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离长长吐了一口气，“小姑，抱歉，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殷泠冷猛地抬头看他，那眼神在告诉他，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殷少离有些不忍，不禁移开了目光，“师父他，除了大家知道的那些，私下还做了很多错事……”

　　看到小姑越来越苍白难看的脸，殷少离心里难过，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这些毫无保留地说了，“……跟吴延私底下做交易的人就是师父，他一直在收集鬼煞之魂力提升修为，他甚至在供奉无相神。

　　他当年对姬家做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小姑，师父他背了很多条命，现在他这是……死有余辜。姬家的人杀了他，对方留了他全尸。”

　　这一段话，殷少离说得很艰难，说到死有余辜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嘴唇都是颤的。

　　殷泠冷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些东西，除了眼眶有点儿红，还算镇定。

　　“……知道他的尸体在哪儿吗？”她哑声问。

　　殷少离点点头。

　　苏可可刚才把地址告诉他了。

　　师父换了脸，也换了身份，和姬家那个女人一起死在了老别墅里。

　　他知道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姬家和那老别墅之间往来。

　　后来，姑侄俩去认领了殷正决和姬孟湘的尸体，将两人火化后埋在了一起，立了无字碑。

　　这两个人，一个是风水界的罪人，一个是姬家的罪人，生前恩爱虽为假，但这两人纠缠了半辈子，该合葬在一起。

　　苏可可跟殷少离说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意思。

　　姬家，姬孟湘是回不去了，姬孟湘虽然没明说，但她应该是想和殷正决埋在一起的。而殷正决埋在哪里，由殷家的人决定。

　　“少离，师父做的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不要自责，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悲伤，你还有小姑，以后我们一起重振殷家。”

　　殷泠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想哭的话现在就哭个痛快，以后你想哭，我也不许了。”

　　殷少离听到这话，头垂下，一开始只是哽咽，到后来便失声痛哭起来。

　　殷泠冷也陪他哭了一场，“哭吧，尽情地哭，但是过了今天，我们就再不要哭了，殷家还没有倒，我们还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重振殷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少离终于哭够了，抬头看她。

　　低声啜泣的女人微微垂着头，目光哀伤而难过，多了一丝平常不会有的娴静和温婉。

　　殷少离浑身一震，脑中忽地出现了一张人脸。

　　那张脸竟跟小姑像了三四分。

　　小姑的长相更偏向师父，若是小姑的亲身母亲，这三四分的相像是不是会更多？

　　为什么，师父他……为什么会找一个长得像姬家主母的女人？

　　殷少离的手心不知不觉中出了一层冷汗。

　　他闭了闭眼，心情五味纷杂。

　　～

　　秦墨琛提前订好票，带着苏可可师徒俩飞往了莫瑾漓所在的J市。

　　“师父，到了，莫姨和庄叔就住前面！”苏可可心情雀跃。

　　此时的苏牧成额头冒汗，双眼乱瞟，苏可可见状，不由取笑他：“师父，马上就要见故人了，您不该高兴么，我怎么感觉您在害怕？”

　　苏牧成瞪他一眼，“谁怕了，我这是心虚。”

　　苏可可笑得不行，“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您不打自招了。”

　　苏牧成嘟囔道：“当年我跟你莫姨说过，以后好好过她的日子，没事就不要见面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态度有点凶，她可能不怎么想见我。”

　　苏可可有些想笑，“所以说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当初师父干嘛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当然，这是玩笑话。她猜测，师父这么多年不见莫姨，除了不想打搅她的生活，怕给她带来麻烦，还有，师父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莫姨的那两个孩子。

　　当年，师父只带了她一人走，把庄晨辉和庄晨曦留给了莫姨。他是怕晨辉哥和晨曦姐怪他。

　　“师父，您这次想多了，上次莫姨还问起你了，她挺想你的。不信你问问你徒婿。”

　　秦墨琛突然被点名，对上小丫头亮汪汪的眼，点了点头，“嗯，可可说的没错。”

　　苏牧成被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劝，心里总算不那么紧张心虚了。

　　等到真见了莫瑾漓，苏牧成才发现，这一路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情绪全都化成了故人相见的惆怅。

　　“苏伯……”莫瑾漓一声出口，苏牧成直接红了老眼。

第904章 是时候，回来了

　　“一见到你啊，我就想起了牧臻，你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像她。”

　　莫瑾漓淡笑道：“我喜静，臻臻也喜静，所以我喜欢跟她独处。同她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化成人形后的行为举止，也就受她影响最深。

　　但是，跟主母相比，我温婉太过，刚毅果决又不及她，苏伯说我像她，是高抬我了。”

　　苏牧成摇摇头，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你们都很好。”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苏老头问她。

　　莫瑾漓看了看不远处偷瞄这边的丈夫和孩子们，笑道：“您不都看到了么，我现在很好，丈夫爱我敬我，孩子们也听话孝顺，生活平静而富足。”

　　“庄阳这小子，是不错。”苏牧成瞅了一眼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中年男人。

　　当年庄阳也就是个小门派的外门弟子，资质一般，不会驻颜术，容颜自然会老。

　　而就算会驻颜术，入了俗世之后，这种在外人眼里有违常规的术法也不敢随便乱用，就比如他，不再用驻颜术之后，这张脸就越来越老喽。

　　苏牧成担心的是，现在庄阳这年纪尚可，还算个帅大叔，跟莫瑾漓站在一起不那么突兀。

　　等到这人再老一些，莫瑾漓为了融入社会，不得不会用妖术让自己也变得老一些。

　　可妖初次化时的相貌一旦定了就没法更改，如果使用妖术改变容貌，就要一直用妖术。

　　到时候，姬家的妖气隐匿术也就失效了。

　　一不小心遇到厉害道中人，妖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莫瑾漓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显然不打算说这个，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苏伯，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带他们认认你。”

　　庄晨辉和庄晨曦挨个叫了人，苏老头一边抹眼泪，一边送见面礼，“都长这么大了啊。”

　　当年还是两个小萝卜头呢，一转眼，都到结婚生子的年龄了。

　　“苏爷爷，我听我爸妈提到过你，你跟他们说的不太一样。”庄晨曦道。

　　苏老头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

　　“看着要沧桑许多。”

　　苏老头：……

　　“无礼！教你的规矩忘了？”庄阳把女儿教训了一顿，有些愧疚地道：“苏伯这些年辛苦了。如果不是我，阿漓当年应该跟您一起走的……”

　　苏老头翻了个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真要带你的阿漓走，你放手吗？”

　　庄阳一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莫瑾漓在一边掩嘴低笑。

　　“苏伯，对不起，我不能跟阿漓分开，您可以把我一起带走，大不了，这些年挣下的家业不要了。”庄阳道。

　　“去去，一边去。这么多年不见，看到你还是烦。”苏老头想到什么，没好气地瞪了眼秦墨琛：“你也一边去。”

　　无辜躺枪的秦墨琛：……

　　他已经在一边闷声不吭当空气了，这都能被点名批评？

　　苏可可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像极了她的莫姨。

　　傍晚，莫瑾漓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团圆饭。

　　初见的惆怅没了，现在又酒饱饭足，苏老头的心情飞扬了起来，主动谈起了以后。

　　“当年围剿姬家的人都死了，大仇得报，现在风水界的势力格局也变了，新崛起的那些世家门派思想先进，知变通，就算姬家重现，只要不触犯这些人的利益，不造杀孽，当年的灭门惨案就不会再出现。”

　　“苏伯，您要重振姬家？”莫瑾漓既意外又欣喜。

　　“也不是重振姬家，我和可可琢磨着想重建姬家村，虽然咱们姬家村的幸存者不多，但是等姬家村修好，我们也算有个家了。”

　　“苏伯，我和庄阳帮你一起！”莫瑾漓立马道。

　　苏牧成摆摆手，“用不着，我有个能挣钱的徒弟，还有个现成的大富豪徒婿，钱到位了，啥都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的秦墨琛在苏老头眼里格外顺眼，浑身都发着金光。

　　“明天，我要去君家一趟，带他们拜访一下君易戍。

　　是时候正式告诉众人，我们姬家回来了……”

　　第二天，苏牧成带着苏可可和秦墨琛直接登门君家。

　　既然决定重振姬家，便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君易戍一听来人是他，神色大喜，立马迎了出去，亲自去接。

　　君家家主的异常热情，让君家众人纷纷猜测，这次这位贵客是什么来头。

　　“苏老哥！”君易戍看到苏牧成时，露出了君家人少见的欣喜之色。

　　“君老弟。”苏牧成看到他也十分高兴。

　　虽然君易戍跟姬家家主交好，但其实他要年长家主许多，称呼苏牧成一声老哥最合适不过。

　　“你这面子给得也太足了，哈哈哈。”苏牧成大笑。

　　君易戍感慨道：“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你做事谨慎，今天这么光明正大地来见我，我猜到你是打算出山了，如果外人知道你跟我交好，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苏牧成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君老弟，谢了。”

　　两人谈事没有避讳苏可可和秦墨琛，苏可可会是以后的姬家小家主，秦墨琛娶了她，按照姬家规矩，那就是姬家人了，也不用避讳什么。

　　两个老伙计畅聊一番后才说起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