都是附中的。   “海芷兰!”   庄湷看到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张珊珊的事情中这个女生所起的作用,还有她看自己的眼神,都让庄湷觉得海芷兰有点邪性。   庄湷对自己的剖析是十分深刻的,她的人生宗旨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但凡觉得自己惹了要出麻烦的事情,她都不会做!例如,当初她想看热闹就撺掇着张珊珊欺负海芷兰,可自己对海芷兰从没有上过手,最多是骂上一两句完事。   一个字:孬!   庄湷皮笑肉不笑,嘲讽的‘呵’一声,话儿半真半假:“这女的是你罩着的啊!早说嘛,我没吃饱,眼睛发花看不清路,撞了你,对不起啦!”   下一秒,她的嬉笑就绷不住破功了,因为海芷兰的目光又在往熟悉的地方扫……扫得她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TM干什么一直看着我肩膀,日哦!看、看、看,每次见面都日tm盯着老子肩膀看。老子肩膀有什么东西啊?……我操!”   原来是有东西所以要看,今天难得看到没有东西了,所以更好奇了……怎么的就没有了呢?   海芷兰语气挺平板的,指指她肩膀:“你真想知道?”   我想知道个锤子!   庄湷打了个寒颤,声音都抖了:“蛇精病!”   反正东西已经没了,当事人又这个态度,她只是个高二普通学生又不是救世主。海芷兰耸肩拉着白雪走出了寝室,没再理她。   周末不回家住寝室的人很少,这会整个一楼走廊就庄湷一个人,正中午都觉得阴沉沉的,庄湷搓了搓手臂上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啊呸,老娘不和你们呛声,是让着你们这些小女表子,我玩过的东西要多千百倍,你们这些保温室的傻逼学生懂什么?能跟老娘比!嘿嘿。”   这样一安慰自己,仿佛不是自己孬,而是难得大度。庄湷心里头那里郁气就散了七七八八,连莫名其妙的害怕都少了一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现在去睡个午觉~   刚刚写着写着突然不敢去上厕所了,嘤嘤嘤! 第37章 有病   白雪笑嘻嘻的从友人手里夺过成绩排行表:“班上前十名,年纪前五十, 不错哦~”   周一的早自习就是发各科卷子, 这是月考的惯例。白安国运作了一番, 还是让女儿与海芷兰进了同一个班,两个女孩可以互相照顾。   自从车祸过后,仿佛一切都好起来了。   海芷兰眉眼带笑:“你前十, 能干!”   两人互夸了一番, 等下课铃一响, 一起去班主任季云民的办公室。白雪转校之后,学生证、饭卡都已经办好, 要去季云民那里拿一趟。两人从最左侧的楼梯一路上三楼——教室办公室的门留了个缝, 没有闭严实。   “你们猜我刚刚在大门口看到谁了?是曲珂柏。”   “怎么, 她还有脸回来上课?”   “怎么说?”   “平白无故几万块带在身上, 当人是傻的。这一看就有问题,我估计学校暂时不处置她,一来是找不到证据, 二来也是怕不好看。没明确开她, 就是想让她自己走人,没想到人脸皮倒是够厚。”   “快说说, 快说说!”   办公室里几个女老师聚在一起说话, 虽有两三个男老师也在,但都低低垂着头,没有参与八卦。   最有兴头,并展开这一八卦是海芷兰原来班上的英语老师, 见有人搭腔,她也不卖关子,一只手比了个五字:“单瞧她那张脸,起码老了五岁。”   终于有个男老师忍不住搭腔了,神神秘秘的:“可别说是我说的,我小姨子好朋友和曲珂柏老公是一个单位的,最近有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曲珂柏老公出轨,找的那个小的肚子里揣了一个,找曲珂柏摊牌呢!”   “啊?!”   有个女老师接嘴:“女人啦!还是得有个孩子。我从前问曲珂柏,‘你不打算要孩子啊?’,曲珂柏怎么回我的,她说啊‘生了孩子身材要变形,女人得为自己考虑,容貌才是最靠得住的,男人不都喜欢漂亮的?’。你要是不愿意生,男人为了传宗接代,就要找别人生。”   男老师:“可不一定是为这……她男人挺老实的,估摸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没想到能听到这八卦,女老师们都围着他让他多说一点。   男老师也来了兴致,说道:“听说他们单位都在传,说曲珂柏的老公头上戴绿,本来就是个王八。比起女人不生孩子那点事,这能忍。”   有人接嘴:“怎么不能忍,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一群人哄笑,足以见得曲珂柏在老师之中人缘有多差,这么多张犀利的嘴,上下一碰,一骨碌往外倒。   “听说曲珂柏家里条件一般,她老公又只是个小科员,你看她的包,一个都是五位数,我就好奇她哪来的钱!你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怕是包养费哦~不得了,一块表十万,嘿!你们看没看网上的爆料?我看见了。上面说,曲珂柏跟了个大领导,怪不得吃香喝辣,平时拽得跟巡视贫民窟的公主似的——要是清朝没有亡啊!给官老爷做小的,我们都得拜一拜。”   充分说明了什么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海芷兰和白雪这下是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而且听壁角还挺爽的,正开心呢,头上就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两个姑娘转过头去,看到的是虎着脸的班主任季云民。   刚刚打她们的就是卷在他手里的那本政治书,现在这本政治书又将两人拨到一边去了。   季云民瞪她们俩一眼,推开门进去,提高声音问:“在聊什么呢?”   一堆岁数不一的老师毫无被提醒要闭嘴的自觉,有人还非常兴奋的唤他:“聊曲珂柏八卦呢!小季老师,赶紧来,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你们好歹背一点人民教师的包袱啊!   白雪在外面都看笑了。   诸位老师全都练就有耳聪目明、眼观八方的神功,一听到‘可能为学生的声音’,立马连背都挺直咯,神色一正,话题瞬改。   “张老师,你课备好了吗?”   “一个小时之后再背,我先批个作业。”   海芷兰:“……”   白雪看向小伙伴,中肯评价:“……你们这的老师真有意思。”   季云民也觉得无语,大约是因为教政治的原因,平日里逮着个学生就想要说两句,现在看到重点对象——‘心思敏感的小姑娘海芷兰’、‘摸不清情况的转学生白雪’,居然话也没多说,给了东西就赶她们走。   应了一句冤家路窄的老话,两人下楼梯的时候又遇到了曲珂柏,白雪是认识她的,下意识就把海芷兰挡在身后。   曲珂柏也看到了海芷兰,对于白雪的举动她视若无睹,神色里带着三分矜持,态度里带着七分冷淡,有点属于老师的天然的高高在上。   这个样子就有点气人了。   正如刚刚的八卦,曲珂柏精心保养的容颜到底有了几分瑕疵,比如她看到海芷兰的时候,下意识抿嘴,唇角的皱纹就有点掩不住了。最令人关注的是她眼睛里的血丝,和鼻梁上架着的那一副眼镜。海芷兰不知道曲珂柏是不是近视,但她从来没有戴过眼镜。   衣着上倒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光鲜亮丽。   背脊挺得直直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像是巡视贫民窟的公主。   哎哟!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啊~什么眼神。白雪张嘴就要怼上去,被海芷兰眼明手快的拉住了。   等到曲珂柏人走到转角不见了,海芷兰才放开她,慎重的叮嘱道:“别接近她……”   白雪先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不过很快就打了个小小的冷颤:“她也有问题?”   据白雪了解,如今的友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对人对事并没有一味忍让的,如果这么做了,一定有缘故。   就像是昨天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庄湷……“昨天那个是肩膀上有个鬼婴儿,今天这个又是什么?”   海芷兰:“准确的说是庄湷从前身上有个鬼婴,也不是肩膀上,而是搂着她的脖子。说来也怪,这个鬼婴现在不知道跑来去了…”   白雪:“……其实我并不是很想了解到这么多的细节。”   “好吧!”   海芷兰:“那曲珂柏…”   “你说你说你说!”   完全不知道的话就更怕人了好嘛~   海芷兰想起刚才那一幕,抬手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才开口:“有一个成年男人,抱着她的左脚踝。”   这个男人穿得很奇怪,海芷兰略略在记忆力搜索了一下,觉得有点像是寿衣,又不敢确定。而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她能看到他,一直没往这边看,好像在给她传达一个信息——我对你的无害的。   白雪听得两腿微僵,觉得青天白日的居然有点渗人,拉着海芷兰的劝告她:“活该倒霉,你可别管闲事……”   她的话突然断了,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海芷兰脸上的神色太淡了。如果说刚刚曲珂柏脸上那冷淡只有三分的话,海芷兰就有十分,且这十分都是从心底里反映出来的,不是露出来给任何人看,也就显得特别的真切。   白雪也说不好这是叫个什么神情,就是觉得让人心慌,她想了半天,隐隐约约想出了两个字来,薄凉!   这一刻,白雪也顾不上害怕了,忙拉着海芷兰的手臂问:“兰兰,能看到这些东西,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海芷兰略想了一下。   “你会害怕小卖部里的面包吗?”   白雪愣住了,好半响才呐呐的问:“为什么是面包,而不是蚊子、蚂蚱之类的?”   “有些人也会害怕昆虫的吧~”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理由是‘昆虫’是有生命的,你会因为踩死蚂蚁而心中有瞬间的不适,哪怕这个不适时间很短,而且分量很小,但毕竟是有痕迹的。   而‘面包’是没有生命的,你会因为吃了面包而觉得罪恶吗?   大约正常人都不会。   白雪抓了抓头发,没有因为她给的理由而信服:“可是……你是不是接受得太快了一些……”   海芷兰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曾经想过几次,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给忽略过去了,大约是因为近日因她崭新的行为处事方式使得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顺遂的缘故,以至于她对自己性格大变这一问题居然没有好好深究,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身边层出不穷的诡异事件上,毕竟这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起码应该去复查一下,世俗一点找位靠谱的医生咨询一下。   谁晓得变化一定是好的呢?   #她脑子有病还没好!#   #卧草,心态变化如此迅猛自己居然毫无所觉#   海芷兰头疼的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叮咚’   海芷兰的手机响了。   您有XX论坛新消息。   TO闵安顺:事情有变,晚上方便出来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泥萌对于瓶砸把自己写怕了事情,感到各种开心,居然有小仙女在评论发鬼故事,泥萌的良心呢?   手动再见.jpg 第38章 心路历程   周实意一直觉得自己命里是带着福气的,为什么呢?打他一出生, 家里的条件就越来越好, 他也就一直没有吃过苦头, 顺风顺水的一路大学毕业。   大学的时候,他交到了一个女朋友,陶媛。   这个女朋友的相貌不算是顶漂亮的, 但气质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 盖因她出生于‘书香世家’, 可以说方方面面都很符合他心目中未来妻子的形象。周实意珍惜她,追她的时候花了很大一番功夫, 追到手之后也一直对她不错。   大学毕业之后, 周实意开了一家公司, 平平稳稳的开始赚钱, 可以说在一群兄弟里也算是很有能力了。陶媛的职业不错,又能带得出去,两人进入了平稳发展的时期, 不日就打算扯证、办酒、结婚。   一切都很好。   这个时候, 周实意却突然觉得人生缺少了点什么,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突然有一天开了窍, 他是缺了激情。   渐渐的,他有了在婚前来一场末日狂欢的想法。   最可怕的是,这个想法一萌生出来就再也没有办法掐灭。   怎么样激情呢?朋友也带他出去玩,可他并不是什么脏的臭的就能用的人, 能拒绝外面的QS交易,他还挺自豪的,甚至暗自夸了自己一句——不是每个男人都好色的,这种事情没有感情基础有什么爽快的。   渐渐的,这种心思就消弭了,在他都准备正正经经的不乱想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梦蝶的庄庄。这个名字一看就是网名,她是他在网络游戏‘雄霸天下’里碰到一个大神,操作犀利,走位风骚,说话撩人,每每能正中他的靶心。   他们还在同一个城市,这是多么的有缘分啊。   很快,两人就开了视频。   老实说,见到梦蝶的庄庄的时候,周实意是有一点失望的。这个纤细的年轻女孩子,远没有陶媛漂亮,气质更是远远不及她。   这时候,梦蝶的庄庄蜷缩在小小的椅子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她饱满的唇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然后痴痴的对着他笑。   “喂,我没钱出去玩,你带我去好不好~”   一瞬间,周实意就被迷住了。   这个女孩子身上,有陶媛没有的东西:坏。   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肆意的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健康、rou体,她的享受既奢侈,又单纯。奢侈在于她不看重钱财,也毫不觉得开口向男人要钱不对,热爱钱财带来的快gan,单纯在于她的日子有今天就不想明天,从不想要与男人建立个牢固的关系。   比如情侣,比如夫妻。   就是这一点,能令男人痴迷,一场不需要负责的恋爱。   梦蝶的庄庄不很漂亮,却有少女的如初春嫩芽一般的新鲜,周实意在她身上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很快,他们就发生了关系。   陶媛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很忙。   周母第一时间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头,她在他的衣服上发现了口红印,而这种带着金粉的艳红色绝对不是陶媛会用的。   周母立刻找儿子谈话:“你赶紧跟不三不四的断了。”   没人指出来便算了,如今有人指出来,周实意的良心就受到了谴责,他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道什么叫社会道德,他这样做对不起陶媛。   可是,他断不了。   周母也发现了,她素来疼儿子,退了一步:“那你要小心,不能让陶媛知道,他们家里是很不错的,我很满意。外面的女人我不管,但你不能娶来做媳妇。另外,别什么香的臭的都能上嘴,别染上病。”   周实意的心一下子就松了。   得到了周母的谅解,他就像是得到了天下女人的谅解。   在是一个男朋友之前,他首先是个男人,既然是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不算奇怪。他爱上了梦蝶的庄庄,可只是与她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有一天两人和平断绝来往,便各自怀念,既不用负责,将女朋友的人选换一换,他便没有对不起陶媛。更有甚者,甚至于他和梦蝶的庄庄爱情消失,陶媛也不一定知道有这个人存在过,有什么呢?   周实意说服了自己,与梦蝶的庄庄来往更加密切了。理智是一回事,但男人又素来有些奇怪的冲动,他渐渐怜惜梦蝶的庄庄,不愿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屈居于‘小三’的位置,他想要拯救这个女孩,还要改变着这个女孩。   周实意过生日,梦蝶的庄庄送来他一个手办,他非常喜欢,远比女朋友陶媛规划的婚房装修图纸这种礼物更令他开心,他觉得陶媛世俗,想要绑住他。   其实想想,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完全可以晚几年再结婚嘛!   周实意打算跟梦蝶的庄庄告白了,如果她答应成为自己的女朋友,那么他就和陶媛分手。   “我怀孕了……”   梦蝶的庄庄听到他要和自己谈恋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我tm没想跟你说的,约了周日去做掉。”   很明显,因为周实意突如其来的要跟女朋友分手的话,令她对这个孩子的命运有了犹豫。   很短的时间之内,周实意就做出了决定……这个孩子他打算让梦蝶的庄庄生下来。   家里有钱,周母能给他带孩子,他愁什么呢?   周实意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看着电脑屏幕上两个人互相撩骚的话有些说不出的小甜蜜。   转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角变化了。   他变矮了,只能看到电脑前坐着的那个人的背……非常眼熟,他有点懵。   然后,他被举起来了,看后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脸——周实意。   如果举着他的人是周实意,那么他又是什么呢?电脑屏幕自动锁了,他现在的样子印在电脑屏幕上——他成了手办!   举着他的‘周实意’勾唇,古怪的笑了:“你……想…做我后爸?”   他差点吓疯了。   ‘周实意’古古怪怪的说了他听不懂的话,就没有理他了,打电话约了梦蝶的庄庄出来。   他看到‘周实意’预约了妇产科医生,让梦蝶的庄庄打掉这个孩子——这个女孩子的真名叫做庄湷。寄居在手办里的他其实是不怎么生气的,他的感觉没有在自己身体里强烈了,这一刻,他甚至不能理解自己从前爱这个女孩什么?就这样问都不问一句就去刮了孩子,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而且她的架势显得也太熟练了,很不像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他想起了陶媛的好。   ‘周实意’留下医生刮下来的‘组织’,看起来阴沉成的,将他举起来,语气十分炫耀:“看,妈妈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   周实意再一次差点没吓得死过去。   同时,他又想起了陶媛的好。   ‘周实意’并没有和庄湷断了关系,而在庄湷那,为一个男人打孩子并不算什么,只要这个男人愿意给她钱花,哄着她、对她好,她并不介意这个男人的‘古怪’。   所以,他更加奇怪自己从前的眼光,怎么就觉得庄湷好呢?说得不好听一点,庄湷的行为处事叫做‘三观不正’,日子过得颓、生活丧得不行,可以说没有一点正能量。脑子里就存了点吃喝玩乐的事,别的绝不愿意多思考,性格恶劣但有没有一点胆气,活像误入歧途的无知少女。   他觉得自己有病!   ‘周实意’有一天,从庄湷那里拿回来一把红木梳子,自从这把梳子到手之后,他发现‘周实意’开始‘吃’他身边的人了,爸、妈、陶媛和只要与‘周实意’在一起的其他人。   “你不要动我爸妈!”   ‘周实意’烦躁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吃’你好不好啊?”   他闭嘴了。   对不起……可他也不想死的。   尽管‘周实意’对这个身体的使用越来越灵活了,尽管他被困在手办里完全无法动弹,但他好歹还是活着的。   作为一个灵体,还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他能看到身边的人的气一点一点进入‘周实意’的口中,但好在并没有人死去。   大概是不会有事的罢……即使有事的话,他妈也说了啊,只要自己能好,她死了也成……   父母愿意为自己的牺牲…   陶媛是爱他的,当然也愿意…   他安慰自己。   ***   海芷兰评价:“可以说是非常渣了!”   昨夜给周实意魂魄归位,竟发现他体内竟然还有残魂,闵安顺料到应该是小鬼的魂魄,这也是个心狠的,居然将自己撕成了几大块,有一块用来操纵周实意。更令闵安顺吃惊的是,这个残魂他消除不了。   闵安顺请教师门长辈,才发现这小鬼的脐带还缠在生母腹中,若要打它个魂飞魄散,其母也要跟着受累。   闵安顺只能先封了残魂,然后用了‘实言符’令魂魄归位尚还虚弱的周实意口吐真言,没想到他迷迷糊糊连心路历程的说出来了。   很显然,他还不知道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女朋友。   旁边站着的陶媛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半响才憋出一句:“怪不得他妈态度奇怪,像是我要整她儿子一样。”   还不是以为儿子偷腥被准媳妇知道了,自己心虚。   闵安顺看过比这个更恶心的人,遂不太在意,比较务实:“得找到这个庄湷。”   海芷兰:“庄湷的话……我应该是认识的。”   连陶媛也好奇的看过来,海芷兰不知道陶媛教不教庄湷,不过就算是教,她也不一定能认识班上的学生。   “她是朝日中学艺考班的学生。”   自己男朋友和自己学生搞在一起……   陶媛双眼差点没冒出火来,两个人都看出她是强忍着的,否则一定掐断周实意这个王八蛋的脖子。   #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晕过去了,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猜到木有~ 第39章 鬼见愁   “……你不劝劝她?”   闵安顺略有些无语的看着边撸串边喝啤酒的陶媛,这位以大开大合之势坐在‘串串店’里, 边哭边吃, 吓得连老板都不太敢招呼她。   海芷兰:“我不太擅长安慰人。”   红油‘咕吱咕吱’冒泡, 串在竹签子上的食物看起来颜色特别的漂亮。   “哦,那就算了吧!现在难过总好过一辈子难过,她这也算运气好, 未来会遇到真正合适自己的人。”闵安顺悄悄吞了口口水:“咦, 可惜我不太能吃辣, 这个看起来真不错的样子。”   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和泡萝卜,闵安顺的眼睛往锅里头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   海芷兰:“……”你的重点是后面这句哈?   “耶, 海芷兰~”   这家串串店是有名气的老字号, 上下两层楼, 堂屋里能摆上二十几桌, 外面能摆上十来桌,陶媛想要吹吹凉风,所以是在外面架的锅。因为陶媛的状态不是特别对, 所以周围的人全部退避三舍, 显得这一桌的人都特别显眼。   因此,两个人是很显眼的。   海芷兰抬眼看过去, 发现是个熟人——‘超好看’胥文约。   胥文约这次不是单独一个人, 他这次是和一群人在一起的。今天他穿着挺直的西装,褪去了那一点生涩,像一个成功的社会精英,老板拉的彩色霓虹灯光照在他偏蓝色的西装上, 恰是专门为他打了灯光,使得他成了一个最吸人眼球的发光体。在一群歪瓜裂枣的衬托下,更是好看得厉害。   跟他一路的人有点喝大了,挤眉弄眼的:“这是谁啊?胥文约,你妹妹?”   海芷兰:“胥叔叔好!”   凸   (○o○)   “……”   胥文约骂他们:“笑够了吧!赶紧滚。”   几个人三三俩俩勾肩搭背的走了,胥文约这才小跑过来,目光在闵安顺脸上轻轻扫了几下。   “两个月遇到三次,看来我们有缘……介意一起吃吗?”   海芷兰埋头苦吃,闵安顺左右看了两位女士一眼,没有搭腔。   反而是一直在流泪的陶媛狠狠搽了一把鼻涕,痴痴笑道:“小哥好帅,长成这样吃个串算什么啊!请你吃,小哥你吃不吃牛啊~我给你烫一头。”   闵安顺睁大了眼,往放串的消毒柜里看了好几眼。   ——这一看就明白了,一准喝醉了。   “不吃牛,我去端碗毛肚来~”   胥文约身上也带着酒味,但应该没有喝多,因为他神色清明……其实也不是太清明。   胥文约很快就回来了,评价说:“……这老板做生意不成,路不平坦,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咯,这毛肚漂得也太白了,都碎成条了,不实在。老板……”   “闭嘴,”海芷兰冷漠的瞪了他一眼:“你TM端的是鸭肠。”   闵安顺:“……”   大约被骂了,胥文约安安静静的撸了一会串,一会又开始蹦跶,眼睛闪亮亮的盯着海芷兰:“见了这么多次了,留个电话给我吧~”   有点傻,露出了一口漂亮又整齐的牙齿。   海芷兰:“你不是有我电话号码吗?”   胥文约很委屈:“可是我给你发短信你从来没有回过,给你打电话也从来不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海芷兰:“没讨厌,就是不喜欢……差辈儿没有共同语言。”   胥文约:“……禁、ji爱情才能够太长地久,比如《倚天屠龙记》里的杨不悔和殷梨亭,比如《神雕侠侣》里的杨过和小龙女。”   海芷兰:“……叔叔,我还没满十八岁。”   “所以说还在读书吧?”胥文约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我们一定有共同语言的,你胥叔叔是学霸~你还小,我等你啊!”   海芷兰:“……”   这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没醉能没头没脑的说这些话?   “别挣扎了,你们俩标准夫妻相!”闵安顺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他是你未来老公。”   胥文约把注意力分给了这个小道士一点,眼神都和善了许多,脸上完全没有被生拉活凑的不愉快。   海芷兰:“你看相的本事是跟体育老师学的罢~走啦!”   海芷兰没有理两个人,早前联系的陶媛的朋友赶过来了,她踢了闵安顺一脚:“去付钱。”   陶媛的朋友是个顶漂亮的姑娘,闻言连忙摆手:“我去吧!我去吧!”   闵安顺扒拉了最后一口白饭站起来:“没事,我给吧。出公差,衣食住行全部报销。”   “啊……哦。”   这个姑娘走的时候奇怪的看了三人好几眼。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海芷兰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没有往后头看一眼,但因为时不时钻到她脚下的影子,海芷兰是知道胥文约跟在她后面的。   闵安顺:“就这样随他跟着?”   海芷兰:“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对待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陌生人?我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小姑娘,万一那是坏人怎么办?”   闵安顺:“……这种长相,就算发生个什么,绝对不算亏。”   海芷兰冷笑:“幸好你不吃辣,否则肯定没有办法好好恋爱。”   闵安顺想了半天,才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主要是自诩直男一枚,不容易往那想,噎得他半死不活,闷闷的吐出一句:“说真的,他不是坏人。”   “哦……”海芷兰不置可否:“我到了。”   海芷兰没回头。   胥文约傻傻的站在校门口,慢慢趴在铁栅栏上不动了。   “我真是欠你的。”   闵安顺将软面条似的胥文约扯到自己背上,驮起来,失去意识的人别说背了,往往连抱都是抱不起来的,他干脆使了个诀窍,让胥文约趴得稳稳的。   “没想到瞧见个十世情缘的老梗,天注定的姻缘。你要来还人家的十世,自然是一见面就移不开眼睛,你遇到她是干柴遇到烈火,迫不及待的就要自燃,可她看你啊……”   闵安顺背着一个一百多斤比他好高大的成年男人,完全不见吃力,健步如飞,让路上的人频频侧目,他却毫无所觉,依旧碎碎念:“家师让我来这里寻命中的贵人,贫道还以为海小姐就是了,没想到事情都要了了,你这位贵人才出现,何该是我欠你的……”   这叫什么事啊!   ***   周一上午,海芷兰神清气爽的锁了寝室门,想起什么来,将手机掏出来,将日日发短信给她的号码拉了黑名单。   说来也怪,对于胥文约这个人吧。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毫无恶感,对其外貌还有点小欣赏,第二次见面更是无感,将他当做陌生人。没想到这个‘超好看’的陌生人还表白身份,日日给她发上短信了——从#张珊珊#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开始。可第三次见面,海芷兰见他,隐隐有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缘由的恶感。   海芷兰相信自己的直觉。   做早操的时候,她注意到艺考班的班主任将庄湷喊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海芷兰就接到了闵安顺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有点急促。   “需要你出来帮一下忙,我会想办法给你们班主任请假。”   结果,海芷兰在校门口看到了胥文约,而他开过来接自己的车令她愣了一下。   这辆车的具体价值海芷兰不太清楚,但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拥有这种价位的车的人,一般应该不会选择公交车作为交通工具。   胥文约对车内的设施都很熟悉,侧过身给海芷兰拿了一瓶奶。   海芷兰没有拒绝,插上习惯喝了起来。她没兴趣问为什么是胥文约过来,一会见了闵安顺总会知道。   红灯。   “好侄女,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啊?”   海芷兰喝完了一瓶纯牛奶,慢悠悠的道:“如果你以后不给我打电话,也不发短信的话。”   胥文约:“我还是再去办张卡吧(^_^)”   “侄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相信”   看着旁边人露出白牙,海芷兰正色继续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讨厌你的人。”   当然,他又不是软妹币。   海芷兰见他点头,不急不缓的继续:“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你对我哪部分感兴趣,我改改?!”   胥文约就闭嘴了。   目的地居然是本区废弃多年的老警察局,因为长期没有人,这里到处都是灰尘,闵安顺正满头大汗,紧紧压着破旧的大门,这扇烂了个小窟窿的门一直嘎查嘎查作响,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推门,想要出来一样。   “你终于了……”   闵安顺抹了一把汗:“我快压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   里面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尖叫,然后彻底安静了。   #鬼见愁海芷兰,您值得拥有。# 第40章 婴儿   海芷兰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胥文约在旁边紧张的盯着她, 面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这人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这么诡异的状况一点没觉察出来?   算了, 管他去死。   海芷兰站在门口, 还没打开门就能感觉到里面的‘鬼东西’的思想,此刻,它像是逃脱无门的犯罪分子一样, 面对警察的围追堵截, 正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可是来的这帮子警察武器太先进, 段位太高,它想要鱼死网破吧, 居然还有点怕了……它也不想的啊, 可是整个灵体都有点疲软。   嗨呀!这年头, 不怕死的居然还怕横的了。   “我打开门了啊?”   闵安顺一脑门汗:“您请、您请!”   一看这鬼东西就把他折腾得不轻。   “你这袍子怎么回事?”   海芷兰眼睛往下一扫, 看到了闵安顺身后短了半截的道士袍,问他。   闵安顺气急:“昨天半夜三更,让这鬼物不慎跑出来了, 这东西知道奈何不了我, 就化作各种形状吓人,闹得整个酒店人仰马翻, 今儿一早, 酒店的经理把我们请出来了……这是我跳上桌抓它的时候,被门压到衣服所致的。”   “真的,特别疯狂!晚上三点钟,一睁眼一地的血, ”胥文约在旁边作证:“酒都吓醒了……”   海芷兰笑眯眯的赞扬:“干得好!”   闵安顺:“……”   海芷兰:“我早跟你说过了,我又不是你们这行的人,提供消息也就罢了,你都弄不下来的首先想到我,我就是个十七岁的弱女子,你们正一教就是这么个名门大派吗? ”   胥文约:“……是挺禽兽的。”   讲讲道理好不好?这姑娘从一开始对这些事情就很感兴趣,如果不是带上你,我怎么可能受无妄之灾,可惜这糟心玩意是命中贵人,还能怎么办?忍了呗。   海芷兰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就见到庄湷鼓着一双眼睛,嘴里堵着块布,脸涨得青紫,看到海芷兰,似乎还有些极微弱的不可思议。可惜她牢牢的被捆在破旧椅子上,这椅子破破烂烂的,海绵都只剩下一半,庄湷看起来硬硬的椅子弄得很不舒服,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海芷兰眼中,庄湷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从双腿之间连着一根泛着淡紫色的长长的与肠子相似的东西,一路连着正卧在她椅子下面的一个婴孩,这个婴孩浑身肿胀,脸部有些皱褶,眼睛只能看到一条细细的小缝。   这情景让海芷兰觉得有些怪异,她是从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但常识还是有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母体内的胎盘将随着脐带滑出。自孩子脱离母亲的肚子之后,那就是独立的个体。   哪有做了鬼脐带还和母亲连着的。   吴二先生曾经在《小鬼》一篇中记载了一个观念:纵观天下奇异之事,吾知晓,能滞留于阳间的鬼物,莫不是有大造化,就是有大怨念,其中以死亡时年龄越小者越‘凶’。   唯有一点。   稚童往往眷恋母亲、鬼婴也是一样,或因对母亲的情感,也有婴孩死后化鬼伴随母亲少许时日,所以鬼婴缠身者并不一定是有大罪恶,勿需小题大做。   当初就是因为这,海芷兰当初并没有对庄湷肩膀上的鬼婴警醒,当然,也是因为这个鬼婴在她面前简直是世界上最听话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躲着她,看起来很有些无害。   前几天见到庄湷肩膀上的鬼婴不见了,海芷兰还以为是桥归桥路归路,这鬼婴想通了离开了。毕竟这位庄湷,可不像是有什么慈母之心的人。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这个婴孩已经是鬼物了,可是脐带还连着庄湷,就等于是和目前还是活人的庄湷是一体的,这比附身还要特殊。   “我把你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你不要乱叫。”   一听海芷兰这样说,庄湷使劲点头,生怕慢了一瞬她就改变主意了。   海芷兰不相信她能配合,又加了一句:“你会愿意来这里,肯定是因为你也感受到了它,我是来帮忙的。所以,这对于我来说本来就是一件闲事,其实我也可以不管,你懂了吗?”   这一次,庄湷是真的听懂了。   闵安顺将她嘴里的东西扯出来,她也没有闹,就是往外吐了两口口水,哑着嗓子问:“能给我喝口水吗?我喉咙疼。”   怎么能不疼,被鬼婴吓得疯叫了一个小时了。闵安顺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她绑着的,还给封了嘴。   ‘咕噜咕噜’   庄湷喝了小半瓶水,眼眶红红的,问闵安顺:“能给我松绑吗?……我感觉它不在身边了。”   庄湷说这个话的时候,趴在她脚边的鬼婴突然立起上半身,眼睛缓慢的睁开了,盯着它的母亲……不过,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子,而是黑漆漆的雾。   大约是生气了。   自己要作死的话,是谁也拦不住的。   虽然庄湷什么都还没有说,但是三个人已经意识到,这个叫做庄湷的女孩子恐怕不‘无辜’。   海芷兰:“它在你的脚边。”   庄湷吓得往后一仰,因为太过用力,差点连着整个椅子一起翻过去:“它……它……”   海芷兰:“它是谁?和你的有什么关系……你看,我是午休时间跑出来的,下午的课是我们班主任的,我不会缺席,所以你只有一个小时时间。”   ……   庄湷家庭条件很一般,她妈在她五岁那年就得病死了,为了给老婆治病,庄湷他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的积蓄本来也不太多。老婆去世之后,庄湷他爸一直想要再讨个老婆,但他在工厂上班,一个月没多少钱,还带这个年幼的女儿,肯和他谈朋友的多,结婚?那就要多想想了。   左拖右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父女俩住的是单位的集资房,两室一厅,庄湷她爸带着女人回来过夜瞒不住她。这工厂从龙头企业早没落成风雨飘摇接近破产的小厂,庄湷八岁的时候,她爸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抽烟喝酒打牌,不怎么管她。这一片什么样的人都有,庄湷从小接触着各式各样的人长大,也建立了各种各样的人生观。   十四岁的时候庄湷在读初二,在同年龄的女生中,她是发育得比较早的。少女怀春的年纪,她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男生,稀里糊涂的就和他滚了床单。因为那个时候缺乏生理知识,一男一女混了一段时间,庄湷很快就怀孕了,但她并不知道,等到七个月的时候才真正发觉,正好那一年的夏天很冷,她居然靠着臃肿的冬服掩盖过去了。   庄湷瘦小,骨架也小,一点都不显怀,她跟‘小男朋友’说怀孕了的时候,人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脱了冬装还是能看出一点来的。   庄湷这个‘小男朋友’第二天就没来学校了,她非常害怕,也不敢跟她爸说,怕真被她爸打死。就这样揣着这个秘密,庄湷也把日子过下去了,怀着怀着她觉着也还好,居然没这么害怕了。   就在上学期间的某一天(具体时间本人已经不记得了),庄湷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在中午午睡时间,一个人跑到厕所蹲着,以为是要上个‘大厕所’,结果生了个孩子出来。   庄湷当时迷迷瞪瞪的捧着一团东西,毫无任何感觉。   这个时候,新生儿‘哇’的哭了,声音非常洪亮……   “谁在里面?”   外面有老师!   庄湷慌了,她意识到了,如果让老师进来看到了这个孩子,她肯定完了。她额上见了汗,慌乱之中用手捂住了孩子的脸,拉起裤子就往外跑。等她跑到熟悉的工厂门口的时候,拿开手孩子也不吱吱声了。   那一刻,庄湷有些崩溃了。   这时候,有个男人突然跟她搭话:“我是算命先生,小姑娘,你好像有难事,我今天免费给你算一卦。”   这个人说了很多话,庄湷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就听他安慰自己,说不要紧,这孩子对于她来说就是‘望神’,本来也留不住,是她的运道来了之类的。其实也没怎么听懂,总之最后这个男人给她了一个玻璃罐,让她把婴儿的尸体用药液泡着,拿回去供在家里的正东方。   庄湷照做了。   从那之后,他们家里就真的‘兴旺’,她不想读书了,她爹却没有骂她,因为他升职了,讨到一个很不错的女朋友,一度没工夫管她。第二年,农村的房子和地都被占了,老庄家就她爹一个儿子,大笔的钱财令她一瞬间就成了‘拆二代’。   庄湷玩得更疯了,还见识了很多从前没有玩过的,需要钱财的玩法。   他们家里越来越好了,唯二让她烦恼的事情,一是,她爹给她的钱是有数的,虽然不少,却总跟不上她的消费速度。二是,她爹非让她重新去读书,要送她去上大学。   庄湷就到朝日中学来读书了。   ——怪不得,这个孩子还没有完全脱离母体就被亲生母亲捂死了,又被供起来做了小鬼,哪能不缠着做母亲的庄湷。   海芷兰掩住弥漫起的反感,盯着庄湷的眼睛,问她:“你好像没有说过,你是怎么感受得到它的……”   庄湷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第41章 沟通   “你能不能帮帮我?”   庄湷眼神闪烁,显然并不愿意多说。   闵安顺:“这脐带其实就是鬼婴的怨气所化, 两人是母子, 因果相连, 我用尽了办法都弄不断。”   海芷兰却是可能有办法的,就如同江边那发丝做的纽带一样。   庄湷眼睛红彤彤的,万分可怜的样子, 如果没有绳索绑着她, 她一准能跪下来。   “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不要!”   海芷兰厌恶的看着她:“……太恶心了。”   “你怎么能这样, 你明明答应我的…”   海芷兰:“我答应你什么了?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对不起啊, 反正我无能为力。”   闵安顺:“能不能……?”   “真的太恶心了, ”海芷兰眉目间多了几丝厌烦:“我没办法说服我自己去碰这种东西。好了, 我先回去上课了。”   她真的是说走就走。   庄湷脸都青了, 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话从牙缝里头挤出来:“贱女表子,你NND的臭……”   话戛然而止, 已经到了喉管里的话被男人恐怖的目光给瞪回去了, 庄湷打了个颤,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这人怎么这么吓人的, 先前还觉得他挺帅!真是瞎了眼睛了。   胥文约目光还留在庄湷身上, 定格在她脸上看了两秒钟,似想要记住她。完了移开目光,追着海芷兰:“……等等,我送你回去!”   这地方偏僻, 海芷兰还真没办法一个人回去,闻言等了一会,就见到胥文约像个小太阳一样,带着愉悦的笑容跑出来,随时准备发光发热照亮他人。   两人上了车,胥文约又递给她一瓶奶,这回海芷兰拿在手里没喝,刚刚她还打奶嗝呢!   “刚刚那种情况你真的没办法吗?”   海芷兰侧过身椅子将放低一点,随口回答:“大约是有办法吧!没试之前我也不晓得。怎么,你要谴责我没有同情心,或者跟我说她还是个孩子?”   “我看起来像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胥文约有点无奈,话音稳稳的。   “是什么给你——‘我是路见不平就要一声吼的愤青’的错觉呢?你根本就没有义务帮她的忙,而且,我也不认为她无辜……”   如果做错事情道个歉就可以了的话,要警察来干什么呢?   “嗯……”   海芷兰答应了一声,截断他的话:“我可以眯一会吗?”   ——这句话换一种说法就是,你可以闭嘴吗?   毫不留情,明明白白的拒绝。   胥文约心里梗得难受,活像是吞了三斤猪油腻在五脏六腑一般,嘴里居然还忙不移的答应了,简直是口不对心的典范。   他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关闭了车上的轻音乐,慢慢的,他就能听着小姑娘浅浅的呼吸声了,那是瘙在他心尖的羽毛。每一次呼吸都甜甜软软的令他迷恋,这导致他将车子开得更慢了一些。   真可爱~   睡觉的样子还是冷冰冰的,但是真可爱~   那些欺负她的人简直该死,怎么忍心呢~   此刻的海芷兰,并不知道胥文约如同ci汉一样用缠绵粘稠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因为她陷入了沉睡之中,做了一个梦。   《吴氏手札》中有太多入梦的例子,真实生活中,也有表弟狄君豪入梦的事例,所以她感觉到自己入梦,并不惊讶。   海芷兰在梦里,看到了庄湷。   这是在一个房间里头,这间房的摆设很简单,除了靠墙有一张桌子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庄湷就跪在这张桌子面前,手上拿着三支香念念有词,这三支香飘起的烟全部如长了眼睛一眼往桌子上坐着的鬼婴身体里面飘。一会儿,庄湷将燃了一半香放到了地上,抬起头有些期待看着桌子:“守护灵是像灰姑娘的仙女教母一样的吗?”   “嗤,不过中国拜什么都要烧香,国外好像不是这样的,真有意思……”   “我小时候也是长这个样子的吗?有点神奇。”   这一刻,海芷兰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像是蚂蚁在手上爬一样的那种明明很小,却不能忽略的不适。   所谓不知者不畏,就是庄湷的真实写照,她将自己亲手捂死的孩子供起来拜祭,拜祭也就算了,点了香跪在地上,还敢一点都不尊重。最重要的是,她这不是许愿,其实是支使鬼婴去帮她办事。   这就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孩子还没长大的时候能够反抗母亲吗?不成!那么鬼婴也做不到。   庄湷乱七八糟的说了好一会儿,那半截香也燃完了,她终于正经起来:“我想交一个新男朋友,现在这个有点腻味了,不过他挺缠着我的,你让他别缠着我了……然后给我一个30岁以内,有钱又多金的男人,要让他能特别喜欢我!”   洋洋得意!   如果没有桌子上诡异的婴孩,庄湷此刻就如一般爱娇的女孩一样,这个年纪的如花一般的女孩们好似就该这样肆意的挥霍自己的青春,心里就那么点位置,自己尚不能放下,哪里管别人的死活。   足够没心没肺。   盘腿坐在桌子上的鬼婴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它睁开的双眼就这样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话,直到她最后说出自己的愿望,鬼婴只有黑雾的眼睛里头流出了两行血泪。   它向她看过来了。   海芷兰头顿顿的疼。   “我不能伤害她……”   因为庄湷对它有孕育的恩情,又用厉害的法子供养它,脐带连系着两个人,它就是做了厉鬼,也不能伤害她。   “很快…她要遭报应了……帮我……”   鬼婴爬到桌子边上,贴到了站起来看的庄湷的肚皮上,头使劲的往里面钻……   ‘吓’   海芷兰猛地喘了两口气,睁开眼睛发现青天白日,她就坐在车子里。   “啊!”胥文约见她突然醒来,吓了一跳,手猛地缩回来,脸上也有些不自在:“我就是看你睡得熟……不是故意没有叫你,才一点多,还早。我没想干嘛,就是给你盖个外套,要不再睡……”   海芷兰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往校门口急行。   “喂……海芷兰……”   ……   胥文约手砸在方向盘上,狠狠揉了一把头发,半响才打开车门,认命的将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连灰都没有拍,他下意识将外套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盖过的……’   ‘避之唯恐不及’   ‘为什么呢?’   ‘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胥文约捏紧了拳头,许久之后,又慢慢的放开,声音哑哑的自言自语:“我要在车上放一条毛毯,睡起来更舒服……反正没事,现在去买吧……”   ***   “不要管她,你不要再参合这件事情!”   闵安顺看了门口的庄湷一眼,压低声音:“你怎么一会就改变心思了,刚刚还只是自己不管,现在还不允许我管了。这案例挺有趣的,还这么特殊,我还准备让师门的长辈过来看一看。”   电话那头仿佛是在走路,所以有点气喘吁吁。   “……你知道为什么庄湷知道鬼婴的存在吗?”   闵安顺:“可能身边有怪事发生,她意识到了有超出理论之外的东西吧。”   “不是!”   电话那头斩钉截铁的否定了这一点,一字一顿的说:“她知道,是因为她许的愿望都实现了。”   闵安顺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怪不得鬼婴这么凶,却一直没有出过人命,如果是专门在积累业报的话,就说得通了。   不对,其实是出过人命的。   闵安顺拿了一道符贴在身上,蹲下来问地上的鬼婴:“你为什么要杀了庄湷肚子里的孩子?”   等了很久,他没有得到回应。   闵安顺自嘲的笑自己,这种厉鬼之类的异物,大多神志不清,颠三倒四,更何况是这种鬼婴。   他站起来,却在这时候,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话——“妈…妈……是我一个…的。”   闵安顺的脸紧绷起来。   声音还在继续。   “我…够了,不要害…别的。”   鬼婴的表达不是特别清楚,闵安顺却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共情’,体会到了它的感受。重点不是妈妈是我一个人的,这句话也并不像字面上那样深情。它真正要说的是——不要让她祸害别的人了。   并不是因为嫉妒之类的情绪,或者是恶意的想法要杀了庄湷怀的那个孩子,真正的原因居然这么单纯。   闵安顺知道,这并不代表鬼婴的做法就是正确的了,被它祸害的人也是无辜的。   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难受。   秉承着师门的教诲,他对鬼物素来心硬如铁,从不曾试图跟这些‘异类’沟通……而第一次沟通,就得来这个结果。   让人嘘吁。   庄湷进来了,她带着害怕,带着讨好的,期期艾艾的问:“你们师门的人还有多久才能来呢?他们会有办法吗?”   闵安顺深深的喘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还没有定下具体的时间……对了,你再跟我说说那个教你养鬼的男人的长相吧!” 第42章 住院   “我能坐这里吗?”   白雪从餐盘里抬起脸来,发现了一枚漂亮的小帅哥, 笑眯眯的点头:“可以呀!”   这个小帅哥却执着的盯着自己的闺蜜。   海芷兰嘴里有米饭, 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乃(你)水(随)便, 微(位)窝(置)我们家没整(承)包。”   白雪用干净的筷子打了她手背一下:“你就不能吞了嘴里的饭好好说话吗?”   “你干嘛?”   白雪无语的看着这个小帅哥冷着脸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双眼里饱含控诉。   海芷兰吞下嘴里的饭,发现周围很多目光向这里集中, 翻了个白眼:“坐下!有问题的时候看不出来, 没有问题的时候瞎紧张。”   温焘有一瞬瞳孔都放大了, 可见是真紧张。   “对不起,我有点小题大做。”   他有点不好意思, 给白雪赔礼:“同学, 我怎么没见到过你啊, 你也是高二的吗?和海芷兰一个班上的?我最近经常看你们在一起。”   白雪:“我刚转学过来不久。”   温焘:“……那你们看起来有一点亲密过头了。”   白雪:“……”   这下, 她真觉得有点怪怪的了。以白雪校花级的长相,已经习惯了有各色的男孩子搭讪,长得好成绩好家庭条件好的三好男性也不少见, 对于温焘过来搭讪她并不奇怪, 习以为常。可奇怪的在于他更在意长相更为平凡的海芷兰……这个东西吧,并不是说她觉得自己闺蜜怎么了, 不过是事实。不仅是男人, 而是大多数人,眼睛总是下意识的放在外表更漂亮的人身上。   两人肯定是旧识!而这个人对于兰兰太紧张了,虽然坐下来之后一直跟自己搭话,但几乎没有掩饰眼中的警惕, 简短的几句对话根本不像是来交朋友的,而是盘问。   这么一个人物,兰兰居然没有跟她说起过。   海芷兰:“这是温焘,我原来班上的班长,责任感非常强。”   “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白雪,专门为了我转校过来的。”   “哦!”温焘眼底的质疑放缓了,指了指盘子里的菜:“我刚刚看你想打份糖醋里脊,我排的窗口刚好有,就多打了一份。”   海芷兰:“不用了。”   温焘:“你吃吧,我没有动过的。”   海芷兰:“我吃饱了。”   温焘有点失望。   白雪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一圈,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位温焘同学是吧?你是不是在追我们家兰兰?”   温焘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好半天下定决心,特别肯定的说“是的。”   白雪:“……”   温焘:“怎么这样看着我?”   海芷兰语气冷得掉冰渣子:“你刚刚的表情活像是注定要牺牲的前锋拧着手榴弹冲向敌方堡垒,一脸的英勇就义。你那是跟喜欢的人告白的表情?呵呵,我长得可没那么磕碜。”   温焘想要解释,海芷兰挥手让他闭嘴,继续说:“班长,我就不明白了,你没有欺负过我,甚至可以说是无意中还帮过我。你完全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也没有必要承担真正该愧疚的人的罪责,OK?”   温焘抿唇:“302寝室的人都知道错了,班上其他同学也知道错了。他们想要跟你亲自道歉的,但又怕你受刺激,所以委托我……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会转告他们,到你面前来,亲自给你道歉。”   “班长,”海芷兰笑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不会原谅他们的。到我面前来就不用了,你说!他们要真大张旗鼓的来道歉,我要是接受了自己心里过不去,不接受把还要被指责小气,那多恶心。”   说不出温焘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有点悲哀、有点绝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让白雪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海芷兰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件事其实跟温焘真的没有关系,即使最初张珊珊对她的针对与温焘有关,但她总不会犯‘被害者有罪论’的错误,去记恨温焘。   这是张珊珊的错,从某种层面上来看,温焘也是受害者。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孩子她曾经有那么些好感。   海芷兰叹了口气,恳切的劝慰他:“班长,你觉不觉得你的状态有些不对?我不清楚你的家庭教育是什么样子的,能把你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人。总之,我一直感觉你活得有点‘模范’,好像什么事情都要先自醒,从自己身上找错误。比如这件事,你好似把这些事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这样不行,你得调整。如果自己做不到的话,就去看医生。”   温焘:“可是……”   他没听进去。   海芷兰清楚这一点,所以加重了语气:“你根本不喜欢我,没有男孩子对女孩子的好感,却强迫自己去关注我的言行举止,甚至生活细节,你不会觉得累吗?更重要的是,你的一意孤行,打扰了我的生活,”   温焘愣住了。   他那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海芷兰,看着她站起来,看着她和朋友一起离开,脑子慢慢的开始转了,去琢磨海芷兰刚刚掷地有声的话……   ……   白雪:“厉害了……兰兰,你能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我还没转过弯来,太TM经典了。该!弄得像是正牌老公过来逮着老婆和女情人偷情一样,哼。”   “你这什么破比喻。”   海芷兰哭笑不得。   白雪:“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可真是,那个气势,还有说的话……我也说不出来,感觉让我来说也能说,可你的段位就是要高一些,说起来更令人信服。”   比起从前来,真是变了好多。   白雪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这个性格大变的好朋友,似乎处理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不是没有突发情况,可是她足够冷静,所以可以用最好的方式解决!总之,很厉害。   ***   天气越来越热了,脱下薄外套之后,很快就穿起了短袖和短裤。   海芷兰的体重也稳定了下来,九十八斤。因为小半年里头急剧的掉肉,外婆很担心,给她寄来了一种调制的膏体,让她在身上涂抹,据说是可以防止掉肉太快引起的皮肤松弛。   用过之后,海芷兰才发现,这个膏体不仅可以起到这个功效,还可以使皮肤变白,因为脱下长袖之后,她手臂居然比脸还要白(因为脸上并没有涂抹),而且还白了不止一个度。   (○o○)   海芷兰打算暑假回家再向外婆讨点美容护肤品,她对外婆的保养法子可是有一百个信心的,毕竟外婆这个岁数了皮肤依旧还有光泽,连白发都没有生。不过现在,她也只能套个薄薄的防晒外套,把一身白皮子遮住,否则露在外面和脸一对比,色差也太糟心了。   是的,暑假要到来了。   最后一次月考之中,海芷兰成功进入角逐班上前三的行列,被数个老师当做心头宝。   每次月考之后,不仅会列出个人年纪排行、个人班级排行,还有班级平均分排行。这一回,在平行班中高二三班的平均分居然垫底,关键是分数还拉开了不小距离,这引起了校领导的注意。   ‘踏踏踏’   白雪的细带凉鞋在地上踩出好听的声音,让正在做卷子的海芷兰抬起了头来。   “吃苹果吗?”   海芷兰摇头。   “香蕉呢?梨呢?荔枝要不要?”   “都不要,”海芷兰:“你哪来这么多水果?”   白雪:“苹果是我妈准备的,香蕉是张峰给的,梨是齐长学上节课塞给我的,荔枝的话……谁给的来着。”   许多走读生会由家里准备一两样水果,哪来学校吃,他们班不像高二三班一样,没有禁止在教室吃东西的规矩,所以连住读生都会把自己买的水果带到教室来吃。   白雪因此不缺水果……零食也不缺,她太受欢迎了。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天生就受别人的喜欢,白雪才转校来这个班多久,就跟所有人熟的像长在班上的一样,人人都乐意和她玩。   再看看海芷兰,至今没和哪个同学说过十句话以上。   最近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海芷兰这个人有些邪性之后,更是没有几个人和她主动相交的,有主动相交的,也被海芷兰几句话怼回去了…   白雪:“吃吧吃吧,说八卦要吃点东西。”   海芷兰:“……”我有的选吗?   “你知道三班这次月考平均分惨淡的事情吧?我们班和他们班有的人玩得好,听他们抱怨说,主要是受了张珊珊那件事的影响,缓不过来,班上有一部分人已经在考虑转学的事情了。还有就是班里群龙无首,班主任曲珂柏前一段时间就老缺课,请假去医院,听说前几天彻底住院了……”   大概因为海芷兰曾经说过曲珂柏左脚上挂着个人,她见到曲珂柏难免会留意,这种心思有点隐秘,慢慢的,她发现曲珂柏走路的时候有点坡脚。   白雪放低了声音:“听说是下肢什么动脉什么硬化之类的,他们班的学生去探望,好像要截肢……左脚。你说是不是那个什么东西的天天吊在她腿上,吊得太紧了,所以她才血脉不通了。这就和输液的时候,护士让捏紧拳头,然后用胶管勒紧是一个道理,要是一直不把胶管解开,没有知觉了就坏了吧?”   “或许是,我也不太懂。”   海芷兰:“你别怕!”   在好友白雪有点慌的目光中,海芷兰咬了一口梨,‘咔嚓咔嚓’特别脆,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一趟医院。 第43章 林荣   人一辈子可以活多少年呢?   曲珂柏不知道,她十六岁的时候跟同学说——“我这辈子只活四十岁, 四十岁一到, 我就跳楼自杀。”   别人问她:“为什么呀?”   “我这么漂亮, 不想要变老、不想要变丑。”   算起来的话,她就只有二十四年可以活了,曲珂柏有点着急了:她已经浪费了前十六年的时光, 已经浪费不起了。   曲珂柏的家庭条件在村里是很不错的, 否则她一个女娃子, 家里头也不可能供她读书到十六岁,但更重要的是她嘴甜会来事, 曲家一共四个孩子, 大姐很早就辍学了, 她是老二, 颇得父母喜欢,就算是老四这个唯一的男孩子出生之后,这种喜欢都没有变薄。   曲珂柏是从来不做家务的, 一双手白白净净, 她妈经常抱着她说:“我们小花以后是要找大钱的。”   曲珂柏就回抱着她妈说:“妈,我找了钱全部交给你, 孝敬你, 还供弟弟上大学,给弟弟修房子娶媳妇……”   她妈笑得停不下来,直夸她懂事。   对了,那时候她的名字叫做曲花。   曲珂柏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有一回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比赛,却输得特别不好看,她意识到镇上和市的教育水平是有差距的,这让她忧心,可她更知道,家里不可能拿钱供她去镇上上学。   这是没办法的,家里毕竟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   曲珂柏十七岁的时候,家里开始给她相看对象了,父母的意思是高中毕业之后就嫁人。曲珂柏长的漂亮,高中毕业,要找一个镇上的、家境好的,并不是太难。   这一刻,曲珂柏怕了。其实在她意识到了自己不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时候,就有些懈怠学习了,可直面未来令她心惊。   还是二十三年的人生,我真的要这样碌碌无为的过活吗?   曲珂柏说服不了自己,她想:如果要嫁人,那起码也得是市里的才成。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并且一步一步接近这个男性。他叫林荣,今年二十岁,是个高大漂亮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家在市里有小楼房,爸妈都是做生意的,给餐馆上熟货,一家人日子过得很不错。   曲珂柏分析了一番:林荣是老大,以后家里的东西泰半都是他的,而自己和他在一起,一跃为城里人,然后过好日子。   在曲珂柏的刻意接近之下,林荣很快就喜欢上了她,可他妈并不太看好这个不是由相亲,而是因自由恋爱和儿子在一起谈朋友的女孩。林荣喜欢,他妈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两人确定关系不久,曲珂柏又开始觉得不足了,这时候,又有了一个机会……林荣的舅舅让他去沿海城市去做生意。   林荣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曲珂柏从前看重这一点,现在就厌恶这一点,想了许多办法,曲珂柏才逼着他起了斗志,去沿海地带捞金发财。   林荣的舅舅并不是很有能力的人,林荣也不是,两人带到沿海的本钱很快就要败光了,林荣的舅舅有些想要回家乡了,林荣也想回去,可是曲珂柏不愿意。   这里的繁华,哪里是内陆城市可以比拟的。   林荣只能依她,继续呆在沿海城市,林妈妈为了逼儿子回来,不给他汇钱了,两人就只能住着最便宜的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饱一顿饿一顿的过着好长一段日子。这种时候,曲珂柏依旧不愿意走。   慢慢的,两个人找到工作了,日子就好了一些。这样快节奏的生活林荣很不适应,可是曲珂柏适应良好,她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最辛苦的工作开始做,很快就换了更好的工作,当然所赚的钱依旧不够两人的生活。   这时候,曲珂柏得到了一个机会,有个男人愿意付钱给她,还带她出去玩。   她想到了林荣,不可否认,确实是这个男人的陪伴和照顾,让她能够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坚持到现在。   但她坚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就是为了这一刻。   本来她就值得更好的。   装作犹豫了一下,曲珂柏就答应了这个男人,他已经四十几岁了,有着大大的啤酒肚,笑起来油腻腻的,让人有点恶心,但他有钱!有钱的就是上帝!   没关系,他虽然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她曲珂柏一定能找到一个有钱、多金、帅气的男人娶她做老婆,然后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到时候,只要她想,没有做不到的。   首先,她要有认识这样的男人的机会。   几次之后,曲珂柏得到了一笔钱,她用以示人的朴质的农村女孩的形象,喜欢读书而没有书读,交了一个男朋友,情真意切,可是两人却因为贫穷过不下去,所以,她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这会使得她高尚一些,也会让给钱的人更大方一些。   曲珂柏的行情一直很好,她尝试着自己做生意,可是败了许多的钱,也没有得到回报,她明白了,自己并不是能做生意发家的料子。   而且做这些真是累,不如陪伴在男人身边,衣食无忧。   林荣也不是傻子,他发现曲珂柏跟别的男人好了,他信念崩塌,哭着求她不要抛弃自己。此时,曲珂柏已经寻到了目前最合格的一个下家,还年轻,三十几岁,多金会疼人,有点黑道势力,大家都叫他森哥。   对比现在肆意的人生,和林荣回去过苦日子,曲珂柏做不到。   林荣看出来了,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跟她说要去找她现在的‘男朋友’谈一谈,她也可以再想想,两人现在就可以打包回去,他依旧待她好,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曲珂柏问他:“如果你回去了,别人问到你,你怎么说?”   如今的曲珂柏,是被金钱浇灌出的美丽的花朵,她觉得自己更美了,这一点,林荣也不能否认。   林荣:“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情,不能还让我帮你遮掩吧。”   她是肯定不会跟林荣回去的,但她得想想办法让他不要乱说。那天晚上,曲珂柏带了一包榛子回去----林荣对这个过敏。   我要把这个放在哪样食物里才最不容易被人察觉呢?最好是从外面买来的,还要是林荣自己买的,否则牵涉到她也很麻烦。   总是不能怪她的,她的人生太短了,不能任由人挥霍。   那天早上,林荣吃了早饭,门就被一帮手持器械的人砸开了——是森哥带人来了。   “这小子是不是非得缠着你…”   曲珂柏泪眼朦胧的看着森哥,在林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但是又立刻祈求森哥:“我毕竟跟了他这么久,你不要伤害他。”   森哥摸了一把她的脸:“你不懂,这种人就要给他教训,打服了他就懂事了!”   这是个意外,但令她惊喜。   殴打开始了,曲珂柏被森哥强行抱了出去,其实她也没有真的怎么挣扎,听到身后传来的拳头击肉的声音,她甚至出奇的平静。   自己有什么错呢?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   在森哥面前,她是被恶心的男朋友痴缠的苦命女孩,没有主见,深爱男友,却又被伤透了心,等着森哥来拯救的清纯女孩……她一直清楚自己的愿景,要从女人之一,变成唯一的一个,所以,她得让自己不下贱。   本来她是不欲让森哥出手的,谎言如果被戳破很麻烦……   “老大……”   森哥让人送她先走,她就面上一直淌眼泪,耳朵里却隐约听到——“不小心打死了……”、“怎么办?”之类的话。   曲珂柏想,这是他的命,而不是她的错。   ***   曲珂柏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太过强烈的灯光,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看清面前的女孩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海芷兰!你来做什么?”   海芷兰站起来:“听说曲老师住院了,来看看你。”   曲珂柏冷笑:“来看我死了没有?”   海芷兰想,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曲珂柏,那么功利两个字就可以完全概括了。她在有用的人身上能花千千万万的心思,在没有用的人身上就不愿意花哪怕一点的时间。   可以说是无利不早起的典范了。   海芷兰:“你住院了,身边没有亲人、朋友,甚至连老公都不愿意照顾你,你就花钱请了一个人护理。人生过成现在这样,你后悔了吗?”   曲珂柏冷冷的瞪着她。   她不回答就算了,反正这些话也不是她要问的。   海芷兰顿了一下,继续问:“你认识一个叫做林荣的人吗?”   曲珂柏顿住了,猛地抬头看着海芷兰:“你什么意思?你在胡说什么?海芷兰,我劝你注意言行,不要以为听说点什么流言就能拿捏我,我告诉你……”   “曲珂柏!”   海芷兰打断了她,淡淡的说:“关于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醒来,是因为它让我带一句话给你,说完我就走。它让我跟你说……”   “曲花,我抓住你了。” 第44章 前世   终于放假了。   听说海芷兰要回老家,白雪也打算跟她一道, 两个人这次打算坐汽车回去, 已经托白安国将票买好了。   正式离校的那一天, 海芷兰听说曲珂柏跳楼自杀了。毕竟是学校的老师,在职的员工,学校对于她的死亡必须做出一定的解释, 校领导也是焦头烂额。当然, 这不会影响学校正常的放假,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被她的死梗住了喉咙。   特别是高二三班的同学,或多或少受到了刺激。曲珂柏任课的三个班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所以很快全校都知道了, 若不是要放假, 只怕事情还要发酵。   好在曲珂柏前一天爬上医院的顶楼然后跳了下去, 第二天学校放假。   海芷兰收拾好了东西,拿出手机给闵安顺发了信息—— ‘不用过来了,她自杀了。’   海芷兰自认不具备决策他人生死的能力, 有鬼缠着她, 自己能看见,不管其中有什么渊源, 她都该给专业人士说一声。闵安顺了解了情况, 说会派人过来看看,人还没有到,曲珂柏就自杀了。   人的性格养成了就不容易改了,比如曲珂柏,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着急,急着出人头地,急着过上富有的生活,连死亡,都这么着急。   白雪:“带着花盆的话,你要怎么拿东西呢?”   海芷兰将别人的事情甩出脑子外面,提着黑色的口袋站起来:“一会我走两趟。”   “要不喊我爸进来搬下东西吧?”   两家的关系如今好得跟一家似的,白安国说要来接自己的两个闺女,海家爸妈特别放心,怕轿车装不下东西,干脆就不过来添乱了,一点没跟白安国客气。   白雪还没打电话,白安国就到女生宿舍门口了。他本来也是打算进学校来的,今天来接学生的家长多,车也多,一时没有找到停车位,所以晚了一会。他正值壮年,又带了个公司的员工过来,只让两个闺女提着自己的小包,就将东西全部安置在车上了。   白安国:“走咯,去你海叔叔那吃饭。”   “兰兰,你看什么呢?”   海芷兰被白雪拉了一下,收回目光:“刚刚好像看到个熟人,可能是看错了。”   刚刚人群里戴着帽子的人,和胥文约有点像……一会的功夫,海芷兰就将这事丢脑后了。   ***   七月中旬的时候海芷兰终于回到了老家,她一踏上熟悉的土地就觉得开心,在表弟狄君豪的带领下,直奔外婆今年承包的土地。考虑到两个人的年纪都大了,外公和外婆没有事事躬亲,而是请了两个人帮着打理花圃。   这个时候,外婆正在土灶台前烧饭。   海芷兰一撩开帘子,就看到了坐在小板凳上打着扇的外婆,她穿着棉绸长袖衬衣,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脚底下踩着一双布鞋,头发仅仅用最廉价的发圈胡乱裹在头上。   这样一位老太太,加柴火的姿态好看,坐着的姿势漂亮,眯着眼笑的样子更是雅致。   海芷兰抱着她亲了一口。   “这么大了,怎么还似个三五岁的小丫头。”   外婆笑她。   海芷兰觉得心安。   吃过晚饭之后,海芷兰被外婆赶去胖奶奶那,只说了胖奶奶让她回来了去一趟,具体找她干嘛,外婆也不知道。   “如果是让你做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你可以不理会她,她总是那样,想一出是一出。”   海芷兰:“外婆认识胖奶奶很久了吗?”   “很多很多年了!”   外婆躺在藤椅上,细细想了一会,可惜年代太过就远了,她也说不出具体的时间,只能跟孙女说:“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   夜里看胖奶奶这栋房子,总觉神秘兮兮的,这里的主人本来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喵~”   海芷兰看到一双绿油油的、发亮的眼睛,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结果是墙根底下有一只黑色的猫咪。猫咪发现有人来了,很快就蹿不见了。   门是开着的,海芷兰自己走进去了。   胖奶奶仿佛知道是她,头都没有抬,下巴侧了侧,指向一旁:“那是小鱼干,你明天走的时候带回去,下次有快递员给你送包裹,你喂一点给它。”   海芷兰吐了吐舌头:“您也知道我被扣分了哒~”   胖奶奶:“亏你还有点记性,上次给你送东西的快递员回来之后投诉了你,现在有很大一批猫都表示拒绝给你送信。”   海芷兰特别冤枉:“……我也没干什么?”   胖奶奶终于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盯着她:“猫说,你想撸它。”   海芷兰:“……”   想想都不可以吗?   胖奶奶:“还有,重点不是猫,而是你要明天才能回去了。你脑袋里面的脑花只有核桃仁那么大吗?”   老实说,胖奶奶说话非常不客气,特呛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海芷兰一对上她的眼睛,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里的想法就是——哎呀!又口是心非了。   所以根本生气不起来。   胖奶奶:“你要做个测试。”   一脸本大爷恩赐,快来谢恩的表情。   海芷兰:“……啊?”   胖奶奶:“一会我会让你回溯前世。”   老实说,海芷兰完全不感兴趣——《吴氏手札》里头记载过有一位美妇人梦回前世,结果前世居然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惯会逗弄姑娘,妻妾成群,还忒心狠,玩过就扔的纨绔一枚。美妇人醒来之后,悲呦不止。她本是个遵礼守法,与相公恩爱非常的好妻子,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却也能晓得世间疾苦,乐于行善积德,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所以说,前世后后世,或许是同一个壳子,但毕竟装了不同的生魂。   人之三魂,为胎光、爽灵、精幽,又被称为灵魂、觉魂、生魂,人死后生魂灭而灵魂入地府,投胎转世则再生一生魂,加之成长环境的不同,恰是一个完完全全新生的人了。   前世今生的,其实没什么意思。   胖奶奶看她兴趣缺缺的样子,眼珠子瞪起来了:“你当我愿意,也这是为弄清楚你‘反常’的缘由。”   说罢,就不理她了,步履轻盈的在货架的尽头找了一阵,丢给她一面铜镜。   “我嘱咐你:按你现在往前数十世,就是你将要回溯的世界。这世界并不是按照我们这里的时间往前推,可能是你根本不晓得的年代,甚至是别的什么时空,你若意识是清醒的,便能随时回来。不过既然是你的前世,恐怕你清醒不了的,我调了五个时辰,你回溯便是五年,记着了吗?”   海芷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没怎么听懂,真的!” 第45章 十世(一)   我叫做微生白,微生是皇家姓氏, 我的父亲是皇帝, 我的弟弟是太子, 我应该是位公主。   为什么说应该是公主呢?   因为比之公主外,我还有一个更牛逼的身份,我是一位大将军。   不对, 我应该是叫海芷兰……不过关系不大, 反正我首先是个大将军。   纵观历史, 有几位青史留名的女将?更甚者,女将的身份还是当今圣上的女儿, 每每想到此处, 我就能开心许久。   我有一个舅舅, 他是我母后的亲哥哥, 也是军营里的主帅,我是副帅,因此, 他居住的营帐比我大一倍, 这令我更加坚定了要做一个主帅的决心。   舅舅看到我,指了指桌上:“喏, 都是陛下加急送来的。”   舅舅是武将里的典范, 相当粗狂的汉子,留着一大把胡子,还非得说这是美蕦。不过我觉得挺脏的,平日里行军打仗急起来没工夫慢慢吃东西, 都是呼噜下肚了事,胡子上能不沾上点残羹冷炙?还没时间留下来给他清洗。   我很爱干净,七岁之后就拒绝了舅舅的抱抱,不过他那时候情绪非常激动,连声说‘你下定了决定就好,只是辛苦你了’,从此就真把我当男孩子养了。   我至今没弄明白他是怎么从,我嫌弃不要你抱——理解出我要为家族牺牲——到我从经往后要做个男孩子的。   看来打仗打久了的脑子都要坏掉。   舅舅一直盯着我,见我半天没有打开封箱,眼里露出几丝怜悯,几丝愧疚,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我去巡视兵营,你慢慢看,不着急。”   他走得很快,我来不及跟他说我刚刚已经巡视过了。算了,还是不要追出去说了,鉴于他总说跟我说话一刻钟要折寿十年,舅舅岁数已经大了,还是让他多活些时候吧。   这种封箱每年都会收到三四个,我并不觉得稀奇,从五岁到二十二岁,已经积攒了很多,我不得不购置产业用来存放,每次换防的时候还要多费兵力进行搬运,其实有点麻烦。   照例是三封厚厚的信件。   阿白,见信安好!OXX,心爱之人……弟弟XX…OO……   我冷着脸拿起了阿弟那封,苦苦盯了十分钟,放下了,至于父皇那一封,我根本没拆开,想也知道肯定完全看不懂。   七岁开始练武,十二岁上战场,我总是要先想着如何活下来,对于引经据典长篇累牍的玩意确实不怎么在行,可是我父皇就爱这么写,仿佛不这么写就显示不出他的才学。   不过作为公主,应该还是多会一点东西的好,等我以后有空了,一定多读书。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套非常华美漂亮的裙子,还有其它零零散散的大约是给女子打扮用的物件。   ……呃,其实还不如给她一套盔甲。   近日天气炎热,巡视军营是个苦差事,暂时没有仗打,这就不是个要事。我心想坐着等一会舅舅也就回来了,结果,我在舅舅的帐篷里头等了半个下午,期间无聊了还耍了两套刀法,舅舅才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他看到我还在十分的惊讶,汗水唰唰往下流眼睛都睁不开:“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认识信里的字。”   我很诚实,可舅舅当时的表情,真的,完全没办法形容。   然后,舅舅没再跟我说一句话,捞起三封信给我读了一遍。   总结一下:   父皇说,闺女你要好好守着边关,等战事平定之后你全须全尾的回来,我和你母后做主给你挑一个好小伙,你嫁给他享福。主要的篇幅是询问边关有无异动,将领们对朝廷的忠诚度高不高。至于末尾提醒私下看完了信件要烧掉的话,舅舅念的时候表情更奇怪了。   不让舅舅看怎么办?不仅看,还要边念边解释,写得这么复杂她又看不懂。   太子弟弟说,我最近读了什么什么书,哪位太傅又夸他了,都是一些生活细节,这也是我最喜欢读的信,因为内容浅显,我大部分都能看懂。   母后这次的信不是老生常谈,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在信里说,京都的男儿也不一定就好,你要是喜欢,贩夫走卒也不拘,只要肯疼你爱你,对你言听计从,你且留在身边暖个被窝也好……   “……这么多年了,看不懂信,怎么就不跟陛下、娘娘说一说。”   我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他们开心就好了,反正看不懂抓个人来解释一下就好了,军营里五个军师,舅舅不在也不缺认字代笔的。   不过舅舅这样慎重的说了,我也不想拒绝他:“那您帮我回信的时候提一句。”   “您真是……”   三大五粗的男人,眼睛居然红了。   我虎躯一震,鸡皮疙瘩起了一背:“我还有事,信明天再回吧!”   真是吓死人了!!   ……   军营正式下令修整了,我手下几个得力的将领相约去喝花酒,其中有一个跑来我帐前:“自古大将日花魁,将军不去快活快活?”   这话听得顺耳,我丢下了手里的炭笔,起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身上‘咔嚓咔嚓’响动。每次回信就给弟弟画军营分布图、士兵列阵图、将士冲锋陷阵图,甚至换防到新地界的地形图,风土人情也画了一大堆给他。无聊的时候甚至还给他画过我军不同的马匹种类图,老实说,生活太过一成不变已经没什么好画的了。   不像弟弟如此用心,除了跟随父皇、母后的日常信件之外,还会单独给我送一些连续的画卷,或京都夜景、或簪花踏马游春图,十足的有意思。   女支院我没见到过,太子弟弟想来也没有见识过,不如去看一番,好好玩乐,然后画予弟弟。   这样一想,我就跟着他走了。   哦,这个将领叫做小黑,是不久之前才调到我麾下的。   等在大营外面的将领全都张大了嘴巴盯着小黑将我领出来,其中有一个颤抖着上前:“敢问将军,是临时有新任务吗?”   “没有啊!”   “那您这是?”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受小黑邀约,跟你们一起去和花酒啊!”   除了我和小黑之外,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我平日里积威甚重,他们都不敢忤逆我丝毫,不过小动作还是有的。我走在前头,这帮蠢货推推搡搡的将小黑弄到最后面去了,还压低了声音说话,可我武功高强,全部都能听得到。   “说,将军怎么想起去喝花酒的?”   小黑奇了怪了:“将军那是端着,做下属的就要懂事。自古大将日花魁,咱们将军都二十有二了,不该开荤?”   “你个黄谤,日屁个花魁,拿什么玩意日,开你娘的荤,咱将军是个女的!”   “不能吧,”小黑惊呆了:“将军这样……是个娘们?不能吧,少豁老子开心,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流言当真的,将军那胸、那腿、那公狗腰,绝对是真汉子,铁汉!我们加在一起也弄不过的汉子。”   有人插嘴:“旁的人也就罢了,将军若不是女的,我们敢拿这事开玩笑?”   有个人幽幽的盯着他,冷笑了:“将军乃中宫皇后娘娘所出的长公主,当今太子的胞姐,嘿!敢带将军去嫖妓,你若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就洗干净了脖子等着被剁碎了拿去喂狗罢!”   小黑吓疯了:“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啊……”   “将军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敌人拦不住,我们也拦不住,节哀。”   ……   感情是个误会啊!小黑是穷苦人家出生,打起仗来颇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屡立奇功,他就该往上走,我带的军只讲究本事,不看出身。不过升得太快,刚刚摸到军中上层,对高层八卦还有点不清楚。   傻愣愣的就撞上来的,还挺好玩。   我确实是不带把的,十岁那年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我还大哭了一场,现在已经很坦然了,纵然我是个娘们,这群真男人加起来也干不过我,嘿!能够征服男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女支馆的名字叫做‘兰坊楼’,恰巧这几个字我都认得,颇为自得的跨进去。迎客送往的半老徐娘赶紧过来招呼,但脸上的笑着实有点牵强。   “军爷们好嘞!徐娘给你们挑几个好的,您们咧~直接房里去?”   小黑:“不去不去,开个厢房,找几个知礼的来给我们唱唱曲。”   我感觉他好像打了个哆嗦。   叫徐娘的老鸨闻言瞪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咧什么性子打量徐娘不知道?这是要玩什么新花样不成?军爷们行行好咧!我们楼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诸位磋磨。”   好说歹说,老鸨终于还是开了厢房,安排了一群姑娘进来弹唱助兴,两个最漂亮的姑娘坐在我身边,给我倒酒,其中一个在我耳边说:“今日众位怎么都像是改吃素了,我那姐姐坐在面皮黝黑的将军身边,他却目不斜视,连我那姐姐的手都不敢拉一下,倒是走勾栏院里头来装正经了。一股子穷酸书生的做派,提刀入鞘岂不快活?”   我看她对业务着急,指点她:“要不你别虚耗着,离了我去伺候左数第三个?”   这姑娘眉目微瞪:“怎么说?”   我压低声音跟她说:“往日里好似听过属下说,那厮器da活好,又会疼人,曾与姑娘红浪翻滚,一夜七次不休。”   姑娘脸微微红了:“你怎么这样荤人一个,怎么,你不成?”   我拉着她的手,在我下腹一按。她摸索一番,立刻,面色大变,我也不理看到这一动作瞠目结舌的堂下众人,打开后门出去吹吹风好舒口气——承认自己不行,着实还是伤了我的颜面,痛心、痛心!   这后门是长廊一条,正对着后院,这勾栏院里头,就是门多。忽听得一声哭喊,我虎目一扫,盯住了发声的源头。原来是三个莽汉抓着一个少年在打,鞭鞭皮开肉绽,旁边还有几个年龄不一的或蹲或躺,凄惨无比。   我的目光在其中最年长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突然想起了母亲信里说的……不拒贩夫走卒,找个男人暖暖被窝。   确实,夏天过了就是冬天,我总是睡不暖和,是该找个暖被窝的。实则,我从前也不是没想过找个汉子先给我躺躺,可是一群人三大五粗的,能半个月不洗澡,我着实忍不了。   这个就很不错,皮肤白白净净的,长得忒漂亮。   恰巧,姑娘也跟出来,瞧着我有兴致的盯着下头,开口解释:“隔壁是小倌馆,爷甭盯着,这些个都是走正规门道进来的,签了卖身契的,只是因不肯听话才被□□,也死不了人。若是肯听话,妈妈也待人好。”   我挺奇怪的,看着这个luo露着香肩的姑娘:“你是不是有点看不起他们?”   这姑娘盯着下边的人,幽幽叹气:“同时下贱行当,也都是伺候男人的活计,我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只是有点意不平!我想做个男儿,总想着做了男儿就能给自己做主。可瞧着男儿也就这般,那点念想也就显得可笑了。”   “女人要做主,是难一点。”   说起这个,我就有点悲凉。   我十七岁来葵水,那酸爽,比挨了一刀还疼,害得我阵前失利,差点没命。肚子上挨了一刀也没用,还是流,流了整整七天,哎……所以说还是做男儿好。   这姑娘定定的看着我,目光特别复杂,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经常有人用各种复杂的目光注视我,经验告诉我,每每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就好。   这种时候往往我一多嘴,盯着我的人就得气晕过去——比如我舅舅。   这姑娘突然跪了下来,拉着我的衣摆叩头:“请女将军为我赎身,桃红为奴为婢,定报答将军大恩。”   哎!看来大将必和花魁有渊源。   我幽幽叹气,扶她起来:“你们这花魁的身价高吗?我不知道自己钱够不够多。”   桃红姑娘愣了:“花魁?我不是花魁啊!”   我气个仰倒,为她不值:“你这样的还不能是花魁?”   桃红姑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赎了桃红姑娘,有点犹豫还要不要再添个暖床的,不过想了想母后说的得是个男的,略一思索,还是去了隔壁小倌馆。   两家是一个妈妈做主,赎了一个,再要另一个小倌就好说,不过此时老鸨徐娘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   “你叫什么?”   “康华清”   我发现这里七八个人,就他一人仅腿上挨了一鞭子,并无其余的伤口,所以虽形貌消瘦憔悴,倒比旁人实在好了太多。   他抬起头,却并没有对上我的眼睛:“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要选我呢?”   对于他会问这个问题我并不感到奇怪,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我往前个七八年也会时不时这样觉得。不过大抵是不能让他如愿了,毕竟我素来不会说假话。   “……其他人我实在是看不清脸。”   现场有瞬间的沉默,他身边的同伴确实是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可见我说的是大实话,然而,康华清从容的表情完全崩塌了,我一时有点尴尬。   “哈…哈…”   我干笑两声:“那什么…你要是愿意跟我去军营,我就给你赎身。”   最后,我不仅给他赎了身,还拿钱给他的伙伴赎了身,出了好大一笔钱,我特别肉疼。   不过,结局是完美的,我将要带着小倌康华清和花魁桃红姑娘一同回军营,想让谁暖被窝,就让谁暖被窝。   嘿嘿!想想就圆满。   小黑依旧走在最后边,而且情绪比来的时候更差了,大男人居然哭戚戚:“这样回去……大帅一定削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兰的十世是微生白,男主是康华清,不是桃红~不是桃红~不是桃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46章 十世(二)   回到军营之后,小黑果然被削了, 元帅冷着脸将他吊在树上用鞭子抽, 不比刚刚小倌馆里那些男孩更好。别提他, 一群大老粗跟鹧鸪一样蹲在地上,等着后面的人把自己挂起来,好让元帅上手抽。   舅舅除了练武的时候, 从来不打我, 说女孩子身上带着伤疤不好看。可是我至今为止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几百场战争, 身上早已经密布伤疤,疲懒到祛疤的膏药都不太想摸, 嫌那玩意涂了痒痒, 还麻烦。   我就站在旁边看小黑‘哎哟哎哟’的叫唤, 顺便评价了一句:“小黑叫得比刚刚好听。”   静默片刻, 哄堂大笑。   自觉说个了有意思的段子,我还挺开心。   元帅鞭子一抖,这一下打得小黑汗都冒出来了, 回味过来连忙大叫:“将军可冤死咱了, 刚刚是听小曲吆喝了几声,绝不是在床上叫唤……那都是娘们的事, 元帅信我, 干那事的时候大老爷们怎么可能乱叫。”   元帅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鞭子挥得虎虎生威:“老子叫你们不着调!”   好半天打累了吩咐:“捆了这王八羔子丢在岗哨台上,三天不准他吃东西。”   小黑眉毛都蹙在一起了,还不敢说半句话。   下一个人乖乖的让后面的把自己吊树上了, 临上阵之前还悄悄给我挤眉弄眼,只求我一会千万不要开口。   说实话,这军营里头打人的事情我真是看腻了的。眼见没完没了了,不是特别耐烦的跟舅舅说:“我得先回去安置带回来的人。”   元帅惊呆了:“你还带了人回来?!你是女的知不知道,不带把的!”   我:“……”伤心事非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吗?   我不得不再一次感慨我国无人可用,才让母后这娘家哥哥上战场。母后是家中幺女,舅舅比她大整整十七岁。瞅瞅,五十五岁高龄了,早该享清福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能不犯糊涂吗?   当着这么多人质疑我的男性威严,我不要脸面的?   算了,他毕竟岁数大了。   我:“我知道我是个娘们啊!所以我还带了个带把的回来。母后信里说了,我记着呢!”   这下,元帅的鞭子掉地上了。   人也不打了,火急火燎的就要跟着我去见人,从楼里头带来的两位都在军营外面候着的,虽然我有权利将人放进来,但做主的毕竟是元帅,他既然下了命令不许人随意进入军营,我到底不能先破了例。   经过元帅同意,再编撰个什么像样的理由也就可以了。   “这是桃红姑娘。”   舅舅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很快,全副心思就放在了康华清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恨不得将他衣服剥了看到他心底里去。舅舅是比我资历更深的老将,一辈子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手上的人命之多,可以称一句‘万人斩’。被这样的人盯着,不一会,康华清就微微避开了。   强自撑着与舅舅对视的目光也涣散了,我敢打赌,再这样下去一小会,康华清准趴地上。   “舅舅”   我拉了舅舅一把,让他别为难人家,何必呢?康华清就不是军营的士兵,我也不是带他回来准备让他去冲锋陷阵的,干啥子要跟通过测试似的。   令我奇怪的是,舅舅恨铁不成钢的瞅我一眼,跟我咬耳朵:“你怎么这么孬,就心疼了?我不帮你压压他的气焰,以后爬你头顶上去了怎么办?你别管,我带回去给你调教一段时间,再送回来,保准你满意。”   哎!我就是搞不明白,到底是谁对我的性别有误解。瞧这话说的,跟前头我营里王麻子娶媳妇的时候,一群混人教他收拾新媳妇的招数一模一样。   我叹了口气,正色跟舅舅约法三章:“你可别跟训那帮孙子似的,真弄成三大五粗的莽汉,你也别给我送回来了,自己处置算了。暖床的一腱子肉,我可不乐意。”   然后,舅舅又用熟悉的复杂的眼光看着我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我:“……”   您又瞎脑补什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桃红提着小包袱步履款款的跟着我回主营里了,一群大兵盯着她眼睛都不忘错开,桃红一张小脸蛋全都羞红了,我也没阻着他们看,我底下的兵我知道,口花花可以,要动真格的——半数都是童子鸡。再者,我是有意让桃红跟着军队的,我毕竟是个女的,我倒不介意受伤了让军医随便看,可舅舅每回脸都黑得军医手一阵轻一阵重,我能忍?   既然桃红要长期呆在军营,我不可能时时帮着她阻了这些目光罢!她必须要适应才能呆得下去。   我是个怜香惜玉,发现她脸红透了之后变白,忍不住安慰道:“你别怕,他们瞅着你看,是因为你好看。”   桃红傻傻的‘啊?’了一声。   “你以后跟着军医学点医术,专门给我看伤……你也知道我是个娘们,总不太方便。你要是乐意,就呆在军营里头,我给你上军籍。你放心,平时不要你做什么,也不上前线,特别安全。就是一个女人呆在军营里头,有点闷。”   怎么不吱声啊?   我转头去看,发现桃红眼里有水光滑落,吓得都懵了……“咋啦?”   桃红抬起袖子抹了抹脸,动作特别好看:“您不能叫自己娘们,得称为姑娘。”   怎么说到这个了,看来舅舅诚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针。   成吧!只要不落眼泪,啥都好说。   她是不是不乐意啊?我又有点苦恼,可我真觉得军营里头最安全了,要安置到其它地方,我还真想不出来地儿。   第二天,桃红就穿着大了不止一号的铠甲、军帽,跟一具骷髅装在铁桶里头似的,脑袋撞在铁疙瘩里头‘框框’作响,把我看得都呆住了。   桃红手忙脚乱的提裤子:“穿女装在军营里不好,我就向守营的大哥哪里一套……”   “女装漂漂亮亮的挺好的呀!”   我有点惊讶:“你穿军装做什么?”   桃红脸又白了。   哎,被这铁疙瘩压的罢!娇娇弱弱的女孩,这一套行头可不轻,她套在身上还能走路吗?   我她身上的盔甲卸下来:“这群臭男人的东西,可以十天半月不洗,别弄脏了你。我们这文职大多是穿儒衫的,你要是觉得女装不好,我让人给你做几套新的来。”   我正给她脱头套呢,桃红一把抱住了我的手臂:“将军,桃红以后绝不会再误会你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不过那柔软挤在我手臂上,弄得我心神一个荡漾,爽!   更爽的还在后头,桃红每天去军医所报道,闲暇时候给我把生活照顾得妥妥帖帖。原先也有兵做这些,但大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从前破了的衣服能补好就不错了,现在不仅补得平平整整,上头还绣了几朵小花。把我高兴得喲,出去狠狠显摆了一回,还悄悄想着要不然再弄个窟窿,这样左右就对称了。   不过还是算了吧,人家桃红每天事也挺多的。   这小日子,美滋滋。   大概过了几日的功夫,有一天舅舅突然神秘的叫住我,让我早点回到营帐去,好好享受,还表情奇怪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打心底觉得舅舅最近抽风有点频繁,没有当回事,照例巡营之后才回去。   一撩开营帐的布帘子,就看到了里头端坐着的康华清,他明显是收拾了一番的,比那天的样子从容百倍,自然是好看。   我热得都快跟狗似的要吐舌头了,抓着水壶就打算痛饮一番,结果水壶是空的……康华清面前摆着个还剩了一口水的杯子。   自打桃红来了之后,我营帐里的水壶时时刻刻都是满的。   我忍不住看了看康华清微鼓的肚子。   康华清连忙站起来:“我去打水。”   “你才来,哪知道地啊,我去打,”真等他打水来,一准人都渴死了,我提起水壶就往外走:“哦,尿壶在后边,你别不好意思就憋着。”   康华清:“……”   我在外面喝够了水才回来,还把水壶灌满了,到营帐里头的时候发现康华清还坐那,姿势都没有变一下,我忍不住又去看了看他的肚子。这下,他动了,不自在的侧了侧身。   我就是再渴的时候也没办法一口气喝下一壶水,这可是我一天的量。瞧瞧人家,哎,男人和女人到底有点不同,哪怕是个弱鸡呢~照样带把,带把的肚子里就能装。   我还在想事,康华清就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被榻边,脱了外衣和鞋袜钻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   康华清慢慢的将目光定格在我脸上,嘴巴蠕动几次,才慢慢出声:“请公主就寝。”   刚刚喝了半壶凉水,我身上又见了汗,这个鬼天气,哪怕是晚上也不见得多凉快,闷热,风都是温的。我晚上睡觉还要掀开帘子通风呢!这时候跟个男的睡一块是有多想不开,热死个人啦~我能理解康华清对业务的热忱,就跟新兵蛋子想要快点上战场一样,我见多了。   不过这种是要不得的,新兵蛋子要训练好了才能上战场,不然是送死。暖被窝、暖被窝~当然是冷的时候才需要的业务。   我正色看他:“你还是冬天再来罢!”   康华清:“……”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怀疑的目光往下三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康华清目光涣散:“……我恐怕是搞不定了。”   瓶砸在这里——————第十故事不会很长,最多四章。写完之后也不会写其它九世,因为从这一世就能找到我兰鬼见愁的原因了。嘿嘿。 第47章 十世(三)   康华清当时的脸色真是完全无法形容,抿着嘴以比脱衣服快百倍的速度闷头穿上了全部衣物, 完了之后颤着声道:“我康华清虽是庶子, 但也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 自幼饱读诗书,公主为何如此折辱于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我有点方。   我怎么就折辱你了?   大多数时候, 我想不明白的事情, 也就不想了。   第二天, 我一回答营帐,就看到桌子上丢着雪白的寝衣, 而寝衣的主人露出了小半个肩膀裹在薄被子里, 眼珠子直瞪瞪的看着我。   这书生生得真白!   我有点口干舌燥。   妈的, 看着就热。   康华清:“请公主就寝。”   他对我眨了眨眼睛……我决定了今夜就让他暖被窝, 毕竟业务这个东西,总得要多多熟练之后用起来才最好。   “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我还是决定安抚他一下, 在桃红身上, 我学到了一样东西,越是瘦不拉几的人, 就越是娇弱, 需得呵护。我是对舅舅这样的大老粗,我要上山跑一圈不给他交代都成,可我走了,放康华清一个人在这, 他一准害怕。   哎!麻烦。   我决定去洗个冷水澡,主要是这样能让身上凉快很久,否则多出一个男人来,更是热得慌,我不定能睡得着。   我去浴房的时候碰到了桃红,她见我去取冷水惊得不行,连忙阻拦:“将军不能用冷水,对身子不好。”   “无碍,我一直洗冷水。”   桃红眼里又蓄起泪珠了,夺了我手里的水桶:“您去里面,热水早备好了。”   “……”   一个二个的,都骑老子头上来了。   我一进去就看见冒着热气的浴桶,也说不出什么洗不了凉水不洗了的话来,难得有这么大一桶热水,正好通通头发。脱了衣服哧溜钻进去,正打算解开头发,就被洒进来的花瓣弄懵了……咋这么娘们唧唧的呢?   不过这个话我没说出口。   一双软软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弄得我一个战栗,转过头看到桃红被水汽熏得红彤彤的脸颊,心想——老子今晚莫不是要小登科?往下一搓,呸,没得子孙根。   顿时有点秧。   “您从前没受过男女欢爱之事,这女子第一次,有的疼、有的却没甚感觉,但只要放开一点,亦能舒爽。纵是那康华清是您第一个男人,也不能惯着他,以您的舒爽为准,切忌不能由着他胡来……”   我这时候才听明白了啥意思!说白了,就和我如果有把的话要上女人一样,我现在是个女人,自然上不了女人,所以人选就成了男的了。   我想起了刚刚看到的玉白色的肩,其实并不怎么反感。   那天晚上,我还是小登科了。   下半夜,我热得有点睡不着,就披了一件里衣从营帐里出去,发现一帮龟孙子正生火围坐在营帐外面的歪脖子树下边,脸上带着荡笑。   “第一回是不怎么成,我听着里面那小兔爷还不到一刻钟就缴械了,娘们唧唧的。”   “呸,人家第二回整整一个时辰,不比你久……”   我走过去,冷不丁提高声音道:“说什么呢?”   几个人吓得一个大喘气,好悬没有叫出声音来,反应过来之后,全都抱拳嬉笑:“恭喜将军小登科…”   我五岁的时候被舅舅抱到军营里,在男人堆里长大,平时荤话没少听,更没有少说。想当年,我发现自己是个姑娘的时候,这群鳖孙比我还接受不了。想想他们那时候的表情,我还能笑个几年。   一帮大老爷们不比女人家差,吹嘘起来没个完。我小的时候还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发现就算是个童子鸡都能吹得自己屌炸天之后,嘴上自然就少了把门的,平时没试过就能侃得天上有地下无,活像自己比一般男人还多长了几根似的,现在试过真格的了,我觉得自己要上天,嘿嘿!   小黑荡笑着凑过来:“将军,腰酸不酸?”   ……所谓光说不练嘴把式,我那第一次确确实实是有点马虎,也没觉着舒爽,主要是听人说了千百遍,没啥有用的东西,不会呀!至于第二次,那是真不错。   至于腰!   我把有点酸软的腰肢挺了挺,大刀阔斧的坐下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一点:“舒坦~特别舒坦~”   我撩起袖子,朗笑:“所谓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天上有地下无的吹嘘一通,我发现这群人怎么眼睛都往一个地方扫了呢?转过去了一看,康华清正直挺挺的站在营帐门口。   我直觉他应该是盯着这边的,不过那边没有火光,黑漆漆的一团,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我也不清楚。   “怎么出来了?”   康华清没有回答。   我就见他迈开了步子,往主帐那边走,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不过,晃了一下之后,他又立刻站稳了,腰肢也挺得更直了一些。   围着我的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的问:“这位……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有点茫然:“怎么说?”   小黑:“不然怎么大晚上能不在营帐里睡。”   “哦!”   我费劲的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生气,大老爷们,有事说事,不舒坦了不说出来还生闷气,不至于吧?!   “哪能啊!读书人气量大,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定是晚上太热不乐意和人挤一个铺。”   一群人想想……哦,原来这这样!   揭过了这一茬,又开始跟我挤眉弄眼:“嘿嘿!将军着实厉害,看看青春年少的好儿郎被你弄得腿都软了,跟面条似的。”   男人有不乐意这方面被夸的?得瑟得我不行!!   不过我也没有能聊多久,一会就被桃红逮着去沐浴了。我觉得奇怪,一晚上怎么还洗两次澡呢?倒不怕废柴火,就是桃红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忒费神,我连绣花都不太乐意让她弄,更不愿意她废这功夫。   “您听我的。”   她这次看我的眼睛我懂了——恨铁不成钢。   我被按在水里,又沐浴在一堆花瓣里头了。   桃红还在数落我:“您就让他这样爬您头上来了?!完事之后不伺候您沐浴更衣,竟然还敢甩脸子独自走了,没有tiao教过的就是缺了规矩。还当自己是千金万贵的大少爷了,不过是个奴婢。”   我舒服得缓了一口气,觉得连腰肢都不酸了。   “别这样说,你们奴籍都消了,且都上了军籍。我也不缺奴婢,打小就能自己侍弄好自己。”   桃红顿了一会压低声音说:“我也不是看不上他,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谁看不上谁呢?!我就是觉得他对您不是真心的,而是想从您身边牟利。”   她的声音更低了:“真心的尚且连给您提鞋都不配,更何况连真心都没有。”   我没有搭腔。   桃红出去了,端了一碗药进来。   我自小讨厌吃苦药,老远闻到味就站起来了,桃红赶紧放下药给我擦拭。   桃红:“您喝药。”   “这是什么呀?”   “避子汤”   我知道这是干嘛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腹部受过刀伤,怀不了孩子的。”   桃红给我擦拭的动作顿住了,定定看着我腹部的刀疤,我让她看……可她看着看着就掉眼泪了,我赶紧安慰:“哭什么呢?这是荣誉,身上伤疤越多,才显得英气。我舅舅从前还让我用祛疤痕的伤药,非让我抹,还跟我说什么女人伤疤多了不好。不就是怕我伤疤更多抢了他风头吗?还打量我不知道。”   桃红咧开嘴,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谁教您的这些?”   “人太多了,都这么说。”   桃红还是哭,哭得更大声了。   我毫无办法,一闭眼端起药喝了个底朝天。   桃红呆呆的捂着嘴,不敢哭了。   ……   后来,我非常感激桃红让我洗的两次澡,因为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我都没能再舒舒服服的泡上一回热水。这种时候,将两次澡摊到三个月来,也能算是一个半月洗过一个舒坦的,我心里稍稍能够过得去一些。   也是赶巧,我小登科第二天就有战事,这是逼着我来个大登科。   全军上下都没有觉得这场仗有多难打,邱这个部族是夹杂他们丰国以及裘国之间的游牧民族,对丰国来说,由各个游牧部族所占领的贫瘠的草原并不算什么。每当草原受灾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到丰国,或者裘国的边界进行扫荡,已经打出惯例来了。   这一次特殊在于邱是在部族食物最丰厚的时期来犯,从起头上,打了丰国一个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是战事的淡季,像舅舅就挑在这个时间想给我搞定终身大事。   接连几次交锋,我们都没能能讨到好,这个时候,元帅中箭了。   我从站马上把舅舅拖下来的时候,他看起来挺精神,但看我的目光还是特别复杂。这一次,我看懂了他眼里大部分的情绪——愧疚。   其实箭并没有射中要害,但舅舅老了。   “丫丫,舅舅对不起你。”   丫丫是我的小名。   当年母后还不是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傍身,娘家兄弟多半战死沙场,唯有大舅舅活了下来,回朝诉职的时候恰逢母后怀孕,给我生下了弟弟。兄妹俩经过多番商议后,决定让舅舅将我带到边关。   周家旁支嫡系之中,没有继承武神血统之人,而我这个皇家公主继承了。拥有武神血统者,天生是行兵布阵的能将,亦可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   说白了就是骨骼清奇。   从我踏上战场打赢了第一场战争那一日起,弟弟被封为了太子,娘亲册封皇后。   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我简直懒得去想,不管我的亲人们是无可奈何也罢,是为了利益驱使也罢!反正我眼前就只有这样一条路,那便要硬挺着走下去。   “您得活着。”   舅舅落泪了:“好!”   我觉得从战场上落着泪被抬回去不太吉利,而有些事情真是不能想,最后,舅舅也确实没有活下来。   他真的老了。   这一箭怎么不是射在我身上呢?多挨几箭我也无碍,我还年轻。   人世间走这一遭,戎马三十多年,最终马革裹尸,不知道有没有遗憾?   我得赢,不能让老将临了了添个污点。 第48章 十世(终)   我赢了。   我们赢了。   舅舅虽然在这一场战争中死去,但是他的名声会很好听, 但我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人死如灯灭, 哪里还管得了身后事。按照道理,是要将元帅的尸体运到京都再发丧,可这天气虽然已经冷起来了, 马不停蹄一多月回去也得烂上几分。   “烧了吧!将骨灰撒到我国边界, 让元帅英灵庇护我丰国, 令我丰国常胜。”   这年头讲究个入土为安,这个决定, 即使是舅舅生前跟随他最长久的老将也没有异议。京都有什么呢?舅舅嫌弃自己杀戮太重, 并未娶妻生子, 在京都的至亲之人唯有宝座上的一对夫妻和我那太子弟弟。   不如临了了, 还是陪着他当做亲女的我罢!   军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写书帛,要将此战情形呈与皇帝陛下。   “将军!真要如此,不先禀告陛下?”   因为我是个女子, 是皇家的公主, 又是太子的长姐,所以父皇会比舅舅在的时候更加放心, 对于军队也会更加优厚。这样一件小事, 他肯定不会觉得冒犯。   “写罢!”   几位将士扶着我去治伤,一被送回营帐,看到桃红那瞬,我心里叫了一声糟——自从有了她, 我才知晓什么叫做女人是水做的。   可是桃红没有哭,她的眼眶虽是红的,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手非常的稳当,剪开我的衣裳,挑开发白的腐肉给我上药。我自知多有耽搁,才使得身上零零散散的伤加重,若是往常给我治伤的军医怕早要念叨了,可是桃红没有。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令我难受。   “我以后多顾惜自己。”   桃红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我开始养伤了,这是我最听话的一次,绝不仗着身子骨比常人好就无视医嘱。我晓得,舅舅去世了,唯有我这个武神体可以站在战场上,作为常胜的象征,也是军队的魂魄。   我不能有事,若我有事了,难不成让我那太子弟弟披上战甲吗?   桃红端药给我,我就喝了。   “康华清呢?”   桃红将梅脯喂到我嘴里:“将军……想要见他?”   “这几个月,偶尔无事之时,会想起他,”我咧嘴笑了一下,有种陌生的情绪让我有点莫名的不好意思:“你让他过来一趟。”   桃红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净。不等我问她怎么了,就转身小跑离开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康华清到了。   我打量了他一圈,他看起来黑了一点,更结实了,气色非常好。   康华清眼睛低垂,并没有看我,一直走到榻前,径直跪下。   “公主,请允我参军。”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想要参军,所以我就问了。   “我听说你们康家满门获罪,所以你才会流落入小倌馆。你想参军,是因为想要为家族平反吗?”   “禀公主,康某没有这等想法。”   “那便好,我差人查了,康家是罪有应得,大约没什么平反的前景。”   康华清猛地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睛,忽而道:“您是公主,尊贵无比!康家只不过是岚城望族,要为其平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愣了:“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国家规制难道是不要的么?据调查,这康家打着书香门第的幌子,利用高官厚爵做强抢良家妇女的污事,还私自人口买卖,收钱售官,靠着宫中嫔位娘娘,做了一堆手段极其残忍的恶事,不过是罪有应得而已。   除了行军打仗,我什么也不懂,自然不会在我不懂的领域里指手画脚。   并且,这位自称是康家庶子的康华清从前过得也并不好,他并不是正经的妾生子,而是奴籍女子所生,自小被当做猫狗养大,虽有康家血脉,却只能跟在兄弟身边低服做小,因大妇厌恶,过的日子比一般奴仆还不如。   我很难想象,他对康家居然还有感情,若是我的话,大抵是要生恨意的。   康华清真是个格外的善良的人,这让我产生了怜惜,斟酌着道:“不若我修书一封,请父皇再查证一番,若有不涉及康家之恶事的人,从轻……”   “不用了。”   康华清磕了一个头:“康家确实罪有应得,一草一木都肮脏无比,公主不用理会。”   我看出他是真心觉得不用了,甚至还有点着急,挺怕我真掺和似的。我其实松了一口气,毕竟若真给父皇送信,便是我第一个主动的请求,我从小没有向京都要求过什么,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你为何要参军?”   康华清眼里如有火焰在燃烧,灼热的惊人:“公主以为,男儿不该建功立业吗?”   每个人的活法不同,我不予置喙,可有一点,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不适合上战场。”   像是干柴被火点爆了,‘轰’一声平地冲起了烈焰。   康华清站起来:“周老将军答应过我!只要我能伺候好了公主……”   我看着他,而他却抿着唇,说不下去了。   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总有人将希望寄予我身上。我的能力强,那么就去做。   我有真心,便想以真心换真心。   “康华清,你并不适宜习武,我营外将士,你哪个也打不过!你知道一场战争要死多少兵卒吗?我若真让你上战场,就是让你去送死。你若侥幸活下来了,至高亦不过是百夫长的材料。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康华清重新跪在我面前。   我想了想:“你读过兵策之书籍吗?”   康华清:“未读过。”   “明日起,你去军策营,先跟着几位军师学习罢。”   康华清终于露出了进营帐以来的第一个笑颜,微微勾起唇角,拜在我面前:“某愿以微薄身躯为公主温榻。”   康华清退出去了。   我揉了揉有点微微刺痛的眉心,提高声音:“出来罢~”   桃红瞪着眼睛从营帐外面的布幔里走出来,对我‘哼’了一声,一跺脚,跑了。   “……”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二个,真他妈爬老子头上来了。   从这一天起,康华清就在我的营帐住下了,我眼见着属于他的个人物品越来越多,就像是一个表演者适应了他的角色一样,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说话、做事游刃有余。   这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个词有点新颖了,不过就是这样,他连在床上也要掌握主动权,好似这样自己心里就能舒服一点了。我有一颗属于男子汉的宽容心,便由着他,权当宠着自己人了。其实我从没有觉得他低人一等,但他自己好似是这样觉得的,甚至有些时候我又觉得他打心底里看不起我。   否则在军营里,他为什么要叫我公主呢?   我已经是大元帅了。   虽然这一点我很奇怪,我如今走到这个位置上,都是凭借着身上的刀伤换来的,从十二岁到如今,我从兵卒一路成为元帅,其中心酸,我从未跟别人说。   我也没太大兴致跟他说一说了。   不过我的时间很少能分给他,我很忙,边关战事又起,一年里头有七八个月都不见消停的,我已经习惯了。   半年之后,我回到关西,感觉自己像是从泥沼里才爬出来的一样。桃红心疼得要死,连换了两桶水给我沐浴。我起身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前年母后寄来的那件锦裙,让桃红去给我取来。   桃红气呼呼的,还是给我取了。   我猜想,缝制这锦裙的母后已经以能想象的女子最健壮的身材来制作了,可我穿起来肩膀还是窄了一些,至于胸部……因为从小裹着的缘故,自然不可能发育,但我是有胸肌的,故而有些撑。真正套上去的时候,确实紧了一点。   “好看吗?”   我问桃红。   桃红笑着说好看,然后让我脱下来把这两个部分重新修改了一下。   晚上康华清进营帐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到我之后便满是惊讶了,沉默了许久:“请公主换上平时所穿之衣物。”   我觉得奇怪:“不好看吗?”   我其实觉得女装挺麻烦的,不过听说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打扮打扮,可我弄了整整一个下午,就是想让他近来郁闷的心情好上一些。几位教导他的军师都说康华清善于阴鹜倾轧之术,可用于权谋党争,不适用于我丰国战场。   康华清:“您做平常打扮最好。”   ——我懂了,就是不好了。   算了,这么多人都说好看!若他觉得不好看,便只能是他不会欣赏了。我质疑他的目光,但也不想久别重逢惹他不快,更让我心头不乐,便没多做争辩,自行去后头整理了出来。   康华清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给我倒了一杯水。   “公主,听说今上正在为您修筑公主府,康某请命前去京都,为您掌眼。”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闻言差点呛住:“你听谁说的?”   “新任的监军----曹司公。”   “康华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感受到手掌底下的身躯僵硬了。   ‘咚咚咚’   “敌军来袭!”   我顾不上他,拿上盔甲直奔战场。敢往关西大营来的必然只能是小股军队,不可能是大部队,根本不用我出马,就抓获了这一帮人。只是在打照面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我唇上厚厚的口脂没有卸下,被骂了一句不男不女。   这人被我一脚踢在心窝子上,再一句‘姑奶奶就是个大姑娘…’   可以说,当时战俘的表情精彩过被抓那一刻的绝望。   可我一回大营就被桃红抓着哭了一回:“……他算是什么东西,让将军平白受这诬蔑,都怪桃红不好,竟然也相信了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都说戏子无情,女表子无义,果然如此。您是这样尊贵的人,就算不是,为他如此,便是个畜生也知道感恩。他猪狗不如……”   这次桃红再不说两个人是一个地方出来了的,大约以他为耻。   ****   那一夜没有月亮,我站在大营的东北出口,逮到了小贼。   “你去哪?”   火光下,康华清的脸呈现暖暖的橘黄色,他被我半按在地上,样子非常狼狈,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点相像。   “公主……”   我松开手,让他站起来:“军营里头哪来的公主,你叫我将军吧!”   康华清的腰弯下去,对我深深的拜了一瞬:“将军。”   果然,还是这个称呼动听,如果我带把的话,一定被这一声给叫硬了,他是有这个魅力的。康华清是个心思复杂的男人,我一直都晓得,这类人在京都一定特别多,活得也特别好。可是在黄沙漫天的边关,却像是失了水分的花,长得秧秧的。   “你先前记住的布阵图是假的,不要用了,否则定会有杀身之祸。”   康华清僵住了,我猜想他是有点害怕的,因为他并不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夜路难走,我让几个人送你出去。”   康华清定定的看着我:“将军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有责任,当年我带你来了军营,如今再送你平安离去而且。”   我一直都记得我与此人是什么关系,他若要走,大可跟我说一声,我不会留,这一切他不明白。当初是他爬上了我的床,率先去脱的我的衣裳,不是我逼他,而是他自己要选的路。   我好歹是黄花大闺女,怎么他就觉得是他吃了亏呢?没有道理啊!   我救了他,但他好似也不怎么感恩。   聪明人都是奇怪的家伙。   康华清看我的目光很复杂,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   我挺烦的,真的。   都是大男人,有话能不能直说。   “你很聪明,比如说对付康家,比如说对付我……但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你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或许是其中很聪明的一个,但并不特殊。这人世间危险重重,战乱横生,饿殍遍野,行差步错,就是个死。   夜里果真是有点冷。   我转身,打算巡营完毕回去睡个好觉,再难过的事情,第二天也就过去了。   路上,我遇到了曹司公。   曹司公:“将军的心胸气概,千百个男儿加起来也比不过。”   “曹司公和我都是没把的,自己不是男人,怎么知道男人的心胸有多大。”   曹司公:“……”他是太监,怪他咯。   我其实心胸是不够大的,否则何故要来见康华清一面呢!   曹司公虽然挂着监军的名号,实在是来主管建造公主府的。我的公主府不会建在京都,我的亲人都知道我不会回去了。   如此要面子的父皇都率先考虑了女儿真正的意向,切身处地的为我着想了一次,可见以真心换真心是能换得来的。   桃红都不能忍受康华清没有真心,深觉愧对我的亲人们不管从什么方面考虑,都要弄清楚康华清这个入幕之宾的真正心意。   如果通过了考验,康华清就是驸马,可是若没有通过考验,他不仅不能踏上去京都的路途,连命都会没有,丰国的京都不会接纳他。   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有心计有手段有学识也有野心,他选择去政治混乱的裘国,其实并没有错,可他的气性太高了,而康家小小的院子限制了他的眼光。   我突然想明白了,原来康华清一直在算计我。   康华清要爬到能站到我对面的高度,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我有生之年也不一定还能看得到。   哎!聪明人都挺奇怪的,真的。   ……   微生白六十二岁卒,一生经历大小战争近千例,更有‘堤下会战’之类名扬后世的大型模范战例。二十五岁后,战神血脉大盛,齐、裘、慧多国数次迁都避其锋芒,蛮夷不敢丝毫不敢相犯。逝世后,丰国遍布其庙宇,受万家香火。   ---------《微生白传》节选   作者有话要说:  康华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微生白——难得糊涂,活得明白。   康华清VS微生白   康华清,常常质疑:“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我傻?”   微生白:“他是不是傻?”   康华清,完败! 第49章 缘由   海芷兰迷迷糊糊醒来,整个脑子都放空, 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胥”   一时间, 她有些想不起面前这个人的名字。然而, 她心中有烈火在燃烧,灼人心肺,所以抬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啪!’   被打蒙了的胥文约:“……”   “手劲不小, ”胖奶奶以手指点水, 洒在海芷兰脸上:“看来身体没什么问题…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海芷兰打了个激灵, 彻底醒了。   当日海芷兰进入自己的十世微生白的身体,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 而是切切实实的参与者。   仿佛与微生白其实就是一个人, 被轻易辜负的不仅是微生白, 也是海芷兰。   一梦五年, 梦醒时分她还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偶尔想起康华清,时不时的突有当初该扇他一耳光以解气的想法。   此时, 离康华清离开才刚刚半年有余, 而属于海芷兰参与的五年已经终结。海芷兰一醒来,就看到了凑得极近的胥文约。毫无理由的, 并且毫无根据, 在这一刻,海芷兰觉得眼前的胥文约就是当日的康华清。   并且,脱离了微生白的情绪,海芷兰不如她活得缺心眼, 爽朗如男儿,万事从不计较。小女子而已,仇怨是压不住的。   微生白是个多么有人格魅力的大将,一片真心被随意辜负,康华清当真是王八蛋。   =胥文约是个王八蛋。   没毛病!!!   胥文约:为什么心上人看我的目光越来越危险,还含着三分嫌弃,五分厌恶,两份冷漠?在线等,挺急的!   海芷兰站起来松了松筋骨,她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是早上九点钟,她睡了整个十个小时。神奇的是,明明是蜷缩在藤椅上睡着的,起来之后浑身却不见酸痛感。   海芷兰:“你怎么在这?”   胥文约拿下了捂着脸的手,照理说他是该生气的,平白无故挨了重重一巴掌,脸都肿了。除了疼痛之外,当然还有丢了脸面的不舒坦,他长这么大父母都没有动过一根汗毛,现在挨的还是如此倍感折辱的——巴掌。   可是他看着轻轻跺脚的小姑娘,气劲就呼啦啦全散了,还勾唇笑了一下:“应邀到这边鉴定一件古物,可这东西有点邪乎,闵安顺指点我到这儿来买点东西。”   结果看到海芷兰乖乖的蜷缩在藤椅上,就忍不住凑近看了一会……然后挨了一巴掌。   海芷兰看了他脸一会,其实心里暗爽,不过好歹理智还在,无甚诚意的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   胥文约嘴角翘得老高:“我脸皮老厚了,你手没打疼吧?”   “……”   海芷兰怪异的看着他:“恕我直言,胥先生,您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   胥文约:“……”我能怎么办呢?见到你的之后,嘴和脑子都TM放飞自我了。   海芷兰这会也回过味来了,她一看胥文约就觉得是康华清,趟使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康华清是欠了微生白的,但那毕竟是十世之前的事情了。实则,她已经是海芷兰了,前世欠不欠的早随着人死灯灭而消弭了。   记那个恨就很没意思了。   不过看这个人不顺眼倒是真的,见他一次,这种不顺眼就多积淀一次。   海芷兰:“你要买什么?”   胥文约:“叫牵魂索……”   胖奶奶指了指放心,海芷兰钻到后面货架上,找到了系着铃铛的红绳子,递给胥文约,再从抽屉里找出白色纸条:“请将钱打到这个账户,谢谢惠顾,再见!”   胥文约:“……”   站在门口,怅然若失!   ***   海芷兰又在胖奶奶这里睡了一觉,梦游五年对她现实中的身体负荷也挺大了,睡好了起来又是晚上,她爬起来之后并不意外在餐桌上看到外婆。   “醒啦,起来吃鱼。”   海芷兰其实并不爱吃鱼,主要是因为鱼刺特别卡喉咙,所以外婆平日里也很少做鱼,实际上外婆做鱼的手艺是非常棒的。   不知道胖奶奶从哪里搬出了一个大桌子,上面摆的各式各样的鱼:红烧带鱼、蒸腌鱼、鲫鱼豆腐汤、油炸刁刁鱼、酸菜鱼、茄汁鱼块,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酥得脆脆的小河虾和一盘子青菜,可以说是非常丰盛了。   海芷兰:“就我们三个,能吃完吗”   胖奶奶翻了个白眼。   外婆:“能吃完,专门做来犒劳你胖奶奶的,为了你的事情,她花了不少力气。但她这个人素来嘴硬,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你要知道她心肠是软的,要记得她对你的好。”   外婆说得如此正色,海芷兰连忙点头:“我记得了。”   “哼!”   胖奶奶又翻了个白眼,拿起了筷子,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海芷兰就着白米饭刚吃了一口小河虾,就看到胖奶奶夹起油炸刁刁鱼,整个丢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吞下去了……这个不算出格,毕竟油炸刁刁鱼裹上淀粉炸得酥香松脆,刺也是脆的,整个吃伤不着人……然后,胖奶奶从鲫鱼汤里夹出了一只稍小一点的,一口咬掉一半,也没见嘴怎么动,就吞下了鱼肉,张嘴吐出干干净净的大刺小刺一堆。   目瞪口呆.JPG   桌子上的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唯剩了堆刺在盘子里。海芷兰夹了最后一块茄汁鱼块,就看到胖奶奶的目光黏在自己的筷子上,一双小眼睛仿佛在闪着绿油油的光。   “……”   海芷兰将鱼块夹到她碗里:“您吃!”   胖奶奶:(*^__^*)   吃完饭之后,外婆从兜里取出一张符,贴在桌子上。海芷兰只看见桌子所有的油渍被席卷一空,全部纳入垃圾桶内。而她自己的手也被一股水汽浸润,这感觉极快就没了,但她手上已经干干净净,刚刚不慎沾到的油渍都没有了。   外婆眨了眨眼睛:“你外公不在家的时候,我偶尔用用这法子,轻省。”   胖奶奶:“好好的术法不钻研,只知道改动来处理这些不入流的活,仗着几分小聪明,简直是浪费天赋。”   将这句话过滤一下,其实就是——你还是有几分聪明。   外婆笑眯眯的,一脸被夸得很好高兴的样子。   胖奶奶:(¬_¬)无语   吃完了晚饭,就要做正事了。海芷兰还以为自己这个暑假就要在回溯前世之中度过了,其实也说不出好不好的,身临其境的时候感觉很强烈,但是回到现实之中又感觉是别人的人生了,颇有点奇异。   胖奶奶:“你以为回溯前世是跟挑大白菜一样,想买就买吗?能做到这一点的,你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出来,做的出来的,就不费力了?”   这句话过滤一下就是:你胖奶奶超厉害。   海芷兰吐了吐舌头:“您最棒!”   胖奶奶:“……”哪里怪怪的。   不过看在两个人都静静的准备听她说的份上,胖奶奶还是没有多卖关子,言简意赅的道:“你们都知道,人死则生魂灭,往事消。为何人间有一碗汤忘却几十年过往的传闻呢?因为生魂灭的形式很难理解,才用了这样通俗的解释。然而,只要你在人世间存在过,就有一定的痕迹,所以生魂是能完全消弭的吗?我觉得不是,在我的理解里,生魂应该是被压缩,而最无法清楚的一部分被用某种方式储存起起来了。”   胖奶奶的目光转向了海芷兰:“而你出车祸这一撞,就把你的十世撞出来了。”   ……哦!   ……完全不明白!   胖奶奶也没指望她能明白,自顾自从货架上拿出了一个罐子,揭开上面的红封:“这里面装着一只鬼,我现在施法让你使用它的眼睛,你就明白了。”   海芷兰眼前一花,有种轻整个人都飘飘的感觉,她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改变了。房间里所有的墙都变得脆薄,好似能直接穿过,桌子上新鲜的水果在她眼前是灰白色的,胖奶奶和外婆身上有圆融宏大的气场,提示着我——躲避。房间里还有很多东西同样有气场,提示——危险。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自己,站在桌子旁边的海芷兰气场重得吓人,以胖奶奶做比,海芷兰的气场强度是她的几十倍有余,而这些气全部裹在她身体一米的范围内,撑出了一个白得透明的像是水团一样的东西,这种极度压缩的气团仿佛随时要爆炸一样,让鬼心惊。   水团里头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个重叠的虚影。而她只认识其中那个手持玉峰宝剑,身穿金丝宝甲,脚踩祥云墨靴的高大将军,那是微生白,她身上煞气充盈,如杀神一般,鬼物不侵,让人敬畏。   另有九位形态不一,气质各异之人重重叠叠的不同的姿态站立着,唯一一致的地方,便是具都怒视面前的鬼怪,时而如同本体海芷兰的虚影,时而分散成个体,形态不停的转变。   生为人雄,死为鬼杰,十个大佬齐聚,还不令鬼怪避走!   鬼怪哪敢多看,不过一瞬便缩到墙角了,若不是身上有符咒加持,恨不得穿墙而过跑得远远的。   海芷兰还能依稀感觉到它的情绪——‘嘤嘤嘤’   明显被吓破胆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想起刚刚看到的微生白,海芷兰一瞬间就懂胖奶奶的意思了。什么叫做她的前十世被放出来呢?就是这个意思。   胖奶奶将瑟瑟发抖的鬼物重新装进罐子里,根本不需要她动手,那鬼物看到捉拿它的罐子,如遭大赦,忙不移往里头钻。   海芷兰:“……”过分了。   胖奶奶:“你这前十世,皆不是可以小视的人物,如今因缘巧合留下的一丝残念溢出。倒叫你这个没用的获益,但所谓福兮祸所依,正因为她们都是意念坚定、手眼通天的人物,必然就会影响到你的思维。”   ……这点海芷兰已经晓得了,不然干啥要打胥文约一耳光呢?更甚者打完了还想再打一个,令他能得个对称。   胖奶奶:“为了避免未来有一天,你不再是你,必得将残魂吸收……”   海芷兰:( ̄▽ ̄)/   救命!!!   臣妾做不到啦~ 第50章 缢鬼   怎么样吸收残魂呢?   胖奶奶提供的方法有几种:第一,武力镇压, 可惜海芷兰弱鸡一个, 大约是因为物极必反的缘故, 前十世都可劲牛逼,到了她这还要被个中学生霸凌。这个方法可以直接pass掉了。第二,天材地宝, 用以辅助吸收残魂, 不过这一条也是可以直接pass的, 如今修真界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宝物。更何况海芷兰穷啊,凭什么买得起。第三, 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 以温和的方式达成与前十世之共情, 借以将残魂重新储存回去。   海芷兰只有选择第三种。   胖奶奶:“靠自己是最佳选择,也最靠得住。”   因此,海芷兰就被关小黑屋了, 她与微生白已经共情, 吸纳残魂只是时间问题。由于这毕竟是她吸收的第一个残魂,从业务上来说不算很熟练, 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闭关好些天,身上都要长毛了。   外婆果园里的李子树结果了。   外公年轻的时候学过木匠活,他就在葡萄藤下坐着,手里忙活着要给苗圃做一个招牌。早先就洗好了一大碗的李子, 让外孙和外孙女坐在他身边吃着李子玩。   “刚刚移植的果树一般来说都得要等一两年才能结果,也是你们啦!运气好,有口福。当心着吃,先分成两半,这果树没有打药的,怕有虫。”   外公的字写得不错,据说是年轻的时候跟外婆学的,学得还青出于蓝胜于蓝。除却写字之外,他因兴趣爱好广泛,还是个全能型选手。外公会吹笛子、拉二胡、吹口琴,还有个好嗓门。据说年轻的时候还差点进入歌舞团,就因为歌舞团要到处演出,没办法带上外婆,才作罢。   除却文艺上的爱好之外,他还爱种植花花草草,是个中能手,原先没有拆迁的时候,院子里种的那些海芷兰认不出品种的花草,还有人追到家里头来买。   外公身高一米七几,长相只能算是中等偏下,因有一把子力气又从不避着太阳,使得他看起来粗壮而黝黑,给人老实憨厚的印象。事实上,外公脑筋是很灵活的,不然哪可能给三个闺女一人挣下一套房。   海芷兰掰开一个李子,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她吃了好些个都没有见到有虫的,暗自猜测这李子能结果多半是外婆为了哄外公开心呢!自然也就不会让它遭受虫害。   外公将招牌做好了。   海芷兰凑过去一看——‘孔吴苗圃’    ̄▽ ̄   措防不及一碗狗粮。   外公笑眯眯的:“我跟你们外婆商量好了,这个月月末去通城走亲戚,你们俩去不去耍,那边挺好的。”   要让外公说,他当然不可能说出什么风景如画之类的形容词,不过能得他一句挺好的也是对此地的高度评价了。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太爱出远门的人,没退休之前公司老板请他去全国知名的繁华旅游城市玩,还带他去赌城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外公连连摇头,只说‘这地方不成’!   通城溪花江旁边的小县城,是外婆出生的地方。   吴家到吴老先生这一代实属一脉单传,没有亲戚,到外婆这上面也就有个姐姐,若去通城,肯定是跟这位走亲戚了。据海芷兰所知,外婆的姐姐吴曼柔被收养之后日子过得一直不错,这对夫妻生不出孩子来,故而对于吴曼柔好比亲生的一样。因此,打心底里其实并不愿意养女和从前的家庭有过多的接触,怕‘养不熟’。   外婆正是看懂了这一点,为了姐姐好,平日里很少与之来往。当初姐姐嫁人的时候见过一面,说起来也是几十年未见了。而外婆这位姐姐因为年幼的时候就被送出去的缘故,跟多年不见的妹妹感情有限,又顾及到养父养母的心情,所以很少主动与妹妹联系。如今养父养母虽然已经过世,但习惯已经养成了,两家可以说是向来没有任何的来往。   这些,海芷兰是知道的,所以才对着突如其来的走亲戚感到好奇。   海芷兰决定要去,她也想看看外婆的故乡,狄君豪学校里是要求补课的,但是他借由身体不好,让他妈打了电话给学校,不去补课。反而是这段时间呆在苗圃帮忙,气色好得多了,没有动不动就生病。   小姨也同意他出去走走,若不是两口子要顾着生计实在走不开,是很想要跟着父母一同去的,毕竟外公外婆还是上了岁数了。   通城出名的地方在于三面环江,城区内有历史悠久的古镇,近年来在古镇不远处开发了一片大型的果园,节假过来耍的人不少。因此,交通也是比较方便的,四人坐了近四个小时的汽车到达了车站,刚刚走出去就看到了写有外婆名字的T牌。   举着牌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衬衣、西裤、皮鞋,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公文包。他旁边是两位女性,一个较为年轻的女人烫着红色的方便面头,穿着淡灰色的套裙,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这位女性两只手搀着身材臃肿的老人,态度十分的殷切。   老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出站口,连声问道:“栓啊!看到你姨妈了吗?”   “您着什么急啊!还没呢。您累不累,我让小雅扶您去旁边坐会?”   老人一瞪眼:“我不去。”   被称为‘栓’的中年男人抹了一把汗,年轻的女人赶紧上前来为他取下了胳膊上的公文包,还从包里拿出湿巾来给他擦擦,态度十分的亲密。   外公笑眯眯的问:“那是姐姐?”   两人当然是见过面的,但是已经许多年都不见人,人的样貌是会变化的。现在见面,就算是面对面走过去也不知道谁是谁。   外婆点了点头。   狄君豪:“我应该管人叫什么?”   海芷兰:“……姨婆?姨姥姥?大概都成。”   海芷兰也在打量这位姨婆,到外婆这个岁数还能比外婆看起来更年轻的她不知道有没有,但目前为止她是没有遇到过的。这位姨婆很富态,一般来说,老人稍微胖上一点,较之比较不显老,从她的穿着打扮上来看,生活应该过得比较富足,这令她看起来更年轻了一点。   论年轻,自然不如还满头乌发的外婆。   但总的来说,姨婆还是很精神的,至于外貌,她与外婆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姐……”   外婆叫了一声。   吴曼柔女士的眼泪一直往下掉,拉着多年不见的妹妹的手,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来按照外公的意思是住旅店,但吴曼柔女士坚决不让,说家里头早知道他们要来,已经收拾好的房间,只管住。两个孩子也能住得下,绝对不碍事。   盛情难却之下,一行人跟着吴曼柔女士去了停车场。考虑到人数比较多,姨婆的儿子是开的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路上,外婆和姐姐一直手拉着手聊天。海芷兰个人觉得,整个车上的气氛还是有一点尴尬的。因为有些无聊,海芷兰刷起了xx论坛。正好看到了一个新帖子#缢鬼#上吊而死的人一般生前都受过较大的痛苦,死后魂魄附在上吊所用的器物之上,日日重复上吊之情景,更是痛苦不堪。若此器物被人无知带回家中……诸位道友觉得会发什么?   “……”   这TM都是什么鬼?   海芷兰关闭了这个页面,然后打开了收信箱,寄件人是闵安顺,因为这是一份群发留言信的缘故,一般默认会放置于新消息之后。如果不是海芷兰自己戳开收信箱的话,很可能就错了过。   通城有变,诸位切勿前往。By闵安顺   海芷兰抬头看了看路过的‘通城大道’的路标牌:“……”低下头给闵安顺发了条信息,告知他自己已经到了通城,不过等了很久闵安顺也没有回复她。   此时,姨姥姥的家已经到了,海芷兰就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路上姨姥姥已经介绍了和他一同来接站的男人,那是她的大儿子,祖成其,小名栓子。红色头发这位是他的妻子,祖成其叫她小雅,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姨姥姥可以说是儿女双全,她膝下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姨姥姥现在住的是宽阔的小洋房,因为来的毕竟是长辈,所以知道人要到了,三三两两的站在门口的花园里头。   几人刚刚下车,姨姥姥正要给他们介绍自己的儿女孙辈,就听到屋内一声尖叫,一个女声慌张的叫嚷着:“快来人啊……阿华又上吊了。”   海芷兰微微抬头,看到一个白影穿墙进去了二楼的房间。   带回缢鬼附身的器物会如何,呵呵!我大概马上就能见到了呢~   再见!(_)=XX论坛   这玩意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我要是卸载了XX论坛,就可以大发神威了! 第51章 兄弟   一院子人慌慌忙忙的往屋里去,男人们跑在最前面, 兵荒马乱之后, 险些上吊的, 叫做阿华的青年被救下来了。   祖成其甩手就是一巴掌:“你干嘛?!”   阿华脖子上红色的勒痕还没有消,就被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脖子狠狠喘了几口气。   ‘小雅’赶紧端了一杯水给青年, 反被推了一把。   祖成其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老子打你, 你跟你阿姨生个屁的气。你这样整天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有意思吗?我跟你说, 兔崽子,甭管你怎么想的, 你就算是真上吊死了, 我跟你阿姨该领证也得领。你最好是同意, 皆大欢喜。”   大家劝的劝, 拉的拉,热闹得很。   吴曼柔女士脸色难看,只问了一句:“你们一个二个的, 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所有人都消停了。   海芷兰:猝不及防一场大戏!   这才能够正经介绍一下, 吴曼柔女士的大儿子祖成其比海芷兰的爸爸还要大几岁,独子祖华就是刚刚闹着上吊自杀的这一位, 也比海芷兰大, 今年二十一了。这位‘小雅’没正经说名字,祖成其让叫海芷兰和狄君豪叫大舅妈,吴曼柔女士也没有反对,表情平静。   二儿子叫做祖成耀, 剃着平头,穿着一身运动服,从谈话中可以知道是位高校体育老师,妻子和他年岁相当,穿着职业装,气质很不错。他们家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过要上补习班还没有回来,吃饭的时候才归家。刚刚叫嚷着说‘阿华’又上吊了的,就是这位二舅妈。   三女儿穿着一套连体裤,收腰阔腿的那种,脸上妆容精致,牵着小男孩,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刚刚的闹剧,就坐在沙发上喂小男孩吃东西,对海芷兰一行人的态度也非常冷淡。   海芷兰他们到达的时间已经临近晚饭的点了,保姆将饭菜端上来,各自落座。海芷兰刚刚洗了手从厨房出来,就看到祖华这位大表哥突兀站起来,谁喊也不听,迷迷瞪瞪的绕过海芷兰要往楼上去。   说实话,海芷兰有些饿了。她拍了拍祖华的手臂,叫了一声:“表哥!”   祖华一个战栗,眼神立刻清明起来:“我这是……”   海芷兰不等他把话说出来,指指桌上:“走了,大舅喊你吃饭呢!”   祖华:“……”我有点迷。   因为人比较多的缘故,分了两桌坐,加上二舅家的儿女也回来了在,整好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因为桌子上刚还还剩了两个位置,海芷兰就和祖华坐在一起了,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祖华突然放下了碗筷。   海芷兰:“表哥你不吃了吗?”   祖华:“我好像有点事没有做。”   海芷兰:“什么事?”   祖华:“……我得抽空去上个吊。”   海芷兰筷子敲了敲碗的边缘,语气低沉有点不耐烦:“老师教过的,做事要一心一意,不可三心二用。要不我们先把这顿饭吃完,然后再去做别的事?”   祖华挣扎了一会,眼神重新清明起来,因还残留了一丝对面前这个表妹的说不出缘由的小害怕,忍不住将板凳拖远了一点。   听到所有对话的狄君豪:“……(○o○)”我有点慌。   吃完晚饭之后,祖华又进入了状态,站起来要往楼上走。   大人那一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吴曼柔女士率先问:“祖华,你带着妹妹要去哪啊?”   祖华当然不会回答。   海芷兰:“表哥说带我们去二楼参观一圈。”   吴曼柔女士重新露出了笑容,最近孙子天天作妖,没事就上吊,大家从最初的惊惧害怕到现在的习惯不过七八天。这种情况,得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这让全家都觉得疲惫。   也去医院检查过了,可没啥问题。   家里人也问过他:“你为什么上吊啊,你不喜欢你那个小妈吗?”   祖华怎么回答的呢?   “我确实不喜欢那个小妈,可也不至于为她去死。上吊这事吧!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上吊,不上去挂一挂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   这叫一家人说点什么呢?连亲爹都疑心他有病,当然更疑心他就是作的,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毕竟上吊这么多次,祖华也没有哪次真的被吊死,而且只挑家里有人的时候上吊,顶多受点伤。   ……一桌子人不觉得祖华会带着新认识的表妹表弟玩,只觉得他要作妖,怕他丢人。今天下午这一出,已经足够尴尬了,不需要再来一次。   可是海芷兰已经说话了,毕竟她是客人,这时候不允许也不太好,所以那一桌都没有反对。   海芷兰拉过狄君豪:“去拿个打火机来。”   狄君豪郁闷的看着亲姐:“你考虑过这个要求有多么不科学吗?”   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会借打火机干嘛?!抽烟吗?咱能不能不要丢人丢到外婆娘家来。我只是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啊。   狄君豪犹犹豫豫的走到旁边那桌,还没有说话,外婆就笑眯眯的塞给了他一个打火机。   狄君豪:“……”   我们讲点科学好不好!!   拿到了东西,狄君豪赶紧追上哥哥姐姐的脚步,胆胆颤颤的看着两人一脸平静的到了二楼的走廊。   祖华拉了拉门,再拉了拉门……也没拉开。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知道祖华没事就要上吊,正是家里有客的时候,就把房门锁起来了。   海芷兰从包里摸出一张符,贴在门上。   ‘咔嚓’   门打开了。   这间房间的装修风格可以说是很特别了,海芷兰也说不出该叫什么风格,窗户上挂着偌大的一个假鸟笼,里头还有个木头鸟。整个装修中木头用得很多,特别是屋顶上有一排空隙很大的横梁,很方便拿根绳索上个吊。   祖华将床上的空调被拢了拢,挂在横梁上,打了一个结,就着凳子打算把自己的脖子送进去。   狄君豪:“姐,不管他吗?”   海芷兰没有搭理弟弟,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发觉有不对的东西,只能拉了拉祖华的衣服下摆:“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放哪了?”   祖华:“……”   哪怕并不是很懂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君豪也知道祖华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大约就是‘附身’。而自己姐姐这种处理方式,可以说是很轴了。   不管怎么说,直接问它的话,只要不傻,就不会说罢。   祖华果然不合作,阴森森的又把脸扭回去了。   海芷兰:“我今天没怎么睡醒,所以心情就不怎么好。坐了大半天车,又累又饿,所以我能忍着你闹到现在已经是脾气很好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大家愉快的把事情处理了挺好的,你也受益,我也完事。否则真让我动手,就不能善了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放哪了?”   狄君豪扒着门框,心里想着哪这么容易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能将鬼怪说服了,这不是擀面杖吹火--白费力气吗?   然后,他就见到祖华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门外的黑箱子。   狄君豪:“……”   海芷兰从这个装杂物的箱子里找出了一条麻绳,缢鬼像是扭麻花一样裹在麻绳上,见到海芷兰之后,吓得眼泪直流,魂体都黯淡了。之所以刚刚祖华不太惧怕海芷兰,不过是因为其身上只有这缢鬼的残念,保证他能按部就班的上吊。   借着这股残念缢鬼看到了海芷兰——吓得够呛。   “求大仙饶恕,小鬼并没有害人性命……若知此人是您的家人,也必不敢冒犯。”   海芷兰当然不会在走廊上看着个黑箱子说话,楼下可是能看到走廊上的情况的,别当她是蛇精病了。   海芷兰意欲把麻绳拿起来,手刚刚触到麻绳,只听缢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整个魂体被溶掉了三分之一。   缢鬼哭死了:“求您饶命啊……”   海芷兰内心有有点小尴尬,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狄君豪,过来把麻绳提屋里去。”   狄君豪:“……姐啊…我刚刚似乎听到这捆麻绳叫了一声。”   狄君豪因为曾被田平安附身的缘故,身上阴气重,偶尔可能让他听到一些不属于阳世的声音,或者看到一些不属于阳世的东西。因此,他能听到缢鬼的声音并不不奇怪。   海芷兰:“嗯,你没听错。”   狄君豪:“……”   那你还让你亲弟把这玩意拿起来,呀买碟~   顶着海芷兰冷飕飕的目光,狄君豪还是屈服了,翘着兰花指将麻绳提起来,不过由于胆子还是不够大,提溜了半路将麻绳掉在房间内的地板上了。   ‘啪’一声。   条件反射的,狄君豪对着麻绳来了一句:“兄弟,没摔疼你吧?”   缢鬼:“……”   海芷兰:“……”你是不是傻! 第52章 托梦   海芷兰:“烧了它!”   狄君豪:“(○o○)”   海芷兰发誓,如果这个蠢货再敢多问一句的话, 她一准动手收拾一个这个总往自己身上加戏的表弟。如果不是怕她自己点火又会出现什么异状的话, 她哪里会跟这小傻子废话。   好在狄君豪已经比较了解自己表姐了, 缩着脖子将绳子提得高高的,小心翼翼的点燃了下端。绳子燃烧的时候,缢鬼并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情, 反而燃烧得越多, 缢鬼的神色也就越平静。   等麻绳完全烧成灰烬的时候, 缢鬼双手合十,向着海芷兰摆了摆:“小鬼走了, 拜谢大仙。”   过了好一会, 狄君豪才小声问:“走了吗?”   海芷兰点头, 他松了一口气。现如今, 狄君豪依旧觉得能看见鬼怪这一能力很特别,也会对另一个世界感到好奇,但他已经明白了, 这些东西是非常危险的。如果碰见了, 没有表姐在身边的时候,能避则避。   “走了, ”海芷兰看了眼地上的灰烬, 又看了看还站在凳子上的祖华,吩咐表弟:“把他弄床上去,然后想办法把地板弄干净。”   WHAT?   我可是病弱娇气的花美男!!   然而这些心理抗拒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身体可以说是非常的诚实了。   狄君豪只差没有立定敬礼了:“好的亲姐, 我马上办妥亲姐。”   海芷兰终于露出了笑容:“乖~”   祖华比狄君豪高大得多,狄君豪很费了一番力气,好在他虽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但居然还知道配合,否则狄君豪也拿他没办法。弄到床上之后,狄君豪还尝试着唤他,他也没有反应。   “他这样,没事吧?”   “没事,”海芷兰格外轻松,头都没抬:“缢鬼不像水鬼一样需要找替身才能去投胎,只需要毁了它用以上吊的器物,它便能脱离阳世间。它找上祖华,只是因为难忍日日重复上吊死亡的痛苦,让他替它受苦而已。所以缢鬼不至于让祖华如何,他死了、伤重了就不能重复利用,不够划算。等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狄君豪:“它都能控制人了,觉得每天上吊痛苦,让人把麻绳烧了去下面不好吗?”   海芷兰:“如果你能有办法逍遥的呆在熟悉的地方,愿不愿意去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狄君豪无言以对。   海芷兰打开了XX论坛,当时没有顺手收藏那个缢鬼的帖子,这会还需要搜索一下。   #缢鬼#   点击量已经有好几百了,这个帖子是在杂谈天地里的,能进入这个版块的都是有一定‘真本事’的人,所以这个点击量在短时间内可以说是很高了。   帖子里面的内容也更新了。   [——这年头缢鬼玩得挺花哨,现在不比从前了,普通人家哪里有地方给这些玩意儿上吊的。贫道请天心教师兄一算,算出一个适用于上吊的风水宝地,前去一看,嚯,不得了!那小山包上头,一棵树上挂了三个,那整整的一排树呢。]   [你说再大的本事,对付这糟心玩意还不得一个一个来,这些缢鬼的宝贝,与平常物件没有区别,你便是个神仙也没法子一眼看破。要找出来非得废大工夫不可,这些缢鬼的嘴又贼严,累得贫道三条腿都要断干净咯。]   ‘缢鬼的宝贝’这是句行话!概因在我国选择这个死法的挺多,做缢鬼的多了,处理过这一类的就多,针对此就有了固定的说法。   下面的评论海芷兰没看,她翻了翻这个发帖人的ID,叫做‘正一教玄真道人冯百子’。   海芷兰有种预感,这个人说的小山包,应该就是通城的某一处。   【——叮咚】   狄君豪正撅着屁股拿着纸巾在木地板上处理灰烬呢,被这声音引得抬起头来,一看,亲姐脸上的神色可并不好,吓得他刚弄起来的一撮灰又掉地上了。   “姐……咋啦?”   MMP,哪都能摊上事。   海芷兰使用xx论坛这个强盗软件以来,第一次收到玄协公告板块的消息,闵安顺曾说过,这个板块一旦推送消息,必有大事发生。   【公告:#通城戒严#目前在通城的所有道友注意,请采取就近原则,至以下小区指定位置集合,协助二十一处人员处理异常问题。地址为:莲花小区一号门、东方小区二号门……以百鬼目录为依据,各位道友在戒严期间所猎杀的鬼物全部获取双倍积分。】   刚刚海芷兰进入小区的时候有注意过小区的名字,吴曼柔女士一家人所住的小区就是‘莲花小区’,不知道通城有没有第二个莲花小区了来着……   【——叮咚,您有6积分入账】   海芷兰愣了一下,发现XX论坛的页面上显示猎杀缢鬼*1,这令她不免开始忧虑,这个鬼软件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动向的,这TM还有基本的个人隐私吗?   由于当初这个软件经过下载之后是有‘声明条例’之类的东西,不过选项只有‘同意’这一个键,海芷兰就没有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研读。反正你不点同意,这鬼玩意就占据你的手机屏幕,然后装死机给你看,卸载不掉的,直到你点同意为止。   海芷兰现在不得不去翻了‘声明条例’,找到了相关的内容:xx论坛有多种状态,一旦启动#戒严#状态的时候,所有装载有XX论坛的用户会通过手机端自动定位,强制开启任务状态(这种状态原是是可以自由选择开放的,比如像闵安顺这种玄学界知名的正一教弟子,常年做积分任务的人,就会一直开放,让XX论坛定位,以免降妖除魔中错失积分)。对于玄协来说,片区级的定位,消耗非常大,一般没有要紧事不敢开,废的是几乎不可再生的资源。   海芷兰看完之后还是觉得比较放心的,加上后面也有一句会尊重各位正道道友的隐私什么的……对于海芷兰来说只是不想正常生活被打扰,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什么角儿,觉得不至于。   等等,那万一是不慎下载了XX论坛的是邪道中人呢?比如当初害死田平安的那个,或者说是让张珊珊爸爸签署‘鬼怪合同’的那个中间人之类的人物。   卸载也卸载不掉,据说换了手机都没用,那不是一到#戒严#就掉马……   海芷兰:对不起我有点想笑ヾ(▽)ノ   没跑了,这个论坛绝逼有毒的。   ***   一家人都知道吴曼柔有喝点小酒的习惯,今天高兴,她就多喝了一小杯葡萄酒,看样子有些上头了,拉着许久不见的妹妹的手,又哭上了。   两兄弟都觉得奇怪,妈提起自己这个妹妹的时候太少了,他们俩都只是依稀知道有这个么人存在。俗话说得好,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么多年没有见面,那点情义还有多深,这哭得也太实在了点,不太符合自己妈的平时的行为处事。难不成年纪大了,心肠就真是要柔和一点不成?   老二祖成耀推了推媳妇:“你劝劝妈。”   老二媳妇抿嘴,反掐了他一把:“我说的话妈能听进去吗?让你妹妹去啊!你妈惯来最疼她了,说的话也管用。”   三女儿根本没有上主桌,在孩子那一桌坐着的。老二扭头去看她,发现她抱着木愣愣的孩子正在喂饭,他心里也有点烦躁,这孩子喂个饭喂了一个半小时了,饭热了三次了还没有吃完一小碗。   “妹,妹!”   祖成耀的声音挺大的,反正老三背对着这一桌,愣是没有答应一个字。   吴曼柔:“你叫她干什么,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她心里不舒服你不知道吗?”   祖成耀劈头盖脸被骂了一通,嘘声了。   吴曼柔拉着妹妹的手,老泪纵横:“曼怡啊!咱爸给我托梦了,他说我日子过得好了,不晓得拉扯你一把。夜夜教训我,说我没有心……”   海芷兰两人下楼的时候正听到这一段。   只见外婆拍拍她的手,温柔的笑了笑:“咱爸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惯来觉得更对不起你,怎么可能托梦让你提携我呢!你日子过得再红火,他老人家都不会眼红,都是有一屋子儿女的人了,日子过得怎么样都是自己奔。你别是梦到其它什么了……”   吴曼柔女士是真真切切的愣了一下,半响喃喃道:“真是咱爸啊……”   外婆总能轻易安抚他人的不安,又能包容某些显而易见的谎言,面对这位因为岁月而陌生的姐姐,她态度始终如一:“到底做了什么梦,你说给我听听。”   吴老先生这样的人,只怕已归阴间了,正经要给后人托梦,也是件很有耗损的事情,若非无大事,是轻易不会用这样的法子的……   可她刚知道的消息同样重要,海芷兰冲外婆使了使眼色。   外婆冲她招招手:“兰兰来我这,一起听。”   海芷兰:“……好。”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53章 掉马   吴曼柔送养的家庭也是吴姓,吴老先生当初精挑细选过的人家, 先前也说好过的, 名字不能改, 这家也同意了。   所以吴曼柔就此一个名字,她自己亦觉得好听,是比较满意的。   说来也怪, 她见到孩童时期的小池塘的时候, 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吴曼柔向前走了几步, 发现了池塘边正在网鱼的父亲。   年轻的吴老先生看见她,招了招手:“曼柔啊!过来呀。”   吴曼柔瞧瞧自己, 低头看看手, 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她变成了七八岁的模样。不过池塘边上堆砌的是泥土, 很有点窄,她还是需要小心一点。很快,她就到达了爸爸身边。   吴老先生慈爱的看了她一眼, 将鱼网放到旁边的桶里, 从兜里拿出了几个铜板摇一摇,依次排开放在干燥的土地上。   吴老先生问她:“你家里近来都好不好哇?”   吴曼柔眼泪都要下来了:“不太好……”   吴老先生也没问是怎么个不好法, 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妹妹吗?”   这是在梦里, 吴曼柔说不出假话来,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记得,就是很久没见过了, 也没有联系。”   吴老先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又看着地上的三枚铜钱,自顾自的嘀咕:“你们的亲缘这么浅,我都不知道让你去找你妹妹对不对。”   水桶里的鱼尾巴一摆,‘啪啦’溅起水花,吴曼柔被迎头撒了一脸水,不知道怎么的就起了莫名其妙的恐慌,拉着爸爸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吴老先生不忍心的摸了摸她乌黑的秀发,又在叹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哭,一个沉默,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吴曼柔感觉到这个梦就要醒了的时候,吴老先生突然低下头,对她说:“联系你妹妹,让她到你这来一趟,要快一点!”   “你跟她说,时代变了,我从前让她发的誓不作数了。”   吴曼柔含泪答应了。   ……   外婆听了这些,眼睛里也有水光,海芷兰赶紧握了握她的手:“外婆……”   “没事!”   这才像是吴老先生能说出来的话,让大女儿提携小女儿?不,吴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又全部教导给了小女儿,让她有安身立命的本钱。从古到今传下来的手艺,比钱财贵重百万倍,是老吴家的真东西,在吴老先生这里,小女儿必然是比大女儿发达的,故而他才觉得对不起大女儿,也不放心大女儿。   外婆正了正神色,问姐姐说:“除了老大家的祖华日日闹着上吊,老二媳妇生意上出了问题,有人命官司,另老三儿子吓破胆痴傻之外,还有什么不对的没有?”   吴曼柔女士:“……”   外公:“……”   在场一众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曼柔女士复杂的看着这个妹妹,感叹:“我依稀记得小时候爸爸教我们背奇怪的口诀,还拿竹签给我们摇着玩,往常还以为是做梦……”   吴曼柔送人的时候已经有九岁了,早已经记事了。吴老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神算子,职业被众人所知,家里头的摆件更是讲究非常,行为习惯更是侵入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吴曼柔对此是有印象的,但吴老先生很早就不做这一行了,妹妹老实本分的下地干活,也不像是会这些东西的。   吴曼柔难免觉得自己的亲身父亲有的只是天桥底下给人算命测字赚钱的骗术,没有企望老吴家还有真本事。话虽如此,但她潜意识里又知道,吴家是有真本事的,她很小的时候毕竟是见到过许多奇异之事的。   “叮叮叮咚~”   海芷兰避到一边去接电话。   ‘师叔,这小姑娘是真有本事,能惹鬼神惧怕,十个我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位好用。’   海芷兰听着是闵安顺的声音,不过可以是没有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了,还在跟旁边的人说话。   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到海芷兰耳朵里就很小声了——‘你不听安排中途私自离队也就算了,还带了一个普通人回来,已经是给我们添乱了。现在倒好,还要让另一个普通人来帮忙,你怎么想的,出了问题你负责吗?’   闵安顺:‘我负责,师叔!您不能老根据卦象看事情,那卦象真要都靠得住,通城这么大事能到今天才被发现吗?这位神异之处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您相信我一回。’   ‘成吧!你让她来试试。’   海芷兰:“闵安顺!”   那边闵安顺意识到手机已经接通了:“你来通城了对罢?我刚刚在积分排行榜上看到你了,我跟你说个事……”   海芷兰:“我不来。”   闵安顺顿了一下:“我还没有说什么事情呢!”   “什么事情我都不干。”   闵安顺:“是不是刚刚听到我师叔的话啦,他没有别的意思。”   海芷兰压低了声音,转头看向了桌子上还在与姐姐说话的外婆:“我这次是一家人来的通城,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一定先顾着我的亲人。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能帮你的话,我尽力。对了,我在莲花小区12幢1-2,你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海芷兰挂了电话,转头去桌子边上听。   这家的倒霉事情都扎堆,说起来也就前后一共三个月的功夫,老大带了漂亮的女朋友回家,和儿子闹得极为不愉快,吴曼柔女士走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到底住了几天院。   老二媳妇生意出了问题,老二上课走不开,就由老三忙前忙后的照顾着,没想到疏忽了孩子,孩子自走丢了半天,回来就痴痴傻傻了。因此,一向恩爱的老公受不住,闹着要跟她离婚。婆婆还说是因为她嫂子弄出人命官司,做了孽,报应到了侄子身上,弄得老三心有芥蒂,连番闹了许多场。   老实说,就算是这样乌烟瘴气了,几个孩子对吴曼柔女士还是孝顺,可就是因为如此,她心里头更是难受,做母亲的,恨不得儿孙受的苦都自己来抗。   打心底里,吴曼柔女士觉得自己家里太倒霉了,也不是没找人来看看,可是她总觉得这些人斤两不够,而且照人说的办了之后,家里的情况确实也没有变好。   生身父亲托梦,就成了吴曼柔女士最后的救命稻草。   外婆说老三家的小宝是吓掉了一魂一魄,吴曼柔女士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醒了,家中其他人都有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觉得外婆说得太玄乎了。当然如果说这个话的是个长胡须的老先生,他们心里必然有两分天然的信任。可是对于母亲这位妹妹,他们一开始就是看做的‘来打秋风的亲戚’这样的定位,加上见面之后发现这一家子穿得普普通通,全身加起来不到三百块钱。就更加的轻视了,甚至从‘打秋风’到达了‘是不是来骗钱’这样的地步。   他们的怀疑全部摆在脸上,海芷兰都能看得出来,她觉得外婆肯定也能看得出来。可因为是吴老先生托梦,这件事外婆必然会管的。   不管怎么说,孩子被带到一边去了,连刚刚完全不理人的老三都过来了。   “一家人都倒霉,问题不是出在阴宅上,就是出在阳宅上。”   外婆将海芷兰喊道身边来:“你觉得出问题的是哪一部分?”   海芷兰没有立刻回答,多问了一句:“大舅,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来莲花小区住的?”   祖成其被亲妈打了一下,赶紧回答:“大概八年前。”   海芷兰:“外婆,我觉得是阳宅出了问题。”   吴曼柔女士:“阳宅出了问题,那搬出去是不是就好了?”   “妈,”祖成其赶紧喊自己母亲,生怕她受人蛊惑就要搬家,看海芷兰的眼神跟看个学习不好的小混混似的:“小姑娘别乱说,什么阳宅出了问题了,刚刚就跟你说了,这我们一家人住了八年了,要出问题早出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海芷兰:“……我的房间在哪里,我要去休息了。”所谓术业有专攻,她只知道是什么,没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根本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不是找茬吗?   烦人、烦人、烦人!   外婆笑眯眯的:“你大舅不懂事,你别恼他,去帮我做件事,这事就你成。”   海芷兰:“哦~”   外婆打开丢在门口的行李箱,拿了一个小木偶人出来,将它摆到老三家的小宝旁边,这个傻孩子就盯着这个穿着铁环的小木偶人,看了好一会。   只见这个小木偶人突然在孩子直瞪瞪的目光下站来了来,舒展四肢,在小宝身上蹭了蹭,跳下沙发往门口跑。跑了一截见没有人追上来,还回头对海芷兰挥了挥肩膀,示意她跟上。   海芷兰:“我会尽快回来的。”   所有人:“……”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外公:“……曼怡?”   外婆:“……”   糟糕!!!掉马了。 第54章 背锅侠   海芷兰跟着木偶人跑出来的时候,还是依稀听到了外公的声音, 忍不住就笑出来了, 笑了之后还根本停不下来。   两位老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 海芷兰猜测,家里面对于风水方面诸多看重,例如连自己爸妈搬家外婆也有一套嘱咐, 以此证明, 外公是知道外婆信这些东西的, 还很有兴趣研究。   可这并不代表外公就晓得外婆是个厉害神婆啊!   外婆还能掏出个木头人就让它活过来,这明显是破坏三观, 要让人重新树立新的世界观的节奏啊。外婆这一手, 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老妻瞒了他事情啊!   几十年的伪装, 一夕掉马,是她的话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   海芷兰:“哈哈哈~”   黑夜之中,木头人转头发现身后的跟随者莫名其妙笑得打跌, 茫然的抓了抓没有一根毛的木脑袋:“……”你们人类是不是有猫病?   ‘啪叽’   海芷兰直起腰, 发现木头人呈现出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她蹲下来, 发现地上有一根极细的黑色丝线,大约就是这玩意绊倒了木头人。   海芷兰戳了木头人一把,可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木头人动也没有动一下,就跟最普通的木头制品一个样了。   海芷兰无奈, 只能先将它提起来,揣进兜里。   “谁在那?”   有一团黑影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到了海芷兰身边,突然一个急刹车,以比刚刚冲过来还要快的速度拼命的往后跑,也露出了后面的驱使者。   一个秃头男人看到这一幕表情有点迷,很快就面相凶恶道:“小丫头坏我好事,报上名来?”   好端端的走个路撞上你,要不要还恶人先告状啊。   海芷兰翻了一个白眼:“我叫你一声蛇精病你敢答应不?”   秃头男人眯起了眼睛,危险的看着她:“……小丫头片子给脸不要脸。”   ……同志,讲讲道理啊!我真没有看出来你哪里给了我脸面了。   男人盯着海芷兰,其实一直暗中在驱使养的鬼物,可惜这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鬼物,这会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瑟瑟发抖,任他怎么驱使也不动。不仅如此,还一个劲的想要往后逃,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   男人心念一句MMP,还是决定忍了:“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赶紧让开,今这事就算完了。”   海芷兰往旁边看了一眼,摊手:“这条路四米宽,你横着爬都挨不到我衣角,我多大的个啊还能挡着你?你属螃蟹的吗?”   秃头男人脸都青了,手揣在兜里就往旁边的小路跑。海芷兰在后面甩手就丢了一张定身符在他背后,这男人维持着提脚的姿势,‘噗通’倒地上了。   秃头男人出离愤怒了:“我****,小xx,你TM不讲信用,背后伤人。”   海芷兰摇头叹息:“天真!”   秃头男人:“……”   “你先偷袭的,打了没中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以为跟你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呢!谁给我定了不准说话不准动的规矩了吗?就这样放你走了,我不要脸的啊~”   秃头男人:给我松绑我要去死啊!   海芷兰凶巴巴的道:“说!叫什么名字?来这个小区有什么企图?”   秃头男人嗤笑一声,他看着小姑娘脸嫩得很,眼神也清明,根本不是见过血的人,不能把他怎么着。还以为瞪着眼睛凶一点他就说了吗?看着牙尖嘴利的,其实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   结果他分分钟打脸了~   手下唯一一只恶鬼,平日里难以驱使,常常还阴煞煞的咬他一口的凶恶玩意居然匍匐在地上,将自己拉长成为类人的状态,口吐人声:“……大……大仙,我名字已经记不清了,从前养我的法师叫我叁叁,今年开始被转赠给这个人。他叫泰威,是个入室杀人的凶犯。到这里,是为了收集残魂,我无意挡大仙道路……害大仙的驱使物跌倒,请大仙饶命……”   秃头男人:“……”不是,我从来不知道捏在手里的这只鬼物能够交流,感情从前都是涮我玩的呢?!   叁叁当然不是逗他玩的,鬼生前也是人,哪能不晓得做人的那一套。当初他不慎落在法师手里后就小心的隐藏自己,情愿沦为懵懂无知的那一类鬼物,就是想要不受重视而脱离控制。好容易有了机会被分给一个‘外行’,自然是装作听不懂人话只凭驱使的鬼物,好乘机重获自由。   计划赶不上变化,哪想到会碰到扎手的点子。   “海芷兰?”   叁叁正争取多说一点,好能有个活路,就被人打断了。海芷兰抬头一看,原来是闵安顺,他旁边跟着胥文约,还有一个穿着很特别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色彩鲜艳的裙子,露出了一对手臂,脖子上挂着一个银环,头发全部盘在头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银头饰。   胥文约一瞬不瞬的盯着海芷兰看,笑得像个二傻子。   “嘿嘿~”   闵安顺:“……恕我直言,兄弟,你这个表现肯定是追不上女孩子的。”   海芷兰没有理胥文约,敏锐的发现这个‘银’姑娘看她的目光有些特别,像是在打量,又有一点隐约的敌意。   闵安顺给两人介绍:“这是瑶瑶,西北瑶族人。”   叫做瑶瑶的女孩轻轻哼了一声,这次神情明显含着挑衅,还有一丝小骄傲……   嘿,这年头介绍还得附带民族吗?   “哦,你好啊!我是海芷兰,汉族人。”   瑶瑶:“……”   “咳,”闵安顺非常想要笑,可是他忍住了:“瑶族并不是少数民族之一,他们也是汉族,瑶只是他们的姓氏。西北瑶族为赤将子舆之后人,擅长木工而闻名。”   然而,海芷兰作为业内萌新,还是没听懂瑶族有多不得了。   好尴尬……   “哈,原来你们一伙的呀!”   入室杀人犯先生不甘寂寞,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因此,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胥文约好似这才发现他一样,紧张的上下打量海芷兰:“你没事吧?”   光头:“……她好好的站着,老子趴在地上,你是不是瞎?”   胥文约冷着脸过去狠狠踢了他两脚,手卡在他的脖颈处:“说,残魂都藏在哪了?”   光头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刚刚那个小丫头,眼底闪过一丝惧怕,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老子说了你也找不到地方。”   照胥文约平时的性子,必然要让他吃点硬排头,可海芷兰在这里,他的手法就要更隐秘一些。   光头只觉得肩膀处被按了一下,浑身立刻疼得抽搐起来,偏偏这人掐着他又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不消两分钟,眼神就有些涣散了。   胥文约:“我们找不到地方,你带我们去。”   光头赶紧小幅度点头示意,这次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闵安顺接手,给这个光头换一张符咒。   胥文约站到一边,笑眯眯的跟海芷兰说:“我一会处理完了这件事,就来找你,你住在一栋对吧?”   什么叫做我处理完这件事?好像直接将她排除在外了一样。   海芷兰:“我要找一个孩子的残魂,然后带回去。”   胥文约打定主意不让她参与:“等会我留心一下,保证给你送过来。”   那边闵安顺已经打了几个电话,通知师门中人了。海芷兰听到‘抓到了一个活的’、‘没准能找到幕后之人的老窝’、‘可以跟二十一处交流一下信息’。   这一听就是大阵仗。   海芷兰:“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她坐了一天车超辛苦的~   ***   光头指出的小仓库已经被包围,胥文约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小仓库的出口处,神色严肃。   瑶瑶给他端了一杯水:“胥师兄放心吧!这么多前辈都在,不会让里面的人跑了的,方教授的残魂肯定能够被带回来。”   胥文约这次会来通城就是为了协助学校的方教授前来修复一批文物,没想到方教授会出事,这位教授对他一直关怀备至,当他是家里的小辈一般。如今方教授躺在医院里头,他心里自然有些着急。   胥文约没有碰这杯水:“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不用叫我师兄,叫我名字就成。”   瑶瑶娇俏的笑了笑:“那我叫你文约哥哥吧?”   胥文约转过身来,正对她:“姑娘,你今年多大?”   瑶瑶面露不解,被问及年龄,她当然不觉得是这个冷淡的男人突然想要了解她了。   果然……   胥文约:“我只能接受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叫我哥哥。”   瑶瑶的笑容僵在脸上了,干巴巴的道:“你可真会开玩笑。”   胥文约奇怪的问一旁的闵安顺:“你说说,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闵安顺僵硬的将脑袋转过来:“……啊?”   人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闵安顺:“……恕我直言,兄弟,你这个表现肯定是追不上女孩子的。”   胥文约:记小本本上,分分钟让你还。 第55章 领证   海芷兰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慢悠悠的吃完了早饭, 准备出去走一走, 就被吴曼柔女士的三女儿拦住了。   “你叫海芷兰对吧?”   海芷兰看了一眼她抱在怀里的木愣愣的小孩子, 心里想着该叫这位为什么。   “是的,姑姑。”   这位姑姑对她的称呼没有意见,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保姆, 喝了一口豆浆:“兰兰读大学了吗?”   海芷兰:“没有, 开学读高三。”   “那不是还没有十八岁?”   “嗯, 下半年满十八。”   老三放下了杯子:“那小宝的事情你有把握吗?”   海芷兰:“有!”   老三眉头紧紧的蹙起来,嘴角抿起:“你外婆很忙吗?不能亲自处理这件事情吗?小宝的情况, 真的拖不得了。”   海芷兰站在大门口, 这位姑姑就这样稳稳的坐着, 甚至在问她话的时候, 都没有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态度令人觉得很不舒服。这人昨天晚上就拉着她问了一轮了,她可以当这是爱子心切, 也可以一点一点的跟她说, 可是一大清早再被问一遍,放哪个人身上都不会舒服。   何必呢?   关键是听到了回答又不相信, 折磨两个人。   正巧狄君豪打着哈欠下楼了, 海芷兰拉了他一把:“我出去走走,等会把外婆要的东西拿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海芷兰……”   这位姑姑在后面喊,海芷兰也当没有听到。   莲花小区的空气可谓是一点也不清新, 大清早的隐隐有一股陈腐的气味,而且一遇到绿荫就能看到周边弥漫的水渍,这是阴气大盛的征兆,普通人碰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海芷兰走到一号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有几个保安在巡逻,其中有一个应该是玄门众人,裤子口袋里头装着个铜八卦,他走动间露出了一大半。送快递的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来,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按了两下喇叭,保安也没有给他开门。   “外来车辆不能开进小区。”   快递员苦着脸:“往常不是都可以吗?不然开进去,我这么多货怎么办?”   保安:“你先卸下来,我们安排人派送。”   快递员狐疑的看着几个保安一眼,又有人上前跟他交涉,不一会这个快递员就将后备箱里面的快递全部卸下来。那个裤兜里放着罗盘的保安蹲下来,拿起一个快递在手里掂量,然后用海芷兰没有见过的仪器的照了照,就丢到一边了。   海芷兰站在门口公告处前,观察小区的整个地图。   莲花小区面积非常大,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整个莲花小区的分布看起来像是一朵巨大的盛放的莲花,有条水系环绕着整个小区的边缘,使得这朵莲花像是在水上怒放。   如曼柔女士居住的这一栋属于这朵三层莲花的最外面一层,正东方有一个人造的景观平台,海芷兰从图上看到这个位置后就准备上去看一看。要看地形的分布,身在其中是很难看得清楚,一般来说都会选择从高处往下看。   海芷兰……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算了,自己连房屋风水方面的书都没有看过几本,怎么可能看得懂这里的地形有没有问题。   海芷兰从小背包里拿出了外婆给的《基础符咒大全》,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将书本放在身边,不时拿出来翻一翻。   大概看了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外婆给她打电话,让她在小区外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旅店可以今天就搬进去住。外公岁数大了,狄君豪被田平安附身之后身体一向很弱,他们住在莲花小区还是有些危险。   海芷兰收起书本从另一侧下山,到达的也就是莲花小区的二号门,刚刚走出了小区,就遇到了胥文约。   莲花小区二号门门口全是店子,招牌也红红火火的,一家做得比一家大,大清早的居然也热闹非凡。   胥文约就靠在一家店子竖起的招牌上,微微仰着头,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根点燃的烟,抿嘴吸了一口,往空中吐了一个小小的烟圈。   当人漂亮到了一定的程度,周围的景色全部都成为了他的陪衬,而他便是这一处最好的风景。   风景这么好,迷花了看风景的人的眼。   瑶瑶眼睛眯得像是月牙儿一样,将插上吸管的豆浆高高举起来:“胥文约,喝杯豆浆吧!那个……抽烟不是特别好,你要少抽一点。”   胥文约眯着眼睛,吐了一个更大的烟圈,没有理面前这个甜甜的姑娘。   瑶瑶:“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胥文约不耐烦的偏头:“咦!海芷兰……”   他微眯的眼睛睁大,向前走了两步,将手里夹着的烟熄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出来吃早饭吗?”   海芷兰:“已经吃过了。”   “啊,瞧我,都忘记这会几点钟了,”胥文约笑起来:“对了,你讨厌男人抽烟不?”   海芷兰的外公是有烟瘾的,不过上了岁数之后外婆不怎么允许他抽了,所以现在戒得七七八八。从小,海芷兰没少吸外公的二手烟,但是后来跟着亲爸妈住了之后,海爸爸不抽烟,她就很少闻烟味了。   虽然不会对烟味感觉到不适,但是二手烟吸多了也不健康,她当然不至于喜欢。   不过胥文约抽不抽烟,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海芷兰言简意赅的答了两个字:“还成!”   胥文约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口香糖,丢到嘴里面。   海芷兰:“残魂呢?”   胥文约:“闵安顺说残魂离体的时间都有点长,要先养一养,我打算晚上拿到了,再给你送过去……我请你吃个午饭?”   十点半吃什么午饭?   海芷兰:“不用了,我还有事。”   胥文约:“最近这一片可不太安全,你有什么事情要办,我陪你啊!”   说实话,海芷兰打心底觉得胥文约是她在短短十八年人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回溯岁月时,作为微生白,海芷兰也没有见到过比他外貌更出色的。   对方颜值这么高,然而她却开始不看脸了……打心底里,她是拒绝和胥文约过多接触的,不过闵安顺联系不上,她需要向人打听一下情况。   胥文约知道海芷兰想要找旅店之后,笑容更深了一点:“现在莲花小区周边的旅店非常紧俏,基本都住满了。”   海芷兰倒忘了这一茬,这么多人聚到莲花小区,不得歇歇脚吗?中高档小区旁边本来旅店就少,住房紧张很正常。   胥文约:“我住的那倒还有空房,离得也不远,成吗?”   “恐怕不行。”   海芷兰还没有说话,瑶瑶先截断了他:“我们那,普通人住过来不方便。”   胥文约:“我也是个普通人。”   瑶瑶:“你不一样,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她能做什么?”   海芷兰冷笑一声:“我给钱住旅店不是有房间就能住吗?还需要经过你同意,这位瑶瑶小姐,旅店是你们家开的吗?我教你,追男孩子别总逮着他身边的女孩地图炮,弄得好像全世界的女人死了他就只有选你了一样。我可没有惹你,别总阴阳怪气的给我眼色看。”   ‘啪啪啪~’   胥文约:鼓掌!   瑶瑶跺脚,气得捂着脸就跑开了,她今天手上和脚踝上都戴了铃铛,跑起来叮叮当当的还挺好听。   海芷兰还是在这家旅店定了三件房间,说来也巧,这件旅馆刚好还剩了三间大床房,价格也很便宜。因为还要回去搬行李,海芷兰拒绝了胥文约的午饭,重新回了莲花小区。   刚刚进门,就听到了里头的吵架声。   “你要跟她扯证起码跟家里说一声啊,闷不吭声的就自己整了,怪不得祖华受不了,我都差点没喘上气来……这回真不怪祖华,你这个做老子的头发昏进了水,没有个章法。”   海芷兰换了鞋,发现玄关处根本没有办法过人,瓷瓶碎了一地,全是渣滓,不小心踩到碎片就麻烦了。   这一家子,来客人了见天的出事情,也是挺绝的。   海芷兰干脆不打算进去了,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狄君豪!”   “姐!”   狄君豪过来的时候特别积极,脸上还残留着没有褪尽的尴尬。   海芷兰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狄君豪:“大舅和他女朋友今早去民政局领了证,好像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刚刚结婚证没藏好被看到了,一家子正在闹……也是绝,一家子乱七八糟的还有心情赶上这时候扯证。”   海芷兰:“可不是昏头了……去把行李提出来,跟外婆说一声,旅店我找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哦”   狄君豪高兴的吐了吐舌头,任谁去做客,主家天天吵架也会觉得尴尬,哪怕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懂点事了。他正要转身,动作突然顿住了,眼睛猛地睁大:“姐,你背后跟着东西。”   海芷兰转身:“没有啊!”   狄君豪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一截木头……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第56章 木厌   海芷兰准备下楼去看看,最好能找个地方吃午饭。   二舅舅祖成耀赶紧拦着她:“回去吃吧, 外面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他按照亲妈的意思来帮着提行李, 也是被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喊人回去吃饭的, 然而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尴尬……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别说是外人了,自家人都别想吃个安生饭。   外婆笑了笑:“不用了, 难得回来通城, 我还想尝尝这些年惦念的那些店子, 这两天就不回去吃饭了。小宝的事情,今天就能解决, 我晚上十点的样子过来。你放心, 我们要住一阵子才走。”   祖成耀没有再劝说, 离开旅店的时候默默到前台给多续了几天的费用。   海芷兰下楼之后, 孔瑞明才和媳妇说:“祖成耀倒是个实在人。”   吴曼怡飞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呆不了多久的。”   没事的时候多年不联系,有事情的时候才请人进门, 多少是有点功利。叫吴曼怡说, 她自己有什么事情自己担着,再苦再穷再过不下去了, 也没有想过找这位生活一向富足的姐姐。   吴老先生爱子之心, 身为女儿,吴曼怡没有办法说什么。既然是吴老先生的意思,她自然没有不出手的道理。然而帮忙这个东西,一旦让帮忙者感觉到不舒服, 那就令人烦恼了。   大概是这家人有钱惯了,一见面言语中多多少少有点高高在上,甚至还有一点隐约的炫耀。   倒不至于让人烦恼,总是有些恶心人。   ***   “客人!”   海芷兰扭头,看到了一个推着车子的中年男人,她停下脚步:“叫我吗?”   男人憨厚的笑了笑:“我推着车不方便,能不能帮我把东西捡起来一下,非常感谢。”   海芷兰低头看地上的一次性牙刷、梳子的包装袋,摇了摇头:“不能。”   男人因为她的拒绝而愣住了:“啊!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个样子……”   要是脸皮薄的指不定就蹲下来捡了。   可是他遇到的是海芷兰……海芷兰看了他两眼,没有理他,直接按了电梯下楼。在大厅看到胥文约的时候,她并不意外:“我有件事情要让你帮忙。”   胥文约嘴角的笑根本掩盖不住:“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只要你想。”   海芷兰:“……能找到旅馆所有工作人员的信息吗?”   “可以,不过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   海芷兰顺便问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有人利用通城几个小区的地形,摆下了大阵,此阵作用于阳宅,吸取与阳宅相关者的气运。据说此阵本来讲究个徐徐图之,一旦摆成,可以干扰天机,慢慢吸附个十年八年也不会被人发现。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幕后之人突然急躁起来,大阵开始疯狂的吸附气运,这几个小区出了许多件怪事,自然就被玄学界所悉知。”   海芷兰:“这个阵法没有办法破除吗?”   “不是没有办法破除,而是不能破除,大阵与阳宅早就成了一体,要是此刻破除大阵,只怕几个小区这么多人都要没命。”   所以此刻二十一处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能先暗自布局,紧密观察几个小区的情况,也不敢叫小区的住户知道风声。万一他们惧怕之下要求离开小区,到时候这么多人各奔东西,更是不利于保护,不如集中在小区内还好看顾。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阳宅沾染了气息,与住户乃是一体,跑到天边去该倒霉的还是要倒霉。   海芷兰‘嗯’了一声,看着胥文约:“你知道的有点多。”   胥文约:“嘿嘿……”   海芷兰:“那你知道捡荷咒吗?”   胥文约:“……”讲道理,太专业的我就真的不懂了,前面这些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吴氏手札》中有一则,说的是吴二先生路过川渝地带的时候,在闹市街区看到的一幕:有个卖菜的小贩,挑着担子走在路上,突然见到阶梯底下有一个水红色的荷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很有分量。这卖菜小贩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所以揣入怀中。   吴二先生见到了,劝他赶紧将荷包丢弃。   这小贩以为是吴二先生是见钱眼开,一番唾骂之后不从。吴二先生是个很有脾气的人,劝告之后不受感激反被说了些不干不净的,故而只是留下一句‘既然捡了钱财,赶紧花用为宜’,便不再管他了。   吴二先生说,这捡荷包乃是鬼物找替身的一项妙法门。你既然捡了荷包,便是同意与鬼物交易,至于下场怎样,端看为鬼物替哪一种身。   海芷兰因为感兴趣,所以了解了一下。发现捡荷包这个原本专属于鬼物的法门在后世慢慢发展,也成了一种法师常用的咒术,就是荷包咒。   被施加术法者,只要捡起特定的东西,诅咒便要生效。   刚刚碰到的那个旅店员工想要让她捡起来的东西上满是阴气,她就是想捡,荷包咒还不定愿意给她捡呢!所以这个人一定有问题,看来这外面也并不比莲花小区里头更安全。   胥文约听了之后,知道中午是没有这个命跟海芷兰吃饭了,只跟她说了两家味道比较好的店子,就去处理这件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海芷兰突然想起来,问外婆:“有没有普通人干预玄学界的事情的?”   “肯定有啊!这世间还是普通人居多。你要知道,玄学界许多人自有一股傲气,甚至将自己脱离普通人这一境界,觉得自己不凡,所以看不上普通人。实则,很多事情普通人确实没有办法处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考虑到这一点,和玄学界人士真正接触的都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外婆吃了一口土豆饼,给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狄君豪夹了一块:“不许挑食哈!……建国之初,二十一处就是由普通人进行管理的,后来才渐渐成为了一个独立的部门,但是也不乏要和各个部门接洽,因此,怎么可能不受干预。”   海芷兰点头。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失踪了好几天的闵安顺居然出现了,他带来了小宝的魂魄,神色十分的凝重:“海芷兰,能请你帮个忙吗?”   海芷兰:“什么事?”   闵安顺:“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几个小区所有住户的安危,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助。”   闵安顺这个人大约是被正一教悉心教导的缘故,有时候会有一点不着调,处理事情不够周全,但是正义感很强,责任心也重,海芷兰不至于不相信他。   “你等等……”   闵安顺表情有几分忐忑。   海芷兰:“我问问家长……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我问问家长有错吗?我还没有成年呢!”   闵安顺看看客厅里的女士:“……”   祖宗!别说了,看我一张尴尬的脸!   外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扫过闵安顺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跟他打招呼。进去里面打了个电话,出来之后表情挺平静的:“去吧,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海芷兰乖乖点头。   闵安顺隐晦的打量了海芷兰外婆好几眼,但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是普通人一个。可是正常人家的家长会同意女孩跟着一个男人半夜跑出去吗?肯定不可能啊!   闵安顺:“……刚刚这位女士?”   海芷兰:“你要叫奶奶。”   闵安顺:“……”天可怜见的~   闵安顺闭嘴了。   两人到达二十一处西南办事处分局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闵安顺刷卡进入,令人惊奇的是电梯根本没有往上走,而是往下走。   闵安顺:“诸位前辈研究古迹,发现了一个可以用的阵法,叫做诸天逆转大阵,运用此阵可以将几个小区里吸附生气运的大阵逆转,让此人所取用的气运重新回到受难者体内。不过运用此阵,需要找到各个小区内的阵基……但因摆诸天逆转大阵的条件及其特殊,需得如日中天之青年男女摆阵。”   自动门打开。   房间内有十几个蒲团,各色男女坐在蒲团之上,正前方有个老和尚正拿着教棍在投影幕布上指点。海芷兰发现显示在投影幕布上的正是莲花小区的地形图。   “大家听明白了吗?”   在座之人纷纷点头称‘是’。   “怎么,闵师兄,这就是你找来的强力外援吗?连木厌术发现不了,带她前去只能是拖累,为了大家的性命着想,还是让她从哪来到哪去的好。”   闵安顺呵斥她:“瑶瑶!”   瑶瑶调皮吐了吐舌头,以手作爪,凭空吸出一个木头人偶,抓在手中。   那人偶头上贴着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三个字——海芷兰!   当事人还没有说话,最后走进门的胥文约却冒火了,挡着海芷兰身前,冷冷的盯着瑶瑶:“你想做什么?” 第57章 有东西   瑶瑶不满的噘嘴:“人家吓吓她而已嘛!只是这样就怕的话,等会进了阵中还不得哭出来啊。闵师兄, 你平时这么妥帖的人, 怎么这会就闹不明白了呢?我们可不是去郊游的, 这一趟可危险了,你非得带她去?”   “你也知道不是去郊游的,你打量我是不是个傻子, 要专门去送死, ”海芷兰冷笑:“讲讲道理好吗?你看起来明明比我更像是长了一颗恋爱脑。”   瑶瑶:“你若不傻……哈, 那你且说说自己有什么能耐。可别拿长辈给的那点子东西充作自己的,那就是不要脸了。”   当日两个人初见的时候, 海芷兰脚底下躺着个驭鬼的光头大汉, 旁边没有其他人, 一般人就会觉得这姑娘有本事, 可瑶瑶不这么想,她一见海芷兰就发觉她身上没有丝毫修为,可这人又明明白白的躺在地上。略一思索, 觉得必然是哪个家族里头没有天赋后辈, 靠着家里人的疼爱,所以手上有一二法宝可以制服歹人。   这样的人, 瑶瑶自觉看不上。   “瑶瑶, 别说了,正事要紧。”   闵安顺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人过来劝解。乘着这个功夫,闵安顺将海芷兰拉到一边去了:“对不住, 瑶瑶是瑶族这一代的天才,自小被捧着长大,小孩子脾气,但她其实没有什么坏心。你多包容一些!”   胥文约:“这个瑶瑶多大岁数?”   闵安顺不解其意:“……约莫二十二三罢。”   胥文约冷冷的看他一眼:“嚯,你们家的道理要让个没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让个二十三岁的大龄女青年啦!我今儿也正是长见识了。”   胥文约转头面对海芷兰,态度逆天转变,试探着问:“这不能呆了,我送你回去?”   闵安顺急了:“我的祖宗,你可答应帮忙的,这会可别逗我。”   海芷兰,冷漠无情:“我答应来看看,没答应帮忙。”   海芷兰并不觉得自己能起多大的作用,这能人异士多,也看不上她这样的,她也不是无心帮忙,可这年头也没有冒着危险火坑往里面跳了,站在外面的还笑着说她傻的事情吧。   海芷兰真犯不着。   胥文约乐了,一想到两个人能漫步回旅馆,增加一段难得的独处机会,心情激动澎湃,简直难以忍耐。他动作也很快,隔开闵安顺,就带着海芷兰快步往外走,生怕被反应过来的闵安顺给拦下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门一打开,白猫拦路。这白猫坐在门口,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两人,看起来凶巴巴的,海芷兰只觉得分外的熟悉。   白猫:“人类,干什么站在这?”   随着白猫开口,房间里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只白猫。连说完话就闭着眼的大和尚也睁开了眼睛,对着白猫略弯了弯腰。   白猫后退一蹬,两段跳跃之后蹲到海芷兰肩膀上,毛茸茸猫爪拍了拍海芷兰的脑袋:“这个小辈还不错……其余的嘛!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哈!现在的玄学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还不错的海芷兰:“……”   被地图炮的一屋子各派接班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一只猫冲进来地图炮?!   大和尚态度恭恭敬敬的:“禅宗弟子玄明拜见前辈,不知道前辈有什么指导?”   白猫:“瑶族吹嘘,说族内出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顶顶好天赋的女孩,我来见识见识……”   任谁都看得出这个白猫不一般,别看这个大和尚不管事,他其实是禅宗颇负盛名的一位老前辈,对阵法更是非常有研究。大约是修佛的关系,脾性非常的好,不理俗务,所以一屋子的‘才俊’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都要称一句前辈的人,这屋里的人都晓得分量不轻。   瑶瑶听到自己被提及,正打算站出来‘笑纳’,就听到白猫继续道——“谁晓得在这屋里耽搁了这么久,连个探路木偶都没有制作出来,现在的小辈也是眼界低,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夸到天上去,竟不嫌丢人。”   瑶瑶:“……”   瑶瑶正要上前,发现自己身体居然没有办法动弹丝毫,耳边是和尚的佛偈——‘闹不得!’   莫不是有大来头?   瑶瑶不敢动了,直到心绪平静了,身体的控制权才恢复。   此时海芷兰已经缩到一边了,戳了戳白猫的肚子:“胖奶奶~”   白猫正要斥诉海芷兰这个小辈动手动脚,闻言愣住了,整只猫缩成一团,埋着头装作听不懂人话。   胥文约:“……”   MMP   多半走不了了!   果然,缩着头的猫闷声闷气的用爪垫拍了拍海芷兰的腿:“你跟着一起去,有好处。”   ***   房间内的人最后分成五人一组进入各个小区,寻找阵基。   海芷兰所在的这一组,除了闵安顺、胥文约以及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跟着过来的瑶瑶之外,还有一个佛门弟子,自我介绍叫做空真。   闵安顺:“此吸附气运的大阵玄妙无比,我们需根据瑶瑶的木偶指引,寻找到阵基,将其毁坏,然后将这块灵石放置在阵基处,成就新阵。”   其实这话主要是说给海芷兰和胥文约听的,大概也涉及到胥文约的关系,这一次瑶瑶没有漫天乱怼,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空……   瑶瑶捧着一截木头,以手为掌劈于其上,木头裂成两半。只见她从小布包中摸出许多工具,极为灵活的在木头上作业,大概十秒钟的功夫,成了五个木牌。   闵安顺:“有一瑶姓人家,身具赤将子舆血统。七岁学木工,偶得一木作,极类人,可行走跳跃。其人大惊,令子孙皆学之。这便是瑶族最初的由来,瑶族人,一生都要和木头打交道。”   瑶瑶咬破手指,从头上取下银簪,沾血点于木牌之上,这木牌便飘至几人手中。海芷兰也得了一块,她细细一看,发现木牌表面光滑,有木头独特的香味,其上有祥云图案,正中央写着一个字——赦!   空真:“多谢!”   瑶瑶矜持的笑了笑,满脸都是得色:“幸而有人识货。”   海芷兰没有管她,率先从二号门进入了小区,此时十一点十六分。几人一踏进小区,就看见遮天蔽日的大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闵安顺:“风火神兵如律令法咒显圣灵,风来!”   一阵大风吹散了大半雾气,总算了看得到前路了。   闵安顺:“…… 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闵安顺符咒燃烧,五个人身边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空真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微微一笑:“贫僧也小露一手!”   这和尚手上佛珠串一抛,撒成诸多颗粒,漂浮于五人头顶。   这就跟打游戏一个道理,上阵之前加BUFF嘛,这个海芷兰还是能够理解的,可是……   海芷兰:“我们这个头上飘着佛珠,身上闪着圣光的样子普通人能看到吗?”   ……看他们的表情,海芷兰懂了:“哦!那我们搞快一点吧,争取不要碰到人。”   四人:“……”   无言以对.JPG   小小的木偶在前面带路,这条路海芷兰白天走过,还很熟悉,慢慢都就走到了最前头,胥文约紧紧跟在她身旁:“……我觉得不太对,十一点多而已。小区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连一户亮着灯的人家都没有。”   是呀!从上往下看,没有一点亮光。   黑暗中低矮的树木仿佛全部都拔高了,更好的藏匿了凶猛的恶兽,等待着猎物跳进陷阱,再一口咬死,吞入腹中。   ……很危险。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很真切。   海芷兰在早上呆过的亭子里停下脚步,蹙眉道:“我觉得不能从这里走,换一条路罢……”   “嗤,现在怕啦,”瑶瑶嘲讽的看着海芷兰,挑眉道:“有我亲手制作的人偶探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人偶在前头没有发现异状,大家完全可以放心。”   海芷兰:“要是有问题呢?”   瑶瑶:“要是有问题,我当着大家的面将探路的人偶人吃下去,一整个吞的那种!”   海芷兰:“……那成,走吧。”   比起海芷兰的直觉,大家当然是更相信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再说瑶族这探路木偶人,其实是颇负盛名的。XX商城里面还有简易版的售卖,凭积分购买,闵安顺也用过……连海芷兰那一日从外婆手中得到的会动会跑的木偶人,也是瑶族出品。   海芷兰放慢了一步,队形就成了瑶瑶,闵安顺走在前方,海芷兰和胥文约走在中间,空真和尚走在最后。   下坡路走了一半,瑶瑶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不管是哪个女孩子,被滑腻的东西缠住小腿,都会这样叫。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一个成功的女人背后,必定有比男人更厉害的十个女人,惹我,告诉你什么叫啪啪打脸哦。 第58章 捣蛋鬼   《吴氏手札》上记载,有一种名叫臭舌的东西, 从世间最肮脏的地方出生, 食腐烂腥臭之物, 长相千奇百怪,因皆长有一条滑腻诡异的长舌而得名。这玩意最是恶心,抓捕到活物之后不会立即食用, 要让活物惊恐死去, 伤口流脓, 浑身生蛆后才会钻进其腹中,享受着这种令它们愉快的环境, 从内到外开始食用。   长期吃充满怨气的腐物, 使得臭舌浑身浓水, 腥臭无比, 被这种玩意舔上一口,绝对逼死洁癖党。就是没有洁癖的普通人,见到臭舌怪异的样子, 嗅到它们身上的气味, 也是要吐出隔夜饭的。   ‘砰砰砰’   最先被臭舌缠上的是瑶瑶,顷刻之间, 她身上的几个BUFF全部炸开, 腥臭的舌头缠着她的小腿,将她往地下拉,刚刚还坚实无比的土地不知道何时变成了泥泞沼泽……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闵安顺,瑶瑶就在他身旁, 他眼明手快的拉了她一把,黄符脱手打得臭舌缩回了舌头。   随即,这臭舌身上的脓包也炸开,汁液大半洒在闵安顺身上。一言难尽的味道令闵安顺当场呕吐,别说甩符了,站都站不稳。天师也是人,臭舌的存在实在是太令人恶心了,其颜值之低已经突破了人类可以想象的极限,其味道之臭已经突破了嗅觉可以承受之最。   ……完全是人力不可抵抗的生理反应,捂住眼耳口鼻尚且来不及,更没法子用什么手段了。   瑶瑶一尖叫,胥文约就护在了海芷兰身前,背部挨着海芷兰的肩膀。   空真和尚几秒之后也被从沼泽里钻出来的臭舌缠住,被一下子拉下去半截身体……此刻还好好站着的胥文约和海芷兰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孤岛,在狂风暴雨中可以说是相当平静、安逸。   海芷兰意识到了这些东西不找她麻烦:“拉着我,别放开。”   “啊?!”   胥文约愣了一下,然后从脖子开始,一张脸全红透了。   闵安顺:“……救命!”   这TM就是命中贵人吗?老子要死了他还在那搞什么纯情害羞……   胥文约充耳不闻,握着心上人柔弱无骨的手腕,眼睛都舒爽得眯起来了……   操!隔着衣服抓个手腕而已,爽得跟TM上三垒了一样。   闵安顺又呕了一声,眼睛瞪得大:“……胥文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瑶瑶被恶心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在这一刻,男色已经对她失去了吸引了——恶心死了。   海芷兰没有理他们,闵安顺还能有时间说话,证明短时间内是能够支持下去的。她从背包里拿出书册,快速找到了自己标记的那一页。   空真和尚挣扎之余问了一句:“女施主这是干嘛?”   海芷兰:“上次刚刚看到替身咒之处,这会想起来有用,我翻一翻。”   空真:“……”救命!   可以说是临时抱佛脚的典范了。   好在车祸之后她记忆力不知道好了多少,否则一准不能这么快记下来。海芷兰自觉学习能力超群,并不知道此刻空真和尚已经要被她逼死了。   海芷兰合上书:“你们将护身符丢过来。”   三个人还在缓慢的往下掉,此刻连嘴最硬的瑶瑶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捂着嘴将护身符丢过来,被胥文约捞在手上。   海芷兰:“维神常照天地,乾坤变化无穷,真假是来假亦真,地水火风假变真,赫赫阳阳,替身魂神来降,替身魂神来降,疾疾如律令。”   ……什么都没有发生!   瑶瑶:“……”   空真:“……”   闵安顺:“……救命!”   如今脸皮城墙厚的海芷兰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尴尬。   胥文约:“第一次不成功没关系,再试一次。”   瑶瑶已经要崩溃了,狼狈的吐出一句:“起码手上要结个印啊祖宗…”   又捂着嘴吐了。   海芷兰以手结印,再试了一次:“……疾疾如律令!”   金光一闪,三块护身符消失,被臭舌卷入泥沼,刚刚陷落于沼泽中的三个人纷纷落到这唯一一块还坚实的土地上,因为地方有限的缘故,只能够单脚站立。海芷兰整个人都窝到了胥文约的怀中,平日里看来,胥文约是那种‘文气’的俊美,虽然不至于被叫成小白脸,但确实不是威武的长相。真正缩在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才能感觉到他掩藏在衣服底下结实的肌肉,这个怀抱,也远比看起来要宽阔。   海芷兰内心毫无波澜,不过挺感谢胥文约帮她隔开了三个湿哒哒、脏兮兮的家伙……不行,好臭,已经有点想吐了。   不同于男人,瑶瑶一上岸就操控木偶人给众人来了个净身术,火冒三丈的从口袋里去了几块薄薄的木头片,折叠之后拉成长长一条,抛入泥沼中:“鲁班借力,束!”   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泥沼中很快传来了臭舌的叫声。瑶瑶竖耳听了一会,面色凝重:“下面臭舌不知凡几,我们可能要换一条路了。”   前行不成,只能后退。   胥文约:“我记得刚刚有人说要当面吃木偶,一整个直接吞的那种。”   瑶瑶:“……”比跟情敌打赌输得裤子都没了更惨的是什么?要账是自己的心上人,结果他帮的是情敌~~~MMP   如果可以的话,瑶瑶现在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去拜拜祖师爷,她今年运道绝逼有问题。   瑶瑶脸色铁青:“吃就吃!”   海芷兰:“等等~”   这一瞬间,瑶瑶看海芷兰居然有些顺眼了……   海芷兰:“这里太危险了,吃去再吃好了。”   瑶瑶:“……”呸!孤男寡女,蛇鼠一窝。   瑶瑶搭了个简易的木头桥,让几人通过往后退这条路上短短的沼泽地带。   这一次,连瑶瑶自己都不太相信探路木偶了,要再将同伴带到沟里去,她亦觉得尴尬。   海芷兰反而没有这样的感觉,认真看了看仪器上显示的位置:“我早上有路过这附近,我带路吧。”   这回没有有意见了。   瑶瑶:“刚刚那些臭舌,好像没有攻击你们?”   海芷兰走在最前面,之后是胥文约,这回由瑶瑶和空真断后,听到后方传过来的声音,海芷兰不置可否:“可能是怕我的缘故。”   瑶瑶冷笑一声:“你敢不敢脸再大一点?我还鬼神退避呢!”   海芷兰:“……”   有毛病,说实话又不信。   胥文约:“要真鬼神退避,这回赌吃什么?”   瑶瑶:“呵!生吞烙铁。”   可以发现前面有危险并不算什么,也许海芷兰的家族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刚刚海芷兰的替身咒也成功了,虽然感觉不出来她是玄门中人,但她做的事告诉瑶瑶,她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能代表什么呢?   还鬼神退避,XX论坛的灌水贴都不敢这么写。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讲讲科学好不好!   闵安顺:“那什么……瑶瑶,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点,上一次你嘴快也就算了。所谓打赌、打赌,这理应是个双方参与的事情吧。你又是吃木头、又是吞烙铁的,人家亏什么了没?”   输了有惩罚吗?没有啊!   胥文约空手套白狼,绕人呢!偏偏瑶瑶这姑娘上当之后绝对不吃教训,还能在同一个坑里面摔死,也是没谁了。   瑶瑶:“……”   闵安顺挺可怜她,不过他也心疼自己,慢悠悠又来了一句:“不过想想也没有关系啦,反正要输。”   瑶瑶:“……”我心慌!   周围实在太安静,哪怕是常年面对鬼怪的人也需要用插科打诨来缓解一下诡异气氛带来的紧张感。   走在前方的胥文约突然问:“空真大师,你为什么不出声呢?”   ……从沼泽里出来之后,空真有说过话吗?   对付鬼怪,瑶瑶不是新手,因为胥文约这个问题,她背上汗毛直立,往前走了两步。暗自捏住手里的木偶,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师!”   空真:“贫僧在!”   海芷兰停下来。   “嘻嘻嘻,欢迎来到捣蛋鬼的游乐场~”   小男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旋转木马,这个大东西和许多游乐场里的设施差不多。   “只要玩上三圈都不回头就过关了哦~”   胥文约:“这是什么?”   闵安顺:“是捣蛋鬼,它已经自报家门了。遇到这种玩意,除了按照他的要求做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嘻嘻嘻嘻”   它听到闵安顺的话,又开始笑。   胥文约:“既然是玩游戏,能详细说明一下游戏规则吗?”   它没有回答。   瑶瑶以前没有遇到过这东西:“怎么办?”   闵安顺:“捣蛋鬼并不怎么厉害,只是喜爱整蛊而已。照着它的意思玩一场游戏就能通过,否则别想离开。以防万一,大家最好坐的近一点。”   闵安顺率先挑了一匹眼睛大大有白色尾巴的木马,坐上去:“快来啊。”   空真大师选了一匹离他最近的小马。   胥文约蹙眉看着他。   海芷兰也没有动。   瑶瑶打了个寒颤:“……”   咋啦? 第59章 游存至   闵安顺看几人一眼:“怎么,不相信我的判断?”   “相信, ”海芷兰甩开被胥文约拉着的手, 径直向闵安顺走去, 脸上带着笑:“我有点害怕,和你同坐一匹可以吧!”   闵安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啊?”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男女授受不亲。”   海芷兰:“生死关头哪有时间顾那些, 我没有自保能力, 还是和你在一起安全。”   袖子被扯了一下。   胥文约可怜兮兮的:“我可以保护你的, 真的~”   海芷兰……海芷兰懒得理你。她再一次甩开胥文约的手,跨进了旋转木马的范围。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闵安顺灵活的从木马上跳下来, 肩膀一缩, 远远躲开海芷兰。   这下, 瑶瑶也看出不对来了。   避海芷兰如蛇蝎的行为,太过突兀了。   海芷兰:“你跑什么?”   闵安顺:“……”脚是长在我身上没错,可我管不住它呀!   胥文约乘机将木愣愣骑在木马上的空真大师扯下来, 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醒醒!”   刹时, 空真大师白皙的脸上就肿胀起来。只见他眼神越来越清明,大光头冒出了头发, 身量也变短了一截——嚯, 这哪里是空真大师,明明就是道士闵安顺。   那还在旋转木马里东躲西藏的人是谁呢?   “嘶”   闵安顺一恢复,下意识捂着脸,发现自己左边脸颊和右边脸颊一个大一个小, 显然是肿起来了,茫然的问:“好疼,怎么回事?”   胥文约:“你刚刚好像以为自己是空真和尚,我不太懂你们玄学界的东西,那个玩意好像用了你的身份。我发现不对劲,为了唤醒你手重了点,别见怪。”   “没事!”   闵安顺一说话疼得又‘嘶’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感激道:“谢谢了,兄弟。”   瑶瑶:“……”下死手打得这么用力,不是因为丑恶的嫉妒在作祟吗?   此时,瑶瑶看闵安顺的目光一样是充满了同情,然而同样的,她更心疼自己。   想一想木偶配烙铁,铁胃也要穿孔,她心疼得差点哭出声~   旋转木马上,‘闵安顺’也已经要哭出来了,活像是被逼迫的良家男子:“你别过来,请你别过来……如果你再过来的话,我就还手了哦。”   海芷兰:“呵!你还啊~”   胥文约磨着后槽牙,看了站在旁边的闵安顺一眼……闵安顺打了个寒颤:“怎么,我身上还有什么不对吗?”   瑶瑶挺怕胥文约丧尽天良找个理由又打闵安顺一巴掌,好在他还有点基本的良心,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做点什么,目光紧紧盯着旋转木马。   海芷兰:“你把空真弄哪去了?”   ‘闵安顺’一脸绝望:“我不知道啊,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只有四个人了……我不知道第五个人的相貌,所以才顶替你们其中一个的。”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这样继续跟‘闵安顺’跑来跑去的也挺傻的,海芷兰干脆停下来,挑眉问它:“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啊!是姐姐你想干嘛?   ……呃,好像不太对啊!   ‘闵安顺’反应过来,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小人马上放大仙过去,求大仙饶命啊!”   瑶瑶:“……”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傻鬼!整出这么多事情,你倒是别怂啊。   结果这家伙就这样放几个人过去了……   哪怕没有遭罪,瑶瑶也险些要疯……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因为时间有限的缘故,还为了安全考虑,几个人没有时间去找空真和尚,只能继续往前走,好在只有两三分钟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指定地点了。一旦阵法消失,这些鬼物也就能力大减,不足为惧。   瑶瑶:“我想知道,你们怎么发现不对头的。”   胥文约:“在下楼梯的时候,我只听到了四个人的脚步声,那时你们都有说话,唯一没开口的只有空真和尚。到达空地之后,我特别观察了一下‘空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他是站在我后面的,照理来说,他应该是站在瑶瑶身后。”   瑶瑶:“那你是怎么觉得‘闵安顺’有问题的呢?”   “第一,因为走在第五的闵安顺突然之间变得太过强势了,第二,你不觉得捣蛋鬼什么……太扯了吗?”   对不起哦!我完全没有觉得扯。   瑶瑶看向海芷兰:“你呢?”   海芷兰:“他不敢跟我对视,我一看他他就往后缩,肯定有问题。”   瑶瑶:“……”垃圾!   闵安顺咳了一下:“确实没有捣蛋鬼这个说法,刚刚我们遇见的应该就是有些道行的厉鬼而已。多亏了海芷兰和闵安顺……到地方了。”   目的地是小区的唯一一个人工水系上的一个石拱桥,阵基是桥下吊着的一块石头。   走到这里,连刚刚稀薄的雾气也全部消散了。   小小的拱桥作为景观存在,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现在有人翘着腿坐在正中央,笑着取下了鼻梁上的墨镜:“小朋友们辛苦了,这么努力才到达这里,欢迎!”   海芷兰:“是你~”   男人站起来,好似思索了一下才记起海芷兰来:“哦,你呀!酒店里没有爱心,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帮忙的小姑娘。你的品性可不行,如果不是当时有事的话,我肯定要教训教训你,不过没关系,现在也还来得及。”   这个这个男人看外表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生得一张憨厚老实的面相,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连眼睛里都闪着良善的光。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回事,意思好像挺正派的,但里头充满了隐约的恶意。   闵安顺悄悄捏了手印,质问他:“你是谁?”   “我是个好心人,所以愿意让你们都做明白鬼。”   男人憨厚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朋友听没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游存至。说起来,从前也做过几天正一教的弟子,按辈分讲,你这个小朋友见到我得跪下见礼。”   几个人都发现,闵安顺的脸上变得非常难看,一句话的功夫,汗水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   “跑!”   闵安顺招出一道雷光,拉着海芷兰和胥文约就后退了十几米。   “跑,快跑!”   闵安顺话音刚落,就被一道电光束住,动弹不得。   “哈哈哈,我游存至真身都到了这里了,若让你们几个小辈跑了,我脸还往哪里搁。”   其余三人纷纷落网,被捆了丢在一旁,四个人也算是凑成一堆。   游存至:“你们也别怕,今日之事,我得寻个见证人,所以你们性命无忧,只管睁大眼睛看着……哈哈哈哈!”   因为是最后一个被抓的,海芷兰压在三个人上面,虽然姿势有些不雅,但却是最舒服的一个了。   瑶瑶:“闵安顺,这个人什么身份?还没有见过你遇上事什么都不做,只管跑的,真是你正一教的?”   闵安顺在最下方,被三百多斤压在身上,说话都瓮声瓮气的:“他也算是我正一教的?呸,这天底下的教派他哪个没有化名去拜过师门,若说起来,各门各派都收过他做弟子,谁也别嫌弃谁收弟子没眼光。”   “我好想知道他是谁了……可若是这个人的话算起来已经有近两百岁了,早该死了呀?”   瑶瑶脑子混混僵僵的,说话的声音有点抖了。   ……看来这是一个在玄学界充满了传说的男人。   胥文约:“你们别先自己慌上了,说说这个人吧!我和兰兰也好有点谱。”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还是闵安顺先开口:“我来说吧……”   ……   游存至第一个拜的师门是以家族传承为主的赶尸一门——张家,那时候他才十二岁。拜师之前他有无父母兄弟,过怎么样的生活已经不可考据,可能知情的张家已经灭族一百多年了,凶手就是游存至。   不过当时并无人知道游存至是凶手,他仅仅张家收的多个徒弟之一,后来他借用他人生辰八字,化名到各个门派学艺,低调行事,呆一阵子之后又用各种方式失踪,然后再进入另一门派。长走夜路,总会撞见鬼,这一行径在正一教被揭穿了,他当时便设法杀了新拜没多久的师傅,桃之夭夭。   然而到底是暴露了,各大门派都知道这个人,严密提防之下,游存至很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此人再出现的时候,制造了一场屠村惨案,为了增加气运,蛊杀了三百多人。   用此方法,气运可以红上三年。   此等丧心病狂之人,当时震惊了玄学界。然而,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此人在犯下大案之后,立刻又销声匿迹。玄学界这么多人,都没有摸到他的丝毫踪迹。   三年之后,游存至又杀了三百多人。   往复三十年,犯案数十次,此人凭借其残忍手段,超绝心智,一时成为了玄学界的传说。   此人前半生只露出过一次踪迹,引得诸多正道人士追击,还能打伤数人,金蟾脱壳而去。   国家dongluan,此人便如鱼儿入塘,不见了人影。   按照道理来说,时至今日,此人确实应该已经老死了。建国之后,也确实没有见他的踪影,慢慢的,就只当他死了。但因为游存至名声骇人,小辈多少也听说过……   这便是闵安顺所知道的部分内容,瑶瑶晓得的,比他还要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地图要写完了~~~ 第60章 鬼仙   今晚的月亮很圆,像张大饼。   海芷兰有些饿了, 特别是在反派许久、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   游存至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仰着头看着月亮, 慢慢的、慢慢的,时间过得太过缓慢了,终于有一束月光洒在他身上, 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   遥遥:“他这是……”   被胡乱丢做一堆的人里面, 只有三个人能清楚的看到游存至, 胥文约因为是背对他的原因,只能依靠同伴们的描述才能知道这个玄学界渣滓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然而同伴不怎么靠谱, 半点说不到点子上, 一句话说了前半句就算了, 下面不说也就罢了, 还不住的吸气……人都是好奇心的。胥文约双腿用力一蹬,位置改变,非常正派的跟自己说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实际上~~~   这一下, 海芷兰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美滋滋!   胥文约是借力翻身,借的是闵安顺的力气, 被他这样一蹭, 被绑得最严实的闵安顺变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势,措防不及吃了满口灰。   闵安顺:绝望已经支配了我的理智,这要是能忍,我就是个圣人。   瑶瑶:“卧草!你们都别TM动, 我的木偶没长眼睛,一会刀子捅到肉了。”   她话音刚落,闵安顺就感受到自己□□隐秘之处被冰凉的东西抵着,要是刚刚自己想要翻回去的动作大一点,这辈子可能就做不成男人了……   闵安顺悲愤莫名:“……拜入正一教以来,我闵安顺想过无数种死法,天下妖魔鬼怪这么多,为斩妖除魔,使天地正气长存,我悍不畏死。但我从没有想过,会被你胥文约玩死。”   这TM真的是什么命中贵人吗?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如春风般温暖的男子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玩意谁要谁拿去好不好!   海芷兰&瑶瑶:“……”发生了什么?   算了,男人都是奇怪的生物。   胥文约:“他这是变老了?”   相当正经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充耳不闻。   游存至是变老了,他依旧坐在椅子上,但翘起的腿已经放下来。刚刚精致有光泽的脸上密布皱纹,眼角和双颊生了许多的老年斑。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浑浊,眼皮向下掉着,光看外表起码是九十几岁的老人的模样了。   这还没有完,他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   游存至越来越瘦,身上的皮肤渐渐下垂,白头发一把一把的脱落,他抖了抖,掉下了两颗牙齿……   几人目瞪口呆,完全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闵安顺被几个人压在身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够听转诉。   闵安顺脸都被压扁了,看着地上的月光,说出的话有些变调:“我小时候知道了游存至这个人,就问师傅,他作恶的原因是什么呢?师傅问我——‘到游存至这个地步,他还能觉得自己差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三个人都在思考。   游存至还差什么呢?   游存至是不是心理变态呢?海芷兰觉得不是,你看他其实并没有无休止的、疯狂的杀戮,他三年出来杀三百人,不像是要泄愤,或者满足什么变态的心理欲望。严谨得更像是收集材料,拿对于他来说很有必要的东西,他明白拿这份材料是要冒风险的,所以计划很周详。   游存至是有目的的,他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却多年偏居一隅,为了躲避玄学界的追捕,想必日子过得肯定是不怎么好的。明明有能力得到更好的生活,却如此隐忍,肯定是图更大的目标。   胥文约:“永恒……”   游存至想要的是长生不老。   末法时代,玄学界诸位老前辈寿命可以说是绵长了,也就一百四五十岁到底,灵气不充沛,天地法则更是限制了众人的寿数。   游存至听到了他们的话:“你们很聪明,如果早个一百年遇到你们,我或许会选两个带在身边做徒弟。”   海芷兰:“谢谢你哦~不过不用了,还不知道您老平日里都缩在哪个老鼠窝过苦日子呢!真要当了你徒弟,指不定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胸无大志,求你还是放我们直接享受人世繁华罢~”   游存至:“……”   游存至的身躯已经老得只剩下了一层发黑的皮,包裹着一副骨架子。然而他的声音依旧还是年轻,中气十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被海芷兰怼了,他也没有发火,还很有兴致:“人世繁华算什么?你能享受多少年,三十年?四十年?就算长命的能活到两百岁,那也只有短短两百年。若能用两百年的隐忍,换来无穷无尽的寿命,你肯不肯?”   海芷兰:“不肯!”   游存至:“……”   哪怕是游存至,隐忍了一百多年,将近成功也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连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铁律都不顾了,想BB一顿,可惜主角不配合……他有点恼了。   一阵风吹来,将海芷兰刮起,瑶瑶的木偶人抓住最后一刻将缠绕着海芷兰的符绳割断。   游存至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海芷兰被丢在拱桥上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摔麻了。   海芷兰:我要控制住我的嘴,不能一看到人浪就忍不住去怼。   天上突然打了一个雷,一层一层的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半个月亮。   游存至腐朽的骨头架子微微动了一下,眼睛对准了黑压压的天空。   ‘嗡嗡’   海芷兰也看着天空,看着、看着,看到了一架直升机,   海芷兰:(○o○)   直升机越来越低,突然又开始升高,而人造小溪的两旁,出现了几个人。   游存至:“如今的小辈越来越不中用了,连神行千里的做不到了,居然还要利用用普通人的高科技,老夫真为你们作古的长辈羞臊。”   海芷兰:“怎么这样说呢?甭管白猫黑猫,能捉到耗子的就还好猫。”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   海芷兰:等我死了,大约就能控制住自己的嘴了。   目前站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只是听过游存至的名字,真正与他交过手的,确实已经多不在人世了。   站在最前方,拿着拂尘的老道冷喝:“我等确实没有想到,你会躲在莲花小区之内。游老鬼,你确实是个厉害人。可今时不同往日,有国家机关统领,玄学界万众一心,由不得你胡来了。”   游存至:“你是?……正一教,周正。”   周正是正一教掌门,少年成名,十一岁的时跟在师傅身边,在针对游存至的围剿中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时间相隔百年,游存至却还能说出他的名字。   这个本事,让海芷兰也惊讶了一瞬。   游存至有些得意:“周正,你老了。”   海芷兰捂着嘴,好悬控制住了自己。   周正眼皮一撩:“老鬼,说别人的时候看看自己,半斤半两!”   海芷兰:怼得好!   站在周正旁边的一位中年女士眼中亮起了白芒,好似被什么刺了一般,立刻又流下两行血泪:“诸位道友别与他说了,这老鬼的意图是舍弃身躯练成鬼仙,快破阵阻止他。”   “咦,”游存至惊讶:“这是法眼?不对……是个赝品,也是老夫想差了,如今的修真界哪还能有这种东西。不过你这小辈,敢窥探我布下的大阵,也要给你吃些教训,去!”   中年女士被击飞,周正救治及时,怕打起来顾及不到她,将她送到闵安顺那里:“照顾好齐掌门。”   说罢,拿起拂尘冲了战斗圈中。   海芷兰身处狂风暴雨的中心,很想说一句MMP,可是打到她周围的法术都被什么吸收了一般……自己还有这本事?海芷兰转头,发现有这个能力的是游存至,只不过她因离得太近,也被庇护了。   一层一层绚烂的攻击全部被吸收,游存至枯朽的身体‘卡拉’已经化为粉芥。   海芷兰觉得不对,连她都发现了,这诸多大佬当然也发现了,一个个面色大变,惊骇莫名。   游存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成鬼仙,当然不能自损身躯,差的就是你们这一把助力。多谢成全,待我成就新体,保你们一个全尸。”   ……这一场正道诛邪大戏,是他早就料到的,甚至可能是算计好的。   此人真是…   鬼仙与一般魂魄不同之处在于,魂魄是阴魂,是至阴之物,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无法留存于人世间,还要受幽冥地府管辖。鬼仙虽弃肉体,而三魂七魄俱全,亦是阴阳调和之体,更无寿命之数制约……到时候无拘无束,不在三界六道之内,谁能制约?   这未尝不是长生的法子,但是几千年来,没有人可以用鬼仙之体存在。   游存至也知道,所以他用这几个小区,几千近万人的生命布阵来塑造身体,遮掩天机,他成鬼仙之刻,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到时候魔头出世,天地气运大改,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周正眼睛都红了:“孽障,丧尽天良。”   可是如今大阵已成,谁又能阻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人算不如天算~ 第61章 十个人   游存至感受着这一刻的畅快,他腐朽老迈的身躯粉碎, 然而他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在人世间……这种存在是没有期限的。   这一刻, 近两百年的人生记忆在他脑海里闪过:   游存至并不是他的本名, 名字被人知道了,就很容易叫人用神通查出一二端倪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他有记忆的时候已经被卖进养父母家里了, 不过这家人对他并不太好, 他就跑了, 然后遇到了张家人。   说起来,在张家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当年, 是张家的大小姐救了他, 拗不过大小姐张月, 张家赏他一口饭吃。说是徒弟, 其实不过是打杂的下人,又是看护小姐的玩伴。   张家大小姐是个傻子。   大约是张家做这一行做得久了,总有些伤了天和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 游存至还能记得张月的笑容, 明明已经十八九岁了,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张月不懂得生死、不明白情爱, 懵懵懂懂, 可是游存至明白。   游存至比张月小五岁,张家人让他呆在张月身边,主要是男子力气大一些,也好好看护, 比小丫头要得用一些。   游存至以为他会这样慢慢长大,然后学得一手精湛的手艺,然后取了这个傻子做媳妇,过这一辈子。可是每当他自己这样对自己说的时候,心底里又有一股躁动,当时的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不甘心。   有一年,张月染了很厉害的尸毒。游存至为了找到救她的办法,想办法遍查张家的古籍。这种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家族,很难说正邪,往往收录了很多古怪的法门,游存至找了的其中一种方法——活尸。   这个方法其实有点邪,就是在人死的那一刻,将其魂魄封在是尸体内,使得死人可以活在人间。   中了尸毒是很痛苦的,张月是个傻子,本来就不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懂得忍耐是什么意思的她,一痛起来反比知道克制的常人更加可怖,就是在那个时候,尚还年轻的游存至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游存至亲手杀了张月,但是在将她制成活尸的时候却出了问题,张月痴傻的原因是魂魄不齐。人死之后,七情就会失控,原有的偏执会被无限放大,容易做恶。而张月这样的活尸更是没有理智的,彻底疯癫了。所以,张家的人并不是游存至想要杀的,其实应该算一个意外,他们要杀张月,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张家灭门,是个意外。   这个意外,令游存至尝到了甜头。   张家的赶尸术本来就邪门,游存至发现他能借由张月的活尸之体通过血脉力量炼化张家诸人,再以此增强自身的能力。   有捷径可以走,谁愿意走一条艰难险阻的路,而且这条如此难的路是看得到尽头的,没有希望。   唯一让游存至烦躁的便是活尸张月疯癫无理智,不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傻子,他需要让她变回从前那样。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游存至为张月集齐了魂魄,设法送她去投胎。他满怀欣喜的去见旧日情人,结果发现新生的这个人和张月根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个张月也不爱他,后来甚至有了年龄相当的爱人……   灵魂转世亦可以说是永生不灭,可是你说转世的那个人还是今日的你自己吗?   不是。   游存至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   一百岁以前,游存至的尝试是炼化躯体而长生,结果不过他怎样努力,也难逃自然界的规则,他不管做了多少努力,他的身体依旧渐渐老迈——尽管这个过程非常的缓慢。   游存至开始寻求新的方法,要达到这到想要的目的非常的困难,他开始挑选助手。   张怀志就是其中一个。   还有许多许多的人,利用他们的欲望,让他们乖乖的帮他办事……谁也不知道他游存至做了多少的努力,有多少苦心孤诣的隐忍,又有多么强大的意志,才能够孤身走到今天。   好在,他成功了。   ……   游存至的新身体开始凝结,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具身体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获得永生之后,权利、金钱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将放开手脚,尽情的享受成果。   “咦……”   游存至惊讶的低下头,发现他的腿被一双手抓住了。   这是……那个叫做海芷兰的小姑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好像是刚刚自己将她弄过来的,绑着她的符绳松开了?那有什么,一个普通人而已,有没有被绑着又能对他如何呢?   游存至一脚将她踢开,这一下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保证这个小姑娘能当场吐血身亡。可事实上,海芷兰只是往后退了两步而已。   仿佛有什么,帮她挡住了攻击,并且使她能够好好的站稳。   不对!   游存至猛地睁大了眼。   一道很淡的虚影从海芷兰身后浮现,手持巨剑,向他劈过来。游存至立刻躲开了,这把剑劈在地上,连缝都没有劈出啦一条,一看就是假把式。他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躲,甚至现在都还感觉到害怕。   从这个从虚影发现一击不中之后,就持剑站立,没有再攻击,只是睁着一双盈满煞气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第二道虚影,从海芷兰身后浮出来。   也是一个女人,她手上拿着游存至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根纤细的棍子,衣服的样式也特别奇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宝石,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手上的棍子对准了他。   会发生什么呢?   游存至感知到了危险,偏头躲过了攻击……他确信自己是躲过了一道疾风,可是这道风连身后的树叶也没有刮掉一片。   好像不躲被打中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游存至:二打一…勉强算是三打一吧!我怕你哦~   只见,海芷兰身后浮现了……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直至十个虚影,全部重叠在一起。一眼看去,人间至阴之气、至阳之气、至凶之气、至煞之气、至纯之气,全部汇聚成一体,这本该是不可能出现的情景,可是偏偏出现了。   游存至:我腿有点软!   ……   外面的人看来,游存至的鬼仙之躯刚刚凝结到了一半,一直如同背景板的海芷兰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游存至的腿。   鬼仙之体还未凝结完毕,说白了那就是个‘鬼’,人和魂体能直接接触吗?不过鬼仙是传说中的东西,其特性都是传说,没人拿得准,碰得到也就不奇怪。   然后,游存至踢了小姑娘一脚……药丸!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的想法,周正红着眼准备吼师弟让他赶紧想办法破开这个该死的结界,不能他们一帮大佬在外面看着,让一个小姑娘悍不畏死的去拼搏……   “掌门,你快看!”   周正:(○o○)   ——“这小姑娘没事!厉害了,是哪个门派的后辈……”   ——“老鬼跳来跳去的是干什么?莫不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你看他盯着小姑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怪了!人家小姑娘动都没有动一下。”   周正:“齐掌门,你快来看看,这游老鬼在结界里撞来撞去的样子,像不像是在躲避什么攻击?”   齐掌门擦干净两行血泪,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闻言问他:“有眼药水没有?”   周正:“……有丹灵水。”   骗谁呢!眼睛瞎了眼药水能治吗?   丹灵水是老丹炉炼制丹药多年之后,凝结成的结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即使是正一教的掌门,这东西也不多,有点小心疼。   可是他真的想知道这老鬼吃错了什么药。   齐掌门用了丹灵水,眼睛很快复原,睁着一双白光闪烁的眼睛看着在众人眼中如闹剧一样的现场……   齐掌门:“游老鬼不是在躲避攻击……嗯,准确的说,他是在遭受单方面的殴打。”   众人:“……”谁能打鬼仙之体。   这样一说,认真看的话,游老鬼刚刚凝聚起来的身体好像光芒越来越淡了。   齐掌门眼中,十个虚影或远攻,或近战,每一个人使用的力量体系完全不同,打得游老鬼毫无还手之力,其风姿令她神往。正想要将眼中所见复刻于玄光镜上,让诸位道友一观,就看到手持瑶琴的红衣女子一双桃花眼,清凌凌的盯着她。   齐掌门眼前一花,再看结界内,所见和常人所见无异。   再想开眼,居然不能!不由心生千万分的懊恼,这样的风姿,才看了一两秒……就沦落到和所有人一起,纯靠脑补。   ……不过游老鬼确实很惨就是了。   游老鬼……游老鬼哪还有时间管外面,他被打得越来越薄,一群人殴他一个,简直丧尽天良。偏偏这结界在他鬼仙之体没有凝结完毕之前不会消失,外面的人打不进来,他TM也出不去啊。   本来还觉得自己算无遗漏,连这帮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的心理也想到了,设下如此大阵,叫他们被普通人的性命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成就鬼仙之体,现在看来……MMP,这个不科学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比他逆天成就鬼仙还要狠,咋这么能呢?   这些虚影的攻击无法对现世中的任何事物起作用,但是能伤到他呀!   叱咤玄学界两百年的游存至,居然就要被打散消失在天地间了?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放弃凝结鬼仙之体……但是这意味着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还是拼死一搏罢。   “啊…”   游存至惨叫一声,他不用低头,就知道自己的双腿刚刚被什么东西咬掉了,茫然的环视一圈,发现了十虚影中一直没有动手,存在感并不强,身量也小的……嘴里叼着一条被拍扁的纸张的一样的东西,正在咀嚼。   那张东西和他身上的力量同源,原本应该是他的两条腿。   妈呀!还TM有生吞鬼子的存在~救命!   游存至疯了一般的贴着结界上:“叫她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站在一旁从没有动过的海芷兰:“……”   作者有话要说:  游存至:“救命!”   海芷兰:一脸懵逼.JPG 第62章 不必管   阵法消失之后,天空出奇的蓝。洁白的云朵或高或低的飘着, 像是一朵朵的棉花糖, 看起来有点软绵绵的甜。   天已经亮了, 一个不修仙的人一夜不眠都会有点累,可能还会有一些饿。   否则不会看月亮像一块大饼子,看白云像是棉花糖。说实话, 海芷兰不是没有饿过肚子, 她有过一顿不吃饭的经历, 但这种饿肚子的感觉不像是此时这样明显,让她看什么都有些像是吃的。   “好吃!”   海芷兰咬了一口软软、辣辣的饼子, 鲜香得她狠不得将舌头吞进去, 吃的肚子半饱, 才问跟在身边的胥文约:“ 他们都走了, 你怎么还不走?”   胥文约:“我去哪?我要跟着你。”   海芷兰:“你不是跟学校的考察团过来办事情的吗?天天待在这里,不用办正事的。”   胥文约:“这些事情,也在考察的范围内。我的导师不仅对文物古董有兴趣, 对玄学也非常有兴趣, 在学术界也颇负盛名,是他主动让我参与这件事情的。所以我现在也是在工作, 你不用担心。”   “我不明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在担心你, ”海芷兰吃完了最后半个饼子,搽干净嘴,一双眼睛瞅着咧嘴笑嘻嘻的胥文约:“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看起来特别傻……说起来, 你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海芷兰第一次看到胥文约的时候,是对他有些隐约的好感的,一个男人皮相这样好,笑得也怪温柔的,瞧着暖心,有什么理由不逗人喜欢呢!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   可接触得越久,海芷兰就越不喜欢这个人,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厌弃。可即使她不算特别喜欢这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能与他遇到,接触得多了,也就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人怎么设定越来越崩了,跟个二傻子似的。   胥文约:“那你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喜欢我从前的那个样子?”   海芷兰:“还有选项C吗?”   胥文约:“o(╥﹏╥)o”   海芷兰又喝了一杯豆浆,直到将杯子捏得扁扁的丢进垃圾桶里,她才发现近来舌燥得很,总是要没话找话说的胥文约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海芷兰抬眼看他:“你怎么了?”   朝阳升起,绿叶上也撒了亮亮的阳光,也现得绿叶也越发的绿了。在阳光中的胥文约一样焕发着夺目的光彩——他若是不好看,也不会引得瑶族这一代的天才瑶瑶一见钟情,甚至乱吃飞醋连底线也不要了。   海芷兰烦他,但不否认他二成这样对女孩子还是很有吸引力。   胥文约:“我现在的样子,真的不讨你的喜欢?”   海芷兰:这家伙又发什么骚?   这个点,回去还能睡一个回笼觉。海芷兰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时候不太想跟他在这里墨迹,说一个其实没有太大讨论价值的骚话。   这让此时的海芷兰看起来有一点点冷漠。   然后……胥文约从真实的行动表现了什么叫做‘难过的没有了力气,所以蹲在了你的面前’。   海芷兰:“……”   就在大街上,胥文约仰着头看着海芷兰,小眼神里尽是希望泯灭的难过:“……那希望你能喜欢我以后的样子。”   他就这样站起来走了。   海芷兰:“……”   自从脑子坏了之后,难得被人怼到这种地步,甚至有种悲怆的无言以对……你自说自话的时候,考虑过人家的感受了吗?   ……   闵安顺凑过来:“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胥文约垂着头,呐呐的:“哦!”   闵安顺:“不像你平时日天日地的那个样子啊,怎么跟个失去了水分的小白菜似的。”   闵安顺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样简单就解决了老魔头,简直是意外之喜。说句不好听的,自从知道游老鬼现世之后,来这的就没打算活着离开通城,最后谁都没事,自然是皆大欢喜,甚至连后续问题都没有什么是用他处理的,自然有官方来统筹。   闵安顺:“我说句实话,像你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女孩子的……你自己想想,海芷兰是那种母性泛滥的姑娘吗?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虽说这个孩子凶残了点,以至于让玄学界这些听过游老鬼名字的后辈们(现在已经是大佬了)一时之间都不太敢跟这个孩子搭腔,抓拿了游老鬼的魂魄之后,一个二个居然下意识的溜了……当时的场景,真是想想就很尴尬。   其实也能明白,游老鬼作为反面教材,那就是普通人成长过程中的麻老虎、人fan子、拍花子之类的存在,当然游老鬼的恐怖程度自然比这些东西更甚,而玄学界的人也不像是不谙世事的普通孩童,知道游老鬼的可怕之处。   这样一个超凡绝伦的大坏蛋一个照面而已就被吊打,虐得惨兮兮的,谁能说海芷兰不是大魔王。   好半天。   胥文约才沮丧着,慢吞吞的道:“我大概也知道,这个样子不成。”   闵安顺诧异的转过头:“你怎么突然有觉悟……”   他的话断在嘴里了,眼仁猛然收缩,讶异的看着胥文约。   胥文约:“怎么了?”   闵安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你现在的给人的感觉…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   回去的时候所乘坐的汽车,要舒适很多。   狄君豪撕了一包豆干,如狗腿一般打算喂到姐姐嘴里为止,可以说是非常谄媚了,说来说去就打算打听一件事。   “姐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晚上,狄君豪没有睡,大概整个通城的人都没有能睡得很好。从晚上十二天开始,一声一声的打雷,仿佛就炸在人耳边一样。极为不科学的,断断续续的打了半个晚上,像是有大仙选了通城要渡劫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狄君豪也见过打雷,但这个雷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慌。那种走在路上,脚底下的土地在渐渐的发热,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但是下意识又有一点感觉的那种慌。   狄君豪睡不着,但不好意思去外公那里敲门。   大概晚上两点钟的时候,外婆敲门给他送了一瓶水,仿佛知道他没有睡觉一样,让他喝了就可以睡了。   狄君豪没有喝,后半夜的时候,一层层的浓雾遮天蔽日。夜空中别说月亮的光辉了,连星星的看不见,酒店里就算开着灯,也显得不怎么光亮。   狄君豪玩了一会手机,大约是在四点多钟的时候,莲花小区的上出现了一圈橙黄色的霞光。因为狄君豪住的是十二层,窗户又是朝着小区内的,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最开始他怀疑是眼睛出问题了,揉了揉眼睛,这怪异的光也没有消失。   然后,终于下雨了。   那天,狄君豪差不多五点才沾床,那会的空气好像特别的清新,他脑袋一沾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一打开门,就开到了同样披头散发从酒店房间里出来的海芷兰。   狄君豪知道,海芷兰那天晚上是在莲花小区的。   海芷兰:“你真要知道?”   狄君豪:“嗯嗯嗯~”   海芷兰:“这些东西念得多了,它们就能知道你愿意见它们,说不准晚上就要来找你的。你真的还要听?”   狄君豪:“……”   怂怂的缩到一边。   车子在中途的服务站会停留半个小时,给车上的乘客吃午饭和休息的时间,两个男人去排队买盒饭,海芷兰去加油站里面买了两瓶水。   两位老人常年有带水壶的习惯,海芷兰是买给自己和狄君豪的。   海芷兰拧开瓶子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件事来:“外婆,闵安顺说二十一处要给我一笔奖金,我怎么拿给我妈?”   吴曼怡笑了:“你爸妈今年还不满四十岁,你连十八都没有,他们有自己的缘法,还不需要用你赚的钱过日子。都说女孩子要富养,钱多钱少的你就留着自己花用,不用省着,你听我的。”   “哦~”   外婆说话,她一向没有拒绝的习惯。   海芷兰坐下来。   吴曼怡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还在想通城的事情?”   被猜中了心思,海芷兰吐了吐舌头:“我们就这样走了,大舅那里没关系吗?”   游老鬼掠夺莲花小区所有住户的气运,而气运一失,就容易倒霉。要是其心不正,那就非常容易碰到‘坏东西’。祖成其这个媳妇,没有领证之前还好好的,那天领了证被带回来的那一位,分明就有问题。   海芷兰能看得出来,她相信外婆也能看得出来,可偏偏外婆什么也没有说。仅仅多住了一晚上,让她能好好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买票回去。   明显就没有要管的意思。   吴曼怡:“这世界的事情,有些是可以管的,有些是不能管的,还有些是不必管。这一件事就算有能力,也不必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别名#男主有点奇怪# 第63章 戏真多   正一教   统共十六位,围绕着圆桌坐了一圈。这十六位曾经登上过XX论坛‘隐士高人’板块, 并被评为玄协民间最有影响力的十六位大佬。每当玄学界有重要大事发生的时候, 他们就会默契的到正一教进行共同商讨, 而正一教的掌门周正道人,是众人众辈分最高,术法最精妙者, 也最有话语权。   这种话语权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一种坏事, 但某些时候也并不能算是好事。所谓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每当玄学界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 他得身先士卒, 第一个去顶塌下来了的天。   “周掌门的徒孙与那位小姑娘交好, 依我看, 这次便还是周掌门第一个罢。”   说话的是玉鸪门的齐掌门,因可请一双看透世间万物的‘法眼’而闻名。这一位的年龄在十六个人中是最小的,也是其中唯一的一位女士, 因此其余十五人对她诸多包容。很多别人不方便说的话, 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不太打紧。   周正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可不知道现在十几岁的女孩有什么忌讳, 万一惹了人家生气, 可受不住。”   齐掌门:“周掌门放心,我以法眼观之,那位应该是只能动鬼怪或阴秽之物,大家都是一副人肉驱壳, 不用过于担忧。”   周正:我不担忧,有点害怕。知道她身后站着谁,我想想就腿软。   周正堂堂正一教掌门,也是要面子的:“……周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肯定死在那一位前头,实在是不敢得罪。”   但求无功无过,不能晚节不保。   大佬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投向了最年轻,性别还是女的齐掌门,一个个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极力让齐掌门先来。   最后,还是老姜周掌门一句话说服了她:“齐掌门难道半点也不好奇吗?”   好奇!   怎么不好奇!这位传奇人物,她只听过其厉害,法眼都看不透,如何不好奇。   齐掌门吐了口浊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拿起手机打开XX论坛,谨慎的在好友申请验证的框框里打出了一行字:您好,我是玉鸪门掌门齐霞,请求前辈通过好友申请。   “不成吧,”周正蹙眉:那这一位不知道是否知晓玉鸪门……”   齐霞没有怼回去,这话本来就是事实,她自己也觉得自称是掌门,好似托大了一些。   齐霞将‘我是玉鸪门掌门’几个字删掉了,再看‘您好’两个字,总得得怪怪的。   齐霞: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庄重啊?   这两个字也被删掉了。   另一位掌门说:“叫前辈也不太对,那一位护着的小姑娘现在才十几岁,弄不好人家并不觉得咱们是恭敬,还以为我们为老不尊想占便宜……”   说得也有道理。   最后,齐霞的好友申请里面只有两个字:齐霞。   二十四小时,好友申请没有被通过。   第二天,众人还是齐聚于道场之中。游老鬼的缺了腿的魂魄飘在圆桌中央,见十几个人愁眉不展的样子,不住的嗤笑。   “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是个能克制鬼怪的小姑娘而已,值得你们这样?若不是我大意失荆州,你们以为就几个背后灵能奈何得了我……”   这完全是乱吹~   游老鬼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他都半个鬼仙之体了还被打得跪下叫爸爸,再让他凝实一点也没什么卵用。   周正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被弄成这样,就没有认真看看人家的样子吗?”   卧草!当时这么多……   游存至搞成这样,思维本来就没有从前那样敏锐了,这段时间被放在黑瓮里根本无法思考,经过他这样一说,游存至蹙眉回忆。   十个女性中……有一个位手持七截银鞭,头戴红宝石凤钗的女性,一直护在那个普通人小姑娘的身前,冷冷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游存至急性特别好,一旦回忆,就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她额头上那一朵火红的莲花图案上每一笔的纹路走向……游存至闭着眼睛,手指在空中画出一朵红灵活现的莲花。   “是……是……青莲娘娘!”   游存至一激动,用阴气化成的莲花就散了……弄得一屋子盯着莲花看的人也猛地回过神来。   周正盯着他:“游老鬼,你有种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游存至:“……”   说锤子,让我去死。   这位青莲娘娘,并不是正神。细查前事,推算卜卦,也找不出娘娘一星半点的痕迹,她的名讳是从一位早以作古的老前辈口中传下来的,因并不藏私,玄学界之人都知道这样一个名讳。   相传,当你遇到生死大劫的时候,可以点香请跟这一位说说你的遭遇,若她肯现身,甭管是怎样的境地,就能保你不死。   ……然而,仅仅是不死。   这位青莲娘娘亦正亦邪,往往让你不死的手段最终都会让人想赶紧去死。她好似曾与道门有什么渊源,特别爱针对道门弟子。请她来不容易,送走更难,这位脾气古怪至极,往往请来之后没有伺候得如意,便一手鞭子打得你皮开肉绽,伤口恢复之后,还要疼三十年不休。   业界尊称这条鞭子叫做‘打神鞭’。   然而,肉体上的折磨,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   如果说游存只是一个活着的玄学界传说……青莲娘娘,是每一个请过她的人的噩梦。   恰巧,当年周正参与过的那一次对游存至的追捕中,游存至能逃脱,就是请了青莲娘娘。   这里头的大佬,每个人都有荡气回肠的故事可以讲。十个人里头,就有九个人都曾遇到过过不去的坎,点香请过青莲娘娘……而后,对于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   齐霞开法眼见到的十位背后灵,囫囵说出来之后,诸位大佬只认得这一位……足以让人瑟瑟发抖了。   游存至:腿软跪地.JPG   游老鬼也不是大家讨论的重点,将他萎了,诸人也不再管他。   周正踌躇半天:“要不,我再发个申请试试?”   ***   二十一处的奖励在海芷兰开学的前两天才送达。海芷兰不过是一个高中女生,拿到过手里最大的一笔金钱是一千块,如今一笔巨款,眼睛都绿了。   因此,闵安顺来的时候,海芷兰的态度超级好。   闵安顺:“上次在通城事发突然,各位前辈没能当面向你致谢,我代他们感跟你说声——谢谢!”   海芷兰:“……不用谢,我的真的没做什么。”   她将‘真的’这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   闵安顺:“玄协为你申请了一项国家级的荣誉奖项,需要本人去二十一处领取一下,你们放大星期的时候,我来带去你。”   海芷兰:“这个什么荣誉奖项……高考能加分吗?”   高考?   (○o○)   闵安顺:“……二十一处颁发的奖章会在玄学界内部流通,其实价值是很高的,但是肯定是不为大众所知晓的。相信我,相比高考加分,它带给你的东西会更多。”   海芷兰:“……”   闵安顺炸毛:“喂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海芷兰:“算了,不加分我一样考本市X大。”   闵安顺:“……”   海芷兰:“你特地从正一教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海芷兰觉得不至于,闵安顺还是挺忙的。   闵安顺:我也觉得这是打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可是掌门亲命不能不听。   向来诸事无不可说的闵安顺这次居然露出了一两丝尴尬的神色来,嘴像是闭紧了的蚌壳,一个字都不透露。   羞耻到根本说不出口!   几天前——掌门:“你去一趟海小友那里,想办法不经意的问问她,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思。千万不要刻意,更不要惹她不快,知道了吗?”   闵安顺:“掌门说笑了,您怎会惹海芷兰不快。”   掌门幽幽叹气,言语凝重:“你不懂……我等加海小友XX好友,皆未通过。”   大约觉得他不靠谱,前辈们轮流培训了一番,才肯放他出来。可当他问到海芷兰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一群人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肯说。   因此……   临走之前,闵安顺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一样,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撞似不经意的跟海芷兰说:“对了,玄学界诸位前辈纷纷加了你的XX好友,你一直没有通过。他们都是玄学界泰山北斗的人物,虽然多是老古板,和年轻人比起来没有这样好相处,但你若遇上事问上一句总还是有益处的。平日里,他们无事也不会烦你……真的,一点都不烦人。那个……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通过好友验证的呢?”   海芷兰:“……加好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海芷兰从背包里把手机掏出来,点开了XX论坛,统共十六个好友申请占据了三页……“从月初开始,每天同一时间,就会有好友申请发送过来,不过名字我都不认识,觉得怪怪的就没通过验证。你说的前辈是哪一位?”   只发个名字,玄学界小白海芷兰知道个鬼啊!   闵安顺:“……这些都是,十六个!全部都是。”   海芷兰:“……”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前辈戏真多# 第64章 换策略   “这位同学你好!”   “叫我吗?”   站在校门口的女学生指了指自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跟同伴说了一声, 走近铁栏杆。中年人摘下墨镜, 对她笑了笑:“能帮我叫叫操场上那个穿黄色短袖的女孩吗?”   女生‘啊’了一声。   中年男人:“她叫海芷兰,能帮我叫一下她吗?”   “哦哦,好的!”   女生吐了吐舌头, 暗自赞叹~这人气势有点强啊!跟拍电视一样, 穿西装打领带的看起来特别的正式。   ……   海芷兰其实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个女生的手刚刚要碰到她,她就侧过身体避开了。   女生:“那个……”   “我知道了, 谢谢。”   海芷兰走向了校门口。   女生呆呆的:“海芷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你干什么要去跟她说话啊, ”她的朋友紧张的拉着她, 表情夸张:“她……就是她, 那个传说中的海芷兰啊!”   女生:“哪个啊?”   朋友:“就是这个女生,很邪性的。听说跟她作对的女生全家都死绝了,原先骂过她的语文老师生病住院还跳楼了, 还有其它事情……反正很邪的, 超邪!你还主动跟她说话,不怕有怪东西找你啊!”   女生:“……看起来不像的。”   从外表上,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嘛!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态度冷淡不知道算不算。   她们俩的对话海芷兰都没有听到,她刚走到校门口,这个中年男人就微微弯腰:“海小姐,老板在车上, 请跟我来。”   海芷兰:“……胥文约又搞什么?”   已经不接他电话了,结果就来学校堵人,也是厉害了!   海芷兰没有做声,任由这位西装革履的先生将她引到车上。车门一打开,海芷兰就愣住了。坐在里面的胥文约梳着大背头,衬衣外面套着一件淡灰色夹克,下身是同色的裤子。这一套西装夹克比之海芷兰在串串店里看到的那一套更加的复古,也更适合胥文约本人的年龄,另一方面,也突出了胥文约本人独特的气质。   这一刻,他看起来像是该住在古堡里的王子。   反正气场爆棚了。   因此,胥文约对她笑的时候,海芷兰没有把持得住,稀里糊涂的就坐上去了。   胥文约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对她笑了一下:“我带你去二十一处领取荣誉奖项的证书,结果你一直不接电话。”   海芷兰:“闵安顺呢?”   胥文约:“他有事,拜托我过来接你。”   人家一片好心,就显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   海芷兰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手机没电了。”   胥文约:“手机给我,我让小李给你充电。”   “不用了。”   胥文约也不强请求,重新躺回椅子上,拿起来专心致志的看起来,一路上并没有再跟海芷兰说话。   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车子停下来了。   海芷兰:“这里是二十一处的办事处?”   “当然不是,百货大楼的租金可不低,而且来往的人员也太复杂了,不方便。一般二十一处的办事处都会选择写字楼。都十二点了,二十一处的工作人员肯定在午休,先吃了饭我再带你去。”   胥文约:“吃西餐可以吗?”   现在的胥文约,并没有从前那样强的侵虐性,也没有半点企图性,对待海芷兰的态度带着一点疏离。正因为如此,海芷兰反而不好意思拒绝‘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比如中午十二点了,就应该先吃午饭。   海芷兰老实的说:“我没吃过西餐。”   小县城里是没有西式餐馆的,海芷兰的长辈也没有新潮到会带她去吃价值不菲的西餐,据白雪描述,现在即使是城里,西式餐厅也并不多。物以稀为贵,往往这样的餐厅价格就不会特别的便宜。   海芷兰这样明显的拒绝,按照对胥文约的了解,她还以为胥文约会选择换一个地方吃的……   胥文约:“总有第一次,尝试一下。这家的鹅肝味道很不错,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家店胥文约好像常来,连菜单都没有看就随口点了几样菜品。   “需要我为你点单吗?”   “不用了,”海芷兰拿过了菜单:“我想自己看看。”   海芷兰的英语是弱项,幸好菜单上是有中文的,她随便点了两样。等到牛排端上来的时候,胥文约先帮她切好,一方面也是体贴的展示了西餐餐具的使用方法。   吃到一半的时候,胥文约突然说:“外面是百货商场,吃完之后要不要逛一下?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现在穿的衣服不是特别合身了。”   海芷兰的衣服大多充满了乡土味,比不上大城市里的姑娘们穿着那样时髦,她自己是知道的,从前还非常自卑,现在虽然没什么感觉了,但逛街这一项运动大约是每个女性都没有办法拒绝的,海芷兰也不例外。   闲着也是闲着,离两点钟还有一个小时。   更何况,她包里头又有钱。   这里是本市最大、品牌最丰富的百货公司之一,胥文约陪着海芷兰逛到了下午四点半,才匆匆去二十一处领了荣誉证书——还有一笔奖金,大大补偿了海芷兰今天整个小区损失的金钱。   二十一处门口正好有一间据胥文约说是本市闻名的理发店,在他的鼓动下,海芷兰进去修剪了头发。   出来的时候,等到海芷兰弄完,发现已经六点多钟,理所当然的,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到达学校的时候,胥文约给了她一个手提袋:“前段时间出门,给朋友们带了伴手礼,这一份是给你的——闵安顺也有。”   手提袋只有两个手掌合起来那样大,海芷兰犹豫了一下就收下了。   老实说,胥文约这个人仅以朋友的身份来看,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走了,谢谢!”   海芷兰提着袋子回答寝室,才发现这星期唯一的一个完整的下午的假期,居然都是和胥文约待在一起的。   而且呀,这家伙像是转性了一样。   海芷兰打开其中一个眼生的购物袋,发现里面放着一盒小蛋糕,还有一瓶牛奶,上面的便利贴上写了一行字——“家里做的小蛋糕,希望你喜欢。”   海芷兰:“……”   海芷兰跑去给含羞草浇了水。   ***   第二周是大星期,海芷兰是准备回家看看的,然而她最近大概跟回家没有缘分,周五的的课上完之后,就被寿老先生截住了。   ……这位老先生挺新派,也选择带她到西餐厅吃饭。   大概是要进西餐厅的缘故,今天寿老先生也穿了西装,看起来精神头特别好,是个时髦的老头子。这么大的年纪了,西餐厅里的女服务员还偷偷的看他。   同样是西餐厅,胥文约选的那一个,布置上更加的文艺,有漂亮的花朵、流水和小桥,那天他们所坐的位置,旁边还有一堆看似废弃其实匠心独具的木头小船,海芷兰除了吃东西外,眼睛也总觉得不够用。   今天到的这家西餐厅又不一样,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铺着洁白的餐布,一位女侍者就站在旁边,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这一切对海芷兰来说确确实实是非常新奇的,上菜的侍者除了报菜名之外,绝不说一句话。   用餐前,寿老先生夸她:“比上次见面,更漂亮了,女孩子就该打扮打扮,像朵漂亮的花似的多好。”   最近许多人夸她漂亮了,海芷兰已经习惯了。人靠衣装,十几岁的小姑娘,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好好打扮哪有不漂亮的。   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之中,海芷兰吃完了一块鳕鱼——她并不太爱吃鱼,这是寿老先生给她点的,不过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寿先生,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上来了。”   海芷兰抬头,有过几面之缘秘书先生对她笑了笑。   海芷兰:“你好!”   秘书先生:“又见面了,你好啊!小姑娘。”   寿老先生从秘书手里接过手提袋,递给海芷兰:“打开看看!”   海芷兰上周拆开了胥文约所谓的伴手礼,结果是一个桃红色的小包,百度上一查,价格比那天她买的所有衣服加起来的价格还要贵,谁家伴手礼是这样送的,太贵重了。   因此,海芷兰顺便看了一下奢侈品的牌子,别说,有的包还挺漂亮。   寿老先生随手递给她的袋子,上面的logo,她刚好就看到过,也是很不便宜的东西。   这个套路太熟悉了。   海芷兰不肯收。   寿老先生似乎有点意外,一个家境一般的高中孩子居然还能认识这些牌子。   “这是人家送的,我没有后人,家里也没有能用得上的小辈。你不要我就丢了,别浪费东西,你收着。”   就是丢了,她也不能要,别说两人是非亲非故了,他们家还欠了人家老先生人情,哪还能要人家东西。   寿老先生见她真不要,就放在一边了:“不瞒你说,我是有个事情要找你帮忙。”   “寿爷爷你说!”   ……   寿老先生去洗手间了,秘书半开玩笑半提醒的跟海芷兰说:“海芷兰,可别叫爷爷,叫老先生也不成!我们先生近来听不得一个老字。喝令我们都不准叫他老先生,非得让叫一声先生,近半年来,喊错了的都没得到一点好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资本主义的强大攻势是可以腐蚀任何女人的。   海芷兰:呵呵! 第65章 心理医生   寿老先生前来请海芷兰,是为了让她去他名下的剧院走一趟, 原因是最近剧院不安生, 他本人怀疑是鬼神之力作祟。   海芷兰:“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忙, 可是寿老……寿先生,我会的并不多,可能是浪费你的时间, 到头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你不用自谦, 通城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一二, 你若是不成,其他人更是没法子。主要是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但是让你知道却是不碍事的……”   寿老先生笑了一下, 从前座的秘书手里拿过了一个文件夹, 递给海芷兰,示意她打开来看看。   第一页仅有一张照片,下面是名字:寿颜明。   照片上帅气的青年还可以看出有寿老先生的影子。   寿颜明:“这照片是我年轻时候照的, 那时候的照片保存下来的不多了, 这是仅剩的几张之一。”   说罢,他就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没有再打扰海芷兰看资料。   F市有个在成人世界里非常出名的地方, 叫做‘金色不夜城’,这个地方处于F市的市中心,不过并没有建在地面上,而是修建在地下。寿颜明的这个玫瑰大剧院就位于金色不夜城之中, 海芷兰咋一看,觉得这家剧院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玫瑰大剧院第一次出事是上个月的中旬,那天剧院里有一场表演,名字叫做‘夜行娇娇女’,是一个吸血鬼主题的剧目,讲的是一位只在夜晚出现的娇媚女子,魅惑进入深山的男人,与之欢好,并且吸血抛尸的故事。   为了效果更好,玫瑰大剧院甚至要求当天的贵宾们穿戴吸血鬼服饰(由剧院准备),结果在当天表演的最后一幕上,女主角真的吸食了男主角的血液,并导致男主角死亡。   好在台下的观众以为是舞台剧情的效果,还赞叹于效果的逼真,当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   剧场的领导及一部分员工却在谢幕之后在保安的协助之下,才制服了长出獠牙的舞台剧女主角——苏珊。   资料里有整个玫瑰大剧院的地形图,整个大剧院分为三层,除了专门买票进入剧院观看表演的‘大厅’坐之外,三楼还有一圈单人VIP观赏包间。   整个二楼,全部都是商务KTV包间,这些包间中,仅有一小部分能够看到舞台表演,这些房间各个价格不菲。   整个玫瑰大剧院的人员结构复杂到了一定的程度,根本没有办法找出致使苏珊变成吸血鬼的罪魁祸首的痕迹。   在玫瑰大剧院的管理人员都觉得这是偶然事件的时候——这个月月初,又出事了。   当天夜里表演的剧目是舞蹈,在表演的过程中,丰盈的舞者被舞台下方伸出的手直接拉入了地下,搜寻一晚上之后,寿颜明做主将水泥地撬开,发现了埋在泥土中,已经窒息死亡的两位伴舞者。   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发生两次如此诡异的事件,资料里有详细说明四位受害者的情况,四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两个剧组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不太可能是私人仇怨,这就明显是有人在针对玫瑰大剧院。   阴暗的地下车库令海芷兰觉得有点不舒服,寿颜明老先生已经醒来了:“这里光线太暗了,如果没有看完,可以进去之后再看。”   “我已经看完了,”海芷兰将文件合上:“寿先生,我并非专业人士,可以请人个朋友来帮帮忙吗?”   寿颜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太方便……”   海芷兰蹙眉,她对灵异世界的了解真的不多,是半桶水,不一定能看出问题在哪里。而且,她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准确的估计,所以危险对她来说也是未知的,在没有相关人士在场的时候,她不太想冒险。   海芷兰没有城府,她的想法几乎都是摆在脸上的。   寿颜明这样的人精一看就懂了:“你不要有负担,你愿意过来已经是帮我的忙了。我不求一定能解决,总之,以人身安全为重。”   海芷兰:“……”人情债果然难欠。   海芷兰从一楼大厅的玻璃窗户望出去,大白天的时候,金色不夜街跟条鬼街似的。由于白天每家店都紧闭着门,以至于单靠街道上微弱的灯光,根本照不亮九米高的屋顶,整个地下城都黑漆漆的,路过的人行色匆匆,很少往两边看。   玫瑰大剧院的经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特别白,跟穿了衣服的元宵似的,一见几个人眼睛都笑没了:“老板,您来啦!”   寿颜明:“我们去三楼,你让人送个大果盘上来……兰兰,你想喝点什么?”   海芷兰被这声‘兰兰’喊得愣了一下,手臂刺挠——也怪了,长辈喊她兰兰挺正常的呀!白雪的爸爸,白安国叔叔也这样喊她,她也没觉着怪。   寿颜明:“兰兰?”   “给我一杯热牛奶就可以了。”   海芷兰看着旁边头发花白的老人,又暗自觉得自己想多了。   玫瑰大剧院是没有电梯的,连接三层楼的是漂亮的旋转楼梯,由坚固的大理石和洁白的柱子组成。几人沿着楼梯往上走,这时候,从二楼其中的一个包间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烫着栗色的大波浪,穿着一条吊带黑色连衣裙,裙子很短,她跌跌撞撞下楼梯的时候,位于下方的人可以看到她粉色的底裤。   海芷兰:“……”   “啊…”   女人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裙子退到了腰间,肚脐以下全部□□在外面。海芷兰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睛,女人自己却没觉得不好意思,慢悠悠的扯下裙子想遮一遮,又露出了大半个乳球。   女人扯了一把,就懒得扯了。   “嘶,你们哪来的?天还是亮的,我们还没有营业…”   经理以其和身材不相符的速度扯住了女人要伸到寿先生身上的手,他身后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立刻半搂半抱的将女人捂着嘴拖到二楼包间里去了。   “不好意思老板,那是店里陪酒的公主,肯定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还没醒。”   寿先生眉头蹙起来,秘书瞪他一眼:“你怎么管事的,竟然不清场,留着人在店里睡觉,出了事情谁负责?”   经理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脸上带着尴尬,不住的道歉。   寿颜明对海芷兰说:“我让人先检查一遍,再带你到处看看”   现在这是碰到了衣衫不整的女性,要是等会推开哪扇门看到了男女现场版动作表演就更尴尬了。海芷兰明白寿老先生的意思,不过她并不打算一个下午都呆在这里。   海芷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现在才两点钟,阳气最盛的时候,就算这里真有什么,也不会这个时候出现。这里离我家近,我想回去一趟,八点钟再过来可以吗?”   ***   海妈妈晚上从接到电话开始炖鸡汤,晚上吃饭的时候汤水熬得火候十足,海芷兰吃得肚子滚圆,新买的S号衣服立刻就有点紧了。如果不是答应了寿老先生要去帮忙,她更想要呆在家里,和父母一起看看电视。   ……美食腐朽了她的全部意志。   晚上八点钟,海芷兰到达了金色不夜城。不夜城的夜晚比这里的白天更加明亮,金灿灿的顶部让每一寸道路都显露出纸醉金迷的气质,海芷兰没有多看,跟随者来接她的秘书进去了三楼的包间。   下午没有喝到的热牛奶摆在了海芷兰面前,不过她肚子滚圆,碰都没有碰一下。   寿颜明:“牛奶是温热的,不喝一点吗?”   海芷兰:“不用了。”   寿颜明端起牛奶,含笑递给她:“女孩子不要减肥,免得饿坏了身体,以后才知道后悔。”   海芷兰没有接:“谢谢您,寿先生。不过我是真的吃饱了,我妈妈的手艺很好,我现在吃不下别的东西,哪怕只是喝一口水,我也喝不下了。我想现在就去四处看一看,您能找个人陪着我吗?我们家的门禁是十点钟,我弄完了好早一点回去。”   寿颜明将牛奶重新放回桌子上:“行,我让林经理陪你去,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他说。”   林经理就是下午见过的那个穿衣服的元宵,海芷兰带着他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打开门看,这人愣是没问一句为什么。一路逛到一路的大舞厅的时候,正好九点钟,玫瑰大剧院营业时间到了,迎宾小姐引人进来,两拨人打了个照面。   闵安顺:“海芷兰!”   闵安顺揉了揉眼睛,复又认睁开:“真的是你!”   冷着一张脸的胥文约讶异的看过来,眉头蹙得死紧:“你来这里干什么?”   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又不尴不尬的加了一句:“你还没有满十八岁,不能进入娱乐场所。”   穿着白衬衫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最后走进来,他本来算得上是周正的长相被同行的两个人衬得格外的普通,他热情的上来跟海芷兰握了握手:“你就是海小姐吧?久仰大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冉封茂,目前是胥先生的专职心理医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没有十世上身,他有病,没吃药。 第66章 病友聚会   心理医生?   海芷兰偏头去看胥文约,发现他脸涨得通红。   “兰兰, 你不要听他胡说!”   胥文约最近都喊她海芷兰, ‘兰兰’两个字自从通城离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喊过了, 现在喊一声,像是从胸腔里憋出来的。喊完了之后,他自己倒眼泪汪汪的要哭了。   海芷兰:“……”   所谓颜即正义, 胥文约长得好看, 眼泪汪汪的样子像是一个行走的‘萌叽叽’表情包, 反正海芷兰……不忍心了。   “这位冉封茂…冉先生吧?即使胥文约有精神病,你这样到处宣扬难道就是有医德的表现吗?”   冉封茂摊手, 盯着胥文约露出笑容来:“你看吧!我被骂没有医德没关系, 你口口声声非常喜欢, 喜欢到了骨子里的小姑娘, 还不是我说什么人家就信什么,一样觉得你有病。”   海芷兰:“跟你说不说他有病没关系。他有病是病明摆着的!没病干嘛请你当什么专职心理医师,一看就是脑子瓦特了。”   冉封茂:“……”   胥文约:( ̄▽ ̄)/   冉封茂:“海小姐就不好奇他是什么病吗?”   ‘砰’   “兰兰!”   几个人都抬头往楼上看去, 寿颜明正站在楼梯上, 远远看着他们。他手里的拐杖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砰、砰、砰”   寿颜明杵着拐杖慢慢走近他们, 身体挺直, 双眼神采奕奕依次扫过面前的三个男性:“这三位是你的朋友吗?”   海芷兰正要说话,胥文约就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这男人比她要高半个头,即使只挡住了她半边身子, 依旧弄得她只能瞪眼看这人的背脊。   胥文约忍着腰上的肉被掐起的疼痛,对这个目光深邃的老人男露出优雅的笑容:“寿老先生,你好!家父曾与我提起过你,没想到有机会在F市与你见面。也是奇了怪了,诺大的京市不呆,F市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蹲得住你这样的一尊大佛?”   两人双手交握,一触即分。   寿颜明冷睇他:“小伙子,你父亲是哪一位?”   胥文约:“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记得。”   寿颜明蹙眉,想起了一个人……若真是他儿子,就麻烦了。   胥文约转头拉住海芷兰的手腕:“走了,剧院可以进场了。”   胥文约疼得好悬没有直接拿过去,那种一丁点肉被旋了360度酸爽,他平生是第一次遭受,受得心甘情愿。他想,这会腰肯定青了,腰啊……男人最重要的生理位置之一,可是他偏偏犯贱的觉得爽上天。   不仅不舍得放开好不容易拉到的手,顶着被踢两脚扇一巴掌丢死人的可能,牢牢攥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顶风作案、甘之如饴。   胥文约:看来我确实是有病,这TM是中了爱情的毒啊!   黄梨木拐杖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几位既然是兰兰的朋友,就是我寿某人的朋友,来了这里,你们就好好玩,今天在玫瑰大剧院的消费全部记在我账上,”寿颜明放下拐杖,面对着海芷兰,神秘的笑了:“兰兰,他们男孩子来这玩,你一个小姑娘跟着,可不太方便。再说了,你是来给我帮忙的,事情还没做完,怎么能碰上几个朋友,就先跑了,我老人家可是要伤心的。”   胥文约:“寿老先生说笑了,兰兰还是个小姑娘,能帮你什么忙?你要是真需要帮忙,不如用我们三个,反正歌舞剧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场,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说!”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紧张,此时,从二楼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嘴巴没有个把门的,一见人就嚷嚷:“出事了……出事了!又死人了…楼上……”   元宵经理‘啪’一巴掌扇在保安脸上,人高马大的保安看起来挺唬人的,被这经理一巴掌扇到地上,蒙圈一样摸着自己的脸颊。   和善得令人觉着可以搓圆弄扁的元宵经理眼里直冒冷光,劈头盖脸就是骂:“没看到有客人在吗?得了失心疯了!是不是不想在这做了,要是不想做了,就回家吃自己。”   这保安听到‘回家吃自己’五个字,跟听到我要你的命一个反应,跌坐着往后爬了两下,接触到元宵经理的目光,浑身僵直似瞬间被冰冻了一样。嘴巴刹时闭得跟蚌壳一样紧,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冒了。   这个面慈心黑的元宵经理转向寿颜明的时候,立刻收了一身锐气,连道歉说自己没管理好下面的人。   寿颜明倒没说什么,不过从他刻板的面容上还是能看出不高兴了。   元宵经理额头上都开始淌汗了。   寿颜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海芷兰道:“看来真是不巧,我上去看看,兰兰好好玩,我一会忙完了过来陪陪你和你的朋友们。”   ……   胥文约往楼上望了两眼,只能看到一间间紧闭着房门的VIP包房:“你刚刚说楼上除了什么事情来着?”   保安连连摆手:“没,上面什么事情都没有,是我刚刚看错了。”   元宵经理从旋转楼梯上伸出脑袋来,淡淡的看了保安一眼:“行了,以后记着别咋咋呼呼的,去工作吧!”   ……   四个人一起进了歌舞剧大厅,大厅里的位置和电影院一样,是从低到高排列的。由于元宵经理的特别安排,他们的位置就在第一排的正中间,视野非常的好。   服务员给三位男士都送了鸡尾酒过来,他们中间的小桌子上摆得满满的都是小吃,而端给海芷兰的是一杯热牛奶。   四个人落座没多久,一位女服务员还带了几位‘公主’过来陪酒,被三个人拒绝了。等到舞台上的帘子被拉开,才终于没有人过来‘服务’了。   胥文约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海芷兰:“你是怎么认识寿颜明的?”   要说是怎么认识这位老先生的,过程还挺戏剧的,其中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把大致情形给两人说了一下,海芷兰反问:“寿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胥文约忍不住在黑暗中抽动了一下嘴角,嘴里的话没包住,情绪就带出来了:“他让你叫他寿先生?老不休,论年纪,他当你爷爷还有多的。”   海芷兰黑线:“你胡说些什么?”   “我不是胡说,”胥文约冷笑:“一个男人,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好,一定是别有企图,更何况是寿颜明这样的男人。”   还热牛奶,我呸!   “你也别想着还人恩情,心意不纯的帮助,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寿老先生也没有胥文约说的这样老迈,不过他确实是六十出头了,不管保养得多好,姿态多么有风度,他确确实实都已经老了。海芷兰还是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学生,若这样一个老者对她的感情不是慈爱,而是爱yu,绝不会让她感到愉快。   不过,胥文约所说未必是真的。   海芷兰还是在心里明了了自己该有的态度,不过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了指楼上:“等会我们要不要去楼上看看,没准真是鬼怪这类的……”   闵安顺:“我觉得今天这个是人祸,不是鬼怪。”   海芷兰好奇:“怎么判断呢?”   闵安顺:“你在通城生吞鬼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既然在这里,哪个不长眼睛的鬼物敢闹腾,活腻了不怕魂飞魄散吗?”   #生吞鬼子,我谢谢你#   海芷兰:“你开玩笑的罢~”   “你不知道吗?”   闵安顺挺惊讶的:“你的影像被挂在XX论坛#鬼话连篇#板块,成为了置顶热帖,一点开就是鲜红的八个大字——生吞鬼子、见之避退。鬼物消息最是灵通,人哪及它们,这会儿你的大名肯定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前一阵子,我往F市来的时候,还有许多鬼物向周边迁徙,弄得我们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抓了几只一问,原来是因为实在惧怕你,所以从F市搬家了。”   海芷兰被噎得半点说不出来了,呐呐的问了一句:“这个#鬼话连篇#板块是什么呀?”   闵安顺:“哦,那是鬼怪的专属板块。你不会以为只有活人才能登陆XX论坛吧?#鬼话连篇#可比对我们开放的论坛板块有意思多了,我还是翻墙过去偷看的。”   “那个……打扰一下!”   冉封茂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闵安顺和海芷兰:“两位这是……臆想症?”   哦豁!   忘记他还在了。   冉封茂:“感情今天是病友聚会?结果我扎窝里了,说得还挺真的,什么XX论坛,还什么#鬼话连篇#板块,像模像样的,简直一本正经胡数八道嘛!还生吞鬼子,现在连手撕鬼子都满足不了你们了是吧!”   海芷兰尴尬的眼神沟通胥文约:‘这人什么情况?现在怎么办?’ 第67章 舞女   胥文约:“他知道也不碍事,我家老头子非得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那没法子, 他迟早三观是要碎的。”   冉封茂听了他这番话, 叹息一声,翻了个白眼:“呵呵…”   正一教除魔卫道之小道士闵安顺:“……”   生吞鬼子十世附身海芷兰:“……”   鬼见多胥文约:“……”   这家伙怎么这么欠呢?翻白眼的样子好想让人直接呼一巴掌上去。海芷兰反省自己是不是嘴欠的时候也这样,顿时觉得当日的游老鬼也不容易。   服务员过来发剧目表了, 玫瑰大剧院的表演形式是非常新颖的。作为声色场所, 首先, 所有的表演都要迎合来这里的男女的基本审美,也就是要求表演者要放得开。然后, 每一场表演还需要足够精彩, 而且不能完全没有内涵, 否则怎么能够吸引回头客呢?   但凡来看过的都晓得, 玫瑰大剧院的票价和表演的精彩程度是成正比的。   今天玫瑰大剧院要上的剧目叫做‘舞女垂泪’,海芷兰看了一下介绍:舞女莺儿与爱人私奔,结果所托非人, 以至于最后沦落风尘的故事。   正经的剧目大概比较注重莺儿的天真浪漫的少女时期, 和她对爱情的憧憬,赞扬一下她愿意为爱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不过玫瑰大剧院并不是这个套路, 比较重莺儿和爱人私奔之后, 脱下了纯洁的学生装,换上布料稀少的紧身裙之后。故事的重点和高潮在莺儿进去歌舞厅当舞女之后,遇到的客人们,充分展现出各种对欲的渴求, 以及弥漫在全剧中欲拒还迎的挑dou和勾ying。   台上已经进展到了第三幕,莺儿在台上跳舞,被恶霸从台上掐着腰抱下来,再塞了一卷钱在饱满的胸脯里,俯下身亲吻她雪白的肌肤。   恶霸非常粗鲁,莺儿的裙子被往下扯了一截,立刻引来了下面观众的欢呼。能付得起这样昂贵的票价在这里看节目的人,肯定是不缺伴侣的,况且会来这样声色犬马的地方,少有没见过荤腥的。   为什么一个动作能叫他们这么激动,还不是因为台上的莺儿从保守到愈发开发,从裹得严严实实到布料越来越少的过程,把握住了台下人的心理——编剧的可以说是个能人了。   恨不得自己做这个恶霸,一把上去扯下舞女莺儿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这时,台上剧情又有了变化,恶霸的手已经伸进了莺儿的裙子里,眼见要摸进两腿之间……一群人拿着刀冲进舞厅,吓得舞小姐们花容失色,连连尖叫。   闵安顺蹙眉:“既然前面都出了事情,怎么还敢在台上动真刀子。”   冉封茂:“为了效果逼真,现在很少用假刀子了,都是真把式,不过这是伸缩的,肯定没啥问题。”   果然,台上三个凶徒拿着刀刺到恶霸身上,连刺五六刀,恶霸还站得稳稳的。由于几个人的视野好,还能看到这刀不仅是伸缩的,缩回去的时候还能喷出一滩‘血水’来,使得效果更逼真。   闵安顺:“你这位心理医生,好像什么都懂一点。”   胥文约:“因为他本职是导演、厨师和保镖,辅业才是心理医生。他的证件我都看过,心理医生仅仅是硕士毕业,相比其其它三项不够看,还没有确切的工作经验。当时来应聘的个个都比他强,不过因为他和我们家有点远亲关系,我家老头子拍板,最后还是聘用他了。”   闵安顺:“……你家里那个是亲爹吗?”   胥文约:“反正我亲妈是老头子的媳妇。”   胥文约是心理疾病还是‘某些方面’有问题,闵安顺这样的专业人士一看就知道,他魂魄齐全,身边又没什么脏东西跟着,说白了,就是单纯的心理疾病。闵安顺对这方面也有一点研究,胥文约算不上是多重人格,因为他每一次‘换身份’,换成了哪种类型,他的许多小习惯也不会改变。   是有得治的那种。   台上,几个凶徒开始骚扰莺儿,受了重伤的恶霸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畏生死的冲上去,被其中一个凶徒一刀插在胸口,痉挛着倒地不起。   冉封茂‘哗’的站起来。   “那刀…真刺进去了。”   恶霸死了,莺儿终于找到了一个真心爱她愿意为她去死的男人,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救赎,而是更深的地狱。从此之后,她真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这该是后一幕女主角应该表现出的状态,而现在,她不用伪装,也能将这一切表现出来,并且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四人赶到后台的时候,扮演女主角莺儿的演员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不停的哭。元宵经理和寿颜明都在现场,寿颜明的秘书点了一根烟在门口吸,他见到海芷兰连忙拦住:“里面的情形可不好看,海小姐别进去了,怕吓着你。”   海芷兰觉得自己可能并不会害怕,但被拦住了,也没说什么。   胥文约几人进去,倒没人管。   饰演恶霸的演员正仰面躺在地板上,心口插着一把匕首,眼睛瞪得大大的,全身都是汗水,还在不停的喘气。有个穿着白大褂的正在对他进行急救,边止血边问:“救护车还有多久到?”   有人回答他:“快来了。”   这里是市中心,背街就有个三甲医院,近得很。   寿颜明是屋子里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招呼元宵经理到面前来,吩咐他:“去,安慰好演员的情绪,让他们继续往下头演,别给我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来。你亲自去将道具检查一遍,不能再给我闹出一点事情来。若今天再出了什么事情,你是知道后果的!”   元宵经理这一天脑门上起了不知道多少次汗,起了又消,消了又起,他自己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上一圈,都能尝出咸味来。   伸缩刀在插入心脏这种致命一击的时候,突然卡住了……也太TM巧合了。   ***   十一点零一分   今天晚上有两场表演,第二场海芷兰几人已经没有心思看了。闵安顺劝寿颜明别让人演了,可寿颜明端着笑拒绝了。几番劝说不听,闵安顺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的脸冷下来:“二十一处干员闵安顺,工作号E3541(25),寿颜明先生,请你协助本部调查上个月中旬发生的‘吸血鬼案件’以及本月初发生的‘舞台失踪’案件。”   寿颜明接过证件看了看,还给他:“鄙人曾经也是国家干部,最是遵纪守法不过了,也以协助国家办事为乐。闵干员想调查什么,鄙人一定配合。”   闵安顺:“请你取消今天的演出,再让我看看你私自扣押的那位‘夜行娇娇女’剧目的女主角。”   寿颜明眼光闪烁了一瞬:“当然没问题。”   此刻已经过了海家十点钟的门禁,海芷兰破罐子破摔,默不作声的跟在闵安顺之后。然而,凝重的气氛中,队伍却并没有保持绝对的安静。   冉封茂:“卧草,这次您家里闹得动静挺大啊!搞这么大排场,弄这么多人就为了陪你闹着玩,满足你最近那啥神鬼臆想?这剧院!这表演!这剧情!这配置!就算是拍电影也够了,配合无间,我这双鹰眼睛,愣是没有从任何人身上看出一点‘演’的成分来。不愧是老胥家给安排的,不愧您胥公子玩的花样,带劲儿。”   胥文约忍不住踹了他两脚:“……闭嘴!”   冉封茂:津津有味.JPG   ……就只有这个家伙还在傻乐了。   闵安顺压低了声音,问海芷兰:“刚刚你发现什么没有?”   “发现了。”   海芷兰:“刚刚有团东西,从后台飞过来,附在了刀上。不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是你动作比较快。”   要不是闵安顺发现不对,即时使了点小法术,那个装作恶霸的男演员现在已经没命了。   闵安顺:“寿颜明这个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住嘴了。这里不是多说的地方,海芷兰也没多问。   比如在自己的地方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寿颜明为什么隐约采取的是放任的态度?能知道通城发生的事情,以他的身份找点‘专业人士’过来看看并不难。   比如他对自己过于殷勤的态度,海芷兰都觉得有点奇怪,然而眼前就像有迷雾故意挡住她的视线一般,仿佛摸到了什么,却没有办法理清楚。   寿颜明打开了指纹锁……   关在笼子里的女人双眼血红,盯着门口的几人,张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冉封茂走上前去,轻轻掐着女人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转过头对几人笑道:“玩到这里就成了,别再继续了。我得给你家老爷子再说说,你这个病啊!陪你演戏是没用的,这不是越弄越疯吗?得告诉你,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耶!这假牙怎么扯不掉。”   “嗷嗷嗷嗷……别TM咬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不死……   海芷兰拍拍胥文约的肩膀:“你可能要失去这个心理医生了。”   胥文约,冷漠脸:“……只要我家老头子不会认为神经病会传染,我就满足了。”   哈哈哈哈! 第68章 井田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样能作死的。   胥文约上前, 一脚踢开女演员苏珊掐着冉封茂的手, 借用坚固的笼子将她伸出来的手牢牢锁住。闵安顺凑过来, 掰开苏珊的嘴仔细观察她的牙齿,还采集了一点唾液标本。   “你拉紧一点,我还需要她的血。”   胥文约又用了一点力气, 闵安顺刺破她的手指取了一点血液。   逃出生天的冉封茂连滚带爬的远离笼子, 捂着被咬出两个牙齿印的小臂, 整个人神情恍惚……   海芷兰在他面前蹲下来,五指晃了晃:“喂, 你还好吗?”   “……我会不会有事啊?啊?……会不会变成她这样?”   !!!∑(Дノ)ノ   海芷兰:“不会。”   冉封茂:“不是说被吸血鬼咬到的话, 也会变成不老不死的吸血怪物……之类吗?”   海芷兰:“我不知道被吸血鬼咬到会不会变成不老不死的也吸取人血的怪物, 毕竟这种生物我其实并没有见到过。不过你被她咬到就不会, 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   寿颜明的眼仁微微收缩,猛地看向海芷兰。   ——心思再深的人,也不能永远毫无破绽的掩藏自己, 当他碰到自己极为在意的东西, 总会露出一点尾巴来,端看你察不察觉得到。   海芷兰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正好是对寿颜明此刻神情的最佳诠释, 他因为在意,露出了一点点的狐狸尾巴。   海芷兰站起来,微眯着眼打量寿颜明,状似不经意的问:“寿先生, 你对吸血鬼好似很感兴趣?”   寿颜明脸上带着笑:“我寿某人今年六十几岁,人世间的事情见得多了,难得有没有见过的东西,自然就会好奇。我深以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保持一颗好奇心,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兰兰,你说苏珊不是吸血鬼,可她现在的外貌特征、需求的食物,都和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你是凭什么判断她不是吸血鬼的呢?”   从他的话里面,海芷兰觉察不出来有任何不对。要是从前的海芷兰,没准就怀疑自己刚刚是看错的了,但现在的海芷兰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她没有看错,刚刚寿颜明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不舒服。   闵安顺:“因为苏珊小姐的身体并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奇异的本质变化,她现在的样子,只是暂时的,也就是说有时效性的。”   “哦?”   寿颜明看了眼竖瞳的苏珊:“能不能请你说得详细一点。”   闵安顺:“说不清楚,我马上作法,你就明白了,寿先生能不能请你的保镖们先出去。”   寿颜明向后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全部出去,门被拉上了。   “你可以开始了。”   闵安顺做法,自然不需要开祭坛,他让几人在四面墙上贴好牵引符咒,将红绳从唯一的一间小窗户中拉出房门之外,再取出黑狗血,喷洒在苏珊脸上。   霎时间,苏珊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   闵安顺面色一冷,大喝:“诸神借法,妖物听令,速速现形,去!”   一张黄符从他手中升起,从中间对折,像是一只挥舞着翅膀的小鸟,绕着红线从唯一的窗子飞了出去。   冉封茂揉了揉眼睛:“……我应该是做梦。”   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脆的‘咔’的说一声,冉封茂这样想。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重塑三观。   冉封茂看到了如水墨画褪色一般的场景——肉眼可见的黑色阴影从苏珊身上褪下来,又像是蛇蜕皮一样,而褪出来的黑色的东西就堆积在笼子的两边。刚刚还狂躁不以的苏珊彻底的安静下来,靠在笼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冉封茂:我真的特别不想晕在这里……我预感不会有人在此刻记得将我抬出去好好安置……   晕倒之前他这样绝望的想。   ‘啪叽’   他晕倒了。   ***   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是台灯所发出的,在这个宽阔的房间里,这一点点的灯光显得这样的渺小,连照清楚一个人的样子都做不到。   一个男人坐在书桌前,双手不停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的念叨:“下一个故事要写些什么呢?下一个故事要写些什么?……写什么呢?”   男人手里握着的笔明明没有动,摊在他面前的笔记本上却自己显出了一行话:【阿存,你还没有想好今天要写点什么吗?】   男人抬起头来,用指腹摩擦着这一行娟秀的字。   “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想好了。”   【还有十五分钟,我等你。】   还有十五分钟……只有十五分钟了……   男人直起了脊梁,对自己,也对手里捧着的笔记本说:“我想好了,今天我要写一个被老虎养大的绝色女孩,独生进入都市生活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首先,要有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在深山中被老虎养大,但她不能是不着寸缕的,因为她的同伴都有皮毛,所以她也想要自己拥有皮毛,这个聪明的姑娘会将其它动物的皮裹在身上……】   ‘飒飒飒’   笔记本上,出现了一个丰满的女孩,她用四肢行走,胸脯□□,腰上系了一条狐狸皮裙,挡住了生zhi器官。大概由于长期和动物生活在一起的缘故,她长有一双竖瞳。   【这得是一个香yan的故事……啊!有人来了】   男人捧着笔记本,猛地扭头看向了房间里唯一的门,太过强烈的光线使得他不得不微微闭起眼睛适应。   一张纸符从亮光中非进黑暗里,牢牢的粘在男人的额头上,立刻,男人的额头上就冒起了青烟……“啊啊啊啊啊!”   不过,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抓起纸符丢在地上,抱起笔记本缩到了黑暗深处。   寿颜明站得比较靠后,只能听到声音,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是谁在里面?”   元宵经理:“里面的人应该是井田,他是我们剧院的总编剧,您应该是见过他一次。”   寿颜明想了好半天,都没有能想起这个人的长相:“去把他的资料拿来,然后查一查……出事那几场剧,和他有什么关系。”   元宵经理:“好的,老板。”   ……   海芷兰打开了房间的灯。   “啊!”   男人……井田小声的叫了一下,就缩在角落里,安静下来。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海芷兰:“怎么办?”   闵安顺看了眼海芷兰:“……我想,首先你得要先出去,避免吓到他。”   海芷兰:“……”   完全无法反驳。   海芷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靠在门外的墙边,在这里,也能清楚的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了。闵安顺向前走了两步,找了一个话题:“我听玫瑰大剧院的经理介绍说,你叫井田,是这里的编剧。我是来玫瑰大剧院看表演的,想认识一下你。”   井田抬起头来,他的长相十分的平凡,长得丑的、长得好看的都容易让人记住,而他这样的大街上掉下一块招盘能砸死十个,属于标准的路人脸,没有记忆点的那种。   “……今天的‘舞女垂泪’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   井田:“谢谢。”   闵安顺像他一样蹲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井田:“我想写一个新的故事……每天都要写一个新的故事。”   闵安顺注意到了‘每天’这两个字眼。   “为什么要每天都写一个,据我所知,好的灵感并不是每天都有的。”   “当然,”井田:“可是我不写是不行的……阿香会催我。”   闵安顺:“阿香是谁?”   井田不说话了。   站在门口的胥文约:“剧院里有没有一个叫阿香的人。”   元宵经理抱着资料小步跑回来,刚刚站好,就听到他这句话,非常的为难:“上台表演的小姐每个人都有好几个艺名,流动性又大,就一个‘香’字能逮出好几十人来,没法子找哇!”   ……   闵安顺拿过胥文约递进来的纸条,眉头蹙起。   “你知不知道,你编出来的三台剧,都出了人命?”   井田的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看着闵安顺,居然很平静:“我知道,阿香告诉我了。你放心,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只是为了艺术做奉献……你不是也欣赏到了完美的表现效果吗?”   不对头!   闵安顺觉得不能再拖了:“把你手里拿着的东西给我看看。”   井田又埋起了脑袋。   闵安顺不能从他手上抢东西,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这个蹲在地上的家伙。   “井田,你觉得一个死人可以拿起东西吗?”   井田颤抖了一下,呐呐道:“大概是不能的罢。”   闵安顺冷呵:“你没有发现吗?你已经死了。”   井田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趴在书桌上,脸色青白的男人,这个男人瞪大了眼睛,手握成爪,好像要抓住什么。   这是一具尸体,井田的尸体。   “啊——”   井田手里的笔记本‘啪’一声落在地上……   那失去了庇护的笔记本化作一道霞光,站在走廊上的海芷兰要伸手去抓,也没能抓得到。   井田的魂体猛地一抽搐:“是那本笔记本……”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魂魄受不了太大的惊吓,要是猛然看到我兰,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以上! 第69章 笑一笑   海芷兰打了个哈欠。   闵安顺:“你能感觉到那东西去哪了吗?”   海芷兰:“那东西极为善于隐藏自己的,我感觉不到它的气息。这房间里, 应该是没有不对头的地方了……你把它收一下, 要散了。”   井田被迫与海芷兰共处一室, 瑟瑟发抖,魂体都黯淡了。   闵安顺连忙将井田的魂魄赦到随身携带的容器里,再尝试调用搜查符咒, 无果。   他便知道, 只能回去问一问这个叫井田的魂魄了。不过现在是不成的, 井田太过虚弱了,再加上海芷兰还在场, 一会吓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 闵安顺心头总有不祥的预感, 修道之人, 预感总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一般都可以看做是先兆。   闵安顺恳切的对在一旁的寿颜明道:“寿老先生,如果玫瑰大剧院里有任何人看到一本绿色的笔记本,请不要随意触碰, 请联系我。像这种涉及到鬼神之类的事务, 一旦发生,还是找专业人士的好, 像隐瞒玫瑰大剧院发生的怪事之类的做法, 是容易出现问题的。再者,未经相关部门允许,私自关押苏珊小姐,更是犯法的。”   寿颜明:“没办法, 寿某人是生意人,自然先为玫瑰大剧院的名声做考虑,让太多人知道这里出现怪事,哪还有人肯来。不过,这次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找到笔记本,一定告知闵干员。”   言语里,对苏珊的事情避而不谈。   闵安顺知道,若是让他找到了,他一定不会告诉他……   可这是别人的地方,他也无可奈何。   ……   车上   闵安顺细想了刚刚的对话,下结论道:“寿颜明这个人,对于鬼神没有基本的敬畏之心。说起来,到他这个岁数的,像他这样的,我平生只见过他一人。”   不仅是对鬼神没有敬畏之心,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敬畏之心,一般来说,没有敬畏之心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然而,这位寿颜明先生博览群书,又走到如今的位置,谁也不能说他‘无知’。   有敬畏之心是好事,有敬畏之心的人做事才会有底线。   闵安顺:“一个有权势人,做事没有底线,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闵安顺见到寿颜明这短短几个小时内,总是因为偶然的一个眼神对视而感到心中敲鼓,并非怕了他这个人,而是有些让他心头不踏实的预感,实在是让他有些忧虑。   海芷兰:“你们看到的那个笔记本是什么样子的?”   胥文约:“棕红色的牛皮本子,上面的图案是骷髅,大概A4纸张那么大小。”   闵安顺意识到了什么,蹙起的眉头一松:“绿色硬纸板封面,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巴掌大小。”   海芷兰:“嗯,我看到的是米白色的,大概也是A4纸大小,右下角写着两个字——香香。”   闵安顺:“也就是说,这东西在在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形态。”   那么即使寿颜明主动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再说了,这本古怪的笔记本,也不一定还留在玫瑰大剧院。这也是闵安顺在嘱咐寿颜明的时候,海芷兰没有开腔的原因。   想通了这一节,闵安顺心头一松,忽的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胥文约:“哦,你不是说要去一趟二十一处吗?已经到了。”   闵安顺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就替他打开了门。闵安顺拧着自己的罗盘从车上下来,看着黑漆漆没有一点光亮的二十一处办事大楼无语凝噎。   “……我去!”   ……   胥文约送走了电灯泡,要是此时屁股上长了尾巴,必然是要甩一甩的。   “你去哪呢?”   海芷兰报了小区的名字,其实最方便肯定是回学校,不然明天下午又要去赶车。可是学校寝室已经锁门了,她回去了也多半进不去。   海家爸妈租的房子离二十一处只有六公里的路程,司机已经揣摩出了雇主的心思,尽量开得慢一点,但在胥文约这里,还是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二十几岁的胥文约敏感的察觉到了海芷兰不喜欢他,甚至有时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厌烦,所以他每次见到心爱的姑娘之前,必然要暗自小心琢磨一番,若这一天能得了一两句好话,便能叫他回去在日记本上记录一篇有关于心爱姑娘的笔记。   好在下一次见面之前,能拿出来研读。   累不累?   累。   窝不窝囊?   窝囊。   可要让他丢手是不能的,哪怕她露出一个笑来,他就能甜一天,还有比这更美的吗?   车停下来了。   胥文约不太想破坏今天的好气氛,斟酌着说:“这个寿颜明,我家里人曾和我说起过,不是个合适多接触的,你……”龌蹉的事情,他也不想跟她说。   我又不是傻子。   “我知道,”海芷兰笑了笑:“我不会和他接触了。”   她笑了!   美滋滋。   ***   冉封茂醒来的时候,觉得四肢冰凉,被自己枕在下方的左手臂整个都麻了。   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什么,僵硬的扭头,果然看到了铁笼子里关着的红裙小姐,叫什么来着?   ——苏珊   冉封茂注意到,她四周有一些黑色的污水,这些污水好似渗透到了地板里,弄得地板上也是斑斓的痕迹。   那滩污水突然动了一下。   “啊啊啊——”   冉封茂什么都想起来了,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口去敲门,心里简直悲伤逆流成河。他晕倒之后,果然没有人搭理,就让他躺在地上。一看时间,嚯!躺了一个多小时了。   很快,就有人将房间的门打开了,不过只露了一个缝隙。   “冉先生,里面没事了吗?”   我TM怎么知道有没有事?!   这笼子里面关的是个吸血鬼啊!救命。   冉封茂腿肚子打颤:“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位呢?”   元宵经理:“他们已经离开了。”   冉封茂:“……他们走的时候没说什么?”   元宵经理:“啊!有,说苏珊没大碍了,但不能马上放出来,明天一早相关部门会派人来做善后处理。”   冉封茂:“……”   MMD,那关于我的部分呢?   作者有话要说:  MMD,那关于我的部分呢?   胥文约:在兰兰面前说我是蛇精病,呵呵! 第70章 猫又还恩(一)   海芷兰伸手摘了一颗葡萄架上的酸果子,正要往嘴里丢, ‘啪’一下被橘猫的大尾巴打中了手腕, 那橘猫跳下去咬住了半空中的葡萄, 轻盈落地,扭头嘲讽的对着海芷兰:“喵~”   大摇大摆,走了。   海芷兰:“……”   胖奶奶整个人在藤椅上摊成了一张饼, 嘲笑她:“让你不要去招它, 活该。”   海芷兰伸出手臂来给她瞧:“……都打红了。”   胖奶奶脖子伸出来, 瞧了瞧她手上的一点红印子,心说这丫头和她外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些时候也忒娇气了, 还爱撒娇。   眼睛一瞪:“就知道告状!今天让你画的符画好了没有, 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海芷兰吐吐舌头, 捞起桌上的毛笔,沾了朱砂,半天画不下去第一笔。再看她丢在旁边的那一堆, 全部都是鬼画符……好丧!   胖婶知道这丫头才刚刚高考完毕, 听说这些孩子们高考可累了,长的膘都要消上许多。要她说这么辛苦了, 放假了就该好好耍耍, 可吴曼怡觉得孙女一天到晚呆在家里打游戏,丧得没法子看。   挖出来丢给她——这是让她带孩子呢!   胖婶暗自嘀咕‘自己狠不下心就丢给我,这个女人就是心眼多’,也不管海芷兰继续摸鱼, 站起来收拾橘猫去了。   这帮家伙也是胆子大,敢在自己的地盘甩尾巴……也不看看这人类是谁罩着的,哼。   海芷兰看到胖奶奶进房间了,把符纸丢开,摘了一盘子葡萄去舀了井水洗,窝到胖奶奶的御座上缩着,掏出手机打开了XX论坛。几个月前XX论坛开发了一款新游戏,叫做‘百鬼杀’,简直太好玩了,海芷兰为了高考戒手机三个月,现在等级一落千丈,正在疯狂刷级。   正一教闵安顺:F市(754.552),百鬼夜行,速来。   海芷兰眼明手快的挤上车,发现队伍里除了老搭档闵安顺、白雪和胥文约之外,还有个勉强算是熟人的瑶瑶。   百鬼夜行是这款‘百鬼杀’网游的奖励副本之一,是刷级利器。海芷兰和白雪这种还在22级厮混的小号最需要的东西就是经验,碰到被触发的百鬼夜行,起码得升个两三级。   【附近】白白的雪:兰兰,我站最后面。   【附近】我脑子有病的呀:好。   【附近】正一教闵安顺:W市又出事情了,我感觉像是‘笔记本’作祟,@我脑子有病的呀,你让胖婶她老人家给我寄几张显形纸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痕迹。   【附近】我脑子有病的呀:OK   闵安顺近一年来一直追查玫瑰大剧院出现过一次的‘死亡笔记本’,但是总没有什么下落,说来也怪,他像是跟这本笔记本扛上了一样。认死理儿非得找到,在华夏遍地跑,海芷兰又忙于考试,两人居然也有小半年没见到了。   ——嗯,依旧是战友。   ‘百鬼杀’游戏的地图是完全按照华夏地图绘制的,其中F市的地图中,最容易刷出百鬼夜行的只有三个地方,依照论坛攻略,闵安顺所发的这个点,百鬼夜行是来的最猛的,经验也最足。   有时候还会触发惊喜boss。   他们这个组有三个40级的满级大号,刷出什么boss来也不怕,就怕运气不好刷不出来。   第一个从街角转出来的是魍魉鬼,打着大大的灯笼,被站在最前方的相约在子时(胥文约)扬起屠刀砍了个魂飞魄散。第二个出来的是长舌鬼……强大的阵容下,能坚持走到海芷兰身边的鬼怪少得可怜,她提着刀蹭经验,完全不用动弹。   相约在子时:@我脑子有病的呀,什么时候回F市?   海芷兰正要回答,就见到一只九尾猫妖从转角处快步蹿上来,一爪子结果了胥文约,接着是闵安顺和瑶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海芷兰面前了。   【附近】我脑子有病的呀:……   在F市的百鬼夜行里刷到九命猫妖并不奇怪,属于常备怪物之一,可是什么九命猫妖一个小怪一巴掌可以拍死满级玩家呀?这不科学。   海芷兰捧着手机傻楞,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低头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挂……怪物九命猫妖头上冒了一行字。   【附近】九命猫妖:符画完了吗?   一爪子,海芷兰挂了。   不好好学习就杀掉你哦~   海芷兰:“……”   啊啊啊啊!不仅没有升级还TM掉了一级啊!   海芷兰不顾聊天群里面白雪咋咋呼呼的吐槽猫妖居然说话了,活久见的崩溃话语,从躺椅上爬起来就往屋里蹿……嘤嘤嘤,胖奶奶太不讲道理了。   刚刚撩开帘子进去,海芷兰就顿住了。   起初,她以为那个跪在屋中间的男人是来买东西的,这里有些东西胖奶奶有,却不想卖,想买的人就会想办法求,她也撞见过两次。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男人是来送东西的。   这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打开了身边的行李箱,从中取出一个金属保险箱,输入密码之后打开——里头放着一根毛茸茸的长尾。   男人不敢伸手去拿那鲜活的尾巴,只将保险箱整个举过头顶,拜在胖奶奶跟前:“婶子,我奉父亲的命令,来还您的东西。”   胖婶手一招,那黄橙橙毛茸茸的一条尾巴就飞起来,落到她桌前,她也没有上手,低下头看了看,再一挥手,尾巴又稳稳的落回到了保险箱里,‘咔嚓’一声,保险箱重新锁住了。   男人不懂她的意思,疑惑的抬起头来。   胖婶从笔筒里面拿出一根长签子,丢到窗外,转头对男人说:“你站起来,就在这屋里等着。”   海芷兰见她要往后面走,先转头去院子里,没想到在院子里看到了外婆。   吴曼怡手里提着保温桶:“我给你们送南瓜绿豆汤来。”   海芷兰吃了一早晨的酸葡萄,喉咙里头一直冒酸水,听到有甜甜的南瓜绿豆汤喝,高兴得转回去,到货架上拿碗。这一走就不免要撞见那个中年男人,海芷兰发现他还跪在地上,自己从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微微抬头,也在打量她,神色可以看出焦灼来。   他抿唇,好像是打算开口。   海芷兰不等他想好说什么,拿了碗去快步到后头去了。   等她抱起保温桶倒好绿豆汤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好了,胖奶奶捞过一碗,‘咕隆咕隆’灌进去。   吴曼怡眼睛盯着葡萄架,突然开口了:“阿胖,你觉得口渴了吗?”   海芷兰发现,胖奶奶僵住了。   吴曼怡幽幽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九年了。”   胖奶奶:“……不用你管,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   胖奶奶就像是一块藏在铁板后面的豆腐,这块铁板是很坚固的,可惜铁板上一个口子,是专为吴曼怡女士一个人开的。导致这位女士很容易就能碰到她柔软的内在,几句话就说得她软了态度。   比如此刻。   “我是你的亲人,我孙女还是叫着你奶奶嘞!”   胖奶奶:“……”   扭头,冷哼!   海芷兰无语,端着凉凉的汤水去葡萄架下面蹲着去了。   吴曼怡嘴角泄出一丝笑来,很快就板起了脸:“我让兰兰陪你走一趟,将这事解决了。”   胖奶奶:“胡说八道什么,我要解决事情还需要个小丫头跟着……”   吴曼怡:“平时我不担心你,可这正巧是第九年,可由不得你胡来。”   胖奶奶急了,小声嘀咕:“……她过两天满十八岁了,不一家人庆祝,跟着我东奔西走的算什么事?”   这老家伙。   吴曼怡的眼神柔软下来,伸手唤海芷兰。   (○o○)   “兰兰,后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你爸妈跟我说了,他们本来打算买明天的票回来,大家给你一起庆祝。你的人生只有一个十八岁,这很重要。可是你胖奶奶遇到了生死大劫,需要你帮忙,这件事刻不容缓,不能延迟哪怕一个小时,肯定会令你错过十八岁生日聚会,你得做一个选择。”   这件事根本不用选。   海芷兰:“我……”   “等等!”   胖奶奶粗鲁的扯了海芷兰一把,没让她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冷哼一声:“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   “……你知道猫又吗?”   “我当然知道,”海芷兰愤愤不平,一脸悲切:“您刚刚操纵它把我弄死了,掉了一级呐!”   胖奶奶:人类的小崽子说话总是找不到重点,我得忍忍。   深深吸了一口气,胖奶奶第一次向人类暴露身份的时候,像此刻这样无语,闷声闷气的道:“我并不是人……而是猫又,许多人也称呼我这样的叫九命猫妖。”   ……   猫又,猫养到九年之后就会长出一条尾巴,每九年长出一条,直至长齐九条为止。拥有九条尾巴的猫可以化作人形,无器物可察其原型。此时,猫也就真正拥有了九条命,所以又称之为九命猫妖。   《吴氏手札》记载:猫生尾不易,每每生尾必有生死大劫难,尾愈多,生尾劫难愈盛。故而,每九年必有大劫。劫中得有缘人相救,则断尾为凭证,待日后报恩。   作者有话要说:  对的,很多小仙女猜到了,胖奶奶是一只猫。   嘿嘿嘿。   时间线向前了一年~~~后面会对高中事情做个总结,前面高中出现的人物还有些会出现。 第71章 猫又还恩(二)   胖奶奶瞅了地上跪着的男人一眼,照着白纸问:“你叫吕威?今天三十六岁, 家住S市红桥区海湾滩76号, 家中老父老母尚在, 下头有一子一女。你爸吕老三开了一家海产品加工公司,效益很好……是不是这样?”   “是,是, 大仙都说准了。”   胖奶奶哼了一声:“你想办法去定两张今儿下午的机票, 越来越好, 否则你爸就没命了,弄好了来这接我。”   吕威:“您看?这箱子里的东西……”   那放了几十年依旧软软热热的尾巴他想想就发毛。   “你提回去, 给我照顾好咯。”   吕威抹着汗慌慌张张的走了。   海芷兰也要回去收拾几件衣服, S市临近海边, 是国内著名的旅游城市, 一年四季都是夏天,海芷兰带回县里的行李也正巧全是夏装,不用另准备。   吕威很得力, 定的是中午一点二十五的飞机。   因为赶得急, 午餐是在机场吃的。   登机坐到位置上,海芷兰突然觉得还有点虚。   胖奶奶看出来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怕什么?”   海芷兰记事以来从没有坐过飞机, 这她还是晓得的,听胖奶奶这样说觉得奇怪。   “我没坐过吧?”   胖奶奶支起下巴:“咋没有!你才一两岁的时候,吴曼怡要去X市,心疼你爸妈照顾不好你, 就带上你一起,那回就是坐的这铁疙瘩。到了X市之后,姓孔的那个呆子,看到你想吃那里的特产‘油泡泡’,好像在那时候算是挺贵的东西了,心一狠买给你了。人类的小崽子就是娇气,吃了之后你上吐下泻,急得吴曼怡生了一个月的气,没准姓孔的进屋。可笑死我了。”   海芷兰:“……”   不知道这算是外公的黑历史,还是我的黑历史!   她又想,家里的事情胖奶奶好像都很清楚呐,像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一样,不过在海芷兰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位人物。   海芷兰拉着她圆滚滚的小臂,不要脸面的撒娇:“胖奶奶,你跟我讲讲你和外婆是怎样认识的……”   海芷兰的头发是她从上到下整个人里头长得最好的一处,乌黑油亮,光麻麻的。胖婶做了很久的人,审美却还是一只猫。这头皮毛在猫中也是顶顶好的,一脑袋乌黑的毛发在她怀里蹭啊蹭,她一颗猫心也有些软。   飞机起飞了!   海芷兰耳朵‘嗡’一声,开始耳鸣。胖婶嘴里骂了一声‘娇气’,给她点了点耳朵,叫她不受气压的困扰,这一手还是多年前见到吴曼怡怕孙女难受,给做的,是个特别没用的小法术。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记下来了,没想到还有用。   “我跟你说啊……”   海芷兰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吕威定的是头等舱,这班飞机头等舱就他们三个人,吕威识趣,坐到另一侧去了。   胖婶为了避免别人听到他们说话,设了个小结界,这样,就算凑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两人嘴巴在动,听不到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能进了海芷兰的耳朵,溢不出去。   借着飞机的嗡鸣声,别人只以为她们说话声音小,被盖过去了。   ***   胖婶没有名字,原是一只橘猫,它的第一任主人叫它阿胖。   她后来开了灵智,不太记得第一任主人的样子了,不过还用了一个胖字当做自己的名字。   猫要长出一条尾巴来是很困难的事情。首先,并不是每一只猫度过第一个九年的时候都会开启灵智,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一般就没有第二个九年了,因为猫的寿命是有限的。   第二,猫长尾巴的那三天非常虚弱,还会遇到生死劫。   阿胖的第二条尾巴是从第一条里面分叉分出来的,被主家发现,要给它剪了,它听懂了就跑了出去,差点在外面被一条野狗咬死。   第三,猫度过生死劫的时候逢无缘无分的人帮忙,就要断掉这九年辛苦修炼出来的尾巴,还要表露身份,以断尾巴为凭证,待日后报恩。   阿胖一直觉得这不太合理,所谓的无缘而帮忙者,只是出现在了恰当的时候,需得阿胖抓住机会自救。明明是她自己的缘故,这还得她断尾,九年辛苦付诸东流。这哪里是她的机缘,分明是老天爷给这些人类的机缘。这点不忿叫她耍了心眼——尾巴托付给你,日后找不找得到我就端看本事了。   阿胖磨了百年,才待要长出第六条尾巴。这次生死大劫,她已经经验颇丰,寻了个林子窝进去,哪晓得老天爷不容畜生成妖,像是一定要它过不了这一劫难。这林子被天火焚烧,阿胖被困在林子里,暗道这回肯定没命了。   此时有个十几岁的少年也被困于火海,但天火不烧凡人,阿胖逮准时间跳上这少年的肩膀,被带出了林子。   便是如此机谨,也烧得成了半个碳,唯有长出来的第六条尾巴毛光水滑。阿胖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己的尾巴,有点舍不得。   阿胖口吐人言:“我是山中精灵,今日遭逢大难,以一条尾巴为信物,日后若大难,你可寻我助你。”   话说完了,阿胖其实有点不想给他尾巴了,因为她给了这条尾巴,也未必还能活。这一次,她伤得实在是太重了。   阿胖想:我这一百年还没有尝个人味道,要不把他嚼吧吃了,也就续命了。   能活着谁想死啊!   不过,阿胖这个样子,动都动不了,也没法子吃了这个人。   少年人有点吓到了,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煤球,突然眼里冒凶光。   这时候,这片安静的山林里突然冒出个女声来:“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小灌木里,伸出一双手,一个穿着蓝色大口袋棉服的年轻姑娘艰难的挤了出来。   少年人看到过大妹子也说不出啥话来,指指自己,又指指地上的煤球……做了个有嘴的哑巴。   年轻姑娘也不理他,蹲下来撸了一把唯一还毛茸茸的大尾巴:“这是……猫又?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是在渡生死劫?”   阿胖打量这个年轻姑娘,她知道自己碰上‘内行’了,在曾经碰上内行的几次经历中,她对内行可没有什么好印象。猫又对于‘内行’来说,是很好的材料,趟使不欲害其性命,抓去驱使也很不错。   年轻姑娘又说话了:“这个是你的有缘人吗?”   阿胖不说话。   年轻姑娘:“那看来不是咯。”   这里弥漫着焦糊的味道,时不时的有灰烬顺着风被吹过来,阿胖被自己身上的味呛得有点难受,有点想要闭着眼睛休息一会了。这个时候,她感觉到尾巴一疼,不过这种疼痛比起数次断尾的疼痛要轻微得太多了,等她扭过头看到自己的尾巴被递给少年人的时候,有点愣住了。   年轻姑娘动作轻柔的将她抱起来,揣在怀里:“他不是你的有缘人,那我养你吧。”   阿胖心说这家伙难不成是想要驯服她,要知道,这世道只有猫驯服人的,没有人能驯服猫的,她这样的种族,有天生的骄傲……   阿胖故而冷哼了一声,终于屈尊降贵,开口了:“养了猫又,会带来灾祸,搞不好全家死绝。你也不要打着其它主意,别想要拿我的躯体去做什么,若是我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来。至于是想要驱使我,哼!我挠花你的脸。”   年轻姑娘抿嘴笑了:“我全家就我一个,劳你担心,别怕,害不着谁。”   ……不是!这小姑娘怎么听不懂人话,我的重点是在后面。   我这是在恐吓你!告诉你别耍心眼,讨不到好的。   年轻姑娘摘下水壶给她喂了一点水:“我叫吴曼怡,你叫什么?”   阿胖本来不想理她的,可是这小姑娘就对她一个劲的猛笑,弄得像养她是件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搞得她心里怪怪的,就莫名其妙吐了吐了两个字出来。   “阿胖”   “阿胖啊~这名字可真是贴切,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挺重,一身的膘。”   阿胖想,这个饲主还挺上道——这一身膘,是彰显自给儿优质独猫生活的骄傲,她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养的特别好。   十几岁的吴曼怡在孤单了许久之后,有了一个新的家人,非常开心,回头一看还提着尾巴发呆的少年人,惊讶得很:“你怎么还在?”   ……   海芷兰:“那个少年人就是这次请我们来的吕老三?”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飞机已经停稳了,漂亮的空姐面带微笑,站在舱门前。   海芷兰颇觉失望,胖奶奶的人生相较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有点长,以至于她刚刚听到与外婆相遇的一部分,就已经花费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可惜海芷兰还意犹未尽,她有预感,胖奶奶遇到外婆之后的生活,才是真正精彩的。   时时刻刻准备挠人一脸桀骜不驯傲娇猫又vs外表软萌内心大魔王妙龄少女天师后人。   看她们俩平时相处就知道,绝对特别有意思。   可惜胖奶奶怎么也不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外表软萌内心大魔王~ 第72章 猫又还恩(三)   吕老三在吕家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 下面两个弟弟。S市那地界, 种子洒在地上就能长, 不用洒水除草,从不知道饥荒是个是什么东西,生活无忧, 人也就越发的懒起来。因此, 男人大多无事, 惯喜欢打点小牌,或更无事的就回家打打老婆, 这一片都是女人下地, 反正也轻省, 男人是不干活的。   这吕家却不是这样, 和许多从外地到S市的人一样,他们为了生计要更加的勤快。几十年前因故举家搬迁到S市之后,吕家一家人便以出海打渔为生。在S市本地, 只要是有点钱又疼女儿的人家, 都愿意花大价钱,将女儿嫁给外地男人, 不愿意嫁给本地打老婆的懒汉。   因此, 吕老三在十几岁来到S市之后,因为勤快能干,性格温和憨厚,便娶了个腰缠万贯的本地媳妇, 日子过得不错。他本人也不安心于用媳妇的嫁妆,也跟着家里做一些出海打渔的生意,改革开放之后,就出钱给两位哥哥,做本钱搞起了养殖。   养殖场越搞越大,就弄出了个从养殖到食物成品出售的公司,吕老三虽然不管实业,却年年有分红拿,他是不管的,但儿子长大之后,对这一块很感兴趣,就进入这家公司工作了。别说,老吕家上上下下甭管职位大小,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家公司上班,一家人的嚼用都靠公司供给。   这样家族式、充满了皇亲国戚的公司管理层,照理来说应该是有很多问题的。然而并没有,公司虽说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没有再快速发展壮大,但保持着平稳向上的趋势,势头良好。   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在十五岁那一年……吕老三家真是穷啊,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孩子大半夜猫到林子,等天暗了再偷偷挖笋。   吕老三性子温和,家里孩子五个,他又不是为长的那一个,也不是最灵巧的那个一个,偏偏他去,就是因为太过老实了。哪晓得,上天大概就爱憨厚老实的人,给了他一场神奇的机遇,叫他遇到了仙人……妖怪……   人对于神鬼之事总是多多少少带有几分惧怕,吕老三虽则请了神猫陶像回来,日日清香供奉,非常恭敬。可有个词叫做叶公好龙,他没见面的时候遇上事情也会参拜请教,可打心里并不想有请猫仙的一天。   可是人大约还是总有过不去的坎。   前年,吕家大哥过世了,死于心肌梗塞。   去年,吕家老二出车祸,暴毙而亡,同年他大儿子得病去医院截肢,小儿子一时没有被照看好,竟被拐走,也没能找得回来。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落得个家破人亡。   今年吕家老四在浴缸里溺了个半死,现在还在S市的医院里住着。   可谓是天灾人祸俱全,这样邪,吕老三这样深知有鬼神在世的人,就琢磨着是有问题了。   这几天在家里好好走着路,吕老三挨了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物,突然崴了脚,不明不白的进了一次医院。吕老三执意归家,请香求猫仙人保佑,突见安置在猫仙像后的保险箱打开,那条放了几十年依旧鲜活温软的尾巴飞出来,吕老三脑子里听到一个声音向他告知了一个地址。   自吕威前去请神仙,他便坐立不安,深怕都三十几岁的孩子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了大仙发怒。   这会,终于听到外面有动静,吕老三招呼爱人:“快把我给推出去。”   因为吕老三受伤的缘故,这两天外面新砌了个轮椅可过的通道。吕老三的爱人亲自推了他到门口,就见吕威从车子里钻出来,恭敬的拉开车门。   吕老三强撑着站起来,就见到一位衣着普通的胖妇人垫着脚尖走了两步,轻盈的到了他跟前,眼睛一瞪,啐一口:“我没法子。”   话一放下,转身就走。   吕老三:“……”   “胖奶奶!”   众人又见到车子里钻出个妙龄少女,一把拉住胖妇人的手,将她拖住了:“我坐了这么久的车,还没有喝口水,口渴了。”   这就是远道而来的海芷兰与胖婶了。   胖婶:“娇气!”   到底冷着脸在吕家人殷切的注视之下进门了。   海芷兰也松了一口气,来之前外婆私下叮嘱过她,胖奶奶又逢生死大劫,须得靠从前舍去的断尾来渡劫,可猫又必须还恩之后才能拿回断尾,故而此次吕家不管是什么事情,有多么的难,都必须想办法搞定。   外婆也说了,这件事没跑,肯定难。   一行人进门之后,那吕威也乖觉,好话说尽,请海芷兰稍等,他马上让人榨一杯新鲜的水果汁:“都是本地本季最新鲜的水果,在内陆城市可吃不到这样新鲜的。”   火龙果汁,还是红心的。   不过这果汁也没有拖延太久,海芷兰喝了,觉得味道还挺好的,给胖奶奶也倒了一杯。   胖婶的态度果然缓和了,不过嘴巴可没缓和,将屋内的人上下打量一圈:“你们吕家的事情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而是自己的孽报到了。我观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孽报缠身,不出三年,必然全部死绝。”   胖婶看后面有几个小辈的脸上带出了些情绪,嘴更是毒了:“我看你们这一屋子的法器,定是请人来调整了风水的吧。有用吗?”   吕老三干脆让人将除了老妻独子之外的,赶紧撵出去,扶着老妻的手跪在胖婶面前,眼泪直流:“我们吕氏一族是造了孽,且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受的,然我亲族十几人,至亲儿孙,真是一条命都活不下来吗?”   胖婶正待毒奶一口,就被海芷兰塞了一个手机。   “阿胖……”   胖奶奶眯着眼睛到旁边去接电话了,海芷兰听不到外婆跟她说些什么,干脆将目光放在屋内的这三人身上。这三人眉心发黑,一条深紫色的痕迹镶在额头上,玄门观气,看的当然不是人的肤色,三人肤色不同,海芷兰一眼看过去,发现还是吕威的脸最黑,且到了S市之后,他罩顶的乌云更是黑厉害了。   观之吕老三,那只能算是浅薄一层。   《吴氏手札》中对孽报是这样说的:做了不善的事情导致的报应。大多数人一生所做的错事根本无法形成孽报,只待死后进行清算便好。能在生前就形成的,且还能形成此等规模,展现在人前的情况,海芷兰从没有遇见过。   孽报打不散,消不了,因在哪里果就在哪里,旁人没有办法干预。   胖婶一下车看到诸人孽报缠身,自然是转头就走,这态度是绝对没有问题了,毕竟修行者擅自干涉别人的孽报,多半会引得报应缠身,搞不好就马失前蹄。   海芷兰也算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了,对这些东西也明了了——什么能沾,什么不能沾。这种东西,她就算看到也当是没看到,如果不是因胖奶奶的缘故,她也是转头就走。   这种孽报最是公平了,吕家必然是做了什么天道不容的事情,不值得人插手相助的那种。   胖婶接了电话,踱步回来:“晚上八点,让你儿子开车从盘山公路的第二个路口路过,接一个没有带伞的人到别墅里来,如果接到了,你们家的事情或有转机,如果没有,那便赶紧准备好棺材,安排后事,免得到时候无人敛尸。”   这都四点多钟了,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又不是雨季,S市可很少下雨。   ***   潮湿的水汽涌进客厅,圆桌上的大锅‘噗呲噗呲’冒着热气,精心烹制的海鲜料理全部用的是最好的食材,还请了F市的厨子,就怕有哪里不合贵客的口味。   然而,菜已经凉了,锅里面的水也已经要烧干了,桌边围着的人却没有一个动筷子的。   这一桌子本就没有让不懂事的小娃坐,都是成年人了,心里沉甸甸的,平时都是食不下咽,这会更坐立不安,没有一个人吃得下东西。   吕威:“……爸,这一桌也没人吃,我喊人撤了吧?”   吕老三脑海里还回现着胖妇人刚刚的冷笑——“你们桌子上的东西不是脏的就是臭的,乌漆墨黑的谁敢动筷子,我们出去吃,到了时候会回来。奉劝你,若不为饱腹,还是少造些杀孽。”   吕老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倒什么倒,上桌子的东西一样都不准浪费,给我吃完了啰……吕威你别吃了,赶紧的,去接人。”   ……   等海芷兰吃得饱饱的回来,发现这一屋子人各个吃得肚子滚圆,脸上的表情可称不上是幸福。   大雨掩盖了许多的声音,别墅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屋内的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爸,人带回来了。”   海芷兰抬头,愣愣的:“是胥文约?”   胖奶奶:“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跟他有缘,当然哪里都能碰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有缘!”   海芷兰:“嚯!吓我一跳,有缘算什么,不是有句话叫做有缘无分吗?” 第73章 猫又还恩(四)   海芷兰看到胥文约是惊讶。   胥文约看到海芷兰是惊喜,他浑身都是水, 特别狼狈, 偏偏一双眼睛格外的亮。   胥文约在吕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换了一身衣服走下来,正好八点半,雨说停就停了。   吕家在客厅里的人看胥文约的急切目光叫他知道, 现在不是个叙旧的时候, 只小声问海芷兰:“他们怎么看人的时候眼里还冒绿光, 像是要吃了我?”   海芷兰:“不是要吃了你,是有求于你。”   胥文约:“怎么回事……跟你有关的吗?要我做什么?”   胖婶目光一肃:“可别胡乱应承, 好叫你知道, 这吕家是怎么样一户人家, 你再好好思索要不要帮这一家子人……这吕家几十年来在这片海域捕获, 进行水产售卖,后来更是开辟了水域进行水产养殖。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人族捕猎进食, 适者生存, 是自然界的基本法则。可这一家子搞起了‘加工保鲜’行当,专门研究如何给海鲜保鲜, 添加什么色素、抗生素、防腐剂……这么多年来他们这里运出去的货好坏参半、野生的与养殖的混合。因研究得当, 添加的东西分量控制得非常好,一直也没有人食用他们的海鲜而出现过什么问题。因而,慢慢在这一行中有了非常好的声誉。”   生意越好,作孽也就越多。   单单吃了有添加剂的海鲜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常年累用的食用多了,或者说是运气差的被这些添加剂做火星给燎了草原的,都是人命官司,你当上天不记下这笔债吗?   更有食用多了‘加料’海鲜没直接死亡而患上各种病症受尽折磨的人。   这是作孽啊!   和这些比起来,滥杀、浪费不算是多大的问题,毕竟比起出产售卖出去害人的玩意,浪费的量少,但这也是会增加孽报的。人到了这倒霉的境地,老天爷也不吝啬于与多添一把火。   胖奶奶虽然嘴上说得很不好听,但真真切切是在提点他们:刚刚这一桌子鲜美的螃蟹、黄鱼、大虾、海参……若是真统统倒进垃圾桶里,刚刚坐在桌上,气息最弱的那个矮小男人立时就得出事,谁也别想拦着阎王叫他死。   胥文约暗抚,这是食品问题,确实非常可恶。再一看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里头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所以脸上就带出点心虚来。这是孽报,照理来说,兰兰不会管。   胥文约和海芷兰接触的时间总的算起来不少了,知道她是个条理分明分人,有清晰的底线,遇到有人不幸落难,不会能搭手帮一帮而不伸手,也不会有无尽的好心,要做个拯救天下的英雄。   她明白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比如当初在通城对闵安顺说的——‘我家里人也在,我有能力,得先顾着他们’。   这孽报一旦不慎缠身,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祸及家人。   所以,兰兰一定有需要出手的理由,既然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又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   胥文约:“如果吕家一点生机也没有,您不会站在这浪费时间了。您吩咐,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胖奶奶冷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胥文约摸摸鼻子:“……”   胖奶奶话里不客气,心里让他这番话说得还是挺舒服的,谁不爱听好话,故而就没有多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说:“吕老三性格憨厚,为人诚实守信,更有一颗好心肠。他自懂事起就多行善事,做善举,一生所得之钱财大多数都拿去救人行善。便是最直接的,他36岁的时候,曾救过一村300多余人的性命,陆续资助了289名孩童读书习字,帮他们改变了命运。他是在出事之后才晓得公司的事情的,虽有不察的过失,但不至于落得妻离子散,一家死绝的下场……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有了一线转机。”   海芷兰一听,就知道最后两句话绝不是胖奶奶说得出来的,一准是外婆逼她说的——谁都喜欢听好话,老天爷也是。   吕老三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提起心来。   “我是没办法的,”胖婶:“要看……”   她嘴巴张开,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我……孙女的。”   海芷兰心里笑开了花,如果不是怕胖婶恼怒挠她一爪子,非得捂着肚子笑个三两天不可,只因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傲娇界大佬现场表演口嫌体直的最高境界。   海芷兰表情端着。   一直在傻笑的胥文约就被胖婶狠狠瞪了一眼。   “哼”   胥文约:“……”   What??   海芷兰摇头:“……直男啊!”   胖婶给出的办法是她与吴曼怡女士商量过后,觉得最妥帖的,成与不成,都算是尽力了。若是不成,也是吕家的命,怎么着一番运作,半条尾巴还是拿得回来的。至少这个生死劫应该是能过了。   两人商量出来的办法非常偏门,叫做借缘。   这个方法偏门的原因不在于知道这个办法的人的多少,而在于这个功法条件苛刻,成功率低。   人世间万事万物都要讲究个缘分,还有有缘千里来相见的说法。海芷兰和胥文约之间十世孽缘,弄得今生胥文约要来还,缘分来的时候,海芷兰想不遇见胥文约都难,千般万般的巧合非得将两人凑到一块。   老天爷安排好了,海芷兰有难,胥文约要挡,海芷兰有事,胥文约得助。   照理说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优秀的男性,天天嘘寒问暖,只要你有需要的时候,他就能出现,天长日久,怎么着也会产生感情。可胥文约不是来谈恋爱的,哪怕他自己不知道,老天爷却明白着——故而海芷兰前十世的生魂残影被意外撞出来,这十世诸人,每一个对‘胥文约’的感官都不一样,或厌恶或冷待或更复杂,总之每一个是对他感官好的,弄得海芷兰本人情绪也被影响,看他就烦。   但缘分多了,命数就可能会改,所以有‘机缘’这个说法。   海芷兰和胥文约借一段缘分来,给吕家做机缘,若他们抓住这个机缘,命数也许就有得改。   借缘本身,却不容易。   ***   “醒了吗?快起来吃早餐。”   海芷兰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在寝室里,室友正狭绌的看着她:“你们家文约又送爱心早餐来了,托你的福,我们都跟着蹭上一顿。”   海芷兰笑了笑,刚刚洗完脸吃完早饭,手机就跟掐着点似的响了。   “嗯嗯,已经起来了,吃过早饭了……喜欢啊!小笼包超好吃的……等我十分钟,我收拾下东西就下来。”   室友翻了个白眼,一个二个的都臊她:“你们家柴犬又来守门来了?”   要说这个男朋友,方方面面都不错,就是护食,弄得海芷兰常常哭笑不得。说起来,两个人交往已经有两年多了,当初海芷兰提着行李到学校的时候,胥文约就是志愿者,两人因此认识了。   开学第一个月,海芷兰走夜路遇到了一个尾随的男人,胥文约英雄救美,人是逮住了,自己也受了伤。海芷兰为了谢谢他,常常到医院照顾,两人一二来去也就在一起了。   胥文约自两人确定关系以来,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二十四孝男朋友。   海芷兰快速的围好了大围巾,拿着手机下楼了。   宿舍楼下,穿着大衣的男人正在仰头对她招手。   海芷兰2.0:有点傻!   海芷兰1.0:我怎么能觉得我男人傻,一定是今天睡得太多了。   胥文约拉住小心肝的手,揣到自己衣服口袋里:“是不是又用冷水了洗手了,这么凉。”   海芷兰2.0:想把手抽出来。   海芷兰1.0:不行,要是随便拒绝,他一定会沮丧到去跳河的……忍住,马上走到3号门了,那外面就有一条河。   胥文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心肝的脸色不太对,呐呐的看着她:“兰兰,我不是怪你,就是心疼,你冬天容易长冻疮,不多多注意,真长了多难受啊!”   海芷兰好悬调整过来了,抿嘴笑了笑:“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胥文约漂亮的眼睛都愉快的弯成了月牙儿的样子,激动的攥着小心肝的手,想要用温暖的亲吻将这双小冰手弄热了。   “啪”   一巴掌。   海芷兰2.0:额……   海芷兰1.0:你打了你男人一巴掌,用的十成力气!脸都肿了,肿老高。   海芷兰2.0:对不住,下意识就……话说这真是我的男人吗?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自己是团火,就TM烧死这个渣男的冲动。   海芷兰尴尬的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掌心居然在白日里亮着光,她仔细看,上面是一个‘醒’字。   ——她想起来了。她与胥文约进入结缘阵中,以胥文约心中的幻境为困阵,海芷兰需得在现实世界中八个小时,幻境中一个月为限,觉醒自己意识,并叫醒胥文约,就能完成‘借缘’。   海芷兰猛地抬起头来:“胥文约,你醒醒。”   胥文约平白挨了小心肝一巴掌,内心苍凉:“兰兰……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来瞎bb是没有了,海芷兰左手醒字决按在他头上:“我入学的时候你都毕业了,我们根本不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你也不是我男朋友,你快醒醒吧!”   ……   吕家别墅内   坐在地上的男女猛地睁开了眼……   吕威十分忐忑,不安的呐呐询问:“大仙,他们这一闭上眼,马上就睁开了,满打满算不到一分钟……您看这,是成功还是咋地?”   胖婶:“……”   本喵有点好奇,这个姓胥的臭小子心底里的幻境是个什么样子的,结缘幻境倒映的是与他有缘人相关的梦想。   这啥梦想啊!   咋这么容易破灭捏?   作者有话要说:  胥文约:“……嘤嘤嘤,梦都不让做的,可以说是非常惨了。” 第74章 猫又还恩(五)   胖婶将结缘阵中飘起的亮光拍进一个泥娃娃中,以手印封住。   这时, 只见摆于客厅正东方, 日日受吕家拜祭的闭目神猫像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那双眼睛忽的睁开,注视了吕老三几秒,化作一阵金光投入了泥娃娃之中。那泥娃娃轻轻颤动, 竟然一分为二, 成了两个一般大小的泥塑娃娃, 只是这本来憨胖的娃娃嘴边长了左右共六道胡须,生了一对猫耳朵。   吕老三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是……”   胖婶看了一眼海芷兰, 有意考校她, 并不开口。   海芷兰凑近这两个泥塑娃娃看了又看, 再到贡台边上看了一圈, 才不慎肯定的猜测:“……这是保家仙?”   胖婶赞许的点头:“嗯,形式差不多,吕家供奉猫大仙足足有四十余年, 使得神相有了真灵, 保他们一家老小平安。如果不是有猫大仙,兄弟五人依次下来, 吕老三早该命赴黄泉, 等不到今日……”   那这一家老小就再没有转机了。   胖婶没有说,猫大仙能生真灵和她这条长尾也有些关联,感叹于这位保家仙纯粹的心思,她慎而又慎的嘱咐:“猫大仙以真灵为你们增加了一分胜算, 本来只有一次的机缘成了两份。你等记清楚,机缘来了是看不见的,缘来了你若抓得住,这娃娃便脱胎换骨,泥身重塑,度过这一劫,你需好好的让子孙后代供奉于它。”   吕威:“那若没抓住,这泥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父亲吕老三狠狠扇了一耳光。   海芷兰亲眼看到,当吕威说出‘没抓住’三个字的时候,额间的黑气瞬间浓了三分。那台上摆着的本来笑得憨傻可爱的娃娃好似垂了嘴角,露出个哭像来。   吕老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哭着骂儿子:“孽障!”   俗话说得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胖婶尚且只说好,不说坏,这样不会说话的人还憋出一句往后来。偏偏吕威要多嘴多舌问一句,生生坏了好运道,像是注定有这样一劫一样……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   吕老三老泪纵横。   胖婶没有理这一屋子的事情,她需要在海芷兰和胥文约这两个借缘人的协助下,在吕家阳宅布阵,鉴于这别墅他们住了足有二十余年,已经和吕家的命脉息息相关,不用去阴宅请灵,在这里就能邀来吕家的诸位先祖保佑后人。等一切就绪,才能真正令求来的机缘得以生效。   胖婶还是不愿意住在吕家的别墅里面,在沙滩质量最好的一个海湾定了五星级酒店,宁可每天来回奔波。海芷兰知道,胖奶奶除了是有名的‘包打听’之外,还做一些售卖法器的生意,荷包里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胖婶也舍得给海芷兰用钱。   “吴曼怡总说人的福气是有限的,宁可闺女们过苦日子,也不肯让我给她们钱财,让我自己留着,人类的钱币我拿来有什么用处?”   胖奶奶总是嘴巴不饶人,要是海芷兰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吃了这么多苦头之后,没准还有怨恨外婆的,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知道外婆说的是对的。比如这吕家,钱还少么,可能挡灾吗?   若是得了钱财,就要在其它地方补回来。   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痛,才是最好的。   海芷兰小声说:“您要是拿着没用,赚这么多干什么?”   胖婶:“……哼”   气得胖婶将她推出去,锁住了门。   海芷兰眼见门板离她鼻尖不足一厘米,瞪大眼睛眨了眨,一转头看到了胥文约。   他穿着宽大的T恤、沙滩裤,脚下踩了一双人字拖:“我打算去租俩车,出行方便一点。顺便吃个海鲜烧烤,你要去吗?”   海芷兰因为幻境那一巴掌,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日里虽常常看胥文约不顺眼,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应该的,所以苦苦压抑,然而在幻境中都是真实意愿的展现,不存在理智的束缚,所以……她并不是故意的,真心是控制不了自己。   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问,就肯冒险帮忙的朋友,她为自己的冒犯而感到不好意思。   “下午……”   胥文约赶紧截断她的话:“请千万不要解释,也不要道歉,如果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陪我吃个宵夜吧,毕竟我到现在可是水都没有喝上一口。”   海芷兰:“……好。”   说起来胥文约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非常骚,他定的今天的票,有急事要去N国一趟,由于直达的票满,选择了到S转机,结果到达S市之后,才知道去N国的飞机因故取消。   由于事出突然,胥文约让人给定了酒店,但一时半刻没有车子接送,他便打了车,结果这司机居然是个难得的本地人,胥文约能听懂大半部分,好悬说清楚了酒店的位置。胥文约闭目养神一会,司机就走错路把他拉到了盘山公路上……感情好,车子半途抛锚,这司机也是能人,鞋袜一脱,就打算在车上睡了。   胥文约:“……”   因此,才能让吕威给开车装回了别墅。   人有点倒霉事情并不算什么,关键是这样巧合,两个人就能遇见,的确是非常有缘了。   海滩边有许多家烧烤店,胥文约点了一堆吃的,抱了拿了两个椰子过来,老板正忙,没空帮他们开椰子。胥文约自己蹲到边上去,拿老板丢在石头上的工具,熟练的开了椰子,还顺手抽了两根吸管。   海芷兰:“你好像对S市挺熟悉的。”   到酒店的路上海芷兰就发现了,他能认识路,不可能是第一次来。   胥文约将考好的虾端过来,摆在海芷兰面前:“嗯,我大二的时候跟着导师在S市住了半年,协助他修复一批文物。我从前有点鼻炎,这边的温度适宜,不像内陆有漫长的冬天,四季变化也大,鼻炎就养好了,到现在也再没有犯过。”   见她有兴致,胥文约继续说:“刚到这边的时候,饮食是最不习惯的。本地人开的店,烹制海鲜的手法非常粗糙,照我导师的话说就是浪费上好原料。我们当时可不是住在临海的旅游风景区,那一块几乎都是本地人居多,不像这边,基本上店家都是外地人,懂得迎合旅客的口味。我导师非常贪嘴,尤爱吃海鲜,我也是饭都快吃不下了,没法子,就只能亲自上手做,没想到手艺还练出了。”   海芷兰不懂里面的行当,否则她就能听出来胥文约说的是他接‘私活’的经历了,她比较关注的是胥文约嘴里说的本地的风土人情,他们当时做活的地方靠近本地的一个村落,故而多多少少也会和本地人起冲突,胥文约也就说了几个见闻‘懒汉打老婆’、‘夜起抓小偷’之类的。   等到他们菜上的差不多了,老板擦着汗笑眯眯的过来了,竖起大拇指夸人:“帅哥很会选料,从我那一篮子货里挑出的全是最新鲜的,长了一双亮眼,你女朋友有口福。”   胥文约半点没解释,高兴的敬了老板一杯果汁,换回来一串海星作为赠礼。   这个版本的胥文约,看起来非常可靠。   海芷兰拿着精致的海星想:明天就是十八岁生日礼物,虽然不能一家人在一起为她庆祝,但是能看到大海,在夜里踩着绵软的沙滩吃一口海鲜,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重要的是,她已经长大了,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回馈一直关爱自己的长辈了。   她有点自豪。   ***   海芷兰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咦~”   海芷兰:“你脸红了……?”   胥文约左顾右盼,眼神往天上飘,不敢看海芷兰第二眼,语气还是挺正:“美丽的小姐,您的南瓜马车已经准时到达,请换上漂亮的礼服,容我带你去舞会现场。”   海芷兰诧异的看着他:“今天起床的时候吃药了没有?”   胥文约只是笑。   海芷兰关上门抱着衣服去卫生间,镜子你的自己头发乱如鸡窝,眼角还能看到可疑的分泌物,她的皮肤不算顶好,面颊上还有两三颗小雀斑……这个模样,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能让大帅哥脸红心跳的样子。   偏偏胥文约每次看她的眼睛,都让她觉得自己是绝色大美女,风靡天下的那种。   海芷兰:他有病,你没有药,别被传染。   上车之后,胥文约没有再说话,大概不到十分钟的样子,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片沙滩。   这应该是S市众多沙滩中的其中一个,海芷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她正要问,身体重心就变了,她下意识搂住了胥文约的脖子,手正有些痒的时候,她又被放下了。   胥文约虔诚跪下来,给她脱下了鞋。   海芷兰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被拉起来,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这种体会真的是蛮奇妙的。   胥文约热切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拉着她的手邀请她:“能陪我跳支舞吗?”   海芷兰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还是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对不起,我不会。”   这个梦幻的早晨也没有因为公主的不配合而如幻影般破灭,客串的王子殿下多才多艺,他笑着说:“那我给你唱首歌。”   他的歌很好听,像是海里的妖精勾引着甲板上的水手,又像是一个纯稚少年在卑微的请求女神赐予他些末眷顾,像是一个情根深种的吟游诗人在为爱人读最火热的诗,让她忍不住让目光放肆的追随着他——忽的,她捡起脚尖,去捧起面前精致的脸庞。   一线橘光洒在沙滩上。   日出了。   “生日快乐,兰兰。”   ‘喀嚓’   梦幻的泡泡破碎了,理智回笼。   海芷兰抬起的手悄悄的又缩回去,克制的轻笑:“谢谢你……真的。”   胥文约:“( ̄▽ ̄)/”   海芷兰诚挚的看着他:“你是一个好人。”   胥文约:“(○o○)”   作者有话要说:  胥文约 第一张好人卡 get 第75章 猫又还恩(完)   大阵布好之后,吕威那种长久以来, 觉得心头乱跳的感觉就消失了。风平浪静了三天, 连吕老三的弟弟也身体康健出院了, 吕威提起的心就放下了。   近来,老爸不待见自己,亲妈也不给好脸色, 他早上起来亲了亲妻子的面颊, 准备去上班了。   妻子拉着他的袖子:“你今天要是有空, 就将外面那一位约出来,把事情处理好。”   吕威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过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妻子又说:“主要是让你跟人家有话就说清楚, 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 你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是耽搁人。她岁数不大, 再正经找个人不难,就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说什么照顾反而是拖累人。”   因为话说得好听, 吕威心里舒服了, 想到那人毕竟是个寡妇,又蹙眉了, 毕竟是死了男人的, 寓意有点不好。   “我知道了。”   这会,又觉得妻子贴心。   等吕威走了,他妻子也起来,下楼吃早餐, 正巧碰到婆婆也在。婆婆是本地女人,性子比较温柔,待她也很好,没有一般家庭里的婆媳矛盾,所以两个人也常常一块说话。   婆婆今天突然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辛苦你了。”   她有点想哭。吕威去年认识了一个死了丈夫带着三岁孩子的年轻女人,大约是男人的某种劣根性作祟,叫他平时生意场上那么多的花都没有迷了眼睛,却被这寡妇勾起了同情心。   吕威觉得这个年轻女人很可怜,需要他照顾,且他还不是想包养这个女人,而是非得闹离婚要去娶这个女人。   她心里一合计,什么也不说,啥也不闹,干脆跟公婆商量,将他撵出家门,叫他跟着孤儿寡母过一段日子。   “我们结婚十几年了,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就是要离婚也不是空口白牙一句话的事情。你要是非得照顾她,你就去,等你跟她日子过顺当了,你再回来要跟我离婚。那时候,我在爸妈协助下基本上把各项财物的分割方式也说清楚了,你回来,签字就成。”   不到三个月,他就什么也不说,回来了,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情。   吕威要去照顾孤儿寡母的时候,她没觉得看不起,吕威要离婚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看不起。偏偏这人竟然不满三个月就回来了,且没跟这个寡妇断清楚,叫她看不起了。   她感念婆婆和公公的好,不愿在这个节骨眼跟吕威闹,这两位老人一直对她不错,她这个当口说不出自己想要离婚的话来。   可惜这王八蛋居然还是回来了。   她慢慢吃完了早饭,牵着儿子的手去外面玩了一会,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跟两位老人说:“妈、爸,我带孩子去拜一拜猫仙,再来吃饭。”   两个老人早上都拜过了,听到媳妇提起,站起想再去看看。一行四人才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到贡台上其中一个泥娃娃嘴角低垂,眼中流泪,顷刻间就化作了一滩泥水。   吕老三骇得眼睛发红:“打电话……打电话问问,问问那个孽子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没用半个小时,吕威就赶回来了。如今大伯、二伯去世,两位的子孙辈也没有抗得起事情的,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要他决断,是公司的一把手。   当时一接到电话,心里就咯噔一下。   坏事了。   偏他可能知道是什么事情。   故而吕威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哭丧着脸的女青年,外加厂里一个憨厚的中年人。一进门,这个女青年就惊讶的对着吕老三叫了一句:“长腿叔叔!”   这一叫,把众人都叫愣住了。   那憨厚的中年人没懂‘长腿叔叔’是个什么梗,抄着地方口音说:“你这姑娘咋哩呢!吕老板既然是你叔叔,你咋还偷偷拍照,要报道他?”   女青年是个实习记者,因为得知吕家的水产养殖厂里面滥用添加剂和抗生素,就摸到厂里来‘查证’,哪晓得被厂里的工人——也就是憨厚的中年人给逮住了,报告给了上级,被人砸了相机。   当年吕老三资助学子,没有以公司的名义,都是私人名义捐款,不要这些学子说感谢话,用以上报纸提高公司影响力的那种。故而,女青年有‘长腿叔叔’的照片,知道他叫啥,去却不晓得吕家这个黑心厂是‘长腿叔叔’家里的。   憨厚的中年人还在说:“吕老板是好心人,当初救了我们一村子人,你这妹仔想东想西的,吕小老板是吕老板的儿子,咱会添加什么……剂……”   吕老三脸都臊红了。   让人赔了女青年的照相机,吕老三和这个姑娘单独在楼上谈了几个小时。出来之后,坐在沙发上,一整天没说一句话,吕威也跪了一整天,直到凌晨,跟雕塑一样的吕老三才动了,他问儿子:“刚刚那姑娘说的的话你听见没有?她说,得了我亲手写的字帖,时刻铭记其中的几句话,你还记得是哪几句吗?”   吕威:“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於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   吕老三呜咽道:“人家走的时候跟我说这样的话,说从小到大受我馈赠,只想着长大之后要报效国家,多做好事……这是人家要点醒我呢!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说,人家拍到什么了,你要砸人家的相机?”   吕威:“爸,你相信我。自您下了命令,厂里的东西都是‘一等货’,她相机里拍的是上个月的东西,这些东西不能被登报也不能被‘暴光’啊!公司名誉扫地都是小事,以前买过我们厂里出去的东西的人……”   在父亲满含失望的眼神下,他闭嘴了。   吕老三看着儿子,一字一顿的问他:“命都要没了,这些重要吗?”   吕威神色带了些不忿出来:“哪就真没命了呢!爸,又不是我们一家的厂子往里头加东西,做这个事情的多了去了,找一个不这么干的才稀奇。怎么就我们一家人出事?有这么倒霉没有!要遭,个个都跑不掉。”   吕老三气得要死,难不成你听到有人要跟你死一块,你就愿意去死了!简直冥顽不灵。   说白了,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还怀着侥幸心理。   吕老三原先是真不知道,原来滥用抗生素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这是祸及子孙后代的事情,添加色素和大量防腐剂更是会直接危害人体健康。再加上吕家的这边的养殖场是连着水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饲料’撒出去也是会造成环境污染的。   这些危害,女青年都一一跟他说了,气得吕老三差点一个仰倒死过去,他原先总以为遭了这样的报应,大部分还是因为无度捕杀海里的生灵所致,哪晓得!哪晓得!   吕老三狠了心肠,抹了泪说:“我以身作则,从小教你行为处事,自认没有偏颇,却让你长成了这样。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得重新教你。”   关了厂子,关了公司是不成的,那要弄得一大批人失业,更是造孽。吕老三对这个不懂,一时没有好办法,不过他能让吕威想办法,将之前卖出去的‘水产品’通过各种渠道召回,再请专业人士对工厂的生产环境进行检测……   这些吕威都做了,但他却不能同意父亲让他去相关部门‘投案’的决定。   也是这位女青年点醒了吕老三,他文化有限,对国家政策不了解,还不知道这可能是犯法了的。   月末,家中还在为这个决定僵持的时候,国内发生了地震。   ***   那是在暑期都要结束的时候了,海芷兰那一日依旧在胖奶奶的院子里练习画符,就见到吕老三怀里抱着个箱子,带着儿媳跟她打招呼。她看了站在两人身后的吕威一眼,将他们带到屋里,就避出去了。   海芷兰其实挺好奇借缘的后续,可这一家子人都散了,肯定是渡过了极悲伤的几个月,肯定不愿意揭开伤疤的时候多一个人旁听。   却说吕老三协同儿媳妇进了胖婶的院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箱子打开,取出保险箱,没打开,高高的举起来,呈给胖婶。   胖婶的年纪实则比他长许多,受他一拜也可以,不过两人现下已经没有‘恩怨’,就不欲与他再结其它的缘分。她招手将两人唤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吕老三儿媳妇捧着的猫大仙飘到了她桌子上,好似在对她点头。   胖婶看了它片刻,才对两人说:“你们家的事情我都晓得了,吕威横死,我会想法子给他超度。”   当初在S市,吕威说了那句丧气话,胖婶就有预感他逃不过这一劫,所以毫不惊讶。   这保家仙,说白了还是吕老三一家的,不是整个吕氏家族供奉的,其他人保家仙可以不管,吕威魂魄却是被它不远千里的牵来了,它超度不了,所以求胖婶帮忙。   照例是看在保家仙的份上,胖婶提点他们:“叫你儿媳妇跟吕威把婚离了,你们家的小孙子未来才能好。至于吕家剩下的人,需得散尽家财,全部得从S市搬出来,另外找地方居住。否则照样厄运缠身,逃过了这一劫,逃不过下一劫。”   ……   海芷兰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了,这时候她再追问倒是没什么。   胖婶也愿意跟她说:“叫他弄成功了。吕老三从前结了善缘,所以冥冥之中这缘分就于危难时来提点他,叫他做好准备。而这世间的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譬如吕家有改命的机会,也是因为当初吕老三与胖婶的缘分。   这缘之一字,是非常妙的。   “他也是福泽深厚,那离了婚的儿媳妇还愿意如对亲爹妈一般奉养他们,晚年也不会无依。”   这家的事情,听过也就算了。   海芷兰摇着胖奶奶的胳膊,问她:“拿回了尾巴,你再不会有事了吧?”   胖婶炸毛:“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用你一个小姑娘担心,好好过你的日子去,本就没有什么事,都是吴曼怡大惊小怪……哼!”   海芷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兰的大学生活要开始了。   ————死亡笔记本事件的后续要来了,怕不怕? 第76章 笔记本(一)   高考前,海芷兰的班主任就跟海妈妈透过底儿, 说海芷兰的成绩要想进国内顶尖的学府要靠点运气, 但是F市的大学可任她挑选。海芷兰本人是不想要离家太远的, 第一志愿就填了F大。   收到F大的通知书,一家人都不意外。   说起来,F大校区所在的位置离海家新买的商品房不算远, 走路的话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也有公交车往来, 最快的一班二十几分钟就到了。海芷兰和家人商量之后,决定大一先住校, 一来是因为大一有晚自习, 时间比较晚来回跑不方便;二来是因为海家父母还没能彻底摆脱女儿被霸凌的阴影, 隐秘的希望她别太不合群。   夫妻俩知道, 海芷兰在学校里除了白雪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朋友,这让他们觉得有点忧虑。   报道那天, 海妈妈开着新买的代步车, 让海爸爸把女儿的行李从出租房搬下来——买的商品房还需要装修,他们如今还住在出租房里面。   这也是海芷兰暂时住校的其中一个原因。   海爸爸任劳任怨, 搬完了行李, 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跟海芷兰说:“还是你妈脑筋好,两个月就考上驾照了,提了车还敢开上路……”   海妈妈‘呵呵’他:“难不成学你?交了钱学了三个月被人家驾训学校劝退,还是主动全额退款的那种, 就图你别在祸害人。想来,能把人家学校逼到这个份上的,你也是独一份的。”   这个海芷兰知道,海爸爸有点左右不分,反应也不快,他真的特别努力的去学车了,练车的时间比其他人都多,可是教练抽根烟的功夫他就差点怼塌了一面墙,把人家给吓的!   当初驾校来退钱,海妈妈也没让,干脆替换了海爸爸的名额,自己去学了。毕竟家里用车的地方越来越多,总不能没一个人能开车的。这个年头,电脑、开车、英语三项,是至关重要的技能,还有句浑话说的:就算考了大学,不会这三项技能也是文盲。   海爸爸:“嘿嘿,我媳妇能干!”   海妈妈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去。”   海芷兰:我也一边去算了,看你们一大早给我撒狗粮。   ***   “你好,请问第八教学楼怎么走?”   海芷兰抬起头来。   这个人离她非常近,正弯着腰询问她。   海芷兰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索无果,她指了指前方:“走到道路的尽头,然后左转就到了。”   第八教学楼是统一的新生报名地点,海芷兰上午已经收拾好寝室,并将报名手续弄完了,很清楚去这栋楼的路线。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呆在这么清净的地方也能碰到人。   “谢了,我叫寿德正”   海芷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没有握上去。   时下的年轻人打招呼都需要握手了吗?是不是她已经out了?   寿德正见她神情有些隐隐的戒备,很自然的收回了手:“不好意思,习惯了……学姐,你养的花真漂亮。”   谁是你学姐了?   含羞草算不算花?   算了,阳光这样好,懒得怼了。   海芷兰将草坪上的花盆抱进怀里,看了看表,还差二十几分钟。胖婶说了,这含羞草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成灵,主要是因为太阳晒得太少了,缺钙,叫她每天必须晒足两个小时。   寿德正见她好似谈话的兴趣缺缺,礼貌的挥了挥手道别。   海芷兰继续抱着花晒太阳,翻翻XX论坛里各种扒皮事件。   一会的功夫,又有阴影挡住了她的阳光,海芷兰不耐烦的抬起头看,随即愣了一下。   因为挡住她的是一个胡子拉碴中年男人,穿着也有点邋遢,这在校园里是很少见的。这人注意到海芷兰发现他了,嘿嘿笑了,指着海芷兰旁边的位置说:“我能坐这吗?”   海芷兰坐着的椅子是那种挤一挤可以勉强坐三个人的公园椅,要是只有两个人坐,可以在中间放两个包。她左右看了看,这种椅子在学校里是非常多的,离得最近的就只有走五六步的距离。   自己坐个椅子不好吗,这个人何故要跟自己挤着坐呢?   海芷兰:“那边还有位置。”   这人打了个嗝,说:“我就是坐一坐,还想看看你怀里抱着的东西。”   海芷兰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宝贝含羞草,她是既把这盆当做植物养,又把它当做活的宠物养的,这东西又有点神异,她平常谁都不给碰,怎么会随便拿给一个陌生人看。   不过提到含羞草,海芷兰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盯着这人看了看,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她干脆站起来,因为离得更近了……闻到了一股酒味。   感情是个醉鬼!   一个醉鬼,又是个男人。   海芷兰抱着花盆就走,不知道是怎么刺激了这个人脆弱的神经,见她要走,伸手来抓:“哎哟,小姑娘走什么?你坐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坐,我走就成了嘛。你坐,你坐,我就是想看看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海芷兰躲开了。   这人吐词清楚,看起来也不像是喝得断片了,可行为举止又异于常人。   莫不是借酒搭讪占人便宜的罢!   海芷兰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美女,也不属于会被搭讪那一列。杵这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实在也跟她最近处理的都是灵异事件有有关……见他一口说看要含羞草,就想得有点多。   “姑娘,你拿给我看看……”   海芷兰小跑了几步,本以为这人也就消停了,没想到一直走到人来人往的第八教学楼门前的水泥路上,这人还在追。看到这边情形的学生们也意识到从小道里蹿出来的两人有点不对,可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海芷兰冷静的想着,最好是能直接进入第八教学楼,为了维持秩序,教学楼门口有保安,里面还有人数众多的教职工,比在这群学生面前呼救来的科学。   毕竟成年人处理突发情况的能力还是要强一些。   这时候,海芷兰也并不怎么慌乱,甚至还能清楚的知道怎么走最近的路线进入教学楼,所以她也注意到了站在教学楼门口寿德正。   寿德正也注意到海芷兰……和跟着她的男人。   “你没事吧?”   寿德正上前一步,虚虚的扶着她的肩膀,拦住了胡须男人,一个非常帅气的擒拿手将男人制住了,脚下用力一踢,踢得男人膝盖发软,再将男人反手狠狠压在地上。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周围的人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啪啪啪’鼓掌了。   “有刀……”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寿德正的小腹被划了一刀,他立刻反应过来,踢掉了男人手里的刀。这时候门口的保安也围过来了,将这个持械伤人的家伙控制住,报了警。   “你没事吧?”   寿德正低低抽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好似因怕人担心,答得很轻快:“没什么。”   海芷兰帮他压着伤口,牵连人无辜受伤,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懊恼的,看他好像要站起来,连忙按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全是血,都不知道伤得怎样,你先别动。”   ***   胥文约下了飞机直奔F大,他研究生已经毕业了,不打算读博,近来也开始在家里的支持下搞一些项目。主要是读博的话,他能自由呆在学校的时间更少,也是不可能跟海芷兰亲近的。在校园里,他能学的已经不多了,毕竟他并不是学术研究型的人才,也不差这一个学历。   事业刚刚起步,胥文约是真的很忙,这次也是抽空跑的F市,呆不了几天。   胥文约手里有海芷兰的课表,F大他熟得不得了,没有提前打电话,直接拿着礼物去第八教学楼堵人。   进出第八教学楼的人许多都盯着他呢!胥文约早就习惯了,心里想着:不知道兰兰在这里生活得习惯不?   “师兄,你回来了?”   刚这样想着,就有熟人过来打招呼,寒暄过后问他:“师兄是来接你妹妹的吧?”   胥文约早拜托了人照顾海芷兰,怕这些人没有轻重闹她,惹她不开心,就推说是妹妹。他料想这些脑子里满是huang色废料的家伙们一准要乱想,往常只要是个女人还没看到什么苗头呢,就瞎起哄。这会可不得劲的拉郎配,没准都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了……   这年头,不是亲妹妹,就是情妹妹,也算是变相正名。   他万万没想到……   胥文约:“……那个跟着兰兰身边的是谁?”   “哦哦哦,那小子叫寿德正,说起来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开学那天我们还没来得及照顾亲妹妹,咱亲妹妹被个精神病尾sui了,多亏了这小子见义勇为,挨了一刀,好歹落个英雄救美。”   胥文约脸都青了:“我是不是看错了,刚刚……兰兰扶了他一把。”   “你没看错,嘿!我们都给亲妹妹打听好了,这家伙人品不错,又有能力,前几天听说还去校学生会竞选了,考察的那几个哥们都竖大拇指。亲妹妹还去医院照顾了他几天,郎有情妾有意,我看让亲妹妹和他交个朋友也还成!”   胥文约眼睛都气红了:“……你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浆糊。”   这个叫……寿什么的家伙……   用的套路贼TM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结缘幻境:开学第一个月,海芷兰走夜路遇到了一个尾随的男人,胥文约英雄救美,人是逮住了,自己也受了伤。海芷兰为了谢谢他,常常到医院照顾,两人一二来去也就在一起了。#   梦都做不了VS美梦成真 第77章 笔记本(二)   今天正好是周五,海芷兰的课已经上完了, 胥文约直接带她出去吃饭。认识了这么久了, 胥文约很知道这姑娘的口味, 不太爱吃正餐,更喜欢吃点零食,特色小吃更是来者不拒。   胥文约自小是跟着妈过的, 没感染到他爸那边矜贵的气质, 平日里也不是山珍海味的进嘴里, 过的生活只能算是‘小富’。可是有一点,他本人不太爱吃路边摊, 各种原因都有, 说起来, 其实一般男人都不太爱吃路边摊。   可是海芷兰喜欢。   因为怕环境一般的摊子不干净, 他打听了好久才锁定了三家广有盛名的店子,说来也巧,他带海芷兰来的这一家, 也在音乐广场旁边, 是一家粤式茶点铺。海芷兰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回与白雪就约在这附近, 还见到过一个小鬼。   胥文约:“刚刚跟你一起走出来的, 是谁呀?”   胥文约倒开水把两人的筷子烫一烫,又给海芷兰倒茶,十分的周到。海芷兰虽然生理性的想要怼他几句,却不好开口。   “他叫寿德正, 跟我一个班的,报到那天帮了我的忙……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海芷兰说完,就看到胥文约莫名其妙的笑了。   海芷兰:“……”   这人不开心的时候很难察觉,开心的时候倒是很明显。   胥文约斟酌着说:“我就远远看了一眼,暂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他这个话说得很巧妙,实则一看到这个姓寿的,他心里就鬼火冒,属于情敌的战魂熊熊燃烧,理智早烧没了,哪还能判断那是个什么精怪。   胥文约也不傻,难得见一回心肝,怎么可能话儿就围绕着别的男人说,那不是推波助澜嘛!上次月夜沙滩聊天,胥文约发现海芷兰挺喜欢听他外出的见闻,对各地的风俗也很感兴趣,连他生意场上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也喜欢听。   其它倒罢了,生意场的事情,其实他一般是不会往外说的,主要是里头有很多忌讳,不方便随便跟人谈。跟海芷兰谈倒是没有这个顾虑……“我这次回程的时候在G市转机,飞机是今天早上九点半的,要在G市停留一个晚上。闵安顺这几个月都窝在那,他帮几个‘大户’看风水,赚了一笔钱,非要请我去赌场耍两把。”   海芷兰:“道士还能进赌场?他不是一直都在追查笔记本的事情,还有时间往赌场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闵安顺还是小古板,手机除了打电话看看XX论坛之外,手游是什么都不知,还是因为‘百鬼夜行’在玄学界带起了流行风尚,才成为了标准的低头族。   此人除了降魔卫道和给师门挣钱外,没有其它爱好,生活的圈子很窄。请多日不见的朋友去纸醉金迷的赌场,绝不是他的作风。   应该是有内情。   “嗯,不仅是他,还带了个小师弟。两人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让我给他们引路,说起来,这些赌场都是很有意趣的地方,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闵安顺追查笔记本的事情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再没有见过笔记本,却让他找到了一点不是线索的线索。他发现,但凡是哪个城市出了与笔记本相关的命案,只要是能查到寿颜明的行踪的,他必然就在那个城市。”   海芷兰:“你们去赌场是为了堵寿颜明,那你们见到他没有?”   胥文约摇头:“我们进门的时候,他刚刚离开。”   像是故意避着他们。   海芷兰:“闵安顺既然觉得他有古怪,为什么不让相关部门查查他。”   “一直有人在跟进调查!当初玫瑰大剧院出事,他能一手压下去。非法拘禁苏珊的事情,二十一处接收之后,也没听说有后续。这个人的能量是很强大的,目前唯一能知道的是他在向国外转移财产,不过这个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做,有关部门也拿他没法子。”   有一点胥文约觉得很奇怪,寿颜明这个人无利不早起,当初海芷兰的事情,他为什么就愿意出头呢?别说什么是偶然撞了人家小姑娘,心里觉得过不去,不可能,寿颜明是那种几岁小童死在面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无缘无故的不会生了同情心。   这个人看着仙风道骨,很有一派慈祥可亲的样子,骨子里狠着呢!   他也不可能是看中了海芷兰身上有神异的地方,寿颜明再怎么眼光独到,也只是普通人,就跟他爹一样,多么位高权重的,对这些玄门里事情照样不清楚,眼睛里只看得见人,看不见鬼。   这一点,他是相信闵安顺和海芷兰的判断的。   不过寿颜明对海芷兰有企图的事情,胥文约觉得也没必要跟海芷兰多说,她心里是清楚这一点的。   胥文约这样想着,目光没有离开海芷兰,见她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提起茶壶给她续杯,没想到茶壶里面空了。正要扭头喊服务员,就被小心肝喊住了——“不要回头。”   胥文约蹙眉,很听话的没有回头:“我身后有东西……?”   海芷兰:“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没有开眼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看见鬼怪?”   “偶尔能,”胥文约点头:“这种能力不太稳定,我不是阴阳眼,能看见大约是我妈那边的体质遗传。”   海芷兰:“平时眼睛能封住吗?”   “能,平时都是封住的。”   胥文约抬起手,给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海芷兰也将注意力从他身旁扯回来一点。这块表看似普通,但连接每一节表带的中间都有根小铁棍,这节小铁棍在海芷兰眼里是闪着微弱的金色光芒的,肯定有什么讲究。这让她也意识到,很多东西靠她的眼睛是看不完的,比如说胥文约手上戴着的这块表,她一直没有发现还有玄机。怪不得玄学界开发了各种各样的‘探索’工具,还是很有存在的必要的。   她没有想过,玄学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一双眼睛。   海芷兰让他重新把表戴回去。然后从包里摸出折成三角形的黄符,‘啪叽’贴向胥文约身侧,黄符只是微微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就落到桌子上了。   海芷兰尴尬的笑了笑:“你刚刚好像没有吃多少,要不再吃点东西吧?”   胥文约哪有心情吃东西,他忍不住扭头,不过他的能力被封住了,看到的只有店里的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和各式各样的食客。这家店的生意很不错,两人来得比较早所以有座位,这会临近中午,已经座无虚席了。   胥文约:“不对!”   海芷兰默默的将没有起效果的符咒捡回去,心虚了一秒,然后才意识到胥文约说的并不是她,而是店子里的情况。   “怎么了?”   胥文约:“我们前面那一桌,五分钟前进的店门,点单之后上了一份流沙包,男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吃了一个,蒸笼里还剩下两个。现在,蒸笼里又有三个。”   吃下肚子的东西,不可能重新回到蒸笼里,除非时间和空间扭曲了。如果时间和空间扭曲了,那看得见比看不见要好。   胥文约:“那我把手表取下来了。”   海芷兰点点头,多说了一句:“你做好准备,有点恶心。”   胥文约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两个人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可是……手表一取下来,胥文约就知道为什么要用恶心两个字了,他是坐着的,这个没有脑袋的小朋友几乎是紧紧贴着他站着的,他只要微微扭头就能看清楚横截面上一截白生生的骨头——那应该是脊柱之类的。   这个小朋友手里握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不知道什么什么东西的器官,垫着脚想要拿给他。   “……*)%¥”   胥文约:“……他在说什么?”   海芷兰:“你不是应该问‘脑袋搬家,嘴都没了,是怎么说话’的吗?”   胥文约:“……”   断头小朋友见胥文约没有理他,遂踮起脚尖将血糊糊的一团东西丢进了他碗里,沾着可疑碎末的手在胥文约的衣服上擦了擦。   胥文约的衣服上,出现了两条血印子。   ……胥文约僵住了。   不过这个恶心的程度也还好,毕竟他除了最开始吃了一口萝卜糕之外,忙着说话,并没有再吃任何的东西。   断头小朋友继续在肚子里掏,掏出了一团更小的,他的拳头可以握住的东西,这次它并没有将这一团丢到胥文约碗里,而是努力的踮起脚尖,认真的注视着胥文约的嘴……   胥文约声音:“它这是干嘛?”   海芷兰有点小同情:“趁你张开嘴的时候就给你塞进去。”   胥文约:“……”   “……这不是它塞的第一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胥文约:有一天兰兰愿意嫁给我了,洞房花烛夜想起这一幕,肯给我亲亲吗? 第78章 笔记本(三)   胥文约也觉得奇怪,纵观以前遇到过的鬼怪, 居然还有不怕兰兰的。这位不仅没有退避三舍, 还敢上前撩一发, 实在是胆子大的令人惊讶。   胥文约抿着嘴,避免这一团血糊糊的东西进入嘴里,所以说话有点不清不楚:“怎末(么)回事?”   两个人的默契很足, 海芷兰知道他问的什么。   “这东西好像不是实体, 而是幻影, 所以敢靠得这么近。”   胥文约松了一口气,敢于说话了:“那是否我灵台清明, 就可以破除环境。”   说话间, 又被抓到机会的无头小鬼喂了一口血糊糊。因为知晓了是幻影的缘故, 胥文约强忍着恶心, 并没有失态。   看到这一幕,海芷兰就有点小同情了   “……这是幻影,和幻境有点不同, 幻影是阴气凝结的, 你打它碰它都没用,可它将凝结自身的一把阴气塞进你嘴里, 对你还是有妨碍的。阴气增加, 破坏了你本身的阴阳平衡,小则患病,大则厄运缠身。”   胥文约:“……怎么办?”   海芷兰看了桌子上的手表一会,灵光一闪, 问他:“你这个手表,我能用吗?”   “大约是可以。”   胥文约佩戴的手表可隔绝天赋,使得他不见鬼神,说白了,就是将两界的联系断开。若是能隔绝鬼怪对海芷兰的感官,不视她如洪水猛兽,也许这个‘幻影鬼怪’会现出真身来。   这手表太大了,海芷兰将它戴在手上,还要用一只手虚虚的拢着。   “好像有用,我看不见这些东西……”   胥文约前后走几步,见这幻影都不近海芷兰的身,苦笑着道:“可是这些东西还是怕你。”   呃……隔绝了海芷兰见鬼的能力,鬼还是能感觉到这里有个惹不得的大佬。   海芷兰:“我们走出去试试,恶鬼的能力不是无穷大的,一般只能影响一个范围内的时间和空间,只要走出去了,应该就能摆脱它。”   小小的几团阴气还没什么,要是一直被这样喂下去,只怕对胥文约也有大妨碍,先脱身要紧。等出去,再请专业人士来处理就可以了。   “好!”   胥文约将手表重新递给海芷兰,捂着嘴说:“挺恶心的,你戴着手表别看了,反正我也能看得见,知道什么时候是走出去了。”   海芷兰:???   ……   闵安顺是第二天到的,他连修整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赶到了音乐广场,海芷兰因为难得可以睡个懒觉的缘故,比他到的时间还有晚一些。这家店是要卖早点的,胥文约有心理阴影了,不太愿意进去,闵安顺自己一个人进去吃了早点,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   入秋了,天气怪得很,早晚特别凉,中午的时候太阳一出来,短袖都还能穿得住。街上穿着短袖的有,穿着毛衣的也有,个别还套着冬日里穿的厚重的大衣,很符合二四八月乱穿衣的俗语。   海芷兰一到音乐公园,习惯性的环视周围,不用多仔细,就是看上一圈。她也发现了,自己的感官有些灵敏,但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都能让她收到眼底去。经历过几件事情之后,她也积累了一套应对特殊事件的方法。别说,真叫她看出不对来。   海芷兰指了指粤式点心店,示意他们俩看窗户旁边的绿窗帘:“刚刚那里有个小男孩,躲在那一直盯着你们看。”   胥文约心里有点发毛:“……你不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旦这样说了,仿佛自己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控下,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了。”   闵安顺的感觉更直接些,捂着心口,紧紧的蹙着眉:“又是这种感觉……”   两个人都知道他说的这种感觉指的是什么,这种感觉指的就是‘笔记本’,闵安顺跟他们说过,只要感觉到怪异事件与‘笔记本’相关,他心里就绞痛,发慌,手脚都软。   这次见到闵安顺,海芷兰也很惊讶,他瘦了很多,眼底青黑,但是一双眼睛却反常的闪闪发亮,甚至精神上都有些异样的亢奋。他这个状态来处理这件事情,海芷兰觉得不太合适。   闵安顺本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朋友对他的担忧,好一会之后适应了心口的不适,盯着这家店,跺了跺脚:“我得再进去看看!我得进去看看。”   海芷兰:“我和胥文约昨天在里面看到的是个幻影,我有个猜测,这个幻影的本体应该是刚刚那个小男孩,我一年多以前在音乐广场上看到过他,现在他还在这一片活动,有可能是个地缚灵。那在周围看看,没准是有收获的。”   闵安顺:“不成!直觉告诉我,应该先进去看看!”   闵安顺平时是很能听进去海芷兰的意见的,在任何领域都是这样,谁牛逼谁专业素质更强就听谁的,这样毫不留情的驳回意见,几乎是从没有过。   胥文约拉住他:“你来得急,捉鬼的东西带齐了没有?”   “齐了,”闵安顺盯了眼腰间挎着的布包,想起什么,对海芷兰说:“你别进去了,你进去了鬼物不敢出来。”   胥文约放开他,和海芷兰对视了一眼,打了个暗号。   一个大活人,除非把他敲晕在路边,否则一定拦不住他。闵安顺的性子本来就执拗,平时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现在完全是一门心思的要将牛角尖钻到底,这状态实在是有点不对。   海芷兰看懂了胥文约打的手势,坐在石凳子上点开了XX论坛的好友私聊页面,戳了戳正一教掌门——周正。   ……   此时,正一教周掌门正在开玄协界月例会,这种例会的参与人员就要多很多了,除了诸位大佬之外,还有一些XX软件的开发、维护人员,以及修为不是特别厉害,但管理上是一把好手的内务人员……等等,反正人挺多的,各个领域的与会代表都要做例行报告,其形式和普通人开的诸多公司里每月的月例会差不多。   实则玄协的运作方式本来就和公司差不多,诸位大佬就是股东,总经理暂时空缺,但副总是有的,一般由二十一处的某位局长担任,三年一换,比如现在就是简局长兼任玄协荣誉副总。因为历史悠久,成员单一的缘故,各个部门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闵安顺这样的正一教弟子,因正一教加入玄协的时间非常久了,历届掌门都是玄协的大股东,所以从他加入正一教开始,就决定了他是玄协的正编员工。   海芷兰的话,顶多就算是个临时雇佣工——还是因为xx软件强买强卖的缘故。   董事长肯定是有特权的,周掌门在XX软件上是被特别认证了的,头像和名字都是金光闪闪,只要加了诸位股东中的任何一位,就会发现XX论坛非常流mang的将诸位大佬的头像在好友列表强制置顶了。   周掌门本人的好友列表中,‘我脑子有病的呀’被他手动置顶,设为特别关注,排在了诸位金光闪闪的大佬前面。自从加上了这位之后,他从没有主动去找她聊过天,扪心自问,其实也挺怕‘我脑子有病的呀’找他来的,可是不加吧,诸位大佬都加了这位了,就自己一个人不加,万一被娘娘知道了……他不敢想。   周掌门最近暗戳戳的将‘我脑子有病的呀’的消息提示音特别设置了下,这个动作还是因为受了白掌门的启发,原因在于两个月前白掌门收到了‘我脑子有病的呀’的一条信息,就四个字:你来见我。   嚯,这位白掌门曾经请过两次青莲娘娘,许多次被呼来唤去时听到的就是这句‘你来见我’,此话一出,必然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见到这句话,这位自小修行火决的白掌门两眼发昏,不慎将手机烧成了灰。   吓得他立即飞奔下山买了个新手机,拿起来一看,又是一条新消息——‘不好意思,前辈,手快发错人了’   白掌门:“……”   有一次玄门危机,白掌门生死倒计时,硬挺着都没有进行人生中的第三次请青莲娘娘相助,宁可死了清净,可见得心理阴影有多么严重。   白掌门依旧吓得三天没有睡着觉,心里琢磨啊!这位娘娘到底是意识清醒了,想要找他麻烦,还是真因为头像置顶手快给弄错了——愁啊!   周正怀疑是后者,未免受惊吓,他还是暗戳戳让技术人员将他的头像顺序往后排排,也别是最后一个,一溜十六个大佬下来,排在个倒数两三位是最安全的。   这会肯定没问题了,就算是点错,也不可能点到他,美滋滋。   他也是请过青莲娘娘的人,怕啊!还虚。   周正一脸严肃,实则在手机上贴了隐形符,正大光明玩手机——‘滴滴滴滴’   本以为特别提示能让他多一点心理准备的,然而……   额头冒汗了!   ‘您有一条来自特别关注人‘我脑子有病的呀’的新信息’   腿软!   手抖!   手机从座位下方一路滚到大殿的正中央,中途在台阶上被噌掉了隐形符,众目睽睽之下,正在念报告的人顿住了,一百多双眼珠子黏着这个五马分尸的手机,然后所有人的目光转向‘特别正派,特别严肃,老一辈中的顶梁柱’正一教掌门周正。   周正:“……”   闵安顺这个不孝徒孙,说了不要在娘娘面前提自己,连正一教也要少提,才TM去了F市多久,催命信息就来了,夭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我就看诸位还能如何作! 第79章 笔记本(四)   周正回过神来,立刻蹿出去, 从房间里面摸出了备用手机。要不然怎么说是大佬呢!早想好这一茬了。   重新开机花了点功夫, 周正流着汗打开了信息。   我脑子有病的呀:[周掌门, 您在吗?]   正一教周正:[当不起一个‘您’字,海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老朽去办吗?]   这边海芷兰觉着几乎没怎么等,就收到了周正的回复, 刹时对玄协的诸位大佬感官好得不是一般二般。嘿!周掌门真是十分的客气, 没有一点架子, 海芷兰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只觉得周掌门大约是心系苍生的缘故, 生怕错过了一点‘神异’方面的信息, 可以说是业界楷模了。   我脑子有病的呀:[我昨日发现F市一家食品店有问题, 请了闵道长前来, 见面之后却发现他的情况有点不对……biabia]   正一教周正:[小闵这种并不复杂,应该偏执过甚,所以‘走火入魔’了。我会马上派人来处理这件事件, 期间要是小闵言行不当的地方, 海姑娘多多担待,不必顾忌,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海芷兰:周掌门言语中满满都是对徒孙的关怀, 也不因此就蛮横起来,实在是个很好的玄门长辈。   周正:果然是这个小兔崽子惹出来的事情,只求他千万好好做人别惹怒了娘娘,等我嘱咐他师傅一番, 叫他弄醒了这个小兔崽子,叮嘱他一万遍,别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就地逐出师门。   交流非常愉快嘿嘿嘿.JPG   海芷兰将手机放进兜里,一抬头就看见窗子旁偷窥的小鬼,她细想了一下当初第一次看到这个小鬼的时候——当时就只把这个小鬼当做了普通人一般。现在再看这个小鬼,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阴邪的鬼物,周身都黑漆漆的,不是个好东西。   当初误把小鬼当做普通人,一来是因为当时能力不像现在这样的稳定,现在见识的鬼怪多了,一眼看过去这些鬼物对于她来说几乎是透明的,不存在分不出人鬼的情况。二来也是因为当时的小鬼是真干净,没有孽障缠身,而现在周身像是被什么染黑了一眼,一身的冤孽鬼瘴。   这会贴在窗户上的也不知道是真身还是幻影。   店里照理来说该是有许多客人的,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海芷兰慢慢走过去,看到小鬼脸上出现了惧怕的神色,隔着窗户紧紧盯着他:“我朋友人呢?”   小鬼:“%…………&”   海芷兰照例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敲了敲窗子,下最后通牒:“给你一分钟,我要见到他们。”   没数到十,胥文约两人就从里面走出来了,看起来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多半是阴气入体了。由此可见,这个小鬼是能听懂她在说什么的。   胥文约过了一会就清醒过来了,两人等在这家店门口,不一会就看到有个男人带着孩子从里面出来,间或有新的客人进入店里,出来的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在里面被吸了精气神一样。   海芷兰隐约有了猜测,转过头去看胥文约,果然发现他也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海芷兰:“这个小鬼避着我的,我一进去挨过去它就放个幻影在那摆着,我法术是个半吊子,它真身不在我面前,我就拿它没有办法。”   胥文约:“这小鬼喂人阴气吸人阳脉好似也是有分寸的,没有捞着一个就要将人吸到死为止,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将这件事交给正一教的人吧!……要不我将这件事递到二十一处,他们效率快,一会就能来人处理。我们先撤,你觉得呢?”   胥文约又不是看到人有难就要冲上去的救世主,被这个小鬼恶心个够呛,如果不是为了闵安顺,刚刚根本不会进去第二次。   海芷兰也觉得呆在这是做无用功,也不想留在这跟二十一处打交道,一则是因为她对二十一处的印象不太好,二则她自觉是个普通人,不想和二十一处这个政府部门接触。   这里离海家现在租的房子不远,海芷兰就想要先回去了。   胥文约将昏昏欲睡的闵安顺搬到车上,突然想起件事情来,估摸着海芷兰会感兴趣。   “兰兰,你想要个能让鬼怪看不见你的物件不?”   海芷兰停下了脚步。   诱惑太大,拒绝不了。   ***   胥文约将车停了,海芷兰从越野车上跳下来。胥文约最近又换车了,是俩崭新的路虎,底盘特别高,海芷兰今天穿了窄口的裙子,跨上跨下的是没办法张开腿了,得用跳的。   因此,胥文约难得能扶了一把心肝的小手,甭提多高兴了,脑子木愣愣的,咧嘴打开后座的车门,‘咕咚’一声,闵安顺从后座滚下来了,俩蹭上底下的石子地,立马就是两道血痕,差点没有给直接弄醒了。   胥文约:(○o○)   海芷兰:……   海芷兰给他贴了张轻身符,胥文约单肩扛起他往里面走。   这里是——‘倩绾豆腐工坊’   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胥文约不辞辛苦,将闵安顺卸到一边,再恭恭敬敬的从旁边请香点燃,冲两边的石狮子拜了拜。   石狮子历来是公母一对,常用来守门。左侧的雄狮,通常雕塑造型是足下踏一绣球,象征权力无限,右侧雌狮则是足下依偎着一幼狮,象征子孙绵延。传说石狮子守门与‘石敢当’是一个效果,可以避邪纳吉,抵御那些妖魔鬼怪之类的带给人们的侵害。还有一则是说石狮子有预卜灾害的功能,民间曾有出现大型自然灾害前,石狮子流血泪的预警的传说。   一般来说,设立石狮守门的多是将这对狮子当做是大型的风水摆件,作为制作和安置摆件的主人,一般不会对普通的风水摆件恭恭敬敬,进门还要敬香的。   中华民间流派众多,海芷兰从《吴氏手札》中学到了先人的智慧,懂得去尊重别人的门派传统。她也从旁边取了三根香,正要用打火机点火,就见到香自己燃起来了,青烟袅袅的往上升。   胥文约眼睛亮亮的,笑了:“兰兰,官家的门神喜欢你。”   海芷兰恭恭敬敬的拜了,她走进门之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淡淡的阴气在胥文约跨入门槛后从他和闵安顺身上浮起,被在门口嬉戏玩耍的虚影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刚刚在路上,海芷兰已经给两人拍了一次阴气了,浮于表面的已经被她赶走,入体了的一部分她就没有办法了,没想到叫这两位门神给解决了。   进了‘倩绾豆腐工坊’,海芷兰发现里头真是做豆腐的,有位系着围裙的大师傅正舀了豆花出来,往里撒了一把火葱,见着胥文约丝毫不惊讶:“小约来了,女朋友真俊!来来来,小姑娘吃碗豆花。”   ……真香。   海芷兰鼻子吸了吸,解释道:“叔叔好,您弄错了。我和胥文约不是谈恋爱,就是普通朋友。”   胥文约眼底浮出几丝失落来,很快掩去了,接过豆花递给她:“好豆子磨的,鲜着呢!尝尝。”   就没接大师傅的调侃的眼神。   海芷兰早上出来是没有吃早饭的,这会是真的饿了,穿过作坊就吃完了一碗豆花,确实鲜得很,进了后院子才发现有个女人坐在中间,正在用脚踩缝纫机收拾手上的布。   这人一抬头,海芷兰吓了一跳,第一眼看过去就是女版的胥文约,不过再看第二眼就觉出差别来了,两人眉眼其实只有四分相像,就是完全相同的五官长在不同的人身上还有不同的气质呢!更何况两人只有五分相似,这位女士相比胥文约要寡淡许多,她见了两人也没有点笑的模样,显得有些冷淡。   “来啦!”   大概本着来者是客的想法,这位女士还是先打了招呼。   胥文约:“小姨,我让你帮忙做的东西就是给她的,你给看看。”   胥文约的小姨放下了手里的布,从旁边随手拿起一个皮尺来,牵着海芷兰的手给她量了量。   小姨眼皮一抬,说:“原料都是现成的,就是要废点功夫,等我几个小时,一会上手试试。”   说完了这几句话,她就从后院穿出去,进了里面的房子,直接关上了门。   全程不过一分钟。   海芷兰:“……”   胥文约为自己小姨这态度挺不好意思的,怕怠慢了小心肝:“打我小时候起,她就这样,一年到头对我说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她今天能一口气说上这么几句,已经是喜欢你的表现了。别介意。”   水泥地上坐着的闵安顺一睁眼,念出一句话来——“蜀中官倌四张口,西北瑶族木头手,齐鲁李家黄沙堆满头,江苏楚氏养兽来作足。”   “嘶——脸好疼!咦!怎么还有血口子”? 第80章 笔记本(五)   海芷兰将手腕上的链子放置在灯光下,这串用红绳串起来的珠子贼漂亮, 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粉粉的, 每一颗中间都有雕刻着字符的银珠子做隔离, 一看就知道本钱不便宜。   海芷兰下午是想要给钱的,可是胥文约的小姨一听到钱字摆摆手就往里面走,一脸的不乐, 她就不敢再说了。她现在也有一点明白了, 玄学界里的人, 守不守得住钱财是一回事,但肯定是不会缺钱的, 有本事的人总是不会缺身外之物。   现在海芷兰也不缺钱。   ……   “外婆, 你知道‘蜀中官倌四张口, 西北瑶族木头手, 齐鲁李家黄沙堆满头,江苏楚氏养兽来作足’吗?”   “知道!”   外婆放下毛线团,将老花镜取下来, 擦了擦镜片, 重新戴上。   这老两口今天早上不声不响的来坐车来了F市,谁也没有告诉, 都到了F市车站才给女儿女婿打电话, 把海妈妈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哄着自己玩呢!接到两位老人之后,赶紧打电话给两个妹妹,免得她们到承包的田你里一看, 老两口都不在要担心。   海芷兰今早八点钟被外婆叫醒,喂了她一碗红糖桂花汤圆,吃了外婆让她继续睡,她以为是做梦呢!一觉睡到十一点半,起床就看到外婆坐在阳台上打毛线鞋子。   (○o○)   海芷兰从小就特别能睡觉,放假的时候一口气能睡到十二点钟。老一辈的人信奉要吃三餐,还有个口头禅叫做: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饱,晚上要吃少!外婆不想耽搁孩子睡觉,又怕不吃早饭孩子养不好,都是七点多钟乘海芷兰迷迷糊糊的时候给她灌一碗汤水,海芷兰睡眠特别好,被叫醒了吃了还能抿着嘴里的甜味继续睡,没准还能做个好梦。   说实话,海芷兰小时候没少被娇惯。   外婆说:“这是一首歌谣,其实后面还有——口灿莲花不上手,手玩木偶不用头,头若堡垒弱在足,足下千里不开口。这说的是四家人,分别是官、瑶、李、楚,我们行内也称这四家出来的叫做‘手艺人’。”   海芷兰听出这话里蕴含的意思来了,海芷兰说自己是吴家人,叫人一听就知道是中华玄门诸家之一。‘手艺人’几个字就有点将这四家排除在玄门之外的意思了,而且这后面的歌谣听着也怪怪的,反正不对味。   吴曼怡一看孙女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听出来了,脸上也带了笑的模样:“民国以来,这四家就因缘际会有了名气,渐渐的这后四句就不再有人念了。要叫这几家的人晓得了,是会得罪他们的。”   海芷兰等她说说这几家特别的地方,吴曼怡喝了一口茶,慢慢说:“官家善于制法器,但不用手,用嘴。”   “用嘴?”   外婆指了指海芷兰的嘴:“言灵”   用言灵来做法器,海芷兰是一次听说。   “为什么叫这四家是手艺人呢?因为这四家最初都是普通人,大抵都是这样发迹的:家中有一项祖传手艺,经过子孙后代发扬光大,突然有一个子孙天赋绝佳,使得物件有灵,再供奉一位神灵,一脉相承,渐渐的就有了自己的体系。不仅是这四家,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家族,手中有奇巧的技艺,只是外人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海芷兰惊讶得很:“……那官家是哪样的祖传手艺,才叫他们用嘴来制器具?”   “或许从前一代代是媒婆?因为他们家的手艺是不传给家中男子的。”   外婆还真是什么都敢猜呢!   ……   海芷兰想起中午和外婆的对话,又有些想要笑了,大一晚上是有晚自习的,所以她周日的下午就得往学校走。这就体现出住校的不便利来了,不过好在周一和周二的课很少,她有空闲的时间带老人到F市有名的风景区看看。   海芷兰看了会课本,寝室的妹子就喊她:“海芷兰,快出来!有人在楼下跟你表白呢!”   “……”   挺稀奇!   海芷兰寝室里目前加她一共是三个妹子,有一个是新疆那边的,长得又高又壮,平日里豪爽不羁,胆量和酒量都胜过男儿,大名叫做张亚楠,诨号楠哥。另一个妹子是南边的,说话细声细气,一米六出头的个子,体重还不到九十斤,一把子骨头像是推一下就要折似的,大名叫做林百合,相熟的都叫她林妹妹。   这会喊海芷兰的就是张亚楠,林妹妹是做不出这样大呼小叫的事情的,她说话惯来比猫儿叫还小小声,跟男同学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侧着脸,显露出一两分羞涩来。   海芷兰自觉和室友的关系都挺一般,她平时不太爱在寝室说话,向来是自己做自己的,一放假就回家,也不参与班上的活动。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由于军训被延后的缘故,也没有和班上的人认识的契机,故而现在和班上一大半的人都还没说过话。   海芷兰偶尔也听到有人说她‘高冷’,每当这时候,她就有点想白雪了。可惜白家妈妈那边有丧事,她请了一个多月的假,现在床位还空着的。要是白雪在的话,以她八面玲珑的性格,海芷兰跟在她身后也能沾点光。   林妹妹瞅瞅外面,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来,嘴里的话也急切:“你真不出去?听说是大二的学长,还是校学生会干部,长得也不错,家庭条件又好……人家又是摆蜡烛,又是买花的,诚意十足,你这样缩在屋里理都不理,可能有点不太合适。”   感情你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海芷兰眼皮一撩,也觉得无语:“我求他跟我告白的吗?”   讲讲道理,她连话都没有跟这个什么大二学长说过一句。有人喜欢搞这样的阵仗,感情上的事弄得人尽皆知,有一个轰轰烈烈的青春,这并没有过错。作为看的人,海芷兰觉得很有意思,可是作为当事人,海芷兰经历的事情叫她烦这些,也不想理会。   这天晚上,海芷兰没有理外面的喧闹,很早就上床了——有那功夫,她不如多打两把游戏呢!   第二天,这位学长拿了吉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情歌,照例摆着心型的蜡烛阵,海芷兰白天陪两位老人逛景点,回来的有些晚,进宿舍楼的时候看到这位学长正在往里头撒玫瑰花。撒累了看到海芷兰手里没有开封的矿泉水,还找她匀了一瓶。   海芷兰:“……”   这真的是来跟我表白的?天是已经擦黑了,但这样就认不出告白对象也太TM过分了吧。   今日份的告白情歌弄得挺煽情,海芷兰终于在女生的尖叫中知道了这位爱慕者的名字——孙政。   海芷兰还是没搭理,结果不知道哪的流言蜚语就传出来了。   ‘人家傲着呢!脸都没有露一下,听说根本不屑人家孙政,说什么没求着孙政喜欢,爱闹就闹呗!’   ‘你以为孙政是真喜欢她,听说是她跟普通女孩子不同,邪性,所以阅女无数的孙少爷觉得带劲呗!日日大鱼大肉,想要尝尝清粥小菜。’   ‘你不知道,她从前在朝日中学读书的。震惊全国的校园霸凌事件你知道吧!我听原来在朝日中学的人说了,她就是主角。’   ‘霸凌哎!谁知道是那种形式的……没准儿啊……嘿!’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没事,就她被霸凌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肯定是她自己也有什么问题。”   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关于大一新生海芷兰的种种,就被所有人悉知了,大家都挂在嘴边讨论,好似不知道这件事就是落伍了一样。其中也有反对的声音,很多人也觉得这样说人不好。然而众口铄金,海芷兰走哪都能听到这些话。   不过一天而已,海芷兰回到寝室,两个室友看她的眼光都变了。这时候,海芷兰也无意去分辨她们目光中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疲惫,作为被霸凌的对象,这件事像是刻在她骨头上的一样,随时有可能被当做谈资拿出来说,让她不免想到,要是当初的海芷兰,只怕已经活不下去了,也许又要掉入一个新的深渊。   海芷兰感激她的前十世,所以她对于吸收她们剩余生魂残念的事情并不积极,这么久了,连心意相通的微生白也就象征性的尝试了一下吸收,之后就没有再动过。   她后来也想通了,她不介意性格改变的,她得慢慢练出来,让自己更坚毅一点,就不会轻易被影响。   知道她们的生魂陪伴着她,虽然不能沟通,不能看见,但她觉得安心,也觉得无所畏惧。   海芷兰以为给她带来大麻烦的爱慕者不会来了,结果这家伙不仅来了,还搬了个音响来,拿着话筒,对着稿子在下面念:“海芷兰,你是泥沼里面长出的洁白的花,我爱你的容颜,也爱你的一切,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流言蜚语……”   海芷兰:“……”   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木着脸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我是温焘……”   海芷兰倒不知道温焘也考上了F大,转班之后两人就没有联系过了。   “我在校内网上发现有人故意在你的事情上带节奏,我已经在追查是哪个王八蛋搞出来的事情了,我们班上考F大的人都给我打了电话,他们刚刚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们初步查到的情况看……带节奏的可能是大二的孙政。”   “谢谢!”   海芷兰挂断了电话,拿了一件薄外套,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不急不缓的下楼,要是感觉到哪一道目光有恶意,就冷冷的瞪回去,一路走下来,竟然没有人敢跟她对视。   海芷兰刚刚走到寝室门口,就看到围着孙政的人被推开。   胥文约冲进人群中,将这个王八蛋整个拧起来,一拳头砸在他肚子上。寿德正手慢了一步,冷着脸将周围的人群驱散,扯过那篇长长的稿子撕成了碎片。   海芷兰从没有看到过胥文约这样生气,脸崩得紧紧的,眼里蹿火,那股狠劲瞧着像要弄死孙政似的。   孙政捂着肚子哀嚎:“你知道我是谁吗?……嗷,敢打我!不要踢……”   这时……   “我**你八辈祖宗,姓胥的,给老娘让开。”   只见烫着大波浪的白雪踩着一双尖头高跟鞋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一把推开下手又狠又重的胥文约。在场众人还没明白情况,以为情形要逆转了,就看到这个艳丽无双的姑娘脚下用力,细细的跟踩在孙政腿上,尖跟鞋踢在孙政胸前。   孙政刚刚还有余力叫唤,现在一个字都冒出来,刹时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眼见就要背过去了。   在场的人男的下意识捂着双腿中间,女的下意识捂着胸口,齐齐退了一步。   海芷兰:(○o○)   哈哈哈!该!   白雪看他翻白眼了,还是没有半点解气,哼了一声,扑上去上指甲,只要没衣服的地方都挠得见血,完了还是不解气,掐着肉厚的地方使劲拧。   学校保安闻讯过来的时候,瞧这狠样子,没一个人敢上手拦的。   海芷兰不能不叫她出气,也不能让她手里真染上血,眼见情形要失控了,赶紧将白雪拉起来抱在怀里。白雪几乎是力竭了,轻微挣扎了两下,发现是海芷兰就不再动了,好半响海芷兰才发现肩膀湿了,心疼的捧着她的脸:“怎么呢?”   白雪抽抽搭搭的哭,终于有声了。   “我上次……没没保护好你,这回还让你受委屈……我不好。”   海芷兰心里说不出的酸,又胀,亲了亲她咸咸的脸颊,手拍打她的肩膀,哄人的话再温柔也没有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不委屈,白雪做得好,给我出气了。”   寿德正:“???”   胥文约:“……what?”   #冲冠一怒为红颜,四人争一女,到底谁能抱得美人归?#   #谁说女子不如男#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笔记本事件#会涉及到青莲娘娘的平生! 第81章 笔记本(六)   孙政这个人在F大还是小有名气的,他本人在学生会有一定的影响力, 当然,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本身家里的力量比较大。此人自诩风流倜傥, 实则也确实长得人模狗样,有的是富家公子的做派,花钱如流水, 还好交女友, 这个癖好有点别致, 正常人交女朋友不是为了生理需求就是为了心理需求,他是为了集邮。   □□大二, 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各式各样的类型都要, 绝没有重样的。   这个癖好实则很难将就, 因为交的是各式各样的女孩,难免就有些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也有看不上他那一张脸的, 更有甚者根本看不起他的做派的。孙政却很少失手, 就是因为这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癖好,什么手段都敢用。   海芷兰的容貌在鲜嫩得像春天新发芽的草似的众多大一学妹中, 只能勉强算个中等, 属于耐看型的。孙政会瞄上她,就是听人传出来的说法,说这妹子邪乎。   哪样的姑娘没有玩过啊!这邪乎的,叫孙政放心上了, 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搞什么浪漫追求,十几岁的姑娘最吃这招,发现没用,更加上听到人说这个姓海的女生是看不上他,知道这是个硬茬,孙政立马就决心用特殊手段了。   流言一传出去,他找人扯大旗给乱炖一番,再发酵发酵,弄得这姑娘出门都没脸,到时候他雪中送炭,不怕这姑娘不动心。   孙政万万没想到,计划才开始……   就这样重伤进了医院。   MD   孙政一见他爹妈,哭得跟什么似的,拉着他妈的袖子哭:“妈啊!你和爸从小都没有打过我,我在外面被人弄成这样,你要给你讨个公道啊……爸啊……”   孙政父母要是真对孩子管教严格,对他的行为设有底线,绝对养不出他这样跋扈的性格和不道德的做事方法。   孙父盯着他儿子的下半身片刻,气呼呼的去门口打电话去了。   孙母抱着儿子好一顿哭:“乖儿子,你放心,你爸一定给你讨回公道!动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叫他们蹲牢房吃枪子,让他们一家人不得好死。你喜欢那个女生,我给你讨来做老婆,叫她一辈子伺候你……我的儿啦!”   两个人正抱头痛哭,就见到孙父急匆匆的跑进来,孙政正要再嚷上几句,就被他老子一巴掌打歪了脸。   “说!你个王八羔子,到底招惹谁了!”   原来孙父一连给好几个有老交情的兄弟都打了电话,都被挂了电话,最后没法子,只能打给他姐夫。孙父要不是靠姐夫在F市的权势,买卖不能越做越好,两家是权、qian联姻,最扎实不过的关系。   他姐夫倒是接了电话,都没等他开口,就先声夺人的说了话——“上头对祖国的花朵是否能健康成长非常关注啊!孙政做的事情要不得。”   孙父知道儿子做了什么事情,在他看来什么坏人名誉,在网络上带节奏的手段根本就不算个事,一句话没有骂孙政。这会听到姐夫的话,觉得不对了,也心急,连声问:“那几个学生光天化日下将小政打成这样就健康吗?我可以告他们蓄意谋杀……”   “小孙啊!你别张着嘴就胡说,你儿子是袭击国家公职人员未遂,人家为了自保才给弄伤的,医院里也说是轻伤嘛,你较什么劲呢?对了,我这边事情忙,叫孙女士回娘家住几天,这会应该到你们家了……我事情忙,就不多说了。”   孙父……孙父懵了!   自己儿子惹事情了,肯定是弄了个滔天大祸回家!但凡孙家有一点可能挽救,他姐夫也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就算不顾念情义也要顾及到别人对他的评价,一遇上事,连结发二十几年的妻子都要无情的送回娘家,这是连名声都半点不要,也要和孙家撇清关系的意思。   找麻烦的人背后能量得有多强啊!   “完了……”   孙政吓得都呆住了:“爸……”   他爸这会没出去,就这通讯录上几百号人一个一个打电话,但凡是有头有脸的,没有一个接他电话,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颓然道:“完了……全完了。”   ***   海芷兰如今正在音乐广场的椅子上坐着,这两天在广场的角落开辟了一块空地养鸽子,可以花点钱卖饲料自己享受喂鸽子的乐趣。白雪昨晚上受了惊,不愿意跟她分开,海芷兰想到今天有正一教的掌门周正的嫡传弟子在,大概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带她一起来了。   白雪在,胥文约根本近不了身,他也怕得罪了心肝这唯一的闺蜜,背后要是给他进一进谗言,他就连个追求美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故而,态度也是相当的好。   好在他这一天的辛劳都有了回报,等就两个人的时候,白雪确实说了他一句好话:“这个姓胥的还不错,比那个寿德正要好一点。”   海芷兰:“怎么看?”   白雪说起这个来头头是道:“看眼神啊!我觉得人的情感是装不出来,也是掩盖不了的,总能从眼睛里、肢体上展现出来一点。这个胥文约能看到你的好,热情持续了一年多也没有消退,这很好。我觉着,再等个十年八年的,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毅力,若有,就可以录用了。你得给上天一点时间,让它给你配一个能让你怦然心动的人,那还是该嫁给爱情。”   ——上天给我配了一个有缘的人,前世今生都不够说的,纠缠了整整十世。有时候也会因为某个瞬间觉得他特别好,但还是时不时就觉得这人特讨厌。   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她也没有法子。   白雪:“至于这个寿德正吧……”   “海芷兰”   闵安顺在叫她了,海芷兰拉了白雪一起过去,一位中年道长对她微微颔首,打开了手上的黑伞:“海姑娘,叨扰了。听说你与这小鬼从前有过一面之缘,叫你来认一认。”   这小该扭曲的缩在黑伞的阴影内,脸上长疮,手足上皆有被火焰灼烧的伤口,他的表情又痛苦又扭曲。   海芷兰细细辨认了一会,才能确定:“就是它,怎么会搞成这样?”   闵安顺的师傅叹息道:“贫道观它是被什么东西操纵驱使了,它就是个积年的老鬼,万幸还能保持些许神志。它心中有善念,被人驱使也没有伤人性命,不服驱使则魂体受损,它遭此无妄之灾也是可怜。若是海姑娘允许,贫道就将它带回到正一教,让游老鬼沟通翻译一下,叫它将知道的事情说了,便送它超度往生,也好过它日日被缚在此处,不能超生。”   小鬼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大约是猜到了内容,纵然痛苦,还是爬起来对海芷兰鞠躬道谢。   海芷兰猜测这小鬼不仅没有害过人,兴许还帮过人,才能这样纯洁无垢。   “请道长好生待它。”   闵安顺被师傅出手压了妄念,这会正是神清气爽,被师傅拉到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话:“你往后对海姑娘敬重些,不能直呼其名。”   (○o○)   闵安顺:“……师傅城里不兴喊人姑娘,这都哪年的叫法了!”   “那就叫女公子,叫小姐!还有,掌门不让你在外面说自己是正一教的,也别跟人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字,知道了吗?”   闵安顺:“……师傅,您老人家跟我明说,我是不是被逐出师门了?”   ……   大家兵分两路,闵安顺师徒俩一道,海芷兰三人一路,刚刚走到路口,白雪突然挥手叫了一声:“寿德正!”   此时绿灯变红灯,停在斑马线前的车子一辆接一辆的飞驰而去。   白雪眉头紧蹙,转过头问海芷兰:“他刚刚听到声音是转过头了的罢,照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应该听到我们喊他的,怎么招呼都不打?”   海芷兰不以为意:“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刚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海芷兰挂了电话,跟白雪说:“听到你喊他的,说是有点急事就没有停车。”   “我在车里面看到一个人熟人——寿颜明。”   两个姑娘都转头看向胥文约。   海芷兰的事情基本不瞒着白雪,她也知道这个寿颜明的事情:“两个人的名字就像是有关联。”   胥文约:“我查查他。”   其实他早查了,结果还没出来,但若是让心肝知道她身边出现个男的他都要查一番,那……   下午六点的时候,海芷兰和白雪一起回了F大,张亚楠在宿舍的,见着她俩挺拘谨的,态度比往常更好:“辅导员让我转告你一声,林百合背后传你坏话,他做主换寝室了,让你有什么事情,尽管给他打电话。”   白雪帮她应了。   孙政的事情,昨天闹得那样大,过了也就过了,上至校方领导,下至辅导员,没一个人找海芷兰谈话的。更大一点,说到警务机关,连问询和笔录都没让几人去做。   孙政毁坏海芷兰名誉,背后撒钱叫人黑她的记录全部被翻了出来,叫温焘想办法贴到了校内论坛中,还查了许多孙政以前的恶心事情,算是将脏水给兜回去还给孙政了。起码叫围观者搞不清楚这场殴打是孙政该得的,让舆论站在海芷兰这一边。   这一连串反转明明白白,脑子稍微好一点的人,就知道孙大少踢到铁板了。孙大少家里在F市响当当,他能踢折了腿的对象,谁敢去招惹。   一时没有人再明目张胆的在海芷兰面前谈论那些事。 第82章 笔记本(七)   “你听说了吗?建筑系的陈教授下楼梯的时候摔断了脖子!”   “还听说呢!我亲眼看到的,吓死个人了。我当时就在他旁边, 叼着一根油条, 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 突然听到有人尖叫,弄得我一激灵醒神了,扭过脖子一看。吓!陈教授就摊在地上, 红的白的糊了一脸……”   “别说了, 好吓人。”   海芷兰与白雪对视了一眼, 越过这几个在走道里说话的女生,没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交流。   不过白雪还是给她打个手势——六!   意思是这个月第六起了。   寿德正在门口冲她招手:“芷兰”   家里没有人叫她芷兰的, 芷兰两个字虽然也亲昵, 但比之兰兰这样的叠字添了太多的女人味, 使得将被叫的人弄得太过于成熟, 说起来甭管是家人、朋友,会这么叫的就寿德正一个。   海芷兰招了招手,让白雪先走, 两个人虽然寝室在一起却学的不同的专业, 这节课在同一栋楼不在同一间教室。   寿德正没注意白雪,给她递了一杯豆浆:“喝点。”   海芷兰摆了摆手:“不了, 我不爱喝豆浆。”   “豆浆比牛奶更有营养, 养人,这是我早上起来煮的,放了大红枣,对女孩子好。”   海芷兰不爱喝豆浆, 早上非要喝点东西的话也会选择牛奶,她非往日那个面皮薄得很,不顾自己的感受只迎合别人的小姑娘。这会,压根就不接豆浆:“往后不用给我带了,真不爱喝。”   寿德正连续给她带了一周了,加了各种好料的豆浆都有,她从没有接过。   寿德正面上看不出来高兴不高兴,反正是带着笑的。两个人一同进了教室,也坐在一块,他们这一堂课的教授是个老小孩,非常任性,他的课能坚持每次坐在前三排的,就给加分。海芷兰素来成绩好,但她是打算争取奖学金的,F大的能人众多,她还是很看重这几分。   寿德正却不愿意做前排,不方便说话。   这回海芷兰倒没有说什么,跟他坐到最后一排去了,心里存着事想要问问他。   “听说建筑系的陈教授今天早上出了意外?”   寿德正听了,好像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哪位陈教授?我们有他的课吗?”   没有,关于这位陈教授,海芷兰其实是名字和人对不上号的。   “我们没有他的课,都说了是建筑系的了。不过他这意外出得有点特别,刚刚听到好多人都在议论。”   寿德正:“你想知道的话,我去打听打听。”   “算了”   海芷兰摇头。   “第七排穿着米黄色外套的女生,起来回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   海芷兰:“……”   她站起来看着矮个子教授,仿佛从他眯起的眼睛里看到了狭促,多半以为是小情侣在课堂上谈恋爱,要提溜一个出来杀一儆百。海芷兰思维发散的想着——对不起哦我在下面说笑话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无视课堂纪律是为了拯救世界。   教授显然没有收到她的脑电波,看着她呢!   旁边寿德唰唰写了个小纸条,移到她面前——海芷兰还以为是答案的。   ‘今天能一起共进晚餐吗?’   海芷兰翻了个白眼:“……”如此毫不做作的趁火打劫,哀家真是第一次见到。   海芷兰旁边的女同学伸长脖子看了这张纸条,顿时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在此时安静的教室里,吸引了无数道视线。   这个女生也唰唰唰写了一张字条。   海芷兰这次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个好心人,要给她答案了,果然——‘我有答案,可用系草交换。’   海芷兰唰唰唰——‘成’   寿德正不急不缓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将划好答案的书页推到她的面前。   这位教授也是个很风趣的人,将三个人的小动作全部收到眼底,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不知道答案也没事,把我刚刚的问题重复一遍也中!”   海芷兰:“……”   要下课的时候,旁边那个女生有点小失落的说:“系草平时看起来风度翩翩,蛮成熟的,一点都不像那些高三刚刚升来上的小屁孩,没想到私底下也会和女朋友开玩笑。”   前排的转过头来:“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罢?”   女生:“都是二班……不过我是大二二班的。”   前排:“……”   女生挺自信的笑了一下:“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寿德正眨了眨眼:“我还是很受欢迎的……放心,我一片丹心照汗青。”   寿德正当初英雄救美的事迹很多人都知道,大大的出了一次名,还受到了学校的嘉奖。在此次新生校草竞选上,荣获系内第一名,这是校内论坛上发起的,很具公平性。多数女生与他接触之后,觉得他身上有种英式幽默和法式的绅士品德,稳重大方,和一般的毛头小子完全不一样。   有不少女生冲到他面前来告白,就算容貌再有瑕疵的,也不会遭遇当面羞辱,系草很有包容心,不会大庭广众伤人面子。往往被拒绝了女生还帮着他说话,这就使他名声格外的好。   很多女生觉得寿德正是个完美的男性,符合女性心目中对白马王子的所有幻想,海芷兰有一段时间在寝室也常常听到女生谈起他,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   颜值是一部分愿意,更多的还是因为寿德正的为人处世之周全到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完全无法企及的地步,他这样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样子,就算是在社会中也是出彩的,更别说是在比较纯粹的校园里。   不过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寿德正喜欢海芷兰,对她的态度和对旁人完全不同。羡慕海芷兰的有,为寿德正抹一把同情泪的也有——当初白雪恶战大二学长的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虽然现在视频已经被删除得差不多了,可是威名赫赫,谁都清楚。   破坏个名誉就进了医院,听说挺严重的,都休学了,要是寿德正追到人之后做了什么对不起海芷兰的事情,还不得进乱葬岗啊。   白雪的凶悍起初被传出去的时候,海芷兰还觉得心里过不去,拖累了白雪的名声。没想到这姑娘就是有这个本事,叫认识不认识的都能喜欢她,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两个人走在路上,总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男的女的都有,连食堂大妈见到她都能多打一勺饭。   简直是老少通吃,海芷兰已经习惯了,白雪从小就受人喜欢。   下课之后,寿德正跟她说:“我跟家里长辈提起过你,他老人说和你认识,正巧这段时间在F市,想邀请你去吃个饭。”   海芷兰:“你长辈?”   “对,我二爷爷,他让我跟你说‘警察局’,你就知道是谁了。”   海芷兰不太能装出惊讶的样子,实话实说:“是寿老先生吧?我好像看到过你们在同一辆里面,不过那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对吧?”   寿德正好似没出她话里的深意:“我跟二爷爷说起你的时候,他也特别惊讶,特别巧,看来是缘分。”   他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他老人家说,你是个好女孩!”   “今天恐怕不行!”   海芷兰背后贴着个温热的身子,被人环住脖子,都没有回头看一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果然,白雪将脑袋搁在海芷兰肩膀上,看着寿德正:“寿大系草,我们今天有活动了,你要约兰兰的话,请在提前排号^ ^”   ***   胥文约将手上的花递给海芷兰,没有狗蛋子去拉心肝的小手,只能将发痒的爪子抬起来给心肝整理了一下头发。   (○o○)   海芷兰:“嘶……你干嘛?”   这个动作弄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胥文约连忙放下手,脸有一点红:“不是说要装得亲密一点吗?”   看着胥文约是要以身做饵的份上,海芷兰没有再说什么,问旁边的白雪:“怎么样?”   白雪面上带着笑,仿佛在看两人闹腾,实际上却是在观察教学楼那边:“还看着这边的,我觉得差不多了吧!虽然这个距离看不清他的脸,我还是有点发毛。”   “成,撤了吧。”   海芷兰拉着白雪的手,上了胥文约的车,直到上车之后,白雪才舒了一口气。   海芷兰看她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让你不要招他,你不信。要近来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做的,那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神经病,要是被惦记上,讨不到好。”   白雪呐呐道:“本来不害怕的,看了陈教授死亡时的照片,有点发毛……”   提起这个月F大内第六起死亡事件,海芷兰心里也不舒服,上个月有个大三的男生在停车场被一辆刹车失灵的车子压死了,死后诈尸还害死了一个亲人,非常诡异,二十一处去处理的,后来倒没有出过事。这个月,到今天为止已经出了六件死亡事件了,其方式各种各样,但都很诡异,和当初玫瑰大剧院的死亡情况相似。   海芷兰怀疑和寿德正有关,可是几位死者除了在F大死亡之外,没有什么共同点,其中有几位跟寿德正根本不认识。如果他真的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的话,近日得罪过他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去杀不认识的人?   几个人都是因为在他车上看到寿颜明,所以怀疑他,可是他本人好似又不是要掩盖两人关系的样子。   二十一处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监控寿德正,也没有发现什么。   所以,其实是有可能不是他的,他们都想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起码知道一点内情了就不能看着别人无缘无故的去死。   “试试吧,”海芷兰叹口气:“如果胥文约没事,那可能真不是他……我们快去找闵安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写到青莲娘娘了,抹一把汗。   已知:第一,青莲娘娘是海芷兰的前世;第二,她愿意现身救助道家后辈但又心心中不忿而折腾他们。求,青莲娘娘和笔记本的关系? 第83章 青莲娘娘(一)   海芷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她此刻已经有了预感, 她将要见到一个人, 她见微生将军一样, 是主动的,是完全以共情的方式去经历微生将军的五年时光,说起来, 回溯时光的主导者是海芷兰。   这一位要见她, 非常强势的, 就请她入了梦。   “你来!”   海芷兰听到她这样说,尽管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威严, 海芷兰却很安心, 她就顺着声音在迷雾里找准了方向, 略走了几步, 就看到一位身子挺直的女子,她穿一身淡蓝色的旗装,外罩坎肩, 袖子上有一大朵绽放的莲花, 踩着一双木根鞋,大约有十公分高。她昂首挺胸, 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不知道是鞋子的作用,还是她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挺拔的身姿。   这样的装束海芷兰在历史课本上见到过,也在古装电视剧中见到过,更何况近年来清穿剧多如牛毛, 就算里头的服饰不尊重历史,显得色彩过于鲜艳,多种时尚元素混搭,很多东西还是给观众留下了一点印象。   比如说旗装。   海芷兰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面前这位仿佛知道海芷兰心里想什么似的,招了招手。她一言一行都很有规矩,站在那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含笑的模样,不显得木讷,手抬起来的时候连指头都弯得恰到好处,很亲切。   海芷兰走近了看,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连一丝儿发丝都不乱。   “我名字里有个香字,额涅爱叫我香儿,我现在顶着的是四十岁的容貌,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香姑姑。”   其实她的容貌看起来至多三十岁,如果不是她沉淀了太多往事的眼神,和她身上带着的少妇人的风韵的话,说是二八少女也有人信。   海芷兰:“我还是叫你姐姐吧,可以吗?”   “随你喜欢,”她比海芷兰高,还穿着十公分的鞋子,轻易就能摸到海芷兰的头,眼里露出欣慰来:“你现在这样子,比从前好。自己如果立不起来,总是要受欺负的,委屈能给别人受,总比给自己受强。”   香儿是位心思非常细腻的女性,往往你一个眼神,她就能从中揣摩出你的意思来,在给你妥帖的办好,这是很难做到的。   “我叨扰你,是想请你为我办件事,要办这件事就要晓得前因后果,这就要说到我活着的时候的事情。我不怕向任何人说我的身世,可对你却有点难以启齿。故而,想引你去看看。”   今生见前世,一看就投缘。   海芷兰应了:“好!”   “我是十三岁入宫,我们旗下人,长到十三四岁,就要按册子送到宗人府去当差……”   海芷兰觉得,香姐姐找到她要她帮忙办的事情,应该是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但她显得慢悠悠的,不慌不忙,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听她淡淡的说了这一句,海芷兰就明白了,她显露的宫里的做派和规矩,那些时候的生活,对于海芷兰来说是十分遥远的事情,香姐姐也怕她会理解不了。   ***   香儿将小姐妹们从身上扯下来的珠宝首饰放在夹子里,细细摸了一遍,她知道这是同一宫内小姐妹们的心意,也是个念想,她决心不将这些花用出去。临要出宫了,还能得到这样的馈赠,足以见得她平时做人很不错。   叩谢了主子,童太监来接她。宫女和太监在一起是结菜户,又被称为对食,这在寂寞的深宫里是很普遍的,有个人聊以慰藉,就算这个人不是真男人,也总是好的。香儿却不打这样的主意,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是可以出宫的,许配人家也不是特别迟,此时香儿家中还有兄长、父母在世,不算孤苦无依,犯不着和太监凑做一堆。   也有宫女还未满二十五,在主子面前得脸,得以指派一件好婚事,也可以出宫——其实有时候主子给指的婚事,也不一定就好。   香儿才十七岁,就被指给了童太监,既做了太监的对食,就不能在许人了,这是主子的口谕,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可是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再得脸也就是一件物件。主子给你一个归处,你说不得二话。   香儿只能认命。   太监每日上值之后,是可以出宫去的,好多在宫外也有府邸,有仆奴、丫鬟伺候,和一般的乡绅老爷也没什么不一样。   香儿就这样‘嫁’了人。   香儿嫁了人,就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往常在宫里,还有小姐妹在一块说说话,做做活,同舟共济,就是有些口角都不算些什么,好歹日子有些活络。有时候想想出宫之后的日子,还觉得有盼头。可是童太监府里不成,香儿几乎是不能见男人的,太监是无根人,在宫里的时候互相扶持,宫女给他们个笑脸就能让他们满足,到了宫外就显露了许多本性,比如童太监,就是个心眼如针尖小的家伙。   童太监不爱叫香儿被男人看见,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也许是自卑心作祟。   其实最开始,童太监对香儿是很不错的,一个太监能得主子的赏,娶到了主子身边的大宫女,这可是比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更是要好的姑娘,一个无根的男人还有什么可以求的呢?所以他对她很关怀,也很惦念,称得上一个好字。   平日里,香儿几乎是足不出户,唯有宫里头的童太监的干爹路过门口,能进来跟她说上个一两句。   就这样熬啊熬,一复一日,年复一年。   香儿想,这样的日子能把人熬坏咯,她料不到自己的人生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都是在认识孔睿之后。   孔睿是个道士。   香儿在宫内瞧见过萨满,宫内主要的祭奠还是用萨满。实则,大多数主子更信奉佛教,道教虽是本土宗教,但其实不是主流。   童太监却信奉道教,还偷偷的吃丹药,想要命gen子再生。他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道士,三十几岁,甚是健壮,不仅让他驱邪,还让他在府邸里炼丹,交代仆人不准说出去一个字。   香儿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到了孔睿。那一天天气真好啊!童太监领着孔睿到她面前来,让她见礼,她微微一抬头,就愣住了——这个道士身高八尺,肤色偏黑,一定程度上损毁了他俊美的容颜,但也因此显得很踏实。   见到女主人,孔睿道士友善的对她笑了笑。   这人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让人心跳,那一瞬间,香儿仿佛闻到了甜腻腻的香味,让她全身都躁动。幸而她是宫内调教出来的,没少为了些末的仪态挨姑姑的板子,凭它任何时候,绝不会失礼。   香儿敛了眉眼,避进屋里头去了。   童太监是要当差的,并不日日在府你。他下了令,孔睿不被限制,可以在府邸内任意的走动,香儿不免的就要常常见到他。两人渐渐的也能说一些话,居然也很聊得来。   夜里连亮光都没有了,孔睿就设法潜到她窗下,给她讲讲趣事,他走遍大江南北,有无数的话可以跟出了宫门就晓不得路的宫女说道。每一个故事都那样新奇,香儿就是最能听人说话,最能不冷场的倾听者,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任意的畅想未来。   孔睿说:“我爱见你笑一笑,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姑娘。”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性,非本意的嫁给了一个太监,没尝过情爱的滋味,要叫她做一个世俗观念里标准的女人样,除非她已经被彻底奴化了,否则心里多少有些火苗,这就有了离经叛道的可能。不过大多数女人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于香儿这里,孔睿就这样从天而降的出现了。香儿这样受过寂寞的女子,做伺候人的活,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青年太稚嫩,不能得到她男女情爱一般的喜欢,不能让她动心,也没法子包容她。   岁数更大的,四十几岁五十岁的,不强健,进入暮年,没有那样鲜活的闯劲,给不了彷徨的香儿一点安全感。   孔睿什么都恰恰好,还遇上了心里还存着火苗的香儿。   香儿想着,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仿佛是注定的一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茫茫人海中打个照面都是多么的难,还要产生一点联系,这不是注定的是什么?   有一天夜里,打了好大的雷,天都被闪电给照亮了,又下了大雨,瓢泼大雨,凶猛得能将人冲走。   孔睿湿漉漉的钻进了香儿的被窝,香儿一脸沉静的抱住他,吹熄了灯。   香儿第二天醒来的被窝已经凉了,她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唇边荡出一抹浅浅的笑,使得她整个人的亮堂起来,有一点十七八岁姑娘的样子了。很快的,这笑又收敛了。   香儿拜在地上,对着门口磕了三个响头。   她知道,昨天他们做的事情,是要下地狱的。   无量天尊!   若是要下地狱,且叫她一个人去下吧。   她想,多苦她都能受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魔镜魔镜,是啥让温柔的我香成为了令人一言难尽的青莲娘娘? 第84章 青莲娘娘(二)   香儿的内心是煎熬的,这种煎熬需要转移注意力来缓解, 她开始跟着孔睿偷偷学习道术。孔睿是个有真本事的道士, 他教了香儿一阵道法之后, 香儿便明白了,她往日觉得童太监不可能成为真男人的想法是错误的,其实是有很大几率的让他求成了。   那一日, 童太监来她房里, 就坐在塌下。   香儿问他:“若真让你办成了心里最想着的那件事, 之后怎么办呢?宫里每隔一段日子就要重检查一次,进行二次净身, 三次净身。那不是再遭一次罪吗?”   “若真有可能成, 我就辞了宫里的差事, 专心陪着你。”   童太监这样说。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 童太监起身要走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了一句:“可眼见不成了……可我得后继有人,你的……我的,都成!”   香儿最近修习道术, 耳聪目明, 否则指定听不清他的话。   可以一时间她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童太监自顾自的说完了就出去了,他俩素来是不在一个屋子里歇息的。阿香觉得, 一来是因为童太监怜惜她, 知道她不是真心愿意给他做对食的,想让她缓缓心情;二来,心里是有个梦幻的指望,想等有了根子, 再真正的和媳妇圆房。   香儿这才看出了童太监如此执拗的缘故,心里不安极了,她在一天夜里问孔睿:“童太监的心愿,是真的能达成吗?”   孔睿反问她:“你想他达成吗?”   “想”   孔睿:“这很难。”   香儿骨子里有一股特别强的韧劲,她一点也不怕难。她这样想着:要是童太监重新有了子孙根,她心里能好过,到时候离开他跟孔睿走,也不算亏心。不过父母那边,哥哥那里也要好好安顿一番,好在她入宫后多年没有陪伴在双亲身边,跟童太监过日子后也不过只让她见过两次,亲人之间还是钱财的事情居多。   香儿就着手准备了了。她真是个天才,别人要学一年的东西,她一天两天就能习得,见到孔睿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香儿渐渐的就觉得身上看不见的枷锁慢慢的消失了,她变得明朗起来。   孔睿在这里的第二年,两人浓情蜜意之时,香儿突然问他:“如果我们离开了这里,要去哪里?”   孔睿沉默了一会,说:“我整日风餐露宿,怕你过不了这种日子。”   香儿从这里看到了一丝丝不祥的端倪,但她是多么聪明的姑娘啊,要是此刻摊牌,大约就完了。香儿卑微的自比着,她如同村子里失了男人的gua妇,勾搭了一个正经男人,她想叫这个男人跟她过一辈子,她喜欢他。在一个男人可以娶多个女人的世界里,她这样身份的女人想要留住一个男人有多么难,她不敢赌。   香儿笑盈盈的:“那你带我试试啊!”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香儿从小到大没得过白来的东西。一件事能有多难呢?她走九十九步,孔睿走一步,如何?   孔睿用了身外化身,将假香儿放在宅邸中,带她出去了。香儿是个聪明人,孔睿这个花道士更是个有智慧的,也了解女人,他一改从前温柔体贴的模样,刹时就是个心硬如石头的棺材脸了。   两人一路出了北京城,那是很冷的天气了,风刮在脸上特别疼,两人连车也没有雇,就这样用两条腿,看准一个方向,遇到岔路口就抓阄。香儿早些时候还记路名,后来走的路多了,就不记了。   一路上最大的困难是吃、拉、穿,第一次出门,香儿想要如厕,可当时北京有个说法,不能叫女子进家门如厕,否则要带来厄运。香儿憋红了脸,求助的看向孔睿,却见他扭过了脸,全不看她。   哪能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不雅,羞涩如香儿差点憋死自己,可这人就有如此狠的心肠。   咋办,硬着头皮上呗,这是如厕。吃和穿更是恼人,毕竟到了没人的地方,如厕还能厚着脸皮将就。可是没吃的,要饿死,没穿的,要冻死。香儿身上是带有钱财的,她当日出宫的时候,头上的一根钗子够一家子吃一辈子。可一路上荒郊野岭甚多,真的是有钱没有地方用。   香儿是没有生活经验的,吃的穿的孔睿只顾自己那一份,绝不施以援手。   有一回香儿自己去打兔子,路遇猛虎,差点丧命,孔睿硬是没有搭理她的呼救,以至于她九死一生,最后凭借自己的力量,死里逃生。   种种惊险,近两年多的时光,使得香儿成了个刀劈不动,水火不侵的圆钢球,最后以孔睿放弃考验为结果。   香儿在他眼里看到了钦佩,但那其实并不是香儿想要的,她希望的是孔睿看到越来越好的她,看到她所做的努力,看到她对他真挚的爱。   香儿遇到孔睿的第五年,有了身孕。这件事情孔睿还不知道,但瞒不住童太监,出乎香儿意料的是,童太监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想要掐死她了数,反而跟她说:“你生下来吧,就当是我们俩的子嗣了,以后给我们俩养老送终。”   没有人养老送终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宫里头不许死啊活啊的,不吉利,被主子听到是要挨板子的。为了怕嘴巴说习惯了到宫里也说漏嘴,童太监从不乱说话,由此可见,他对于香儿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给人看的那样平静。   香儿问他:“孔睿说,只要我跟他走,就可以让你做个真男人,你愿意吗?”   一个太监一生的执念就是做男人,传宗接代,有人养老送终。童太监是家里的独子,家里实在是穷得没有办法了才送到宫里来,他多想做个真男人啊!他是一定会同意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香儿却并不太开心,她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跟孔睿说:“我已经跟童太监说好了,你带我走吧。”   孔睿说:“我得想想。”   他没有一口答应,其实就是拒绝了,香儿像个泥胎木偶一样,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心里凉凉的有些难受。   孔睿并不是不喜欢她,香儿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旗下女子爽朗,要是没瞧见他的心,她不会死乞白赖的缠着他这么久。   这么多年了,她也看明白了,孔睿这个人吧,有点独!不是一般男人。普通的男人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有一样能让人饿不死的买卖做着,人生就圆满了。孔睿不是,他是浪荡子,是一阵抓不住的风,是不愿意肩负着别人生命前行的独行侠。   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在香儿看来是圆满,在孔睿看来是负担。   你看,他是不想要停下来的。   爱情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香儿很感激他,真的,是孔睿给了她新生。一方面,香儿确实又很恨他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她努力的五年都敲不开这个闭得死紧的蚌壳,也因为他从前对她好使得她弥足深陷,还因为他五年了都不肯正正经经给她个决断,狠心逼她死了心。   挖掉心里生根发芽的大树,让她疼得撕心裂肺。   好在孔睿并不是正的没有担当的人,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站在香儿面前,刨开内心,诚恳对她说:“你是陪伴我最长的女人,是爱人也是徒弟。我现在还停不下来,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停下来,若我停下脚步,一定来找你,若你愿意,可以在这里等我。”   香儿眼泪都下来了,她入宫之后挨了姑姑多少顿板子,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破了功,她也不搽,问他:“你能记住我的样子吗?”   “能”   “那你就记着我的样子罢!”   香儿又笑起来,笑慢慢淡化了悲伤,她认真的告诉他:“孔睿,我不会等你。”   ***   海芷兰眼睛都瞪圆了,心里又难受又有股说不出来的闷气。   香儿爽朗的笑起来:“孔睿是道教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后来游历的时候也常常听人提起他的名字。细想起来,第一个男人能是这般人,也不枉费和他纠缠了五年。”   海芷兰:“……啊!”   第一个男人……   香儿:“莫不是以为我要为他守一辈子的……不过我心里对这个王八蛋还是有些不忿的,他那一套‘我心无愧’理论绝对是sb。他对我有恩,我不好还回来,便找他道教的发麻烦了。”   可香儿也是道教的,所以便也出手相救。   香儿:“我后来还得了个荤名,都叫我青莲娘娘。”   海芷兰:“……那孔睿,有没有找过你?”   香儿目光中的笑意慢慢变得浅淡:“找了,我没见他。”   海芷兰就不再问了。   “那么,兰姐姐找我,是因为近期闹了许多事出来的‘笔记本’罢?” 第85章 笔记本(八)   香儿拿指头戳了戳她的脸颊:“你是个聪明的。”   关于笔记本的事情,就从她的太监丈夫说起了, 当日香儿与孔睿摊牌之后, 并没有立即离开, 童太监就来跟她说——‘男人本就天性无情,且看宫里的皇帝,有多少嫔妃, 沾染了多少女人, 你指望他们有真情义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呢?也别为了这些事钻死胡同, 咱们这些人,什么事情没有见到过呢?看开一些, 不如跟我搭伙好好过日子算了。’   香儿拒绝了, 她跟童太监之间是有情谊的, 是朋友之间的友情, 是共患难者的对互相的同情,那是在统一战线内磨出来的东西,很显然, 那并不是爱情, 也不足够深刻。这种感情是很浅薄的,充斥着偏执和si密, 是经不起考验的。   所以, 当日香儿是偷偷走的,她是个明白敞亮的人,本不屑于不告而别,然而她也知道, 若是当着童太监的面走,他少不了要拦一拦,在这个男人心里,香儿是他的附属品,可以用来交换,但平时却不能脱离他而存在。香儿怕到最后两人甚至可能弄得无法收场。   香儿离开之后,很多年没有再回故土,故而也是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童太监死于非命,也曾寻找过他的魂魄,遍寻不到踪影。   极偶然的,香儿知道她曾居住过的院子里,诡异的死去了许多人,她心里有所感觉,知道是童太监的魂魄作祟。   海芷兰有一面之缘的笔记本,香儿也有熟悉的感觉,更何况那本笔记本上,刻着香香两个字,那枉死的冤魂井田也说了这个名字,多半是与她有关。她有种感觉,就是童太监了。   “也就是说,笔记本和童太监有一定的关联?”   香儿点头。   童太监是个什么人呢?   要香儿形容一时也还说不清楚,他不是个顶聪明的人,可他是个很能摸透人心的家伙,也知道自己的长处,善于钻研。现在这个年代的人不可能对太监这个群体感同身受,这群有缺陷的男人太懂得摸清主子的想法就是给自己挣命,他们揣摩这一套,不遗余力。   如果童太监是‘笔记本’,那么这本笔记本将可能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海芷兰感觉到这个梦要醒了。   “姐姐,你能来找我,她们也能来吗?”   香儿看海芷兰对附在她身上的前世生魂心怀感恩,不仅不排斥她们的‘寄宿’,十分友好,还隐隐有些崇拜。香儿有点好笑,海芷兰包括她在内的前十世,实际性格都很强硬,菱角分明,谁也不能容别人的生魂‘寄宿’,哪怕是自己的前世也没得商量。   只有海芷兰能容得下,对她们宽容度也高,故而弄得她们这一群老鬼也不得不投桃报李。   香儿:“我能入梦是因为我和你投身在同一个小世界,两者之间的年代也相距不太久远,更因为多年来有人为我塑金身,受道家诸人供奉参拜,香火不断,使得我有一部分能力与她们不同。独我能来找你,但次数也不宜过多,否则对你不好。”   这里头说起来比较复杂,香儿自己也不能全部明白,她只觉得自己有一部分相当于是一个教派的守护灵之类的存在,按俗一点的话说就是‘位列仙班’,可是末法时代是没有神仙的,她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否则哪需要后世替她涉险。   想要制住那‘笔记本’,一是因为不忍故人成恶灵弄得个罪孽深重魂飞魄散的下场,二是她与故人现在的这一番恶业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她必须要负责。   海芷兰:“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请放心。”   ***   “兰兰,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海芷兰睁开眼,就被过于明亮的白炽灯晃得眼花,眼中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守在旁边的胥文约吓了一跳,也不敢伸手去挪动她。   胥文约正要喊人,就被拉住了。   海芷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房间里。她记得入梦之前应该是在胥文约的车上,正打算去找闵安顺的,后面的事情她确实想不起来。   “我没事”   海芷兰敏捷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站起来:“这是哪?怎么在这里的?”   胥文约:“这是我家,刚刚在车上你话说了一半,突然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胥文约立刻通知闵安顺将他师傅带过来,道长看过之后,说海芷兰没有什么问题,一会就会醒。   胥文约目光幽幽,指了指她还带着泪痕的眼角:“……你刚刚梦到了什么?”   “是个好梦,”海芷兰扯了张纸,擦了擦眼角的泪:“真的,是你们家白炽灯的瓦数太大了,晃眼睛。”   “哦,他们都在楼下的,你先下去吧。我把这个灯泡换一换。”   胥文约笑起来。   海芷兰想说让他别跟灯泡较劲来着,不过看他连歌都哼起来了,就什么话都没有说,下楼去了。   楼下除了闵安顺和他师傅外,居然还坐着个两个熟人,当日田平安事件发生的时候,负责处理的两人——二十一处西南地区第五分部第三小组成员柴达、农鸣。柴达长得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对于田平安事件的后续问题却处理得很好。田平安的爸爸被消除了一部分模糊的记忆,并不知晓是自己杀了儿子,被释放之后,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经济补偿,这对于支离破碎的田家来说也是很有用处的了。据说,相关部门放宽了限制,让他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   因此,海芷兰对他们的印象不算太差,不过这个农鸣当初向胖奶奶买消息的时候,口气不太好,她也记着这个账。   海芷兰还站在楼梯上,闵安顺的师傅就猛地站起来,唰一下的腰就弯下了一半,忽的想起了什么,腰又硬生生的给扳正咯,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海姑娘醒啦?”   柴达:“……”   农鸣:“……”   闵安顺的师傅是谁?那是正一教掌门周正道长的嫡传弟子,未来要继承正一教掌门的人,他在正一教的话语权很重,地位那更是不会说。就说他本人,也是玄学界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了,个人能力也是非常强劲的。这样一个人,带着一脸侍奉祖宗的笑容跟一个小姑娘说话……   嚯,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柴达目前在二十一处任第五分部的副部长,算是在整个体系内的中高层干部了,他也是官运亨通,五分部总管F市的大小事务,他其实就是二把手了。柴达这个位置,面对闵安顺尚且要和和气气,对待闵安顺的师傅就只能当长辈尊敬,不敢有一丝懈怠。   要知道,玄学界对礼仪是非常的注重的,对前辈稍有不恭敬,人家叫你吃排头,你只能受着。   柴达几乎是立刻也站起来了,不过他来这里是做客,不方便喧宾夺主,只能友好的干站着。   前辈都没有坐着,有你坐着的份吗?   闵安顺:“……”   我师父瓦特了,二十一处的柴部长也瓦特了?   闵安顺:这姑娘还是我认识的这姑娘吗?还是她今天下楼的姿势不对?   海芷兰见闵安顺的师傅也有几次了,老实说,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醒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麻烦道长还特地跑上一趟。”   “不麻烦,我和小徒本也是要过来的,”他指了指身边这两位:“这是柴部长,旁边这位是他的下属农鸣。他们两位目前在二十一处任职,也是为了笔记本的事情过来的,到底是zheng府机关,掌控的资料比我们这些散兵游勇要多得多,他们带来了这几个月各地‘非科学’事件的案件记录,以及F市除F大之外的疑似‘笔记本’作案的多起案子,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柴达立刻摆手:“您过誉了,如果我们能力真的强的话,就不会到现在还抓不住邪祟,以至于还陆续有无辜者受害……”   柴达这句话,说得在场几个人的情绪都有点低,他自己也幽幽叹了口气,看向海芷兰:“不知道这位是?”   道长:“这位是海姑娘!”   柴达:(○o○)   ……这就,介绍完了吗?   茶几上的电脑中还循环放映着受害者的相关资料,偶尔有一两张是血红的,那是在现场拍摄的受害者的照片,死状凄惨者比比皆是。   海芷兰:“笔记本杀人的方式很多,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笔记本要通过‘主人’才能施展力量,‘主人’利用笔记本作恶的时候,必须要与被害者的距离在一定的范围内。”   ……   闵安顺:“啊?!”   别说他了,在场的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嘭——’   只听二楼传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撞击的声音。   “胥文约在二楼……”   几个人先后冲上了二楼。 第86章 笔记本(九)   海芷兰下楼之后,胥文约先去库房里拿了灯泡。刚刚离开了一会儿, 去倒了开水的白雪回来了。   “兰兰呢?”   胥文约:“刚刚醒, 下楼去了。”   这件房间使用的是灯罩, 不是水晶灯,位置在整个房间的正中央。胥文约得将床单被罩掀起来,在床垫放一个小凳子才能勾得着。床垫毕竟还是有点软, 所以胥文约看起来摇摇晃晃的, 白雪看得有点心惊:“我帮你稳住板凳。”   白雪跪坐在床垫上, 手刚刚扶在小凳子上,就感觉到身体往下陷, 不免抱怨:“你这是什么床垫啊……还带漏的。”   她低头一看, 嘘声了。   不是胥文约家的床垫有问题, 是个次品, 而是发生了不科学事件。以白雪为圆形,出现了一个半径为三十厘米的黑洞,她正在往黑洞中陷落。   白雪感受到一股越来越强的力量在拉扯她, 却喊不出声音来, 情急之下她用力攥住了凳子。专心致志的胥文约因为凳子一偏,跌落在地上, 揉着脑袋爬起来就看到了白雪的窘境。   “白雪……”   胥文约用最快的速度伸出手, 却没能拉住白雪。   海芷兰跑上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白雪整个人被拉入黑洞中,她飞扑过去,黑洞瞬间消失,任由她捶打也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床垫而已。   柴达反应过来, 立刻掏出电话下令:“立刻封锁XX小区,对进出人员进行彻查。”   闵安顺和他师傅从二楼的阳台跳下去,柴达两人下了命令之后,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他们其实心里也明白,现在调人过来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而这段时间足以让有准备的人逃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再者,这件事如果也是‘笔记本’的手笔,他们连作案‘范围’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大,自然也不可能通过这个范围锁定目标人物。   房间里只剩下海芷兰和胥文约。   “……对不起”   海芷兰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接通之后没有人接听。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海芷兰冷着脸继续拨打,在打到第五次的时候,对方接了。   “芷兰?”   对面传来低沉的笑声。   海芷兰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揪着床单,声音却没有任何的起伏:“你想要什么?”   “芷兰,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海芷兰闭上了眼睛:“你需要我做什么?”   对面笑出了声音,这次没有假惺惺的说什么听不懂了,用带点命令的语气吩咐她:“你来XX地址找我罢!记住,一个人来……”   海芷兰正要挂断电话……“那么我现在将豆子放进豆浆机里,你要是在半个小时内到达还可以喝上一杯热豆浆,芷兰,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海芷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来:“随——你”   ‘啪’   挂了电话。   胥文约眉头蹙起:“你要去哪?”   他虽然只能听到海芷兰这边说的话,但也能猜到对方是谁,也猜到对方一定向海芷兰提了什么要求。胥文约没有说让海芷兰不要去的话,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的,当初她有事情,白雪会不顾一切的维护她。今日,白雪因她而有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我要去xx地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要我半个小时之内到达。”   胥文约沉默了两秒:“我去取个东西,然后送你去。放心,时间比较充裕。”   海芷兰点头。   胥文约很快就回来了,喘了两口气将一根银项链戴在海芷兰脖子上:“走吧。”   上车之后,他才跟海芷兰解释:“我们要去的是寿颜明底下的产业之一,那边是个创意艺术园,在F市比较有名气。寿颜明是老狐狸,自己的地方肯定设备充足,我车里有个小型监听器,一会我黏在你耳朵里,如果创意园的信号没有被屏蔽的话,你可以用它和我沟通。为了保险起见,在科技产品不能使用的情况下,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摩擦项链的星星吊坠,和我说话,但不要使用得太过频繁,否则会消耗其中储存的力量。如果遇到‘人类’带来的危机,你将吊坠握在手里,可以避免被伤害。”   路程已经过半,胥文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但他害怕影响海芷兰,强保持着笑颜,问她:“美丽的女士,你还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   海芷兰:“不能直接将寿颜明和寿德正抓起来吗?”   胥文约:“这种做法暂时不合适。寿颜明身份特殊,没有确切的证据,无法限制他的自由。至于寿德正,只抓他的话,可能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会打草惊蛇。”   闵安顺怀疑了寿颜明这么久,都没有办法通过相关部门限制他自由,哪怕这个限制只是短时间的也不可以。寿颜明本身的根基很深,案件涉及的又是‘非自然’力量,没有任何的证据的情况下,逮捕寿颜明会造成轩然大波,他这个人经营了很多年,在国内外有相当深厚的人脉,本身在许多领域也有一定的公信力,要是闹出事情来,他绝不吃亏。   当然,相关部门铁了心要弄他,也不是不行,但就怕在花了大价钱逮捕了寿颜明之后,又发现整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那就无法收场了。   另一方面,‘笔记本’这玩意太神秘了,玄学界诸人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杀人,会以什么方式杀人,媒介又是什么,又如何来破除。目前,寿颜明和寿德正只是被做为犯案嫌疑人被监视,相关部门虽然不能保证他们俩时时刻刻都在监控的范围内,但起码从目前被监控的时间里,没有发现两人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   海芷兰:“我会找到证据。”   胥文约:“那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好好保护你自己……和白雪。”   车停下来了。   黑暗让海芷兰看不清胥文约此刻的表情,她的肩膀被拍了拍,她听到身边这个男人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跟她说——“等我来接你。”   “好”   ***   “请问是海芷兰小姐吗?”   海芷兰刚从车库到达一楼,就被电梯旁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询问,她注意到这个女人用托盘端着一杯豆浆,是混合了大红枣的,这样一杯豆浆,是今天她刚拒绝过的。   “寿先生吩咐我,请您喝了这杯豆浆,我再带您去换衣服。”   海芷兰:“寿德正人呢?”   这个女人标准的八齿笑,面上看起来特别和气,但是不答海芷兰的话。直到海芷兰皱着眉头灌下了整杯温度适宜的豆浆,她才领着海芷兰去了去换衣服。   所谓的换衣服并不只是换衣服这么简单,海芷兰身边前前后后跟了有十来个人,他们负责从头到脚将海芷兰重新打造。   首先,她要洗一个澡。   这种事情让别人帮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因为她特别坚持的缘故,这些人也没有强求。等她敷衍的洗完澡出来之后,才知道自己要从身体SPA开始……   “如果在短时间内体重减轻的话,会造成皮肤松弛下垂,还好海小姐比较年轻,这种症状不算太严重……”   海芷兰趴在床上,任他们施为,她清楚的知道,寿德正这是在消磨她的耐心,想要让她失去冷静。一个心志坚定的人,是很难被改造的,他想要让她的情绪激动起来,才能找到突破点。   即使如此,海芷兰还是忍不出问给她按摩的女人:“做完全部的一套,我是说所有的,包括等在外面的那些人的项目,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这显然不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这个女人微微一笑:“大概需要一两天吧,我听说寿先生还为您定制了一套淑女精品项目,非常耗费时间,但效果也非常棒,会让您焕发光彩的。相信我,您会喜欢上这些的,没有一个女人不为变美丽的过程而着迷。”   ……那是在平时。   FUCK   海芷兰知道,寿德正现在占据了主导权,他打定主意不会在此时见她,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自己的所有物,终于撕开了他为善的面具,露出了底下的獠牙。   灯光师已经就位,音响师到达现场,来,请开始你的表演。   ***   窗户外吹来了一阵风,吹起了窗帘的纱罩,吹动了桌子上翻看的书,发出‘沙沙沙’的响声,还夹杂着‘嘭嘭嘭’的声音。   原来是花盆里的含羞草正在撞击玻璃罩——‘嘭嘭’、‘嘭嘭’   越撞,含羞草的绿茎越亮,根须从湿润的土里拔出来。‘咔嚓’一声,翠绿的含羞草终于撞碎了玻璃罩,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含羞草碧绿的叶片合起,‘嗖’一声蹿出了窗户外。   ‘不能让妈妈的妈妈看到自己’   ‘呐,往哪一条路走呢?’   #小含羞草找妈妈# 第87章 笔记本(十)   海芷兰是在第三天的下午见到寿德正的,彼时她被套了一件长裙, 上半身是一件淡蓝色带细蕾丝花边的衬衣, 脚下套着一双圆头小皮鞋, 非常有学生样,要形容的话可用一个字儿包圆——纯。   这套衣服穿得不好就是土,穿好了确实是非常的洋气, 海芷兰因为是被精心设计的‘模特’, 不能让客人花了这么多的钱财, 得到的却不能是预期中的效果,结合了十几位专业人士的眼光, 她不能不洋气, 不能不好看。   海芷兰的头发被剪短了, 末梢被烫了个大卷, 这是个很复古的学生发型,也特别的适合这一套衣服。   寿德正拿着一杯红酒从楼上走下来,看着海芷兰的样子称赞她:“很漂亮, 比从前漂亮百倍。”   海芷兰:“光看你的外表, 确实很难相信你居然喜欢这种调调,制服play?”   寿德正:“……咳!”   将酒杯放在一旁, 寿德正挥了挥手, 在客厅里的几个人就先后出去了,最后出去的那个女的还贴心的拉上了客厅的玻璃门,‘啪’的锁上了。   海芷兰眼珠子黏在锁上,好半天才扯下来, 对着寿德正嘴一松就脱口而出:“你知道金瓶梅中王婆教西门庆勾搭潘金莲的时候出的那十件挨光计吗?”   寿德正:“你闭嘴!”   海芷兰这个人吧,其实没出车祸之前心理活动就挺丰富的,不过似个锯嘴葫芦,往往当时该说的话,心里头转了三四圈犹嫌不够妥当,顾着这个人的面子,想着那个人的里子,往往就错失良机,没有能说出口,混了个笨嘴拙舌的印象来。   自从出了车祸之后,她颇有点万事不挂在心,多顾着自己高兴,不再盼着与所有人交好了,不怕得罪人,那嘴啊,就跟放飞了似的,再没有个把门的。越是紧张的时候,她心理活动就越丰富,嘴就快,能一口气怼到人脸上。   平日里,海芷兰很少跟陌生人建立关系,给人的印象往往是高冷,那是因为她确实受十位大佬的影响,有点性冷,别人就以为她话少不善言辞,其实不是这样,高冷说的是性格,嘴巴利索那是技能,这俩就不是一件事。   寿德正这一位,目前就被这项技能惊呆了。   ……不,这一定不是我认识的海芷兰。   海芷兰都被迎头骂了一句闭嘴了,白雪还在他手里捏着,知晓此人多半是有病的,没准还是心理疾病,哪里敢真的就惹怒了他。嘴一闭,不说话了。   寿德正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才慢慢的也恢复了眷恋缠绵的深情,见过他刚刚气得青筋暴起的样子,海芷兰总觉得违和,他对她的爱,像是自己强迫自己装出的一般。实则,关于海芷兰身上很多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寿德正请她跳舞。   海芷兰从前当然是不会的,不过这昨天有个舞蹈老师教了她一点简单的舞步,她的‘定身打造计划’是寿德正亲自操刀的,她不能说自己不会。   “我跳得不太好。”   寿德正:“我知道,这一次就算了,以后要好好学,特别是华尔兹,要跳出生命力来。”   跳舞,海芷兰是外行,却不难感受得出寿德正跳得很好,他或许应该就是传说中受过正统贵族教育的人,一言一行都很有范。在现实生活中,仅有寿颜明先生给过她类似的感觉,赏心悦目,可惜海芷兰看不出其中的精髓来——贫穷限制了她的眼界,也限制了她的想象。   音乐停下来了。   寿德正并不满意,紧抿着唇的。   海芷兰用力推开了他虚虚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耸肩……   又被挑剔指责。   “你这个动作可不太漂亮!”   海芷兰烦他:“你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具备有绅士品格,又是个有思想肯上进的,在男人之中是极品中的极品。你这样的,对我献了这么久的殷勤,按理说我就算不是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的,也该早投怀送抱了。”   寿德正:“但是你没有。”   “是的,我没有,”海芷兰冷冷的看着他:“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是想的,之于海芷兰这个女人,寿德正该用的上策是用男色迷得她晕头转向,纳入囊中之后,慢慢调jiao,这样是没有风险的,收益最大化。现在用白雪将她弄来,已经暴露了自己,风险非常的高,是下策。   寿德正是个自负的人,用下策不仅代表着收益小,风险大,更令他受不了的是‘失败’两个字,因此,他才会晾海芷兰近三日。   寿德正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浮出一丝丝阴晦来。   “为什么?”   好似海芷兰话没有说好,他就要翻脸的。   海芷兰却不怕他,冷笑道:“你看我的时候,偶尔会像是一个穿着衣服的高等人审视一个luo着身子的无知的猴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爱上一个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的男人。”   海芷兰看着他。   忽的,寿德正笑出来:“芷兰,我能理解为你是在自卑吗?你现在是有很多的不足,以后在我的帮助下会慢慢变得完美,而那并不需要花太久的功夫。相信我!来,芷兰,过来!”   海芷兰:无波甚笑.JPG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海芷兰懒得虚与委蛇,她着实是被恶心到了。   “你看,奇怪的地方来了。你明明觉得我不完美,却强迫自己喜欢我,追求我,为什么呢?寿德正,你在通过我的脸看谁?”   寿德正脸色剧变,在海芷兰凌厉的目光中退后了两步。   海芷兰:“噫,看了是我猜对了。”   第一轮,海芷兰VS寿德正,女方获胜。   ***   晚饭时间,海芷兰以为她能享用一段美好的‘个人时间’,然而大大出乎海芷兰的预料,寿德正像是将下午那一段记忆删除了一样,非常自在的出现在了餐厅中,微笑着坐到海芷兰对面。   “晚上好,芷兰!”   这个BOSS回血贼快。   海芷兰皮笑肉不笑:“晚上好。”   寿德正:“淑女不要这样笑,可不太逗人喜欢。”   MMP   寿德正:“我为你请了一位礼仪老师,她将教导你如何做一位美丽的淑女,从最小的脸部表情到你睡着之后的姿态都会进行全方面的额纠正,你要好好学习,我每天会检查成果,考察分两方面,一方面是老师的满意度,一方面是我的满意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考察时间就定在晚饭前。”   海芷兰:“大清都已经亡了,你还要拿做格格时候的规矩来要求我,是不是疯了?!”   寿德正:“如果满意度太低,综合评分在六十分一下,我就让那个叫白雪的小姑娘就立刻重新投胎做人,芷兰,不要认为我不敢动她,毕竟你在乎的人又不只她一个。你看,她没了,我还能带新的人回来。如若死几个人就能让你学乖,那我一点都不在乎为你手染鲜血。”   ……一点都不在乎手染鲜血,为你。   海芷兰敏锐的发现了他这句话里的问题,猛地盯住他:“你刚刚说,你手染鲜血……是为了我?”   “是为了你……”他神经质的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寿德正脸上弥漫出疯狂的神色,不过在海芷兰还没有深究的时候又立刻缩回了他文雅的壳子里。   喂!别介呀!就刚刚那个话题,我们好好聊一聊。   寿德正:“来,我给你介绍你的礼仪老师认识。”   ***   夜晚   海芷兰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懒哒哒的躺在床上。一整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于紧绷,心思沉重,偏偏做任何的动作都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有冷着脸像机器人一样刻板的礼仪老师在旁边耳提面命。   这会,是唯一的可以单独呆着的时光。在明天,这一段难得的时光也会被剥夺,为了保证她的睡姿合格,明天礼仪老师将会为她陪床。   海芷兰想:我大概要疯!   “妈妈”   “妈妈、妈妈”   海芷兰感受了一股熟悉的波动从窗户那里传过来,她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打开窗户,将小小的短短的一截绿色藏在手心里,进入卫生间,关门!   “含羞草?”   “妈妈”   如果不是这一刻的境遇,含羞草‘彻底长大’这件事她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顺便给胖婶发一串666称赞自己。艾玛,她真是蛮厉害了,养成了一只真正的精灵。   不巧,现在却不是高兴的时候。   “你怎么来了?”   “羞羞感应到妈妈非常焦虑,所以羞羞来给你帮忙。”   含羞草大概有女孩子的手那么长一根,它用自己的身体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张开的叶子坠在两侧。   萌翻~   海芷兰话都说不出来,那张开的叶子勾着她想碰一碰。   含羞草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扭扭身子,光是被看看就想要合拢自己的腿了,好害羞。   含羞草:我应该转移话题。   “妈妈,我们现在走吗?”   海芷兰:“恐怕不行,外面有很多人。”   含羞草:“~嘛,妈妈不用怕,羞羞去处理好他们。”   海芷兰:“处理?”   含羞草声音小小的,细细的,仿佛跟海芷兰说得话都用尽了它的力气,是一件特别害羞的事情。   而它的话——“嗯啦,让他们做花肥!羞羞正巧缺点花肥,刚刚出来得特别急,中途没有补充营养哒~”   #社会我草哥,草狠话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没人知道我兰能生吞鬼子,所以她能出其不意搞定游老鬼,如今都知道她厉害了,还都防着她,我兰不能轻易接触鬼子了。   面对活人她又是战五渣,所以乖女儿来了。#含羞草,武力担当#   至于男主是什么担当?   #活靶子# 第88章 笔记本(十一)   海芷兰到底没有让含羞草去大开杀戒,弄出个血流成河, 她意识到, 这些个精灵是没有基础的善恶观念的。这个强力助手的到来当然令她安心, 但她也要注意对这个小精灵的教导,免得有一天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满是尸骨,那就有点惊悚了。   海芷兰悄悄问它:“你一定要人来做肥料吗?”   海芷兰也在想, 是不是当初我没有给浇灌点血肉, 才弄得小含羞草至今才成熟。   含羞草敏锐的发现了妈妈并不喜欢‘它将两脚兽做肥料’这件事, 羞羞答答的道:“不是啊~羞羞什么东西都可以吃的呢!羞羞的胃口特别好。”   这一刻的海芷兰还并不理解乖女儿嘴里的‘胃口特别好’是个什么意思,她没有深问, 尝试性的跟含羞草说起了她现在的情况, 没想到含羞草大部分都能理解。   “我懂了~”   含羞草扭成个弹簧的样子, 从窗户的缝隙蹦了出去, 临走之间跟海芷兰说:“妈妈,我去外面勘察敌情,一会就回来……”   海芷兰没有能拦住它。   大概几分钟之后, 她听到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妈妈, 你能看到吗?’   海芷兰楞了一下,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看’到的画面就和含羞草一致了。此时含羞草在一楼, 整个小草都贴在扶手的下侧,它这样的绿色植物是很难被发现的,就算是被发现了,也难得有人会知道小草的玄机。   海芷兰没有去问含羞草为什么能共享它的视野, 而是在脑子里跟它沟通:“羞羞,能不能找一下这里的密室……我是说地下室之类的。”   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   她迫不及待要找到白雪了,她早没有耐性了。   这个创意艺术园由二十二幢房屋组成,最高的一幢没有超过三层楼,整体都是红白相间的外墙,但是每一栋的建筑外型都不一样。这个文化创意园据说是F市非常有名气的消费圣地,主营美容、摄影、精品服装定制等等高利润的项目,每一个店子都是日进斗金。现在,这座消费圣地每一栋楼,每一个店铺,全部于非对外营业状态,海芷兰当日进来的时候发现大门口挂着待装修的大牌子,这里拒绝了消费者的进入,完全为海芷兰一个人服务。   每日不进账,大概就是亏损了。   寿德正每日拿钱去填补这个窟窿,眼睛都不眨一下,足以说明他有钱。然而,作为享受者的海芷兰不仅没有感受到愉悦,还对这里乱七八糟的地形诅咒了一千遍,这简直大大增加了她找人的难度。   “有车进来了。”   含羞草活动着身体,快速蹿到了警卫亭的顶上,可以说是占据了最佳的视野。因此,海芷兰一眼就看到了从车内出来的人——寿颜明。这次过来的有两辆车,寿颜明下车之后,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等第二辆车内的人下车之后,和他一起进去了。海芷兰跟了一会,见他们进了室内,就贴在窗帘后头听。   这两人是秘密谈话,除却他们之外,旁边没有一个人在。   两人相对坐下,寿颜明说:“货什么时候到?”   那人好似比寿颜明岁数还有大一些,头发、胡须都白透了,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茶,说:“四点以前就能运过来。”   寿颜明夸他:“老哥哥办事爽利。”   那人强笑道:“都是多年的交情了,你开口说的事情,我能不办吗?……不过,你说的那事儿,真能成?”   寿颜明:“老哥哥耶,现场给你看了效果的,你也甭担心什么副作用,这又不是吃药,能有什么副作用。再说了,我们这样的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了,左右不过几年的活头了,还怕什么!”   那人好似被他安慰到了,好似又是因为他‘左右不过几年活头’这句话给激起劲头来了,反正他的眼神不再游移,下定了决心的模样:“那我就跟你干了,老寿啊!你可别亏待了老哥哥,我们俩兄弟都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才好,老哥哥身家性命可都托付给你了。”   寿颜明高声喊外面的人给他准备房间。   海芷兰没有离开,她有预感,这房间里还得有事。等了一会,果然,又有人被寿颜明带进来,开场白依旧是——“东西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运来?”   如此换了几个人之后,海芷兰大致听出了一点玄机,寿颜明向这些人索取了‘货物’,这些货物到底是同一种还是不同的类别,这个还不可知。寿颜明交易给这些人的东西并不是世俗的钱财,很有可能是‘寿命’之类的东西。   所谓寸金难买寸光阴,哪有什么东西是能换来时光的。   海芷兰没有再呆下去,意识回到了房间内,从衣服里拽出了项链和胥文约联络。   胥文约的声音立刻就传到了海芷兰耳边——“兰兰,你那边怎么样?”   “我都好,就是还没找到白雪的踪迹,”海芷兰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快速的将刚刚看到的情况告知给了胥文约,顺便说了她的猜测。   胥文约:“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拦住任何车辆向里面运输货物,你放心。”   海芷兰:“还有一件事,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寿颜明不是本尊,而是身外化身……有没有可能,寿颜明和寿德正是一个人?”   寿颜明用身外化身的理由有很多,根本不用列举,海芷兰的这个猜测可以说是最不靠谱的,可是偏偏她一说出口,两个人都觉得这个猜测很科学。   这是说得通的,如果寿颜明可以变得年轻了,那他能不能在老人和青年人只见切换呢?如果不能,寿颜明这个好用的身份又不能抛弃,那他只能使用身外化身。   寿颜明对待海芷兰的态度很特殊,明眼人是看得出来的,胥文约以一个男人的直觉来判断,是非常不喜欢这个老而不尊的寿先生的。海芷兰把他当做长辈,毕竟这位寿先生已经是六十好几了,跟她外公一个辈分的人,被他以男女之情来喜欢,绝不是一件令她开心的事情。   偶尔,海芷兰觉得这两个姓寿的人看她的眼神非常的像,说起这个她想起了和寿颜明去玫瑰大剧院时,她偶然看到的一张照片——“能找到寿颜明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儿子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那是因为选用的同一个演员,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梗,现实生活中两父子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胥文约:“我去查一查。”   两个人没有多聊,切断了通讯。   ***   清晨   海芷兰在餐桌上看到了寿德正,他的早餐是一杯橙汁和两片吐司,海芷兰走到了餐桌前,他才从沉思中抽出一点注意力来,分给了她。   “小姐,你的豆浆。”   寿德正从侍者手上接过来,放在桌上,用手指推给海芷兰:“今天是花生豆浆,希望你喜欢。”   海芷兰没去碰杯子。   “我要见白雪。”   寿德正:“你乖乖的,以后会见到她。”   “白雪是不是出事了!”   海芷兰猛的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冰冷的看着寿德正:“我呆在这里好几天了,你连见都不让我见她一面,我问你,白雪是不是出事了!”   海芷兰的反应非常激烈:“绑架拿赎金还得让人瞧瞧人质,你TM……”   “小姐……”   礼仪老师在旁边呵斥她:“你不能说这样的话。”   海芷兰从餐盘里执刀对准她:“闭嘴!”   礼仪老师不说话了,默默的退后了一步,海芷兰的目光又凝聚在寿德正脸上。   ……   大概过了两分钟这么久,端坐的寿德正擦了擦,妥协似的叹气:“好姑娘,把刀放下吧!这可不是你该玩的东西。真是怕了你了,让你和她视频通话好吗?……嘘,闭上你的小嘴,不要要求更多,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   海芷兰等着,焦躁的等着,终于在寿德正慢悠悠吃完早饭之后见到了白雪,她应该是关在一个比较黑的地方,因为大白天的开视频还需要打光才能看得到人。白雪的状态有点不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强光照射,她将眼睛捂了一会才能适应,露出了一对红彤彤的眼睛。   海芷兰激动的触碰了手机,想要夺过来,又立刻被寿德正推开,更是被警告了:“芷兰,乖!往后退一点,不要靠近。”   白雪咬着唇轻轻的喊她:“兰兰……”   海芷兰眼睛红透了,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她感觉现在这一刻能生生咬断身边这个王八蛋的脖子,她冲他嘶吼:“不要让她呆在这种鬼地方,让她呆在正常的房间里……”   她的愤怒很快被自己压制压制下来,瓮声瓮气的道:“那样,我才能更快的成为你想要的人。”   这句话,让寿德正退步了,他对那边下了命令,将白雪转移出去。   海芷兰的愤怒是他想要的,海芷兰的崩溃是他乐于看到的,这证明她的心理防线被打破了,不能再保持冷静,那么,离她被彻底打碎就不远了。   只有将一个人彻底打碎,才能重塑。   这一刻,寿德正终于对面前这个女孩放下心了——他想,这个小姑娘黔驴技穷,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而这一边海芷兰回到房间,洗了一把冷水脸,平静的闭上了眼睛,视野里出现了被半扶半抱着的白雪。   双方都在意识层面进行较量,寿德正这个老人精大概万万没想到,她海芷兰集合了十位大佬的人生阅历,就算演技不够,经验来凑。十位大佬旁观,轻轻松松摸清楚他的招数,反找到漏洞,夜里让香儿入梦三两语,就能制定好计策,一举攻下城池。   大家都是作弊,可是海芷兰以十一对一,当然稳赢。   寿颜明/寿德正那点对付小姑娘的本事,呵呵!简直不够看。   再者,寿德正到底不是正宗的玄门人士,根本看不穿海芷兰触碰手机时打上的追踪符。   ……   这几只两脚兽弱唧唧的样子~   含羞草摇摇叶子软软的说:“很简单的,交给羞羞就好啦,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很明显,下章就是反攻时间。   #装B,我们是专业的# 第89章 笔记本(十二)   “白雪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场的大师和医生都检查过, 你放心。”   海芷兰:“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准备好?”   胥文约:“十分钟”   “好”   海芷兰放开了吊坠, 从窗子招一招手, 就见到含羞草从外面蹿进来,缠在她手上。   海芷兰摸了摸它,弄得它叶子害羞的闭在一起, 整个小草都打结了。   “羞羞真棒!”   含羞草:“……”   嘤嘤嘤, 被妈妈从头摸到脚, 好羞耻。   海芷兰打开了客厅的灯,果然不出意料的在沙发上看到了寿德正, 他抬起头来, 跟她说:“来坐着吧, 芷兰。”   “说实话, 我挺不喜欢别人叫我芷兰的。”   海芷兰还是坐下了,毕竟她是有好奇心的:“你们反派是不是总能预料到自己要完蛋了,然后都能留出时间了做最后的‘发言’。”   寿德正笑了:“小姑娘, 少看点狗血电视剧, 那是会看坏脑子的。我能在抽出时间在这里与你聊天,那是因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在这一刻, 我的空闲是特地留给你的。”   呵呵!   海芷兰挺烦寿德正的,他自诩是一个经历了漫长人生有无数经验的老者,非得教你,要管着你走每一步所跨出的距离。她觉得自己想怎么样走就怎么样走, 跌倒都不怕——再说了,寿德正很值得相信吗?他对自己可没有怀着好意。   海芷兰:“结局到底怎么样,不是靠嘴巴说的。”   “我等着……”等着看鹿死谁手。   寿德正笑了:“等待总是无趣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   寿颜明早年家庭非常显赫,在当时的政zhi斗争中不一定能保全。因此,寿颜明就被家族送去新加坡留学,这一年他已经娶了娇妻,唤做雅芙。两个人出生的家庭是差不多的,受到的教育也比较相似,虽不是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婚后也算是琴瑟和谐。   夫妻两个在均在校读书,两人情感渐渐交融,也算是先婚后爱的典型。   好景不长,国内的寿家果然出现了问题,夫妻两人的经济来源出现了断层,没有持续的金钱上的支持,他们得有计划的使用目前囊中的钱财,最好是能找到一笔营生做起来才行。寿颜明并不是庸才,他开始尝试给报社投稿,雅芙这方面才能不算太强,她却有做衣服的好手艺。生活陷入困顿倒是其次,更让寿颜明难受的是旁人的眼光,那段时间真是过得十分艰辛。   雅芙女士柔情似水,娇小的身体里却暗藏了铜筋铁骨,愣是在寿颜明遇到挫折的时候,为他撑起了天地,有一段时间,寿颜明甚至对她产生了心理上的依赖。   两人一起度过了十年的时光,相互扶持,以为可以这样到老,不过佳人不长命。   ……   “我们曾悄悄躲在无人的教室里,她可以唱一首动听的歌,拉着我的手,和我跳一段轻盈的舞。”   “她曾给我读诗,在没有星星的夜晚里,在看不见书册的黑夜中,一字一句的背给我听……”   海芷兰坐在沙发上。   寿颜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恍惚道:“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一天,秘书在为支出款项签字,寿颜明路过的时候余光睥见上面的一张黑白照片,整个人的僵住了。那一会,他仿佛瞧见多年前深爱的妻子,她的笑颜令他魂牵梦绕,他死了的心忽的就活过来了。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寿颜明慢慢从回忆里抽出了全部的心神,深深的看着海芷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海芷兰:“……”   又来了   谢谢哦~   海芷兰翻了个白眼:“已知有ABCD四人,A和B、D是好朋友,一天,A和C发生了口角,C怀恨在心,不敢找强壮的A报仇,就杀了B和D泄愤,求整件事是谁的错。”   寿颜明:“你看!你就是嘴太厉害了,弄得我总是不太愿意听你说话。”   海芷兰不依不饶:“所以呢!你觉得是谁的错?”   寿颜明:“看到你的照片之后,我就尝试着接近你了。一个人要接近另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刚好你进了警察局,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已经年近七十了,最初接近你绝对是没有任何绮念的,我想着,我的雅芙上辈子跟着我的时候没有享到福,如今投胎转世来到我的身边,我既有财富又有权势,要让她一生无忧。”   海芷兰:我就静静的听着我的金手指是怎么作没的。   “你受了很多苦……”   海芷兰因为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还行……都过去了。”   寿颜明继续说:“那天从警察局回去之后,我思量着,打算下次见面,让你认我做干个爷爷,富养着你,要什么给什么。我膝下没有继承人,等我百年之后,就将遗产全部留给你,给你找好打理财产的人,再为你物色一个绝对忠诚的男人,让他继续宠你爱你……”   海芷兰:(○o○)   寿颜明当然没有做到,否则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当天晚上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想:我才七十,我应该是能活到一百岁的。二十岁和七十岁好像是跨不过去的坎,可是等到三十年之后,五十岁和一百岁就不算是多大的差距了。   她是雅芙的转世,她肯定是愿意的。   寿颜明查过海芷兰,他觉得这个姑娘是很好接触的,她几乎什么都缺:缺钱、缺尊重、缺好看的容颜、缺良好的成绩。这些他都可以给,无微不至的关怀总能软化了她的心。   给予、给予、给予,等她习惯了,就不能舍得了,就可以收网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海芷兰的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很多东西她凭自己就不缺了,就算是还缺的东西,她也不一定想要,不一定在乎。   寿颜明一度束手无策。   海芷兰:“所以你就想要变得年轻?”   寿颜明笑:“不是想,是已经成功了。”   一个老人想要重新焕发青春并不难理解,这世间有几个人不是不怕死的。   “……那么,你的青春是用什么换来的呢?”   ***   “周围居民撤离完毕……”   “所有通道已经封锁……”   柴达打了个手势,胥文约因为有项链做定位的原因,直接奔向十六幢,闵安顺紧跟其后,在他身上贴了两张符。这一场行动中是没有任何的普通人,那只会是给‘笔记本’送菜。在场的行动人员由玄协成员与二十一处公职人员组成,二十一处虽然是强势国家单位,但由于管理的范围是‘阴阳界’的缘故,并不太好招人,里头的能人异士比起广阔的民间来还是要少得多,像这种大型的复杂行动,需要玄协的协助。这已经是很熟悉的合作方式了,上层达成了一致,所以一般来说不会造成指令混乱。   这时候,跟在后面的两部门成员突然毫无预兆的打了起来,肯定不是因为部门之间的矛盾。   闵安顺:“我去看看!”   闵安顺的师傅还在,比他造诣要高得多,一拳头打碎了防盗门。客厅里灯火通明,胥文约见海芷兰高举手臂,从她手臂上蔓延出一根绿色的植物,将寿德正吊在空中,蔓藤紧紧嘞着他的脖子。   胥文约:“兰兰……”   含羞草抖了抖叶子:“爸爸~”   海芷兰:(○o○)   道长:“……这位寿先生,好似要断气了。”   海芷兰将他放下来,道长从袖子里扯出一条银灰色的绳子,代替含羞草将他团团困住。寿颜明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着急。   海芷兰心里有些不安:“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   胥文约:“除了有几个守门的,我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海芷兰逼视寿颜明:“说,笔记本在哪?”   寿颜明咧嘴一笑。   ‘啪’   含羞草蔓藤缩成一团,模拟人的手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刹时将寿颜明头都打歪了。   “妈妈,羞羞还打吗?”   海芷兰:“……打!”   ‘啪’   “哈,”寿颜明吐了一口血沫,露出古怪的笑意来:“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人走出楼外,只见二十一处和玄协的人打成了一团,对面大街上有一台投影仪,‘寿德正’就在白色的幕布中,对着几人诡异的微笑。   海芷兰:“‘笔记本’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在主人一定范围内才可以起作用,这种影像,可以不可以扩大这种范围?”   道长打了个寒颤:“……正常是不能,可老朽观这仪器不是随意摆在那的,似有阵法支持!便有奇效。”   ……要是这种设备多的话,绝对是一场大混乱。   胥文约揪着寿颜明的领子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说,你在哪些地点放有这些设备?一共有多少个?”   寿颜明冷笑:“相信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多。”   胥文约拉住海芷兰的手,他知道她最顾虑的是什么:“不用怕,你家中的人都已经撤入了玄协的特殊地区内,有专人保护,没那么容易出事,我们现在就去和他们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海芷兰:我怎么还没有开始装逼?   瓶砸:那什么……嘿嘿!   含羞草:我妈妈怎么还没有开始装逼?   瓶砸:小公举,下一章可不可以?……别打脸,嘤嘤嘤,打人不打脸。 第90章 笔记本(十三)   海芷兰找到家人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她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 都如同是传说中的末世一般。不断有腐烂的尸骨从水泥地中爬出来, 拉扯路人的脚踝,或有怪物躲在阴影处啃食人类的躯体,与当日在玫瑰大剧院一眼。‘笔记本’就有这样的能力, 将普通的女孩苏珊变成吸血鬼, 引她吸食人血, 如今令死尸咬人也并不多么惊奇……国家已经采取了紧急措施,市民们也收到了通知, 非紧急情况不要出门。可是呆在房间里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智能电子产品内有种快速传播的病毒, 会让手机、平板、电脑加载‘笔记本’的影像, 依旧会导致危险发生。   “停电了!”   灯一下子熄灭了。   家里除了外公、外婆之外,使用的都是智能手机,为了以防万一, 全部关机丢到了一边, 房间内几乎所有的电源都被拔掉了,现在能够用来通讯的就是座机和两位老人的手机了。   外婆将符纸贴在门上, 对蹲在床边的海芷兰说:“老家那边不用担心, 你胖奶奶在,家里的亲戚朋友绝不会出什么问题……放心,小白雪好着呢!就是惊厥过去了,一会就醒了, 在这里比医院要安全得多。”   白雪妈妈给海芷兰端了杯水过来:“兰兰喝点水,嘴皮都干裂了。”   海芷兰端起来喝了,心里打着的鼓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胥文约对海芷兰家里的情况非常了解,比她自己做起来都要妥帖,家里的亲戚,亲近的朋友无一没有照顾不到的,在海芷兰困在文化园的时候都给安全转移到了这个城市边缘的小区。   海家夫妻两个欲言又止的看着女儿,没在这当口多问,他们自前两天被人带到这一处来开始,就觉得不对了,家里人都在,唯独缺了女儿,要不是有吴曼怡不慌不忙的劝着他们,只怕早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样了。   家里就这样一个女儿,是命根子。   夫妻俩拉着对方的手,突然听到敲门声,都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只见他们十九岁的女儿从容的打开门,门外站着几个穿着怪异的男女,也有西装革履的一看就很有‘官派头’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反正将走廊都堵得差不多了。   孔秋实殷切看着窗外,只见这七八个人对着女儿似乎非常尊敬的模样,因为身高差距,为首的那个男人跟女儿说话还微微佝偻着背部。女儿脸上其实没有什么表情,非常要说的就是‘冷静’、‘沉稳’,她不只是在听,好像也在发问。她应该是言语有些咄咄逼人了,跟她说话的人岁数一大把了,居然脸都红透了,一副很羞愧的样子。   说实话,孔秋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平凡人家,没想过会经历像今天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什么骷髅、什么怪物……当然,发生了神奇的事情,遇到不得了的灾害,那也跟他们无关,他们能独善其身已经了不得了。反正天塌下来是有高个子顶着的,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成为高个子的一员。   直到女儿进屋,孔秋实都没有回过神来。   海芷兰先跟外婆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外面很乱,笔记本的力量很诡异,它只被限制了‘范围’,力量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想要弄出什么来,就能弄出什么来,我们得找到它的本体。谁也不知道任它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玄协希望我帮忙去跟游老鬼谈谈,他们认为游老鬼面对我才会说真话。”   吴曼怡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你去吧!”   海芷兰知道外婆绝不会制止她去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也是吴家后人该做的。她有些为难的走到父母那里,看她妈木愣愣的脸,头皮发麻,面上笑嘻嘻的,说:“妈,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兰兰……”   孔秋实下意识伸手去拉女儿,却被丈夫半空中截住了,将她伸出去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具体情况问问妈,女儿这会忙着呢!没工夫跟你解释,让她去!”   孔秋实眼泪都要下来了:“外面那么危险,她去干嘛呀……”   “您放心,”胥文约上前一步,对准丈母娘深深弯腰表决心:“遇到危险,我一定挡在兰兰面前。”   如果要死,也死在兰兰前头。   海芷兰:“……”   等两个人都走到走廊尽头了,才听到‘嗷嗷嗷’的鬼狐狼嚎的惊叫声。   胥文约:“怎么了?”   海芷兰:“哦,我爸的声音。”   胥文约:“叔叔?”   海芷兰拉住他:“不是遇到危险了,大概是我妈在拧他。”   胥文约:“……”   算起来,海芷兰从走进门到离开,一共只呆了三分钟。没跟她妈正经说一句话,回来一准挨打……海芷兰想。   ***   游老鬼盘腿坐在空中,他想:甭管谁来,他也只说五分之一,货在他脑子里的,谁还能不顾他的意愿从里面掘出东西来?   下一秒,他就直接从空中跌下来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青莲娘娘!”   海芷兰素来不知道青莲娘娘的名讳有多骇人,吴家细算起来不算是道门正统,没有资格请青莲娘娘相助,所以吴家的‘手札’上头没有记载。海芷兰至今才堪堪翻完《吴氏手札》,没有余力看更多的资料,她晓得青莲娘娘,是香儿姐姐梦中所说的——‘许多人也唤我为青莲娘娘’。   海芷兰听到游老鬼对着她唤青莲娘娘,就问他:“你可是我姐姐的旧识?”   跟在海芷兰身后的正是周正掌门,立刻在心里打了个草稿:海姑娘叫青莲娘娘做姐姐,那按辈分,他得称呼海姑娘为祖师奶奶,以前纵然小心对待,但如此一来还是怠慢了,光是称呼就不显得尊重。   周正额头上起了汗水。   “不敢称什么旧识,”游老鬼已经是魂魄一只了,冒不出汗水来,吓得阴气乱蹿,两腿一软跪下来,对着海芷兰身后,口呼:“小人那日眼拙冒犯,头晕目眩间竟没有认得出是娘娘真身驾到,一别之后只觉五内如焚。今日又得见娘娘,是小人之幸,谨听娘娘吩咐,莫敢不从。”   众人之见那游老鬼魂体被团成个球,跌跌打打在房间里四处碰壁,口中大呼:“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几下之后,又呼:“小人什么都说,小人不敢欺瞒,什么都肯说啊!”   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还是蹂躏得四处乱撞,众人都拿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海芷兰,又不敢开口问她的意思。   海芷兰无法和前世沟通,只能试探着说:“……不管有什么事,总之先打一顿吧。”   众人:“……”   这奸滑鬼,也是他该!   叱咤风云多年的游老鬼大约从此以后再不敢嘴硬了,能好好说的,绝不让人请来这一位,完全不讲道理的,又没说不讲真话,作孽呀!   游老鬼被丢到海芷兰面前的时候,近来刚刚修复得凝实一点的身体又虚得跟个薄纸片似的,它好歹是半仙之体,倒不会伤及性命,可阴气被硬生生打散的痛苦比做人时皮肉被打伤的痛苦更甚,令他连站在地面都轻飘飘的站不稳了。   游老鬼一落地,不敢再打机锋,噼里啪啦就说了,不敢有一句废话:“这个事情要这样处理……”   所谓思维方式决定行为动向,游老鬼曾经也是牛B的邪e团队一员,对寿颜明的思维方式还是能够摸得清楚的。现世所有的玄学人士,绝没有一个如他这样知识渊博、涉猎丰富的人才,比他活得更久的人有,比如胖奶奶,可胖奶奶绝不像游老鬼这样,活得步步心惊,所以逼着自己成了一本百科全书。   游老鬼一连提出了三种可行性非常高的方法,分为ABC三个计划。最完美的当然是A计划,所谓打蛇打七寸,拔草灭其根,B、C计划只能解决眼前的事情,一旦让‘笔记本’跑掉,必然是春风吹又生。   一口气说完之后,游老鬼才敢溜须拍马一番:“青莲娘娘在此,不过是手到擒来。”   海芷兰:“你和我们一同去。”   游老鬼眼皮一跳,踌躇道:“以小人现在的情况,只怕……”   他浑身被打了无数个洞,阴气还在散,怕是不敢出去见风的,毕竟是自己作的孽,海芷兰只能面无表情的瞧他一眼……只见游老鬼身上如皮球充气一般,阴气比刚刚还要充盈几分。   游老鬼拜在地上,喜笑颜开:“小人叩谢娘娘”   ……   游老鬼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要去做阵眼的。当然,现今这里的人士中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做阵眼来召童太监的魂。   海芷兰自己无法与身后大佬沟通,但游老鬼可以,他根据娘娘口述,选了一处与童太监生前住所格局一模一样的房屋,摆下摄魂大法。再将‘笔记本’现今的主人带到房屋之前,将他生魂暂时打出体外,困入花球之中,同时选择四位童男童女手执花球,不断递传,当‘笔记本’动心念探查时,花球上的鲜花就会开始枯萎,手拿花球之人就将花球丢入宅中。   以‘笔记本’的一抹精魂,加上寿颜明的生魂为引,就能将笔记本的本体招至宅内大阵之中。   这事情十万火急,容不得片刻拖延。   周正:“都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游老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海芷兰:“……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91章 笔记本(十四)   “准备好了!”   周边的部署早就安全完毕,现在主要做准备的是四位抛花球的男女, 为了保证他们有一定的应变能力, 出了问题之后能够及时解决, 采用的人员是玄学界的小辈,闵安顺也在其中。   周掌门亲自出手,要打出寿颜明的生魂, 寿颜明顶着一张二十几岁的脸, 难得露出了惊慌的样子:“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的, 反而是我死了,笔记本另寻宿主, 乘机掩盖了自己的踪迹, 你们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在场的许多人精, 隐约从他的几句话中听出了些意味, 但现在也不是深究他话里头的意思的时候。还是同样的原因,正因为寿颜明是门外汉,他根本不知道将他带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   寿颜明要与众人做口舌之战, 的心理战术, 让这些人投鼠忌器,但这里的人并不需要跟他说话, 也不需要受他的威胁, 这位人杰寿颜明先生从没有吃过这样的教训,他贸然涉及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根本不知道玄学界有千奇百怪的手法可以解决事情,并不需要他首肯, 也不需要他合作。   寿颜明的生魂被揉成一团,困在花球之中,大约在四个人手头传了两趟的样子,在花球再传到闵安顺手上的时候,花朵突然就开始枯萎了。   闵安顺整个人都颤抖了一瞬,两眼空茫茫好像失了神志。周掌门看出了不对,厉声叫道:“闵安顺!”   周正这一声吼得闵安顺心神归一,他瞧见寿颜明的生魂得了笔记本的能量相助,意图破开花球,遂掐破手指以血画符,打在上面,止住了花球的颤动,将花球从正门口丢入宅中。   周正大喝一声:“开阵!”   立刻,以周正为首的诸位前辈皆站在原定的位置上,守住大阵。   游老鬼在阵眼之上,整个大阵随它的心意而运转,花球一进入宅中,它就知道了。二话不说,先将寿颜明的魂魄从花球中硬生生扯出来,抓在手上,启召唤阵,大喝:“童太监,速来!童太监,速来!”   ……没有动静。   大约一刻钟,没有任何响动。   众人看游老鬼的眼神都变了,弄得它气青了脸:“任谁都知道,这招魂大阵是很有可能失败的,瞧我做什么,好似全赖我不尽心一样。”   游老鬼冤死了,他是真的没有耍任何的花样。要说一颗七窍玲珑心没有动半点心眼,那是假的,若真是老实巴交了,也不是他游老鬼,但可真没有坑害人的心思,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尽心了。   游老鬼难得做件善事,现下颇有些想撂担子不干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就看见青莲娘娘飘进阵中,对着他笑涅。真是吓死个鬼了,游老鬼双颊胀红,原有的一百分的尽心立刻飙升至百分之两百了,只见他厉声道:“童太监,素来!”   只见风云变幻,电闪雷鸣,一物‘嗖’的被吸入大宅之中。   众人:游老鬼这厮果然狡诈非常,还是要刀架在脖子上才肯卖力,往后要劳动它非得威逼不可,片刻不能让它飘起来。   游老鬼:“……”   我冤!   海芷兰亲眼见笔记本进入宅中的,转过头被闵安顺红彤彤的眼睛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闵安顺的师傅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徒弟:“我这徒儿可怜,父母遭戮害,自小发誓要为父母报仇雪恨。因为执念太深,所以一遇到罪魁祸首就有非同寻常的感应。这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只求祖师奶奶一会照顾他一分两分的,便感激不尽了。”   等等!   海芷兰:“……你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怪不得闵安顺自从在玫瑰大剧院第一次遇到了笔记本开始就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在乎,后来又凭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执着的追踪寿颜明近两年的时间,原来是因为有一段‘孽缘’在,若不是闵安顺一直关注姓寿的不放松,海芷兰他们也不会觉得寿德正有问题,只怕这会对一系列怪事情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哪能像这样占尽先机。   ……所以,祖师奶奶是什么?   可惜闵安顺的师傅已经去前方帮忙了。   胥文约紧紧抓着闵安顺,让海芷兰帮忙从他兜里取出一件‘法器’,那是一枚戒指,刚刚够戴在闵安顺的小指。闵安顺眼里的血红色很快就褪却了,他缓了一口气对胥文约道:“谢了,兄弟。”   胥文约:“这是清心凝神用的,我不知道能管多久。”   “我会尽力撑得久一点,就算没办法亲手报仇,也要看着这个邪祟不得好死,”闵安顺遥遥看向宅内,一瞬不瞬,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里面出问题了。”   诸位玄学界的泰山北斗皆被无形的波浪震退了一步,正要再次施法,就被外围的枪声惊得或转过了头去或愣了一瞬,这一岔神,就失去了先机。让那笔记本一口吞了寿颜明尚懵懂的魂魄,一鼓作气的撞开了宅子上的封印。   柴达:“大批武装力量从四面包围了我们,正在慢慢缩小包围圈。”   当初选择此处作为撒网地的时候,考虑到笔记本手段诡异,就没有让普通人参与,免得到时候被蛊惑了自相残杀,反倒麻烦。这会儿在这里的,主要是些‘有手段’的玄学界人士,只有二十一处的诸位腰间是挂了枪的,和包围者一比,人员少得很,肯定不够拦住这股武装力量。   枪炮无眼,大家都是血肉之躯,要是用定身符拦住他们,未免分散了主要在作战人员,真叫笔记本跑了,那可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最好是有个兵不血刃的法子。   胥文约:“谁的手机里面有催眠曲的?”   有人答:“摇篮曲成不成?”   胥文约:“劳烦放一下。”   海芷兰眨眨眼睛,好奇的看着胥文约,他倒没有对海芷兰卖关子:“官家言灵术,我最近在学了,用给你看看?”   歌开始放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   胥文约:“……”   海芷兰:捧腹大笑.JPG   海芷兰:“快唱,加油!”   虽然歌词叫胥文约一个大男人唱挺好笑的,可他一开口唱出‘睡’字,连海芷兰眼皮都重了一下,她赶紧凝神,刚好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进入寿颜明的躯体内,那具空空的驱壳睁开了眼睛,可眼眶里是黑色的浓水。   看到这一幕的不只是海芷兰,立刻就有人叫起来:“那邪祟跑出来上人身了。”   寿颜明幽幽看了宅子一眼,向东南方跑去。   海芷兰:“羞羞?”   含羞草软软的勾了勾妈妈的小指头,柔柔的说:“弱唧唧,妈妈不用怕。”   几位大佬纷纷与‘寿颜明’缠斗,便是周正周掌门,也不过是几下就被打在心口从空中落了下来。   海芷兰见此,脚上贴了神行符,也追上去,因诸位前辈纷纷被几招制服,她竟然跑到了最前方。那游老鬼见她不知怎么的与‘寿颜明’竟靠得最近,大声提醒道:“娘娘,那邪祟与这人有莫大神魂关系,如今吞了驱壳原有的生魂,进入驱壳内,也算与这身躯契合。这一时片刻是脱离了鬼物范畴的,您奈何它不得!”   海芷兰与邪祟、鬼物动手,身后的十位大佬必然能弄死它,可海芷兰与人动手,诸位大佬就无法帮忙,她们连鬼物都不算,不能撼动阳间的一草一木,这已经超出了她们的业务范围之外了。   这里头,最不想海芷兰死的就是游老鬼了……那它可真是要给鬼大佬做牛做马了,若不是阵法困住了他这个鬼仙,他绝对挡在娘娘面前,求她多活点时日,求跟它阴阳相隔,少见两面为好。   ‘寿颜明’冷笑,果然是不惧海芷兰的,毫不避讳的转头,伸手抓了她冷笑道:“你……再可怕,伤不到我……白搭!”   海芷兰曾经生吞鬼仙游老鬼的事并不是秘密,有这个生化武器在,算计好了要动她,敢日日呆在她身边,自然就准备好了克制她的法子。   ‘寿颜明’阴阴的笑起来。它好像有点用不惯人的身体,不过很快就习惯了,将后面的人甩开一段距离,寻了个隐蔽之地,将海芷兰按在地上,就脱衣服:“……待我用一用子孙根!”   海芷兰:“……”   香儿曾经说过,童太监当年好不容易获得了子孙根,却还没有用上,就丢了性命,严格来说,这笔记本说是他的魂魄,不如说是他的执念所化,怪不得如此紧张的时刻,只因获得了一具‘完好’的身体,就要……嗯嗯嗯。   海芷兰勾了勾小手指。   情形突变,‘寿颜明’双手被绿色的蔓藤缠绕,那蔓藤颜色由绿变得微黑,上面生了尖锐的刺,手上缠了不算,从头到脚又缠了数圈,直勒得‘寿颜明’双眼凸起,气都喘不上来。   含羞草却不觉得这就算了,这人好大的狗胆,要对妈妈动粗,她现在还不懂这人是要给他当便宜爸爸,且还不准备问问她这个女儿的意思。便是因为他欺负了妈妈,便气得不知道怎么样收拾他才好,又化作一截鞭子,抽在‘寿颜明’身上,这鞭子绿得呈墨色,一看就是有毒的,每一下打在‘寿颜明’身上,他那块的好肉就滋滋滋的作响,疼得他一鞭子晕过去,一鞭子又得醒过来。   不过几下就血淋淋的,被抽过的地方皮肉还快速冒起诡异的白泡泡,又‘嘭’的炸开,恶心得不得了。   海芷兰:我此刻就想知道我的母上大人,也就是羞羞的外婆,平日里在家到底看的都是些什么电视节目!   大约实在是太疼了,那笔记本居然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海芷兰猜测,笔记本搞了这么多名堂,泰半是因为要拥有一具真正的身体,现在居然主动放弃,足以见得含羞草的鞭子沾身有多痛苦,让它都忍受不了了。   不过,她可并不同情这作恶多端的玩意。   海芷兰就着刚刚被推到的姿势,也不站起来了,就半躺在地上——来来来,开始后半场。   #从身体到灵魂,给你终极体验#   #安息# 第92章 笔记本(完)   笔记本被逼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刻遭受十位大佬的热情款待, 仅仅只是被一股力量禁锢在了半空中。   这一会的功夫, 后面的大部队也赶上来了, 瞧见这不明不白的焦灼情形就想动手。游老鬼在人群中大叫一声:“等等,别动手!青莲娘娘有话问它。”   为首的周掌门脚下一顿,原地站住了, 见左右都在以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周正拂了一把胡须恭恭敬敬道:“谨遵祖师奶奶之命。”   这一群人不乏有不知道青莲娘娘这位人物的, 需知道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请到这一位, 让她在小辈之中远无从前的名气响亮。这时候,周正就听到有人在问了——“哪一位祖师奶奶?青莲娘娘是哪个?”   周正恍惚想起当年师傅教他保命三招之后, 又说:“有一个不到生死关头, 绝不要用的法门, 我现在教予你。不过, 做师傅的再次叮嘱你,不到没有丝毫希望的时候,不要请这一位来。”   周正当时还是个小童, 多傻白甜啊, 他问师傅:“您说的这一位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师傅的脸瞬间就青了。   周正当时没有从他师傅嘴里得到答案,不过因为那时候师傅的脸色太古怪, 眼神太过诡异, 以至于他一直没有忘记。多年之后他遇险请了这位娘娘前来,各种滋味,他亲身体验了一遍,就知道他师傅当时看他是个什么心情——#后继有人#   周正这时候听到这些年轻的声音, 一时也有些诡异的欣慰了。一般来说,能请得来青莲娘娘的必定是玄学界的佼佼者,是大多数平庸者眼里的天才,想到这些个骄傲的小家伙们往后可能要撞到娘娘手头,他就有些想笑了。   当年的他,就是现在的你们。   周正是不会告诉他们青莲娘娘是怎样一位祖师奶奶的,而同样受过青莲娘娘照顾的大佬们都是保持着微笑,三缄其口。隐约知道娘娘名号的人,因为诸位大佬皆不开口,也只能对旁人嘱咐一句:“休得无礼,要叫祖师奶奶。”   有人一脸懵逼的问师兄/师傅/师姐:“您倒是说清楚啊,这是哪门哪派的祖师奶奶啊?”   这一群人,说起来归属的大小门派足足有百余个,还有些属于家族传承,没有门派的……那可就多了。   香儿:“……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游老鬼:笑中含泪.JPG   香儿冲其她人拱手一拜,承诸位‘前世’的情,谢她们留了空间给她。平日里都是能刚好凑两桌麻将再加一盘棋的人,关系不错,都悄悄站到海芷兰身后去了。   香儿眼见着笔记本挣扎不休,唤它一句:“童喜,你还记得我吗?”   那笔记本先时不过是继续冲撞,不一会竟然自动翻开了书页,从中间浮起来一个虚影:他生得面白无须,发面团似的脸盘子,一双眼睛倒非常有精神,看起来不讨人厌。   这就是童喜了,宫里头也有些人叫他小喜子,他这样的一副面貌看起来十分的无害,讨主子的喜欢,他实则又是个精明的,很懂得规矩,所以童喜在宫中的时候,比香儿还要有头脸。香儿还记得那一年童喜得了几根好鸡毛,送予她和小姐妹们做鸡毛毽子,他那时候是不图什么的,就愿意得宫女们一点笑,就能很开心了。   香儿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主子愿意用她,但不太愿意长久的用她,她和主子没有交心,所以并不知道她被赐给童喜的真正原因,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当宫女和太监成为对食,虽不是真夫妻,但关系已经变了,不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了。   纵然分别的时候已经有种种的隔阂,香儿却还是想要见这位故人一面。   童喜:“香儿!”   但是这世间万事万物都要讲一个缘分的,香儿受过强求的苦,所以执念素来并不深——绝不会因为执念,认错故人。   香儿冷冷瞪他:“你是哪个?也敢冒充我的故人,还混乱叫人!是不是嫌命长了?”   香儿话音刚落,就看到这一抹顶着童喜模样的虚影抱着脑袋,疼得嘴里‘嘶嘶嘶’的乱叫起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被一缕黑色的火苗焚烧得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游老鬼看了全过程,恭恭敬敬的对香儿拜了拜说:“娘娘在上,容小人插句嘴。这被焚尽的魂魄应该是笔记本的主人寿颜明,大约是笔记本推他出来应付您的。依小人之见,这笔记本乃是邪祟吞了您故人的驱壳、魂魄所化,集世间隐晦所生,可以说已经不是原来那一位了,有可能根本也不记得您……”   这笔记本上,明明刻着香儿两个字……可是这个邪祟不以童喜的意志为主,就跟腐木上长的菌菇一样,一旦被摘下,和原本的腐木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香儿心里头有了一丝明悟,那存于心底的一缕隐晦就消了,她轻笑着将目光转向了游老鬼:“我要知道童喜是如何死的。”   游老鬼:“……”   都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瞧笔记本这个情况,很不一般,多半还有邪祟在里头搞事情,这种情况下非要卜卦出原因来,是要弄死它啊!   “好的娘娘!”   #刻在灵魂里头的服从#   香儿:“记着,管住自己的嘴。”   游老鬼顺着香儿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上的海芷兰,感觉到了娘娘对这个小姑娘的维护,又听懂了她话里的威胁,只差没有赌咒发誓了。   娘哎!这位姑奶奶是因它传出的生吞鬼子的威名,可见它有多凄惨了,走阴路子是没法子将她如何的,况且它又不傻,这一位活着比死了要好,它乐于与她阴阳相隔,求她长命百岁。至于阳间路子本来是她最薄弱的一处,若是安心要将她如何,也不难,可那是从前,现在她手里可是有个‘精灵’可护着她的。   玄学界有多久没有看到‘精灵了’,如此多的养灵手册,培育出哪怕一只了吗?为什么已经绝迹的‘精灵’还如此受玄学界诸人关注,因为‘精灵’厉害啊!诸位大佬一时之间没有法子的笔记本,在含羞草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游老鬼:我还不疯,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还把她当祖宗。   ***   经过玄协诸位主事者与二十一处共同协商,对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笔记本’得出了一项方案:不搞镇压那一套,就地将这邪祟灭了。   海芷兰就这样在此处呆了近一个月了。这一处是二十一处选出的最合适对付笔记本的地方,处于城市边缘地带,还在开发建设的一个小区,周围自然是人烟稀少,本来就很少的人也被暂时迁出了。   本来这里长久居住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海芷兰还是一个学生,当天晚上海芷兰觉得事情办完,已经不关她的事情了,参照当初通城的处理办法,她就准备走的。这一次,大佬们分外热情。   岁数最大,辈分最高的周掌求到她面前:“祖师奶奶在此,我等诸人可安心,能放开手脚。”   海芷兰:“……”   海芷兰清楚一点,这些个前辈的礼遇是她帮‘姐姐们’受的,不是她该得的,在场众人在人间出现邪祟的时候能挺身而出,都是悍不畏死的英杰。学校久不去上课的事情二十一处会处理,既然如此,能做一点事,她当然不能拒绝。   海芷兰就留下来了,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她是最闲的。很少有人敢过来跟祖师奶奶谈天说地,更没有人敢指导祖师奶奶道术,哪怕她一手道术确实稀烂。   海芷兰不敢班门弄斧,干脆在一众天师的包围中,看起来了专业书籍,顿时画风都变了。   ‘笔记本’抓住了,但是‘笔记本’弄出来的动静导致的破坏并没有消失,尽管相关部门已经积极采取了措施,还是出现了伤亡,更重要的是光怪陆离的景象毁了广大市民群众的三观,因此,这件事情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要努力的编一编才可以。   玄协又一次开启了强制任务,要求玄协成员们前去解救被‘笔记本’变成的怪物的人们,就如同当初玫瑰大剧院的苏珊一样,在那天晚上,有一部分人被变成了吸血鬼或者是其它的怪物,在笔记本没有彻底被毁灭之前,他们不会恢复正常,这段时间之内,他们很可能再造杀孽。   胥文约上山的时候天才刚刚亮,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海芷兰,很有些想念。当天他擅用言灵术,导致对身体的损伤超过负荷,被带回去关禁闭,这才刚刚放出来。   他找到海芷兰的时候,海芷兰正在发呆。   “怎么了?”   海芷兰:“童太监死的时候,怀里揣着一本鬼怪志异,他当时才生了子孙根,没做成真男人,心愿未达,临死之前求神告佛不成,就求鬼求魅,他的故事很有意思,所以引来了‘闻’……”   闻,以吞吃故事为食的妖怪。   ‘闻’本身是无害的,可是它听到的东西可以转变为神秘的力量,‘闻’出现的地方,会引来厉害的邪祟,缠斗中,将死的童太监被邪祟吃了身体,困住了魂魄,又与妖怪‘闻’融合,成了现在的模样,才有这样奇异的力量。   海芷兰:“今天之后,笔记本就会消失了。” 第93章 真爱   《吴氏手札》中有一则:明朝某地的村庄中, 有一对夫妻, 这做丈夫的是文曲星下凡, 才高八斗的读书人, 妻子嫁给他之后日日辛苦劳作, 送他进京赶考。这书生高中状元, 被京中高官榜下捉婿, 得知他家中已娶了妻子, 这家做主的倒不介意,偏偏这小姐知道后不从。   这书生不舍往后的广大前程,心里便暗生一计,要想法子休了发妻。他知道这个话不能由他来说,便唆使寡母以孝道惩治妻子,逼她拿了休书让她滚。这妻子几岁的时候就被换给了这家做童养妻, 无娘家可靠,又是被休,没有活路, 便干脆投了湖。   知道事情始末之后,这女子心中有莫大的不甘, 求鬼神伸冤, 就引来了‘怨’,这‘怨’是世间女子对不平遭遇的愤恨集结而成, 平日里四处飘荡,也许风一吹就散了,就算是融合到女子新死的躯体中、融合到她的灵魂里也没什么大用处, 巧的是这湖底有一根臭舌。   这‘怨’追着女子、女子盼着臭舌替她讨回公道,这臭舌想要吞了这精纯的 ‘怨’,三者混而为一,便从此不再是哪一个,而是一个新的生命。   女子的执念还在,搅得状元郎家宅不宁,叫他最后不得好死。这新生的邪祟用的是一副绝美的女子皮相,专吃负心男人的心肝,因害了人还要在世间行走,皮相要常常替换。因此,还有人误以为它是画皮鬼。   这种邪祟乃机缘巧合而成,有一难有二,因独这一只,所以也没有人给它取个名讳来。   这位吴家先祖在最末写上:道听途说,未亲眼得见矣。   海芷兰看完了这本手札,知道这件事是此本札记主人的好友告知的,这位好友也是道家中人,于命理推算这类非常精通,他是遇到了这个‘女子’,说给好友听了。吴家的这位先人是极为严谨的,只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的,记下来之后都要后面加上一句道听途说。   海芷兰想着,‘笔记本’大约也是如此形成的,只是因为独有这一个,外形就是笔记本的模样,就这样叫着了。   海芷兰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许久之后了。当初勾起了对《吴氏手札》的兴趣,文学功底不够,所以大学的时候她准备报考的是历史学类和文学类,最后选择的汉语言文学。大一的时候因为处理笔记本事件,许多课程都无法参加,成绩只能算优异。升入大三之后,时间比前两年要规律许多,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还拿了不少的奖项和奖金。   因为含羞草的缘故,寝室不方便,海芷兰早就搬回了家中居住。她除了与白雪同进同出之外,依旧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最近白雪也忙了起来,白安国注册了一家劳务公司,常常带着女儿在身边,要教一教她。   所以近日海芷兰都是独来独往,她在门口看到了胥文约的车,车窗很快被摇下来,胥文约向她招手:“兰兰!”   “你怎么过来了?”   胥文约:“阿姨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吃饭。”   胥文约嘴里的阿姨就是海芷兰的妈了,自从在笔记本事件中认识了胥文约之后,孔秋实女士就挺亲近他的,知道这小伙子没了妈,平时就一个人住,不时的打电话喊他吃饭。   海芷兰也习惯了,拉开车门上了车:“你这个月去看医生没有?”   胥文约:“……”   海芷兰:“嗯?”   胥文约:“……最近有点忙。”   他没有坚强够三秒 ,指天发誓:“我保证,明天就去。”   胥文约确实是有心理疾病,他一直认为自己有多个人格,从前因为他的逆反心理比较严重,他父亲那边安排过来的人主要是陪他玩的,顺便也看着他,尽个看护的职责,比如说那个和他有点亲戚关系的冉封茂。   前些时候,胥文约突然性格大变,骚包无比,每天送花、送包、送珠宝,弄得声势浩大,搞得海芷兰烦不胜烦,趁他还没有搞出更大的事情来,强制他去看医生,最近,他的性格已经比较稳定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含羞草从海芷兰的袖子里掉出来,摔在地上,给摔醒了,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高高兴兴的顺着椅子爬到胥文约的肩膀上,亲了他一口:“爸爸!”   傻爸爸:“羞羞摔疼没?”   “没~”   含羞草不好意思的缠成个卷:“羞羞不疼,车车可能有点疼。”   傻爸爸:???   海芷兰将脚垫扯起来一看,下面有个小小的凹陷……就在刚刚含羞草掉下去所砸到的地方。大概是因为最近吃到了合适的能量,含羞草又‘进化’了一点。   海芷兰:“要好好习惯一下新的力度,不要伤到人。”   傻爸爸:“我们羞羞好厉害~”   羞羞:^__^   ***   孔秋实正在给鱼肉码料,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闺女回来了,赶紧叫孩子她爸去开门,结果半天没有听到什么响动,头伸出厨房来看,看到了几个陌生人。   “老海,门口是谁啊?”   ……   海芷兰到家的时候门开着的,她换好拖鞋,一抬头看到她妈她爸都坐在沙发上,正冲她使眼色。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沙发里坐着的其他人了。   “姨姥姥?二舅?表哥?”   来的正是通城那边的亲戚,外婆的姐姐吴曼柔,吴曼柔的二儿子祖成耀,以及她的大孙子祖华。当初游老鬼在通城设阵想成就鬼仙之体,波及吴曼柔一家,使得家里连连出事,在吴老先生托梦指导下,找上了多年不见妹妹吴曼怡。   几十年不见的亲戚,又是出了事情才找上门的,基本上事情过了也就没有来往的必要了。海芷兰不知道这位姨姥姥后头有没有联系过外婆,反正她是没有从外婆口中听她再谈起这位姐姐的。   没提前打声招呼,就上门来,就算是亲戚也挺失礼的。   最让海芷兰觉得无语的是,外婆根本没有说过吴曼柔一家要来,她也有理由相信如曼柔一家根本不是通过外婆知晓的海家的地址,那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区,甚至连门牌号也一清二楚的呢?   胥文约:“阿姨,我买了老店那家的糯米藕和卤鸭,我先拿盘子装起来吧?”   “你别动,我来拿!”   孔秋实赶紧站起来:“我去厨房了,你们坐。”   胥文约跟着她进了厨房,还被准丈母娘比了一个大拇指称赞。   厨房里立刻传来了香味,吴曼柔更加的尴尬了,嘴唇出现了青白色,张了两次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还是祖成耀开的口:“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上门的,家里又出事情了……”   ……   事情还要从祖成其和女朋友温雅扯证开始说起。   当天,祖华就大闹了一通,做儿子的对爸爸再婚这件事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如此仓促,接受不了。不过祖华经济不独立,自己也不成熟,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日日上吊给人都弄烦了,他闹起来没有大人当回事。   祖华郁闷的在奶奶怀里哭了一阵:“爸怎么这样?”   这件事要是提前告知了吴曼柔,她不会同意让儿子怎么仓促去领证。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会阻止儿子在妻子死亡之后另找人过日子,但是大儿子家大业大,也需要防着外面的女人心思不单纯,是冲着钱来的。   哪怕不是冲着钱财来的,婚前也要把财产的事情分割清楚,再说扯证结婚的事情,照她的想法,不扯证结婚就这样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过现在结婚证都已经扯了,说这些也没有用,她也不能让两人刚扯了结婚证,就去扯离婚。   “奶奶会给你做主,你去睡吧!”   吴曼柔把祖华哄上去睡觉了,把大儿子夫妻喊到书房里头,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她也注意到大儿子不耐烦了,不过被温雅按着的,没有顶嘴,她心里不免对温雅还是生了几分满意,觉得她懂事。   一直以来,吴曼柔都是满意温雅的。温雅三十几岁,听说前面有过一段婚姻,但是没有孩子拖累。找个这样的女人,比找个十几二十岁的姑娘要好,别人背后不会说老祖老牛吃嫩草,再者,这种女人是真过日子的,不是那些妖妖娆娆的年轻玩意。   温雅平日里对她也很恭敬,会来事,听说职业也很好,做老师的。吴曼柔心里是满意她的,觉得各方面都觉得不错。今天这个事情,她却很不满意了。   温雅:“妈,扯证是我们冲动了,近来家里头事情多,我们俩心慌,就想着扯个证冲冲喜。不瞒您说,我工资是足够我们俩生活的了,婚前我和成其都说好了,家里的东西都是留给阿华的,我一分不要家里的钱,我就是想跟成其好好过日子。这件事情口说无凭,我是打算明天去公证一下,您看……”   吴曼柔:“胡说,哪有让你拿钱出来的道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要的”   这事情就定下了,且第二天温雅还真和祖成其办了财产公证。吴曼柔本人都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如果将来有什么状况,温雅一分钱得不到,这也显得他们家太不厚道。   温雅坚持如此。   吴曼柔本来是该放心的,可又觉得有点怪,温雅也太大方了,她图什么呢?就图一个四十几岁,已经大腹便便的男人?   难不成是叫祖成其遇到真爱了? 第94章 不是人   温雅就这样住进了祖家, 一般来说, 日日住在一起的人多少会产生矛盾, 但温雅是个例外, 她比没有结婚之前, 更加温柔, 更加懂事。   家里不再出怪事情了, 家中每个人的工作和生活都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好了起来。政府让人重新对莲花小区及数个小区进行绿化整改,还在小区内修建了景观建筑物(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二十一处在设阵,恢复他们的气运,温养住在小区里的人的灵魂,减少逆转大阵对他们的伤害),小区里的空气清新,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一家人难得这样和睦。   这个时候,就很有办一场喜事的必要了。吴曼柔见温雅这么懂事, 念及她签的公证书,心里也有点歉疚, 所以提议要给两人办个婚礼。这一提议, 在这个时候非常合时宜,几乎一提出来, 家里人就自发自动的开始操办了。   吴曼柔有意让妹妹算个日期,本以为是个小事情,打了电话居然被印象中脾气很好的妹妹拒绝了。她心里知道上次自己做的事情有点不厚道, 没有说什么,等到日期确定了,又打电话给妹妹,请她一家人来吃喜酒。   这一次两姐妹多说了两句,吴曼怡跟她说:“你们家祖成其年纪也不小了,儿子也这么大了,又娶了一位年轻的老婆回来,是还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吗?”   吴曼柔:“我们这样的家庭,不愁养不起一个孩子,如果怀了的话,生下来也没有什么妨碍。”   结果,吴曼柔又被拒绝了。   热脸贴了两次冷屁股,吴曼柔的热情也有些消散了,把和妹妹修复关系的事情放在一边,专心操办起大儿子的婚事来。结婚那天,让吴曼柔觉得不逞意的事情有一件,温雅那边除了父母送嫁之外,竟没有一个亲戚来送亲和吃酒,听二儿子说,接亲的时候,进了亲家那家里头,也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样子,两口子一路跟梦游似的上了接亲的车。   吴曼柔问温雅,就听她说:“我们这边凡是二婚的,有亲戚朋友不上门的避讳。”   吴曼柔心里就不舒服,二婚怎么着呢?二婚的犯法的吗?这规矩简直没有道理。早知道这样,不如在家里头草草吃一顿了事,还到酒店里头来搞什么仪式呢?结果一想啊,人家温雅对于办喜事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全程也没有插手,是祖家自己热切。   这件事情,到底在心里头埋下了疙瘩,她也嘀咕,这温雅是不是跟家里头不亲啊?那是什么缘故导致的呢?别是人品有什么问题。   吴曼柔问了祖成其,得了一个白眼:“妈,你别胡思乱想,小雅是老两口的独女,哪有不亲的,我没结婚之前往他们家里去了好几次,人家可紧张女儿了。”   “那就成,大约是各地有各地的习俗,”吴曼柔说他:“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天天准时回来,也不出去应酬了,最近不忙啊?”   祖成其:“瞧您说的,公司里的事哪有小雅重要。”   吴曼柔:“也别总扑在女人身上,多关心关心你儿子。”   从那以后,祖成其慢慢的就缩短了去公司的时间,由于他是循序渐进的,吴曼柔有一天中午在家里看到他的时候,居然不怎么惊讶,就是挺奇怪他怎么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吴曼柔问他,他就说自己是感冒了。   当时吴曼柔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到了饭点的时候,二儿媳妇一脸尴尬的跟她说:“妈,大哥大嫂还在屋里,阿姨刚刚喊他们吃饭,里面没应声。”   吴曼柔就亲自上楼去喊他们俩,她在门口确实听到了里头有奇怪的声音,门打开之后两口子也是满面潮红,衣衫不整的模样。   哪是感冒了,明明是纵yu过度。   吴曼柔心想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是八十几岁了,她也不好为了这种事情当面批评,脸沉着叹了口气就准备走,眼尖发现那屋里有个红色的口袋在动,就问:“那口袋里装的什么啊?”   温雅脸僵了一下,吴曼柔越发觉得不对,避开两个人进去,打开口袋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都差点散了——这里面装得居然是一袋子活蜈蚣。   ……   吴曼柔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她跟我解释,说是想要个孩子,听说蜈蚣吃了对男人好,所以就买了一点。怕家里人不喜欢,堆在房里的,准备私下在自己用来做菜。”   吴曼柔漠然的摇了摇头:“我不信!”   ……   吴曼柔活了这么大岁数,并不是谁哄上两句就能相信的。她开始认真的观察这个温雅,就慢慢发现了许多的疑点:温雅嫁过来这么久了,没有回过一次娘家,她的娘家人也没有上门过,连过年过节都不来往;温雅像个行走的妇人典范一样,从没有跟家里人哪怕吵过一句嘴。   一年又一年,家里每个人都渐渐发现了不对。吴曼柔叫人调查了温雅,得到了令他们恐惧的消息:地址没错,有这样一户温家人,不过女儿温雅三年前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辞职随男朋友一起去了京都,父母在通城多呆了一年半,近日也去跟随女儿去了京都定居。   那祖家的这个是谁?   两个温雅的相貌也对得上,可这个温家确实只有一个女儿,是有人整容成温雅的样子吗?那她图的是什么呢?温雅又不是天姿国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连美貌都算不上的三十几岁的女人。   吴曼柔害怕了,她找准机会悄悄跟祖成其说了温雅的异常,祖成其吓得六神无主,一家人连夜逃出了吴家祖宅,还报了警。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却发现本该在酒店的祖成其已经不见了,搜寻之下才发现他昨晚自己去撤销了报的警,回到了祖宅,恩恩爱爱的和‘温雅’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   祖成耀:“那之后,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没有改变,但却不再掩饰自己和人类的不同了。比如说她并不吃人类的食物,而是吃蜈蚣之类的毒虫,不仅自己吃,也给我哥吃……都是吃活的。”   他们能肯定,这个‘温雅’不是人类。   早先气运出了问题,一家子倒霉事不断的时候,吴曼柔就请过数个天师了,经过吴老先生托梦才找到了妹妹吴曼怡。吴曼柔也明白了一点,他们家里的条件是比许多人家都要好,但也绝不是什么豪门,也无缘认识真有能耐的天师,所以她又给妹妹吴曼怡打电话了,这一次她没有接。   孔秋实岔了句嘴:“不巧,妈出国旅游了。”   这阵子海爸爸海妈妈赚钱了,有心给两位老人报了个泰国旅游团,本来还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这次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吴曼柔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儿子在她手上,她就是拴着我的命哎……兰兰,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说二话,成耀啊!把卡拿过来。”   海芷兰将二舅递过来的卡推开了,她拉住吴曼柔的手腕处,从那扯出一条蓝色的线来,这条线本来是无形无色也看不到的,被她一扯,就显现在了众人眼前。这根蓝色的线的尽头,是缠绕在祖华手腕上的。   海芷兰:“给我一把剪刀。”   胥文约熟门熟路的从抽屉里拿出剪刀,递给她。   海芷兰:“这根是两位的亲缘线……”   剪刀一剪,祖华两人下意识张嘴想喊她不要乱来,却发现锋利的见到没有在这条蓝线上留下了任何痕迹。   “你们是血缘亲情,又是世俗意义上的亲人,故而这条线生而存在,刀割不断,火烧不燃,水染不湿。你们的关系在这个世间存在是合乎法理的,有人拆散你们,就叫做罔顾人伦。”   几个人都没明白海芷兰为什么要说这个,都看着她。   海芷兰收回了手,这条蓝线就不见了,起码他们是看不到了。   祖成耀:“这……”   海芷兰:“祖成其和温雅手上也连着一条线,那条线是红色的,说明他们俩有夫妻缘分。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哪怕温雅确实不是人,但她的红线连在祖成其的手腕上,在我等人眼中,他们俩就是合法夫妻,那我辈就不能用任何手段去分开他们俩。”   “她不是人的呀!拴子怎么会和她有什么夫妻缘呢?”   海芷兰:“往日因,今日果。”   非她不为,而是不能也,也是因此,外婆才会讳莫如深的避开。可是天底下从没有不留一点生机的绝路,祖家找到了这里,就是生机。   祖成耀扶着差点瘫在地上的母亲,恳切的求着海芷兰:“侄女啊!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海芷兰琢磨片刻,突然灵光一闪,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得靠你们自己了!”   ……   孔秋实从厨房探出头来:“走了吗?”   海爸爸点头。   孔秋实:“小胥出去玩罢,不用多添菜,都弄得差不多了,一会就吃饭。”   “好嘞!”   胥文约洗了手出来,坐到海芷兰身边:“……我其实没明白,为什么‘它’要借用温雅的身份呢?”   “因为温雅原本确实是祖成其的女朋友啊!领证之前的温雅是温雅,领证当天,祖成其手牵手带回来的那一个,就不是人了。” 第95章 真相大白   “?”   由于当时胥文约只见过温雅一面, 对他们家的情况也而不是很清楚, 所以不明白海芷兰的意思, 见他很感兴趣。海芷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说:“这位温雅小姐和祖成其本来就是情侣关系, 我刚到通城的时候, 温雅与祖成其来车站接我们, 那时候她还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个普通人。我在通城的第三天,祖成其没有告诉任何人,突然就和温雅去民政局扯证。你没有见到过祖成其,他是个典型的小老板做派,处事比较老成,不会不考虑家里老小的感受, 没有预兆的就和谈了半年恋爱的女人去把证扯了。”   祖成其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份不菲的家业, 会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就冲动的把婚结了吗?   “那天我去莲花小区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吵架, 祖成其牵着温雅的手站在门口, 满脸不耐烦。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因为好奇就瞧了一眼温雅……它身后长着一条尾巴。”   胥文约:“尾巴?”   海爸爸和胥文约都听得入神呢!海妈妈喊了一句:“吃饭了~”   三人乖乖的坐到餐桌上,海芷兰的电话却响了——是刚刚离开的祖华打来的。   ……   祖华求海芷兰, 希望在今天晚上能跟她视频通讯,他觉得这样能有一点心理安慰,毕竟他们今天晚上准备要‘动手’。   海芷兰跟父母说要出来看电影, 为了保证WIFI信号,还是去了胥文约那里。平日里最是嘴上凶恶不过的海妈妈很怕这些东西,海芷兰不敢叫她看到了,免得又做噩梦。   视频接通了,只见高大个祖华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对着屏幕参拜。拜完之后搓搓手,一脸的紧张:“保佑我成功!保佑我成功!”   海芷兰:“……”   胥文约赶紧转移话题:“假的‘温雅’是在领证那天替换了真的温雅,那真的温雅怎么办?”   海芷兰:“祖家不是去查了的吗?根据调查真的温雅和祖成其分手了,而且找了新的男朋友,火速去了京都,温雅还活着。不过这个所谓的‘分手’就有点意思了,当初在车站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温雅是很讨好吴曼柔女士的,不管是为情还是为钱,她都是抱了一颗要长远和祖成其在一起的心的,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也很好。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就分手了,而且真正的温雅一分手就再也不找祖成其了,还火速找了新的男朋友呢?很显然,假温雅从中作梗了,方便她占据温雅这个身份。”   假温雅为什么要废这么大功夫冒充别人去纠缠祖成其,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温雅’嫁给祖成其也有三年了,除了行为怪异之外,没有伤害包括祖成其在内的祖家的任何一个人,她到底有什么所求,难道是真想在祖家做个好媳妇?   胥文约脑子里问号也是满天飞,他突然抓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温雅’到底是什么?”   ——画面中,温雅挽着祖成其的胳膊从楼上下来了。   吴曼柔女士一共三个孩子,现在都在客厅里了,由于孙辈大多岁数还小,只有祖华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温雅。   温雅放开祖成其:“妈!”   吴曼柔板着脸,冷冷瞪着她,破口大骂:“你也不瞧瞧几点钟了,有你这样做媳妇的吗?让我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婆子妈等你这么久,你不知道老人家饿不得的吗?不懂事的婆娘,你信不信我让栓子跟你离婚!”   温雅楞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低声下气的抿唇说:“妈,我错了。”   吴曼柔使了一个眼色,祖华‘哇’的一声干嚎起来,又哭又跳:“你怎么做人妈的,儿子饿了都不管!”   温雅:“都怪我不好,咋们赶紧吃。”   一屋子人都上桌了,只见祖成耀夹了一筷子菜,吃进嘴里又呸呸吐出来,指着温雅质问她:“嫂子!你就是这样当家的吗?这一桌子都是些什么,感情拿我们当猪狗喂呢!难吃也就算了,总共才这么三两个菜,这么多人怎么够吃。有你这让做人媳妇的吗?简直不像样子,妈,她还瞪我。你看她,你看看她那样!”   温雅发觉不对了。   这就是海芷兰说的第一招,骂!这世间有许多夫妻的缘分就是被吵架吵断了的,其中家庭不和睦又是夫妻俩吵架一个重要因素。一家人都破口大骂,能把她骂走。   “老公!”   祖成其一拍桌子:“你们今天吃错药了是不是?”   “你别发脾气,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温雅笑眯眯的拿起手机,一点不生气的模样:“我马上叫个外卖来!”   只见吴曼柔的三女儿站起来,发狠似的推着温雅往外走,边流泪边尖叫:“你出去,你出去,你搅得家宅不宁,我不要你做祖家的媳妇,你不配做我大嫂。”   ……   胥文约:“她哭是因为很害怕,你看,她脚在打颤。”   海芷兰点头:“可她还是做了,一家人能齐心协力,这件事就成了一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海芷兰对这个姑姑的印象很不好,那时候因为儿子魂魄丢失痴傻的缘故,她心里埋怨娘家人,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海芷兰没有想到,她今天肯坐在桌子上,敢站起来去推温雅。   海芷兰当时跟三人说了三桩计:第一桩,你骂她,话要脏一点,你骂她没做好祖家的媳妇,全家不满意她,要让儿子跟它离婚,如若它走了,也就罢了。如果她不走,就用第二桩,齐心协力推她走,每人用一把力气,若推不动,就拿抱着大公鸡去啄,总之要将它赶到家门外,若它出了家门自己走了,也就罢了。若在家门外徘徊不去,才用第三桩,骗。   还有一句一定要记住的:不管遇到什么,绝不要怕它,它不敢随便害旁人。   ……   不要怕它!   祖华瞧见姑姑推不动温雅,眼睛都红了,感动夹杂着愤怒使得他的胆子变大了,从厨房抱起大公鸡,给它松了绑,这大公鸡不要祖华抱,仰首挺胸的就去啄温雅,真叫温雅往后退了一步。   吴曼柔见状,对着温雅就撞了过去,使出了全部力气,边推边骂:“我XX你的小yin妇,非要搞我儿子,你又不是个人,那就是再好的感情也不能做夫妻,你有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弄得我家不安生,我XXX,我XX的不会放过你的。”   那温雅遭受唾骂,又被几只大公鸡追赶,嘴里还在讨饶:“妈~我是你们家领了证办了酒的媳妇啦……”   “呸”   祖成耀的媳妇也加入了推她的行列,虽然动作僵硬,明显还很害怕,却壮着胆子闭着眼啐了她一口。   温雅‘嘶’了一声,一个不慎被公鸡啄在腿上,脸色瞬变,一条红褐色的大尾巴自它身后高高举起,吓得祖家众人险些魂飞魄散。   祖华惊叫道:“蝎尾!”   竟然是只蝎子变的,怪不得怕公鸡!   这公鸡啄得好,这一下就将温雅推出了祖家大门,吴曼柔横眉怒焰:“不准进来。”   温雅就真没有上前,她总是含着三分笑的唇抿起来了,看着这一群人的眼里带了恨意,咬牙切齿的指着祖成其:“祖成其你这个王八蛋,你追我的时候说了要跟我结婚生子,一转眼人就跑不见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找得我好苦啊!如若不是你三年前气运大减,叫我在街上偶然遇见你,我只怕再见不到你了。”   祖成耀一个激灵:“你到底是谁?”   温雅:“哼!你问问你哥哥,还记不记得娟娟!”   祖成其先是懵了片刻,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的她:“怎么可能!你若是娟娟,都该和我一个年纪了,而且娟娟也不长这个模样啊!”   温雅冷笑了一声,化作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瞧着不过二十岁上下,模样比温雅漂亮不知多少。   祖成其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就很好了,娟娟是他外出上学的时候追上的一个女店员,后来跟她分手,她不分,祖成其那时候刚好毕业要回通城,就来了个不告而别。   祖成其打了个寒颤。   温雅冷笑看着一家子:“祖成其不可能永远不出门,你们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屋里,我就在这等着你们,谁也别想撵我走。”   吴曼柔瞪了大儿子一眼,从怀里取出几张纸:“我给你瞧个东西。”   温雅不知他们耍什么花样,蹙眉接过来,展开一看,顷刻间便气得脸色发青,死死瞪着祖成其:“你个银枪蜡头,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玩意!乌龟王八羔子,怪不得日日耕耘,又给你不知道进补了多少好东西,却三年未让老娘受孕。啊!浪费老娘的功夫,你竟然是根本不能让女人怀孕的窝囊废!”   它尾巴一扫,打破了门口的花盆泄愤,转眼便自傲原地消失了踪影。   那几张纸飘落在地上,最上面那张写着诊断结果:重度弱精子症。   祖成其目瞪口呆。   ***   胥文约:“这个蝎子精的目的是要怀上祖成其的孩子?”   《吴氏手札》有记载:蝎子精受孕则吞其配偶以固本培元,孕期修为大涨,福运缠身。此行为乃种族特异,不沾因果,不染孽报。   “也不算罢!”   说起来,蝎子精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爱情结晶,而是为了修炼,因为生下孩子之后它们一般会选择抛弃。在末法时代,能够成精的物种都是得天独厚,基本上修炼方式也不以吸收天地灵气为主,比如说猫又,又比如说蝎子精。   胥文约:“为什么一定要找祖成其呢?”   “对于妖物来说,修炼本来就比人类苛刻,”例如胖奶奶多灾多难的长尾巴之旅,蝎子精也是一样,海芷兰想了想:“大约是蝎子精择偶的标准导致可以选择的人很少,这些人中会与它结婚生子的更少,做成功的还要少。”   比如说祖成其,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让蝎子精成功,这是蝎子精的劫难,也是祖成其的一线生机。 第96章 某一世(番外)   我叫月白。   我是一条蛇。   我出生在一个月亮异常皎洁的夜晚, 据我的父母说, 我破壳而出的时候浑身雪白, 所以他们给我取了这样的名字。   我挺喜欢的。   我不是一条普通的蛇, 母亲跟我说, 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生物:人、类人兽、兽。父亲和母亲是类人兽, 我是类人兽, 但是我的同胞兄弟、姐妹们全部都是兽, 它们无法变成人形,也无法与兽的本能进行抗争,很快的,它们就离开了爸爸和妈妈的领地。   我接受了传承,可以在人族和兽族之间任意的转化,此时, 我的父母已经不再想要诞下别的子嗣了,在类人兽眼中,他们和单纯的野兽已经不是同一物种了, 每次诞下的都是兽,他们受不了了。   我们搬出了森林, 我被送到大陆上非常出名的学校上学, 这所学校的名字很长——圣地亚摩洛哥德科尔科弟……   反正是特别的长,我从来没有完整的读过一遍。   我是中途进去的插班生, 是父母向故人请求,才能入校学习,知道这个的都不太看得起我。   我不能叫人看不起。   我没有怎么努力, 就发现,课业难不倒我,实战难不倒我,只要是老师教授的,学校要考核的,对我来说都异常的简单。   我大约集合了父母多年来诞育子嗣的精华。   很快,我觉得无趣了。   我得更进一步,大概像我这样根基不稳的家伙,最难的就是做年纪长了。   可是这个好像也不太难,很快,我就成为了年纪长,手下有了很多可以用的人。   上了两年学,我有点困扰了——我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啊!   这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佣兵,他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我决定休学。   很多人都觉得我疯了,明明我顺利毕业之后,凭借学校的威名就能在让我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点站稳脚跟。   还是有一帮人愿意跟我走,我一个人也就算了,有人要跟我走,我就得负责,我跟学校高层商量,最后以游学的名义带走了我的跟随者。在游学的第一年,我们就名声鹊起,在因缘巧合下救助了一城无辜受难的人民之后,达到了顶峰。   就这样,我拥有了一支军队。   我的父母为我骄傲,他们不再将子嗣稀少挂在嘴边了,大约是觉得我一个能顶十个百个。说实话,我也这样觉得。   我回到了学校,参加了毕业典礼。   在典礼上,帝国的皇帝陛下开口让我担任皇家近卫队的队长,所有人都为我感到荣耀,我的父母也希望我能答应下来,我拒绝了。   我的母亲对我说:“月白,你是天生的冒险家,没有任何人任何地方可以让你停下脚步。”   因为母亲的话,我意识到了我的另一重身份,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我为他们寻找了安居之地,留下了巨额的财富,足够他们安享晚年。   “如果我没有死在路上,那我将在火焰节回归。”   火焰节一年一度,为期十天。   从此之后,我更加放心了,了无牵挂,带一柄剑,做一个侠士。我要喝世上最烈的酒,挑战天下最厉害的人,和最俊朗的男人结交,慢慢的,有人开始叫我做‘酒仙子’。传闻中,我是见不得丝毫不公的侠客,也是传闻中第一美艳的女人,专管世间不平之事,专打各种不服,我是许多人嘴里的英豪,很多人心中的信仰。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撞到某个厉害的人物手中,在死在冰冷的刀下,但我死也不会退却半步,堂堂正正,英姿飒爽。   我这样的家伙,应该是活不到老的。   但我没有想到,我能死得这样的窝囊。   那一天,我抱着一个孩子从千军万马中突出重围,安置好小孩后力竭化作兽型,仅有的力量让我身形缩小成小臂长的白蛇。   一个农夫路过,用柴刀砍死了我。   ……幸好没有人知道我死得这样窝囊。   ……大约也没人相信我能死得这样窝囊。   我勉力抬起头,记住了个农夫的气味——呵!若有来世,你不幸遇到了我,你瞧着!看我月白是不是必报此仇! 第97章 一报还一报   “胥文约”   “兰兰?”   胥文约睁开眼睛, 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意识渐渐的也回笼了。前几天正一教周掌门打电话前来, 请兰兰帮忙, 配合一下玄协的成员探查九珠岗。开眼之后, 可以看见这里终年弥漫着红色的不祥雾气, 玄协经过这几年对此地的观察得知, 此处地形弄得这样诡纯属巧合, 并没有任何势力在后头捣鬼。   然而,天然形成的东西更是代表着绝佳的运势。九珠岗是F市人心目中最繁华的地方,日日车水马龙,人潮不断,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便是要牵连众多无辜的生命,所以肯定是要对此地的地形进行处理的。可是处理吧, 也有问题,归结于一个字:难!   海芷兰和闵安顺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九珠岗地形有问题的,就是从他们俩发现此地的问题算起, 到如今也有七个年头了,好不容易前一阵子才拟出了一个章程来, 故而有了夜探九珠岗钟塔楼的行动。   胥文约只记得进入钟塔楼之前的事情, 怎么晕在这里的就一概不知了。   “兰兰……”   “醒啦?”   ‘哐当’   黑暗中的人丢给他一把刀,胥文约没有去接, 任由它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黑暗中出现了一束光,这束光里走出了一位美丽女子,她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 这种气质放在男人身上,应该是叫做‘潇洒’,放在她身上,让人觉得锐利。   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含着剑光。   “我叫月白,来找你偿命!”   胥文约警惕的看着她:“我不认识你。”   剑在颤栗,它迫不及待要斩杀面前的仇人。   月白:“……拿起你面前的刀来,我酒仙子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胥文约明明没有见过这个叫做月白的女人,但他觉得,即使是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像月白这样的人只要是见过你就不会忘记。因为你看她的时候,绝不会先注意到她的性别,而是恍然间想到两个字:江湖。   这个女人明明穿得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西方传说里的骑士,除了没有马之外,她一身金色战甲、玫瑰花纹的长袍、点缀着众多宝石的华贵剑,都让她不同于华夏古代传说中的侠士。   可是你看到她,还是会想起两个字:江湖。   胥文约想:她一定很强。   然而,他还是拿起了剑,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战胜面前的女性,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宿命的到来。   你欠了人的,总是要还。   三招,胥文约被拦腰斩成两半,痛苦让他窒息……恍恍惚惚间,他听到月白手里的剑落地的声音,还听到她在呢喃——“我堂堂酒仙子,竟死得轻于鸿毛……咦吁,泪满衣襟!”   ……   “要睡多久,还不起来么?”   胥文约翻身起来,小心的打量端坐在黄梨木椅子上的女子,她穿着清代的旗装,杏眼、瓜子脸,是个颜色好的佳人。   “胥先生,请过来喝杯茶。”   胥文约发现她的眼里并没有杀意,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腰站起来,察觉到自己身体完整,大方的坐到了刚刚出现在茶案旁的椅子上。如此,他就与这第二个出现的神秘的女人坐到了同一排,同一侧,他需要侧过一点头,才能看清楚她的神色。   胥文约接过了她奉来的茶,也发现这个女人的姿态之清绝高雅,远胜过他从前见到过的任何女子。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是专门练过的,无一不美。   “说起来,你应是知道我的。我叫做香儿,道门中人又唤我做青莲娘娘。”   胥文约明白了,他站起来给香儿鞠躬,却被香儿使法子弄回椅子上了,只见她冷笑道:“孔睿,你于香儿有半师之实,香儿当不得你见礼。”   “……我并不是孔睿。”   香儿愣了一瞬,笑了:“怪不得我!你和他长得很像,叫我着相了。”   胥文约:“……”   一个男人,永远是不能跟女人讲道理的。   香儿:“此处是九珠岗钟楼中,你陷入了心魔幻阵当中……”   “兰兰她没事吧?”   香儿似笑非笑的瞧他一眼:“兰兰没事,她没有心魔的。反而是我等十人关心则乱,欲将她推出阵中,反而自己着了道。大约是天道循环,借助此处阵法,我们竟能现身与你叙旧。”   胥文约:“……”   并不想叙旧。   所以说他现在不是在经历自己的心魔幻境,毕竟前世已果,他且不知道有这些人,怎么会让她们入梦。现在他所经历的,是这十位借助阵法设的关卡,要他消弭的是她们自己心中的怨愤……可以说是修罗场了。   胥文约深深吸了一口气:“香儿姑娘想我做些什么?”   香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个太监的老婆和一个浪荡的道士的故事,一段一开始就能看到头的恋情……   香儿:“我后半生活得潇洒自在,全赖孔睿教导,我若是心中对他存有还怨恨,便是小心眼,便是以以怨报德了。故而,我以为,我是不该出现在你面前的,但我却还是见着了你。”   “孔睿对姑娘,于理,没有亏欠;于情,欠你一个了结。”   胥文约:“姑娘听过一句话没有——道理我都懂啊,但就是做不到!”   香儿笑了,她有预感,那段放在心里的伤,今日会被剜去烂肉,这么多年,终将要愈合了。   “你是正正经经的旗家姑娘,不是求露水姻缘,而是寻一人白头偕老。孔睿知道,却还是亲手为你种下情根,他那时情难自禁,却终究少了担当,内心煎熬之下,忽觉予你自保的手段就能抵当你的情谊,他看轻了你。”   香儿说出口的话有点颤音:“他走了,我心里就没有他了。”   “孔睿欠你两句话,致你多年怨愤难解,心中总有一个刺,拔不出来,偶尔扎得疼。”   胥文约身体僵直,眼里流了泪——“孔睿若是同情你的遭遇,看重你的根骨,就该教你法术,不该私心重重滚上了你的床。他明明知道得到一个深闺女子的爱有多么容易,但他还是做了,这是以恩协报,他欠你一句‘我错了’。”   “孔睿要走,让你等他,不过是仗着你的爱所以肆无忌惮的混账,他欠你一句‘对不起’。”   “香儿……孔睿离开的第一个月就后悔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一个月,就已经晚了。   香儿的眼里没有泪,她看向胥文约的目光带着疑惑和惊奇,慢慢的就恢复了平静,她早就不爱孔睿了,只是一直有两句话没有听入耳中,所以才放不下,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想听的是这两句话:一句是‘我错了’、一句是‘对不起’。   香儿福了福身,消失了。 第98章 不冤   胥文约等待着第三位现身的女士, 老实说, 因为未知的缘故, 他是有一点紧张的。   “苗”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这个姑娘身量极小, 绝对没有成年, 但她坐在墙上, 所以可以与胥文约平视。   胥文约早就发现, 这片无边的黑暗可以遵从女士们的意志,显现出任何的东西。现在这个叫他做‘苗’的人,使得黑暗中出现了绿色的藤植,出现了一面矮矮的墙,这个小姑娘就骑坐在这面墙上,银色的眼眸盯着他。   “苗, 你说你爱我,然后又亲手杀死了我。”   胥文约:……我有点方。   “我不是‘苗’”   “你是苗,你们灵魂的气味是一模一样的。”   胥文约:“……”   “你不记得我了, 我叫做悦,是降临人间的魔姬。”   胥文约:“悦小姐, 你需要我做什么?”   悦调皮的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有两个小梨涡,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你杀了我,然后又自杀了,所以你不欠我的。我现在已经不会饥饿了, 没理由杀你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这个叫做悦的小姑娘好像并不是要拦着他,胥文约往前走了几步,又蹙眉倒回来:“能跟我说说你和苗的故事吗?”   悦眯起了眼睛:“呐,你很聪明。”   ……   有一天,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叫做‘人’的生物,神派悦前往人间,散播瘟疫,主司死亡。她能吃的东西很多,人能吃的东西她都能吃,但吃不饱。人世间一切消极的情绪于她是美味,可以稍稍饱腹,但最极品的还是人类鲜美魂魄。   悦到达人间之前,人类的生命永恒,是没有死亡的。   神说:“你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悦是被神亲手塑造出来的,她的灵魂和人类一般无二,能力却比人高很一大截。当她吃掉第一个灵魂,有了饱腹感之后,第二顿,她就必须要吃掉两个才可以,她的食量是成倍增加的。   悦的生命是无限的,这也意味着终有一天,所有人类的魂魄加起来都不能够满足她,使她饱腹。   神让悦的生命停留在人类十六岁左右,心性也是如此,不会随着岁月而改变。她就住在深山,每日玩乐,只有饥饿的时候才会出去捕猎。很久很久之后,当每一天都会有无数人类死亡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叫做苗。   苗是人族的圣主,拥有无穷的智慧,他第一眼看到在山间奔跑的悦就无可抑制的爱上了她。每一代圣主的职责都是找出死亡的秘密,并且杀死‘死亡’,但是为了这个美丽的少女,他暂时摒弃了自己的职责,守护着这朵在他看来无比娇贵的花儿,请求她的恋慕,他并不了解这是一头凶猛的兽。   苗发现,少女得了一种长大不的病,她不仅身体不会成长,连心灵也是,这使得她永远保持着最纯洁的心灵,恐怕连爱也不能侵蚀她。   苗甘之如饴,他只怕死亡到来,让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摘下这朵守护许久的花儿,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死亡一直没有到来。渐渐的,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悄悄的跟踪了悦,发现她吸食人的魂魄——原来,她就是‘死亡’本身。   他想,他要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姑娘。   苗犹豫了很多很多年,也尝试了避开悦,假装没有发现她的秘密。然而,终有一天,他还是回到了悦身边,他告诉悦说:“我爱你!”   然后,苗杀死了悦。   悦根本没有阻止他,大约对她来说苗就是最亲近的人,她好似在那一瞬间懂得了苗一直以来的纠结,体会到了苗的心情。   总之她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就是没有阻止。   神说:“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你背弃了我,我要给你惩罚。”   ——神的诅咒。   ……   胥文约:“所以这十世纠葛,都是因为神的诅咒?”   悦:“我所在的那个世界是没有轮回司的,神没有创造人,人是‘世界’的产物。神预料到总有一天人会成为世界的主宰,他会失去一切的力量。然而,他又不能加害人类,只能默默的继续衰亡,所以他想出了一个阴毒的诡计。一方面,他减缓人类发展的速度,另一方面,他利用人类来补充自己的能量。神创造我,让我吃掉人类的灵魂,减少人的总量,最后,再将储存的能量献祭给他,使他一直保持强大。”   苗和悦破坏了他的阴谋,悦死亡之前,没有来得及将力量献祭给神,她所吃到的灵魂随着她身体的消弭而回馈给世界。此时,力量已经衰弱的神没有余力再塑造第二个悦。   神恼羞成怒,诅咒悦永生永世与苗纠葛不轻,求而不得,心痛难当,最终死在爱人手上。   神的力量或许强大,却也不足以操控人心,更何况是一位即将陷入永无止境的昏睡的神灵。   悦转生成为了公主微生白,遇到了康华清,微生白对康华清是求而不得,却没有心痛难当,也没有死在康华清的手中。后来的每一世,他们转生而成的其他人,也没有完全应验神的诅咒。   神毕竟是神,转生的两人也从没有两心相知,携手过白头。   没有完全应验诅咒在一次一次的转生中变淡,直至海芷兰这一世,完全挣脱了诅咒的束缚。海芷兰和胥文约本来是该桥归桥路归路了,但从前十世的孽缘,还要胥文约来还。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胥文约心里有一千个缠绕的线团,乱得他说不出一个字来——神的意志阻扰,怪不得十世都走不到一起。   悦:“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胥文约:“您说”   悦:“我是否爱着苗呢?”   胥文约回答不出来,他想,这位神真是该遭受千刀万剐。   悦也没有想要让胥文约回答,她自己尚且不知道答案呢!怎么能企望他能回答呢。   悦消失了。   ***   “妾身婠婠,这厢有礼了”   婠婠有一对黛玉眉,眉心有一点红艳艳的小痣,令她端庄好似贡台上的观音娘娘。   胥文约不晓得她所在世界的规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婠婠将背上背着的琴卸下来,焚香待客,请他落座。   这时候,胥文约的脑子已经有些乱了,他甚至想着:还不如每一世都是农夫,要知道索命远比索情债要来得轻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一世的他该怎么帮前一世的人还,而且这些家伙是如此的渣,搅得他头昏脑涨,恨不得回到上一世给自己几个耳光。   不娶何撩?!   你TM住手,别动这个小姐姐!   胥文约在蒲团上,简直坐立不安,见到对面婠婠烹茶焚香,好不自在,终于他还是没有忍住,诚恳的道:“婠婠小姐,若有需要,还请直言相告。”   婠婠茶壶里的水撒出了少许,眼中有丝丝错愕,她说:“在妾生活的那个世界,以琴为尊,妾乃琴尊也,天下无人可比拟,曾有君王以三座城池相送,只为听妾一曲。”   胥文约:“我是个很俗的人,不懂得听琴。婠婠小姐叫我听琴,是浪费了。”   婠婠:“你和他真是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婠婠没有兴致弹琴了。   胥文约私以为他目前见过的四位大佬和海芷兰亦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有些人愿意说起自己的故事,她们虽然有情伤,但终究是走出来了的,所以格外的豁达,比如说香儿;有些人连爱没爱过都不知道,就不介意说出来给人听,比如说悦;有些人三缄其口,对于往昔还未释怀,所以不愿说起,比如面前的婠婠。   胥文约知道,他不能从婠婠这里听到前世的故事了,因此,他有点好奇婠婠找他作甚。   胥文约很快就知道了……“你觉不觉得你很倒霉?”   婠婠挑眉,眼角眉梢倾泻出一两分隐隐约约的妖娆来,胥文约赶紧垂头避开她的魅色。   “你看,前头十世的因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偏偏要让你来遭这个果。你瞧瞧你喜欢的姑娘,时时刻刻要用理智提醒自己不甩巴掌到你脸上呢!你可不可怜?你的诸位前世占尽风头,哪像你低服做小,都到尘埃里犹得不到几分好眼色,冤不冤?不如算了罢。婠婠实则于你心爱的姑娘也是一个人啊,多了个无双美貌,亦对你没有十世积攒的偏见,你不如留在此处,陪妾算了。”   这是一个炼心石。   胥文约:“我不冤、不可怜,也不觉得自己倒霉。婠婠小姐,十世孽缘才叫我得这个相知相守,可能白头偕老的机会。比起前十世,我胥文约是再幸运也没有了,前路再难,我亦只能心怀感激,不介意孽报缠身,只愿求仁得仁。”   婠婠:“……你可以走了。”   胥文约鞠了个躬,离开了。   一滴眼泪落在琴上,‘咚’的一声。 第99章 钟塔楼   “你还好吗?喂!”   胥文约看到兰兰, 恍惚得狠, 既不敢上前, 怕这是假的幻影, 也不敢眨眼睛, 怕一眨眼睛人就不见了。前世这么多人全都错过, 他怕自己也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胥文约……”   “兰兰”   海芷兰被禁锢在他怀里, 险些要被捂得窒息了, 想要推开他也推不动,恼羞成怒:“含羞草!”   含羞草好歹顾忌这是亲爸爸,将他卷得远远的,好歹没有直接摔死了事。   “爸爸,妈妈很生气。”   胥文约摸摸她的蔓藤,没有说话。   含羞草见他恢复了理智, 小心的放他下来:“爸爸,你不要再惹妈妈生气了。”   含羞草对胥文约的感觉和对海芷兰的感觉是一样的,有天然的亲近感, 她是吸收了胥文约的血,海芷兰的精气而生, 对于她来说, 海芷兰就是母亲,胥文约就是父亲。在孩子心里, 父母的意义往往是不一样的,她从还不能说话开始,就是海芷兰在照顾, 所以在心里也是妈妈亲近一些。   更何况家里的食物链是这样的:羞羞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反正爸爸也听妈妈的话,所以羞羞只用听妈妈的话就可以了。   胥文约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幻境中出来了。   “怎么回事?”   含羞草小心的指了指楼梯处……钟塔楼附近毕竟是纯粹的商业中心,白天人潮拥挤,晚上却像是空城,商场里还是有值班的人员,不过现在都被二十一处清理出去了。镇塔楼附近数十栋楼里面,现如今没有一个普通人。   今日动手是大佬卜算的结果,错过了今年今日,此大凶之地必然孕育出厉害的邪祟,再想动手就晚了。   玄学界各位泰山北斗都来了,还有近今年以来资历越加深厚的新锐们,比如闵安顺、比如瑶瑶。如今众人齐聚一堂,就是想要破坏钟鼓楼九星连珠的诡异风水局,如今众人刚刚从幻境中被叫醒,正要布阵,就被胥文约抱住海芷兰的动作惊呆了。   被这么多人看了热闹,海芷兰没有直接抽死胥文约都是她大度了。   周正等人还是知道给祖师奶奶面子的,见到胥文约回来,目不斜视:“钟塔楼内的方位我等已经探测清楚,此处的诡异地形乃是自然形成,没有外力作用,没有达到极致之前,气运不消,硬攻是不理智的。我建议采取怀柔的手段,应当以九九八十一人布生灵纳吉的九转纳福阵,以孕养地形为主,让九转纳福阵与地形重叠,天长日久之下,就能改大凶之地为福运绵长之所。”   齐掌门:“师兄所言极是。”   周正学识渊博,可以说是游老鬼之下的第一人,他们决定来探镇塔楼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两个章程了,无非是两个选择:第一,强制破坏地形;第二,转凶为吉。   凡是凶地,因煞气晦气聚集,都容易孕育出凶煞的邪祟。钟塔楼下目前只有一团隐晦之气,但以强硬的手段破坏地形一定会导致此处的凶煞受惊,加速孕育邪祟,那邪祟一出,与地形相辅相成,必然要搅动风云。   转凶为吉看似要安全一些,但所需的人力物力不知凡几,这一个大阵摆下来不只是天材地宝的消耗,对布阵的九九八十一人也有损耗。好处是不必正面与邪祟你死我活,让此地凶兆消失之后,对着九九八十一人亦有福报——这个方法耗时很久,最怕有人在绵长的转化期内从中作梗,如若不是现在天下太平,有玄协这样的民间组织和二十一处这样的政府部门增加了向心力,周正也不敢用这个法子。   既然决定了,周正便让人安排下去,他虽是正一教掌门,也不能自行决定八十一人的具体人选,好在来之前已经将名额分配下去。他将阵盘分发下去,自有会安排这八十一人站至合适的位置。   周正与齐掌门要联合其他两人在九转纳福阵中再摆下一个四象诛邪阵,以武力镇压钟塔楼下的凶煞之气,免得它反扑破坏了没有攻击力的九转纳福阵。   海芷兰不在八十一人之列,已经退出了塔外。   含羞草像是手镯一样,套在海芷兰的手腕上,胥文约带着讨好的笑凑到她身边来:“兰兰~”   海芷兰并不是和胥文约一同来的钟塔楼,她受邀约是因为好歹被叫一声祖师奶奶,自然要来。胥文能来是因为官家到他这一代没有女性传人,只能破除祖训让胥文约这个男人修习官家的言灵术,作为官家继承人,他当然有资格参与此次的行动。   当你做什么事情都能和一个人扯上关系,当你去哪里都能遇见一个人,偶然多得成了必然,你就要相信缘分两个字了。   胥文约对于海芷兰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嗯!”   海芷兰其实没有为他贸然的拥抱感到不快,一个人是故意的还是情绪失控,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胥文约:“……”   他憋了半天,吱吱呜呜吐了一句:“没什么!”   胥文约实在不擅长在海芷兰面前撒谎,但他也不想说起——我的前世曾经为了天下苍生杀了你的前世之类的话,他们的缘分不是因为大结局而开始,而是因为惨烈的死亡而开始,他不希望这些被海芷兰所知晓。   胥文约想:这些不太美好的过往,我知道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海芷兰没有再追问,看向了如白昼般明亮的天空:“开始了……”   九转纳福阵和四象诛邪阵同时开启,点亮九转纳福阵的八十一人需要站在阵盘上持续的向大阵输送法力,持续九个小时。这期间,镇塔楼附近将被彻底封锁,此时,离天亮只有四个小时了。   凌晨两点钟。   海芷兰:“我去阵盘巡查,你要去吗?”   胥文约当然要去,他还没有开口,就被人抢先了。   “海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看胥先生的样子,应该需要休息一会。”   钟塔楼外面站了不少人,海芷兰和胥文约都没有注意到有熟人在不远处。   月上谷的桑决子。   月上谷是隐世门派,不属于道宗,他们以刀为武器,炼体至顶峰,可以说是以一身正统武学斩妖除魔,桑决子是月上谷这一代弟子中功夫最高的,一年前外出历练的时候遇险,与海芷兰相识。桑决子与海芷兰的关系很好,可是一遇到胥文约就是针尖对麦芒,两个人互相不对付。   月上谷医刀双绝,海芷兰听他说胥文约需要休息,没有任何的怀疑。   “你休息一会。”   胥文约:“……好!”   “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现场版哈!”   瑶瑶指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冲着胥文约露出了调笑的神色:“看看人家的样子,金童玉女,你追了这么久都没将人追到,一准是没缘分,现在不成,难道以后就成了吗?我看啊,你干脆放弃算了。”   胥文约:“我们俩手上牵着红线的你看不到吗?”   瑶瑶:“我给你讲一个牵了红线却没有做成夫妻的故事……”   胥文约:“……我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喜欢’的对吧?”   现在的姑娘都TM这么喜欢人的吗?喜欢你就嘲讽你?!   “从前是被皮相所迷,”瑶瑶伸了个懒腰:“后来发现你连芯子都刻着海芷兰三个字,我就不犯傻了。喂!你不是真要真听桑决子的话站这休息吧?我带你去偶遇他们啦~”   作为一同打游戏的好友,瑶瑶早已与几人熟识,虽然嘴巴说的话不好听,做事有些任性,其实相处久了也会发现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瑶瑶:“毕竟比起桑决子来,我还是看你比较顺眼。”   ***   桑决子背上背着大刀,两手揣在袖子里,左手碰到冰凉凉的盒子,令他一个激灵,目光锁住了旁边的海芷兰。   玄学界的男人追姑娘一样喜欢送花,但不是送的花店里普通的花朵,而是精心培育的各色灵花。送花也不不像普通人那样,动辄几十上百多那么多,灵花不易得,除了美丽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但培育起来却非常的难,这些因素都导致了灵花价格不菲,能送一两朵已经可以被称为财大气粗了。对于玄学界的人来说,能和普通的金钱扯上关系的都不算贵,卖灵花的人是不收凡间钱币的。   偌大的月上谷,也只有一处培育灵花的所在,桑决子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使人想办法弄了一盒灵花来。   一盒灵花一般有多个品种,是种植者精心搭配而成的,打开观赏的时候会有异像产生,非常不易得。   现在,桑决子想要送花的人就在旁边,他居然有点紧张。   “海小姐……”   “小心!”   一股阴气袭来,被海芷兰手中的符咒打散,消失在桑决子身旁,这道阴气本来是冲着桑决子的咽喉打过来的……   海芷兰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人,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张珊珊……?” 第100章 翟姓邪修   张珊珊!   父亲张怀志与妖魔签订契约, 成为了F市实权人物, 他背后的人姓翟, 乃是一名神通广大的邪修。此翟姓邪修在张怀志的掩护下, 建厂制药, 做活体实验, 非fa收集血液, fan卖qi官……张怀志被二十一处控制后, 经由相关部门对他所辖地区的搜索,发现了许多用处不明的工厂,他为非fa行为大开方便之门,手底下过的事情简直罄竹难书。   张怀志本人倒是没有亲自杀人放火,但经由他点头许可之后,翟姓邪修在他所辖范围内混得风生水起, 俨然把偌大的区域当成了自己家里的后花园,肆意进行邪修功法实验,还带出了一帮为非作歹的徒弟。   翟姓邪修的徒弟数量之多,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二十一处当然也就没有办法探查, 那阵子可是伤透了脑筋。   那一年, 海芷兰刚刚高二,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当然接触不到张怀志,但巧的是她刚好跟张怀志的女儿张珊珊一个班级。张怀志当年与妖魔签订契约,一旦违约将祸及三族, 张珊珊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难得有慈父之心,将张珊珊户口上到了老家一户姓张的人名下,为的是帮她避祸,反而将姐姐的女儿做亲女教养。   张珊珊不知道其中缘由,只觉得亲妈亲爸自己叫不得一声爸妈,反而是‘杂种’的日子过得比她风光,心理渐渐有些扭曲,享受校园霸凌的快感,数次欺负同学,最严重的一次,逼得一个漂亮的女同学跳楼自杀。   海芷兰因为是转校生,当初体重又达一百五十多斤,是个懦弱的胖子,常常被张珊珊欺负。   说起来有今日的海芷兰,还要拜张珊珊所赐。   一见到张珊珊,海芷兰就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大约是从前被她推了一把导致出了车祸的缘故,她这张脸仿佛就和车祸时剧烈的疼痛联系起来了。   这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海芷兰眸光冰冷,甚至拿不出与她叙旧的心情。   照理来说,张珊珊此时应该已经死了,她背后的蜘蛛怪物早该将她吞吃入腹,就算她还苟延残喘的活着,现在也应该是呆在精神病院,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海芷兰并不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面前这个张珊珊,反正也已经不是人了,否则哪来的阴气可以暗箭伤人呢?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   一道灵符从海芷兰的手心蹿起,直攻向张珊珊。   张珊珊穿着一条白色碎花的裙子,脚下是一双淡红色小皮靴,头发梳成了辫子垂在脑后,看起在再清纯不过了。   “请听我说啊~”   桑决子听她惊呼,下意识抽刀斩下了海芷兰的灵符,不过他做完这个举动之后也十分的恍惚,一脸不明,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   张珊珊一张小脸上全是惧怕,梨花带雨的躲在桑决子背后:“……请救救我。”   海芷兰见到她,如同是见到阴沟里的污水,不用正眼看就能被她恶心到。甭管张珊珊的皮相多么漂亮,声音多么动听,她的内里都已经烂透了。   桑决子却一个照面就被她迷惑住了,下意识错身挡在张珊珊面前,刀锋对着海芷兰:“道友,且慢!这位小姐有话要说。”   海芷兰:“……”   完全不想说话。   含羞草蹿出去,与桑决子缠斗在一起,海芷兰近日练习画的是五行净化符,虽则她的画符水平很次,但架不住天天画这玩意,闭眼睛就不会出错。现下兜里全是这玩意,三张五张不要钱一样往张珊珊身上甩。   张珊珊本来就忌惮海芷兰,只敢暗中偷袭,根本不敢靠近她。现下被符咒围追堵截,完全不恋战,转头就跑。   九转纳福阵的阵盘不大,也就是说最外面那一圈阵眼与阵眼间的距离就不会有太远,几乎是隔了两百米左右就会有站在阵盘之中‘工作’的玄协人士。   两人追跑见很快就到了一处阵眼,此时海芷兰的符咒已经追到了张珊珊,打得她背后直冒青烟。   张珊珊疼得尖叫一声,见到阵盘之中穿着道袍的竟然是个女的,气得眼睛圆瞪:“啊啊啊!什么嘛,居然没告诉我这里站着的是个女的。”   海芷兰听到她的话,眼睛微微眯起。   张珊珊这一会就被符咒打得阴气四散,口中哀叫道:“翟叔叔,救救侄女!”   海芷兰心里一突,根本反应不及就被一把刀刺中肩膀,废了她的右手,她要拿符咒要结印都迟缓一步,但这刀从四面八方而来,稍微迟疑就会被扎成刺猬。   张珊珊是故意将她引来的,她背后还有人,知道海芷兰很深,故意设计将海芷兰与含羞草分开,将她引到这里,设下埋伏。   “破!”   千钧一发之际,救兵赶到了。胥文约的言灵术打下了大部分的小刀,海芷兰的小结界也随即撑开,刚刚要舒口气,就感觉身上的重量增加,身前的人几乎是瘫在了她身上。   “胥文约!”   如果胥文约还有一点力气,绝不可能将全部的重量给她,让她负担。海芷兰知道这一点,所以心里咯噔一声。   海芷兰是抱不住一个大男人,和他一起摔在地上,位置变动,整个胸腹处洒满了胥文约的血,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那种感觉就像是坐飞机耳鸣一样,好似一瞬间思想被拉长了,以至于和外界的联系都减弱了。   “他怎么样了?”   瑶瑶要控制木偶,根本无暇查探胥文约的伤势,她这一声惊醒了海芷兰。   海芷兰小心的将胥文约侧过来,首先入目的是他腹部的伤口,刀子全部没入腹部只能看见刀柄……还有一把刀在心口处,人的心要是被穿透了,还能活得了吗?   海芷兰急促的吸了一口气。   “别哭,我没事!”   海芷兰并不知晓得自己哭了。   可是都这样了,胥文约却跟没事人一样,还要抬起手给她抹眼泪。   海芷兰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别动!”   她记得包里是有急用的药物的,为了以防万一她是带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也找不到,她将小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慌乱的在里面找:“……我记得是有的,我记得带了的。”   “是这瓶吗?”   胥文约从符纸底下捡出一瓶药来,他自有一只手能用,可以捡起药瓶来,却拧不开。   海芷兰接过来,喂他吃了一颗。   胥文约面如金纸,嘴唇青白,他额头上全是汗,脸上却还带着笑:“你别哭,也别慌,我好多了。”   海芷兰手开始发抖了:“……对不起。”   这几十把从不同方向飞出来的刀是冲着她来的,虽然大多数已经被言灵拦下,但还是有漏网之鱼,万般紧急之下,是胥文约用身体给她挡了刀。   “别怕,受伤而已,我不会死的。”   瑶瑶:“海芷兰,我撑不住了。”   海芷兰紧紧握着拳,又松开,深深喘了一口气,用符咒给胥文约封住了血脉,将他放平在地上。   “妈妈……爸爸他?”   含羞草赶来了,却十分的不安。   海芷兰将含羞草捧在手里,挡下了攻击瑶瑶的阴气,低声对她说:“这里我来,你找机会走,带他出去。”   瑶瑶见她目光幽深冷凝,下意识点了点头。   张珊珊离得远远的,正面不敢对上海芷兰的眼睛,这世界上没有鬼怪不怕海芷兰的,她不会自己冲上去找死,她是来看戏的。   海芷兰害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来报仇,有什么不对?她要让海芷兰不得好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才大快人心呢!   她有要亲自弄死海芷兰的心,没有这个胆子。从前张珊珊欺负海芷兰,总觉得自己是上等人,欺负的并不是同自己一样的同类,而是长得像人的猫狗,是下等的草芥而已,她打心底里看不起海芷兰。   甚至这件事情闹大,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在她看来海芷兰这样的存在,这样的低等家庭出来的人,只配有这点作用,不给她欺负,海芷兰活着做什么呢?   张珊珊死亡前的那一刻,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她恨海芷兰一点点小事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自己不要脸面还要拖她下水,所以她要找海芷兰报仇。   在张珊珊心里,自己是特别的,而海芷兰这样的是普遍存在的……直到今天再见到海芷兰的这一刻,她用如今的眼睛看到了海芷兰,居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恐惧,她产生了疑惑:我从前是哪来的天大的胆子敢欺负她的呢?   ——她看起来这样可怕!   张珊珊依旧不觉得自己以霸凌当乐趣不对,却有点懊悔了,呀!好似选错了对象,这个海芷兰孬成那样,居然也是不好惹的,当初要是换个人欺负就好了,或者不明目张胆的,换个不留痕迹的法子整她,绝对叫她连被谁弄得身败名裂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切都晚了。   身边的空间微微扭曲,张珊珊熟悉这种体验,打起精神来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翟叔叔~”   张珊珊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大概一米七几的个头,在男人中不算是很高的,身材干瘦,脸上戴着个金色的面具。一见他出现,张珊珊就依偎进他怀里,两条玉臂套在男人的脖颈上,两人几乎是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的。   “翟叔叔,刚刚吓死人家了啦~”   这哪是叔叔,分明是姘头。 第101章 锁魂链   进入钟塔楼的前一日, 周正跟她说:“我这几日辗转反侧, 总觉得有一两分心慌。”   海芷兰知道, 像是周正这样可被称为修行者的人, 心绪不宁是很重要的征兆, 这很可能意味着这次进入钟塔楼化煞的行动要失败, 或者是要出什么纰漏。事已至此, 周正也不能退却,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此时浪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要化解此处的地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是因为他心绪不宁就停下来,也太过儿戏了。   此处的地煞总是要化的,今日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错过了这一个, 下一个时机到来时他又心绪不宁,总不能就束手束脚不做事情了吧!   只能加紧防备。   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刻,周正作为上位者, 怎么都应该有坚定的信心才是,可他不仅没有, 还跟海芷兰说——我心慌。   海芷兰:“……”   见识过你们XX论坛说啥来啥的乌鸦嘴了, 您可别作!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就出事情了吧!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说的今天这一遭。   已经这么久了,要有援兵早就来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她就不能想着可以倚靠增援,她不能坐以待毙——胥文约的伤很严重,已经拖不了了。   海芷兰:“带他走!”   遥遥一个激灵,嘴里念咒,两个小木偶人见风就长,一会的功夫就高高大大,只比一般成人矮半个脑袋。她手里还有一个小木头件,丢在地上成了一口棺材。   两个木头人将胥文约放进棺材里,联手将棺材抬起来。   海芷兰护在棺材前面,扭头对胥文约说:“你不能死。”   胥文约强忍着疼,慎重的回答:“……好!”   就这一世了,他哪舍得死。   “小姑娘,你是不是不太将我看在眼里?”   面具人看着这一幕,都笑了,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被含羞草偷袭,狠狠从空中拍入尘土中,一时根本没有爬起来。   趁此机会!   “走!”   ……   直到瑶瑶的身影消失了,海芷兰才扭头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   “啪、啪”   这个奇怪的男人站起来,冲海芷兰鼓掌:“很精彩!不过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黑暗中走出了无数个步履蹒跚的男女,他们双眼空洞,神色呆滞的向着海芷兰围了过来。   “都是普通人……”   海芷兰的神色凝重起来。还有,这个姓翟的人,说话的音调怪怪的…她也来不及细想。   翟姓邪修仿佛是耍她玩,弄出一群普通人后就搂着张珊珊站得远远的,绝不近海芷兰的身,两个人调笑打闹,不一会的功夫还嘴对嘴热吻了一个。   翟姓邪修对张珊珊一笑:“好侄女,该你拿出真功夫了。”   张珊珊锤他一记,手伸入腹中取出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对着海芷兰丢过去:“……小jian人”   嘴巴干净多了,到底没有如往日在海芷兰面前那样放肆,她心里分明就是怕了海芷兰。   那黑漆漆的东西在空中化成了锁链的样子,像长了眼睛一样,套在了海芷兰的左手上。   ***   “你们来看看,是不是锁魂链。”   齐掌门大骇:“锁魂链……锁魂链……是锁魂链的话!青莲娘娘岂不是不能出手了!”   周正翻掌压下从钟塔楼地底下涌上来的蠢蠢欲动的煞气,听到外面焦急的呼唤声,气急败坏的唾骂:“不是说姓翟的已经‘处置’了吗?这个难不成是鬼啊!”   “周师兄莫急!”   不急个鬼啊!这锁魂链能将人的魂魄牢牢锁在肉体中,平常对人无害,可这玩意套在海芷兰手上,庇护她的生魂可还能出手?   周正不知道。   翟姓邪修和张珊珊也不敢肯定,他们还是不敢近海芷兰的身。   齐掌门善于卜算,有一双‘天眼’,想要用法器捕捉近处的影像并不太难,她的法器是一面大镜子,现下就飘在几人面前。   镜子里赫然是海芷兰与一群心智被迷惑的普通人周璇的场景。从高二接触玄门法术,海芷兰虽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但因多次被迫或主动参与实战的缘故,经验丰富,原本生疏的术法也已经非常熟练。现下,不凭借含羞草,不凭借十位大佬,她对敌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无奈她的敌人对她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试探性的弄了一堆大活人纠缠她,不光是海芷兰这个当事人烦,看的人心里头也不舒服。   周正看不过眼,又骂了:“月上谷的桑决子今年是不是入围了优秀玄协新人,取消取消。前一阵还听女弟子们说他长得好,刀也好,是什么玄学界明道寺,一个照面就被魅惑着投了敌,简直不知所谓!……这段保留下来,我要发朋友圈。”   齐掌门僵着脸:“……周师兄!”   周正:“我记得这个叫做张珊珊小姑娘,她一家老小都是被这个姓翟的害的罢!现在的人怎么底线都这么低了,杀父杀母之仇不报也就罢了,还要认贼作父……吁,何止认贼作父,还和他勾勾搭搭。这小姑娘没有见识,姓翟的练得是飞头降,最是恶心不过的法门。她以为她巴着的是个男人呢!且不知道那是一具腐尸堆砌出的肮脏之体,她已是个恶鬼了,和这样的家伙在一起不怕连魂魄都被吸来吃干净了。”   齐掌门加大了声音:“周师兄!”   齐掌门见叫了也没用,苦着脸将镜中的画面转移了,可其余的地方也不比这里来得好。   只见画面中的正是闵安顺,他站在九转纳福阵阵盘的中心之处,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位置,他若受到攻击,会导致大阵受创。因此,围在闵安顺身边的人是最多的。这里的攻势也是最强的。   到处都一片黑暗,整个镇塔楼附近的电源都被切断的,有弟子在广场上点了符灯,使得广场还是明亮的。他们的耳朵本该是听得很清楚的,眼睛也本该是能看得很远的,灯火会暴露他们的位置,一般来说,是不该点火的。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降头术。   这对于华夏玄学界来说是很新鲜的,也表示敌人是神秘的,他们的应对手段有限。   角落里曾经应对过东洋降头师的道长正在向师弟们传授经验,说着说着突然双眼翻白,面色潮红,倒地不起。   “师兄!”   旁人赶紧去拉他,才挨到他便发起抖来‘噗通’倒下了。   在场诸人也不是愣头青,但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异样,就让人群中的师兄弟中了招,实在有些打击信心。   大家心里都有点乱。   闵安顺:“别动他们!他们中招了,我现在不能自由行走,先用冰封符封了挪到我身边来。”   闵安顺素来是别人家的孩子,玄学界这一届中的领头人物,他说话了,总归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且这些人也不是这样容易就丧失了信心的。   闵安顺眼中却浮现出些许忧虑。   ……   姓翟的是有备而来,他手底下一堆魑魅魍魉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让阵盘上的阵眼出问题,强制破坏九转纳福阵。九转纳福阵顺利完成对阵盘中的九九八十一人尚有损耗,如果被这样强制打断就不是损耗问题了,甚至可能伤及这八十一人的根基。   这精心挑选出的八十一人折损,华夏玄学界未来三十年都别想恢复元气。这么多人一起结阵,是相信玄协,相信二十一处,如若出了什么问题,不只是两个组织名誉扫地,光是赔进去这一批人就叫人心肝疼啊!   这会所有未在阵中的人都分开守在这八十一人身边,实乃最合适的举动,由于他们现在处于明处,是靶子,这种安排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候,自然不能抽调人去帮助海芷兰。翟姓邪修打了就是这个主意,让华夏玄学界一筹不展,或弄死海芷兰,或破了大阵,损耗华夏玄学界的人才,孕养出钟塔楼下的邪祟,让它搅风搅雨。   周正见这场景,真是五内俱焚。   “老贼!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只晓得背后使阴招,好狠毒的心计。你以为围住阵盘捣乱就能叫我等投鼠忌器吗?你怕是不知道上一个动我祖师奶奶的人现下在何处?!”   其余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话是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都是老交情了,谁不知道谁啊!堂堂正一教掌门周正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一紧张就胡言乱语变话痨,这个毛病几十年了都这样,没得改。   他话越多,证明他越紧张。这局势,谁看了谁都揪心啊!   齐掌门眼睛一亮:“周师兄,我想到法子了。”   周正转头看齐掌门,暂时闭了嘴!   齐掌门:“我想到一个可以支援祖师奶奶的人……”   周正也回过味来了:“你是说……”   齐掌门:“游存至!” 第102章 骗局   海芷兰与张珊珊是有仇, 可记忆中与这翟姓邪修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在张珊珊事件中, 海芷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受迫害的高中女生, 于这件以张怀志为引子的复杂事件的牵连是有限的, 她实在是不明白, 这个姓翟的为什么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样子。   这围着她的人中, 除了普通人, 还有隐匿的降头师,她需要千万小心。   该怎么办?   那姓翟的和张珊珊搂搂抱抱,笑声从远处传来,在海芷兰耳中如同哭嚎,却没有扰乱她的心绪。海芷兰最大的问题在于,虽则有十位大佬相护, 但她却根本看不到她们,也完全无法与她们沟通。比如此刻戴上了黑色的锁链,肯定是为辖制她身上的生魂, 她也不知道她的前世还能不能出来相助,她没有法子问你她们, 也不可能睡一觉等她们告知。   海芷兰担忧的看着精神不振的含羞草, 微微抿唇。   她选择相信她们。   她必定要相信她们。   姓翟的和张珊珊却并不自信,他们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伤不到她的, 可他们还是不敢近身来,也不敢自己来攻击她。海芷兰都不知道大佬们能离开她的最远范围,这两人自然也不能知道。   他们忌惮她, 存了试探之意。   怎么办呢?他们一点不着急,就证明了他们是拖得起的,而她拖不起。   这时候,若有人相助……   海芷兰目光沉静,正在思索,突然耳旁一阵清风袭来,一个人影对她拜下来。   “小人被那周正拘着,所以来迟,娘娘勿怪!”   是有半鬼仙之体的游存志,海芷兰松了一口气,小声与他说:“将两人引过来。”   游存志:“是”   游存志:“您手上有锁魂链……”   海芷兰:“你能解开?”   游存志:“一时半会不成。”   游存志这样说,就是觉得锁魂链可能对她有碍,她不晓得从游存志的眼睛里看到的如今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她已经想清楚了。   海芷兰:“引他们来。”   游存志就不多说了,只见它化作一缕黑光连连穿过这几十人的胸口,刚刚还凶煞无比的普通人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这就是鬼仙的好处,海芷兰用尽了符咒法门,也拿这些中了降头的人无法,就是使法子让他们昏迷也没用,他们还是会站起来纠缠。   与鬼缠斗和与人缠斗是不一样的,严格来说鬼已非人了,不是同族,要让海芷兰对这些活人出手,她会觉得有所掣肘。   “妈妈!”   含羞草出现了无力的状况!灵并不是万能的,能准备好东西对付她身后的生魂,会不防备含羞草吗?   “怎么了?”   含羞草的叶子秧哒哒的垂下来:“妈妈~羞羞就是没力气!”   海芷兰的将她捞起来放入怀中:“你睡会。”   “妈妈……”   海芷兰不容置疑:“听我的。”   含羞草被收回去了。   ……海芷兰脚下,本该晕倒的普通人暴起,手上握着的刀在海芷兰脸颊上划开一个伤口。   “嘶”   果然在这等着呢!   海芷兰捂着脸:“这刀……”   蠕动的东西从海芷兰的伤口钻了进去……   翟姓邪修看着海芷兰的伤口,笑起来:“咦,果然不行了啊……”   如果海芷兰身后的生魂可以离体的话,不可能任由鬼降钻进海芷兰的身体里,鬼降可是等于降头师的第三只手啊!   游存志见到这一幕,抖了一下,他是这世界上最不乐意见到海芷兰死的人。老实说,对于这个姓翟的,他也是没有什么恶感的,大家半斤八两,他又不是要当女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人,可是试图杀死海芷兰放出‘魔鬼’就不能忍了。   “喂,你是翟伟罢!”   面具人猛地看向游存志:“我以为这个世界上能够知道我全名的,已经死光了。”   游存志:“……你倒没说错,我确实已经死了。”   面具人/翟伟:“……”   现在的正派出门都不吃药了吗?   游存志:“不过你居然还没有死啊!飞头虫。”   翟伟楞了一下,惊诧道:“……是游老鬼啊?!怎么几十年不见,你竟然洗白了。”   游存志和翟伟从没有见过面,否则不可能认不出对方,但同时也都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曾经站在远处对过话。都是在黑暗中隐匿的人,嗅觉敏锐,也有在暗夜中狭路相逢的时候。游存志知道这个翟伟,远比玄协中的正派人士知道得要多。   一个身体、脸能随时更换的人,是难得锁定目标的。   游存志知之甚多,乃一本博学多识的百科全书,他靠着学识和真本事过了近两百年,是真正在黑暗中隐匿的藏头蛇,他喜欢独来独往,手下没有可用之人,靠着一个人的力量与玄协对抗。   他求长生,是求真正的长生不灭,是想要个人力量的登峰造极。   这个翟伟对比游存志,简直是另一个极端,他的实力并没有强到逆天的程度,更善于诡谋。翟伟善于玩弄人心,一手降头术玩得出神入化,熟知各种偏门的邪术,底下一大帮污七糟八的人聚集,善于团体作战,这个人没有底线,手段非常的恶心。   翟伟也求长生,不过他求的不是个人力量的极致,而是求活着,所以他不断的更换年轻有力的身体……   海芷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好人游存志:“谢谢!”   祸害翟伟:“呵呵!”   游存志知道,青莲娘娘已经不耐烦了,她并没有想听两个反派人物聊天的意思。玄学界如何游存志可管不着,巴不得这些正派人物全部死了完事,可是不是要惹青莲娘娘生气就很值得他想一想了。   “您放心,飞头虫交给我了。”   游存志冷笑起来。   ……   张珊珊:“他们打得很激烈,一时半会难以分胜负。”   海芷兰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含羞草的叶子,这个动作也被张珊珊察觉了,她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建议你不要动用你养的灵草哦,它沾到我身上,可是会枯萎的哦。”   含羞草说的是‘没力气’,海芷兰却发现她绿色的叶子居然出现了白色的小点,就像是植物生了虫一样,一看就是有古怪,哪里还敢放她出来。   “我来要你的命了……”   张珊珊张狂的笑起来,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海芷兰从前见多了她这样笑……让人恶心。   张珊珊看海芷兰是拔了牙的老虎,还是很吓人,但她知道自己怎么对她,也不会受伤了。   “你的倚靠缩在你的身体里呢!根本无法挣脱,她们很着急呢~呀!让我想想,要怎么处置你呢!”   张珊珊慢慢走近了海芷兰,她的步伐那样从容,想要欣赏她的窘境……海芷兰的没有动,张珊珊突然迈不动腿了,她的脖子被一双手掐住了。   “啊啊啊啊!你们怎么……能?” 第103章 高度   “救我……”   张珊珊仓惶的叫出来,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破抹布一样被扯得老长, 好在鬼不是用声带来发出声音, 否侧她连呼救都做不到。   翟伟在异变发生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立刻催动降头, 却发现他下的鬼降没有任何的反应。不, 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翟伟看到自己的鬼降直接从海芷兰的身体里飘出来, 准确的说像是被什么东西捏在手心里给拿了出来, 他能感受到鬼降的惧怕,这种降头是用小鬼炼出来的,也就是说它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是活的,意识与他的相连。   ‘咔嚓’   鬼蛊被捏碎了。   果然……   海芷兰笑起来。   区区锁魂链,哪有本事可以拦住十位大佬!海芷兰不知道锁魂链是否能限制诸位前世,但她选择相信她们。生魂们虽然不能和海芷兰直接沟通, 但其实与她心意是相通的,所以在翟伟的鬼蛊进入海芷兰身体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掐灭它而是任它在海芷兰的身体里游走, 她们没有任何的沟通,但是做了同一件事——诱敌近身。   海芷兰这种背后跟着生魂的特例万中无一, 跟着十个生魂的只怕就此一人, 更别说这十位生魂都这样叼——神亲手塑造的‘完人’悦,拥有近神一样的能力, 可以直接吞噬人的灵魂;根骨清奇,拥有超乎寻常的道家天赋的青莲娘娘;率领千万兵马守护一方,血煞之气冲天的微生白……因为没有前例参考, 就没有百分之百能应对她们的法子。   十位啊!   别反抗。   请直接跪下叫爸爸!   张珊珊被搓圆扯扁,她没有再叫,也不能让人看出现在的表情,但她现在一定是很痛苦的……校园霸凌事件后,海芷兰并没有一直缠着她不放,决定上诉的时候就被告知张珊珊有精神疾病,海芷兰没有再不依不饶。   ‘契约’是无解的,蜘蛛等着吃掉她,法律不能惩罚疯子,但是她总会遭到报应。   人死了,有些债务就要被迫两清了。   海芷兰真没想到自己看得开,欺负人的张珊珊却看不开,变成厉鬼都要来找她‘算账’,真可以说是恶人先告状的典型了。   海芷兰生气,护犊子的诸位大佬更气。   翟伟见势不好,心理就有了计较,可他因为一时乱了心神,没有能防住游老鬼的窥探,被他从神色中猜出了端倪——“飞头虫,怕啦?”   能力强到一定地步的人,容易看破生死的界限,很难不产生妄念,很难不怕死。   翟伟这样做多了恶事的人,就更是怕死。   翟伟的脸僵了一瞬。   游老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阴测测的道:“知道我为何是现在这幅模样吗?因为啊!我就是上一个犯在海小姐手上的人。”   “你是T国来的,大约也没有听说过青莲娘娘的名讳吧?”   翟伟:“青莲……”   游老鬼:“你看,就是穿着白色长衫,衣摆和袖口都绣有莲花的那一位……哈,所以你果然是能够看到的嘛!翟伟,你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翟伟双眼瞪大,失神了一瞬,就被游存志缠住了手脚,他当机立断,舍了这句还鲜活的身体,头盘旋飞起,就要逃!   “哪里走!”   海芷兰拦住他的去路……然后,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当然,也就没有游老鬼的事情了,他这个人独来独往的时候就是个孤僻的隐士,可是长的那一张嘴也并不是摆设,他其实是极会说话的。   比如说此刻飘在海芷兰身边,海芷兰看不到诸位大佬的身姿态,他能看到,就用嘴给她描述。   “其中有一位抱着琴的仙子对张珊珊说‘你的灵魂被练成毒降,所以你才能用魅药使男人听你的话,才能使含羞草无力。你洋洋得意,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算是人魂了,不容于世,靠食血肉腐食生存,将永不能转世投胎’。张珊珊吓得阴气溃散。”   “身材矮小的大仙一口咬掉了张珊珊……不,是毒降的半个身子,她凄厉的大叫了一声,大约是心如死灰,不动了。照我说,张珊珊孽障缠身,化身毒降是她自己选的路,合该有此一劫。”   “有位穿黄衣服的神仙,她在毒降头上点了一下。吓!我竟然不知道这世间有人能身怀这样的本事,这一下叫点孽,意思是将人一生的孽缘迷障点出,使得被点孽者陷入幻觉,体验自己曾经造过的孽障。若能在其中醒悟,则出,若执迷不悔,则死。”   张珊珊的话,恐怕是死定了。   “翟伟是修行的飞头降,脑袋如同钢铁一遍坚硬,轻易伤不到他。据传闻,他多年以前头颅落在对头手中,刀砍不坏、水煮不软、火烧不化,使了千般手段,居然拿他无法。如此之下,干脆将他埋了用镇物压住了事。”   “呀!他的头骨被削去了一块……”   海芷兰:“……你不去说单口相声真是可惜了。”   没有诸位大佬砸不开脑袋……降头师是十分诡秘的行业,往往用阴私手段来行事,是有违天和的,他们不与道修、佛修一般信因果轮回,信报应不爽。他们一开始就将灵魂献祭,他们的降有千万种,活的、死的,炼制方法千奇百怪,练出来的降头有强有弱,是他们最得力的助手——那是在降头师力量强大,可以压制住降的时候。   一旦降头师变弱,就会被降反噬。   此刻的翟伟再不用旁人出手,就被一口一口的追咬,那意识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的张珊珊还要用身体去吞咬翟伟,可见反噬的厉害之处。   海芷兰不再去看。   “你知道胥文约在在哪吗?”   “待小人卜算一番,给您带路。”   游存志当初以一人之力布下吸附气运的逆天大阵,他是很善于列阵卜算的,不过片刻,他就找准了方向。   “请您跟我来……”   ……   游存志:“翟伟再强,集合些乌七八糟的人还成,可此行有不少真正的高手,人员之众超乎我的想象。一人之力终难做到如此地步,虽是乘火打劫,可能与我华夏如此多高手成对峙之势,非是举国之力不可。这次的行动,亦不符合翟伟的行为方式……我怀疑,是T国在背后搞鬼。”   “恩……”   游存志能想到了,玄协未必想不到,二十一处未必想不到。   上升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海芷兰能处理的了。   总之,做好她能做的罢! 第104章 完了   游存志:“就是在这里了”   本市三甲医院的门诊部——牙科!海芷兰还陪白雪到这里来拔过一次智齿, 帮白雪拔智齿的医生非常的和蔼, 海芷兰和他约定了有空过来洗牙。   海芷兰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瑶瑶”   门被打开了, 木偶人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走, 海芷兰牙医门诊部里的一切都非常有熟悉感, 里面的陈设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比起来没有太大的改变。木偶人带着她进入院长室, 推开‘休息间’的小门, 海芷兰很快发现门所在的位置被布置了一层结界。   一穿过去,所看到的一切就变了,海芷兰却无暇四顾。   瑶瑶:“医生说他命很大,已经脱离危险了。”   海芷兰提着的一口气彻底松下来,发觉自己竟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软绵无力, 她慢慢的挨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人呢?”   瑶瑶:“楼上监护室。”   海芷兰:“恩”   瑶瑶:“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这个样子……”   瑶瑶认识海芷兰的时候,海芷兰还不满二十岁,这个年纪还是个小姑娘, 就算是瑶瑶这样从小接触另一个世界的‘大师’,感觉自己已经很老成了的, 还是有少女心, 时不时的作一下搞出点幺蛾子来,比如说当初用木厌想恶整海芷兰。   海芷兰却是真正的沉稳, 她好像见到什么都不觉得害怕,比如说面对游存志,瑶瑶没跟任何人说, 当知道他们面对的人是臭名昭著的游老鬼的时候,她腿都软了,兴不起一点反抗的意思。可是海芷兰不怕,她眼里的光彩像是恒定的一般,当她成为你的伙伴的时候,这种沉稳,会让人觉得安心。   同时,太过沉稳的人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情绪波动都不会太大,而放在海芷兰身上,这种情绪波动就更小了。   瑶瑶认识海芷兰久了,就觉得她有点薄凉。   胥文约对海芷兰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胥文约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估计也不回头,但神女无心,瑶瑶觉得两人多半是不能在一起的。   胥文约被伤的时候,海芷兰的脸只是更僵了,可她的眼神几近癫狂……   瑶瑶形容不好当时她所看到的,但她总觉得这种超乎寻常的在意,应该就是喜欢了。   海芷兰不知道瑶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慢慢的已经缓过劲来了。   明亮的大厅,大理石地板,导医台里站着的笑容满面的护士,唯一和普通医院不同的是,这间医院的一楼是没有收费处的。   海芷兰慢慢踱步到二楼的重镇监护室,这里是玄协旗下的一家三甲医院,里面所有的医护人员本身也是玄协的一员,创院的目的就是给降妖伏魔的天师们创造最好的医疗环境,毕竟很多伤是根本不方便去普通医院治疗的。   这里都是一对一看护,大约是瑶瑶已经打好招呼的缘故,海芷兰被允许进去探望胥文约。   胥文约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在海芷兰的印象中从没有见过胥文约如此安静的模样,他就像是一个睡美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公主将他吻戏。   海芷兰看了他许久,抓住他的小手指轻轻捏了捏。   “我第一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好看,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长相,可是第二次见你,我就感觉你特别的讨人厌。是那种吃了一口面包才发现这个面包有一半是发霉的微妙感觉,我虽没有吃到坏的那一半,却总觉得如鲠在喉。”   “其实你的性格真不讨人厌,挺有意思的,你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不偏执、不阴暗,不会动不动就黑化搞出个什么小黑屋play。”   “爱情是什么?我问过很多人。外婆说,外公出现在合适的时候,她需要嫁人而外公的品性在当时追求她的人中是最好的,就这样相濡以沫过了几十年,爱情是经过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考验,还能结伴相守的契合。白雪跟我说,爱情是一眼看到某个人就心动的瞬间,你离得远了要想她,离得近了恨不得更亲近,想他,想他,愿意日日在一块。所以啊,其实每个人的爱情的不同。”   “我的爱情是什么呢?”   海芷兰小指勾起,拉了拉他的小指头:“……一个我需要的时候就一定会在我身边的男人。”   ……   医院是很安全的,胥文约还在昏睡,海芷兰没有时间在旁边等,战局还在焦灼,她被分配的任务是护卫阵盘,天空中小型信号弹闪烁,这代表着阵盘中的人有危险,需要支援。海芷兰离开医院之后就与瑶瑶分开,向着信号弹的方向赶过去。   游老鬼独当一面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他算起来比这个翟伟其实要难对付千百倍,海芷兰也没有心大到放他一个人行动,干脆让他跟自己一起。   两人连走了两个地方,也算是摸清楚了这帮人的动向:华夏对这些降头师还是不够了解,别人就仗着他们的不了解,千般万般的手段也不为正式交战,一心就为了破阵,打一枪换一个点,手段及其不入流,方式格外的多。   海芷兰:“……刚刚那个跑过去的是什么?”   “兔子,这是给动物下了降头。”   刚刚突然跳出来吓了海芷兰一跳,因为这一出海芷兰也有些烦闷了,不只是海芷兰,游老鬼也郁闷,他从没有被人耍着玩的时候,一向是他耍着别人玩。   这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游老鬼眼珠子一转:“小人有一计……”   海芷兰听他在耳边说了几句,疑惑的问道:“你的阵法精妙,但向来也阴毒,我听着是要以T国的降头师们做祭的意识,不妥当。”   游老鬼被看不见的一巴掌拍了老远,连连求饶:“娘娘恕罪,是小人猖狂了。”   游老鬼脑袋晕晕,尴尬的笑了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回到海芷兰旁边,恭恭敬敬的对她道:“青莲娘娘刚刚将我说的阵法改动了几处,就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让他们被困住,吃点苦头。”   海芷兰看他一会,见他没有被打,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海芷兰:“好!”   海芷兰不相信游老鬼,但对于前世们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周正不会相信游老鬼的提议,但是会肯定海芷兰的意见。   周正也是鬼冒火,这是被人在家门口堵着打啊,你说气不气!   但有一点。   “一时片刻调不出多少人手来。”   海芷兰:“让瑶瑶跟着我,再给我两位善于列阵的就够了。”   按照完全不出什么问题的预期,设阵需要一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天已经大亮了,对于海芷兰来说,最难得是如何让对方不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   降头师秘密基地内   几个穿着正装的男女站在大屏幕下,他们密切关注的大屏幕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几乎囊括了整个钟塔楼附近的所有地方的情况,这并不是什么高科技,而是有降头师控制了虫降,弄出的投影。   “D区第3块屏,放大!做得好,这家伙中降头了,是今天进来的新人做的吧!给他升值,升值,给他发奖金。”   “僵持几个小时,总算出现了曙光。”   大约因为难得里出现了进展的缘故,这次行动的领导者都放松了下来,他们支使人去泡了几杯咖啡,悠闲的聊起天来。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就藏在D大栋的地底下,仅仅和他们近日里关注颇多的钟塔楼就一墙之隔。他们更不知道,他们所有的战局部署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不怪他们最终惨败却连幕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几人相视而笑,举杯都是自得的笑容:“为胜利干杯!”   华夏是道术发源地,算起来是术法界的老祖宗,而华夏玄学界一向是各国中的龙头,大哥大。今日的行动能让华夏玄学界出现三十年的人才断层,他们的名字完全可以名垂史册了,凭着这一点,他们回国以后万众瞩目,升官发财有熟不尽的好处。   “耶!”   “你们快看屏幕……”   一个降头师鬼鬼祟祟的缩在写字楼中,指挥者鬼降攻击阵盘中的人,鬼降正张牙舞爪的向他扑去,突然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网住了,那降头师额头上出了汗,两眼弥漫出果冻一样的晶体,闷哼一声,两眼翻白的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况在每一块屏幕上重复发生,等几人反应过来要下令停止攻击的时候已经晚了   ‘啪嚓’   咖啡杯掉在地上。   “完了……”   不知道是谁在说。 第105章 奇迹   青莲娘娘出手, 将游老鬼口里没有名字的阵法略微改动了一下, 使得这个阵法虽然没有原来那样的阴狠, 动辄就要以血肉温养, 但其涉及的范围就广了。以任何形式攻击九转纳福阵阵盘的人都会被此阵锁定, 进而被封闭五感。   封闭五感的方式也很新颖, 填充满的阴气囊将套在施法的降头师的脑袋上, 使得他们听不见、看不到、闻不到……从外观看来, 就像是脑袋被果冻给包裹住了一样。   看起来有点喜感,但是真正被包裹进阴气囊的人可一点不觉得喜感,他们只会仓惶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世界进行感知的能力,他们不知道时间是否还在流逝,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这种感觉有时候比严酷的折磨更令人受不了。   游老鬼就是阵基,他趁着海芷兰不注意,在镇盘上点了一下:“大胆小贼, 送你们一点礼物。”   那些困在‘果冻’里的降头师开始难耐的扭动起来。   游老鬼又被不知是哪位的大佬扇了一巴掌,估计是考虑到他是阵基的缘故, 没有下死手。   老实说, 海芷兰一路偷偷摸摸的布阵,看到了我方许多状态不佳的伤员, 中了降头可不是愉快的事情。在海芷兰这里,以德抱怨也不是什么好品德。   所以只要不出人命,游老鬼怎么搞她并不如何在乎。   ……   旬志是长鸣宗的弟子, 他来钟塔楼,当然希望自己能作为九转纳福阵的一员,可惜这个名额是多方争取的结果,他还不够格。   玄协的成员并不是每一个都挣钱的,就算不缺钱,能不缺符咒、不缺丹药、不缺法宝吗?这几样东西,甭管你多能耐,混阴阳两界的,恒缺。所以像这种盛事,都是要积极参加的。因为往往在这种时候,玄协特别的大方,积分奖励颇多,这些积分缺钱的可以换做钱财,不缺钱的可以换做法宝、符咒,积分可以说是玄学界的流通货币。   还好,旬志还可以担任巡查员。在九转纳福阵运转期间,为确保阵盘中的人的安全,出现了问题可以得到及时解决,玄协广招巡查员。可不要小看巡查员,非得是身家清白,参与过多次玄协的强制任务并且取得优异成绩的不可。旬志的天赋只能算是一般的,作战经验也少,属于巡查员里较弱的,但遇到鬼降的时候他并没有落于人后,不过他实力确实不济,很快被小鬼纠缠住。   他被小鬼纠缠住了没什么,关键是还要注意阵盘中师兄的情况。因为担心阵盘的情况,不能集中精神,他被小鬼的阴气所伤,眼见就要被小鬼取了性命,他真没想到会死在这里,心里霎时冰凉,陷入了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   “你还好吗?”   旬志睁开眼,愣愣的看着火光中冷漠的少女,好办响回不过神来:“我还好,谢谢道友…那鬼降?”   少女没有回答,只说:“我帮你祛除阴气。”   旬志后来才知道面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居然打败了本次行动中最厉害的叫做翟伟的邪修,并摆下大阵解除了本次的危机,鬼降不见了,是因为神秘的大阵将鬼降弹了出去,并顺藤摸瓜将幕后的降头师控制住了。   旬志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内的阴气就被祛除了……好厉害!   “阵盘不会有问题了,如果你还有余力,帮忙救助一下受伤的人。”   旬志还来不及好好的感谢,少女就已经匆匆离开了,果然,之后就像她说的一样,阵盘不会有问题了。   旬志加入救助伤员的队伍。   中午十一点整,九转纳福阵历经磨难顺利完成。   一道金光闪过,天空中的阴霾霎时被劈开了,阳光撒在钟塔楼附近的每一个人身上。旬志刚刚将一个伤员抱上担架,就被阳光撒了一脸。往日的迷茫忽的散开了,灵台清明——他只知道这一刻的感觉十分的舒爽,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按摩到了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伴随着阳光洒下来的是看不见有摸不着的,便是他们对这样的‘大师’来说也是传说中的东西——福报。   玄协记载的最近的一次有这样近乎实体化的福报沐身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是个奇迹。   后来这个奇迹总是伴随着一个名字出现,这个名字叫做海芷兰。   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   胥文约身体强健,伤好得格外的块,这种匕首插入胸口、腹腔,几乎可以说是致命的伤口,居然几天的功夫就活蹦乱跳了。他身体愈合的速度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医生却没有对此做任何的疑惑。   这里的医生是专门服务玄协成员的,见过的千奇百怪的人多了去了,这点完全不值得惊讶,   胥文约要出院,医生也没有拒绝。   胥文约新招的助理一大早就鞍前马后的为他办理离院手续,因为不熟悉的原因跑了好几趟,结果自己老板一脸忧郁的站在走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医院大门……不由让人想到望夫,呸,是望妻石,他也很好奇的。   大约是在中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做完了检查,医生挥手放行了。   助理为他拉开车门:“老板……请上车。”   结果自己老板站在车门口,大长腿就是不迈上车,东张西望的仿佛在找什么人一样。助理疑心是自己脑补太多,只以为是自家老板体虚无力上车,正打算帮扶一把,就见自己老板的视线盯着远处不动了……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小助理: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您这会身娇体软的能有什么事?   助理:“不能让您一个人待在这里。”   “不是一个人。”   胥文约眼睛亮亮的,指着临时停车位里颜色鲜艳的甲壳虫:“啰,那是你们老板娘。”   助理扭着脖子望过去,只看到了车旁一个窈窕的背影。   助理:不是我耳朵坏了,就是我们老板真的栽了。   ……   海芷兰给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结果尴尬的发现已经半个身子进入车里的胥文约有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海芷兰:“要不……”   胥文约:“没关系”   他眼里带着笑呢,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海芷兰就没有多说,她看着胥文约不慎舒适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双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她。   “不好意思,说好来接你的,结果在车里睡着了。”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海芷兰不自在的转过头,撩了撩耳发:“毕竟你是为我受的伤。”   胥文约的喜悦浅淡了一分,但这样细小的差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大约不想直面这样的问题,他呐呐的自言自语:“……啊!还好是我。” 第106章 正文完   海芷兰熄火停下车。   在胥文约看来, 海芷兰的动作毫无预兆, 他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的冒出了一个想法:难不成是因为他刚刚哪句话叫海芷兰不高兴了。   他没有犹豫的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却听海芷兰回头跟他说:“你身上伤还没有好, 就那样坐着吧。”   胥文约的脚搭在车外, 呐呐的‘嗯’了一声。   今年嘉陵江的水位格外的高, 两人默默无声的看着江面, 看了好一会, 直到老水鬼抖着身子来拜见两人,才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老水鬼活成了精怪,见海芷兰无意与他说话,也没有事情吩咐他,对她拜了两拜,就遁入水中了。   “你记得张珊珊吗?”   胥文约:“记得”   胥文约前二十几年从没有想过会遇到一个人, 能叫他看一眼就栽进去了,如若真有这一天非得是个绝色天仙不可。事实是,胥文约第一次在公交车上遇到海芷兰的时候, 海芷兰虽则已经瘦了很多,还是有一百二十几斤, 微胖。穿着一身对她来说已经不合身的宽松衣服, 背着背包,拿着陈旧的行李箱, 以胥文约正常的眼光来看,简直用土这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挫。   一个男人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就能穿透她平凡的外表看到她的内心, 那是扯淡。   胥文约的一见钟情来的毫无理由,显得荒诞。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从那天晚上起,他开始做梦。第一天,他梦到了一个还在孕育中的受精卵。在这一天的梦里,他陪伴着这个受精卵长大。   生命真是奇妙,在梦就要醒来的时候,他拉着小胖妞湿漉漉的手,虚虚的握了一下。   第二天的梦中,这个胖胖的小姑娘要出生了,但是她个头太大了,母亲的身体又虚,难产大出血,他在血污中迎来了这个小姑娘,那一刻他内心的感动,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也无法用任何的语言来形容。   胥文约长得好,从小就有小姑娘捧着他,又从没有为钱财操过心,故而养成了他内里十分倨傲的性子,他想要的,没有难得到的。   只有海芷兰,就成了劫难。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的想要了解她,就像是胥文约遇到了海芷兰,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的一切。他的梦里关于海芷兰的人生是到车祸时才戛然而止的,不过当他梦到这一段的时候张珊珊已经住进了医院,张珊珊的父亲也已经被二十一处控制住。   尘埃落定,不需要他在其中使什么力气了。可是张珊珊这个名字他也是记住了的,可以说他的心肝从小到大一路走来虽则贫穷困顿,但亲人朋友在侧,还算是顺遂,唯有遇到了张珊珊,就从此陷入了泥沼中差点爬不起来。   这种以张珊珊为主,带动起的周围的人对她的磋磨是会毁灭人性的。   海芷兰:“她死了……”   其实张珊珊早就死了,她死后灵魂被翟伟制成了毒降,不过这一次她体验了曾经对旁人做的恶,还不能幡然醒悟,所以如今落的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以说,海芷兰的不幸是从张珊珊这个人开始的,现在见她落得现在的下场,也没什么欢欣雀跃的意思,她又不是还活在张珊珊的阴影下头,早把这个人忘到天边了。   海芷兰感叹的是这个人强大的逻辑,活得如此利己,让她有点无语……更重要的是,有种说不清道不命的‘宿命’感。   胥文约:“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她要作死,你也不能拦着她。”   海芷兰没有说话。   胥文约:“你这几天很忙吧?”   “有点,中降头的人不少,有些比较偏门的,也会让我过去帮忙,主要是想香儿姐姐她们能指点一二,这也不是大事,我就去了。含羞草中了毒,我回了一趟老家,将它放在胖奶奶那里了,胖奶奶说没有大碍,就是需要用特殊的溶液泡上个十来天。你那时候伤也已经好了,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玩”   海芷兰的声音低下来:“……我们那还挺好玩的。”   “啊……好!”   胥文约一下子是真没有反应过来,他与海芷兰虽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块,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比一般的小情侣多得多。可是这么久以来,海芷兰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及让他进入自己的私人生活。   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孩子才会带着一个爱慕者回老家,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见家长啊!就算不四舍五入那也是表示女孩子准备接受爱慕者的心意了。   胥文约努力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常年买彩票,坚持每一期却知晓中奖希望渺茫的人,突然中了头等奖,那种兴奋简直可以令人昏头,而胥文约不差那中彩票的钱,他的物质生活丰富而充实,得到海芷兰的回应就像是精神上被洗礼,让他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面前的人更贵重了。   胥文约到底没有昏头,他没有兴冲冲的去问海芷兰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怕彩色的泡泡一戳就破,有了希望再失望,他今天只怕就要现场跳江了。   胥文约不敢去问海芷兰——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这该死的命运,安排了一个海芷兰给他,叫他还十世的孽缘,他不仅不能怨愤,还得感激上天赐他真爱。   胥文约有时候也挺无奈的想:我大概是个棒槌。   ***   海芷兰毕业在即,突然与家里人商量准备考研,一般考研的大二大三就开始准备了,海爸爸和海妈妈都以为她毕业之后要投入‘不科学’世界发光发热,在两口子心里这是很危险的行业,听到海芷兰准备多读几年书都挺赞成。   海家父母只能表示精神上支持,不能给与实际帮助,胥文约就可以发光发热了,他博士都毕业,在学校的人脉又宽,给海芷兰点指导和帮助完全是小意思。   有个领路人在前面,弯路都要少走一百道。   另一方面二十一处和玄协借着‘大学毕业’这个好时机,都对海芷兰投来了橄榄枝,海芷兰毕竟是普通家庭出生,她眼界有限,涉及的多次大事也是以做‘打手’为主,统筹安排上轮不到她,是缺少了和大人物交涉的经验的。   一人之力微薄,归属于某个组织就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当然也有相应的要尽的义务,但是起码有工资拿,也挺不错。   胥文约:“玄协比较合适你。”   玄协以道家独大,道家奉海芷兰身后的青莲娘娘为祖师奶奶,各大宗门的大佬对这位祖师奶奶心存忌惮,海芷兰去了玄协必然地位高,天然没有什么掣肘。相应的,需要海芷兰出手的事件就少,如果真的出现了必须要海芷兰出面的事情,那她在不在玄协任职都还是得出手,没差的。   玄协目前来说是很开放很很自由的组织,除非特殊时期,基本没有强制任务,对于海芷兰不想因工作而破坏正常生活的想法是很相符的。   二十一处毕竟是政fu单位,很讲究纪律性,上面的高层除了能力颇高的牛人之外,还有身居高位的普通人领导,这一部分人对海芷兰背后的生魂不可能有敬畏之心,且二十一处相比玄协来说能人要少很多,有句话说得好——高手在民间。   二十一处管理事情的范围比玄协要大,海芷兰被迫工作的几率就大。   当然这些问题本质上都不是不能处理,最重要的是海芷兰对玄协的印象更好。   最后这一点,胥文约就没有说了。没有人是全能的,比如说胥文约在‘言灵’这一门的天赋就很一般,他没有要让海芷兰在人情世故上多磨砺的意思,征求了海芷兰得意见,就将与玄协接触帮她把事情谈妥了。   很快,××上所有的版块都对她开放了权限。   海芷兰:沉迷网络,无心学习。   XX这种黑软件运行了这么多年,其实精华都在没有开放的这个版块里,比如说鬼话连篇版块,就是用于给鬼物们交流的地方,海芷兰还是从前在闵安顺的嘴巴里听到过这个版块,如今痴迷不已。   坚持多年的晨跑不跑了,每天还熬夜刷帖,海妈妈有一天晚上三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闺女房里的灯还亮着,彻底火了。   第二天一大早将她拎起来,毫不顾惜闺女身娇体弱:“去给小胥送银耳汤去。”   海芷兰:昏昏欲睡.jpg   “你自己买的房子撒手不管,装修全丢人家小胥,他一个人忙前忙后也不见你关心一句。半个月了你去看一眼没有?人家对你怎样你心里头没有一点数啊?咋不知道点好呢!”   海芷兰抱着保温杯慢悠悠的走到新居也只花了十几分钟,她买的是一套两居室,离学校非常的近。   胥文约果然已经到了,正站在门口低头看什么东西,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漂亮的眉眼在阳光里灿灿生辉,路过的人出神的看着他笑,他眼里只有海芷兰。   “来啦~”   他说。   ^__^ 正文完 第107章 番外—嫁娶(上)   “我妈吩咐的, 让我给你拿银耳汤过来”   胥文约:“我丈母娘真疼人。”   海芷兰:“……”   胥文约:“最近你能抽出空来, 这边房子也装得差不多了, 我们出去玩一圈罢?”   海芷兰:“不去!我忙呢。”   胥文约幽幽的看着她:“忙着沉迷网络?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海芷兰:“……”   胥文约:“一个星期零七小时二十一分前”   胥先生亲力亲为的处理这套房子装修的问题, 每天一早就在这守着, 而海芷兰在家窝着都没有来看上他一眼, 距离还这么近……这就显得自己有点渣了。   海芷兰妥协了:“你定地方吧。”   她没看到胥文约得逞的笑意, 胥文约关注海芷兰的程度是她不曾了解的, 所以胥文约当然知道她最近沉迷于XX论坛之中,可像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有感兴趣到废寝忘食的事情很正常,谁当年没有度过这个阶段呢!可是总该有个度的,时间久了就伤身了。   光是银耳汤是喝不饱的,两人准备到楼下去吃小笼包,刚刚走到电梯口就被一对中年夫妇拦住了, 先给他们塞了两个红包:“胥先生,今天闺女结婚,能不能麻烦你们上午停一会工。”   海芷兰买的这个小区一层有五户人家, 她这边是个端头,另外四户都在电梯的另一侧, 隐私性非常的好。也因为没有共同路径的缘故, 她根本没和另外几家人打过照面。   胥文约倒是清楚,答应下来:“这是小事。”   等下了电梯胥文约才跟她说:“照理来说刚刚装修好的房子不应该这么早入住, 不过他们家女儿要结婚,就想着从新房子出嫁。”   这边是新小区,交房时候也是清水房, 目前装修进度最快的也才刚刚装好。   左邻右舍都能叫一声胥先生,足以见得他常常来,还有意识的了解了周边人家都是些什么情况,是用了心思的。而这样一套小房子,在如今的胥老板这里本该是连被提及的资格都没有,他却要放下工作,跑来巴巴守着。   海芷兰心里有些触动,对他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你装的最小的一套房子。”   “不是”   胥文约颇有几分自得:“不是最小的一套,是第一套。”   海芷兰:“……”   男人有时候浪漫起来比女人的心思要多一百倍,女人相信平安夜集齐二块四角钱买苹果送给心爱的人,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男人一般不会相信这些传闻,他们浪漫起来会想要给心爱的人更实在的东西,比如婚姻,比如生活富足的未来。   两个人吃完早饭回来的时候,刚刚九点半。今天守在这里装家具的师傅站在门口,脸色非常难看。   “……死人了。”   今天结婚那家的男主人姓黄,女儿叫做黄萍萍 ,几年二十四岁。今天黄家的女婿上门接亲,八点多钟到达楼下之后,进门被新娘的朋友要求玩游戏闯关才能带走新娘,结果推推嚷嚷之间新郎不小心从阳台上翻了下去,这可是十二楼。   摔成了烂肉,当场死亡,喊救护车都是走个过场,好好的喜事瞬间就成了白事。   装家具的师傅一脸为难,大约还是觉得有点晦气,胥文约和海芷兰本来也对装修的事情不是很着急,干脆就让他回去了。这件事对于黄家人来说影响也蛮大的,普通邻居没有去慰问的必要,可也不至于此时敲敲打打的让别人堵心。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当天两人就去了海岛游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孔秋实定了一些绿植,自己又有事,让两人过去开门让送货的师傅进去。刚刚到车库,就被甩了一玻璃的油漆,司机也有点无措:“胥先生,我确实没有看到旁边有人……”   乱泼油漆的也没有看到旁边有车。   “先别下车~”   海芷兰勾了勾手指,含羞草和她心意相通,锁在胥文约的手腕上跟着他下车了。大概过了半分钟的样子,胥文约就回来了。   “儿子没了那家带人上门把黄家人堵在了电梯口。”   海芷兰:“怎么还有油漆?”   胥文约:“那家就两口子就一个儿子,当妈的行为过激,我们这泼的算少的,楼上黄家的门受了大半桶。黄家人被围在角落的,我看对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还是要处理一下,免得闹出人命来。”   喜事变白事,这个事情弄谁身上谁都受不了,但说到底这也是个意外,不是黄家人把新姑爷推下楼的,否则他们此刻就不会被围追堵截,而是直接进警察局了。   胥文约打了个电话,一会的功夫就有警察过来处理,海芷兰两人才能顺利的上楼。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样子,黄家人就过来道谢了。   黄家夫妻两个全失了精气神,嘴唇下拉,实在是做不出一个笑的模样,黄萍萍更是肿大的两颗灯泡眼睛,脸色蜡黄,瞧着像是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摄影师全程跟着的,人太多了,他带来的兄弟往门里挤,他站在最后面的,结果被人群撞了一下,脚踩在气球上滑了,腰往栏杆上一撞就翻下去了……萍萍在屋里等着的,人都没有看到一眼,关她什么事情呢?”   黄萍萍眼泪直往下掉。   屋里电器还没进场,也没法子烧热水,海芷兰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两口子,给黄萍萍的那一瓶是扭开了的,黄萍萍感激的对她微微点头:“刚刚谢……谢”   大约是最近哭狠了,黄萍萍声音是沙哑的。   如果不是胥文约刚刚的电话,没准要出什么事情,黄萍萍也是吓狠了,往日里这个未来婆婆对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反正不冷不热的端着贵妇人的架子,没想到能抱着一桶油漆往她们家门上泼,凶恶的骂她‘女表子’。她那个未来公公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的,看起来也是个讲究的人,她真没想到这人出口成脏,还拿刀指着她的鼻子威胁她。   黄萍萍有时候想,爱人意外去世来不及缅怀,来不及自责真不是她薄凉,而是她的生活已经在短短五天内被压榨得几乎要窒息了。   这家人要逼死她了。   黄爸爸:“谁家不是一个孩子?头一天晚上我还跟爱人商量是不是经济上赔付点给人家,还教导萍萍往后力所能及的地方多照顾他们家两位老人。结果第二天他们就带着亲戚上门来,钱财上狮子大开口不说,还要让萍萍给他们儿子配冥婚。”   一个汉子,眼泪止不住的直流。   胥文约:“你们没报警吗?”   “昨天他们上门来砸了家里的东西,已经报过警,还以为可以安生几天。结果今天就被他们带着更多的人堵了门,手机也给我砸了,她跟我说报警也没用,他们家有关系。”   照理说不该黄家赔付,这种意外应该是在保险公司的赔偿范围内,不过能拿多一点钱他们家这种做派肯定不会少拿。刚刚在楼下说到油漆沾在车子上的问题,对方那个中年妇女可横了,口口声声说是意外,一句道歉也没有,眼皮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可以见得品行不会特别好。   黄萍萍听到‘有关系’三个字,身子抖了一下,颤颤的说道:“钱肯定不能给,就是给也不能给那么多,我斗不赢人家,各退一步。至于冥婚,就是个封建迷信,反正我们已经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配就配了罢……”   黄妈妈一听,立刻怒了:“你不懂,冥婚哪是说配就配的。”   “妈……”   “你跟他是扯了结婚证,那是阳间的证件,两个人活着的时候就有效。一个人死了,一个人还活着,就没有效用了。”   海芷兰勾起嘴角:“你妈说得对,冥婚可不是那么好配的,邪得很啦……黄萍萍,你这几天晚上做梦了吗?”   黄萍萍无端打了个寒颤,眼里流露出惊恐来:“……做了。”   她好像在回忆什么事情,全身都抖起来。   她爸妈一听急死了,拉着她问:“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梦见什么啦?”   “我梦见他穿着西装站在楼下喊我下楼,身后跟着八辆婚车……全都是纸扎的。” 第108章 番外—嫁娶(下)   梦中的场景越来越的清晰, 黄萍萍恍惚间脑子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她居然这才想起来, 从丈夫严川死了之后, 她每一夜都梦到她, 偏偏梦到了这么多次她醒来之后一点都不记得。此刻, 因被海芷兰点醒, 她甚至能想起严川站在楼下的时候那张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和他望着她的时候令人觉得恐怖的眼神。   “是严川……他叫我跟他走,我每天都梦到他。”   黄家父母面面相觑,被女儿说的话惊住了。   黄妈妈六神无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海芷兰敲了敲桌面,神色有点不耐:“我想去你们房子里看看。”   任谁出去旅游了几天回来发现新居所在的整层楼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阴气中都不会太高兴,海芷兰也是。刚刚这一场闹剧中威逼黄萍萍的男方家人态度也令人烦躁,显得非常的偏激而不讲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这里所以受了阴气影响的缘故。   黄家人当然没有什么异议,来到黄家门前,黄爸爸对着泼满油漆的房门叹了口气, 掏出钥匙打开门。因为今天又被男方的人过来闹了一场,黄家特别的乱, 可谁也没有心情管这个。   黄爸爸等两人将里面看了一圈, 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   “如果只是形式上的结婚,黄萍萍和他已经扯过证了, 严川死都死了,没有必要天天来纠缠,”胥文约说到这里拿眼睛看了看海芷兰, 可惜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轻轻咳了一声,他继续说:“所以这个冥婚,并不是形式上的。”   黄萍萍:“……什么意思?”   她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其实已经明白了。   “他想让我一起……跟他走?”   黄家三口的脸色都变了。   胥文约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来:“其实请活人成冥婚在阴间也是犯法的,人有人的法律,鬼有鬼的准则。这事不合规矩,本来可以直接阻拦,坏就坏在你们收了人家的聘礼。”   黄爸爸:“什么聘礼啊?我们没有收聘礼啊!”   海芷兰从茶几的间隔里抽出一份报纸,拿在手里使劲甩了甩,在黄家人眼中这报纸在似乎一瞬间就变了样子,成了一沓黄橙橙的元宝纸钱。海芷兰她一进门开始就看到了这团烦人阴气,现在她一摇这阴气就散开了,障眼法也被破除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   黄爸爸懊恼的一拍脑袋,霎时间整个背上都是汗,这份报纸是他今天早上亲手从信箱里面拿出来的,而且揣在怀里带回了家。   “这……这……”   黄萍萍茫然的注视着这堆纸钱,慢慢的流下泪来,呐呐的说:“他是放不下我,还想和我做夫妻吗?”   黄妈妈狠狠拍了女儿肩膀一掌:“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他那是真爱啊,哪有真爱是不盼着你好而是要让你去死的。”   当时黄家人本来就不同意黄萍萍嫁给严川,除了严川是二婚之外,还觉得他们家里的人都不是善茬。可女儿看起来跟严川的感情确实是好,非得说这是真爱,两人只能同意了。   早晓得……   “恐怕没有你想得这么好,严川要带你一起走绝不是因为你所理解的‘爱情’之类的原因,”胥文约看着黄萍萍:“准确的说,他是想要拘役你。”   海芷兰让黄萍萍将袖子挽起来,果然她的手腕内侧有一个浅浅的红点,黄妈妈尝试着给她搽,肥皂洗了几次颜色都没有褪半点。   海芷兰:“这就是印记,若你真叫他得逞了,便要做牛做马的伺候他,哪怕是你到了重新投胎的时候,没有他的允许都不成。”   海芷兰微微垂下眼帘,其实这些事情他们本没有必要跟黄家说得这么清楚,连事件的严重性都一一点出来。只因为这个严川死得太巧合,在结婚当天迎亲途中毙命,尸体被抬走了,怨气还留在黄萍萍身上,他要带黄萍萍走,只需要按照阳间没有行完的礼,引黄萍萍的魂魄跟他一起去阴间,黄萍萍就自然没命了。   没人知道严川此时在哪,他要黄萍萍的命也不用直接出现,否则海芷兰在这,他绝对不敢再起什么歪心思,乖乖的就自己去阴间了。现在的关键在于,海芷兰他们知道严川是个怎样的弱鸡,可是严川还不知道他有了个可怕的敌人要碍他的事。   胥文约:“今天是头七,严川魂魄能呆在阳间的最后一天,他肯定会抓紧最后的机会。”   黄妈妈手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抱着女儿眼泪直流,这种情况下还是家里的男人比较冷静,他意识面前的两位说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于他们玩笑,而是要管这件事情。   “大师……两位大师,求你们帮帮忙!你们要多少钱都肯给。”   胥文约:“我们不需要钱,只需要你们配合。”   等他们情绪平静下来,海芷兰才慢慢的将计划说出来:“今天晚上,我们就这样……”   ……   天色渐渐的黑了,黄萍萍忐忑不安的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海芷兰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一堆花生壳,差点淹没了中间茶杯。   “那个……”   海芷兰:“别说话。”   黄萍萍就不敢说话了,她左顾右盼一直动来动去的。   “他用了隐身符,你是看不到他的……你看着我做什么,我是说你不可以说话,但我是可以说的。”   黄萍萍:“……”   海芷兰眯起眼睛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花生薄衣。   “来了!”   随着她的话,黄萍萍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劲拉扯,她吓得要尖叫出声,却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坐在床的是自己,那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呢?   黄萍萍模模糊糊的反应过来,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了。   黄萍萍穿过了自己房间的门,才想起海芷兰的嘱咐,她张开左手,果然看到沾在手心里的黄符,她猛地将符撕了下来。   ‘叮当、叮当’   客厅里的铃铛全部响了起来,黄萍萍看到了她的父母,两人正扯着红线的两端站在大门口,她妈厉声喊道:“不拜会老丈人丈母娘就想带我女儿去哪?”   她妈喊完后她感觉到一直在拉扯自己的那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变弱,她也能看清楚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一根黑色的线。   她爸另一只手拿着根棒球棍在空中挥舞,黄萍萍能看见拉着自己的黑线在他爸棒球棍不停的挥舞中变淡。   ……   海芷兰眼见黑线要完全断裂,捏了一个决:“天君借法,转其孽气,附与尔身。”   用了隐身咒的胥文约当即手扯黑线,那黑线变长套在胥文约身上拉了他便走。   海芷兰自然是要追出去,只来得及回过头跟黄家人留了一句话。   “塞住耳朵,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那黑线套着胥文约走的并不是人间道,而是阴间路,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就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中,此处起码离城有四五十公里。   严川鬼魂有三米多高,远远看到黑线套着个人影过来嘴里发出几声阴笑来,凉凉的说:“萍萍,你终于来啦。”   刚刚说完就被一脚踹在地上,被打得阴气直荡:“你是谁?”   严川色厉内茬,已悄悄打开了身后的鬼门关,他这种本是横死又想得开愿意下阴间的,阴间是给优待的,不必到特定地点入阴间,头七那夜能自行打开鬼门关。   胥文约哪里会回答他的问题,冷冷的看着这个男鬼:“你自己走,还是我动手让你走。”   严川心里觉得自己的死都是因为要娶黄萍萍这个丧门星的缘故,更简化一点就是因为黄萍萍,他们俩不是真爱吗?黄萍萍就该陪他一起。没有弄好这件事,心里晓得黄萍萍还活着,还能有将来,他哪里舍得走。   先骗骗他?一会再摸回去弄死黄萍萍。   严川这样想。   “啪”   严川挨了一巴掌,这巴掌和打这巴掌的人彻底把他的侥幸心理给打灭了,他扭头就想要往鬼门关里钻。   它的领子被抓住了。   三米高的严川动都不敢动一下。   海芷兰:“你和黄萍萍是自由恋爱吗?”   严川:“是”   “她有对不起了吗?”   严川:“就是她害死我……”   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严川:“没有”   海芷兰:“你有点渣。”   严川:“我马上滚。”   海芷兰一松手,严川连滚带爬的进去了鬼门关,没有敢扭头往后看一眼。   小小的鬼门关闭合。   海芷兰看向身旁的人:“和他比起来,前十世的你也不是很渣。”   胥文约:“……谢谢!” 第109章 番外-100问   XX论坛策划了一个活动——#玄协界最佳怨偶#, XX论坛的各位会员们唯恐天下不乱, 以最高票数选出了活动第一期的人气嘉宾, 生吞鬼子海芷兰小姐, 金口玉言胥文约先生, 这两位年轻的时候就参与了多次足以震撼玄学界的重大事件, 并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如今都步入中年, 虽已很少出手, 却是如雷贯耳,可以凭名号叫厉鬼逃窜。   可是谁去送这个死呢?   主办方都准备放弃的时候,被誉为测算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的南海神尼主动担任起了去采访这对最佳怨偶的职责,她一向是为了八卦可以不要命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暗搓搓的提心吊胆。   在玄学界全民紧张的氛围下,南海神尼拿着录音笔和水晶球找到了这两位, 和传说中一样,他们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据说是有意分开缘分也会将他们重新凑到一起的存在。   神尼:一百问的题目我觉得有点老套,这样我选一部分基本的, 然后随机提问可以吗?两位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按我的方式来了。那么, 能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海:有这个必要吗?   胥:胥文约,这是我的心上人海芷兰。   神尼:胥先生可真会撩~长得好看又非常会讨女孩子欢心呢!那么第二个问题, 你是在什么时刻发现自己爱上对方的?   胥:一见钟情   海:……   神尼:海小姐不喜欢胥先生吗?   海,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南海神尼去看水晶球,水晶球没有亮, 这个水晶球是她独创的占卜术,比测谎术仪可强多了,号称没有人可以在它面前撒谎,喜不喜欢一个人有不知道这样说法吗?   水晶球显示她说的是真的。   神尼:海小姐能详细说一说吗?   海:你有没有在某种情况下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做了一件事令你有非凡的感动,甚至能让你产生了幸福的感觉。   南海神尼……她是有过的。   海: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男人,他的眼睛里好像只看得见你,凡事把你排在第一位考虑,你有需要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你的生死甚至也比他的生死要重要……他为你生为你死。   神尼:这我就没有遇到过了,老天大概欠我一个胥先生。   胥文约在一旁傻笑。   海:很难不让人感动了……可大约是他前世做的孽太多,每每我做好了打算要亲近他,一瞧见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手痒。   神尼:哈哈哈,遇到这种情况胥先生不生气吗?   胥:每次一见到她,恨不得将心肝捧给她,只能由她、任她,继续爱她。   大概前面做好了铺垫,神尼的问题刹时尖锐起来:我听说两位是因有十世恩怨,今生才这样有缘,胥先生没有怀疑过你对海小姐爱是否真的出自于你的本意吗?   胥:当初第一眼见到她,那种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感情让我在冷静下来后觉得非常的可怕,我一度觉得自己是脑子有问题,后来知道是因为宿命在作怪,我反而觉得内心格外轻松。只要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就会明白‘爱’是不会有真假之分的,只不过是它来得有原因。   神尼:我觉得你们俩要在一起挺难的,毕竟海小姐对胥先生的感觉比较模糊。人生路还有这么长,海小姐以后万一遇到了真爱怎么办?   海:珠玉在前,我大概很难碰到能像他这样对我好的人了。   胥:问话就问话,不要随意撬人墙角,我们俩现在可是住在一起的,你这个教唆人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神尼:住在一起的?   海:值得这么惊讶吗?这期的栏目不是#玄学界最佳怨偶#吗?虽然怨字在前面,其中的重点也是偶字吧!   胥:心肝说得对。   怀疑人生.JPG   神尼:咳,那你们有没有……?啊?   海:?   神尼:就是为爱鼓掌啊~啪啪~   胥:南海神尼,我记得你是出家人吧?   神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言归正传,两位觉得比起你们的前世,如今的你们算是倒霉,还是幸运?   海:算是倒霉吧!我的前世都特别的厉害,也许她们感情上饱受挫折,但都实现了人生的价值的,情爱在她们那里最后都成为了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当然也有月白姐姐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但她们本身都是出彩的。我不一样,还唯唯诺诺的受人欺负,现在也并不是我自己有多厉害,而是有她们站在我身后,所以说起来我还挺倒霉的。唯一幸运的地方在于,前十世他是劫,这一世他是来还债的。   胥:幸运的。   他在笑,此刻南海神尼是动容的。   神尼:此生你们会真正在一起吗?我是说受法律承认,也受到世俗承认的那种喜结连理。   海:现在这样挺好。   胥:不会。   神尼有些惊讶。   胥:我有自信陪伴她今生,还希望老天觉得我债没还清,欠她一个婚礼,让我下一辈子还有机会遇到她。   #一个男人最好的承诺,就是敢担负起你所有的未来#   这期谈访最终登在玄协论坛上之后,成为当之无愧的流量担当,甚至在后来及其奇葩的变成了玄学界的一个情感交流基地,汇聚无数男女,还有人专门研究两人间的情谊,想要从这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两人平日相处的真正方式。   #玄学界最佳怨偶#活动推出期间一共访谈了十五对情侣,而唯有海芷兰和胥文约这一对成了永恒经典,以至于在后来获奖无数。   #苦大仇深奖#   #哈哈哈哈奖#   这个玄学界大约迟早药丸…… 本书由 袁小米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