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作者:瑞曲有银票   文案:   “装什么啊周鸣初,你看不上我又要和我扯不清,是不是很难受,觉得自己很蠢?”   周鸣初看着她,慢慢眯起一双眼。   “很难听是吗?”文禾问:“那我换个说法,喜欢上一个你看不起的人,是不是很难受,觉得自己很蠢?”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抬脚要往里面走,文禾却拦住他:“周鸣初,你真恶心。”   这一次,她也学会他冰冷的检视。   【晚9点隔日更】微博@瑞曲有银票   内容标签: 都市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禾,周鸣初 ┃ 配角:系列文《靓女生猛》已完结 ┃ 其它:晚9点隔日更   一句话简介:高佬与高妹   立意:一直爱自己  ​ 第1章   ◎转岗◎   广州今年会下雪吗?文禾到三楼的时候,章茹正跟林聪在斗嘴。   “做梦啦,广州下屎都不会下雪。”林聪才说完这句,就被章茹暴打一顿:“下你嘴里,死肥呆。”   林聪揉了揉肩膀,去接文禾手里的外卖袋子:“辛苦辛苦,早知道我下去拿,这么多。”   “没事,我刚好要上来的。”文禾把东西打开,里面是一些糖水小食,糖不甩,牛奶方砖,碧根果焦糖炖蛋之类的。   很多人都过来挑下午茶,文禾也吃了一份椰汁香芋,芋头够粉够大块,在椰汁里泡出甜丝丝的味道。   旁边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章茹看到是骚扰电话,直接按掉了。文禾听着铃声问:“卫兰的歌吗?”   “是啊。”章茹侧着脑袋问她:“你会唱吗?”   文禾摇摇头:“粤语我唱不来的。”   “简单啦,我教你一个好唱的。”章茹把嘴里的糖不甩咽下去,随口来一句:“红茶绿茶菊花茶,爱你爱到蒙查查[1]。”说完还半蹲下去,在脑袋顶上比了个心。   但林聪偏偏要拆台:“丢,好鬼难听,我耳屎都跑出来了。”他掏了掏耳朵,指着芝士番薯:“这个我能吃吗?”   这么喜欢番薯,章茹看他就像一截东莞腊肠:“肥仔吃了变傻仔。”   “好过你啊,你瘦得心惊惊面青青,现在一定行鬼运。”   “说什么?过主啊你[滚]!”   他们两个讲相声一样,听得文禾忍不住笑。   喜欢广州的理由很多,比如一碗甜糖水,又比如一个生动活泼的章茹,就像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滚烫热辣,又随意贴地。   章茹过来勾文禾的脖子,文禾很配合地低下头,听她问:“你还是想去销售吗?”   文禾点点头:“嗯。”   “可是那个周总不批怎么办?”   “没事,我先去二部待着吧。”吃完甜品,文禾拿着几封快递一路派到销售,也顺便给那边的晶晶带了碗糖水。   晶晶还觉得不太好意思,又讲起她调岗的事,但想来想去也只能安慰道:“周总不是针对你,他是本身比较挑的一个人。”   文禾朝她笑笑:“没事的。”   “唉。”晶晶叹气,不由朝周鸣初办公室看了一眼:“你应该也知道,周总就是……挺难讲话的。”   “嗯,我知道。”文禾也看向那个空荡荡的办公室,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销售共有两个分部,她想去的一部,负责人周鸣初并不愿意接收她。她想起自己在OA给那位周总发的那一段申请,被已读不回直接忽视,托人帮忙说话,也被他直接拒绝。   文禾不知道那位周总对她印象是有多差,以至于他对她的调岗没有丝毫兴趣,甚至隐隐表现出反感。   为什么会这样,文禾自己也想过背后的原因,或许是嫌她没什么工作经验,又或许,跟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有关。   比如现在,文禾走在过道时,仍然有些异样眼光似无若无的往身上飘,她微微低着头,尽量忽视。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她那点私事:谈了场办公室恋爱,找了个会劈腿会动手的人渣,当然人渣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因为职务侵占,回扣拿得太多。   事发到现在一直有人在议论,比如是不是她举报的前男友,猜她因爱生恨,手段凶狠。劈腿动手当然不应该,但非要把人送去坐牢就过分了。   在多数人心里,弱者可以反抗但要适度,不然就是过度,是恶毒。   但如果给一个解释的机会,文禾觉得自己不必要解释,她唯一后悔在于,当初动手的那个不是她自己。   胡思乱想间已经派完所有快递,文禾在电梯间看眼窗外,太阳烈得能把人晒化,哪里有半点会下雪的迹象。这座城市常年高温,现在走到室外,热潮一定扑面而来。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文禾头一抬,怔住。   周鸣初站在里面问:“不进?”   “进的。”文禾赶紧走进去:“谢谢周总。”   周鸣初没说话,电梯门关上后站在另一侧,纹丝不动。   电梯很快,文禾脑子里也飞速在转,这样忽然一个单独的机会,她在想要不要重新为自己争取一回,但一而再再而三,他大概会嫌她脸皮厚,对她印象更差。   纠结时电梯已经停稳,周鸣初大步跨了出去,文禾仰着头,那一句犹犹豫豫的周总也彻底折在喉咙里。   文禾心头一阵悔。   再见周鸣初是在中秋假期,文禾刚和章茹游完泳,发现周鸣初的身影后她决定不再犹豫,于是抬脚跟了过去。   她一路跟进台球厅,喊了声周总。或许是周围有点吵,又或许是她声音太小,周鸣初并无反应,直到她声音提高一点,他才在旁人的提示下转过身。   “周总。”文禾朝他报了个微笑。   周鸣初皱眉看着她,像看见什么麻烦。   文禾手心直冒汗,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更不安,她鼓起勇气道:“周总,我想借您点时间,聊聊我转岗的事,方便吗?”   周鸣初直接说:“销售没你想的那么好混。”   “我没想混,”文禾认真道:“我是真的对做销售很感兴趣。”   “什么兴趣?”周鸣初垂眼,见她笔直地站着,像在等待谁的检阅。   “销售能锻炼人,我想多学点东西。”   没新意的套话跟废话区别不大,周鸣初问:“所以你在前台什么都没学到?”   文禾一愣,脑子忽然发空。   周鸣初的目光落在她那层薄薄的刻意的笑容上,越想装得大大方方越露怯,越让自己不自在。   在场有点阅历的人都能看出她有多生嫩,周鸣初再问:“为什么想来销售?”   为什么想去销售,现实原因当然是想挣钱,并且在文禾看来,任何一个部门都没有销售那么特殊,她最羡慕他们那种目中无人的气势,公司利润全靠他们实现,全员一个简单粗暴的目标,只要业绩好就有底气就傲得起来,而且不用见人就笑,不用坐在一个人来人往的位置,听人交头接耳,被人一遍遍地打量。   某种程度上,他们也因为这份傲气和目中无人而获得一些强制性的权力,很微妙但很有效,比如最起码的,没那么多人敢说你闲话。   文禾想跟他们一样。   但这些说出来显然是不好听的,她在这位副总面前也本能地有一些耻感,于是定定心神:“我看到的销售同事每天都很有冲劲,我很羡慕他们的状态,而且销售对人和事的接触面都更广,更磨砺人,更能收到正反馈……”顿了会,想说些俏皮话,但怎么讲,尺度又在哪里,文禾拿不准,只能干巴巴说:“还有我对医疗器械这个行业也很感兴趣……”   “你可以去二部。”周鸣初耐心不多,直接打断她。   文禾神色微顿,迟疑后说:“我感觉一部更适合我,我自己也……比较想跟着周总您。”话刚完,周围开始起哄。   周鸣初不苟言笑,他的朋友们却促狭,一语双关道:“周总,女孩子都追到这儿来了,给人家一个机会怎么了?”   不止他们这伙人,台球厅另外的客人也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男一女,大概以为是什么红尘狗血。   被人这么围观打量,文禾说不上多习惯,但心态调整得迅速,只是周鸣初一张脸却更加沉下来,像听见什么冒犯的话。   文禾没有发觉,继续说:“我知道自己现在还够不上周总的要求,但我可以学,只要周总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   “你有什么,经验还是资源?”周鸣初讲话很不客气:“你对市场有研究,有医疗圈子的人脉,还是对公司产品足够了解?”   文禾微怔,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周鸣初目光很有压迫感:“你连站这里都在发抖,靠什么做好销售?靠你不清不楚的发音,还是靠你这点犹犹豫豫的勇气?”   文禾被他一句句踩得心慌气短,旁边有个卷毛看不过去了,过来给她递根球杆:“靓女,工作的事等上班再说啦,会打球吗?来来,开一局。”   文禾没动,周鸣初却已经转身去到隔壁球桌。   他们人多,分了两张台,文禾跟卷毛几个在另一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什么,毕竟周鸣初完全没有再理她的意思,看起来也不像会改变心意。   好在卷毛人不错,一直带着文禾,给她指角度和目标球:“你打这个,瞄底部,稍微加点力,一杆就能进。”   按他说的,文禾半伏在桌上用力出杆,数字球却飞出台面,正正撞在周鸣初后背。   周鸣初回头,仿佛两只眼睛都在问她是不是蠢。   文禾捡过球,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周总,来来打球,别跟人家姑娘一般见识。”同台的朋友出声调侃:“人家又没打伤你。”   周鸣初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忽然听到一句:“你不会改变主意是吗?”   回头,见文禾困惑地瞧着他:“我得罪过你吗?”   周鸣初问:“什么意思?”   文禾倔强地站在那里,这之前她一直半半地埋头听着,这会儿忽然扬起脑袋看他:“我得罪过你吗?”她再问一次:“还是你对我有什么偏见?”   周鸣初这回完全转了过来,拄着杆仔仔细细地看她:“你觉得我会对你有什么偏见?”   文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讲话不带情绪,文禾却分明感受到一种审视,她分析道:“如果我得罪过你,或者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希望周总公私分明,能公平客观地评估我转岗的事,如果没有、”   “怎么才算公私分明?”周鸣初问:“我接收你叫公私分明,不接收你又叫什么?”   卷毛说:“叫公报私仇。”   周鸣初扫去一眼,卷毛立马咽回那半截玩笑,讪讪地看了眼文禾,不同于刚刚的低眉顺眼,她下巴微微扬起来,眉眼间居然也有那么点冷艳刚毅的意思。   然而在周鸣初眼里,她脸上那点儿可怜的倔强实在不够看,一戳就会散。   “你说对销售感兴趣,说能磨砺心志,但连我这些话都受不了还跑什么市场,难道以为客户都会说什么好听话来捧你?”他极其随意地瞟向她:“你连想挣钱都说不出口,脸皮薄成这样,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潜力,又有多大冲劲。”   他每一句都像沿着刀锋划出来的,从刀尖飞到文禾身上,震得文禾耳朵发麻。她死死咬着嘴唇,左右手扣在一起,力度像要绞死一只无形的鸟。   要不是之前没什么交集,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得罪过他。   但也就在这一秒,她立志要当个浇不透的铁人。   打定主意后,有些话说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启齿,文禾平静道:“是,我做销售就是为了挣钱,但我不认为我刚刚的回答有什么很大的问题,毕竟直白只是方式中的一种……”她牢牢地盯着周鸣初:“难道周总手下的销售都这么直白,拜访客户的时候,会直接说我是为了来挣你们的钱吗?”   到底年轻气盛,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犟气冲了出来。   “完了完了,可把人惹急眼了。”周鸣初有朋友连球也不打了,靠着桌子笑得不行:“高佬周你就点个头吧,再不松口,我看她今天是不会走的。”   “不,我等一下就走。”文禾并不打算继续死缠烂打:“周总不肯要我,只是因为我没有经验没有资源,看起来不适合做销售是吗?”   周鸣初静静地站着,没说话。   他长了一张无动于衷的脸,不讲话的时候看不出什么表情,文禾自顾自继续:“我想做销售,不是要去混日子,也不是一时的冲动,所以周总既然不肯要我,我会向王总申请调去他那里……”她声音轻下去,认真的样子像在解题:“我记得销售都有三个月的试用期,没开单的话会被辞退,如果我三个月都完不成任务,我自己会辞职,但如果我能熬过这三个月,是不是就证明我没你说的这么差劲?”   周鸣初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会:“然后呢?”   文禾动了动嘴唇,想牵出一个笑,脸颊却实在扯不动,干脆跟他一样面无表情:“你是副总,我也不想要你一句道歉,只是如果我能在销售留下去,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交集的话,还请周总大度一点,不要像今天这样刁难我。”说完把球杆放在台上,干脆地转身离开。   很多人说过她跟她奶奶很像,发蛮的时候有一股劲从脚底直冲脑门。当年都认为老太太一个人养不活孙女,老太太就提着菜篮子去小学门口,靠卖零食证明自己有能力养;到文禾这里,当时前男友让她辞职她偏不辞,就要站在前台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人渣;现在周鸣初也是这样,他越是说她不适合做销售,她就越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接受他的藐视。   可文禾觉得自己不够奶奶那么坚毅,因为一出台球厅的门,她眼眶立马红了起来,眼泪模模糊糊地拦住去路。   有好奇的人投来视线,文禾不想让章茹看见这副模样,于是走到一扇广告牌后面,擦了擦眼睛。   等终于平复下来,文禾装作若无其事地往章茹那边走,OA却震出一条消息,周鸣初让她上班提申请,答应她调去一部。   “怎么啦?”章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顺利吗,怎么这么久?”   文禾懵懵地举着手机:“他……答应了。”   “厉害啊!你怎么说的?”   文禾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看着手机,疑惑于周鸣初突然的反复,又因为他的反复而感到无所适从。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文禾说不清楚,她还没从眼眶泛潮的状态中完全抽身。   “什么意思啊?”章茹听得直挠头,最后索性一摆手:“管他呢,目的达到了就行,那你到时候过去?”   她快言快语 ,文禾被她一手挥得定了定神,犹豫几秒后:“嗯,我到时候过去。”只是心里仍然打鼓,觉得周鸣初这种人,实在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1]红茶绿茶菊花茶:粤语土味情话 第2章   ◎怎么说服周总◎   【Chapter 02】   -------   一周招人一周交接,大概半个月后,文禾正式转到销售。   晶晶很替她高兴,第一天上班时两人在便利店买了早餐,晶晶说:“等下我们先去开周会,开完周会安排人带你。”   文禾点点头:“好的。”   她们边说话边往外面走,看到周鸣初的身影时,两人都默契地停住脚步,晶晶看眼文禾:“要不,我们吃了再上去?”   文禾看眼时间:“也行。”说完退回到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坐着。   看来不止她,晶晶也比较怵这位副总。   两人慢慢把早餐吃完,离上班还有十多分钟。   文禾跟着晶晶直接去了三楼的会议室,会议室不停有人进,很快乌泱泱一堆脑袋,空调开得有点低,文禾想搓搓手臂,却先被混杂的香水味冲得打了个喷嚏。   会议室人越来越吵,有照镜子补妆的,有打哈欠伸懒腰的,纪律实在不算好。   见她在搓手臂,晶晶问:“紧张吗?”   紧张肯定会有的,毕竟第一天转来这个部门,文禾不太好意思地笑:“我昨晚都没怎么睡。”   “没事的。”晶晶安慰她:“以后慢慢熟悉就好了。”   “嗯。”文禾点点头,按亮手机看眼时间:“是不是快到点了?”   确实到点了,晶晶站起来敲敲桌面:“各位同事,够钟开会了。”她扬声维护纪律,但个个像没听见,直到周鸣初出现。   会议室还是乱哄哄,甚至有人在嘻嘻哈哈间碰翻两杯咖啡,咖啡液四溅,周鸣初站在门口,不知谁先喊的一声周总,会议室音浪像倒推的多米诺骨牌,由大到小很快静下来。   周鸣初就那样站在门口,等里面安静,也等里面收拾干净。   这样无声的等待对人来说是一种煎熬,闯祸的同事没找到纸巾,文禾从自己包里拿了递过去,同事接过后立马从桌面擦到地面,接着把杯子扔掉,自己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没敢再出声。   “周总。”有位经理又喊了一声,周鸣初才走进来。不久会议开始,文禾伸手摸了一下脚后跟,刚刚几滴咖啡液溅到她鞋子里,脚底板有点黏糊糊的不舒服。   周会是固定议程,讲讲回款和投标,再讲讲经管区域的事。周鸣初嘴里没有多余的话,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一场会开得高效又高压,等到固定议程的最后一项,是介绍新同事。   作为销售新人中的一员,文禾也站了起来。   到她的时候,经理说了句:“大家应该都认识吧,我们前台美女,文禾,以后也是我们销售的一员了。”   会议室里看她的人很多,打量探究的,古怪八卦的都有。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文禾笑笑说:“很荣幸能来销售和大家一起共事,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说完看向最前面,犹豫了下:“也……非常感谢周总给的机会,我一定用心工作,不让周总失望。”   跟那天在台球厅一样,周鸣初看她的目光没有起伏,和看别人的表情并无差别。   文禾暗暗歇了口气,只是对上他,她现在有一种类似于做错事的心虚感,只能极力掩饰自己那点不自在,坐下来安静听会,当一个谨小慎微的新人。   等会议散场,文禾被分给负责带她的人,但对方很忙,接几个电话后就出去了,临走前给文禾发过几套PPT和产品册子,让她自己在公司看。   文禾就这么被打发到新工位,打开PPT,里面是大段的文字和配图,一看就是半个上午。   有点渴,文禾起来去茶水间,里面有位叫胡芳的同事在拿东西,东西放在吊柜有点深的位置,看她够不到,文禾帮忙拿了出来:“还有吗?”   胡芳指指更里面:“那瓶也帮我拿一下。”   文禾微微踮脚,都给她拿了出来。   瓶瓶罐罐摆在台面上,胡芳开始一粒粒数药,文禾看她数了一巴掌的药直接和水吞,问了句:“胡芳姐不舒服吗?”   “哦,没有,这些是补剂。”胡芳把药指给她看,都是护肝片,复合vb,鱼油和美白丸之类的:“我们年纪大了,平时应酬又多,不吃点这个扛不住。”说完又拆一支口服液在喝,顺便问文禾:“看PPT是不是很枯燥?”   “还好。”   “刚来都这样,以后跑跑医院,或者跟台参加展会,多去几次就熟悉了。”   文禾点点头,拿了张湿巾擦鞋,胡芳瞄瞄她平底鞋:“你多高啊?”   “175。”   怪不得,胡芳纹过的精致眉毛高高挑起,又想起她刚刚特地感谢过周鸣初,正想问点什么,手机忽然进来一个电话,只能先去处理工作。   她走后,文禾又把脚底也擦了擦,再接一杯水回到工位。   销售很大,但会议结束后就走得差不多了,毕竟销售不用坐班,医疗器械这个行业靠等也等不来单,所以他们多数时间都在外面跑。   在有点冷清的办公室,文禾捧着产品册子翻了会,抬头看到副总办公室有几个人,应该是在开小会商量什么事。过一阵里面散了,周鸣初也走出来,往这边经过。   文禾正想低头,听见晶晶叫了句周总。   应该是有什么事,晶晶小跑过去,离得有一段距离,文禾只看到晶晶跟周鸣初说几句话,周鸣初不知道回复的什么,就那么走了。   见晶晶闷闷地回来,文禾问:“怎么了?”   “有个校招想让周总去,他没空。”晶晶沮丧又无可奈何,刚刚都没等她讲到具体时间,周鸣初直接就说不去,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去校招干嘛?”胡芳忙完出现,抓着一把西瓜子慢悠悠靠到旁边。   晶晶说去做宣讲:“四川那边的学校有专场会,想让周总过去刷个脸,宣传一下咱们公司。”   “哦,你找王总啊,这种事王总最喜欢啦,你找周总,他甩都不会甩你。”胡芳磕了个瓜子:“前两天运营来找周总拍翻包视频,他根本理都懒得理,哪里像王总,拍完还请运营那几个女孩子喝奶茶。”   王总……晶晶跟文禾对看了下,说出很现实的一个原因:“这不是周总形象比较合适么。”   形象,胡芳想起她们周总那张脸,帅是帅,但高管里也是亲和力最低,最难接触的一个。   她把沾在嘴唇上的瓜子皮丢进垃圾桶,抬头见文禾还在翻册子:“看得怎么样?”   “还好,慢慢看了一点。”文禾虽然在这里做了几个月前台,产品有大概了解,但页面上很多性能参数和专利,没人讲解的话,看起来其实有点难懂。   胡芳,想起刚刚没问到的话,心念一动道:“听说是你自己想调过来的啊?”   “是我自己申请的。”文禾挪了点位置,避开冷气直吹的那一带。   “哦。”胡芳拨了拨自己耳垂上两颗圆润的Akoya珍珠耳钉,随即试探着问道:“你调过来,怎么说服周总点头的?”   “对哦,我也忘记问这个。”晶晶同样好奇:“周总不是没同意吗,怎么又答应了?”   文禾神色微顿,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可能是觉得我还可以培养吧。”   胡芳抬了抬眉,一双眼睛骨碌碌打量她。 第3章   ◎为什么要去◎   【Chapter 03】   -------   调到销售后,头一个星期文禾都在看资料。   负责带她的同事总在外面跑,她只能看看PPT和手术视频什么的,有不懂的地方记下来自己查,或者问胡芳。   胡芳算是比较热心的一个人,起码对文禾来说是这样的,她到销售后的这一周,跟胡芳接触最多。   周五气温很高,一大早,共享单车的坐垫已经烫屁股,而且文禾扫了好几辆都有故障,等终于找到一辆好的,她骑上就往地铁站跑,赶到公司时,离打卡的时间就差不到十分钟。   部门的人都在往会议室走,文禾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工位上,等看见胡芳了连忙问:“胡芳姐,是要开会吗?”   “对,开新产品的会。”胡芳叫她:“要不要去听听?”   “我可以去吗?”文禾还像个状况外的人,很多事情都搞不太懂。   “没事的,走吧。”   “好的。”文禾拿了笔和本子,跟进去坐在胡芳旁边。   今天是一部的内部会议,比周会纪律要好很多,胡芳问:“你下周就要出去跑了吧?”   文禾点点头,胡芳看了看她,忽然说:“我记得你在前台好像不是这样穿。”   “前台有工服的。”文禾也看了眼自己的牛仔裤:“我看过拜访守则,上面好像写了穿着尽量低调,越不显眼越好。”   “也不要搞得太朴素,人家记你不住。”胡芳笑盈盈看着她,很快余光瞟到外面,轻轻嘘一声:“周总来了。”   文禾也看见周鸣初,他很高,走进来的时候脑袋好像要顶到门框,接着把门一关,隔绝外面的噪音。   讲的确实是新品,一款编号叫EK530的医疗内窥镜,有个经理开始汇报进度:“现在各个大区都下任务了,让他们联系一些大的三甲医院,摸一下需求。”   内窥镜是文禾还没接触到的高精尖仪器,她安静地坐在角落,听会议室里说跟经销商下任务,也听旁边的胡芳提起自己的工作进度:“有个河南那边的经销商,他们这两年中标也挺多的……”但她又看眼外面:“二部那边,好像也有人在跟。”   经理也知道这件事,转头跟周鸣初说了说经销商情况,回头叮嘱胡芳:“跟紧一点,多做做客情,有需要的话可以叫团队配合你。”   胡芳点点头:“好的,我这两天约一下试试。”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有把握了,签约就差临门一脚。   会议室里都有汇报有发言,经理看眼文禾,半开玩笑说:“文禾也要开始跑医院了吧?可以多看看这个产品,要能签出去一台,直接就转正了。”   哪这么容易呢,文禾脸有点热:“我尽量。”   不久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外面吵得像菜市场,胡芳不满地骂了句:“二部的人天天跟吃了蛤h蟆一样,吵得要命。”   文禾往隔壁看了眼,确实,二部的人纪律相对差,上次开周会时,最吵的就是那边。   回到工位,胡芳拿了碗粥过来:“早餐。”   “谢谢,我吃过了。”文禾自己在家蒸的核桃包,虽然是预制食品,但味道也很好,她特别爱吃广州这边的包点,尤其是甜口的。   “这我家婆煮的,你试试味道。”胡芳不由分说地把粥塞给她,外加一个茶叶蛋。   文禾只好收下:“谢谢。”部门这个点吃早餐的不少,她犹豫了下,也打开盖子。   粥里有肉丸和鱼片,很鲜很滑,典型的广式粥。文禾觉得广东人很会煮东西,没有浓油赤酱,看起来清淡的食材也能吃出很鲜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只是吃这么多,一上午都有点撑。   中午章茹走过来,大摇大摆像蟹老板,当然她没有蟹老板的啤酒肚,只有一截小蛮腰。   “哈喽哈喽,还习惯吧?”章茹扭着小蛮腰走过来,人趴在办公桌的围档上,一双含情大眼眨啊眨。   文禾笑起来:“还好,就是产品有点复杂,这边同事说以后有机会可以去跟台,或者去去展会,高强度讲解几天就慢慢熟悉了。”   “那走吧,去吃饭。”章茹把一个笔记本架子放她桌上:“散热的,还能当支架,省得你老是低头。”   “嗯。”文禾收下支架,跟章茹搭电梯到一楼,意外碰见公司几位高管。   章茹抬头跟老总们打招呼:“这么多人去哪儿啊?”   “去吃饭。”人力的曹总笑着邀请:“你们吃过没有,要不要一起?”   “还没吃啊,这么早。”章茹嘿嘿笑,拉着文禾跟在后面,前面是周鸣初和采购的叶总,两个人正在聊那款新品。   文禾跟章茹都听得云里雾里的,太阳很大,跟到停车场时章茹说了句:“好sai啊。”   她一说话,前面两个男的回头,旁边曹总都笑了下:“好什么?”   “好晒。”章茹遮太阳,夸张地眯起眼。   曹总纠正她:“那个读shai,卷舌音。”   “啊?”章茹一愣:“我们广东人都这么说啊。”她转转眼,看向唯二的广东人周鸣初。周鸣初没接话,文禾怕章茹尴尬,连忙说:“其实我们老家也是这么读的。”   曹总就问:“文禾哪里人?”   “安徽的。”   曹总点点头:“皖南吧?”南方人有时候平翘舌音不分,也正常。   刚好到达停车场,曹总掏出车钥匙:“二位女士请选座驾吧。”   六个人两辆车,文禾被章茹拉着要去坐那辆灰色沃尔沃,但开沃尔沃的叶总却来了句:“坐曹总那吧,我后车有东西。”说完按开车门,跟周鸣初坐上去,打火走人。   章茹对着那个车屁股干瞪眼,嘴里好像嘀咕了一句,文禾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章茹哼一声,拉着她上了曹总的车。   吃饭的餐厅离得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环境挺好的一个地方,东西好吃,摆盘也很精致。   有一款火龙果酥做得跟胡芳的Dior包包很像,章茹一个个给老总们分,分到周鸣初的时候,看了眼文禾。   讨好上司这点意识还是有的,文禾拿公筷夹一只给周鸣初:“周总,这个挺好吃的,您试试。”   “你吃过?”   “还……没。”   “所以你怎么知道好吃?”   文禾被问哑,好在章茹插一句:“吃过啊,我给文禾打包过,但现吃应该更酥,周总快试试。”   有她及时救场,文禾没有太尴尬,但后面也没再给周鸣初献过殷勤,她感觉他像随时咬下来的老\虎,实在不知道怎么就会被他怼一句,心里有点犯怵,甚至草木皆兵。   几位老总在聊天,话题偶尔带到女士,比如曹总问:“文禾在销售怎么样,还习惯吧?”   文禾说挺好的:“同事都很照顾我。”其实除了胡芳没什么人理她,但文禾说的也就是一句套话,只是顶头上司就在旁边,即使周鸣初没说话可能也没看她,但她还是不太自在,说完就勾了勾耳朵后的头发,掩饰那点压力。   吃完饭回到公司,文禾跟在周鸣初后面,她隐形眼镜有点滑片,低着头默默调整时,周鸣初忽然问:“张尔珍不在?”   张尔珍就是带文禾的人,文禾连忙答道:“她这两天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   文禾想了想:“应该下周会回。”   周鸣初往她们桌面看一眼,文禾以为还要问什么,好在他只是微微皱眉,继续走回自己办公室。   文禾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对他是草木皆兵的状态,浑身的戒备都竖起来,一有交流,心理防线直接升高到鼻子眼,但还要讨好他,恭恭敬敬老老实实。   如果没有台球厅那一回,或许还没这么尴尬;可没有台球厅那一回,她现在应该也不在这里。   而且周鸣初那张脸本身就很有压迫感,章茹嘴里,那叫厌世脸。   『你没发现吗,你们周总好像对全世界都不感兴趣。』回工位后,文禾收到章茹在微信的吐嘈:『公司高管,业绩表现好,也受董事会器重,钱挣一大把,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确实,周鸣初整个人都很低气压,偶尔,文禾也觉得他有点沉抑:『应该就是这样的性格吧。』她不好过多评价自己上司。   『擦他鞋还要给他怼,这种人太难顶了。』章茹在那边噼啪打字:『还是我们叶总好,温柔如水。』   文禾想了想:『叶总脾气是挺好。』跟周鸣初一个文质彬彬一个生人勿近,截然不同的形象。   这句发出去,章茹在那边忽然忸怩起来,跟她讨论了几句那位叶总,然后话锋一转安慰道:『不过销售本来就鬼多人少,而且难顶好过好色,好好做啦,不得罪周鸣初就行,反正你们老在外面跑,也不用一天到晚对着他。』   难顶好过好色,文禾有点哭笑不得,但想想,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她拿出镜子跟眼镜盒,摘了隐形打算重新戴,胡芳正好经过:“眼睛不舒服吗?”   “有点滑片。”   “滑片啊。”胡芳给她找来一瓶隐形眼镜润滑液:“滴两滴进去,没那么干。”   润滑液还是没开封的,文禾正想推拒,胡芳摆摆手:“我买东西送的,赠品而已。”说完又问:“你中午,是跟周总吃的饭?”   “还有其他几位同事。”文禾重新戴好隐形,从镜子里看了眼胡芳,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拎包走了。   下午文禾边看PPT边做笔记,查了些看不太懂的术语,最后半个工作日就这么过去。   她收拾东西打算去参加章茹的生日趴,临要走前却接到胡芳电话,先是去她柜筒找了份合同,等确认是这一份,又问能不能帮忙送一趟:“我还堵在快速上,客户在等,如果转回公司的话就怕来不及,回头又得罪客户。”胡芳说。   文禾有些犹豫,胡芳又在那边叹气:“算了,你要没空的话,我还是自己去拿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文禾只好跟章茹请了个假,想着这一周胡芳的帮助,送趟资料也没什么。   只是送过去后却发现是个饭局,饭局上还有二部的人。   文禾看了看手里的合同,隐约察觉到这是在抢单:“胡芳姐……”   “没事,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啊。”胡芳面容镇定,她跟了这么久,哪怕二部忽然杀出来搅局,这个经销商她也是一定要拿下的。   文禾就这么被拉上饭桌,坐在胡芳旁边,看着席间的谈笑风生。   二部那几个都特别的能说会道,文禾小声问胡芳:“要不要叫我们的人过来?”   来不及了,二部明显有备而来,胡芳心头焦灼,好不容易逮着个话题:“韩老板老家安徽的吗?”   被她问的韩姓老板点点头:“我是安徽人。”   “好巧,我们文禾也是安徽的。”胡芳笑眯眯地让文禾去敬这位韩老板:“广州这么大还能碰到老乡,多难得。”   文禾被推起来,捧着杯酒到了韩老板旁边。她第一次上应酬席,没学会什么漂亮话,只会干巴巴说:“韩总,我敬您一杯。”   韩总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她,端起酒杯微微抿一口,也让文禾不要多喝:“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他嘴上这么说,基本礼仪文禾还是知道的,她老老实实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回到位置上摸了摸脸,感觉有点烫,不知道是不是度数高。   场上有说有笑,桌上地位最高的无疑就是那位韩总,五十来岁的人,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也没有那种成功人士的睥睨劲,谈吐很随意很风趣,还很会保护桌上的女士,阻止男士们灌酒:“多吃菜,别逮着女孩子灌,难看。”   “还是韩总体贴。”他的举动迎来一片恭维,也迎来又一轮的敬酒。   文禾跟着胡芳,在第二次被带着过去敬酒时,韩总问了句:“你是安徽哪里人?”   文禾说了老家的名字,韩总知道那个地方:“离黄山很近。”他回想着什么,忽然又说了句:“你长得跟我前妻有点像,”甚至比划了下:“她也跟你一样,个子这么高。”   文禾还没反应过来,胡芳马上接道:“能跟您前妻像,是我们文禾的荣幸。”   韩总笑了笑,语气落寞:“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胡芳抓紧安慰几句,又叹气:“可惜文禾没您前妻那么幸运,能碰到您这样体贴的。”   话里有话,韩总看了眼文禾:“怎么说?”   胡芳手搭上他椅背,说起公司上半年抓了一个采购主管:“他那会儿正跟文禾谈恋爱呢,平时看着也人模人样的,哪里知道是个人渣,又劈腿又贪污,还对女朋友动手。”   韩总看着文禾,目光在她身上停驻一会:“年轻女孩子阅历浅,也没什么,以后带眼识人就好了。”   文禾很勉强地牵出一个笑。   饭后去KTV,路上胡芳忽然讲起家里情况,说老公不挣钱,孩子要花钱,家婆还病了,一家老小的生活费都得她来挣。   文禾有些茫然,类似这样的话胡芳不是第一次说,但此情此景,话里又似乎带着些别的意味。   等进到KTV包房,文禾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灯光太暗,把人性的灰度给勾了出来,又或许节奏太跳,让酒意加速上头,总之刚刚在饭桌上还风度翩翩的韩总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他一直挨着文禾,几杯后开始呓语,对着她回忆和前妻的过去,手往她膝盖上放,还试图拉她起来跳舞。   原来刚刚在饭桌上的体贴,只是道貌岸然的伪装。   看文禾吓坏了,胡芳过来拉开韩总把人送进洗手间,接着出来安抚文禾:“你要是觉得难受可以走,反正我是无所谓的,我为了业绩连脸都可以不要,这又算什么呢。”   见文禾愣住,胡芳继续压声:“韩总他们在珠海还有体检中心,你要能在他们手里签出一台设备,直接就能转正了,哪里用辛辛苦苦去蹲医院?”   一面告诉她可以走,一面却暗示这个机会难得。   太突然,文禾脑子都没转过来,韩总已经上完洗手间出来,胡芳带着薄薄一层笑意迎过去,再转头跟另外的客户一起唱歌,举止亲密。   歌声笑声揉杂在一起,韩总坐过来,嘴里说着什么,黏腻的酒气喷到文禾脸上,快要吹进她的皮肤毛孔里,而就算文禾脑子没转过来,却还是在这位韩总手滑过她腰间的时候一把将人推开,跑走的瞬间带翻一杯果汁,泼在谁的身上,她已经管不了了。   十月的广州,夜风吹得人微微发冷。   文禾跑回家里,看到胡芳追魂一样的几个未接来电时怔忡了下,似乎看到职场的另一面已经向她徐徐展开。 第4章   ◎为什么要去◎   【Chapter 04】   -------   过完那个魂不守舍的周末,新一周的部门会议上,文禾被告了一状。   “基本礼貌都不懂,那么爱甩脸干什么销售,你以前站前台也那么对客人吗?我跟这么久全白做了!”胡芳对文禾一顿指责,说文禾得罪人家老总,弄得她前功尽弃,让二部捡了个大便宜。   文禾实在不懂,胡芳怎么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   她开始想该怎么反驳,要说那位韩总是怎么对自己进行言语骚扰,还有那双手是怎么试图顶开她衬衫的……   文禾一阵恶寒,还要在胡芳的数落下努力保持镇定:“我说了我做不来,可能会拖你后腿,让你再叫几位同事的,是你非要拉着我……”文禾不是擅长跟人吵架的性格,说话时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有点抖,忽然想起自己有录音:“我都录下来了。”   胡芳自己正在吵,没太听清这一句:“什么?”   文禾正想重复,被一双手拉到后面,是张尔珍走了出来:“她只是个新人,而且不归你管,根本没有义务跟你应酬替你冲单,你单子被抢,说来说去还是前期工作做得不够到位,怪别人就没意思了。”   胡芳气得很:“什么没到位?我从上半年跟到现在,河南我都跑了几趟,我花了很多心思的好不好?”   “花了很多心思,怎么会说抢就让人抢了?”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张尔珍不再理会胡芳,转过头喊了声周鸣初:“周总。”   周鸣初望过来:“合同什么时候签的?”   “昨天……周日。”   “所以你周五晚上在做什么?”   胡芳指了下文禾:“我……在打电话给她。”   “打给她干什么?”周鸣初问:“你的客户,听她的话?”   胡芳一怔。   周鸣初看了眼文禾,再看胡芳:“她才跟你的客户见一面,但对能不能签约起到重要作用。到底是她太厉害,还是客户本身对你的认可度并不高?”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工作还是没有到位。   部门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钟,等开完出来,文禾慢慢地走。   “没事吧?”张尔珍走过来。   文禾定了定神:“没事。”抬头看看张尔珍,她脸上戴一副框架眼镜,看起来像刚毕业不久的人,实际已经是很老练的一位销售。   张尔珍安慰说别想太多,不用当回事:“也是我的责任,公司让我带你,但我没把你安排好。”   文禾摇摇头:“不怪珍姐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张尔珍一笑:“走吧,我们下去喝杯咖啡,上个星期太忙了,都没抽空跟你坐坐。”   两人在过道时碰到胡芳,她冷冷地瞪了眼文禾,跟上个礼拜对人照顾有加的样子大相径庭。   张尔珍倒是见怪不怪,但到电梯间忽然问:“她有没有问过你跟周总的关系?”   “有的。”文禾回想着,把胡芳问的那几次都说给张尔珍听,最后听张尔珍说了句:“你如果回答得模糊点,那天晚上,她可能就不拉你了。”   文禾心里一跳。   “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要学会说一些半真不假的鬼话迷惑别人。”张尔珍没指望一下就把她点透,也没义务一下点透她,只是朝她手机看了看,半开玩笑地问:“你没录音吧?”   文禾马上抓紧手机:“没有的,没录。”   “嗯。”张尔珍伸手揿下梯键:“录音这种事下次别做了,让人知道你有这个习惯,以后个个都提防你,难做的还是你自己。”   文禾从梯门的倒映中看见平静的脸,意识到人家在提点自己,连忙点点头:“好的。”   中午吃饭又跟章茹一起,她们坐在窗边的位置,看见二部的人聚在停车场。   章茹好奇地探头:“大中午的,干嘛呢?”一个两个扎扎跳。   文禾说:“他们签了个挺大的代理商,应该是庆祝这个。”但搞得这么高调,也可能是故意做给一部看的,毕竟两边是竞争关系,刚抢了这边的单,难免得意。   章茹哦了一声,边吃饭边往外面瞟,过会指指其中的一个身影:“姓王的没骚扰你吧?”   文禾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他要欺负你你跟我讲,我打到他妈都不认得。”章茹豪言壮语,听得旁边的林聪脸一抽,觉得她是动画片里的痞老板,由50%的废气和50%的傻气组成:“你当自己黄飞鸿动不动打人,嫌自己名气不够大啊,再来一次你肯定被开除。”   章茹哼了一声,她被姓王的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姓王的顺眼,于是恨恨地说了句:“希望周总早点升职,压过王东尼。”又觉得销售真是奇怪,两个副总两个款:“都有3个C,周总是cold、colder、coldder,姓王的才是cheap、cheaper、cheapper,没一个正常的[1]。”   很多话一从章茹嘴里说出来就格外搞笑,文禾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梗,但还是笑得不行。   章茹喝了两口菜干汤,想起她上周五的失约:“你那天跑去应酬,后面怎么样,还习惯吧?”   “还好,就是吃了顿饭,刷个脸。”文禾没跟章茹说太多,章茹已经替她出过一次头还丢了升职的机会,她不能总是依赖和连累别人。   吃完饭回三楼午休,文禾往销售走,后面林聪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直到脖子被章茹猛地一拍:“死肥仔,看什么?”   “没什么。”林聪摸着脖子讪讪地笑,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看着文禾那两条笔直的腿,这腿简直比他命还长。   下午天有点阴,文禾在工位上多坐了会,等挤电梯的人少了些才收拾东西下班。走到电梯间的时候,碰到周鸣初和部门经理。   文禾喊了声经理,又去喊周鸣初:“周总。”   周鸣初淡淡地看她一眼,收回视线。   文禾闷头闷脑地站到一边。   如果她现在在二部,可以对他客客气气敬而远之,但在一部,装都要装出恭敬样。   等电梯来了,文禾挡住梯门:“您先。”等他们进去又问:“到负一吗?”   “一楼。”   “好的。”文禾按好楼层,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梯门旁边,经理看她抱着几本产品册子:“要去见客户吗?”   文禾说是:“张主任……珍姐说明天带我跑医院。”   经理看了下她手里的东西,小册子是跑医院的,大册子应该是自己抱回家看的,能看出来很用功,很想早点出成绩,于是稍微给她复盘胡芳那件事:“客户喝醉了,有时候失态难免的,但我们也不要搞得太难看,别让人下不来台。”把人扔下就跑显然是不行的,还是太嫩生了,需要磨练。   文禾尴尬地点点头,手指收紧了下,忽然听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为什么要去?”   是周鸣初,文禾回头看了看他:“是……胡芳,她叫我帮忙送份资料。”   周鸣初问:“跑腿送不了?”   文禾被他问得忽然气短:“我也想去学一下,看看怎么跟客户应酬。”   “胡芳是带你的人?”   “不是。”   “那你指望她教你什么?”周鸣初看着文禾,目光像有重量,压得文禾精神发沉。   文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电梯已经到了,她长长地松一口气,跟在周鸣初后面走出公司,去找一辆能骑的共享单车。   等找到单车,那边周鸣初也坐上车,二轮和四轮在公司外的红绿灯口遇到,宋川顶着一头卷毛问:“哥,这不是上次一起打球的女孩子?”   周鸣初回个信息,抬头的时候红灯转绿,文禾已经踩着单车过了斑马线。   傍晚的风吹动衣摆,宋川想起上回在台球厅的事,对她印象太深,一时半会是忘不了的。   宋川笑了笑,问周鸣初:“你们之前抓的那个采购主管就是她男朋友?”不对,应该已经分手了:“前男友吧?”又感叹:“你们公司够狠的,查到就报警,就送人吃牢饭。”   “不这样怎么整顿风纪?”周鸣初锁上手机,看着车子前面。   晚高峰有点堵,宋川在车流里慢慢把车开过文禾旁边,越看越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仔,找了个鸟货。”   后视镜里,周鸣初看见文禾正从车框拿出包包,钻进了地铁站。   永远是这样,因为别人一点好意就晕头转向,长了个空脑袋,不会想事,也不会看人。   他收回视线去催宋川:“专心开你的车。”才说完,又一辆车加塞到了前面。   “急什么。”宋川是个慢性子,也不管这个表哥在旁边怎么皱眉,按最平稳的码数在开,等开到地方,确实迟了那么一会。   “姨妈。”进到包房,宋川呲起牙跟宋斯兰打招呼,亲热得像亲儿子。   “阿川。”宋斯兰也招他:“来喝汤。”   家庭聚餐,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宋斯兰问周鸣初跟他上一个相亲对象处得怎么样,周鸣初回答她:“已经删了。”   “为什么?”宋斯兰看着儿子,脸一沉。   不久散席,其他亲戚都走了,宋斯兰在茶桌后面坐下来:“为什么删人?”   “不合适。”   茶壶声停顿了下:“那下个星期我再安排一个,你去见见。”   “不去。”周鸣初喝着茶,神色淡漠。   “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宋斯兰的脸彻底阴了下来,她讨厌这个儿子,尤其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前世欠你的,摆脸给谁看?”   周鸣初一声不吭,宋斯兰更加怒不可遏:“是不是我安排的人你怎么都看不上,你爸爸安排的你就能看上了?”   周鸣初还是不说话,宋斯兰开始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我也是多管闲事,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我不多一句嘴。”   “随便你,我无所谓。”周鸣初喝着杯子里的茶,平静到像在附和。   宋斯兰气得握紧了壶盖,正欲发作时,茶艺师过来送茶叶:“宋老师。”   “放这里吧。”   “好的。”被紧张的气氛影响,茶艺师一切动作都放很轻,等问过不用泡茶后,轻手轻脚走出去,关上门。   “露露,干嘛呢?”一个小领班抱着餐巾经过,好奇地在后面问。   毛露露朝她嘘一声:“在吵架。”   “里面吗?”   “嗯。”毛露露拉着小领班走远了点,心里奇怪里面的母子俩,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无动于衷,宋斯兰今天尤其反常,平时优雅又和气的一位女士,对儿子却像仇人一样,态度特别尖锐。   小领班也觉得反常:“可能有什么事吧。”宋斯兰是他们这间会所的设计师,也是股东,印象里很温和也很好修养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发脾气了,还是跟自己儿子。   不过这是人家家务事,她们也不好多讨论。   两人结伴去收拾隔壁的房间,收拾完了拿着走出去,看到走廊窗户边有个男的在抽烟,个子很高,鼻梁像倒悬的刀尖。   毛露露认出是宋斯兰的儿子,她往隔壁包间看一眼,而小领班不知道是不是手里东西太多,托盘忽然歪了下,一小罐茶摔出去,骨碌碌滚到窗户脚下。   周鸣初慢慢地吸着最后一口烟,吸完后掐掉烟头,就那么从反方向的楼梯下去了,那罐茶看都没看一眼。   毛露露过去把茶叶捡起来递给小领班,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噗哧笑出声,小领班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句:“什么人呐,一点风度都没有。”白长那张脸了。   “也许人家看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故意不帮你捡。”毛露露揶揄着她,两个人互损几句,在嘻嘻哈哈中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回家时已经蛮晚了,毛露露拿着宵夜去敲文禾的门:“烧烤烧烤吃烧烤。”   文禾正准备睡,往桌子上垫了层纸皮,又去冰箱给她拿可乐:“今天这么晚。”   “加班了。”毛露露拆着一次性筷子:“我们有个股东家里聚餐,坐到好晚才走。”   “真辛苦。”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吃宵夜,她们住的是城中村自建房,但房东装修成公寓的样子,还安了电梯,其实也算个小公寓。   烧烤都是毛露露在楼下买的,城中村环境差点生活却很便利,下楼几分钟就有吃的喝的,很热闹,不过:“我刚刚去打包,听老板说那条街要被清走了,说占道经营,还有消防隐患。”   “什么时候搬?”   “不知道哦,快的话可能年后就没了。”毛露露吃了一串玉米粒:“到时候买点吃的还要跑。”   她担心没得吃,文禾想的却是安全问题,如果那条街被清走,她们楼下可能就没什么人了,毛露露做服务行业的,有时候下班很晚,文禾说:“那你到时候加班晚了不要自己回来,我下去接你。”   “你接我啊?”毛露露笑起来,文禾也笑:“我比你高。”   纯高有什么用呢,细脚细脚碰到坏人还是打不过的,毛露露思索道:“要不我们一起养条狗吧,房东阿叔不知道给不给养。”她笑文禾:“你去说,房东不是一直想把你介绍给他侄子吗,你讲要养,他肯定答应。”   文禾当她开玩笑:“养狗要遛,而且很多都喜欢拆家的,到时候拆你家,还是拆我家?”   她们是学车认识的,一起练车,一起被教练骂,渐渐产生阶级友谊,当了邻居以后,感情越来越好。   话题转来转去,又到了文禾身上,得知文禾被胡芳算计,毛露露这个湖南妹砣气得大腿都拍红了:“太坏了你那个同事太坏了,明明她就是推手,职场老鸨子,呸!”   文禾吃着烤豆干,想起章茹说过的那句话,销售鬼多人少,而她一来就碰到一个鬼,对她很照顾,极具迷惑性。   毛露露问:“那这事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文禾摇摇头:“说不关我事。”今天开会也听清楚了,从头到尾就是胡芳的问题,二部之所以能在几天之内抢掉那个经销商,说明早就撬动了胡芳自以为是的关系,而且明明有周末两天还可以补救,但胡芳硬是憋着没说,就等今天上班甩锅。   换句话说,那天晚上就算她没跑,单子也大概率也是签不下来的。   毛露露又拆了个长长的打包盒,里面是秋刀鱼和烤茄子,但可乐没气没味道了,她起来去拿啤酒:“那你们领导还是挺公正,没被你那个同事骗到。”   公正的领导……文禾吃着秋刀鱼,后知后觉地记起张尔珍白天教的,让她可以适当说一点鬼话,所以她如果够聪明,应该在刚进销售的时候就装出和周鸣初关系不一般的样子去迷惑别人,这种暧昧身份先不说会有多便利,起码不会让胡芳那样的盯上。   但同时,文禾又怀疑周鸣初会迅速戳破这种含糊的鬼话,比如下班时在电梯里问的那几句,她不确定是领导各打五十大棒的敲打,还是他真的从心底里认为她很蠢。   那晚稍微喝了点啤酒,文禾睡觉时梦到白天的事,凌晨清醒时盯着天花板,耳边是张尔珍安慰她的话,让她把胡芳这次的事当成一座山翻过去。   “你能在销售坚持下去,以后可能会觉得这次只是个小峰丘而已。”张尔珍是这样说的。   文禾发了会儿呆,她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座山,是她那个人渣前男友。   其实她小时候性格不怎么好,家里人总说是千金脾气,以后要找个温柔性格好的才受得了她,这种话在耳边磨久了,她好像确实更偏向温柔的男性。那时刚来公司刚来广州,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有一个男同事对她照顾体贴,她自然而然就动了心。   也是太寂寞,禁不住太殷勤的示好。   现在回想这件事,她也会骂自己一个蠢字,确实不是一般的笨,轻易动心又轻易相信人。得改,她知道。   【📢作者有话说】   [1]3个c的梗来自港剧《男亲女爱》,我好多年前的电子榨菜   【感谢霸王票】幻想主义者:火箭炮1个 缘音而来:地雷4个 LIWIAO.:地雷2个 AAAAA :地雷2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嵩霉干儿:地雷1个 酷味小仙女.?:地雷1个 圆滚滚:地雷1个 许喵-李莲花版:地雷1个 喵喵777: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jinyu1990:97瓶 一堆堆:90瓶 花花花花:84瓶 Mandy:63瓶 Dorothy*:38瓶 黎音酱:37瓶 圆圆无敌甜:20瓶 檐上落白:20瓶 蘅芜君:20瓶   十一:16瓶 DDD:12瓶 幻想主义者:11瓶 榴莲爱芝士:10瓶缘音而来:10瓶小美:10瓶 crazy:10瓶 喵喵777:6瓶酷味小仙女.?:6瓶 终是自在:6瓶 Zjzdoyouknow:5瓶 岚风:5瓶 41606154:2瓶looklook:2瓶影视化——小说人的恐:2瓶35116190:2瓶哇哇 2瓶 发财宅丹:1瓶伊文:1瓶ccassandra:1瓶65775403:1瓶YHY:1瓶12234572:1瓶杳杳兔:1瓶霍西西:1瓶周周呀:1瓶壹贰双拾:1瓶 第5章   ◎你准备开到明天早上?◎   【Chapter 05】   -------   后面的一个多月,文禾都在跑客户。   她主要跑广州,三甲私立甚至是社区医院都去拜访,背个包拿点产品单页,有时候在走廊一等就是半天,琢磨着怎么能少坐会儿冷板凳,怎么能和客户多聊两句。这里面的门道有,但销售的门道从来不是口传心授就有用的,没有资源托举的情况下,路要自己一步步去走,壁也得一个个去碰。   比如怎么能和一个科室混熟,不至于刚进去就被赶出来,在医院往返无数次后,文禾庆幸自己摸到了当中的一点法门。   她常去的医院叫南济,这天跑去时将近中午,文禾上到科室楼层,看到有个女孩子被赶出诊室,医生还在后面大声喝叱,让她以后不要再来。   众人侧目,女孩子低着头离开,看起来一步比一步难堪。   文禾走去护士站:“你好,我找一下熊护士长。”   “她在开会,你等等吧。”   “好的。”文禾对值班护士笑笑,低头发了个信息,再走去楼梯间。   果然,刚刚那个女孩子正坐在楼梯间哭。   文禾悄悄把门带上,递了张纸巾过去,女孩子接过纸巾按在眼睛上哭了会:“谢谢。”   文禾在她旁边坐下:“热吗?”   “还好。”女孩子声音微微哽咽,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不去排号吗?”   “我是做医疗器械的。”文禾说。   女孩子一愣,喃喃地说句怪不得:“你们是哪里的公司啊?”   “就广州的。”文禾递名片过去,女孩子擦了擦眼睛接过:“E康……你们是厂家吗?”她疑惑:“厂家也要跑医院推销吗?”她以为厂家管经销商拿提成就可以了。   文禾说:“也要的。”没经验的新人都是先做直销,后面再开始接触招商。   “哦哦,原来这样。”女孩子也递了名片过来,她叫吕晓诗,是医药代表。   一个做药一个做器械,两个人也算同行,蹲在楼梯间就这么聊了会,门外又探进一个头:“怎么在这?”   “熊护长。”文禾连忙站起来:“开完会了吗?”   “刚开完。”   “好的。”文禾把钥匙和门禁卡递过去:“跑步机已经提走了。”   “没碰到什么吧?”   “没有。”就是跑步机放很久,下面和旁边都积有一层灰,但文禾已经打扫过:“他们进门都穿了鞋套的,您放心。”   熊美仪点点头,又板着眼看旁边的吕晓诗:“你就是刚刚被赶出来的药代吧?以后拜访就拜访,别挂号,赵医生最反感这样。”   “好的。”吕晓诗抽了抽鼻子。   熊美仪也没再说什么,拿回钥匙就忙别的去了,文禾看眼时间,问旁边的吕晓诗:“你还要跑哪里吗?”   吕晓诗摇摇头:“我们一起吃中饭好不好?”她想感谢文禾刚刚的关心,现在聊过几句,自己心里也好受了些。   两人打算去附近商场找点吃的,文禾对这附近熟一些,带路走另外那个门,但在停车场忽然看见有个阿伯扶着树慢慢倒下,药袋子撒一地。   两个姑娘都吓一跳,跑过去看人眼睛都闭上了,连忙拍肩想喊醒,慌乱中文禾发现远处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着急地站起来:“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听见喊声,白大褂迅速过来检查情况,判断了一下颈动脉和胸廓,边做心肺复苏边指挥她们:“再去叫人。”   文禾急忙跑回门诊大楼,很快就有护士推着急救仪器和平板床出来,一群人开始维护现场抢救病人,情况凶险,但好在几分钟后病人恢复意识,被推往手术室。   文禾把洒落的药捡回来,也跟着跑过去,被那个男医生问起跟病人的关系,文禾说:“我们不认识,刚好路过的。”   男医生戴着眼镜,鹰一样的视线扫了她一眼,电梯门开,继续抢救病人去了。   有惊无险,文禾跟吕晓诗都长长地松一口气:“吓得要死。”定了定神,她们继续去吃中饭。   都十二月了广州还是容易流汗,两人找间粤菜小馆边吃边聊,吕晓诗说起上午被赶的事:“那个医生脾气不太好,我进去才打了个招呼他就开始骂我。”她是爹妈娇养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对待,越说越委屈:“这个医院我下次不来了。”   文禾看她丧气,安慰说她们做陌拜,这种驱赶是常有的事:“没关系的,后面习惯就好了。”   吕晓诗问:“你也被赶过吗?”   文禾说有的,最尴尬的一次,医生当她的面把产品单子撕掉扔进垃圾筒:“但也不是每个医生都这样,多接触几次就好了。”   “唉……”吕晓诗叹气,吃了一口鸡肉:“好难啊,这份工作怎么这么难。”   往前推个几天,文禾或许还会跟着一起叹气,但现在已经压得下那些无奈。   周鸣初说得对,客户不会捧你,尤其像她们这样做陌生拜访,被人骂被人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菜香四溢,上来一道煎焗鱼头,端上来的时候还在煲里滋滋地响,吕晓诗给文禾夹了一块,文禾收到熊美仪发来的微信,说她上回做的PPT很好,问能不能再帮忙做一份。   文禾看看课件内容,跟她确认了一下要用的日期:『好的,我尽快赶出来。』   熊美仪发了个抱拳的表情:『谢谢亲爱的,辛苦你了。』   吕晓诗奇怪:“你怎么还帮她做这个啊?”   “护士长都比较忙吧,她也说自己不太会做课件。”文禾吃了口鱼头,又香又嫩,吃不出一点腥味。   吕晓诗皱了皱眉,觉得那个护士长明明是拿人当免费劳动力,又想起上午的事:“你上午也是帮她做了什么吗?”   “她在闲鱼卖了一台跑步机,买家说上午去提,她值班没空,就让我帮忙开了个门。”   吕晓诗一哑:“她这么相信你啊?”   文禾笑着说:“我又跑不了。”还得在这儿继续拜访呢。   “那你在这医院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有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文禾喝了口水,在吕晓诗惊讶的视线里说:“我也是刚入行,还一单都没开。”   吕晓诗更惊讶了,看她心态老练,以为已经做很久,不过再想想,有这个劲做什么做不成呢?吕晓诗说:“你一定会很快开单的。”   文禾拿起水杯跟她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吃完饭,文禾又去面包店买了甜点给护士长送去,看时间差不多,匆忙赶回公司参加培训。   参加的是新设备培训,这些年政策面大力支持国产器械,而E康不仅售后做得好,研发投入也大,所以在业内排名也比较靠前。   结束后回到销售部,经理走在前面打电话,身上带点醉气,说话也板着舌头。   文禾回工位填了几张报销单,开始在电脑上查一些医院资料,晶晶看她在研究投标文件,以为开单了:“恭喜恭喜,哪里的医院啊?”   “还没呢,我就是看一看。”文禾切回医院官网:“正好有空,想先熟悉下投标流程。”   听她说有空,晶晶想起来:“那咱们聊会儿?”   “好的。”文禾站起来跟着去了洽谈室,晶晶是销售部的HRBP,不定期会找部门人做面谈,这是BP工作的一部分,尤其对于她们这样的新人,时不时就关心一下工作进度,鼓励几句,或者记一记反馈的问题。   文禾没什么问题,问到什么都说好说适应,但晶晶天天泡在销售,对她的情况也清楚一些,比如胡芳那件事。   “你要硬气一点。”晶晶告诉她:“做销售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也欺软怕硬,以后再碰到那种人,你一定不能怂!”   这些话比张尔珍要直接得多,文禾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下:“好,我以后会的。”她不是没有脾气,但她可以藏,也相信只要热情和真诚,总能赢得大部分人的接纳。   但晶晶说:“我不是开玩笑,你真的不要太老实,还有警惕心也要加强。”她观察着文禾,和刚转到销售那会相比肯定是有变化的,毕竟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但又还不够,晶晶正色道:“这个部门没几个好人,为了利益各种撕X利用,所以谁都别信。”   她的话明显超出一个BP的谨慎程度,文禾下意识看看外面:“我会的,谢谢。”   她知道晶晶是想帮自己,所以工作聊完又聊起其它的,比如最近在外面跑,找到几家特别好的面包店。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嗜甜,晶晶听她讲得有点馋,也笑她:“你好像特别爱甜品。”每次见她吃早餐都是甜口的,什么核桃包莲蓉包,甚至还有芝士蛋糕。   文禾也笑,她确实爱甜口,小时候一块冰糖都能在嘴里含半天,问晶晶:“你有没有吃过那个打虫的糖,我以前都拿它当零食的。”   两人边说边走,走回工位时看到经理立在地心打转,晶晶问:“转什么呢?”   “我找钥匙。”   “什么钥匙?”   “车钥匙。”   “不是在你手上吗?”晶晶指了指他右手:“中午酒没少喝啊。”   “靠!”经理把车钥匙换了只手:“中午陪客户,喝了一圈。”但晚上可能又要喝,他现在要抓个人帮忙开车,路上还要先去加个油。   晶晶多嘴问了几句,问完转头看眼文禾,等经理上厕所时低声问文禾:“你想不想去?”   文禾也听到经理说是去见一个大客户,如果能跟去的话,接资源另说,应酬这些多少能学到的,只是她还有点犹豫。   晶晶也看出犹豫:“不怕,他跟胡芳不同,不会算计你的。”她对周鸣初手下这个经理的品行还是比较了解,不是那种色眯眯的人:“而且他老婆很厉害,他也不敢干嘛。”   文禾倒不是担心这个,主要是怕自己没经验,但就因为没经验所以更要去练,于是等经理上完洗手间回来,主动申请当司机。   经理看文禾一副学徒样,怕她再跟上次那样因为什么事跑掉,所以不太愿意,但晶晶在旁边一直说带新人是义务之类的,说得他头疼。   经理本来就有点烦晶晶,觉得这个BP是真正说话不过脑子的人,情商还不如采购那个高,但又架不住耳边一套一套的,无奈问文禾:“你开车没问题吧?”   文禾点点头:“我有驾照。”虽然还在实习期,但她也开过几次车:“只要不是高速我都能开的。”   经理端详着她,是生手,但高挑漂亮,带出去起码能让人眼前一亮,在饭局当个陪衬应该问题不大,于是头一摆:“那走吧。”   时间正好,撞入晚高峰。   一上车,经理就开始教文禾在饭局上要注意的事,怎么察言观色,怎么注意分寸,又该在什么时候该接替服务员的工作:“眼珠子活一点,但别走动得太勤,也不要人家杯子里少一点茶就马上去加。”可以适当接替服务员的工作,但不要把自己搞得像个服务员。   “好的,好的。”文禾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开车一边听着。   本来吃饭的地方就在黄埔,但出加油站时经理又接了个电话,接完告诉文禾:“换地方了,周总说客户想吃潮汕菜,我把定位发你,前面调头。”   “好的。”文禾这才知道原来饭局还有周鸣初,连忙点开新导航,跟着开了过去。   是一间装修很高档的餐厅,需要提前预订的,但周鸣初走关系拿了号,几人坐在桌旁,厨师就在旁边烹饪,一人一份的菜,摆盘像艺术品,吃到嘴里也是种享受。   有生腌的象拔蚌,有鹅肝波龙,还有脆爽的响螺,餐厅的人服务很周到,文禾多听少说,偶尔跟着一起笑笑,当个陪衬。   相比之前被胡芳拉去的那场饭局,这场要舒服得多,没有谄媚和吹捧,周鸣初跟客户应该已经接触过几回,关系看起来并不生疏,他的态度也不卑不亢,工作聊得不多,提起时也不刻意,但三两句,提到的都是重点。   比如设备的精度,研发和测试难度,周期和材料之类的,也讲技术突破和研发难点,国外器械的市场占额,观点都很专业。   文禾边听边学,偶尔加加茶。桌上除了客户还有一个是周鸣初同学,角色是给两边牵线的中间人,也是听他们聊起,才知道周鸣初毕业于一所很不错的医学院。   本来可以当医生的人却进了E康做销售,文禾正疑惑,客户问:“文小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学的护理。”   “那怎么没当护士?”   文禾迟疑了下:“我感觉……我不太适合那份工作。”   读书时学校曾经组织她们去医院学习,当时在医院待了一整天,夜里的时候看见ICU推出一张床,其实应该也不像床,是一个特大的长方形铁盒,医院的学姐说那是装尸盒。当时有几个人推着那个带轮子的铁盒,后面一个女人应该是死者妻子,她追着丈夫的尸体一边哭一边大喊着惨,不是戏剧性的呐喊,就是从心底里叫出的一句句惨,跌跌撞撞,悲恸欲绝。   那种撕心裂肺的情绪在黑夜里爆开,好像震进人的骨头芯子里,文禾跟同学都掉起眼泪,就连见惯生死的护士学姐也红了眼圈,那晚开始文禾接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家里奶奶还找人给她收吓。   “是我们那边的一个习俗,我奶奶有点迷信,说这样能把我的魂叫回来。”文禾微微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客户却很感兴趣,说自己老家也有这种习俗。几个人就此展开了一小段讨论,感叹于不同地域之间巫傩文化的相同之处,最后客户笑着说文禾:“共情能力太强,确实不大适合当护士。”   文禾跟着附和了两句,起身加茶时,又听客户问起周鸣初不从医的理由。   周鸣初淡淡地说:“大概是共情能力不够,缺点仁心吧。”   文禾一愣,客户却已经哈哈大笑,周鸣初的同学也趁机调侃起他,说明明是医生挣得不如销售多。   文禾加茶加到周鸣初,见周鸣初往她的座位看了眼,座位前面有一杯加了油柑的饮料,餐厅贴心地给女士准备了吸管,而那根吸管被她咬得像晒皱了的花生壳,牙齿印特别明显。   文禾脸一红,暗暗告诉自己要戒掉这个不好的习惯,不能再带到商务场上出糗。   桌上还在聊,由他们的专业聊进工作,比如客户抬了一句轿,说E康销售部这么多医学专业出来的,专业度肯定不会弱,经理顺势接茬,几人由此聊到E康的产研能力,交谈的氛围很好。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文禾上厕所前刚离座,周鸣初看她一眼,伸出手,食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文禾赶紧看微信,聊天界面出现一笔转账,反应两秒知道是让自己买单,忙不迭拿着手机离席。   前台结完帐,收银问要不要开发票,文禾这才想起要问周鸣初:『周总,需要开发票吗?』   『不用。』   『好的。』不开发票的意思就是不用报销了,文禾看着那笔五位数的转账,再看看账单上的数字,两千多的人均消费令她咂舌。   饭局刚好结束,文禾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客户已经走了,他们几个男的在外面煲烟,周鸣初隔着烟雾看了她一眼。   文禾硬着头皮走过去,经理也正好找她:“等一下你开周总的车,把周总送回去。”他自己叫了代驾,跟她也不顺路。   文禾只有点头的份:“好的。”   烟煲完,几人各回各家,周鸣初那个同学说是回深圳,走前拍拍周鸣初的肩:“阿灿回来了,过年一起去玩。”   周鸣初扔掉烟:“你们定时间。”说完车钥匙给文禾,自己拉开车门坐去后排。   离开前,经理叮嘱文禾:“周总中午也喝了不少,你开车注意点。”   有了他这句叮嘱,文禾从上车开始就老老实实跟着导航,这么跑上一段,后排忽然传来周鸣初不太耐烦的声音:“你准备开到明天早上?”   文禾以为他在睡觉,注意力冷不丁被激一下:“经理说您喝了酒,怕开太快您会不舒服。”   周鸣初皱眉:“你离快都有距离,哪里来的太快?”这么宽的一段路,车子给她开得像幽灵,后面的车十辆就有十辆都超了她。   文禾纳闷地看了看仪表盘,她明明是正常行驶速度,怎么就这么着急呢,难道是家里有人在等?   冒出这个闪念时,文禾心都晃得一跳,刚好导航界面出现测速提醒,她小心地指了指手机:“前面测速。”车辆转向,几分钟后果然进入探头很多的测速路段。   周鸣初没再说话,文禾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闭着眼靠在座椅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过去。   但半夜的路段确实大多数很宽松,文禾怕再被他说,慢慢提了点速,但到珠江新城那一带又开始堵,车速不得不降下来。   车子开过天德广场,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文禾回头喊人:“周总,到了。”   周鸣初似乎真的睡了一觉,他睁眼的动作有点慢,右手食指搓着眉心:“车你自己开回去,明天停在公司。”   文禾摇摇头:“我住的那里没有停车位。”她问他:“我帮您开进去吧,您停哪里,地面还是地下车库?”   周鸣初从困顿里慢慢回神,他盯着这张脸似乎在找聚焦,几秒后坐起来:“你把钥匙给门卫。”   “好的。”文禾按他的话下了车,钥匙给门卫后,自己走出去叫了滴滴。   繁华路段网约车多,很快她就坐上滴滴,离开前看了看这片豪华住宅,刚刚还在想自己吃掉周鸣初两千多的事,又安慰就算她不来也有其他同事来,但到现在,觉得那点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车子驶回天德广场,看着绚烂的珠城夜景,文禾想,自己以后也要像周鸣初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请人吃两千多一位的餐厅,还不用报销。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47920298:地雷1个 39255284:地雷1个 喜欢的大大更了吗?:地雷1个 AAAAA:地雷1个 喵喵777:地雷1个 ruby: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给我大do特do:40瓶 流光剪影:30瓶 檐上落白:20瓶 微微:20瓶 榴莲爱芝士:10瓶 跟着感觉走:10瓶 迷路:8瓶 伊文:3瓶 41606154:2瓶 YHY:2瓶 35116190:1瓶 第6章   ◎泡妞都泡到一部来了◎   【Chapter 06】   -------   临近元旦,广州迎来一波降温,常年潮热的城市,冷起来也得认真防寒。   文禾走去参加周会,同事已经在聊年会的事,一群人不耐烦地嚷嚷:“报什么节目,我们可没时间天天待在公司,都陪着你们搞这些,谁来给公司挣钱?”   晶晶还想说服他们:“每年就这一次,我们参与一下,也跟其他部门互动一下,大家都参加的。”   “你确定每个部门都参加?”有人挤兑她:“当我们傻呢,采购不也经常不出节目?凭什么就盯着我们。”   “就是,这么积极你自己上啊,别就会指挥其他人……你上去表演个节目,也让我们看看BP有多积极?”   这帮人讲话很冲,气得晶晶涨红了脸,文禾在底下轻轻挠她的手,当做安慰。   而同事们趾高气昂的脸,文禾越看越觉得矛盾。   她来销售也两个月了,已经知道大家在外面是什么模样,不卑不亢的有,但毕恭毕敬的最不缺,在外面其实多数都是孙子,哪里有在公司这么咄咄逼人。   她一个新人不敢多话,只敢在心里偷偷摸摸地比喻道:耗子扛枪,窝里横。   脑子里蹦出这句时,正好看到二部王总走进来,文禾忽然想起章茹说他是鼠仔相,长得一副狡猾又很不服气的样子,因为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了一下,笑完又见后面的周鸣初,他走进会议室时,视线落在她围巾的位置。   文禾下意识翻了翻,还真的在围巾里翻出一点面包碎,早上吃的菠萝包,在广隆买的。   很快会议开始,今天两位副总都在,会议比平时开得久,王东尼尤其看起来意气风发,听说是又拿下哪里的渠道商。   好不容易结束,文禾抱着东西走出会议室,正跟人说话的王东尼忽然侧着脑袋喊她:“文禾来销售多久了?”   “有两个月了。”文禾说。   “这么快,那就剩最后一个月了……”王东尼眯着眼睛笑:“还没开单吧?加把劲,你可以的。”   “谢谢王总。”   之后的部门会议上,文禾又被问起进度,跑了多少医院,加了多少医生的微信,她都照实说了。   “就会死跑医院有什么用。”胡芳在旁边阴阳怪气,但讲的又是事实,你不开单,跑得再勤快都只会更证明自己没能力。   经理望了望文禾:“回头自己找找问题吧,话术不要死背,平时主动一点,多约客户聊聊,需求都是你聊出来的,客户不会主动提……”而且二部那边有个跟她差不多时间进销售的,已经在报参数在做标书了,他沉吟间也带点施压的意思:“你抓点紧,争取早点出单。”   文禾点点头:“好的。”她自己也很有压力。   会议结束,身边同事已经在谈回家过年的事,文禾思索着往外走,看到隔壁二部的人嘻嘻哈哈,像是业绩上又有什么好消息。   这边酸里酸气的还是胡芳:“有什么好傲的,吵死人。”因为被抢过客户,她现在是最恨二部的,看那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旁边有个同事在笑:“他们周末出去团建了,听说是王总请去清远住别墅,嗨得很。”又看那边从上到下春风得意,不由叹气:“王总最近真是卯足了劲想赢周总,要真给他升上去,咱们都不知道怎么搞。”   “不太可能吧,董事会不是比较看好咱们周总吗?”   “你当王总在董事会没人?何况二部最近确实有成绩,说来说去,董事会肯定还是喜欢最能给公司挣钱的。”   胡芳皱眉:“我还是觉得周总胜算大一点,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更适合管销售。”   “想是都这么想,咱们周总虽然凶,起码……正,而且公平。”几个人一路分析,态度上与其说是力挺周鸣初,不如说挺的是自己,毕竟周鸣初的地位和权力代表着他们一部的利益。   但这些还不到文禾来担心,摆在她眼前的仍然是老问题,再不开单,她要么主动走人,要么等着公司辞退,但不管哪一种,都只会让她当时申请调部门的行为变成笑话。   回工位后,文禾试着在微信上约了几位医生,但要么不回要么没空,她接了一杯水慢慢喝,整理好自己的挫败感,重新拎着包出去拜访。   三个月没有开成单就要走人,既是公司规定,也是文禾早就给自己盖的一块压力板。   来了就要认真对待,她不想灰溜溜地走,就算为了自己那点儿豪言壮语都要咬牙坚持,于是始终绷着根弦,不敢偷一点懒。   勤跑几天,周五时刚好路过面包店,文禾买了盘挞带回公司。   这个盘挞很多口味,抹茶巧克力和开心果都有,是她最近找到最好吃的甜品,拿去给章茹时,章茹听她说还没开单,一时急得挠头:“以后别买了!”   文禾知道她担心什么:“没事啊,我还有工资领的。”   章茹摇头:“你不懂,我还是想吃大餐,比如你开了个大单请我去吃omakase啊法餐啊什么的,我嘴很刁的。”   “好啊。”文禾想到那天晚上跟着周鸣初吃过的大餐:“我努力开个大单,到时候我们先去瑰丽喝下午茶,再去吃那个位上的潮州菜,很有创意也很好吃。”   章茹翘着嘴她一起幻想,林聪也跑来插嘴:“预我一个啊。”   章茹瞥他:“又有你份?”   “我保护你们嘛。”林聪去吃她掰开的半个盘挞,问文禾:“除了医院,是不是体检中心和学校你们也可以跑一下?”有医学专业的学校,他记得是要采购一些医疗器械当教学设备的。   文禾点点头:“可以的,就是相比医院,这几个地方更难进。”   “那也是,像学校这种一般要拼关系。”林聪想了想:“我有个亲戚在医学院当老师,回头帮你问问。”说完,在文禾的道谢声里腼腆一笑。   不得不承认,高妹是刻在相当一部分男人DNA里的取向,何况人家还长得漂亮……林聪感叹着去拿吃的,章茹按住他,见她死护着不放,林聪一指过道:“叶总!”   章茹被他晃过去,看见叶印阳正跟周鸣初往办公室走,她眯着眼睛看了会,想起公司里给这两个的形容:叶总温和,一笑能化春风,周总冷漠,看你只比虫子少了几条腿。   章茹撑着脸嘀咕:“这两条友,怎么好得跟基佬一样。”   文禾给她逗乐,望过去时正好跟周鸣初的视线撞上,她尝试着朝他浅笑一下,周鸣初却收回视线,黄油和奶油糖的气味飘到鼻底,腻得人眉头一皱。   他目不斜视走进叶印阳办公室,文禾也在心里安慰好了自己。她每天在外面跑,受到的无视并不少。   在采购再坐一会,文禾回销售忙工作,她打开电脑做PPT,做着做着忽然感觉有点怪,偏过头,一只戴百达翡丽的手撑在她旁边:“忙什么呢?”   文禾一怔:“王总?”   “吓到了吗?”王东尼看着她,脸上一层薄薄的笑意:“你太专注了。”   他语气亲昵,动作也说不出的轻佻,旁边有人调侃:“王总泡妞都泡到一部来了,不怕给我们周总看到啊?”   “就是趁他不在才敢来。”王东尼看了眼文禾的电脑屏幕:“护理部总结,帮人做的?”   文禾点点头,PPT还是帮熊护士长做的,不过这回做的是年终总结,页数更多,也更复杂。   王东尼夸她客情维护得好:“做销售就该这样,要满足客户一切需求,这样才能拉近关系,才有合作机会嘛。”他甚至指点起她:“有数据的地方标黄,方便人家再核对一回。”   “好的。”文禾按他说的改,又听王东尼问:“听说你的单子还没动静?”   “暂时还没。”   “慢慢来,不着急。”王东尼说着安慰的话,脸上始终挂着自在的笑,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文禾的不适,他转头看电脑屏幕:“有个错字。”   文禾眼睛在检查,王东尼说:“刚才那页。”等文禾切回上一页,他伸手指了指:“这里。”伸的右手,手臂就那么从她耳朵旁边刮过去,文禾甚至感觉脸都被他碰了一段。   她心头一激,王东尼却忽然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站起来:“老周。”   周鸣初看他一眼:“什么事?”   “没什么,商量点小事。”王东尼还是满脸笑,当着文禾的面就问:“这都快三个月了,你当上司的不打算帮人家一把?”   周鸣初直接走回办公室。   王东尼跟在后面:“人家千求万求来你手底下,你真就放养,不管人家死活?”   “那你的意思,我应该请她进来坐我办公室,我手把手教?”   王东尼这个脸皮,含沙射影对他作用不大,反而笑眯眯地看向文禾:“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太凶,怕吓到人家。”   周鸣初没理他:“说正事。”   “关心新人,怎么不是正事了?”王东尼看着周鸣初,这种人常年跟他妈冷藏室的冰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隐藏比较深的反社会人格。   周鸣初说:“看不出来你这么上心,连我部门的新人也记得关照。”   “别人还真不一定,但文禾在前台那么久,早就认识的,我跟她还算有点交情,关照两句应该的。”王东尼看起来遗憾且意味深长:“本来还想让她去我那边,哪里知道人家一心想到你手下,看来论魅力还是周总强,哄得了客户,收得了人才。”   周鸣初没兴趣听这些口水话,拉开抽屉找车钥匙:“不着急就下次再说。”   “别走啊,等你半天。”王东尼笑着把门推上:“你说要设区域督导的事我想过了,有一定道理,但太突然太强硬也不好,就怕代理商抱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分区域推进,比如先从长三角开始?”王东尼两手插兜,站在他后面。   周鸣初看了看他双耳茶壶一样的站姿,车钥匙扔台面,从烟盒抖出两支烟:“新加坡天气怎么样?”   “热,和广州差不多。”王东尼接过烟往他跟前一坐,提起这趟出差很不以为意,屁大点地方规矩还多得很:“说是国际化都市,但要技术没技术,要资金缺资金,商业模式也落后……”   他侃侃而谈,周鸣初没有要打断的意思,过会王东尼话锋一转:“当然,那边做贸易还是很有优势,你说呢?”   周鸣初咬着烟看他,想当个神秘的有见地的臭脚文人,肚子里还缺点儿墨水。   他转身推了推窗问:“你找我是为了欧洲的标?”   王东尼也没否认,手臂搭在椅背问:“欧洲的标我们合作一把?”   “可以。”   答应这么痛快,王东尼反而犹豫了。   有句话叫闷声狗能咬死人,斗这么久在他手里没少吃亏,王东尼警惕地问:“你有条件?”   当然有,周鸣初说:“七成的标,交给一部的代理来投。”   谁他妈没个国外代理啊,王东尼气笑了:“凭什么?”既然合作,五五才该是默契,而且面对对家,他们本该在同一战壕。   周鸣初弹了一下烟,看见文禾正举着手机在打电话,还一边飞快在纸上记着什么,转开眼,又见王东尼被窗外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像一只瘟鸡。   一个蠢得挂像的对手,只知道在身边找消遣,周鸣初掐掉烟说:“境外单你做不过我。”   这种语气更像心不在焉的挑衅,王东尼冷笑:“我做不过你还挤不掉你?”   “那你可以开始准备标书。”   妈的,这世界疯了。   王东尼肝火大动,咬着后槽牙却还要保持云淡风轻:“行,你狂,你牛逼,那你自己去跟对家打,反正Q1指标我已经稳了。”   游刃有余到怒气冲冲,情绪化的人最好激。   王东尼大步离开,外面的人都投来目光,周鸣初车钥匙在掌心打转,看到文禾把电脑塞进包里,接着提包离开,急匆匆的。   文禾要去高铁站。   有位上了年纪的女大夫看她在走廊总是一等一上午,觉得年轻人不容易,就说粤北有间医学院在采购教学仪器,把微信推给她,介绍她过去问问。   顺利加到微信后,文禾得知明天校内活动负责人会值半天班,所以打算立马赶过去。   还没到下班时间,共享单车是够的,文禾到便利店买完三明治才去扫车,骑出外面马路时,看到周鸣初的车驶向道闸。   着急赶行程,她没什么时间和上司打招呼,想周鸣初应该也不会停下来听自己一声招呼,于是当没看见,把自行车龙头往里面摆,骑到地铁站后又着急地去赶高铁。   跑这一趟,柳暗花明。   文禾不仅在第二天顺利见到采购老师,顺利对上设备的参数,还在头天晚上收到章茹发来的一份医生列表,列表里都是主任级人物,让她去拜访看看。   文禾再一次振奋起来,只是粤北比广州更冷,她回来后就开始发烧,在家躺了两天。   躺到周二下午,毛露露打电话让帮忙收被子,文禾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出门时正好碰到房东提着个五金箱经过,文禾打了声招呼:“梁叔。”   房东点点头看她:“靓女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休息一天。”站着小聊几句,文禾转身收被子去了。   她们这个房东规矩有点多,脾气怪怪的但人又很好,平时要修点什么他都记得,没事也经常糊一下这里的墙,换一下那里的砖,反正自己的楼,当打发时间了。   天要黑不黑,文禾走到楼顶去收被子,她人还有点晕,来阵风直接把被子吹过脑袋,等咳嗽着扒下来后,发现有个男的站在水箱旁边看她。   文禾回望一眼,心里奇怪但也没当回事,折好被子又去等电梯,男的跟她前后脚进去,没按梯键。   电梯一层层下,文禾脸越绷越紧,等电梯门一开她率先走出去,抱着被子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接着在群里艾特房东,说有个陌生男性进了房子,还游荡到了她们这一层。   不久房东回复语音,说是他侄子:“我叫他帮手拉点瓷砖的,没事,他不是坏人。”   『呃,好的。』文禾愣愣地回复完,很快又接到毛露露信息:『房东侄子长什么样?』   『不太记得。』文禾确实没太大印象,只记得戴副眼镜,气质有点痞,个子挺高也挺危险,她那时候心咚咚跳,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提防他了。   好在就是一场乌龙。   文禾没再理会毛露露的调侃,比如刚好相亲什么的,她睡一天没吃东西,把冰箱里的菜洗出来煮面,面出锅,刚好下楼去拿糖水外卖。   巷子很窄,房东专用车位上停着辆黑色雅阁,叔侄两个正从后备箱搬瓷砖,刚才被认成坏人的房东侄子最先看了她一眼。   文禾跟房东打声招呼,尴尬地拿着外卖上楼。   楼下叔侄把瓷砖卸完,梁叔跟自己侄子说:“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我跟你讲过的。”   梁昆廷说:“人家当我坏人。”   梁叔骂声衰仔:“人家不认识你,当你坏人不正常?”   梁昆廷笑了下,是正常,就是冷着张脸,跟他在医院里看到的不一样。刚刚在电梯里,他猜她大概以为他是什么不要脸的男租客,但没想到直接把他当坏人,警惕心太强。   但个头高的女孩子,不说话时原来也是一副冷艳神态。   “哪里人?”梁昆廷问。   “安徽的。”   “你们以前不是不让找外地的?”   以前是以前,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广州这么多年的发展也离不开外地人,梁叔摸着块瓷砖说:“只要人品好,这些都没所谓的,而且这个外地妹够高,跟你搭得不得了啊。”   梁昆廷笑了下:“意思是只要个子高,跟我都搭。”   “那也不是这么说,但个子高是基本条件,你找个矮残残的在一起不像样,出去也被人笑。”毕竟长相可以整,身高没得变,梁叔边干活边说:“而且那个安徽的女孩子,人家也不比你谈过的女朋友差。”   一大家之长,说话总是少不了一股武断劲,梁昆廷忽然没了兴致,等瓷砖铺完后借口医院找,自己走先了。   但几天后,却又在医院碰见文禾。   那天他下三楼会诊,正好看见文禾走进隔壁诊室,她坐在凳子上,脚尖微微踮起,身体前倾。   虽然看着还是紧张,但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说话时嘴角轻轻上扬。   当医生的多多少少都接触过一些销售,梁昆廷同样,他见过小心翼翼卑微过头的,见过目的性明确到令人反感的,能做到落落大方的谁都愿意多聊两句,起码他是这样。   会诊结束刚好文禾也出来,她走到同一楼层的另一个科室,对着照片墙上的医生介绍看了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里要找许主任,张主任上个星期退休了。”   文禾回头见是个白大褂:“谢谢,您……是这个科室的医生吗?”   “很明显不是吧?”梁昆廷看了看那个妇产的牌子:“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科刚买了一批超声仪器,估计短期没有采购需求。”   “好的。”文禾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看眼他的胸牌,再看看这副眉眼,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梁昆廷说:“你做好事救人的时候见过。”   文禾看着他,单眼皮,戴眼镜,外科医生工作时的标准视线,鹰一样能把人扫透:“是那天做急救的医生。”她终于想起来了。   梁昆廷把口罩一摘:“上个星期在你住的地方也见过,应该还有印象?”   没了口罩,文禾也慢慢把他和天台那张脸对上,只是穿上白大褂加上里面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那股痞劲稍微中和了一些,文禾迟疑了下:“你是梁叔侄子?”   “不是在你们那一层游荡的陌生男性?”梁昆廷故意问。   文禾被他问得脸一红,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很想笑,而梁昆廷听她还在咳嗽:“感冒还没好?”   “稍微有一点咳,所以……”   “所以刚刚趁感冒挂了个号,又拜访了一位医生。”   给他点破,文禾也不好否认:“聊了几句,顺便的……”她忽然想起:“那天晕倒的阿伯怎么样了?”   “急性心梗,人救回来了。”梁昆廷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文禾摇头:“是那位阿伯幸运,他倒在医院,怎么都会没事的。”   梁昆廷也笑了笑,不知道这是销售的圆滑还是她本身的诚恳,他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问:“还准备去哪个科?”   “我要去那边找一下熊护士长……”文禾跟他说着话,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是粤北那个采购老师打的,说之前答应她的单子可能走不通了。   事情突然有变,文禾急慌慌赶回公司,正好张尔珍在,她一五一十把变故给说了。   张尔珍也听得直皱眉:“所以那个学校确定要买我们设备,但不从你手里买?”   文禾点点头,E康这边参数能对上,学校对他们产品也信任,本来都确定了的事,突然杀出个抢单的:“他说那个经销商直接找的副校长,副校长决定的,不从我们厂家买。”   事情有点难搞,张尔珍沉吟着,很明显是那家经销商也得知学校的采购需求,所以走了更好的门路去抢单。   文禾不理解:“我都已经报备过了,怎么还能抢呢?”   张尔珍摇摇头,很多事情一旦落到关系里,先来后到这种规则是讲不通的。   她让文禾先别急,想了想:“明天开月会,你着急的话可以把这件事说一下,看看领导什么态度?”   好像只能这么做了,文禾定定神:“好的,我明天说。”   她很坚定的样子,张尔珍怕她期望太高,还是要提前预警一下:“这种事以前也有,但按经验来看,都是我们让步。”   文禾顿了会:“我明白,谢谢珍姐。”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不然不甘心。   转天,她在会议上说出这件事。   文禾把自己做的工作一项一项列出来:“最先拜访的是我,参数也是我报的,原本也有竞品,但我把竞品做了个分析报告……”   会议室很静,只有文禾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她甚至侧过脸咳了一阵,然后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把所有话说完,最后喘了一口气,忐忑地看向周鸣初。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39255284:火箭炮1个 39255284: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only荷:地雷1个 嵩霉干儿: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11:40瓶 禾当:21瓶 鸡腿蘑菇:20瓶 深蓝断续:20瓶 果子乌龙茶:15瓶 kong:15瓶 tttw:11瓶 缘音而来:10瓶 一堆堆:10瓶 Xuxiaohua:5瓶 。。。:5瓶 一个西红柿:5瓶 taiyang高照:2瓶 uanne:2瓶 影视化——小说人的恐:2瓶 YHY: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35116190:1瓶 文學愛好者:1瓶 第7章   ◎进他办公室撒个娇哭两声◎   【Chapter 07】   -------   抢单,销售再常见不过的事,都不用周鸣初开口,经理已经有了判断:“既然对方找了更大的决策人,说明你没有把所有环节打通。”   什么意思呢,文禾不懂:“可这个单一开始就是我的,学校都准备走流程了他们才硬插进来,是他们抢单才对。”   经理能理解她的急切,但经销商偏偏是二部那边的,所以这种事不仅复杂还敏感,弄不好就是厂家和经销商抢单,传开了,以后谁还敢做E康的经销商?   所以舍小保大,经理说:“算了,让他们做吧,你再跟一下其它的。”   “但这样抢单明显是不合理的,都报备过了还能被抢,难道规则只是用来约束我们的吗?”文禾问。   “吵什么?”经理不太高兴地看着她:“有话说话,不要带情绪。”   文禾没有带情绪,她只是不理解:“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经理皱眉看她,这么久才发现原来是个犟种,明明上次和胡芳对阵的时候半天都没话说,怎么今天就不依不饶了。   感觉威信被挑战,他严肃地斥了文禾几句:“这种事情不止你一个人碰到,别人都知道调整心态再去攻下一个单,你有在这里吵的时间,不如找找自己手头资源,抓紧去做点有用的事。”   销售是最残酷的职业,单子没到你出货那一刻谁都说不准,这点挫折都接受不了,以后还想走更远吗?   他一锤定音,没再给文禾继续说话的机会,文禾再次看向周鸣初,期待这位顶头上司能说两句话,但周鸣初很平静,没态度,于是她慢慢明白过来,这是一件不需要他开口,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的事。   她喝口水,在发直的视线里缓慢地低下头。   离开会议室后,文禾抱着杯子去接水,胡芳正在里面准备吃药,瞟她一眼忽然说:“我要是你,就先查那个经销商谁负责的,想办法让那边分一台利润最低的设备给你,先帮你开单转正,别的以后再说。”   文禾转头,然而胡芳说这些明显不是为了给她支招,毕竟现在事情已经讲出去了,再找也没用。   药丸在瓶子里哩哩啦啦响,胡芳仰头吞下一把美容丸,又嘲弄地问:“会上告状是张尔珍教你的吧,蠢不蠢的,她说你就做?你当周总是王总,你进他办公室撒个娇哭两声他就会帮你?做梦呢。”   文禾接完水,在茶水间站得有点久。   中午去吃饭,电梯里碰到刚开完会的高层们,人资曹总问她吃饭没有:“上次那家餐厅,一起去?”   文禾借口感冒拒绝了,她毕竟不是章茹,不敢跟高层们嘻嘻哈哈。   曹总随口问:“怎么感冒的?广州这么热。”   文禾用手臂拦住一个喷嚏,说话的声音有点堵:“去了趟粤北,那边好冷。”她当时刚下高铁,风抽到身上都发疼。   电梯很快到楼下,文禾挡住门等领导们出去,周鸣初是离开的最后一个,他从低着头的文禾身边走出电梯,没多远,接到表弟宋川的电话。   “哥……”听筒传来宋川战战兢兢的声音,说把他给车撞了,问要不要报保险。   周鸣初听他口吃:“你酒驾?”   “没没没。”宋川连忙解释说并线的时候被怼了一下,挂到别车的车门,他忐忑得很:“要不,我跟他们私了?”   “报事故报保险,该怎么样怎么样。”周鸣初挂断电话,曹屹山在旁边已经笑得不行:“你这车半年撞第二次了吧,趁早卖掉算了,不吉利。”   确实不吉利,周鸣初收起手机听到一串咳嗽声,走过在前台跟人说话的文禾。   文禾正跟一个叫潇潇的同事聊天,就是那次周会碰洒咖啡的人,因为文禾递过一包纸巾而对她很有好感,两个人也算有交情,这会商量着去对面的茶餐厅吃饭。   茶餐厅有碟头饭,一人一份也不怕感冒传染。   文禾叫了份叉烧餐蛋饭,上面卧一个太阳蛋,用叉烧汁捞着米饭再挖一口流心的蛋,从舌到胃的满足。   潇潇坐她对面吃鸡扒,也在说她被抢单的事,毕竟销售没有秘密,很多事这一秒发生,下一秒就已经传遍整个部门:“那个经销商不讲武德,确实过分。”   文禾说:“我们经理讲,以前也有这样的事。”   “有啊,我就碰到过。”潇潇想到就一把火:“真他妈倒了大霉,傻逼经销商,就是给惯的。”   倒了大霉,文禾也这么觉得。她在粤北待了两天,把学校现有器械都拍了一遍,对参数,合报价,还有一台学校本来没想现在换的仪器,也是看她带了资料过去,听她讲原料技术性能售后这些,才新增的采购项目。   结果现在,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事:“听说你们去清远了,好不好玩?”   “好玩个鬼。”潇潇喝了口冻柠茶:“说得好听是王总请我们,实际是让我们陪他玩,有他在,我们就是换了个地方拍他马屁听他吹嘘。”提到这个就免不了要对比:“还是你们周总好,凶是凶,但不像王总爱找茬,指手画脚的。”而且他们每天在外面舔客户已经很累了,回公司还要擦王的鞋,烦得很。   文禾有点意外,她以为二部对周鸣初都是敌视的,没想到听潇潇的意思,他们居然还羡慕一部有周鸣初这样的上司。   “我跟你说,一个部门风气是很重要的。”潇潇提起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过,周总之前和采购叶总去出差,供应商送女上门,反而被他们当把柄,把供应商给踢出去了。”   文禾点点头:“听过。”传了很久的一件事,当时都说周总叶总多么的正人君子,还有人悄悄说要是王总可能就不一样了。   文禾想起那天在工位的那几分钟,想起王东尼那条胳膊擦过她耳朵的触感,心底一阵不适,又一阵后怕,要不是周鸣初松口,她现在就在王东尼手下。   手机震动,潇潇接了个电话,说王总又通知开什么死人会。   “屁事真多。”一通电话让人连食欲都没了,午饭匆匆结束,潇潇临走前安慰文禾:“其实我们这个行业的单本来就不好开,三五个月都正常的,你再挺挺,不行就申请试用期延长一个月,就是可能要降底薪?”   “好,我回头问问。”文禾让她赶紧回去开会,自己则看了看微信,发出去的邀约基本石沉大海,有几个医生的朋友圈还屏蔽了她。   站在太阳底下,文禾忽然感觉浑身没劲。   感冒好像有加重的趋势,她干脆回家吃药,吃完躺在被子里一觉睡到晚上,直到奶奶打来电话,问她哪天到家过年。   文禾迷迷糊糊地接完电话,刚好毛露露也带着宵夜回来,说今晚又加班,还给带回个八卦,说她们一位女股东的前夫带朋友过去吃饭,女股东直接就赶人了,半点面子都不给。   文禾自己闷睡半天,这会听毛露露叽叽喳喳的,感觉房子里重新有了活气,她边吃边附和着毛露露的八卦:“可能不是和平分手。”   “绝对不是!”毛露露很笃定,她觉得今晚的宋斯兰特别吓人,如果说对儿子像仇人,对前夫就更是恨不得咬掉一块肉:“我们那位股东可有气质了,平时也蛮和蔼的,一见她前夫,那脸就拉下来了。”   “那应该是蛮恨的。”文禾打开12306抢票,她在日历上算着时间,微信忽然弹出个好友申请,点进去,上面写着梁昆廷三个字。   她盯着看了会,毛露露伸头问:“谁啊?”   “房东侄子。”文禾点开头像,是一张背影照,面朝海边。   她点击通过,那边发来条信息:『感冒好点没。』   『好些了。』   『还咳吗。』   『稍微有一点。』   『多休息。』   『好的,谢谢。』   至此,那边再没消息了。   毛露露一直在旁边看,结合文禾说在医院的遇见,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梁昆廷绝对喜欢她:“你信不信,男人其实比女人更注重第一眼的感觉,他们更容易一见钟情。”   “没有,你肯定想多了。”文禾边吃饭边抢票,她现在没什么心思管这些。   毛露露摇摇头:“广东矮仔多,他肯定是想娶你回去改善基因。”   “你别乱讲。”文禾笑出声:“人家挺高的。”她认识的广东男性也没有多矮,公司里除了周鸣初,还有几个本地男同事都有那么高。   毛露露郁闷:“那怎么我碰到的都是矮个子。”   文禾去烧水,回来问她:“你买票了吗?”   “不用买啊,我爸爸来接我。”毛露露勾引文禾:“你要不要去我们家过年,我妈妈做菜特别好吃,我哥哥嫂子开奶茶店的,一天十杯都给你管够。”   真好,真幸福的一家人,文禾很羡慕:“我奶奶也说晒了好多香肠腊鸭,都等我回去吃。”   提起回家,年味好像已经飘了过来,两人各自说着老家习俗,期待着返乡的幸福日子,但有一点不好,要相亲。   “你呢,你要相吗?”毛露露问。   家里是一直有亲戚给介绍的,但文禾摇摇头:“我不相。”她现在没这个打算。   毛露露大概知道她怎么想:“别呀,不可能渣男都让你碰到。否极泰来,老天爷怎么都要奖你一个好的,比如房东侄子。”   文禾双手合十:“如果老天爷要奖励我,请先奖励我多挣点钱吧。”   毛露露骂她财迷,也开导她:“别消极呀,世界这么大,还是有好男人的。”   文禾笑笑,吃完饭拖了一遍地,地板质量不太好,微微返腥像海边贝壳的味道,她坐在狭窄的出租房想起老家等自己的奶奶,心气捡起来,决定再拼一把。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喵喵777:手榴弹 1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窝则:地雷1个 伊文:地雷1个 mi: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流光剪影:30瓶 单眼皮的鱼:20瓶 零度:20瓶 缘音而来:10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6瓶 zjzdoyouknow:5瓶 榴莲爱芝士:5瓶 Rebecca_Iam:5瓶 taiyang高照:3瓶 水果皇后是蓝莓:2瓶 影视化——小说人的恐:2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14123758:1瓶 窝则:1瓶 墨颜:1瓶 伊文:1瓶 Jasmine:1瓶 蜜桃派一份:1瓶 35116190:1瓶 第8章   ◎谢谢周总指点◎   【Chapter 08】   -------   试用期的最后期限,文禾连周末都在外面跑。   进展还是有的,有几个跟进的医生比以前好约,交谈时间也有提升,她慢慢感觉到这个行业真的很需要耐心去等。没几天,终于有机会去医院参加科室会,讲讲产品。   东莞的医院,交谈中对方提到一位姓叶的老教授,言语很尊敬,文禾有点儿懵,嘴上却含糊其词,表现得好像真跟那位教授有什么交情。   但压根不认识。   她只认识一个姓叶的,就是采购那位叶总,可这家医院又是章茹介绍的……文禾心里隐隐约约一个念头,没敢深想。   回广州的路上文禾想,销售这个行业对人的影响真大,才多久,她已经学会说一些半真不假的鬼话。   比如现在,一起去东莞的同事问:“这医院你哪里找的?”   “客户介绍的。”文禾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有消息。”   “好事啊。”因为请款顺利,心情不错的同事帮她分析起这个单子:“机会肯定有的,慢慢等吧。”还告诉她,销售做到最后其实都是玄学,有时候跑断腿没收获,在家里躺着反而掉下来一单。   文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现在还不到拼玄学的时候,能不能留下来都是个问题。   下高速后找了个地方加油,同事说:“怕哪天周总要用,一发没油。”   他们开的是周鸣初的备用车,文禾好奇问:“周总不是另外有车吗?”   “好像是卖了,他换新车。”   “哦,这样。”文禾扭了扭发硬的脖子,手机收到护士长熊美仪发来的消息,问能不能帮忙接一下娃。   纳闷着,同事把发票递过来:“一会你开回公司,我约了朋友吃饭。”   “行。”文禾换到主驾位,等把同事送到吃饭的地方,熊美仪直接打来电话:“亲爱的,我这里忙到走不开,我老公又出差去了,你帮我一回好吗?老师说我儿子今天摔了。”   “受伤很严重吗?”文禾问。   “我看照片是有一点,擦伤好几个地方,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熊美仪焦急得很:“我儿子最怕疼的,我怕他一个人在学校哭病了,你帮我接回家让他自己休息就行。”   文禾犹豫了下,看眼时间,还是按定位开去学校。   熊美仪儿子才一年级,委委屈屈地跟她上了车:“姐姐,为什么妈妈不来接我?”   “妈妈在忙,她很快就下班去陪你了。”文禾哄着他,看了看受伤的几个地方,还好不严重,只是创可贴被蹭掉了,伤口挨着布料可能会粘上。   她去便利店重新买创可贴,出来时看到电话,连忙接起来:“周总。”   “我车在你那里?”周鸣初说了个地址:“我要用车,你开过来。”   “您大概几点用?”   “现在。”   文禾迟疑了下:“现在的话……我车上还有客户孩子。”   听筒沉默两秒:“你先开过来,我喝了酒。”   虽然离得不远,但有点堵。   文禾在二十分钟后接到周鸣初,他酒好像喝得有点多,人也等得不耐烦,衬衫扣子散开几颗,西服外套拎在手里,也不说话,一上车就甩了西服,往椅背一靠。   小孩子被他吓得泪巴巴看着文禾,文禾打开自己包,递去一根芝士条。   小孩子拿着芝士条默默地啃一会,再怯怯地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周鸣初:“姐姐,他是谁啊?”   文禾朝他嘘一声,摸摸脑袋:“别怕,我们很快就到了。”   小孩子安静是安静了一段,但东西吃完又开始哭,一会要妈妈,一会要让周鸣初下去。   不久车子停在越秀一栋小区,文禾把小孩送回家,安顿好后匆匆回到车里,给周鸣初带了瓶怡宝:“周总,喝点水。”   周鸣初睁眼,眼里有酒精和睡眠不足带来的腥红,开口问她:“你改行了?”   改行?文禾以为自己听错。   周鸣初接过水拧开,喝两口重新倒回座椅继续睡,皱眉的样子像能梦中杀人。   喝成这样怎么不打车还要用车,文禾小心翼翼地问:“周总,您去哪?”   周鸣初不说话,而车子在过道停了有一会,小区保安来让开走,文禾只能回到主驾,往周鸣初家的方向开。   天已经黑了,越秀跟天河的交界处文禾停下等红灯,她从中午饿到现在,伸手打算往包里拿吃的,却从后视镜中接触到周鸣初的视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昏暗的后排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段视线让文禾想起刚进公司不久,有一次内部活动她去当礼仪,因为脚痛跑休息区打盹,醒的时候就发现周鸣初坐在斜对面的沙发里盯着她,专注到像是观察了她很久,又目光沉沉看得人心慌。   但那次也跟这次一样,她看回去,他移开视线闭上眼,表情冷淡到她以为刚刚只是幻觉。   “嘀——”信号灯跳绿,后车开始催促,文禾也顾不上吃东西,连忙换档过线。   车子从琶洲CBD堵一段顺一段地开到终点,文禾停车叫醒周鸣初:“周总,到了。”   “开进去,停负二。”   “好的。”   道闸自动识别车牌,文禾往地下开,贵的房子车库墙面和吊顶都很有设计感,标识也做得很好。她找了个车位倒进去,倒得一边大一边小,好在这里车位充足,旁边都是空的。   送神终于送到庙,文禾松开安全带:“周总,那我先走了。”   “什么时候你工作多了接送孩子这一项?”周鸣初的声音在后排响起。   文禾讷讷地解释:“是一个护士长,她在值班,她老公也在出差……”   “亲戚,朋友,她和她老公都没有?”   文禾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她张张嘴:“我没想太多,就当做客情了。”   周鸣初睁开眼:“你做客情的方式就是鞍前马后,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今天接孩子,明天又准备忙什么?”   文禾在他清明又锐利的视线里像个哑巴,她不能得罪上司,于是选择沉默。   可周鸣初并不放过她,在外面跑这么久还是这样,像个轻飘飘的塑料袋,随便一口气就吹得动,谁都能踩两脚。   他盯着她:“让你接孩子你就帮接孩子,你当销售还是做保姆?觉得随叫随到会让你的形象变得很敬业,还是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能帮你镀金?不被尊重的销售做不成单,想不通这一点你趁早改行去做别的。”   文禾吞了吞口水:“我就是帮个忙……”她想含糊过去,周鸣初却什么都猜到一样:“除了接孩子,你没替她做别的?”   当然是有的,帮开门,帮做PPT,帮跑燃气公司……文禾脑袋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烫。   她心里也知道熊美仪的要求越来越多,这会被周鸣初骂到头上,只能发出像被压扁了的一声哼:“谢谢周总指点,我记住了。”   “我没有指点你什么,都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如果这些都要靠别人指点,你或许更适合你原来的工作。”   文禾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忽然用力抓住车钥匙,又听周鸣初说:“销售从来靠的不是忍,如果只会做不会想,连人都不懂看,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销售,能忍多久,靠忍又能忍出多少业绩。”   “可如果靠忍能忍出一单,也算我的能力吧?”   周鸣初眼睛微眯。   文禾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好像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她视线发暗,也有些茫然:“我人是比较笨,也没什么运气,但我从来没偷过懒,报表上面每一家医院都跑过,我也想快点开单,想站着把钱挣了。”   周鸣初没说话。   有新车开到地库,感应灯一路亮过去,文禾喉咙滚动,忽然酸得像有人在钻自己的筋:“如果我有你现在的地位和资源,我也不用帮人接小孩,不用天天坐冷板凳,不用被上司问是不是在当保姆,更不会被人抢单,辛辛苦苦跑出来的订单说没就没了,自己说一句不公平的权利都没有。”   后视镜里,周鸣初的脸像一堵泼了沥青的墙,纹丝不动。   文禾觉得自己在台球厅应该是真的得罪了这个人,甚至开始认为他之所以答应她转岗,就是为了等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时机,让他更有理由踩她,或者有更多的理由否定她。   她红着眼圈从后视镜里看周鸣初:“你是副总,你坐得太高了,看不到我们底层销售难在哪里,你很多东西根本体会不到,为什么要靠自己的想象去否定别人?”   车厢里安静有一会,周鸣初问:“我的想象,有哪里是你认为不对的?”他提起那个护士长:“你讨好她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方便,文禾抹了下眼睛:“起码我进出那个科室不会被护士和保安赶。”   “所以其他销售都进不了她们科室,一进去就会被赶,只有你来去自由?”周鸣初声音冷静得像坐在办公室:“她接触的销售不止你一个,但有事只找你。一次是帮忙,两次是碰巧,超过两次,你就该想想后面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呢,文禾恍惚一秒,但还是咬了咬牙:“我在那边科室已经混熟了,可能我再等等……”   “你只是舍不得你的沉没成本。”周鸣初一针见血。   他的话像刚磨好的剪刀,先是锋利到一句一句剪短她的尊严线,再剪开她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的包裹。   文禾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你说得对。”   她就着那个表情坐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车钥匙放到扶手箱,推门下车。   过道的灯都亮着,周鸣初侧过头,看她背着个包走向电梯间,瘦长的影子拖过一辆辆的车,穿门时用手擦了擦眼睛,然后走进电梯。   周鸣初收回视线,过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打通被挂断,打通又被挂断,他再打,那边终于接了,但就一秒,马上掐了线,快到像是只为浪费他一分钟的电话费。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地雷1个 花与慢慢: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zuoxiang:60瓶 64596484:33瓶 18641850:11瓶 小美:10瓶 幼安:10瓶 我好急:8瓶 东吴萝莉控:6瓶 54801525:6瓶 老虎爱啾啾:5瓶 66930692:3瓶 uanne:2瓶 故城旧巷:1瓶 伊文:1瓶 杨美味:1瓶 Jasmine:1瓶 xuxiaohua:1瓶 67176480: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大梨呀:1瓶 小花发发发:1瓶 第9章   ◎柳暗花明◎   【Chapter 09】   -------   就这么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有个电话插进来:“高佬周你另一部车呢,不是也要卖吗?”   “不卖了。”周鸣初烦躁地推开车门:“新车明天帮我开到公司。”   “行,你先开着吧,到时候开去黄山拉一下油耗。”   周鸣初锁好车,乘电梯时又接到母亲宋斯兰的来电:“你姨妈给你介绍了个女孩子,明天你去见一下。”   “没兴趣。”   宋斯兰在那边顿了顿:“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周鸣初平静地想了想:“大概到你停止利用我,引起周柏林的注意为止?”   “你什么意思?”宋斯兰知道他是故意的,冲口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周鸣初想笑:“我死了,你还有什么借口找周柏林?”说完收线,出电梯开门回家。   小时候不懂,把父母的真话当气话,大了却更愿意把气话当真话来听,找点刺激,也算是一种回应。   玄关和客厅各一线光,周鸣初坐到沙发上,手机扔在旁边咚一声响,喝过酒明明能好睡的,但他只觉得脑袋发胀。   同样的,文禾这晚也不好睡。   付出就有回报,有来有往这种观念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也相信天道酬勤的定律,或者说她只能信这一套,但事实证明,这一套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她推开阳台窗户,在滚雷声中听见路人醉醺醺的粤语,再看看远处高层建筑的一角,脸轻轻趴在胳膊上。   第二天去公司,文禾点开OA系统,开始写延长试用期的申请。   她当然可以辞职,另有发展这样的理由体面通用且简单,但就是因为简单才不能轻易去做。   她不信自己真的差劲到这种地步,如果三个月颗粒无收,那么四个月,她肯定能开上一单。   申请过几天到了经理那里,经理看她态度端正,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我们这一行开张是困难点,但前期的困难你就当积累了,心态呢始终是第一位的,不要困在情绪里出不来……离试用期还有几天嘛,说不定这几天有好消息呢?”   文禾点点头:“我明白。”   聊几句,经理接到电话:“周总……好的好的,我马上到。”他迅速起来找钥匙拿外套,叫文禾先去忙:“你跑你的,这个申请等我回来研究一下。”   “好的。”文禾起身离开,打算到常去的医院碰碰运气。   收拾好东西,窗边几个同事正在研究周鸣初新车的配置,文禾不懂车,坐地铁去了。   因为离得近跑得也最勤,文禾来的还是南济医院,门诊大楼人来人往,她准备要去脑外科,却被同一层楼的熊美仪抓住聊天,八卦一句:“我儿子说昨天你们车上还有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文禾摇摇头:“是我们领导。”   “哦,领导啊。”熊美仪笑眯眯地扫了扫她:“我以为是你男朋友,我儿子说他看起来好凶,搞得我还特别不好意思,以为是你男朋友不高兴你帮我接小孩。”   文禾点点头:“是不太高兴。”   熊美仪一愣。   文禾告诉她:“我们领导说我替人家跑腿最积极,单子就一张没有,天天就会忙些没用的事,跟个保姆一样。”   熊美仪脸上的笑有点僵。   文禾看看时间:“熊护长我去脑外了,你忙吧。”   她往脑外走,走了一段却又被熊美仪叫住,熊美仪提着个手机急急忙忙跑过来:“亲爱的你帮我挪一下车好吗,我刚好要去……”   文禾打断她:“我其实驾照才拿几个月,开车不稳停车也很差,昨天接完你小孩以后就把我领导的车给挂了,你还是自己去挪吧,安全一点。”   周鸣初说得对,她之所以总是做不到拒绝熊美仪,潜意识里确实是舍不得沉没成本,帮一件是帮,帮两件也是帮,帮得越多就越期待能有回报,也越不甘心没有回报。   这是个很消耗的循环。   周鸣初还说过她不懂看人,但其实别人好像都看得懂她,所以才能拿捏她。   走出外面,文禾被人拍了拍肩膀:“好久不见啊~”   “晓诗?”她扭头,见是上回在医院哭的那个女孩:“你不是说不来这里了吗?”   吕晓诗说:“气话而已,后面想想,觉得自己太弱了。”都是新人,她跟文禾一对比总觉得自己那天太矫情:“我要向你学习。”   文禾笑了下,吕晓诗问她:“你去哪?”   “去脑外。”   “我刚从那来,好多人,坐都坐不下。”吕晓诗挽住她:“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文禾看眼时间:“行。”   天微微有雨,两人从地下通道走到上次那家店,她们坐在靠边的位置点完菜,文禾微信冒出一条未读消息:『来我们院了?刚刚好像看到你。』   是梁昆廷,文禾想起他好像就是脑外的医生:『嗯,下午去你们科室。』   『约了谁?』   『没约到,来碰碰运气。』   『那你可以蹲一下马主任,他今天心情挺靓,很愿意跟人聊天。』   『好的。』文禾向他道谢,梁昆廷回复道:『医院就不说欢迎了,祝你顺利。』   文禾思索着要不要约他出来一起吃饭,但她们点的汤已经上桌了,只能说下次。   梁昆廷也不跟她客气,还开玩笑说:『希望不是约在我们医院附近,不然你请我喝水都有消毒液的味道。』   『行,我找找。』文禾跟他聊完,吕晓诗在对面问:『男朋友吗?』   “客户。”文禾喝了口汤,也问她:“你这段时间在跑哪里?”   “没跑啊,我去厦门玩了一段时间。”   “啊?那你还在原来的公司吗?”   吕晓诗冲她眨眨眼:“公司是我叔开的,我跟他请假,他资助我去玩,说收了心再来工作,不然天天哭。”   文禾也笑:“你叔真好。”   “我叔是好啊,他跟我说做销售要学会保护自己的信心,比如上次那个科室医生太凶,以后尽量就不去了,不然每次都想起那点糗事,打击我积极性。”   这句话在文禾脑子里转了转,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吃完饭再回医院,雨已经停了。   两个女孩子买了点咖啡走在乌云下,吕晓诗拿巴掌跟文禾比划:“你好高啊。”然后走着走着就往她手臂靠,让文禾想起地铁里一些奇怪的男性,也是站着站着莫名其妙依偎起她,而且回想一下,都是不怎么高的那种。   这么想想,其实广州怪人蛮多。   回到门诊大楼,文禾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说有几个经销商被暂停代理资格,其中就有截她胡的那一家,所以粤北的单又落回她手上。   文禾错愕:“怎么……什么情况?”   负责通知的同事也说不清楚:“你先看群吧,明天记得回来开会。”   “好……的。”文禾茫然地挂断电话,抬头看天,阳光从乌云里捅出个洞。 第10章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Chapter 10】   -------   第二天的会开了很久,有几家经销商私下代理竞品,因为违反合同而被暂停供货,以及罚款。   这属于比较离谱的失职,文禾听到旁边几个同事在议论:“拿我们资源去投别人的标,牛逼啊,二部的人都瞎吗?”   另一个说:“你怎么知道人家瞎,说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成也有他们份。”商大欺厂,早就该揪出来整一整了,搞得他们做厂家的憋屈到死。   果然内部的处理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因为包庇和失职,二部被开掉一个又被通报一个,还都是那边的核心成员。   晶晶最先得知消息,私下恭喜文禾:“好好好,这回安全了。”   她拎着文禾一点儿袖子开心地晃,文禾也跟着笑起来,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   两人从洗手间出去,见经理怡怡然地走过,那样子像要在办公室吹口哨。   晶晶捅她手臂:“快看,经理要飞起来了。”   经理转头发现她们两个,朝文禾打了个响指:“来一下。”   “好的。”文禾跟在后面走进洽谈间,端端正正的样子令经理很受用,问她:“跟客户联系过了吧?”   文禾嗯一声:“联系过了,没什么问题。”   经理点点头:“既然单子回来了,后面注意跟进,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其他同事。”   文禾也点了下头:“好的,谢谢经理。”   她的礼仪向来很好,不像其他人有点成绩就没大没小,所以即便对她没多看好,对她手里的单子也不怎么上心,到这会儿,经理也不介意假模假式地鼓励两句,鼓励完又鞭策:“以后还是要更努力一点,这次算是撞运了,单子拿到手里,自己好好珍惜。”   文禾也知道自己撞运,这次是真正的柳暗花明。压在身上的任务完成了,她终于可以松一大口气,不用绷着那根筋,不用担心被开除。   又想,原来她还是有点运气的。   聊完离开洽谈室,经理接了个电话,从周鸣初办公室拿了两支酒,他懒得下去,随手指挥文禾:“把这两瓶酒送停车场。”   文禾提着问:“是给哪位?”   “你找周总的车。”   “好的……”文禾听到这个称呼,脑子里闪回周鸣初那张肃穆的脸。   去到楼下,一路上文禾都在调整自己,但找到周鸣初的车以后,下来拿酒的却是他一个朋友。   文禾觉得自己像个亏心人,做好了要去见鬼的准备,但鬼不在。   她恍恍地回到公司,路上遇到王东尼,平时没事也要凑上来说两句的人此刻脚步匆匆,一言不发。   两天后,传来周鸣初签单的消息,资源型代理,流水大户。   几件事情叠在一起,王东尼那几天铁青着脸,弄得二部大眼瞪小眼的,而扬眉吐气的一部,则集体跑到云浮泡温泉。   年假还差个几天,但这帮人天天吃吃喝喝,泡温泉打牌唱唱歌,已经是放假的氛围。   周鸣初强势,但不是爱指手画脚的那种强势,更没有耐心听人溜须拍马,他不需要有人围着他转,大概也知道领导过度参与团建是不受欢迎的,所以面都没怎么露。   他不在,底下的人说话就没什么顾忌,大咧咧讨论起他跟王东尼的斗争,说周总够狠,关键时刻压着二部打,正好年度董事会,王东尼犯在头上。   “听说王总挨批,董事会认为二部经销商乱,不把公司利益放在首位,对渠道控制力度太弱。”   岂止是乱,根本就是特别乱,经理不屑地说:“他们那边经销商全是爷,一些小代理都把自己当大佬,竞标的时候故意报低价搞恶意竞争,争不过就挤,当我们厂家死的。”   他说出现象,在场的人纷纷附和:“希望周总快点升上去,压死王总。”   晶晶也是这么想的,她跟文禾溜去做SPA,路上聊起这次的事,说:“我一直觉得周总比王总强。”   文禾笑:“要让王总知道你这么讲,他肯定不高兴。”   岂止不高兴:“王总小肚鸡肠,肯定又要告我状,让人力资源部把我换掉。”晶晶挺无所谓的:“换我我就转做培训,我宁愿去搞课件宁愿去上课,好过天天在销售长结节。”   她又开始讲年会的事,文禾安慰说:“可能都比较忙,年底大家到处收帐,确实没什么时间排节目。”   只能这么想了,晶晶叹气,但转头又打起文禾的主意:“其实你可以报名当主持。”   文禾没忍住笑:“我不行。”   “真的,你又高又靓女,往台上一站就是焦点。”   文禾这下真笑了:“我会结巴。”   “结巴更要练啊!”晶晶把玩着酒店送的扇子:“反正下次再有这种事,我直接把你名字报过去,你代表销售参加一下。”   “你是看我好欺负。”文禾说:“胡芳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晶晶点头:“大家都欺负你,我不欺负你是不合群的,没办法,你忍一下好了。”   文禾一呆,很快挥起扇子要去打她,晶晶跑得比猴还快,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追了一段,又停下来慢慢走。   密林湿地,一切都是悠闲的,说说笑笑再拍拍脚底的沙子,闷闷的心情逐渐被绕开。   风景很好,文禾停下来拍照片发朋友圈,几分钟后梁昆廷也发了张照片给她,拍的是她们公司大楼。   文禾问:『你在附近吗?』   梁昆廷回:『刚在你们楼下买了杯喝的,本来还想找你蹭个饭,来得不巧。』   是不太巧,文禾跟他说在团建,下次再请他。   聊两句,文禾问他去黄埔忙什么,梁昆廷说是一个药企弄的什么交流会,他们过去见见大佬,还给她发了活动现场的茶点照片,说没吃早餐勉强垫了两口,现在饿得喉咙能伸手。   男人分享欲的背后是什么,文禾心里是知道的。   她还没迟钝到这种地步。   低头思索间,晶晶拽了拽她,抬头就见周鸣初和一对男女站在前面说话,也同样的发现她们。   周鸣初看向她们,目光逐一撇过,文禾却很不自在地把披肩往上拉一点。   周鸣初发现她的小动作,没出声,倒是旁边那位男士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这是台球厅那位吧?”   文禾不明所以,周鸣初这才介绍了一句:“DC的谷总。”   文禾知道DC,也是做医疗器械比较出名的同行,她忙打招呼:“谷总好。”   谷志德点点头,算算时间问:“开单没有?”   “开了。”文禾老实地回答,这才想起来台球厅好像确实见过这一位,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有特别记住。   谷志德笑着问:“怎么样,这段时间在周总手下,应该有跟着他学到不少东西?”   文禾知道是在调侃,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周总带着整个部门,我们都有跟他学到东西的。”说完看了眼他旁边那位美女,是很白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特别好,好到能发光的那种。   文禾看她,是因为总感觉她的视线似有若无扫在自己身上。   两道视线碰上,美女朝她弯了弯唇,露出一点浮在表面的笑。   稍微聊几句,文禾拉着晶晶走了,两个人前脚离开,后脚周鸣初跟谷志德也散,谷志德牵着女友卢静珠:“回去休息?”他手放在她臀后,低头确认。   “行啊。”卢静珠懒懒地靠他身上,视线再朝文禾那一挑:“她叫什么?”   谷志德说:“名字不清楚,我只知道是E康销售,你哥那个部门的。”   卢静珠收回视线看看走远的周鸣初,脸上飞起一段似笑非笑的表情,问谷志德:“我哥?”   “你名义上的哥。”有辆摆渡车开过来,谷志德把她拉到一边,说了台球厅那点事。   卢静珠眉梢一挑:“原来周鸣初工作上这么好说话?”她打量着文禾的背影,简单的背心裙,两条腿又白又长,一路都有男人偷瞄。   谷志德笑:“你想错了,他不好说话,当时晾那姑娘挺久的,换个脸皮薄点的,怎么都走了。”   卢静珠随口问:“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想答应人家,故意那么为难一道?”   谷志德大致判断了下:“应该一开始就是不想要。”他也管市场,虽然说好销售没有绝对样板,但这姑娘从谈吐到肢体动作都能判断是个中规中矩的性格,也不够机灵,看起来只会死跑医院,他最怕带这样的人,因为有足够的样本证明这种销售做不长,也做不出多大成绩,所以在团队不缺人的情况下,他同样会拒绝。   有调\教的精力,不如找几个脑子够灵,手段够巧的。   卢静珠瞥他一眼:“我在分析人,你在分析工作。”   谷志德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摇摇头:“你想多了,不是每个男的都想跟漂亮女员工发生点什么。”   卢静珠笑了:“你是想说自己吧?”   她笑起来带一点轻飘飘的风流劲,谷志德被勾得像个毛头小子,他情不自禁去吻,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她,连她耳边毛躁的碎发都想亲一亲。   SPA馆的方向,文禾看到他们两个在接吻,看起来很亲昵,感情很好。   晶晶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文禾当然摇头:“你知道啊?”   “是周总妹妹。”晶晶告诉她:“但不是亲妹妹,是继妹,就是他后妈的女儿。”   文禾惊讶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晶晶拿着扇子扇风:“去年咱们公司有个很大的活动,她跟那个谷总来了,还跟周总打招呼,但周总不理她,估计关系不好。”   怪不得刚刚两个人跟不认识一样,文禾这才知道原来周鸣初爸妈是离了婚的,但重组家庭,关系一般都不会融洽。   那天晚上,周鸣初终于出现在会所,参与了部门的团建。   文禾在SPA馆逗留很久,回去时周鸣初已经不在大厅。她端着酒走到外面,看到周鸣初在拐角的露台接电话。   有一点熟悉的字眼飘到耳边,文禾等他讲完电话才走过去,喊声周总。   周鸣初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什么事。”   “我敬您一杯。”文禾调整好自己,端着酒杯说:“这回的事,谢谢周总。”说完牵出一个笑,很刻意,应该挺难看的,但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光的,刚好碰上他要弄二部,不然她还在为第一单而挣扎。   周鸣初在里面已经被敬过一轮,自己又坐在外面喝了会,酒杯里剩的不多,他端起来喝完。放回去后,文禾又帮他重新倒好一杯。   倒完酒,谁都没说话。   露台很安静,这个方向正对的是乌漆麻黑的湿地,周鸣初目视着那一片黑,文禾像根木头一样在他旁边站了会,觉得就这样走掉好像不太礼貌,她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硬起头皮问:“周总要去黄山吗?”   周鸣初应了一声:“过年去。”   黄山离文禾家不远,她说:“那边在下雪,应该会下到过年,您多带点衣服,雪天很冷的。”   算是场面上的一句提醒,但场面话听起来很傻,尤其是在对方没什么反应的情境下。   好在文禾手机及时响起来,她打算去接,却在走开时听到周鸣初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文禾脚步一顿,又听他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天天在外面跑,努力抓住每一个可能性的样子特别勤奋?”   文禾埋着脑袋站在他跟前,没说话。   周鸣初晃着杯里的酒,像已经喝得意兴阑珊,他没看她,继续说:“你不认为你的时间值钱,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该学的是筛选,不是天天做些苦劳给自己看。想想什么叫客情价值,难啃的骨头没有必要啃,有摸清别人祖宗十八代关系的精力,不如想想什么样的客户值得你下精力。”   文禾握着手机沉默了会:“谢谢周总,我会好好想想的。”   周鸣初说:“销售考验的是软技能,不要用你行动上的积极掩盖自己的无能,苦劳是用来感动你自己的,到处碰灰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更没必要委屈。”   在他眼里,她那点儿情绪似乎不值一提。   文禾被这段话攥住,过会点点头:“知道了。”   刚做完SPA的人一身乳霜和精油味,周鸣初喝口酒站起来,走过那段湿乎乎的香气。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V了,明晚21:00有更新,后天0点也有更新,再看情况加更。   【感谢霸王票】嵩霉干儿: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捕捉一只小二酱!:16瓶 18641850:10瓶 suu33:10瓶 Ash:9瓶 22607873:9瓶 王木木小朋友:6瓶 酷味小仙女.?:5瓶 甜肉:5瓶 looklook:5瓶 zjzdoyouknow:5瓶 小布丁儿y:5瓶 热情小狗:3瓶 kong:3瓶 自然卷:2瓶 老虎爱啾啾:2瓶 41606154:1瓶 霍西西: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藤刺:1瓶 水果皇后是蓝莓:1瓶 伊文:1瓶 14123758:1瓶 li?x:1瓶 YHY:1瓶 第11章   ◎我没那么猛◎   【Chapter 11】   -------   年会当天,文禾拎着一碗河粉去看章茹。   章茹刚化完妆,用眼线液的笔在山根点了个痣,俏皮地朝她眨眼:“好看吗?”   “好看。”文禾把河粉给她,接手帮她上卷发筒。   晚上就是年会,办公室都无心工作,林聪在她们旁边转笔玩儿,看见几位高管从走廊经过,忽然问了句:“那个就是江总吧?”   文禾见过,点点头说:“是江总。”   “听说她在跟我们叶总相亲。”林聪没话找话,八卦一圈:“他们两个挺合适的。”   文禾转头,见走在最中间的那位江总穿着一条白色西装裙,面料挺括,气场逼人,她正跟采购的叶总并肩走着,看背影确实男俊女靓,很般配。   再看章茹,她眼神都没往那边瞟过,抬头也只是做作地擦嘴巴,一片纸巾折了又折,翘着兰花指按在嘴唇上。   她出奇的安静,林聪伸手拉她头发:“今天哑巴了?”   章茹啪地打他:“放手,只手好臭!”   他们两个又开始斗,文禾麻利地上完最后一个卷子:“好了。”   “走走走,我去总经办。”章茹刚好吃完面,起来一起往销售的方向走。   她顶着一脑袋卷发筒,脚下穿的还是拖鞋,一路都有人跟她打招呼,叫她包租婆。   章茹也爱玩,真的去找人借了根烟叼在嘴里:“看什么看,水费不用钱啊!”跟人嘻嘻哈哈开完玩笑,转头踢到东西,捡起一看是只镯子。   章茹拿在手里掂了掂,满钻的镯子,接口松了:“这哪个富婆的?”   文禾下意识想起刚刚那位江总:“会不会是客户的?”   “不知道啊。”章茹抬起脑袋找人,看见高管们都在周鸣初办公室,那位江总也在,正跟叶印阳说着什么。   她撇撇嘴,文禾猜她不想去,于是伸手:“给我吧,我去问问。”   章茹把东西给她,嘴上还要找借口:“我是不想看到王东尼,一身猪味。”   文禾走去敲开周鸣初办公室的门:“江总,我们同事在外面捡到一只镯子,来问问是不是您的。”   江欣一眼认出自己的镯子:“对,是我的。”她伸手去接,王东尼见缝插针在旁边插嘴:“江总怎么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他态度亲昵,江欣却并不想理,碍于修养才应一句:“可能刚刚太挤了。”说完看向文禾,微微笑道:“谢谢你。”   “江总客气了。”文禾看她竖起手腕,手上一只粉色劳力士滑下来,比了比说:“接口坏了。”说完随手放在桌面,跟周鸣初一条领带放在一起。   领导们在谈正事,文禾很快退了出来。   晚上年会,她举着手机录完整个节目,被台上的章茹逗到一直笑,而自己运气似乎也真的触底反弹,到抽奖环节,居然抽中一台最新版的苹果手机。   领完奖的文禾接了奶奶一个电话,奶奶跟她确认到家的时间,又叮嘱她:“少吃点甜的,对身体不好。”   文禾嘴里嗯嗯嗯,但讲完电话,马上去甜品区拿了熔岩蛋糕和一块司康。   旁边有同事羡慕她吃这么多甜的也不长胖,胡芳也在旁边插话:“刚刚看到你中奖了,恭喜啊。”   “谢谢。”文禾拿着蛋糕想绕开,胡芳却怎么看她怎么想笑:“最近运气不错,但别把运气当能力,毕竟是一时时的事,有这次没下次。”   文禾转头看她,胡芳神色讥诮:“不用看我,我就是提醒你一句,怕你飘了,明年业绩不好做。”   文禾很认真:“不好意思,我觉得运气就是一种能力,不然你怎么白给人家抢了个客户,到现在都没有运气接到一个更好的?”   胡芳这次真的笑出声:“看来我们这个职业确实很容易让人有满足感,你才开一单就飘成这样,以后不知道要做多大的业绩,够神气的。”   “好奇怪,我正常聊天而已,你怎么这么敏感?”文禾思索了下:“难道你老公总不上班,搞得你心情不好?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或者他又干了别的事让你不舒服?”   胡芳定定地看她,文禾又拿了一盒芝士红薯和勺子,走去桌边坐着吃。   熔岩蛋糕不大,文禾挖一勺送进嘴里,对面坐下一个身影:“甜吗?”   “江总?”文禾认出是公司的经销商:“我觉得刚好,不怎么甜。”   江欣眉毛一抬:“怎么我吃的就甜到糊嗓子?”   文禾想:“可能不是同一炉出来的?”   江欣笑着拿起她旁边那个司康:“你很少跟人吵架?”见文禾僵了下,她伸出手动了动:“你刚刚这样抖。”   她在模仿文禾刚刚的小动作,文禾有点尴尬:“让江总见笑了。”   江欣掰开司康尝一口:“我以为E康销售都是比较……猛的?”用完这个形容词,她跟文禾对看一眼,两个人都笑起来。   文禾说:“我没那么猛,让江总失望了。”   但也不算弱,江欣笑着往后一靠:“你刚刚那个同事可气得不行。”她问文禾:“你们两个有矛盾?”   文禾摇摇头:“一点小摩擦而已,都是同事,算不上矛盾。”她还没有笨到在客户面前说内部不和。   江欣也没追问,慢悠悠吃完半个司康,章茹正好溜达过来:“吃什么?我来一点,我饿死了。”   “没了,就这么点。”江欣把剩下的半个司康递给她,余光瞟见一个身影,找了借口离开。   章茹凭空打个喷嚏,赶忙紧紧身上的外套:“好冷,怎么这么冷啊……”她碎碎叨,发现叶印阳经过,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就跟过去,还边吃东西边看着叶印阳背影,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今年真的不会下雪吗,想看雪。”   这眼神不像想看雪,像母老虎看见武松。   文禾想起叶总和江总相亲的八卦,犹豫着瞄了瞄章茹,章茹瞄回来:“你明天回家啊,高铁还是飞机?”   “高铁。”   “那我送你啊。”章茹撩了撩俏皮的羊毛卷:“几点的票?”   文禾不想麻烦她,摇摇头说:“地铁很方便,我坐地铁过去可以的。”   第二天起很早,文禾收拾好行李又把家里拖了一遍,阴天地不好干,她不想再踩脏,就跟毛露露出去吃中饭。   出电梯看到外面有辆黑色雅阁,梁昆廷正靠着车门在抽烟,脱下白大褂,他身上那股痞劲又冒了出来,跟她们打招呼:“去哪?”   “去吃饭。”文禾看了看他:“你今天又来送什么吗?”   “这里离医院近,我偶尔也睡这里。”梁昆廷扔掉烟看她:“刚好,我也准备找地方吃饭。”   广东人有一句爱讲的话叫相请不如偶遇,下一句,叫择日不如撞日。   巷子很窄,但梁昆廷车技很好,几下就倒了出来,文禾跟毛露露被他载到一间食档,红底黄字的简单招牌。   老广吃东西讲究新鲜滚热辣,店就开在市场旁边,食材随用随买,三个人点了半桌菜,一煲老火汤喝下肚,清甘有味。   毛露露喝得有点出汗,拉了拉袖子说:“我以前就住这一带,都没注意到有这家店。”   文禾倒是吃过:“我好像点过这家的外卖,但都是粥粉面那些。”   梁昆廷说:“粥粉面应该是他们家后生做的,老人家做炒菜和炖品。”   文禾看他一眼,梁昆廷似乎知道她好奇什么:“我小时候就住这里。”他说:“这个铺头是租我一个同学的,在这家也算从小吃到大。”   文禾恍然大悟。   正好上来一盘豉汁蒸排骨粉肠,酱色调得很好看,毛露露吃几口问起粤语里肠粉和粉肠的区别,梁昆廷答了几句,毛露露又提起已经过时的段子,例如hello和嗨佬这样的发音错误,梁昆廷说:“其实我们现在很少问外地朋友会不会讲粤语。”   “啊,为啥?”   梁昆廷只能解释,因为好多人来来回回就会那几句,先用冚家铲问候他全家,再用扑街单独问候他:“80%是这样吧。”他看起来真的很无奈。   毛露露噗哧一声,文禾也忍不笑起来。   梁昆廷其实算幽默的一个人,幽默里有世故的成分在,接茬抛梗都很自然,文禾想起上次去他们科室,他跟护士主任都能聊能笑的,看起来各种关系都处理得很好。   年轻的主治医生,是有一股张扬感在的。   吃完饭文禾抢着去买单,她上次到脑外找科室主任,梁昆廷中途拿了张片子进去问,问过给她递了个话题,让她知道那位主任喜欢打羽毛球,并且因为打球伤过眼睛。   聊爱好聊工作之余的话题是有用的,文禾后来跟那位主任顺利加到微信,而梁昆廷的举动不管碰巧还是特意,这顿饭她得请,毕竟承了人家的情。   吃完开始飘毛毛雨,梁昆廷送她们回去,开车门时一阵风抽到身上,文禾竖起领子钻进去,毛露露也打冷颤:“感觉今天是今年广州最冷的一天。”   梁昆廷说:“再冷也就这样了,下不来雪。”   文禾想起章茹,不由笑:“你们是不是都没看过雪?”   梁昆廷点点头:“广州孩子没见过雪,对雪都有种狂热性的向往。”他对雪印象最深的还是08年雪灾,但也不是广州下雪,印象之所以深刻,是因为那一年广州火车站很多旅客滞留:“那时刚好期末,老师都在讲这个事,我大伯还发动我们家里人去送被子和热水。”   一座城市一方水土人情味的体现往往就在这些举动里面,文禾回想起来:“我爸妈也在那里困了三四天,说不定也喝到过你们家人送的一口热水。”   “那后来顺利回去了吗?”   “后来他们坐长途大巴,路上结冰,又堵了三四天。”等于回家用了一个多星期。   梁昆廷问:“你爸妈也在广州工作?”   “以前是在的。”   “现在呢?”   现在,文禾说:“他们已经走了。”所以有时候觉得出生在大城市是一种特权,出生,上学,工作,甚至生和死都在这里,不用背井离乡,不用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文禾记得她爸爸最爱的一首歌叫故乡的云,可惜最后也没能完整地回到故乡。   红灯口,梁昆廷从后视镜看了她一会,文禾觉得自己眼花了,居然在他脸上看出点周鸣初的影子。   她被盯得心慌,故作镇定地去看风景。   雨越下越大,到家时梁昆廷问文禾几点的高铁,说要送她过去,毛露露有心撮合这两个,也极力劝文禾:“雨这么大,你还拿行李的,就让梁医生送一段嘛,反正他顺路。”   路大概率是不顺的,但都这样了拒绝只会显得扭捏,文禾只好上去再把东西清点一下,断水断电,拿着行李又坐上梁昆廷的车,这回坐在副驾,不好拿人家当司机。   起步不久接到公司消息,说年后有个视神经领域的交流会,如果有客户需要参加的话,这两天就要报资料。   刚好是梁昆廷所在科室的学术领域,他在旁边想了想:“马主任不太喜欢这些,你叫他打羽毛球他愿意去,学术活动的话,你可以找找唐主任。”顿一会又说:“但问还是都问一下。”   “嗯。”文禾点点头:“明白的。”   她低头发消息,梁昆廷在十字路口停下来观察她,是不用修饰也很动人的一张脸,但不说话的时候,有清清冷冷的感觉。   几次接触,梁昆廷觉得这个安徽姑娘像深海的虾,身上似乎有层厚厚的壳,对他带一点应激式的戒备。他不确定这种戒备形成的原因,但看她耳根渐渐红起来,他眼底也上来一点笑意,收回视线,跟着前车驶过红绿灯。   文禾被盯得差点抬不起头,自己在心里做了一阵调整,梁昆廷已经很自然地找起话题:“你们公司这几年发展不错,好像排名一直在往前靠。”   “是整个行业都起来了。”文禾说了句套话,但也不完全是套话,以前医疗设备都是进口占绝大部分,现在国产设备研发技术确实跟了上来,再加上政策帮扶,所以行业向好。   路口左转,梁昆廷搓着方向盘问:“公司有名气,你们跑起来应该不难?”   文禾笑笑说:“比起小品牌可能好一些,但也谈不上简单。”毕竟药可以天天开,器械却几年才有更换的需求,所以要多跑医院多跑科室,但跑医院又是一件体力活……   她靠着安全带,忽然想起周鸣初的话,说她只会用行动上的积极掩盖自己的无能,用苦劳感动自己。   不久到达广州南,梁昆廷帮文禾把行李拿出来,文禾向他道谢:“麻烦你了。”   梁昆廷打上车后盖:“一路顺利。”   “谢谢。”文禾朝他笑笑,接过行李去排队安检。   车流量大,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吹哨催促,梁昆廷看了看她的背影,回到车上驶离这里。   车站内外人都很多,文禾在排队的时候收到吕晓诗的信息,问她还在不在广州,文禾说在火车站,问她怎么了。   吕晓诗说她小叔叔有一个朋友来广州,是做医疗器械代理的,想介绍给她:『我们晚上约了吃饭,我还想叫你一起咧。』   其实之前吕晓诗也提过给她介绍生意,毕竟医药医械也算同行,资源肯定会有重合的,但文禾对招商懂的不多,去了估计也聊不到什么,再是春运的票不好买,退掉这张又要重新抢票,而且奶奶已经在家等她,想了想,只能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检票了。』   『没事,你检票吧,我也就是突然想起来。』吕晓诗替她出主意:『不然先把你们公司资料发我,我给他看看,要有戏再说。』   『也行。』文禾找出招商资料发给她,道过谢,跟着检票大军上了高铁。   车厢很挤很挤,文禾抬完自己的行李,又帮旁边的女孩子把箱子放上去。女孩子向她道谢,两个人坐在座位聊了几句,文禾看到她手上戴了只很漂亮的表,忽然想起年会时那位江总手上戴的劳力士粉盘,划到网站查了查,很贵。   『上车没?』毛露露信息跳出来。   『刚上。』文禾回复她信息,毛露露开始八卦,问她跟梁昆廷在路上聊了什么,文禾说聊工作,毛露露也不跟她打哈哈:『我看出来了,那个医生肯定对你有意思!』   『乱点谱,你太闲了。』文禾几句绕开聊点别的,最后发句明年见,在提速的车厢中离开广州。   这一年,安徽特别冷。   雪从腊月二十八断断续续下到大年初二,按习俗,这一天要去外婆家。   文禾去是去了,但没待太久,放下礼品烤会火就走了。   她外公外婆都是重男轻女的人,从来都对她妈妈不好,结婚的时候吞了她妈妈所有的彩礼,后来又老是装病找她妈妈要钱,其实都是给她小舅舅一家花。   如果不是因为生了她妈妈,她都不会来看他们。   走到村口碰见小舅舅的车,文禾想装没看到,小舅妈却大老远喊她,从车上下来找她说话,甚至很热情去握她的手:“坐高铁回来的吧?怎么不给你小舅舅打个电话,他开车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很方便。”文禾抽回手要走,小舅妈还跟她笑,先是说儿子也在广州上班,让她们表姐妹平时多联系,接着就开始打她年会抽中的新手机主意,说给儿子用。   文禾说可以:“9800,你微信转我。”   小舅妈一愣:“你表弟还是学生,他……哪里有这个钱啊?”   “那买什么手机?”文禾看着她新打的金耳圈:“他是大学生不是高中生,可以兼职攒钱,攒到再买。”   冰天雪地的,她说话又快个子又高,小舅妈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她走了。   后面传来一阵车喇叭,吓得小舅妈一激灵:“有病啊按什么按?”   “给那个畜生听的。”小舅舅探出个脑袋在车上骂:“眼睛长在头顶上,有嘴巴不知道叫人的?”   “叫你娘个卵。”小舅妈顿了顿有点冻僵的脚,回到车上继续骂丈夫:“外甥女长大了,是娇客懂不懂?你个猪脑子。”   小舅舅问:“她有没有喊你?”   “喊我一句我能发财?”小舅妈才不计较这些,她回头看文禾,一直觉得这个外甥女是记仇的人,很小就这样,你瞪过她一眼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娇里娇气,后来死了爹妈才有个老实样子,但也就是看起来老实,其实心肠硬得很,不然怎么这几年对他们冷冷淡淡,介绍个对象都不愿意去看?   雪停了一阵,化开的雪水跟土一起堆在靴子上,文禾戴着帽子回到家,婶娘又要给她介绍什么超市老板的儿子。   文禾推说工作忙,暂时不想这些,婶娘又说要是相中了,直接回家结婚当老板娘,文禾只能再找借口,一推再推。   她可以对舅舅舅妈甚至外公外婆爱搭不理,但叔伯婶娘不行,因为奶奶还在,这些是她的儿子儿媳。   下午又有招呼都不打就带男方上门的,文禾很气,奶奶把人打发以后跟她说:“去找你同学玩吧。”   回来才几天,文禾不太舍得奶奶,奶奶把刚炸好的糯米圆子端给她,说自己有人陪:“不用天天待在家里,这些人不会停的,乖崽,自己去玩吧。”一家有女百家求,是这样的。   祖孙两个在烤火,家里养的老狗也过来取暖,奶奶用手帮它梳了梳毛。火光的倒映下,老人家已经老得像一幅油画。   转天文禾出发去找同学,她在路上看着环绕的景,不明白山清水秀的家乡为什么越来越像要吃人。   同学叫刘莹,接到她后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要吃人啊,小地方专吃女人,别说你没结婚,就是我表姐那种离了婚的他们也不放过。”最搞笑的是这帮人还又蠢又歹毒,把女孩子都当傻子在骗:“一帮老傻逼,越老越傻逼。”   粗口有时候听起来挺爽的,文禾边拍雪边笑,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算资源,介绍相亲赚个人情,如果能谈婚论嫁还有做媒的钱拿,那种赤裸裸的算计实在让人反感。   刘莹教文禾:“你下次说你有男朋友,又有钱又是大城市的,往死里吹,那些人就闭嘴了。”   文禾笑笑,跟她回家舒舒服服待了两天。   天气预报一直显示有雪,到第三天的时候刘莹儿子说要找爸爸,刘莹被她吵得没办法,问文禾要不要去吃自助餐,说她老公上班的酒店有券,过去还能住一晚。文禾反正也没事,跟她一起开车过去了。   酒店在黄山附近,她们开到地下车库,车位很窄,文禾下车指挥。   她站在过道边边,一辆黑色粤A从后面拐进来,宋川眼尖:“哥,那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人?”   周鸣初在主驾,早他几秒看到文禾,她穿件很长的白色羽绒服,正做手势让一辆车慢慢往后退。   周鸣初停在那里等她们倒车,车位应该是有问题的,但开车的人技术也不行,反复几次才倒进去,车停稳后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朝他们点点头应该是谢谢的意思。周鸣初踩着油门开过去,也找了个车位停。   一开车门,宋川面目狰狞,光是下车都花了几分钟:“丢,痛到死。”   麦坤笑他:“你该庆幸你不是胫骨骨折,不然弄几颗髓内钉进去,你现在还插着尿管。”   大过年行衰运,几人走到电梯间,见右边的电梯里探出个犹犹豫豫的头,文禾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她刚刚匆匆一瞥,先是看到粤A车牌,再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因为不太确定才等在这里,没想到真是这几个人。   她喊了声周总和麦医生,至于宋川不知道名字,但看他拄着拐:“受伤了吗?”   周鸣初说:“骨折,踩到结冰的地方。”   “啊?严重吗?”   怎么不严重,宋川都想让周鸣初抱他上去,但知道周鸣初不会理,只能强忍着痛:“一会让灿总给我找个轮椅吧哥,我们早点回广州。”太倒霉,他跟安徽八字不合,那什么皖南川藏线,雪景一流好看,地也是一流的硬,早上那一摔摔得他两眼青BB,粗口都骂不出来,待多两天就怕没命回广州。   “要进来吗?”文禾按着电梯问。   周鸣初一行人走进去,文禾问:“几楼?”   周鸣初刷房卡,按了12F。   电梯不小,但两个男的加一个骨折的很占位置,文禾跟刘莹母子站在后面,周鸣初看她一眼,往旁边侧了侧。   刘莹儿子伸出手摸文禾脑袋,文禾问他怎么了,他指指宋川:“阿姨,这个叔叔是稻草人。”   拄着双拐的宋川确实有点像长在木头上,文禾笑着跟他解释:“叔叔不是稻草人,就是受伤了。”   “那他是拐子。”   “啧。”刘莹捂儿子嘴巴:“没礼貌。”   拐子宋川倒不介意,笑呵呵地举着拐说:“小朋友别学我啊,玩雪的时候多看着点。”   电梯很快,5楼一到,文禾打声招呼就走了。   出去后刘莹问:“谁啊?”   “我们副总。”文禾说:“应该是来旅游的。”   “那还挺巧。”   文禾也点点头,是啊,黄山那么多酒店,怎么刚好选到这间新开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V,下一本可能写《所以和老板儿子怎么了》   --   江丝怀疑老板儿子喜欢自己。   原因1:她明明是个前台,却被迫一天在他办公室往返数次,都是些鸡毛小事;   原因2:他总找她问八卦,从保安大叔有没有出轨到车间大师傅炒股赔了多少钱;   原因3:她相亲的时候被他撞到,且被他几句话和暧昧视线搅黄。   都说酒后吐真言,某天趁他醉,江丝鼓起勇气,搭住他的手问:“陈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   陈意初垂眼看她摩挲自己手背,很平静地说了句:“江丝,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第12章 ☪ 喝酒   ◎可以带你一起◎   【Chapter 12】   -------   新酒店, 据刘莹老公说他们老板是深圳人,酒店设计所也是深圳的。文禾跟刘莹在酒店里逛了逛,深圳的设计所,却把徽派风格融合得很好, 外面有天井和亭子, 说老祠堂可能不吉利, 更像一些翻新过的老宅。   晚上把儿子哄睡后,刘莹跟文禾边吃宵夜边聊天, 有几个同学听说她们在黄山, 也想过来玩,兴冲冲说要搞个什么同学聚会。   刘莹也兴奋了一会, 忽然想起什么,问文禾:“你觉得可以吗?”   文禾笑笑说:“可以啊。”   刘莹却迟疑起来, 毕竟这几个同学是初中的,而文禾在初中并没什么朋友, 因为那时候她爸妈已经没了。   小学开始, 刘莹跟文禾就是同学, 但以前关系不怎么好, 刘莹小时候嫉妒过文禾, 因为文禾爸爸在广州大厂当什么车间管理,经常给家里打钱, 文禾妈妈也总给她寄一些衣服鞋子, 把女儿打扮得跟个千金小姐一样。   那时候小孩子已经学会攀比,比不过就自卑, 然后是羡慕和敌视。   大概因为家里条件好, 文禾脾气也像个娇娇小姐, 加上她从小个子又高, 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只是孔雀后来没了爸爸妈妈,又从人人羡慕变成人人欺负。一整个初中,刘莹眼看着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说话。   后来上大学,刘莹跟男朋友吵架想躲,于是找了在同一座城市的文禾。文禾当时大方收留了她,偷偷带她进宿舍住,听她说生活费不够,还给她介绍自己在做的兼职,大都是酒店礼仪之类的,也是因为干那些兼职,刘莹才认识现在的老公。   想了想,刘莹还是说:“要不下次吧,我就说不方便,下着雪,车也不好开。”她怕文禾不愿意见那些人。   文禾从酒糟里捞了个汤圆:“没关系,让他们来吧,好久没见了,正好聚聚。”   她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在意,刘莹就低头跟同学们确定明天见面的事,又问起文禾工作怎么样。   她想起电梯里那个看起来不怎么好接触的副总:“你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   “做销售很辛苦吧,到处跑什么的。”   文禾说:“没事,能吃得消。”   刘莹回完微信,托着脸看她:“那……你谈恋爱没有?”   文禾摇摇头:“我眼光太差,还是不谈了。”   刘莹知道她那点事,心疼道:“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要说原因,刘莹觉得是太缺爱了。   她是被父母全心全意捧在手心爱过的,内心还很眷恋那种感觉,所以才会中了人渣的招。那种学会一点温柔就往死里用的败类,最好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出来。   “不过你们公司还是厉害,直接把他送进去了。”刘莹感叹。   文禾也点点头:“我们公司是不错……要能让我多赚点钱,就更不错了。”她想,要能挣到在广州买套房子的钱就好了。   刘莹也赞成她在广州定居:“好资源肯定都在一线城市,咱们这种地方说是说舒服,其实有的是走不完的亲戚,处理不完的人情,我都待烦了。”   酒糟喝得两腮发红,文禾打着嗝往沙发一躺。   第二天没雪,还探了点太阳光,酒店很多住客都出去散步,前庭后院到处是人。   周鸣初站在楼台,看见文禾几个在树下玩。小男孩有点皮,在拿手里东西扔她,她拍了拍围巾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孩又跑回来讨好地亲亲她的手,被她摸摸脸和耳朵,牵着走去其它地方。   广州地热,到了安徽必须裹得严严实实,年轻女孩都贪靓,昨天穿的羽绒服,今天一出太阳就换了装扮。高领毛衣,薄尼大衣下两条匀称的腿,但室外风大,她耳垂鼻尖都通红,大概自己也觉得冷,一张脸总往围巾后面藏。   麦坤也在旁边抽烟,他记得文禾,上回应酬她话不多,能看出是新人,但配合得还是可以,不算太露怯。   “安徽人?”麦坤问。   周鸣初想了想:“应该就这附近。”   怪不得能碰见。   抽完烟回到室内,宋川正在适应他的新轮椅,许明灿也开完会回来,问他们:“明天动身?”   有这么远,周鸣初点点头:“早上早点出发。”   许明灿说:“我还打算晚上多叫点人一起吃饭。”   人多肯定要喝酒,周鸣初拒绝了:“没必要赶这回。”   麦坤也说:“就我们几个随便吃点吧,我老婆也不让我喝,她又不会开车。”   “那就不喝。”许明灿笑着跟周鸣初讲:“谭工他们在宏村那边跟项目,特意要过来跟你吃个饭,你不替你爸应酬一下?”   周鸣初在研究他的音响,没表态,倒是宋川耳朵一支:“是谭海龙谭工吗?”   “对。”   设计大佬啊,宋川吭哧吭哧扶着轮椅过来:“那得见啊!我以前还想去跟他的。”   “你还是好好跟着你姨妈吧,别到处蹿。”许明灿手机震了震,拿起来点开语音条。   语音是个姑娘发的,麦坤听见问:“女朋友?”   许明灿摇摇头:“还不算。”是他妈介绍的一个姑娘,说想过来黄山玩。   麦坤笑着八卦:“看上了?”   “聊了一段时间,还行。”许明灿淡淡地说:“合适的话,可能明年一起结婚。”   麦坤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但想想也是,他们毕竟跟周鸣初不一样,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从小到大要什么家里给什么,也就没必要跟爹妈作对,给自己找不痛快。   麦坤转头问周鸣初:“你家里介绍那个相亲的,怎么没消息了?”   “那女的把他车撞了。”宋川当时就在现场,那姑娘说想买同款车,所以借周鸣初车钥匙试驾一圈,结果回来就撞了,然后开去维修。   “怎么撞的?”   宋川说:“等红灯那会涂护手霜。”还是调头路口,抓方向盘的时候巴掌打滑,就那么跟后车怼到一起。   麦坤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鸣初:“知道了,他厌蠢。”新鲜又贴切的一个词,说完故意问:“又聪明又受得了你的,身边就一个都找不出来吗?”   周鸣初没理他,低头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顿了顿,接起来问:“什么事?”   “周总,您还在黄山这边吗?”   “在。”   “那,您现在有空吗?”文禾在那边说:“我有点工作上的事想找您。”   “很急?”   “嗯,比较急。”对她个人来说。   周鸣初没有立马回答,文禾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起来,好在他说话了,报个地址给她:“8楼,你直接上来。”   “好的。”讲完电话,文禾上了8楼的店总办公室,服务员带她过去,刚敲开门就听到一句粤语粗口,宋川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发什么烂杂,看见她后叫声靓女:“来来,请进。”   文禾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面人她只认识一部分,宋川热情给她介绍,最后指着长头发那位:“这位长头发band友是这里老板,许生。”   长发还戴一副眼镜,看起来确实像玩乐队的,文禾忙打招呼:“许总好。”   许明灿看了她一眼,指指会客间:“你们周总在里面。”   文禾点点头:“好的。”   会客间是一间茶室,周鸣初正在喝茶,文禾知道他不喜欢听废话:“周总,我有个客户想签我们代理,招商方面我还不太了解,有些地方想跟您确认一下。”   周鸣初指指对面,文禾坐过去,听他问:“哪里来的客户?”   “朋友介绍的。”是吕晓诗过年前提过的那位代理,说是看了E康资料特别感兴趣,还问文禾能不能回去当面谈谈,谈得好,直接就能签合同。   招商流程文禾是知道的,但她毕竟没有实操过,很多东西拿不准,给张尔珍发了消息但没等到回复,找到了远程也不一定讲得清楚,这大过年的,她只能壮起胆子来请教周鸣初。   “我有整理客户一些资料,周总您帮我看看。”文禾把资料发给周鸣初,她昨天在电梯里听他们说要早点回广州,怕他们马上要走,所以只来得及整理这些。   果然周鸣初扫了一遍工商资料和牌照:“查查他们最近三年招投标记录,算一个中标率出来,再上政府网站查一下有没有违规记录。”   文禾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周鸣初又说:“过往和现在,问问他们手上的代理品牌,近三年年营业额,公司总人数,销售占比多少,仓库在哪里,多大规模,自己判断一下资源优势,列出来。”   好多又好快,文禾不太确定地问:“可我跟客户还没见面,是不是先见个面……再聊这些比较好?”   “不是说谈得好要马上签合同?”周鸣初问:“既然意向度已经这么强,对方公司有什么信息是不能说的?”   文禾脑子消化了会,她有点不理解,但又不敢问更多,只能先应下:“好的,那,我回去整理好了发给您?”   “你没带电脑?”周鸣初皱眉。   文禾摇摇头,事情比较突然,她说:“我可以找我朋友借。”   周鸣初出去问了许明灿,回来指指旁边那台电脑:“密码0505,你抓紧做,我下午要出去。”   文禾这次接得很快:“好的,我抓紧。”   周鸣初视线落在她绕了好几圈的围巾上,收回目光,带上门出去。   许明灿问:“大生意?”   周鸣初说:“一般。”工商资料就能看出来了,小代理商的资质。   许明灿笑:“我办公室租给你算了,按钟计费。”又想起文禾一副腼腆样,半开玩笑:“你手下销售脸皮都这么薄?”   “薄吗?人家不是挺聪明的,还知道抓着上司加班,现场打反馈。”麦坤调侃着站起来,几个人走去吃午饭。   等他们都走了,听着外面的动静,文禾如释重负。   会客室有很大的落地窗,这个点的太阳光像热水一样洒进来,人早被捂出汗。文禾解开围巾看到外面白压压一片,树上都像结了一层糖霜,要化冰了。   她打开电脑,按周鸣初说的开始整理资料,其实早就听说招商是个大工程,但到自己经手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名堂,原本,她只是打算向周鸣初确认一下客户资质而已。   现在庆幸还好来问了他,不然真是两眼一抹黑。   文禾扑在案上打字打电话,全神贯注在干这些事。中途有服务员进来送餐,她草草地吃几口,刘莹说那几个同学明天到,拉了她进群,她却没多少时间跟他们寒暄,忙着统计数据,忙着确认信息。   年营业额,利润,销售增长,这些都属于比较敏感的财务数据,周鸣初说要问这些,文禾一开始觉得唐突觉得忐忑,不确定客户会不会认为他们太高姿态而生气,但在获取和整理的过程中她慢慢领悟过来,周鸣初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测试客户,以配合程度,来判断客户真实的意向度。   整个过程超两个小时,茶已经泡淡,文禾掰了掰脖子,趁几个男的还没回,抓紧去趟洗手间。   等再回到会客室,周鸣初已经在看电脑,他拉了拉列表:“代理过的品牌就这些?”   文禾点点头:“是的。”   周鸣初坐下来,一副缓缓思索的语气:“五年前开始做诊断设备,那时候DC华北片区大小代理商都用同一套政策,名气大,利润高,他们没理由绕过DC去做别的。”说完,目光落在文禾脸上。   文禾神经一紧,意识到客户可能隐瞒了什么:“好的,我现在跟他们确认。”   她把手机从鼠标旁边拿过来,屏幕上的抢票软件还在跑,文禾找到号码打过去,客户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有点支吾,最后说在开车,晚点给她回电话。   周鸣初对这个回复不意外,文禾问:“那,我需要先报备吗?”   周鸣初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你现在该想的是他们为什么隐瞒跟DC的代理,以及是不是有继续跟进的必要。”   文禾心头发沉。   她知道这种小代理在周鸣初眼里根本不够看,可对她来说却是难得遇到的一个机会,她不甘心,所以没有正面回应他的提醒,只是仰头看着他:“那我先回去,等他们回复?”   周鸣初站起来,走去旁边的茶台喝茶。   文禾抿了抿嘴,伸手拿回自己围巾:“今天打扰周总了。”   带着围巾离开那间办公室,文禾拿出手机退掉电脑上的微信时,才发现梁昆廷给她发过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广州。   看看时间,应该是上洗手间那会发的。   什么时候回广州,文禾正为这事发愁,那个客户说马上要回河北喝喜酒和开工,所以她得在这两天内赶回广州跟人见一面,但回程的票又太难抢。   没什么心思,文禾随便抓了一句回复梁昆廷,等回到住的房间,刘莹看她表情不太对:“怎么了,不顺利吗?”   文禾不知该怎么说,比想象中的顺利,但比期待中的不顺利。顺利是因为得到周鸣初的指导,不顺利,则是因为DC那件事。   DC是同行也是对家,要是客户跟DC之间犯过什么忌讳,这个代理就算能谈下来,估计也通不过她们内部的申请。   但好在晚上,客户终于打来电话坦白。   电话里,客户说确实代理过DC的产品,只是后面解约闹得不太愉快,但客户也在叫屈:“不是我们想闹事,是他们内斗,后来把我们扔给大经销商管,人家有货都是先出自己的,根本不拿小代理当回事,厂家又动不动断货延期,这不是扯淡呢嘛?我们投中一个标也不容易,跑断腿说干嘴的,哪能这么搞?”   牢骚一通,客户最后问:“文小姐,这个应该不会对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影响吧?”他语气诚恳又不安:“我在广州这几天也问了一些同行,你们E康还是挺好的,我是真心想跟你们合作,还是希望能顺顺利利的。”   聊这么多,文禾感受到客户的诚意,她也想再争取一把,于是先安抚客户,再去阳台拨通周鸣初的电话。   周鸣初听完问:“所以城市会上,是他们带头闹的事?”   文禾一顿:“不算带头,是DC开城市会的时候又说了一些不合理的政策,小代理们气不过,客户当时刚好坐在前排,就……”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刺头?”周鸣初打断她:“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客户应该已经被DC的系统拉黑,所以你有没有想过隐患,你一个刚入行的销售,管得了这种代理?”   文禾解释道:“但他们不是故意闹事,是确实损害到他们利益,而且之前也积极跟DC的厂家反映问题,是厂家一直冷处理他们才爆发的。我们内部没有之前的DC那么乱,而且从中标率也能看出来,这个客户在当地是有一些资源优势的,客户还说年后会投资一个新仓库……”   文禾极力游说,她想说“刺头”也算有影响力,如果这个客户跟他们合作得好,就算E康在那一片的活招牌,以后会有一家又一家的器械商想签他们的代理,她觉得是一个机会。   打了打腹稿,文禾才要重新说话,忽然听到听筒那边传来杯盏和一些酒话,看眼时间,意识到周鸣初可能正在跟人吃饭。   沉默了一会,文禾渐渐冷静下来,刚打好的腹稿一秒清零,还是没敢那么跟周鸣初说。他太冷峻也太犀利,不知道又会怎么反问她,在她目前对客户还没到非常了解的情况之下,不一定接得住。   想了想,文禾改口道:“我先跟客户见见面吧,周总,先不打扰您了。”说完,听见一些碎碎的风声。   文禾看眼屏幕,还在通话中,她轻轻喊了一声:“周总?”   “你跟客户约了时间?”周鸣初终于重新开腔。   “约了……这两天见一面。”文禾迟疑着说。   “我明天回广州。”周鸣初言简意赅:“车上有位置,可以带你一起。”   应该有个半分钟,听筒那边回了一句好的。挂断电话后,周鸣初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本地粮酒喝得喉咙和胃都不舒服,他不太耐烦地皱了皱眉,又像是在思考自己刚刚那句话。   “还没讲完?”许明灿出来找他,见他在醒酒,自己也往旁边一坐:“这酒度数是高,我都要栽了。”   但喝了酒,明天是不是要延迟出发?许明灿问周鸣初,周鸣初清了清不舒服的嗓子:“不用,车有人开。”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零点更,事实证明人一旦勤快起来是不会想睡觉的,我的周末全奉献给了更新,我的存稿……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感谢营养液】32924077:60瓶 豆丁:14瓶 zzkxbfpajkwjbc!:10瓶 惟寄人间雪满头:10瓶 喵喵777:10瓶 霍西西:10瓶 Rebecca_Iam:5瓶 岚风:5瓶 zjzdoyouknow:5瓶 老虎爱啾啾:3瓶 Unclelong:2瓶 酷味小仙女.?:2瓶 痘痘妹:2瓶 14123758:1瓶 YHY: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伊文:1瓶 一个西红柿:1瓶 35116190、Slyiie:1瓶 第13章 ☪ 怜香惜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Chapter 13】   -------   第二天, 文禾很早就到了大堂,跟着一起上车。   两辆粤A车停在大堂门口,车门打开,宋川坐着不动, 麦坤笑得不行:“我抱你上去?”   周鸣初直接踢轮椅:“起来。”   宋川不敢跟他杠, 只能站起来, 一跳一跳地坐进车里。   拿到车钥匙,文禾很自觉地坐去主驾驶, 等他们都坐好了, 跟着导航出发。   得知文禾第一次开高速,宋川不由看了看补觉的周鸣初, 他淡定,他也只能跟着淡定。   X7是大车, 不过她有这么高,视角倒不担心, 就是经验让人不太放心, 宋川说:“你先开着, 等你们周总醒了, 换他开。”   文禾说:“没事的, 我可以开。”   怕打瞌睡,宋川扒着主驾的椅子跟她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文禾, 语文的文, 禾苗的禾。”   “你姓文啊?”好特别的姓氏。   “我们那边两个姓,一部分姓文, 一部分姓刘。”文禾边开车边跟他说话。   姓氏都上百年前的事了, 她们祖上其实都姓刘, 后来两兄弟闹不和, 有一方就把刂给划了,跟家族脱离关系。   别人祖上的事宋川听得津津有味:“那你们姓文的祖宗还挺硬气。”又问:“你们这边过年有什么习俗吗?”   文禾想了想,说年初一早上天没亮,村里小孩会穿着新衣服挨家挨户去拜年:“可以拿糖的,有些小孩兜里放不下,就提个塑料袋。”   “好屌,国外万圣节就这么过的。”宋川讲完粗口才觉得不文雅,抓了抓脑袋上的卷毛,呵呵傻笑。   文禾觉得宋川性格很好,以为是个直率爽朗的男生,直到听见他跟女朋友打电话撒娇,说脚很痛,差点瘫了。   他们正在上高速后的第一个服务区加油,麦坤看宋川就像一只嘤嘤叫的公虫子,问周鸣初:“你表弟不会结婚还早过阿灿吧?”   周鸣初不太关注这种事:“难说。”   麦坤瞟他:“你昨晚喝多少,酒醒没有?”   “酒醒了,缺觉。”周鸣初摸出一根烟,想起火机在车上,而车钥匙在文禾身上。他看眼文禾,她正跟麦坤老婆在另一边聊天。   “给我一支。”麦坤找他要烟,周鸣初把烟塞回去:“你们不是备孕?”   也是,麦坤搓搓鼻子,强打起精神问:“昨晚谭工单独找你了,说什么?”   “说他公司效益不行,想关掉回深圳。”   “回深圳,回你爸的公司?”麦坤觉得稀奇:“你爸会愿意?”   “愿不愿意是他的事。”周鸣初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麦坤笑了,他觉得大概率是不会的。   当初周鸣初父母离婚,两人明里暗里斗了好几年,那位谭设计师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跟周鸣初父亲分道扬镳,差一点周父就破了产。   落井下石,尤其是在夫妻反目后落井下石的,怎么可能那么大度去原谅。   一阵风吹得身上冷飕飕的,麦坤震震脚:“不会又下雪吧?”   天开始阴下来,周鸣初看眼时间,把人都叫回车里继续开。   麦坤笑他架子大,找了个司机自己省力,也调侃他不怜香惜玉,所以上车时跟文禾说:“累了你就跟他换,别不好意思,安全最重要。”   文禾点点头:“会的。”她昨晚睡很早,不缺觉,也没这么快累。   天时阴时晴,初六的日子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返程,早上路况还是顺的,但快到济广高速时就有点堵。   一辆挂车大概是从积雪路段开上来的,轮胎沾的泥溅到后面挡风玻璃上,文禾开着雨刮又找到眼镜戴好,全神贯注地看着路况。   等终于切换高速,前面有两辆车开得很慢,慢到快要并排行驶的程度,宋川都看得不耐烦了:“有毛病,把这当国道呢?”   他正想教文禾打喇叭,前面那辆可能也意识到车速过慢,但就在它加速的瞬间,后面有辆车直接从应急车道超了过去,嘭一声,两辆车就这么撞到一起,后视镜都撞飞了。   亲眼目睹交通事故,文禾心都差点跳出来,她慢慢停下,周鸣初伸手按亮三角灯,判断了一下情况,教她摁着喇叭,直接从一地狼藉中开了过去。   有惊无险,但惊魂未定,出隧道有一段长下坡的路,文禾整个背都绷紧,周鸣初说:“收油,踩点刹车。”等速度没那么快了,又让她换低速档,目光看远一点。   他声音冷静,文禾听着也就没那么慌,按他说的出弯时补一点油,看着弯口,方向盘慢慢回正,也慢慢稳下来,开到服务区跟他换了座。   周鸣初又稳又快,比她沉着很多,但路上车已经多起来,这么一路开一路堵的,才五点多,天就黑透了。   堵车堵得人心浮气躁,勉强几十公里后麦坤吃不消了,说找个地方过夜先。毕竟全程一千多公里,他们有人换着开,他只能自己上。   几人随便在国道找了个地方吃饭,是一家土菜馆,等菜的时候宋川一直在搓手指,说痒。   身娇肉贵的广州靓仔在安徽长了冻疮,文禾找老板要了一块生姜,教他用姜擦痒的地方。   “这能管用吗?”宋川问。   文禾说管用的:“我以前就这么弄。”   宋川只能照做,很快被这块生姜擦得龇牙咧嘴:“你也长过冻疮?”   文禾点点头,她们读书那会雪更大温度更低,她手指关节到现在都留着疤。   宋川一愣:“冻疮还会长疤?”   “怕什么,长了疤我给你植皮。”麦坤老婆拿话吓唬宋川,她是整形医生,还是公立三甲出身。等菜时闲聊,文禾问她怎么会跑去私立,唐书宜说:“当然是因为私立给的钱更多,谁跟钱过不去。”   也是,谁会跟钱过不去,文禾笑着说:“那唐医生一定赚了很多钱。”   “我不行,我没什么名气。”唐书宜指指周鸣初:“他妹妹才是我们所的活招牌。”   文禾看了看外面的周鸣初,想到他那位白到发光的继妹:“周总妹妹也是整形医生吗?”   “她做注射的,自己长得漂亮,手上客人多,不动刀也比我们强。”唐书宜喝了口热茶,问文禾:“我听说你之前也不是做销售的?”   文禾点点头:“我之前在行政那边,前台接待。”   “那怎么想到要做销售?”唐书宜同样好奇。   菜开始一道道端上来,外面检查防滑链的两个男人也走回室内,周鸣初坐在文禾对面,文禾忽然卡了下壳,过会低声说:“前台是固定工资,我也,想多挣点。”   周鸣初没有看她。   土菜馆环境一般,但菜做得不错,霜打过的青菜口感特别好,腊肠都是自己灌的,一顿热腾腾的地锅鸡吃得满桌人都微微发汗。   客少,店里有个老人家在擦凳子,文禾看着看着想起家里的奶奶,等吃完饭,她出去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如果不是突然有事,她会在家过完元宵才回广州,陪不了奶奶所以觉得很愧疚,文禾说等五一国庆再回去,到时候在家多待几天。   奶奶说不要紧:“你工作重要,先顾好自己,不用记到我,我刚在你大伯家里吃了饭。”   文禾心里这才好过了些。家里叔伯婶娘虽然不喜欢她,但对老人家还是孝顺的,不用担心奶奶没人照顾。   祖孙两个聊了有一会,听文禾说堵车,奶奶念叨着安全第一,说她今年本命年最要注意这些,又说:“你们领导人好,还带你一起回去,你好好的,尽量不要给人添麻烦。”   文禾点点头:“知道的。”她心里也清楚,要不是周鸣初愿意捎上她,她还不晓得怎么回广州。   但今天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到,她担心明天路况,毕竟客户明晚的飞机,而他们约在中午,不确定是不是能准时赶到。   天又开始飘雪,周鸣初也走到外面抽烟,他离文禾有一段距离,她讲的方言听不太懂,但能猜到电话那头应该是长辈,因为她一直在点头应和。   烟抽一半进来个电话,周鸣初看眼手机,接起来只讲了几句,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淡。   麦坤怕烟瘾犯,等他抽完烟才过来:“谁电话?”   “何琳。”   是他那个继母,麦坤点点头,也没什么好问的:“走吧?”   到住的地方,雪籽已经变成雪花,麦坤庆幸没有继续开,这种天气再开就是路面结冰,可能在高速上一堵就是一整晚。   他们在附近找了个酒店,文禾正想跟客户把明天的见面推迟到晚上,吕晓诗打来电话,说有个河北当地的器械厂家在联系那个客户,开出的条件还不错,客户有些动摇。   吕晓诗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到?”   “我也不确定……”文禾打开手机看看地图,导航上堵了很多地方,甚至直接堵成水泄不通的红色。   客户回程机票已经买好了,如果她不能及时赴约,这个单子就怕要黄。   文禾有点坐不住,给周鸣初打电话周鸣初没接,她纠结好久,看了看时间,还是披上外套去找他。   住的同一层楼,隔壁的隔壁就是周鸣初和宋川的房间,宋川拄着拐,说周鸣初在洗澡,让她等一会。   “你要不要进来?”宋川往旁边让了让,他们住的套房,进门是一个客厅,客厅里放着打开的行李箱。   文禾摇摇头:“不打扰的话,我就站这等可以吗?”   宋川猜她不好意思进,自己走去浴室拿拐杖戳门,把周鸣初给戳出来了。   他刚洗完澡,顶着一头湿亮短发,走到门口的时候文禾几乎马上嗅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还带着一点冬日水汽。   有其他住客经过,看这一对男女站在门口,眼神难免怪异了些,怪异中又夹杂着一点不可说的暧昧。   文禾有些不自在,但也顾不上别的,跟周鸣初说有同行抢客户。   周鸣初用毛巾抹了抹发梢的水:“这种客户你可以直接放弃,不用再下功夫,没有意义。”   文禾心里一跳:“可,客户其实还是比较偏向我们公司的,他只是担心DC那件事会被我们拒绝,所以……”   “所以你的想法是?”   文禾抿了下嘴唇,她很需要这个单,刚转正就签到代理,对她来说会是很漂亮的一笔业绩。   鼓足勇气,文禾仰头看着周鸣初:“我能不能……”   “能不能跟你客户说,公司已经确定要跟他签约?”周鸣初一眼看穿她的目的:“一个本身有风险的代理商而已,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原本她口口声声说的客户多有诚意,既然现在态度在摇摆,诚意也打了折扣,就更没必要追着。   文禾喃喃地说:“我只是觉得可惜,明明客户最想签的是我们。”   “没什么可惜的。”周鸣初背着光站,五官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说出口的话也直接了当:“本身不是什么优质客户,该放弃就放弃。”   文禾没想到他这么武断,原本她来找他,是想讨哪怕一句“你自己看着办”的默许,但现在来看,显然是行不通的。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走廊拐角出现一对男女,舌\头勾缠在一起,亲出几声啧啧的湿响。   发现有人,女的推了推男的,男的半眯起眼看他们,醉醺醺来了句:“干什么,讨价还价啊?”说着,甚至用估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文禾一遍。   周鸣初皱眉看过去,文禾一张脸轰地热了起来,慌慌张张跑回自己房间。   半晚下雪半晚刮风,第二天出发前,周鸣初给车轮安上防滑链。   因为路况不好,他们从国道绕开拥堵路段,看见前面一辆车溜坡侧翻,司机大声向后面求救。   麦坤和周鸣初过去帮忙,最后车是推正了,但那段坡有冰槽,打滑很厉害,谁都不敢走。   一排的车和人都停在路边等,就连宋川都扒着车门看什么情况,他看来看去,眼睛瞟到周鸣初后背,说他后背沾了东西。   是后背不是下摆,周鸣初扭头也看不见,宋川跟玩儿扫雷游戏一样举着拐杖这里那里地指挥,文禾正好站在后面,伸手把那片胶带撕下来,又顺手拍了一下旁边的灰,拍完,发现周鸣初垂着眼睛看她。   文禾手上动作顿了顿,很快站得离他远些。   不久有辆运沙车经过,从车上弄点沙撒在路面,路终于是通了。   等驶离这个坡段,周鸣初忽然说:“张尔珍或者胡芳,你找一下她们其中一个。”   冷不丁的,文禾眼睛有点愣。   周鸣初打着方向盘说:“这两个家在广州,招商她们比你有经验,小代理也见得多,你把情况跟她们说一下,资料发过去,让她们去谈这个单。”   他忽然改口,文禾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周鸣初补充:“跟你客户说一下,以后都是她们负责。”   文禾茫然地看着他,没懂。   周鸣初问:“你不是觉得可惜?”   文禾这才明白过来,她以为他松了口,却只是让她把客户让出去,给同事,就不可惜了。   一喜又一惊,文禾抓着安全带没作声。   她在周鸣初眼里跟透明人似的,那点情绪上的波动无处遁形:“不让单,她们凭什么帮你?”周鸣初甚至都没看她:“职场永远讲的是利益和好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你最好早一点意识到这个。”   前面车大概在疲劳驾驶,开着开着开始骑线,周鸣初敲了敲喇叭提醒,副驾驶位,沉默过后的文禾拿起手机,给张尔珍发了条消息。   张尔珍很久没回,文禾点进动态,看到她一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人在外地旅游。   张尔珍赶不到,剩下的就是胡芳,文禾扣着手机想了很久,开始直接联系客户,也联系吕晓诗,想尽办法让客户在广州待多一晚。   她试图镇定,又在镇定中努力争取,一路没停过,连在服务区都只顾着打电话,周鸣初却问都没再问一句。   宋川年轻又热心,替文禾跟周鸣初说:“不也算你部门业绩吗?看人家多不容易,你松松手帮一把。”   周鸣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等文禾过来,人终于从不闻不问的姿态里走出来,说的却是:“提醒你一句,得失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文禾神色微顿,但没作声。   周鸣初盯着她:“为了一点利益钻破脑袋的人,永远只能困在这点利益里。”   神情平淡,但让人听出一点嘲弄。   文禾僵了僵,发现周鸣初这种人是有那么一点阴晴不定的,多数时候他阴沉沉不爱说话,但话一旦多起来,对人不是训斥就是嘲讽,只是她还没见过他嘲讽别人,似乎那点刻薄全用在她身上。   她甚至开始怀疑周鸣初到底是看不上她的工作能力,还是根本对她这个人有偏见,所以对她格外的不宽容。   咽下一口气,文禾压着情绪说:“我只是不想忙活一场,两手空空。”她宁愿这个单子流掉,也不会去联系胡芳。   车子从大广高速进入广东境内,文禾口水都说干了,和吕晓诗远程打配合,终于磨得那个客户改签机票,答应留多一夜,等她回广州。   下午四点左右,离目的地只剩一百多公里,文禾主动换到主驾驶,周鸣初开了一天,她得替他一会。   广东境内虽然没有积雪和结冰,但还是堵,他们又一次从国道绕行时,前面麦坤的车子忽然调头,打下车窗告诉文禾:“刚刚有人说那边有路钉,我们走另一条路。”   “好的。”文禾跟在后面调头,周鸣初在副驾睁眼问什么情况,文禾把麦坤说的话告诉他,周鸣初皱了下眉,让她停在路边:“先别开。”   但等他打电话过去,麦坤车里的胎压灯已经亮了,下车一查,稳稳扎了几个钉子。   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宋川伸脑袋出来骂:“叼,真他妈黑啊!”肯定是附近黑心车铺干的,还搞连环计。   都不是容易妥协的脾气,周鸣初跟麦坤一起换了备胎,硬是用备胎开到二十多公里外的一间修车铺。   胎已经扎透,修车老板看了眼周鸣初的车,一辆宝马X7一辆沃尔沃XC90:“还好你们醒目,要是都扎透了,换胎要花个几千。”   周鸣初和麦坤跟老板聊了会天,问到这边路政的电话,又在老板这里拿到当地一个轮胎帮的联系方式,把路段和轮胎照片都传上去,一个投诉,一个举报。   好好的回程路搞得像人在囧途,唐书宜又累又困,靠在麦坤身上叹了会气,看见文禾还在讲电话。   这一耽误,她应该比任何人都焦灼。   唐书宜又看了眼周鸣初,问老公:“你说他脾气性格,到底像他爸还是像他妈?”   麦坤想了想:“都像吧。”   “唉。”唐书宜评价周鸣初:“这辈子都学不会怜香惜玉。”   上下级谈什么怜香惜玉,麦坤好笑:“都是女的,你去安慰两句。”   唐书宜正好肚子不舒服,过去约文禾上洗手间。   这边比较偏,只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厕所,文禾陪她过去,天已经黑下来,走过外面铺瓷砖的地方,她扯了下唐书宜:“小心。”   唐书宜低头看见一滩阴影,不知道机油还是水,她跟着文禾绕过去,顺便跟文禾闲聊:“跟你们周总一起开车,压力大吗?”   文禾想想说:“还好。”如果只有她和周鸣初,不止压力大还会很尴尬,毕竟找话题是非常费劲的一件事,好在车上还有个宋川,基本都是他在讲话。   唐书宜说:“平时在公司,你们周总应该挺给人怕的吧?”她半开玩笑:“他就那个脾气,跟他亲妈都那样说话。”   文禾知道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聊天的分寸,有些话听听可以,不能向上司朋友问及上司私事,所以笑了笑转移话题:“你们去安徽是爬黄山吗?”   “主要想跑一下皖南川藏线,朋友说雪景不错,还有过去看看许老板,就是那间酒店的老板。”唐书宜跟她聊聊,走进环境不太好的厕所,本来想快点解决回去,却发现来了大姨妈。   文禾正在水龙头下冲眼镜,听到她喊,想起自己行李箱好像有姨妈巾:“你等一下,我去拿。”走出外面,看见麦坤和周鸣初站在不远处,周鸣初手里烟星子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   麦坤应该是怕老婆害怕才守在这里,见她一个出来,马上问:“书宜呢?”   “还在里面。”文禾没跟他说太多,去行李箱找了姨妈巾再回去给唐书宜。唐书宜出来洗手时说她刚刚不在,她自己一个人吓得要死:“这山卡拉也太偏了。”   “不用怕,麦医生守在外面的。”文禾笑了下,羡慕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   等两人出去,唐书宜马上跑到麦坤旁边,麦坤听她说了生理期的事,把老婆揽到怀里,搓搓手臂碰碰额头,极尽温存。   他们夫妻手挽手两个甜甜蜜蜜,文禾尴尬地跟着周鸣初,他扔了烟头在前面走,黑夜里背影高大,神色淡漠。   文禾想着招商的事,一路心不在焉,走到维修点外的那片瓷砖地,明明去时还提醒过唐书宜的,回来自己却一脚踩中,摔在地上单手撑地,把筋给扭了。   好在同行有两个医生,帮她紧急处理了一下,药油搓筋的时候她猛地闭上眼,那一抽气一扭头,谁看都不忍。   等贴上药膏,文禾跟宋川站一起,有点半斤八两的意思。   伤了手就没法开车,交车钥匙的时候周鸣初看了眼文禾,没说话。   回到车上,文禾单手去系安全带,宋川听到她微微吸气:“没事吧,还疼吗?”   文禾摇摇头:“没事。”就是手有点肿,药膏贴着,筋骨也感觉火辣辣的。   她扭头看着车玻璃,想到等一下还要这样去见客户,自觉形容狼狈,眼圈微微有点晕红,却还记着要问毛露露有没有帮忙订好房。   毛露露上班的会所比较高档,订那里吃饭,文禾觉得应该能体现对客户的重视,以及自己一再迟到的歉意。   九点左右,他们从ETC通道下高速,经过缓行的匝道,路终于彻底通畅起来。   在路上耽误两天,所有人体力和耐力都快到极限,麦坤夫妇走深圳方向,另一车回广州,等把宋川送回家,文禾看好定位:“周总,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周鸣初像没听见,一声不吭往前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文禾气得鼻子发酸,咬咬牙重复一遍:“周总,我在这里下!”   【📢作者有话说】   快七千,明天还是零点,晚安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地雷3个 小绿:地雷1个 嵩霉干儿: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32924077:60瓶 流光剪影:50瓶 豆丁:14瓶 霍西西:11瓶 vv761117:10瓶 zzkxbfpajkwjbc!:10瓶 鸡腿蘑菇:10瓶 惟寄人间雪满头:10瓶 岚风:10瓶 喵喵777:10瓶 Lu.Ying:10瓶 zjzdoyouknow:10瓶 小小芋圆仔_ing:10瓶 Unclelong:7瓶 Slyiie:6瓶 小布丁儿y:5瓶 Rebecca_Iam:5瓶小美:5瓶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3瓶 老虎爱啾啾:3瓶 xuxiaohua:2瓶 酷味小仙女.?:2瓶 痘痘妹:2瓶 14123758:1瓶 YHY:1瓶 藤刺:1瓶 伊文:1瓶 不知身在此山中:1瓶 一个西红柿:1瓶 35116190:1瓶 第14章 ☪ 拽住她   ◎你跟你们老总……◎   【Chapter 14】   -------   车停在红灯前, 周鸣初这才问了句:“约在哪里?”   文禾被他弄得胸闷气短,也不知动到哪根筋:“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你找个路口让我下。”   黄灯跳绿,周鸣初继续往前开。   眼看是他自己家的方向, 文禾有点急, 珠江新城又堵车又不好打车, 她一时眼睛发热脑子冒火:“停车,我要下去!”如果泼辣些, 大概会尖叫着抢他方向盘, 在被逼得声音都发急的时候,吕晓诗打电话问到哪了。   “我们接近那儿呢, 就等你呢。”   “好,我马上来。”   讲完电话, 文禾迅速冷静下来,跟周鸣初报了餐厅地址。   起初周鸣初还是像聋了一样, 但走出这一段, 他终于调转车头。   到吃饭的地方, 吕晓诗都惊了:“怎么把你们老总弄来了?”   文禾差不多调整好心态, 冲她笑笑:“刚好同路, 就来了。”   客户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被重视,连忙和周鸣初打招呼寒暄。周鸣初跟他握手, 说刚刚开了长途车, 喝不了酒。   这有什么要紧的,客户说:“不喝酒好, 我也不能喝, 最近犯痛风。”又问文禾:“文小姐手怎么了?”   “不小心扭伤的。”   “哟这大过年的, 不严重吧?”   文禾微微笑着说:“不严重。”只是她伤的是右手, 帮忙倒个茶都不方便,但好在之前跟客户聊过那么几回,见面坐下来还是很有话题,不至于冷场。   不久聊起DC的事,客户还是气得不行,周鸣初说:“应该是分事业部的原因,那几年诊断线刚好换人管,团队内斗,不可能不影响渠道。”   客户听他似乎对DC很了解,周鸣初平静地说了句:“我在DC待过。”   文禾看了他一眼,吕晓诗凑过来说:“你们老总人挺好,也没什么架子。”起码没想象中的那么有架子,像她们这种小代理,一般也就跟大厂家主管经理什么的接触,很少有机会见到销售总。   文禾低头吃菜,其实周鸣初不喝酒,或许就是小代理不值得他喝。   但饭局还是融洽的,客户在情绪上跟周鸣初很聊得来,除了谈产品,也听周鸣初讲到河北的院线市场,标区竞品之类的,交谈中有点互通有无的意思。   但也因为周鸣初去了,客户可能感受到压力还是什么,讲业务时有一些刻意的夸大,连文禾都听出水分,略带紧张地看了眼周鸣初。   好在周鸣初神色不苟,语气平平。   聊差不多的时候文禾去买单,这间会所消费比较高,她只能开花呗去付。   吕晓诗跟过来,在收银台摸了点小零食,文禾问她:“你怎么不回老家过年?”   “要工作啊。”   “过年不是放假吗?”   “医院不放假啊。”   文禾没想到她这么勤快:“那,有收获吗?”   “有。”吕晓诗冲她眨眼:“找了个医生男朋友,算吗?”   “哪个医院的?”文禾也八卦了一下。   吕晓诗说:“南济的。”   就是梁昆廷那个医院,也是她当时被赶的医院,文禾问多几句,得知吕晓诗男友是一位骨科医生,而且两个人才认识一个多星期就确定了关系。   文禾一时惊讶:“好快。”   “这就叫快,那一夜情怎么说?”高档会所连前台的小零食都格外好吃,吕晓诗吃完一颗糖又去拿,她边开包装边跟文禾打探:“你呢?”   “我什么?”文禾扫码填开票信息,毕竟签完单以后还要报销,她仔仔细细检查发\票抬头,弄完,看吕晓诗表情有些古怪。   “你跟你们老总……嗯?”   她语气暧昧,文禾却被她问得一懵:“什么?”   吕晓诗撑着脑袋笑,不管是刚见面还是吃饭那会,都在他们两个之间感受到一点别别扭扭的气氛。她看看文禾,再想想周鸣初那张英挺的脸:“你两个挺配的,男俊女靓,又都有这么高。”还比划了一下。   “没有,你想多了。”文禾这么说,吕晓诗却不信:“要没什么,他从安徽把你带回来,还出面替你谈单?”   文禾怔了下,很快把发\票收好:“是我要坐他的车,当时买不到票,只能搭顺风车。”   “就你们俩啊?”吕晓诗使劲打量她。   文禾摇摇头:“两辆车,周总表弟也在我们车上。”   面对八卦,最好的应对方式是镇定。   但在走廊被窗户的风一吹,脑袋乱糟糟的。   文禾在想为什么吕晓诗会误会,问题应该确实有的,比如周鸣初,本身他的训斥就很像带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她被踩得难受,被激得跟他较劲,就更令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和别扭。   文禾决定以后不能再这样,不管他说什么,她能忍就忍。   广州温度高,哪怕脱得只剩一件毛衣都热,文禾用手扇了扇脸,想着等下回家要先洗个澡。饭局结束她起身拿包,一柄餐刀从巾布滑下来,转身之际,看见周鸣初握住刀把放回去,又拿纸巾抹了一下手,起身出去。   合作谈成,客户临走时还邀请周鸣初有空去河北,周鸣初点头应了,等两边分开,却淡淡评价一句:“院线做这么久,大三甲还进不去,规模上很难有突破。”   他说这样的话,等于在兴头上给人泼了一盆冷水,文禾心里清楚,知道他还是觉得这种代理没必要签,但她不敢搭话,既怕他说得更难听,更怕他改变主意不给她签,所以回家路上都尽量安静,只是在家楼下指了指路。   夜市已经被清走一部分,车子顺利开到房东车位,文禾到后备箱拿了行李,腋下夹着羽绒服,左手提着行李箱,对周鸣初道谢:“谢谢周总,您路上慢点开。”   周鸣初没下车,甚至没等她转身就开始倒车。巷子窄,他两把倒出去,路都开出一段了,发现车上有条围巾,是文禾落下来的。   他看着这条围巾,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既像看见什么麻烦,又像发现什么反感的东西。   凌晨车道松,快到家的时候碰上个红灯,周鸣初拿过围巾,摸上去是柔软的绒感,和一点护手霜的味道。   太顽钝的人是教不化的,他早就知道她没什么脑子,现在还固执又短视,几乎一无是处。   手机震进一个来电,看了眼是麦坤,周鸣初滑开接听。   麦坤本来以为他到家了,结果听到车喇叭声:“你还在路上?”   周鸣初说:“吃了个饭。”   “哦,我刚去我爸妈那里转了一圈,听说你爸跟你那个后妈又吵起来了,他们要搞的什么宴应该不搞了……”麦坤挺好奇:“你说,你爸不会跟你那个后妈真离婚吧?”   周鸣初嗤笑:“你是医生不是律师,离婚也没人找你打官司,多余操这种心。”   “我是多余,费事管这种闲事么。”麦坤也笑,声音懒洋洋像准备睡觉:“我是在想他们离婚,你能不能拿你老子一笔钱,我们也去投资个整形医院?”   “没兴趣,你找许明灿。”周鸣初没跟他多说,挂完电话看见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是文禾发的,问围巾的事。   周鸣初盯着这条消息,眼神不明。   红灯开始倒数,隔壁车道有辆车伸出脑袋看他,犹犹豫豫地打了灯想加个塞。就这么点距离,按平时周鸣初是不会让的,今天却没动,等灯跳绿,等隔壁那辆车插进来,才慢慢起步往前开。   开过十字路口,他拐到最左的车道,调头。   等回到城中村楼下,周鸣初靠着车门点了支烟。   开车的时候烦躁,心里也聚了一口气没地方发,这会烟进肺里,看见拐角走来一个人影。她明显是洗了个澡,睡裙外面套件衬衫,跑过来的时候被风一吹,裙角衣角都飘飘的,不同于在路上的臃肿,整个人轻俏窈窕。   离得近了,又闻到一股湿乎乎的香气。   周鸣初忽然定下来。   文禾又惊又疑地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看着她手里东西:“没吃饱?”   要听真话,确实是没吃饱。   文禾手不方便,又要关注谈单的事,所以在餐厅没吃什么,刚刚回来看到楼下还有个卖糖水的,就去打包了一碗海带绿豆,但现在肯定不能这么说,她只好提了提袋子:“这是明天早餐。”   周鸣初没问她为什么把糖水当早餐,掐掉烟,打开车门把围巾递过去:“你这个围巾很贵?”   文禾一怔,摇了摇头。   “那就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了。”周鸣初说:“我看你很紧张它。”   这话文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围巾她只是想起来问了一句,本来打算自己叫个跑腿去拿,没想到他直接送过来。   “谢谢周总。”文禾伸手去拿围巾,拿完也看到周鸣初手心的伤口,这才又想起来他帮她捞了一把餐刀,应该是被餐刀给割的。   送完围巾,周鸣初也不走。   文禾不好盯他的脸,只能盯着伤口:“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周鸣初翻着巴掌看了看:“你家里有没有清创的药?”   清创的药,割伤应该用碘伏消消毒什么的,文禾回楼上去找东西,她买的是那种碘伏棉签,加上云南白药的创可贴应该可以。   等拿着这些往下走,心头忽然一阵怪异,等电梯门一开,人越走越踟蹰。   周鸣初还站在车边等,文禾犹豫着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周总,这个棉签里是碘伏。”   周鸣初看着她,眼仁幽黑,像深不见底的河里暗礁。   文禾被他盯得整个人一紧,周鸣初伸出手:“怎么弄?”他声音很低,低出一种自然的磁性。   风从耳边刮过,他的声音也从耳边刮过,僵持了会,文禾把棉签一头掰断,碘伏迅速涌向另一头,像她陡然变红的脸。   他不是小孩子,一点割伤没什么大不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对事态的微妙毫无察觉。   因为右手不方便,文禾的动作又慢又笨拙,等消完毒贴创可贴,文禾撕开两边摁上去,周鸣初反手拽住她。   来来回回,太多令他自己都烦躁的反常,但这个瞬间他发现了自己的目的性,到这会也不打算掩饰这份目的性,于是头一低,凑近她。   文禾想躲,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神色有多动人,周鸣初盯得她心跳都含糊起来,无人往来的深巷,她头发丝飞到他脸上,他低头吻她。   含糊的心跳又开始咚咚作响,文禾本能地伸手推他,周鸣初却微微抬眼问:“你住几楼?”   文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细微厮磨就能让她头脑晕沉,两人从电梯间出来,一进房门,文禾就被周鸣初搂在门后接吻,等回过神来,衬衫已经被他剥掉一只袖子。   文禾惊得用力推了他一下,周鸣初没有继续,低着头,视线却像要把她剥茧抽丝一样不留余地。   文禾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客厅狭窄,另一面墙有她贴的穿衣镜,镜子里是她潮红的一张脸。   她感觉自己清楚又糊涂,糊涂的是状态,清楚的,却是忽然发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想的是站前台时每一次跟他打招呼却被无视的冷脸,还有一次次拒绝她转岗的难堪,包括台球厅里的刁难,以及到销售后受到的几次训斥,甚至在高速上,他骂她为了一点利益钻破脑袋时的冷峻面容。   明明几个小时前还跟他在车上较劲,他踩她,她怕他,但此时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腰,她心底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冲动,搂住他的脖子,一路纠缠着,主动把他带进卧室。   周鸣初的动作缓慢但坚定,他顿在里面等她适应,两个人身体像正负极的磁铁一样吸在一起,心里却都各自较着一股劲,等文禾适应了,他扶正她的脸专注地看她,这对文禾来说很有压迫感,于是偏过头,两手穿过他的后背,轻轻摁住。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三)上夹,一个比较重要的榜单,需要评论和营养液撑一撑台面(鳌拜手),更新推迟到明晚23:00,6K+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地雷1个 枝枝呀枝枝:地雷1个 喵喵777: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cucumber:46瓶 馥琊:20瓶 看:20瓶 卷尽风:10瓶 痘痘妹:8瓶 豆丁:8瓶 ash:6瓶跟着感觉走:5瓶 Double秀:5瓶 Rebecca_Iam:5瓶 蛋植:4瓶 一个西红柿:3瓶 Slyiie:3瓶 zjzdoyouknow:2瓶 老虎爱啾啾:2瓶 年度最佳佳: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辰翔宝:1瓶 35116190:1瓶 霍西西:1瓶 杨美味: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第15章 ☪ 你怕他啊?   ◎你哪间房的?◎   【Chapter 15】   -------   人为什么会想跟自己怕的人亲近?一时半会, 文禾解释不清,可能是人总在晚上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也可能,只是不想跟当下的情绪逆流。   拉筋搓骨太累, 她从一场搏斗般的性/爱中结束,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醒来对上周鸣初那双过分冷静的眼, 他一言不发地盯视着她, 像把她当什么东西在浏览和端看,发现她醒了, 又把手绕到她背后,按在她肩胛骨, 食指轻轻地上下滑动,那种滋味今人心颤, 也让人悚然。   文禾被摸得起了寒毛, 又被看得心里直打鼓, 周鸣初的面容变成她不敢探究的东西, 她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才想坐起来,却被他往下一扯, 很自然地带到怀里又来了一回。   他那样的硬度, 是一靠过来就能让皮肤绷紧的程度,文禾往后一点, 很快被按住肩膀, 被周鸣初几根手指抓住骨头, 再退不了。   过后的气味微潮微腥, 潮是汗水腥是其它,纷乱的一晚,文禾在热糟糟的空气中疲倦入睡。   再醒来时手有点疼,后背也疼,睁开眼,看到周鸣初站在旁边穿衣服。   他身材很好,肩宽背阔臂展也够长,让她想起昨晚他侧身动的时候,一条手臂拧抹布一样拧着她,手指像要抓进她肉里。   系着扣子,周鸣初转身发现她醒了,站在旁边看她一会,弯腰靠近。   年轻男性的体温和呼吸像一个热罩子,文禾睡得有点蒙,在他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周鸣初顿了一下,指指她后面:“表给我。”   文禾这才发现硌着自己的是一块手表,她摸出来递过去,周鸣初戴上手表拿好车钥匙,走出卧室,再走出这间出租房。   这栋楼采光不太好,走廊的声控灯也不灵敏,但公共区域还算干净,就连电梯里都放着个垃圾桶,看得出来每天有人清理。   出电梯走到车旁边,周鸣初握着车钥匙站了会,打开车门坐进去,但迟迟没有发车。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周鸣初想抽烟,没找到烟盒跟打火机。   这似乎给了他一个理由,于是推门下去,却正见一辆雷克萨斯从巷口开进来,车窗伸出一个老光头看着他:“喂!这里不给停车的。”   周鸣初回身,房东梁伯下了车打量他,没什么印象:“你哪间房的?”   “忘了。”周鸣初确实不记得房号。   “下次不要停这里。”梁伯拧着眼皮看他:“这是我私人车位来的,给你停了,我停哪里?”   老一辈的本地人声粗气盛,周鸣初不想多说,他回到主驾,发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那扇装着防盗窗的阳台,还是踩动油门,驶离这一片。   听进楼下车子开动的声音,文禾脑袋闷在被子里,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伸出脑袋又闭了会眼,勾着床尾的睡裙重新穿上,内裤抓在手里,起床先到阳台看了看楼下,再走去洗手间。   人还有些回不过劲的酸和软,淋浴头的热水从肩膀洒到脚背,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没什么明显痕迹,但洗完澡去刷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时,却有种冲动之后的陌生感。   整栋楼都很安静,除了留广过年的,估计她是回来的第一个。   洗完看到刘莹发的信息,说同学们没看见她都很失落,约着下回再见,让她一定不能再放鸽子。   文禾看着群里那几个名字,其实都没多大印象,或者说这些人在群里的样子跟她记忆里不太一样。她去冰箱找出昨晚的糖水,自己坐在客厅一口又一口地喝,太阳从墙上反射到穿衣镜,镜子里照着一个恍惚的她,和昨天纠缠中被甩到地上的围巾。   文禾过去捡,忽然想起来,这是杨宇送的。   后面一周都在等手恢复,元宵前章茹打来电话,文禾在出租房闷得无聊,约了一起打羽毛球。   也不是多喜欢这项运动,只是有不止一位客户喜欢,所以她特意找过陪练,有这么久没打,怕手生。   到羽球馆时意外碰到姜姜,之前销售二部的同事。   章茹问姜姜现在在哪工作,姜姜说起就气得不行:“我从E康离职以后回老家玩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找的工作,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人家公司打电话做背调,王东尼个崽种故意叫人说我坏话,搞得我offer丢了!”   章茹惊呆,马上跟她一起大骂王东尼。   文禾之前只知道王东尼嘴巴手脚不太干净,没想到他还会搞这种针对,不由再次庆幸自己没去二部。   姜姜也说一部好:“文禾你去一部是对的,起码周总不像王东尼,又贱又色。”   章茹在旁边贴双眼皮贴,忽然问:“周总好像整天不开心的,他是不是性冷淡?”   文禾脸一红,姜姜直接笑喷了:“不知道,可能吧?”她在E康也待了两年多,确实没听过周鸣初有什么花料:“反正周总不跟公司女的乱搞,但是跟代理商就不知道了……”她脸上出现促狭的笑,和章茹对视那一眼,居然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文禾看出来了,她想问,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怪得很,为什么要问,什么立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不禁茫然。   见她发呆,姜姜过来搂住:“听说你跟胡芳不对付啊?”   文禾摇摇头:“也没有不对付,就是,可能眼缘对不上。”   姜姜了然:“胡芳是精明能干,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加油签单,以后业绩超过她,她屁都不敢放。”   这一点,文禾已经很清楚。   在销售,业绩就是底气,没有业绩,你永远是个面目模糊的,随时会被淘汰的边缘人。   只是她对自己手的恢复情况太乐观,因为真正上场打球的时候,才挥了几下,手就开始刺疼。   得知她扭到过手,章茹直接收拍子:“不打了,够钟hi-tea!”   两人离开球馆,章茹车上歌放来放去全跟北京有关,一时“我在这里欢笑,也在这里哭泣”,一时这位爷那位爷……   这歌里儿化音太多,她一开始乐颠颠跟着唱,后来大栅栏三个字念了又念,嘀咕一句什么破歌,转手切了粤语歌:“[1]油尖旺金毛玲,看尽世间事~”舌头才终于捋顺。   唱一半,忽然想起叮嘱文禾:“姜姜的事你听到了吧?销售的人太喜欢搞搞震了,你还是好好跟周鸣初相处,尽量别得罪他。”   文禾微微回神,投去一个疑问的视线。   章茹想起叶印阳,觉得他和周鸣初之间是有共性的,一个是看起来特别平和,一个是看起来特别厌世,某种程度上都能算是无欲无求的外表,但她已经亲身验证叶印阳不是吃斋的,至于周鸣初……   “知人口面不知心,别看他表面正经,谁知道是不是另一个王东尼?”章茹一本正经地说:“反正男人没有不好色的,除非不行。”   文禾神色微顿,半晌点点头:“好,我小心。”   广州到处都是柠檬茶店,那天把饮料拿到手,文禾拍照发了一条朋友圈,发完,又还是删掉了。   一直到假期结束,周鸣初也没半点消息。   E康复工算晚的,复工当天同事们都在相互拜晚年,也在到处逗利是。   广东这边也有已婚同事派利是的,一封里面五块十块凑个气氛。文禾毕竟是从前台过来的,习惯逢人就笑,也逗了一堆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红包,掂一掂,收获颇丰。   回到销售,张尔珍也递给她一封红包:“今年多开点单。”   “谢谢珍姐。”文禾接过来,又听张尔珍问:“你之前说的那个客户,怎么样了?”   文禾说:“还在跟进。”   张尔珍笑笑,跟她解释那会儿的事:“不好意思,过年家里比较忙,手机经常被小孩子拿去玩游戏,总是收不到消息。”   “没事的。”文禾也笑了笑,晶晶从另一边跑过来:“快去找周总要红包,大红包!”   她声音不低,在场的销售都听到了。周鸣初已经进自己办公室,有胆子大的直接跟进去,连二部都有人厚着脸皮钻进去,嘻嘻哈哈说一声周总恭喜发财,然后一脸惊喜地抱着个红包出来。   文禾正想去个洗手间什么的,潇潇过来问:“你拿了没?”   “没……”   “傻不傻,你们周总的红包还不拿?光明正大去啊!”潇潇挽着她,朝她眨眼:“咱俩一起,我跟你组队,沾你们的光。”   谁沾谁的光呢,进了周鸣初办公室,文禾表现得木头木脑,还是潇潇冲在前面说好听话。   周鸣初还是那样,也没什么话讲,一个个伸手递红包,到文禾的时候神色如常,并没有多看她哪怕一眼。   文禾接过红包,走时却忽然被叫住。   她僵硬地转身:“周总,还有什么事吗?”   周鸣初拉开抽屉把所有红包都给她:“谁没拿的,你直接去派一下。”   “好的。”文禾茫茫然接过,拿去外面派给一部同事。   派完还有一小沓,她又去问周鸣初,周鸣初直接说:“你拿着。”   文禾脑子轻轻地轰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钱拿得烫手,过去正想还给他,周鸣初拿了车钥匙站起来:“我有事出去一趟,要派给谁,你看着办。”   文禾这才明白过来,他只是怕再有人找他讨,嫌麻烦,懒得应付。   她想了会,拿着红包去跟晶晶打商量:“周总让帮他派掉,你说……派给谁好?”   晶晶正在拆红包,抽出一张崭新的棕色人民币,王东尼给的,对比周鸣初那几张票子,这二十块实在寒酸。   她想了想:“派给二部?”   文禾摇摇头:“他们自己过来可以,如果主动派过去,不太好。”   也是,小肚鸡肠的王总到时还不知道怎么讲,晶晶转头喝了口水,琢磨:“那给谁,财务部?”   文禾想了想,低声说:“你觉得,给总经办……合适吗?”   总经办?晶晶想了想:“合适啊!”太合适了好吧,她支着脑袋看文禾:“忽然发现你好聪明,好上道。”   “没,”文禾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刚想到的。”   周鸣初或许只想让她随便派,但这钱到了手里,她却不由自主地动起脑筋,想着怎么能派出效果。   总经办是权力和信息中心,公司一些大的决策,中高层一些八卦都从这里来,文禾过去时她们正在讲王东尼的红包:“他可是销售副总啊,二十块也拿得出手?”   “是吧?我还以为看错了。”孟珍珍正往杯子里倒东西:“唉,还是我们财运不行,没守到周总的。”   文禾自己都觉得巧,赶在话头上把红包递过去,有人拿到手数了数:“周总好顶!”   “哪里顶啊?你说清楚哦,别占周总便宜。”   直属董事长管理的部门,私下说起话来是有些百无禁忌的。   孟珍珍也笑着揶揄一句:“就是,你知道顶不顶?你又没试过。”说着拆开红包,数完也忍不住感叹:“刚好刚好,我充钱去打光子。”   文禾看她脸:“你皮肤蛮好的,还要做那些吗?”   孟珍珍说是章茹介绍的:“她讲这家仪器很厉害,让我去试试,说做完脸更嫩。”还约文禾:“要不要一起?”   文禾摇摇头:“我怕痛。”   “光子不破皮的,就是看起来吓人,像电蚊拍,叭叭响,你怕的话可以试试水光针。”孟珍珍仔细端详她的脸:“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脸有点黄。”   “有吗?”文禾摸了摸脸。   开工第一天,多数人都无心上班,聊聊天吹吹水,半天就这么过去。   文禾跟了跟年前那个单,毛露露信息发过来,约她晚上打边炉。   文禾看眼时间:『你到了吗?』   『到了啊,我还去店里顶了一轮班。』毛露露给她拍了会所的照片,又说:『我带了好多吃的回来,晚上给你炸糍粑吃,黑芝麻花生馅的。』   『行,等我下班。』文禾跟她聊了一阵,看见周鸣初回到公司,目光相触的瞬间,她掩低视线。   下午开了一场会,主要是讲今年业绩任务的,还提到一个境外标的项目,标额很高。   作为新人,文禾知道这种事肯定轮不到自己头上,但她还是很认真在听,希望能收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知识,先储备着。   会议开到将近下班的点,走出外面,正见王东尼站在二部阴阳怪气:“谁敢跟周总比,人家兜里有钱,爹妈也不穷,出这点血对他来说小意思,别说发你们了,全公司发一遍都不算什么。”   文禾回到工位,潇潇正给她弹微信:『真恶心,不知道哪个二五仔告的密,拿个红包而已,像我们投敌了一样,小心眼,就知道冲我们横。』   文禾安慰了她几句,收拾东西走人,周鸣初也从办公室出来,和她一前一后往电梯间走。   文禾感觉呼吸有点不顺,走路姿势都怪怪的。等走到采购那一带看见章茹还在,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拐过去,也想起要给章茹的东西:“这个喷剂听说对鼻炎好,你要不要试一下?”   章茹瞧了瞧:“哪里来的?”   “其他医药公司的人推荐的,说他们这个最走量。”文禾把包装盒也递过去,这还是吕晓诗介绍给她的,说是她们代理的其中一个药品。   章茹收下喷剂,转手递个棒棒糖过来:“你今天不加班啊?”   “不加。”   “那你下班干嘛,打球吗?”章茹勾着脑袋看她右手:“伤怎么样啦?”   文禾摇了摇手:“差不多好全了。”又问她:“我约了邻居在家打边炉,一起吗?”   章茹咬着糖棒子想几秒:“不了,我要回家陪猫。”说完就见周鸣初从电梯间退出来,他目不斜视,去的方向是叶印阳办公室。   文禾也转头看了看,条件反射般地拧过身,章茹奇怪:“你怕他啊?”   文禾脸有点白:“没。”   章茹眼睛转了转:“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走进电梯间,却又碰到王东尼,他提起文禾在年会抽到的那部手机:“文禾新手机呢,卖啦?”   文禾摇摇头:“没卖,给家里人用了。”   “哦,那中了奖不请客吃饭吗?”王东尼盯住她:“或者我请你也可以啊,只要你赏脸。”   王东尼这号人跟周鸣初是两个极端,一个阴沉沉生人勿近,一个笑眯眯看起来很和气,实则言行轻佻,令人不适。   文禾想离他远点,章茹凑过去:“王总我还在啊,你看不到我吗?你怎么当众性骚扰别人呢?”   “我怎么性骚扰了?”   “你约文禾单独吃饭还不是性骚扰吗?”章茹认真提醒:“很容易让人怀疑你别有居心的好不好啊王总?”   “我说过单独了吗?”王东尼脸色有点难看。   “哦,那我可能听错了,所以不是单独的话,我也能去吗?”章茹拿话塞了他几句,王东尼脸上挂不住,一出电梯就大步离开。   文禾被章茹送回家,路上听章茹骂王东尼,说这种人后背如果有个条形码,扫出来肯定是两个大写的SB。   她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比喻,文禾笑了会,章茹问她:“你老家冷不冷?”   “蛮冷的,下雪了。”   章茹嘿嘿笑:“北京也下雪了。”   文禾扭头看她:“你去北京了吗?”   章茹没有正面回答,但笑得像捡到宝,她眼睛永远亮晶晶,充满幸福感。   晚上回到出租房,门口碰见房东在装地锁,文禾喊了声梁叔,毛露露问:“装这个干嘛?”   当然是不给其它车停,梁叔说。   “那要是有人搬家呢,车子装东西怎么办?”   “我又不锁。”梁叔蹲着给她们示范:“呐,看到没有?你们要停的时候把它按下去,等搬完东西,再把它拉起来可以了。”他装这个是防止有人停着过夜,把这里当公共车位。   毛露露哦了一声,跟文禾走进电梯,小声嘀咕房东古怪小气:“他平时不停这里,给人家停一下怎么了……”又想起房东侄子:“你跟那个梁医生怎么样了?”   文禾摇摇头:“没怎么样。”梁昆廷只在过年那会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广州,后来没再联系。   毛露露觉得奇怪,明明年前梁昆廷还一副欲要追求人的样子,怎么过个年又没动静了。   她瞅瞅文禾,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今天听同事说,你上次订那个包间,我们股东儿子也在。”   股东儿子?文禾不明所以。   “就是个头很莽的那个,”毛露露形容道:“高高的,鼻子很挺……”   是说周鸣初,文禾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们副总。”怪不得他看起来对那里很熟,点茶点菜张口就来。   这么一说,有些事就对上了号,原来毛露露之前说的股东就是周鸣初妈妈。   两人回到家里边洗菜边讨论,毛露露说起她们领班那天掉东西的事,讲到就觉得好笑:“我问她是不是看上你们周总了,人家说是想探一下的,哪里知道那么尴尬,后来见他都绕着走。”又问:“这种上司,平时是不是挺不好说话的?”   文禾说:“有点吧……”但这么讲又不太对,她把切好的土豆码到盘子里:“他是比较严厉,都怕他。”   毛露露点点头:“看得出来,应该挺会骂人的,跟他妈妈都吵。”   文禾还记得听过他们母子关系有多恶劣,她不想问,但又忍不住好奇:“每回都吵吗?”   “差不多吧,不吵也没多和谐。”不过毛露露更不理解宋斯兰,好像一见这个儿子,她浑身都长起刺。   怎么会有当妈的对儿子这种情绪呢,毛露露想不通,隐隐觉得给她当儿子可怜,但想想她那个儿子好像并不在乎,所以只能归结于母子感情本来就不好。   她还好奇得很,歪头问文禾:“你说他爸妈到底为什么离婚?”   文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对周鸣初了解并不多,即使两人之间已经踢破身体防线。   吃完饭文禾又拖了一遍地板,从浴室回到房间,她打开床头柜,护手霜旁边放着周鸣初那只银色打火机,冷冰冰的铜面,跟用它的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打完收工,明天开始恢复21:00更新   [1]油尖旺金毛玲,一首粤语歌   【感谢霸王票】格林家的女巫长不大:手榴弹2个 江弦信:手榴弹1个豆丁:手榴弹1个 DDD:手榴弹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2个 嵩霉干儿: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夏夏夏夏天:地雷1个 喵喵777:地雷1个 Iruri:地雷1个 枝枝呀枝枝:地雷1个 taiyang高照:地雷1个 豆沙了:地雷1个 嗷呜: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 Lele:178瓶 深蓝断续:120瓶 笑暖:66瓶 夜阑犹忆好韶华:61瓶 一:50瓶 别回头?:40瓶 123456:38瓶 32924077:33瓶 长长:32瓶 麻辣兔头:30瓶 56402900:30瓶 频繁。:26瓶 19943464:22瓶 釆蘑菇的小菇凉:22瓶 叽里咕噜:21瓶 酸菜:20瓶 crazy:20瓶 猕猴不桃:20瓶 渔歌入浦深:20瓶 孙颖莎的小甜心:20瓶 酸奶小王子:20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15瓶 甜肉:15瓶 满杯金菠萝:14瓶 瘦20斤没问题_:14瓶 榴莲爱芝士:14瓶 旁愿:12瓶 啾唧:12瓶 大禹治水突出:12瓶 Mandy:1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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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平时对她爱搭不理的也找来聊天:“大家都在过年,就你还在谈单, 太勤快了吧文禾,活该你赚钱。”   也有人好奇:“哪里来的资源啊, 怎么谈下来的?”   “你管人家怎么谈下来的,让你知道, 你是取经还是想抢单啊?”帮忙说话的人笑呵呵的, 却也是看着文禾, 一副探听的姿态。   文禾扯出一段笑:“朋友介绍的, 就是走运吧,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单。”   “是吧,还这么顺利。”同事们笑:“我刚转正那会儿可不敢想招商的事, 让我跟客户谈单我都发怵, 还是你厉害,这回搞了个开门红, 以后业绩肯定更强。”   不久前还在被辞退的困境线上挣扎, 一转眼, 就成了众人眼里的业绩新秀。   这些或真或假, 或捧或附和的热闹声中,文禾浮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周围每一张脸似乎都变得和气变得容易接近,她环顾一圈看见胡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朝胡芳露出个笑容。   胡芳冷冷地瞧她一眼,走开了。   酸溜溜的冷视而已。   文禾忽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回头再与同事闲聊,渐渐的,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业绩是销售的底气,原来具体起来是这么个意思。   这对文禾来说是新的体验,感受很微妙,类似于扬眉吐气的情绪。她想,就算第一单存在偶然性,但这一单里绝对有她的争取和付出,要不是她不放弃,这一单还不知道落谁手里,让人家白捡个便宜。   这么想着,文禾用手指刮了刮耳边边的碎发,体态也松弛起来,只是跟几个同事说说笑笑间又瞥见周鸣初,他应该是刚从总经办开完会下来,正跟采购的叶总在说话,视线朝这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她。   文禾精神上一凛,很快逃开视线,也开始在脑子里检查刚才的自己,十足沾沾自喜的嘴脸,得意且难看。   她微微臊红了脸。   下午约了东莞客户,文禾顺利借到备用车,只是搭电梯时又配到周鸣初。他跟研发的石总在说话,在研究石总手里的材料,那材料看起来沉甸甸的,文禾站在门边听着,实际并没有听进去。   她在想那一夜的周鸣初,想他们做\\爱的细节,比如接吻时他掌住她后脑勺的样子,还有完事后他抱着她喘息……只是现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想这些。   文禾觉得自己魔怔了,她不敢探究周鸣初的神色,等到一楼石总要出去,她帮忙挡着电梯门,不小心被石总手里的材料碰到,嘶一声缩了缩手。   电梯门关,周鸣初看她一眼:“手还没好?”   “差不多,好了。”   是差不多还是好了,周鸣初感觉她嘴里含了个桃子,说话不清不楚的。等电梯门再次打开,他拔腿走出去,忽然又转背看后面。   他一停文禾也停,一脸避之不及的样子让周鸣初想到复工那天,她一直躲躲闪闪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不由皱眉:“你躲什么?”   “没有,没躲。”文禾接了他一句话,并不觉得自己在躲,你情我愿的一晚,有什么好别扭的。   但此刻在这安安静静的地下车库,她又感觉指尖有一跳一跳的麻感,好像心里的鬼要从眼睛或喉咙里蹿出来,故作镇定地问:“周总……有什么事吗?”   周鸣初皱眉看了她一会,拿出手机给她发定位:“车子用完开去保养。”定位发完,自己头也不回去开车。   两小时后到深圳,卢静珠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会:“安徽好玩吗?”   周鸣初径直走过她。   卢静珠早就习惯他的无视,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坐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条斯理喝茶,也听他们父子说话。   周柏林已经五十多,头发依旧浓密,T恤外套一件简单的连帽衫,人看起来很年轻,像个文雅平和的艺术家,但卢静珠知道那副黑框眼镜后,框着的是一双犀利的商人眼。   小时候,卢静珠一度觉得这位继父英俊风发又有才华,但看多了他挣钱的手段,看多了他们感情上那些乱八七糟的纠葛,慢慢对搞创意的祛魅。说得好听是艺术家,但离商业又太近,室内设计,讲到底也不过一门生意而已。   见到儿子,周柏林同样先问安徽的事:“阿灿现在自己在那边管着?”   周鸣初说:“还给他配了个助理。”   周柏林点点头:“有人商量就好,慢慢的总会上手。”又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只要自己耐得住,慢慢调整不急进,单店经营搞好了,复制起来也不难。”   卢静珠在心里嗤嗤地笑,设计过几间酒店就觉得自己对酒店运营也很在行,爱发表一些高见,表现得像个行内人。   她很不以为然,菜上桌后却又是一副乖顺样子,起来给几个人分汤。   周柏林问:“阿珠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卢静珠低眉顺眼,把汤碗放到他面前:“您小心烫。”   周柏林点点头,也看了她一眼,想起当年刚刚见她,那会还是个腼腼腆腆只会往大人身后躲的小姑娘,转眼二十年过去,现在礼貌得体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虽然不是她亲爹,但养了这么多年,看着也是欣慰的。   周柏林沉吟了会:“你们这个行业不错,红利期还没完全过,还是很有发展的。”稍微一顿,又沉声道:“但现在这个野蛮生长的态势在逐渐收紧,以后肯定会越来越规范,总之不能急,要静下心慢慢积累。”   卢静珠微微地笑,又盛了碗汤给周鸣初:“听说你又有机会升职了,恭喜啊。”   她这话是说给周柏林听的,周柏林很少问他儿子工作怎么样,不是不关心,是总想拉回来干点别的。   果然周柏林先是象征性问了问周鸣初的工作,很快又谈起医疗器械跟医美器械之间的共性,只是周鸣初明显没兴趣:“不算同一领域,不了解。”   周柏林却不这么想,他思索道:“我上次跟你许叔叔聊过,他也觉得医美器械以后会是新风口,打算跟几个朋友找找路子。”   他提到许明灿家里,周鸣初刚好也有话讲:“阿灿说他们在九江也接了个酒店,要重新装。”   周柏林点点头:“项目已经报过来了,最近排不上期,过两个月再动。”   “人手排不过来,可以考虑给谭工。”   这话一出,周柏林喝汤的动作顿住:“谭海龙?你见到他了?”   周鸣初说:“他就在安徽,不过团队招不到什么人,也接不到多少单子,想回深圳。”   周柏林静了一下:“大工装他没什么经验,这个单接不了。”   “所以我让他去联系我妈,广州应该更适合他。”周鸣初边说话边回手机信息,卢静珠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托腮看他,再看看周柏林,果然周柏林面色不虞,腮边胡须在自然光下微微见白。   他憋着口气:“你怎么想的,让谭海龙联系你妈?”   “有什么问题?”周鸣初轻描淡写的:“难道你还怕他跟我妈又重新在一起?”   一时间,周柏林的脸骤青骤白。   卢静珠这回没忍住,在旁边哈哈笑起来。   她妈妈何琳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看热闹。   卢静珠知道自己笑得像个神经病,但她就喜欢看这种戏码,任她妈怎么使眼色也不理,最多收了收笑声,但目光仍然围着周家父子转,转着转着,目光停留在周鸣初身上。   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一种病?卢静珠觉得是,而且是大病,但周鸣初这种人出口伤人是本能,是爱好也是遗传,骨子里的天性么。   她从小研究他,第一次见,觉得广东人的眉眼真好看,她想要靠近他,又害怕靠近他,毕竟她抢了他爸爸,住进了他们家,而且她妈妈是靠当小三才嫁进来的。   有一段时间她想吸引他的注意,所以故意说一些蹩脚的粤语,但他不在乎,管你说粤语还是鸟语,始终做他自己的事。   卢静初那时候看他,觉得这个广东仔带一点沉默寡言的忧郁,起码那会儿她以为是忧郁,毕竟父母再婚他们都是多余的那一个,但她妈妈起码还是护着她的,不像他那个反复无常的妈,死命把儿子往外推。   但后来慢慢发现了,周鸣初不是忧郁也不是苦闷,他是那种身上冒冷气的人。卢静珠一直以为周鸣初会长成一个愤青,但他不愤,他对多数事情都没态度不关心,偶尔,卢静珠觉得他大概血都是流不动的。   奇怪的是这种冷血怪却格外吸引女孩子,卢静初觉得喜欢他的都有点瞎,跟这种人谈恋爱,永远是你走99步他都不一定愿意朝你走一步,多没劲。   不出所料,一顿饭不欢而散,卢静珠跟在周鸣初后面走出餐厅,问他:“回广州吗?带我一程。”   周鸣初根本当她空气,电梯门开,打着电话就走了。   有毛病,卢静珠照例在心里骂他,然后拿出手机打车,打完也接了个电话,妈妈何琳在那边絮絮叨叨,卢静珠不太耐烦地问:“妈,周叔叔还想着他前面那个老婆,你不难受吗?”   听筒里沉默几秒:“难受又怎么样,他想着谁是他的事,难道我真跟他离婚?”   有什么不行的,离婚分一半身家还吃亏么,卢静珠想是这么想,但出口一句附和:“也是,离婚多划不来,哪能让他痛快。”   次日周六,卢静珠在院里送走两波顾客,助理丁彩通知她:“卢医生,江小姐来了。”   “先给她敷麻药。”卢静珠去了趟洗手间,走出外面看见一道高挑身影。她转头问导诊护士:“谁的客人?”   “团购的,打水光。”导诊说。   卢静珠盯着文禾背影看了会,上去VIP治疗室,江欣顶着一脸麻药还在处理工作,卢静珠环着手问:“有这么忙吗?”   “过两份文件,很快。”江欣头也不抬地答道。   卢静珠进去也不催她,看了看麻药的定时器,慢慢地洗手消毒,坐下来调仪器上的参数。   江欣腿上垫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翻飞,一时蹙眉一时沉思,回语音时声音冷静,条理清晰,俨然一位职场女精英。   她确实也是有钱子女里比较优秀的那一拨,成绩好,长得也漂亮,上学的时候就让人移不开眼。   “好了。”江欣完成手头最后一点工作,合上电脑对卢静珠歉意一笑:“不好意思,让你等。”   时间刚好,卢静珠按掉定时器,戴上口罩开始给她擦麻醉膏。   消完毒时江欣手机响了下,她摸索着看了看,看完,又望一眼坐在后面的卢静珠。   卢静珠面无表情。   江欣想了想,还是扣下手机,没有回复。   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卢静珠偶尔跟助理讲两句话,其余时间都在专心操作,等打完,又给江欣眼周补了几针,问她:“痛不痛?”   “不痛。”卢静珠手法很好,打起来没什么痛感也不会漏药,江欣说:“还是你给我做,我才放心。”   “这种项目简单,谁做都一样。”卢静珠给她擦脸:“你最近在相亲?”   “有介绍,没去。”   “哦,周鸣初都去,你不去?”   江欣没说话。   卢静珠忽然笑:“他妈忙着给他介绍女朋友,你知不知道?”又哦了一声:“对,他爸那也一堆介绍的,他一个叔叔还说,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的才降得住他……你说呢?”   江欣皱了皱眉,不明显,卢静珠却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了。   卢静珠莫名痛快,也觉得有钱人都有点傻逼逼的,爱犯贱,非要去舔不喜欢自己的人,有毛病么,脑子都是一泡污。   接下来的过程安安静静谁都没吱声,等全部项目做完,江欣看眼在旁边打下手的丁彩:“你现在还配了个专门的助理,看来入股的事已经定了?”   “没有。”   “为什么?”江欣伸手按了按面膜的边:“钱不管用,还是,你没拿到钱?”   这回轮到卢静珠不作声。   江欣笑了笑,继续问:“你不是打算单干?怎么,你周叔叔不愿意给你投钱?”   卢静珠平静道:“我又不是他亲女儿,怎么可能给我投钱。”   江欣说:“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手里有点闲钱,也想投医美。”说完看着卢静珠,等她接话。   卢静珠摘下手套却问了句:“你在哪过的年?”   “北京,我外婆家。”   “哦,周鸣初去了安徽,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卢静珠起来洗手:“我听唐书宜说,他回来的时候车上带了个女孩子,好像还是他主动要带人家,你说奇不奇怪?”说完回头看江欣,自己渐渐笑弯了眼。   助理丁彩察觉到她跟江欣之间微妙的不对付,两个人都话里有话,也都有心装无心。她没敢多说什么,收拾东西准备去送江欣。   临走前,江欣忽然朝卢静珠晃晃手机:“许明灿约去安徽玩,你去不去?”   卢静珠木然地看着她。   江欣耸耸肩:“走了,下次再约。”   丁彩一路把江欣送到楼下,回来后小心地观察卢静珠脸色:“卢医生,有位面诊的客人已经到了,在办公室等你。”   卢静珠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正好碰见做完项目的文禾出来,打上照面,互相看一眼。   文禾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好微微一笑,卢静珠却装不认识,但回到办公室又忽然叫住丁彩:“去给刚刚那个客人送一次红蓝光,再送两盒面膜。”   丁彩点头照办,开了单子拿着面膜上楼。   文禾正在大厅等孟珍珍,看见这位娇小的护士过来找自己,她拿到东西很惊讶:“送我?”   “是啊。”丁彩笑着把东西给她:“我们卢医生刚刚忙着见客人,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让我来道个歉,说下次过来,可以去她办公室坐坐。”   文禾接过礼品袋,又茫茫然跟着丁彩去照红蓝光,说是舒敏的。   丁彩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嘴角鼓鼓的,让人很有好感。文禾羡慕地说:“你皮肤真好。”   “化了妆的。”丁彩笑着凑近她,认真地看了看:“你皮肤也很好,真的,底子细。”而且年轻,脸上胶原蛋白还很足,稍微保养就很有效果。   文禾笑笑说:“我是干皮,脸上总是紧绷绷的,也容易卡粉。”   “没事,广州不是北京,平时多敷敷面膜,定期来补个水光就行。”丁彩帮她戴上眼罩,问了个刚刚就想问的问题:“你好高啊,你应该有一米七吧?”   “嗯,我175。”   丁彩惊讶:“真好,能做模特了。”她羡慕她皮肤好,她却羡慕她高,毕竟皮肤可以慢慢养,身高却是一辈子改变不了的东西。高挑的女孩子,在哪里都会被人多看两眼。   聊几句,丁彩把一个call机塞进文禾手里:“二十分钟的定时,有事的话按一下这个,外面会有人进来的。”她把灯按灭:“我先去忙了。”   “好的。”文禾点点头:“谢谢。”   二十分钟过很快,等她从大排灯下出来,孟珍珍也顶着一脸针孔出现:“救命,那个滚轮扎得我抽筋了,章茹还说不痛,等上班我打残她。”   她加做了一个微针,脸确实红得有点吓人,文禾分一盒面膜过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卢静珠的事,只好讲是医院送的,好在孟珍珍也没多问,两人戴上口罩,遮着红通通的脸各回各家。   头几天不能化妆,文禾学同事弄了个定位软件远程打卡,然后窝在家办公。   周鸣初强势,但管理上其实又是很粗放的一个人,他只看结果,考勤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像王东尼,看谁不爽了就翻出来为难。   只是想虽然这么想,但第一次作弊的文禾还是有些忐忑,等周三感觉皮肤已经恢复,她还是准备去公司报个道,顺便跟章茹庆祝开单的事。   进地铁站时刚错过一班地铁,文禾站在玻璃门前摸摸自己的脸,感觉确实比之前要细腻一些。她拿出手机,微信刷到卢静珠刚发的一条动态,想起那天回家后就加了她微信道谢,卢静珠却始终没有回复过哪怕一个表情。   文禾不由想到周鸣初,这对异父异母的兄妹,都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作者有话说】   打完收工,我爱上班   【感谢霸王票】60100268:手榴弹1个 Iruri:手榴弹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2个 一堆堆:地雷1个 60100268地雷1个 磕糖大师777地雷1个 脾气酒酿地雷1个 圆滚滚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 海盐味的糯米糍:113瓶 22607873:20瓶 cccc:20瓶 余尽欢:17瓶 囧:10瓶 阿咧:10瓶杨桃的三更:7瓶 老虎爱啾啾:5瓶 小鳕鱼:5瓶 钱满罐:5瓶 种菜爱花:5瓶 kong:5瓶 22429607:5瓶 缘音而来:4瓶 YHY:3瓶 Lu.Ying:2瓶 檐上落白:2瓶 自己的颜色:2瓶 zjzdoyouknow:1瓶 辰翔宝:1瓶 45033181:1瓶 41606154:1瓶 南陈ing:1瓶 杨美味:1瓶 23039979:1瓶 35116190:1瓶 悠闲自在:1瓶 .: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第17章 ☪ 这腰这腿   ◎办公室恋情◎   【Chapter 17】   -------   到公司时一个口哨飞到耳边, 章茹过来搭她肩膀:“靓女,受唔受沟啊?”   文禾没听懂:“什么?”   “就是能不能泡你的意思。”孟珍珍跟在后面,走过来也猛地看她:“这腰这腿,嘬嘬嘬, 公司门面就是不一样, 稍微打扮打扮就这么漂亮。”   文禾笑了笑, 指指孟珍珍的口罩:“脸还红吗?”   “红啊,我一天三张面膜都没消。”孟珍珍唉声叹气, 说是贴钱买难受。   章茹叫她找找自己原因:“你这张脸太老了, 修复得慢。”   “吊你啊,说谁老?”孟珍珍伸手勾勾她的珍珠项链, 还是灰色的:“搞个沙僧的珠子干嘛?”   章茹说:“念咒。”   “什么咒?”   “戒色咒。”   电梯上来,里面站着的几个人里有叶印阳和周鸣初, 她们走进去打招呼:“叶总早,周总早。”   里面有点挤, 文禾跟孟珍珍站在门口的位置, 闻到文禾身上一点香味:“喷的什么香水, 哪里买的?”   “寇依的。”文禾小声说:“我等下发链接给你。”她偷偷观察反光镜里, 章茹那个米老鼠包包的头戳在叶总袖子旁边, 叶总反手的动作很像捏着米老鼠鼻子。章茹呢,她嘴里嚼着个口香糖, 容光焕发, 感觉马上要开始吐泡泡。   电梯出去,文禾和孟珍珍跟在周鸣初后面, 孟珍珍同她商量周年庆去支援迎宾的事:“你放心, 肯定没去年那么累, 今年你们签到就管签到, 不用站内场。”   她都出声了,文禾肯定会去,点点头说:“其实站内场也没什么,就是去年那个裙子……有点短。”   孟珍珍笑:“是你太高了,主持那个裙给你穿就刚好……”笑完忽然想到:“对,你明年可以当主持,到时候报个名试试。”   两人边走边聊,孟珍珍收到个信息,跑上去叫住周鸣初:“周总,老板问客户大概几点到?”   周鸣初看眼手表:“已经在接机,应该十一点前会到。”   “好的,那可能要销售这边先接待一下,陈董他还没过关。”   周鸣初点点头,目光掠过文禾,走进自己办公室。   文禾被他那一眼绊住。   她工位离周鸣初有一段距离,但朝向却是正对着他的办公室,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同样的,他也是。   她能感受到他偶尔的一眼,心里像爬了蚂蚁。享受男人目光这回事,说出去是要被攻击嘲笑和批\\斗的,但隐秘的一个闪念里,又似乎是一种不可说的本能。   鼓足勇气一样,文禾也抬头看回去,周鸣初则拿着手机起身,背向着她接电话,过不久客户到了,他又走去接待室。   文禾登系统查了查自己手里的单,也在微信跟章茹聊天,商量着中午吃饭的事。   章茹随便选了一家:『就去对面茶餐厅啦,你不是还叫了晶晶和孟珍珍吗,四个人,去到想吃什么都行。』   文禾知道她给自己省钱,交待说:『我拿了提成的,手里有钱。』河北代理给她签的订货单子,起码这一季她是不用愁业绩的,虽然现在还请不起那2000一位的菜,但找个贵点的地方吃饭问题不大。   章茹在那边哟西哟西,最后选了一家小吊梨汤的北京菜馆:『最近嗓子不好,去吊一下。』   文禾关心她:『嗓子怎么了?』   『不知道喔,可能最近嘴巴太忙吧。』章茹发了个挖鼻孔的表情过来。   文禾想起早上看到她和叶总,一个眉眼带笑一个走路带风,又记起去年章茹给的那份拜访名单,觉得应该跟那位叶总有关。   不是想八卦,但文禾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比如办公室恋情,敏感但时常会出现,甚至很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   但公司并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所以她之前和杨宇都是偷偷摸摸人前装不熟,何况他们同部门,又是上下级。   “呃,那个谁……文禾。”经理从会客室出来,环顾一圈,勾勾手把文禾叫过来:“这些文件拿去复印一份、两份,留个扫描件发到我和周总邮箱。”   文禾去接,经理又说:“还有我叫了水果,你到楼下取一趟,重新装盘送进来,装好看一点。”   “好的。”文禾赶忙去办,先把文件复印扫描,再把送来的外卖提进茶水间。   茶水间有成套的用具,她摆了两个漂亮的果盘,弯腰找托盘的时候看到王东尼站在门口,他一只手斜插裤兜,另一只手拿着杯子笑眯眯看着文禾。   文禾整个人都一跳。   “吓到你了?”王东尼笑着扬扬杯子:“我来找点茶叶。”   文禾不知道他看了有多久,但眼神直勾勾,好像要钻进她衣服里。   原来当男人的目光开始下流,也不是那么好受。   文禾宁愿自己今天邋遢一些,好过被他看多一眼都浑身不舒服,她应了他一声,加快速度装果盘。   王东尼也不进来,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她的腰臀腿,她今天穿了件燕麦色的针织裙,身材苗条但不干瘪,从前从后都赏心悦目。   等东西弄完,文禾端着托盘要出去,王东尼只是象征性地让了让,文禾不得不使劲侧身,那种感觉就像从一团黏糊糊的污泥身边挨擦过,体温和呼吸都是冒着泥腥气的。   她走路很快,等到会客室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敲敲门,里面叫进。   周鸣初正和客户聊事情,应该是聊得很愉快,客户夸了句果盘摆得很漂亮,又看看文禾:“这是不是以前站前台那个女孩子?”   文禾点点头:“是的邹总,不过我现在在销售这边。”   邹国伦一怔:“你认得我?”   “您之前来过我们公司。”文禾笑笑说:“应该是去年二月份,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邹国伦看看旁边的助理,助理回想:“好像是二月份。”   邹国伦惊讶:“这位小姐记性真好。”他望向文禾,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怪不得给周总收到手下,看来贵司处处是人才。”   经理在旁边笑:“肯定是邹总风采瞩目,见过您的都忘不了。”   邹国伦俨然对这件事很受用,他抚掌大笑,洽谈氛围似乎又融洽了些。   中午,文禾被叫着一起去应酬。   因为记性好而给客户一行人留了些印象,她在席间也能说上几句话,到给邹国伦敬酒时,邹国伦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那天是不是也穿这个颜色的裙子,在楼上迷了路,找你们周总来着?”   文禾一愣,顿时有点尴尬。   邹国伦转头问周鸣初:“你记不记得,她那会还差点把我认成你。”   周鸣初喝了口茶:“记得。”他放下杯子,人靠向椅背看着文禾,又补充了句:“差点把我们给友商的报价核算都给了……邹总。”   他发音很标准,念到邹的时候还故意停顿了下:“我以为只有广东人才周邹不分。”   席间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文禾脸颊都开始发热。   她那会刚来,上去给他送一封急件,因为办公楼是很大的一个弧形,设计上还到处是栅格和绿植架,她迷迷糊糊好不容易走到销售,正好看见邹国伦,误把邹总听成周总。   正犹豫的时候,周鸣初直接走过来,把东西从她手里抽走,也看了她一眼。   他看人时有一股逼人的锐气,不看人时又有一股阴沉甚至阴郁的感觉,后来见得多了,文禾开始理解为什么章茹会说他厌世,因为他身上仿佛没有温情那种东西,也不怎么跟人说笑。   但她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也是会调侃人的。   满室笑声,又听邹国伦问:“当时犹豫那一下,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太大,不像你们周总?”   气氛轻松人人笑容,文禾也借那一点不清不楚的勇气摇摇头:“主要是那会儿听同事说,说我们周总是脸比较黑,比较冒冷气的那种,但邹总您一看就很和善,所以……”   她飞快地瞟了眼周鸣初,周鸣初没什么反应,邹国伦却哈哈大笑,站起来跟她碰了碰杯:“文小姐口彩比那时候流畅多了,果然还是销售的风水养人,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邹总不要笑我了,我几斤几两,我们两位领导心里都清楚得很。”文禾一脸正经地自嘲,一段话讲着讲着,居然也有几分从容相。   做销售拜访难,应酬更难,文禾和很多人一样都害怕过应酬,除了怕喝酒,再就是怕自己不敢说话显得呆头呆脑,或不会说话而出什么丑,但融入了,原来也会为自己的表现而获得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敬完酒,文禾给邹国伦重新把杯满上,再拿着自己的杯子回了座位。   坐下时与周鸣初接视,他闲闲地看着她,这回,换文禾先移开眼。   吃完饭去坐电梯,邹国伦接了个电话,语气里满是父亲对孩子的宠溺,周鸣初应该是帮他解决过什么问题,跟他讲起家里那点事,一路聊进电梯,又讲到工作上一点事。   文禾耳朵有点盲音,刚刚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心率好像上来了,手筋也麻麻的。   回公司时文禾走在最后面,她跟邹国伦助理在讲话。邹国伦的助理对她手上戒指很感兴趣,文禾说这是本命年戴的:“我奶奶说本命年戴这个能挡挡煞。”   “怎么还有红绳?”   “因为是我奶奶的,有点大,就这样缠一下。”想着新加坡人大概对这些觉得新鲜,文禾想给人看看,但取下来手没拿稳,滴溜溜滚到地上。   周鸣初拿脚挡一下,捡起来递给她时问了句:“没喝过白酒?”   文禾下意识摸了摸脸:“是……没怎么喝过。”   周鸣初戒指还过去,转身跟客户一起往总经办那边走。   文禾看着周鸣初背影,他酒喝得比她多得多,身形却还是很稳。   她拿着戒指,发呆,晶晶从后面过来拍她肩膀:“咋了?”   “没事。”文禾把戒指套回去,晶晶碰了碰她耳朵:“烫的,喝多少?”   “喝了几杯……白的。”   那怪不得,白的后劲足,晶晶问:“跟谁喝,是不是新加坡的代理?”   文禾点点头,晶晶朝那边看了看,若有所思。   晚上吃饭的时候聊起这事,晶晶说:“境外那个单子周总搞定了,这回他升职应该稳了吧?”   “不知道喔,我又不是老板。”孟珍珍嘴有点紧。   晶晶却很笃定:“肯定是周总,王总这个人太不行了,还想抢单子,结果把客户给得罪了,贪屎贪尿的。”   怎么还说到屎尿了,章茹这一口梨汤忽然喝不下去,擦擦嘴问:“怎么得罪的?”   “这要问王总啊。”孟珍珍面不改色地喝着汤:“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事,把人家老婆得罪了。”   “反正让我选,我投周总一票,希望他能升。”晶晶咂咂嘴:“王总人品不行,让这种人上去,整个销售都要水深火热。”   孟珍珍看她一眼,觉得她比章茹还傻。   晶晶这个人,有碗说碗有碟说碟,跟她做朋友很愉快,但在工作上孟珍珍还是要点她一句:“你可是BP是人事,口无遮拦的毛病再不改,小心以后犯事啊。”   “怕什么,他又不在。”   “那你看看后面。”   转头,就见王东尼跟文禾一起走过来,王东尼还是笑脸一张:“几位靓女聚会呢?”   孟珍珍也笑:“是啊,王总要不要一起?”   王东尼拍拍肚子:“我吃过了,就是来打个招呼,单也买过了,你们慢慢吃。”   “谢谢,让王总破费了。”   “客气,给美女买单是我的荣幸,下次一起吃。”打完招呼,王东尼潇洒地离开。   文禾坐下来,她是在洗手间碰到王东尼的,被他跟着还硬把单给买了。   她有些不安,吃完后章茹大喇喇说:“没事啦,他不是帮你买单,他是讨好孟珍珍。”   孟珍珍算是管着总经办的人,用章茹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皇帝身边的女太监,近臣啊,王东尼那种擦鞋仔怎么会不巴结。   文禾点点头:“那我们下次再约。”   “行,你留着钱,下次我们去酒吧玩。”章茹把她送回家,在车上送一个指尖飞吻:“拜拜靓女~”然后把车开走,似乎轮胎都是快乐的。   文禾转身回家,洗脸的时候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想起毛露露说周鸣初没风度的事。   睡觉时拉开抽屉找护手霜,再次拿起那只打火机,沉甸甸冷冰冰,在手里握一会,却似乎也有了温度。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看到评论区有朋友推陈奕迅的葡萄成熟时,好听,E门永存,为了这首歌明天中午加一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2个 脆皮虾: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Ling~0811:100瓶 脆皮虾:38瓶 cyydcyy:37瓶 达菲菲菲熊:27瓶 33:18瓶 幼安:11瓶 健康平安:10瓶 蛋蛋:10瓶 Rebecca_Iam:10瓶 Slyiie:5瓶 夏的猫:5瓶 。。。:3瓶 70411078:3瓶 酷味小仙女.?:3瓶 祁连山玄彬:2瓶 星茶会hia:2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嵩霉干儿:1瓶 天天:1瓶 臭豆腐酿:1瓶 碾梅作尘:1瓶 第18章 ☪ 放过她   ◎就这么点胆量◎   【Chapter 18】   -------   到周五, 销售有人来闹事,是之前离职的姜姜。   offer屡次被王东尼搞黄,她拿着录音跑到销售大闹一通,因为有客户在, 王东尼不得不道歉, 保证以后再不犯, 这才把人给哄走了。   果然,小人还得泼皮治。   当天不止有客户还有一场培训, 销售所有人都围观了这场戏, 有同事背地里算了算时间:“哪有这么搞人的,都离职半年多了, 有必要嘛。”   “就是,人家多不容易, 听说姜姜老本吃完了,现在靠做陪诊赚点儿生活费。”   “唉, 王总也太小气了, 活该。”   叹气声, 同情声, 似乎姜姜这一闹大快人心, 各种讨论声中,文禾始终安安静静做着手头的事, 没有参与一句。   不久客户离开, 晶晶神色紧张地通知所有人:“大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到大会议室。”   到会议室必然是开会了, 一个离职这么久的员工跑来闹事, 这么巧又撞到客户在, 要说没内鬼, 王东尼是不信的。   他脸上浮着那么点笑意:“我现在给一个坦白的机会,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我多的不问,就想问问哪里得罪了你,我们私下聊聊,把误会聊开,能改的我尽量改,省得影响以后的工作。”   这么说,傻子才会站出来。   会议室里个个都表示不关自己的事,但也你看我我看你,好奇到底谁干的。   王东尼耐心也不多:“不说是吧,那我就一个一个查?”   他的狗腿子马上出主意:“很简单,让所有人把手机掏出来,查查信息电话,微信聊天记录就知道了。”   “好。”王东尼一字一顿:“就按这么查。”   他气不顺,点了根烟坐在椅子上等结果,周鸣初却一瓢凉水泼过来:“敢做这种事的微信早就删了,你能查到什么?”   这话把王东尼说愣了,烟一摘问:“那你说怎么查?”   “企管室做什么的?”周鸣初说:“直接拉公司v.pn记录,也不用查久了,上一次你什么时候接的背调电话,就从那天开始查。”   人群中,文禾悄悄攥紧手机。   周鸣初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到文禾时略作停顿,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先从没有闹事员工微信的人开始查。”   他的声音仿佛响在文禾头顶,又似慢悠悠炸开一个雷,令她耳膜鼓噪。   文禾偏头,周鸣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根本没看她。   她却心惊肉跳。   王东尼忽然一拍桌子:“对,查V.PN!”除非通风报信的人从来不在公司登微信,不然记录一拉,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扬声喊人:“去填单,叫企管室调一下记录。”不对:“先看看手机,看谁没有姓姜的微信。”他倒要看看删了还是没加,没加还好说,删了,当然就是心虚。   会议室里一时交头接耳,都是用的公司电脑,要查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姜姜离职那么久,不少人在想到底有没有删她微信,又会不会被拉去查。   文禾立在地心,轻轻咬着唇壁的肉。   王东尼靠在会议桌上,阴鸷的眼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大概不清楚,今天那位客户是商会的,如果今天的事影响到这单生意,我回头还要问问法务,怎么追一下这笔经济帐。”   按这个狠劲,被查到的人估计要脱一层皮。   狗腿子立马问:“王总,先从谁查起?”   王东尼随手一指,说话前先听周鸣初敲了敲台面:“一部的人先出去。”   王东尼顿了下,周鸣初说:“二部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一部,我不会签这个字。”   王东尼猛地盯住他,刚刚还假模假式地在这出主意,现在却把自己部门人护得死死的,像看了场热闹说了两句闲话一样。   气氛陡然诡异起来,王东尼的神经被挑动:“你什么意思,耍我?”   气不顺的人,一根烟抽得气场更加浑浊,双目也渐有凶光外露,又或许是表现得不好惹能让他感到安全,但多大台子耍多大威风,出界就容易出丑这个道理并不新鲜,周鸣初好奇于他常识上的缺失,提醒道:“他们电脑里有客户信息,有渠道资料,每一条都是机密,我为什么要让你查?”   “你怀疑我会趁机拿信息?”王东尼冷笑道:“那就找第三方,找人资来查。”   周鸣初点点头:“也可以,顺便把这件事的影响再扩大一点,让同行都知道E康怎么打压离职员工,也让客户了解公司内部有多不和。”   王东尼烦躁道:“别扯这些,总之你就是不肯配合?”   周鸣初靠回椅背,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配合?”   “好,耍我是吧。”王东尼被他好整以暇的态度气得直点头:“周总这样搞,我会怀疑这个人就在你手下。”更进一步,还可以怀疑这件事就是他授意的。   周鸣初说:“你当然有怀疑的权力,但手要伸过来,还得有确凿证据。”说完往烟灰缸里倒了点水,把那阵粗糙的烟味扑灭,又转头看向一部的人:“还不走,手上都没事干?”   “有有有,马上走。”一部的人迅速转身,一个挨一个地离开了会议室,迫不及待,且松了一大口气。   开什么玩笑,查v.pn,谁禁得起那么查?哪天私下吐嘈过领导两句都被翻出来了,谁顶得住?   一场八卦差点变成人人自危,洗手间里有人小声骂道:“神经病,到底谁这么多管闲事?”   “就是,精力过剩吗,有这时间不如去谈两个单。”   埋怨的人里还有刚刚替姜姜打抱不平的,文禾擦了擦手机屏幕,她出汗了,因为刚刚那件事。   回工位默不作声地忙了一阵,经理现身通知:“来来来,都过来开个小会。”   确实是小会,这次只有一部的人。   会议不长,也讲业绩讲客户讲培训的一些事,但人人都埋着脑袋等最后那通话。   果然在会议结束前,周鸣初提起这次的事:“我不管是不是你们当中某一个人做的,但我希望你们听清楚,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也不要因为自己的仗义而得意。”   他训话不多,语气也平平:“个人私交和公司利益,如果分不清哪个更重要,趁早退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最后表态道:“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自己坦白,自己走人,我一定成全你的侠气。”   白挨一顿训,会议结束后又是连绵的抱怨,但这次更多的是猜测,猜测到底谁这么勇,敢跟王东尼对着干。   晶晶也加入八卦,问文禾:“你说是二部的,还是一部的?”   文禾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打开电脑,看到章茹的消息。   得知刚才的事,章茹马上表态:『查出来应该奖,为民除害。』又说:『可惜姜姜没找我,不然我支持她在周年庆的时候闹!』   文禾不由笑。   表里不一的人很多,像章茹这样大哭大笑大无畏却很少,更多人追求的是那一秒脱口而出的正义感,或者说是口头正义感带来的自我陶醉,但一旦事情沾身,马上又展现出强攻击性,太假了,又太真了。   但有章茹这样的存在,纵使环境对人的影响巨大,文禾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阿禾姐。”有人拍了拍她肩。   “嗯?”文禾从内心的口号里闪出来,一个实习生不大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有客户来了,经理叫我去泡茶……”   “泡茶?去啊。”文禾抬头看她:“你不是学会了吗?”   实习生翻开巴掌,烫出来的一个泡还没消:“我现在自己喝水都不敢接热的。”   文禾见她可怜兮兮的,一叹气:“那我去吧,你下次小心点。”再看看周围,很多人已经溜出了公司。   泡茶这种事,文禾刚学的时候也被烫过,也有一定恐惧。怎么泡怎么分,什么茶叶用什么壶,功夫茶连器具都有讲究,她那会用镊子都夹不住杯身,泡出来的茶经常苦了涩了喝不了,后来靠章茹送的很多茶叶小样才慢慢练出来,不敢说多精通,做做样子还是可以的。   客人只有一位,文禾进去陪着说话,刚开始一切都好,直到周鸣初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   文禾浑身僵硬,怎么都不自在,尤其是客人走了以后,她被周鸣初以整理文件的名义叫进办公室,看他签字,接工作电话,就是不让她走,也不说还有什么别的事。   简直像在站桩。   文禾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玻璃,被他一眼能扫透,一锤能敲碎,但他目前只是晾着,观摩着,巡睃着,似乎在寻找最佳的敲击点。   等待敲击的过程是最难熬的,没人经得起这样故意的冷落,站得久了,文禾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周鸣初也终于接完电话,似乎终于腾出一点注意力,看向她。   她像跟他杠上了,他不说话她也不问,几页纸在手里快翻出毛边,看似低眉顺眼,其实隐忍不足,恼火又不敢,一副憋屈样。   周鸣初问:“谁给你发工资?”   文禾抿了下嘴角:“当然是公司。”   “是吗,我以为你领的是另外一份工资。”周鸣初打开电脑,用笔在纸上抄了一个号码,接着把纸转过来,一根食指抵到她跟前:“打这个电话。”   纸上行云流水的一串数字,文禾垂着眼,听周鸣初说:“用你手机,现在打。”   没谁会对自己以外的号码记多清楚,这串号码文禾虽然没什么印象,但隐隐猜到是谁的。   她像提线木偶,拿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却迟迟没能拔出去。   “手机欠费,还是害怕了?”周鸣初的声音简直像陷阱,挑逗着文禾最紧绷的一根神经,又推着她不得不按他说的去做。   文禾比照着号码拨出去,几声盲音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姜姜的声音,小心翼翼一声喂,过不多久,警觉地挂断。   周鸣初抬抬下巴:“再打。”   没必要了,锤子已经落下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文禾不想打了:“周总既然猜到是我,刚刚为什么不跟王总说?”   周鸣初却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文禾愣了下。   周鸣初坐在椅子上看她:“帮人有什么好处?”   “我不图什么好处。”文禾微微垂头,破罐子破摔前忽然又像服软了一样,只是这种姿态在周鸣初看来,更像一种不加修饰的,老实人的伎俩。   他评价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热衷于为别人出头。”   文禾摇摇头,她有私心,有隐秘的不可说的报复心理,太讨厌王东尼的骚扰,想着让那种人吃一回瘪。   “我不是为谁出头,我是为了我自己。”她声音低不可闻:“王总他,有时候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周鸣初看她一会,缓缓问:“什么意思?”   文禾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经理在外面敲门,探进来一个脑袋:“周总,现在走吗?”   周鸣初从抽屉里找出会所的酒牌子扔过去:“陈董在那里有瓶存酒,叫人去拿一下。”   “好的。”   他起身就要走,文禾猝不及防,转身喊了句:“周总?”   周鸣初拿着车钥匙说:“你维护的人,曾经把公司客户送给同行,你认为这叫正义?”   文禾怔住,她不知道姜姜有做过这种事。   周鸣初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一眼:“就这么点胆量,学人充什么好汉?”说完拉开门,就这么走了。   文禾还未回神,感觉被他高高拎起,却又轻轻放下。   下班回到家,文禾给姜姜打了个电话:“是我,我下班了。”   姜姜起先还不敢信,再三确认后才呼出一口气:“刚刚吓死我了!谁打的电话啊?”   “我不小心碰到的。”文禾没说实话。   姜姜放心了,连声对她感谢,两个女孩子聊了很久,一致讨伐王东尼。   讨伐完犹不解气,姜姜说:“这种人还升职呢,希望周总赢过他!”   文禾点点头,她跟姜姜一样,希望周鸣初能赢过王东尼。   只是挂了电话,她还在想那点事,想她到底是哪一秒的心虚被他捕捉到,还是露过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马脚。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似乎没有秘密,只要他愿意,两句就能翻开她的构造。   站在他办公室的那会,他在她脑子里变成一个心思深沉,耐心中带着那么点恶趣味的猎手,而她是待剐的猎物,但出来后,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了。   到底为什么最终放过她,或许,他只是乐得看王东尼出丑。   这么点猜想让文禾那一晚都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周鸣初在她脑子里一会是人一会是鬼,一会又是身上一股慢慢绞紧的劲,让她心惊又肉跳。   半夜睡醒翻了翻朋友圈,翻到经理的动态,刚应酬完回家,今晚又是几轮大酒,都不容易。   放下手机,文禾心里一点微妙的波动,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周鸣初能升上去,压过王东尼。   好在天遂人愿,三月底文禾去粤北装机,从粤北回来后公司发布新的任命,最后晋升一级的,果然是周鸣初。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脾气酒酿:地雷 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豆丁:1个   【感谢营养液】CHUN纯:20瓶大吉大利:15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15瓶 单眼皮的鱼:11瓶 重症懒癌患者:10瓶 东吴萝莉控:6瓶 浅蓝:6瓶 一蜘小蛛:5瓶 旁愿:5瓶 Slyiie:5瓶 小绿:4瓶 小眉毛:3瓶 自己的颜色:2瓶 无糖苏:2瓶水果皇后是蓝莓:1瓶 zoeyyy:1瓶 35116190: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臭豆腐酿:1瓶 41606154:1瓶 钱满罐:1瓶 嵩霉干儿:1瓶 初心小可爱。:1瓶 健康平安:1瓶 霍西西: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第19章 ☪ 因为你在   ◎轻轻拍了拍文禾的额头◎   【Chapter 19】   -------   升职后周鸣初经常忙得不见人影, 新月份,销售的两个周会反而都是王东尼主持的。   因为晋升失败,王东尼经常在会上借机骂人,一二部的都骂, 连晶晶都不放过, 说她招不来人又留不住人, 还嘲讽说要让人资那边换个有能力的BP过来。   晶晶气得不行:“是我的问题吗,他自己动不动发癫, 能留得住人才有鬼!”   文禾看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一直在旁边安慰,晶晶最后叹气:“算了, 反正周总快回来了,到时看他们怎么搞。”   周鸣初在的时候也是人人怕, 但现在又都希望他早点回来,煞一煞王东尼的火。   文禾也跟着叹气:“唉, 等……周总回来吧, 实在不行, 你到时候跟他反映一下, 周总应该还是讲道理的。”   陪晶晶在茶水间站了会, 看见胡芳和一个同事走进来。   同事跟文禾打招呼,笑两句问:“听说文禾羽毛球打得不错, 我最近也想学, 有空一起啊。”   文禾也笑笑:“可以啊,但我也是新手, 不怎么会。”说完接水走了。   同事看着胡芳笑:“你看你, 招呼也不打, 人家都不想跟你在一个空间。”   胡芳嘴角一扯:“没办法啊, 人家单子签得好,大客户也能陪,说不定哪天来个大单子吓我们,或者忽然升职,哪里是咱们这些小销售能比的。”   “你都老鸟了还说自己小销售,我们不是更不敢出声?”同事靠着吧台喝茶:“你就是得罪人家了,现在把自己搞得跟妈妈桑一样,名声多难听。”   胡芳笑骂:“我是好心带她出去应酬,什么妈妈桑,不要乱讲话好不好?”   同事呲了呲牙,忽然压低声:“那天晚上……你那个客户干什么了,把她吓成那样?”   “干什么了,吃餐饭唱个歌能干什么?”胡芳被问得不耐烦:“装什么啊,她敢说那天晚上没有想法?”那时候明显是有迟疑的,想走捷径又要矜持,拧巴得要死。   走出茶水间,经理在点人:“你们几个谁有空的,准备一下,跟我去见个客户。”   胡芳转了转婚戒:“叫文禾啊,人家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哪个客户不喜欢?”   经理果然看向文禾,文禾说:“我约了拜访的,马上要出去。”她东西收拾好,赶往南济医院。   地铁上收到邹国伦助理信息,问有没有吃正宗粤菜的地方,说她们邹总要请朋友吃饭。   文禾给推荐了章记,说这是广州比较正宗的老牌酒楼,好几个区都有分店,可以去试试。   因为跟E康合作的事,邹国伦最近都在广州,文禾跟他们打过一场羽毛球,和邹国伦助理比较聊得来,也借由这点关系了解到医疗器械的海外市场,即使只是皮毛,也足够她消化和吸收。   邹国伦助理看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开玩笑问要不要跳槽去他们公司,文禾也开玩笑,说要先在E康待着积累,等以后手里有资源了,就带着资源跳槽去他们那里。   聊完到了南济,有段时间没来,出电梯时碰到熊美仪,她主动跟文禾打招呼:“好久没看到你啊。”接着打量她:“又漂亮了。”   文禾礼貌地笑:“熊护长最近忙什么?”   “搬科室啊,要搬到B区那边。”熊美仪开始抱怨:“唉,累得不行。”   “是都要搬吗?”   “没说清楚,但内科的门诊要先过去。”熊美仪开始滔滔不绝,文禾只是随口一问,她就倒豆子一样拉着她说个不停。   文禾发现了,好说话的时候人家不把她当回事,等她保持距离了,却反而受到热情招呼。   熊美仪不复以前的高姿态,主动跟她分享医院科室里的消息,比如这次搬科室,哪些药械商承包了哪几个科室的展板,哪个竞争对手跟哪位医生主任走得近,还要申请机器试用等等。不同于之前的敷衍,也不见不耐烦,她问,她就乐意多说一些。   算着时间还早,文禾干脆跟她一起往B区走,打算找很久没见的主任打声招呼。   经过连廊好像看见梁昆廷,但一闪又不见人,文禾转头看到有位老人家,白须白眉走得很谨慎,头上一顶蓝色中山帽,让她想起已经去世的爷爷。   见她忍不住地回头,熊美仪正好认识:“前几天来的,他儿子刚从ICU转到我们病区,脑梗。”   “其他家人没来吗?”   “听说有一个小孙女,还在读书。”熊美仪叹气:“挺可怜的,手里没什么钱,陪床都租不起,晚上只能蜷着。”   文禾再次回头,看到老人找了个台阶坐下,应该是不怎么看得清,即使戴一副厚重的啤酒底眼镜,手里一个馒头也要凑得很近,才能摸索着剥开外面那层塑料袋。   见完医生出来,文禾给熊美仪转了点钱,让熊美仪帮忙存到老人儿子的户头。   熊美仪有点惊讶:“你挺好心的。”   文禾摇摇头:“我工资不高,能力有限,只能帮这么点。”   熊美仪笑了笑,这样显得她的惊讶很冷漠,但她们在医院看惯生死辛酸,同情心实在是用不过来,于是转移话题问:“主任怎么说?”   “说有需求再找我。”一句应付,文禾也习惯了。   周鸣初说得对,她之前一直在用行动上的积极掩饰自己空白的成绩,还是要适当保护自己的信心,坚持不懈吃同一道冷眼,啃一块难啃的骨头,信心是会受挫的。   后面几天文禾都在珠三角打转,她来销售转眼半年,医院没少跑客户没少见,跟同事聊天和同行交流,自己也慢慢知道怎么筛选客户,知道要在重点客户上花心思,学着摸清生态链上的关系,也更知道专业的重要性。   平时没事,文禾会去公司展厅逛逛,有关于产品的培训积极去听,回家也会研究行业知识,忙忙碌碌好几天,东莞的客户提出想先试用,没问题再采购。   申请流程走得很快,周六时文禾跟着工程的同事去装机,邹国伦助理约她打羽毛球,说还在上次那个场子。   文禾正在对参数,拍个工作照片推了,等回到广州,那边也发来一张照片约她去唱歌,说周鸣初也在。   文禾其实挺累,但在沙发上躺会,还是换件衣服赶了过去。   很大的一间商务KTV,里面有单独的吧台,沙发上坐了一些人,周鸣初正抽着烟,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很平淡的反应。   文禾被邹国伦助理叫去坐着,吃吃水果,聊聊天。   包厢里还有E康一个姓邓的区域经理,以前跟王东尼关系比较近,现在频频向周鸣初示好,一直找话题捧着他,开玩笑也以他为中心,很明显已经倒戈。   过会又有人进来,是DC的谷志德,说是正好在隔壁应酬,过来打声招呼。   他跟包厢里主要的几个人喝过酒,过来这边晃了眼:“邹总魅力大啊,这么多美女围着,今晚是不是要多喝几杯?”说完,看眼文禾。   文禾记得他,忙起来敬酒,谷志德笑着压了压手让她坐下:“怪不得跟E康的代理一签就是这么久,看来,E康确实方方面面都比我们更吸引邹总。”   邱国伦却笑着点点周鸣初:“周总,听听你这位未来妹夫讲话多见外。”他端了杯酒站起来:“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他的,谷总不是跟周总妹妹好事将近么,几时再请我们喝喜酒?”   文禾抬头,邹国伦助理悄声跟她说:“这位谷总之前离过婚的。”   包厢里几位老总站着说话,音乐大,只听到他们彼此间的一两句寒暄,以及谷志德说E康这次城市会开得很有声势,要开始划大渠道了。   DC和E康是对家这一点文禾早就知道,她更好奇卢静珠,团建那回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只是没想到,谷志德居然离过婚。   惊讶了会,文禾很快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不久谷志德离开,周鸣初坐回沙发上,有女孩子水汪汪地瞄着他,被邓经理招到身边帮忙倒倒酒递递烟灰缸,周鸣初不主动但也没拒绝,文禾心想,原来他也是会逢场作戏的。   她收回视线喝了口水,从来到现在没跟他讲过话,都是坐在邹国伦这边,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没谁灌她酒,氛围相对轻松,直到又再提起她戒指的事。   邹国伦助理笑着说:“我们邹总今年也是本命年,我才知道,原来他手上那个串也是防煞的。”   “邹总不是新加坡人吗?”文禾问。   “我祖上是潮汕的。”邹国伦说也是家里老人让戴的,晃晃手串说:“人上了年纪就要信命,如果戴点东西就能挡煞,图个心安也好。”   邹国伦助理在旁边笑:“您正是当打之年,上什么年纪,你说是吧?”她看着文禾。   可能刚刚多喝几杯酒,邹国伦揉揉太阳穴,面容确实有疲惫感,看起来也像讲到年纪有些低沉,文禾跟着恭维一句:“是啊,邹总看起来还很年轻,什么上年纪,没有的事。”   “你们这些小姑娘哄人都是一流的,张嘴就来。”邹国伦伸手,轻轻拍了拍文禾的额头。   文禾浑身一僵,却还不能表现出太大反应,只是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于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上洗手间。   回去时看见周鸣初站在走廊接电话,似乎听到那边是个女声,周鸣初却不耐:“不舒服去医院,动不了叫救护车,我不是医生,帮不到你。”   他挂断电话,撇头看了眼文禾。   文禾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收回视线扯了扯衬衫领口,在她前面走回包厢。   文禾心乱如麻。   再次回到包厢,邹国伦不复刚才的轻佻,对她礼貌语气礼貌距离,可就在文禾怀疑自己只是多想时,邹国伦一只手臂搭在她后面,看她时眼里有笑意,也有渐渐深起来的醉意,这一点,从他偶尔并过来的那条腿就能证明。   文禾顿时有点喘不过气,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有人来向邹国伦敬酒,邹国伦摇摇说喝不了,他助理笑笑地看文禾:“要不你替一下邹总?”   文禾宁愿喝酒也不愿继续坐在这里,她咬咬牙站起来,正想是不是喝完酒就可以走人时,周鸣初终于开腔:“差不多可以了,邹总已经醉成这样,总要留个把清醒的,全放倒了谁买单?”   他看向这边,邓经理连忙起身:“我来喝我来喝,我替邹总喝。”说着接过那杯酒仰头就灌,灌完顺势拉着那人坐下来,坐在文禾原来的位置。   文禾愣愣地站在那,周鸣初手机递给她:“密码020200,去把单买了。”   文禾伸手去接,周鸣初又说:“顺便点几个果盘,叫人送壶茶过来,给邹总清一下胃。”   “好的。”文禾拿着他手机出去,门一关,有逃脱魔窟的庆幸感。   但买完单,仍然要回到这里。   还是热热闹闹的场合,邹国伦也还是那副半醉不醉的样子,若无其事地与人谈天说地,刚才那点越界仿佛只是文禾的错觉。   结束后走出会所,周鸣初叫文禾:“给邹总叫个代驾。”   “好的。”文禾在手机下单,很快代驾过来,邹国伦助理向她道谢:“麻烦你了。”   文禾只觉得她满脸长牙,却还是抿出一个笑,甚至帮忙挡了挡车门:“邹总当心。”   邹国伦朝她微微一笑,视线探向后面:“那我先走了,下次再喝。”   周鸣初点点头,目送他的车走远,回头看眼文禾,她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周鸣初问:“什么感觉?”   “什么?”文禾揉揉鼻子,没反应过来。   周鸣初说:“我以为你在胡芳那里已经得到过教训,看来还没有。”   这次文禾反应过来了,她张了张嘴:“我以为,以为邹总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轻浮……好色。”她觉得邹国伦是慈父,也应该是一位让人不用设防的前辈或长辈。   周鸣初却说:“人性不会写在脸上,何况你说好色,人家当你心甘情愿。”   怎么会,文禾诧异地看着他:“我没有做过什么,真的。”   “你和他们私下没有接触,没有联系过?”   文禾忽然顿住。   周鸣初问:“你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价值,还是说他联系你,只是单纯的欣赏你?”但职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欣赏,尤其是异性之间,他盯着文禾:“有所求,就要做好为人性买单的准备。”   文禾一惊:“我没有!”   “既然没有,今晚为什么要来?”   “我以为,以为只是来坐坐。”   “这里缺你一个?还是你觉得自己来了能点缀什么?”周鸣初讲话从来不客气,但文禾脑子已经像一团皱巴巴的纸。   抬头看周鸣初,他垂着眼看她,脸色说不出好还是坏。   文禾静了一下,开始慢慢地捋这件事:“他是给我发过信息,我们也一起打过球,但那回经理和他助理也在,我们打完球只是吃了个饭……”   她想起邹国伦,他确实私下给她发过信息,但无论时间还是措辞都从不让人觉得骚扰……但讲着讲着突然反应过来,结合今晚的事,他跟他助理根本就像在一唱一和。   所以她以为的正常分寸,实际对别人来说却是试探。所以邹国伦跟胡芳介绍的那个韩总没有区别,而邹国伦那个助理,跟胡芳也几乎是同一种人。   她哪里想得到。   长久的沉默令人不满,周鸣初皱眉:“怎么不说了?”   文禾没吭声。   “说话。”他不耐烦。   “我不知道说什么。”   “该说什么说什么,想的什么说什么,开个口有这么难?”   文禾慢慢低下头:“有时候,我挺怕你……怕您的。”   “是么?”周鸣初正在点烟,吸了一口转过头说:“我看你对我一直挺硬气。”   文禾不知该怎么答,毕竟,她确实跟他叫过板。   周鸣初淡淡开口:“男人九成都是下半身动物,你如果到现在还认不清这个事实,以后也不要觉得自己蠢,没意义。”他揣着兜抽了会烟,揿灭烟头上车。   文禾跟他的车回去,路上一直没说话,等到了家楼下,她转头看着他:“其实我也犹豫过今晚要不要去,但之所以去,是因为知道你在。”   “什么意思?”周鸣初垂眼望着她。   文禾说:“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觉得今晚肯定是安全的。”邹国伦的慈父形象对她有一定程度上的迷惑作用,但她的侥幸心理,更多来源于他。   只是说完也不敢看他,一推门,匆匆下了车。   代驾见周鸣初很久不动,试探性地问:“老板,要停这吗,还是?”   周鸣初看着出租房的入口,转头给他递支烟,代驾瞄一眼烟嘴,也乐得降下车窗跟他一起抽。   也就五分钟:“可以了,走吧。”一根烟烧尽,周鸣初升上车窗。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地雷2个 追追追追: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17777874:10瓶 深蓝断续:10瓶 crazy:10瓶 bohhhan:10瓶 Slyiie:5瓶 47047159: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悠闲自在: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xuxiaohua: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辰翔宝:1瓶 钱满罐:1瓶 第20章 ☪ 打火机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Chapter 20】   -------   一时勇的后果, 是一夜失眠。   文禾基本没怎么睡,第二天直到章茹打电话才爬起来,跟着去酒吧。   章茹今天不在状态,她朋友讲她扮文青, 问怎么了, 章茹打出一个酒嗝, 说寂寞。   “这里大把仔,你寂寞什么?”   她一个叫佳佳的朋友说:“你们不懂, 她喜欢讲普通话的。”   “神经病, 我还喜欢讲四川话的,喜欢亲辣嘴。”一群朋友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喝酒的喝酒,蹦迪的蹦迪。   文禾看着章茹, 她状态不像刚升职的人,转而又想到前几天她和那位叶总都走去停车场, 两个人之间确实有点奇怪, 距离过分生疏。   “你最近又开单没?”章茹靠过来问。   文禾想了想:“有两家讲过产品, 一家体检中心在核标, 还有一家客户已经试用, 快的话应该这个月会有结果。”她补充一句:“就是之前你给我那张名单里的客户。”   章茹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份名单真的有用啊?”   文禾点点头:“有用的。”应该有一些打过招呼,看到她名片以后有问产品, 也有聊到目前器械的使用年限, 更换需求之类的,不管有没有需要, 态度上还是相对和气。   一个客户的成交期可能是三个月, 也可能是三年, 文禾不着急。   “那就好。”手机叮咚响, 章茹打开看一眼,失望地瘪瘪嘴:“洗手间去吗?”   文禾点点头,跟章茹一起去楼上的洗手间,猜她可能跟那位叶总闹了什么别扭,但不好问,毕竟办公室恋情敏感也有风险,并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谈论的八卦。   人很多,上楼时看到丁彩,文禾惊讶地打招呼:“好巧,你也来玩吗?”   丁彩摇摇头:“卢医生醉了,我来接她。”   喝醉了为什么不叫代驾?文禾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那你忙。”   去完洗手间回到楼下,散台的另一区域,梁昆廷正望向这边。   “喂,高妹喔。”同台的朋友开始推推搡搡地调笑,有人怂恿:“中意啊?去问人拿个微信啰。”   “别搞我,我有女朋友的,你干嘛不去?”   夜场十个里就有九个边劈酒边看靓女,尤其这样高挑又漂亮的,几乎一出现就吸引数道目光。   她穿得并不露,但身高比例摆在那里,稍微打扮一下就很吸晴,同台甚至隔壁的人都望过去,不由自主地对这位“高妹”行注目礼。   梁昆廷喝了口酒,没想要去打招呼。   年前送她到火车站,她下车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走时那种如释重负他能感觉到,后来过年问候过一句,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不是什么自讨没趣的人,感受到回避,一次两次的,再凑上去并不好看,也没有必要。   夜场节目过半,梁昆廷两条胳膊交叉着搭在头顶,渐渐意兴阑珊,今天接连几场手术人也有点顶不住,跟朋友打过招呼后,自己提前走。   到停车场时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倒回去看,却只见一个陌生女性撑着车盖在干呕。   心想应该是认错,梁昆廷掏出钥匙,回出租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床打算去吃碗河粉,楼下见文禾在扫共享单车,扫几辆都是故障。   梁昆廷在后面看了会:“着急去公司吗?”   文禾转身,额头已经挂一层薄薄的汗,她伸手擦了擦汗:“有点……”   梁昆廷看眼时间,头一摆:“走吧,我送你。”   早高峰,到处是人和车,文禾在副驾计算着时间,暗暗歇了口气,应该不会迟到。   她转头看梁昆廷:“你最近都住这边吗?”   梁昆廷嗯了一声:“这个月手术量大,主任说随时待命。”他打下转向灯:“你应该知道的,医院都把人当牲口用。”   文禾点点头:“是挺辛苦的。”医生这个职业,有时候真是拿命在拼。   车厢内沉默一阵,文禾没话找话:“好像你们医院开这个车的人不多。”   梁昆廷点点头:“大部分人开沃尔沃,有优惠。”   “是针对医生的优惠吗?”这个说法文禾好像第一次听。   “不止医生,律师老师都可以,应该是他们品牌策略,打人群定位的,不过这个牌子的车安全系数确实要高一些。”红灯口,梁昆廷停下来:“你今年好像很少跑我们医院。”   文禾笑笑说:“我前几天去了,不过是去B区,内科那边。”   梁昆廷在旁边掰了掰脖子:“今天这么晚,睡过龙了?”   他一说这个文禾就想打呵欠,昨天确实很晚才回,这两天又缺觉,所以才睡过头。   梁昆廷盯着她打呵欠的动作:“不是说销售时间都很灵活,不用天天到公司报到吗?”   文禾说:“星期一,我们有周会要开的。”   “迟到会怎么样,扣钱?”   文禾想了想:“主要是会挨骂。”   梁昆廷说:“看来你们领导很严厉。”   文禾笑笑:“一个星期就开这一次会,严厉也正常。”   “你做销售多久了?”梁昆廷随口问。   文禾算算时间:“半年了。”   半年,不算短了。   梁昆廷侧头看她,想起她昨晚在酒吧时目不斜视的样子,正若有所思时,文禾伸手指指前面:“绿灯了。”   灯才跳绿,后车立马狂按喇叭。梁昆廷跟着前车慢悠悠开动,应该是嫌他慢,后面的车换到隔壁车道开了一段,等又一个路口前发现自己走错道,又放慢车速想加塞回来。   梁昆廷开始没管,但等对方轮胎一打,他加速跟紧前车,往旁边暼那一眼,有点寸步不让且吊儿郎当的感觉。   文禾看眼手机,群里在报单,她暂时没单报,看着别人发的一串数据,也觉得羡慕。   “怎么了?”梁昆廷听见叹气声,看她一眼。   文禾说:“羡慕同事的业绩。”比她勤快比她聪明的人太多,心里说不急,但有对比,很容易被比出落差。   梁昆廷问:“你是销售做了半年,还是来这家公司半年?”   “销售做半年。”文禾有点冷,拉了拉袖子说:“我之前做行政的,站前台。”   似乎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一个话题,要问为什么转岗,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精英,普通家境普通学历,刚毕业也没经验,想要多挣点只能做销售。   梁昆廷平静道:“想挣钱很正常,医生也想挣,不然怎么拼命考聘职称,玩命做手术发文章,其实大家都一样,钱权面前人人平等。”他忽然记起个事:“想不想知道你刚开始跑我们医院那会,我们主任怎么评价你?”   文禾好奇地转过脸。   梁昆廷把冷气调高了点:“马主任说的,说你肯定干不长。”   “为什么?”   “那你得问他了。”梁昆廷故意卖关子。   文禾嗯道:“我明天就去问,看是不是梁医生你故意损我。”   梁昆廷笑了下:“听起来,我还给你提供了一次拜访的借口。”   “你提醒我了,不能白跑一趟。”文禾煞有介事:“得顺便让马主任给我介绍两个代理商。”   左转等待区,梁昆廷偏头看她。   其实医生见惯了各类销售,基本第一眼就能看出类型,今天来明天走的经常看到,所以马主任说她做不长,因为第一眼太怯太生。但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让一个拘束的女孩子变得健谈,起码不会被异性盯多几眼就脸红,又或许只是因为对他不复当初的防范,所以人也放松很多。   不久到达公司园区,梁昆廷提醒带齐东西,文禾推门前说了句:“稍微等一下。”   她下车奔向一个路边摊,又飞快地跑回来,隔着车门递给他一份早餐:“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梁昆廷低头,三明治还有一袋豆浆:“客气了。”   文禾笑笑:“回去慢点开。”   车里还残留一丝香水味,梁昆廷看了她一眼,踩着油门离开。   文禾也抱着包跑向公司,她气喘吁吁,有人按着电梯门等她:“快快快,要迟到了!”   是销售部的同事,文禾跑进去看见周鸣初也在,她被风呛得咳了下:“周总早。”   梯门合上,同事问文禾:“这么晚,昨天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是起得晚了点。”文禾刚刚喘定,又听同事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哪个?文禾愣了下,很快摇摇头:“不是。”   “不是人家送你上班,你还给他买早餐?”同事打趣:“这有什么,谈恋爱很正常啊,害羞啥。”   他们嘴皮子利,拿人开玩笑是常有的事,文禾一边否认一边朝前看,和周鸣初的目光在反光镜里撞了下,很快梯门打开,他大步迈出去。   上任后,这是周鸣初统管销售部的第一个周会,看看业绩对对指标,从他手里也下了几个人事任命,都是一部的,比如张尔珍填二部经理的空缺。   “谢谢周总。”张尔珍向上致意。   她能力是有的,人也够稳够定,以前就担了个主管的名,升她没谁有异议,毕竟周鸣初说话做事从来都像推土机一样强势,而上任后优先提拔自己人,这种决策没谁敢质疑,做销售,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会在职场追求绝对公平,公平是无能者的弱病,公平也降不住他们,谁贪那种名声,谁就要做好被挑衅和叫板的准备;想降住他们,要靠说一不二的锐气,想一碗水端平,这碗水就可能被他们打翻。   周鸣初说话很精练,声音在安静的会议里清晰无比,虽然这几年两个副总各管一边,但要问销售服谁,他无疑是气场更强,更令下属信服的那一个。   但王东尼却不是完全失势,职场上貌恭实倨的不少,对这位压过自己的对手,他显然连貌恭都做不到。   会议上提出要设地区督导时,有人在王东尼的示意下提出质疑:“可是周总,忽然派这么多人下地区,代理商会不会觉得厂家是要跟他们抢客户?”   王东尼随即笑:“看来,周总是觉得我们代理商已经够多了。”他气定神闲:“E康应该还没到不需要代理商的地步吧?境外单确实可观,但目前零售才是根基,我们70%业绩都是代理做起来的,怎么到这个时候突然要设督导?总盯着代理商,代理商不闹才怪。”   周鸣初没说话,张尔珍迅速反应:“我觉得设督导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刚刚也说了,督导下去是协访,是帮助跑客户的,这个我们完全可以引导。”   “引导什么?现在都有代理商在说我们厂家正事不干,只知道跟他们抢单。”王东尼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咬着代理商不放,这种事传多了,谁还敢做E康的代理?”说完,看了眼文禾。   他很明显是指年前粤北的那件事,文禾假装看笔记本,没吭声。   王东尼也不指望她接话,懒洋洋一笑:“当然,渠道也是要管的,好比最近湖北有个串货的,卖了两台超声到江西,不知道这个会怎么处理?”   周鸣初正翻资料,抬头扫了一圈,一部有个同事连忙出声:“周总,是我这边的代理。”   “什么情况?”   “是赣南那边一个县级市,他们查到那里没有业务员,以为是空白区域,所以冲了一个标。”那人忙解释:“周总放心,我已经联系过了,这个事情我会跟进的。”   “窜标就是窜标,讲这么多做什么。”王东尼往椅子背一靠:“打个电话就能问到的事,两台超声,应该要全区通报,树个典型吧?”   那人看了眼周鸣初,没敢做声。   周鸣初直接表态:“没那么多借口,按合同处罚。”接着交待:“跟上级代理商做好沟通,要么他们及时派业务员过去,要么我们多签一个代理,做渠道覆盖。”   “好的好的,我明白。”那人忙不迭点头,王东尼又插一句:“所以无视规则就要为规则付出代价,以后签代理眼睛要擦亮点,不能什么公司都签,这种就是装聋作哑,贪利。”   他讲话阴阳怪气的,文禾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一点,暗暗想着,要跟自己的代理强调这种事情的重要性。   没多久,又听王东尼发表高见:“至于派督导的事,周总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不是太理想化了,忘记评估可行性?还是太久没跑市场,离客户太远,已经对渠道和终端都不那么了解?”他一面转着手里的笔,一面看着周鸣初,于挑衅中露出些许笑意。   周鸣初在文件夹里抽出一页纸:“广西两家代理窜货的事也交待一下,怎么回事?”   合规部的同事回答道:“是桂西的一家代理商,往桂东那边出了台CT机。”说着翻翻资料:“我们查过了,桂东那家之前也窜过桂西的货,具体的,可能要问问二部这边。”指向最开始发言的那个销售。   王东尼一转头,凶光直射那人,把人盯得连忙坐直:“王总,他们之前是有恩怨,但上次我是调节好了的,明明说不计较,哪里知道……”   “那看来是故意斗气,属于报复了。”张尔珍微微一笑:“王总刚刚也说过,无视规则就要为规则付出代价,相信这回,王总也不会包庇任何一方吧?”   会议室气氛有些紧张,文禾转头喝水,有个叫金灵的管培生悄声问:“文禾姐,这种按规定要怎么处罚啊?”   文禾想了想:“应该要取消代理资格。”   金灵问:“两家都取消吗?”   文禾点点头,一台CT机和一台手术内窥镜,单体设备的金额就很高,何况他们窜货是因为斗气。   金灵皱眉:“其实第一次窜货就应该强势点去罚的,不能当和事佬,有隐患。”   她很聪明,只是会议上交头接耳不太好,文禾轻轻嘘了一声:“先听会。”   但金灵分析得很对,原来只是一家有错,包庇来包庇去的,搞到现在各打五十大板也没用了。   王东尼被张尔珍问得一声不吭,但张尔珍跟着又提了一件事:“山东有两家代理商,查过工商信息是同一家公司,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做的信息审查?”   王东尼盯住她:“张经理还没上任,这么快就查到二部的事情了,真尽职。”   张尔珍不管他脸色怎么铁青,扭头望向周鸣初:“周总,我认为目前一部分代理商太霸道,有反控厂家的趋势,这样非常不好。”   王东尼眯着眼想说话,但可能意识到什么,及时收了声。   场中会议继续,到最后定下不仅要派督导,还要对代理商实行考核的决策,低分进入观察区,踩红线直接终止合作。   会议结束前,周鸣初环视场中:“我明白,代理是所有人一个一个跑回来的,但你们也要清楚,任何的恶意竞争都是回旋镖,今天纵容了,明天这股风气就要扎到你们自己身上。不会教育渠道就要反过来被渠道教育,秩序乱了,影响的是在座每一个人,到时候都不用做别的了,每天忙着当判官审案子,或者当卫生纸给代理商擦屁股。”   话都讲到这份上,寂静的会议室没再出现反驳声音,周鸣初站起身:“马上就是团队拉练,全员都必须到,任何人不许有借口。”又望了眼晶晶:“BP找个地方,今晚所有人一起聚回餐。”   晶晶点头:“好的。”   王东尼憋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正好对准晶晶:“看来又要开始增员了,不知道BP能不能招得到?如果有困难可要提前跟周总提,别招不到才开始吐苦水,让周总失望。”   晶晶装没听到,转身跟文禾说话:“你之前说的那家徽菜馆怎么样?”   文禾说味道挺好的:“但我们人太多了,应该坐不下。”   “那去章记吧,他们有大包厢。”晶晶去找章茹订房,文禾则去了趟洗手间,路上接到东莞客户的电话,说设备试用没问题,已经决定购买。   因为这个电话,文禾在公司一直忙到下班,金灵过来找她:“文禾姐,忙完了吗?”   “快了。”文禾关上电脑,张尔珍也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看见她们时有点惊讶:“你们怎么还在?”   文禾说:“我刚忙完。”   “我刚刚去展厅看产品,也忘记时间了。”金灵看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   张尔珍说:“我车子年检去了,今天没开。”她放好文件,朝出来的周鸣初笑了笑:“那看来,今天我们都要搭一下周总的顺风车。”   周鸣初看了看她们三个,拿着车钥匙走在前面,文禾几人紧随其后。   上车后喉咙有点痒,文禾捂着嘴咳了两声,金灵问:“文禾姐不舒服吗?”   文禾摇摇头:“就是清清嗓子。”可能是下午吃了太甜的面包,也没喝到什么水的原因。   金灵说:“那应该是上火了。”她问张尔珍:“珍姐,广州这边是不是喝点凉茶就好了?”   张尔珍也摇头:“我没喝过。”   “你不是广州人吗?”   “我老公是,我不是,所以也不太清楚这些。”   开到一个路口,前车缓慢在溜车,周鸣初闪了远光没用,直到按起喇叭对方才反应过来,没再继续溜。   两辆车几乎贴一起,前车从驾驶室下来一个人:“不好意思兄弟,刚刚忘记挂档了,没碰到你的车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那人庆幸不已,但眼睛一扫发现车里全是女孩,他靠近似乎想攀谈两句,周鸣初直接打上车窗,那人吓一跳,挠着头讪讪地走了。   金灵在后排问:“广州是不是全市禁鸣的?”   周鸣初没说话,一直低头回信息的张尔珍回了句:“是全市禁鸣,但特殊情况按一两声没事。”   金灵似乎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多余的问题,看眼文禾,没再说什么。   到酒楼后周鸣初在接电话,她们几个先上去,进电梯时文禾想起张尔珍升职的事,说了句:“恭喜珍姐。”   张尔珍说:“加油,你们也能有这一天的。”   文禾说:“不敢想,每个月能完成任务我就很满足了。”   金灵却笑:“文禾姐不是刚签了一个单吗?你能力很强啊。”   张尔珍也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不敢想的。”   这话仿佛有后半句,但直到走出电梯,文禾也没听到她后面再说什么。   吃饭的地方很大,应该是两间包厢打通的,销售所有人都亲亲热热,随处可见劈酒和勾肩搭背的,虚伪又热闹。   文禾跟着喝了不少酒,她扶着额头看见周鸣初,他是今晚绝对的中心,去哪都围着人,这会站在另一桌正跟王东尼喝酒,两人并肩站着,似乎关系不错。   “洗手间去吗?”潇潇和晶晶过来约文禾。   文禾摇摇头:“我刚去过。”顺便告诉她们:“去楼上那一间,人少。”   她们一走,文禾又被迫拿起了酒杯,销售们搞气氛找人喝酒的名目多得很,这回是找同一个属相的,文禾被点到,不得不跟着一起喝。   喝完进来一个电话,文禾立即放下杯子,借机去外面透气。   电话是毛露露打的,问她几点回去,说买了舒芙蕾给她吃。   “可能晚点吧。”文禾揉了揉额角,感觉浑身都是沾来的烟味酒味。   讲完电话回去,看见周鸣初站在前面跟人说话。   话别熟人后周鸣初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彼此都能闻到身上的酒气,文禾喊了声周总,周鸣初喝得比她多很多,清清嗓子,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我打火机是不是在你家里?”   文禾猝不及防。   “在就在,脸红什么?”   有吗,应该是喝酒烧的吧,文禾摸了摸脸:“我回去……找一下。”   多喝几杯就上脸,在酒桌上不是什么好表现,周鸣初直直地看着她:“找到了告诉我,我去拿。” 第21章 ☪ 去哪里   ◎会被看到◎   【Chapter 21】   -------   那个星期, 文禾装了两台机。   签单永远是充满干劲的,忙完后,又跟姜姜一起在东莞待了半天。   她不图姜姜的回报,姜姜却主动带她去拜访以前的客户, 教她:“多花点精力到招商上面, E康现在名气大了, 你多发展几个优质代理,以后不愁业绩。”   文禾点点头:“我知道。”周鸣初这次改革, 底气是E康的市场渗透率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过了盲目跑量的时候,所以要想往上走, 确实得做招商。   忙完后两人去吃韩料,姜姜已经刚入职新公司, 做医美器械的外企,文禾问:“医美好做吗?”   “大差不差吧, 都是医疗器械, 渠道都是一样跑, 而且现在国内做医美也很挣钱, 我觉得这个行业还是蓝海, 能拼一拼。”见她好奇,姜姜小声指指周围:“你看到没有, 这些韩国人皮肤都很好的, 她们经常去医美,搞那些都家常便饭了。”   吃饭的地方叫雍华庭, 正好是韩国人比较多的地段, 餐馆老板娘也是韩国的, 文禾抬头看了看, 老板娘皮肤很白,又细又滑,让她想到卢静珠,周鸣初那位继妹。   直到现在,文禾都搞不懂她为什么送自己面膜。   吃完饭去取车,姜姜接了个老家一个电话,语气不太好,几乎跟那边吵起来。   文禾听出是相亲的事,果然挂电话后姜姜跟她吐嘈,说家里又说了一些狗屁话:“他们说男人再色也不娶医疗代表和三婚女,担心我名声不好嫁不出去。”   文禾随口问:“那你怎么应付他们呢?”   “有什么好应付的,我一般直接攻击。”姜姜按了按额头倒在椅背,过会说了句:“你在乎的,就是限制你的。”   车子停在闸道口,文禾转头看了她一眼。   回广州的路上说起E康这次的改革,姜姜问:“听说张尔珍升经理了?”又讨论道:“你觉不觉得张尔珍跟周总有点像?”   “哪里像?”文禾有点没理解。   姜姜说:“你不觉得张尔珍也很有距离感么?”   周鸣初身上的距离感是不用说的,但行为孤僻一点,为人难说话一点,他这个条件这个位置,可以避免很多没必要的麻烦。张尔珍也是,跟谁都不太亲热,始终不远不近的。   姜姜分析道:“周总眼光挺毒的,张尔珍不显眼,但很厉害。”她最厉害的地方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该藏着,知事务了进退,是职场的大智慧。   这么一说文禾也点点头,那天开会张尔珍完全是指哪打哪,甚至周鸣初都不用表态她也知道该说什么,更知道重点在哪里:“尔珍姐确实很有能力。”   姜姜笑起来:“以后你也可以像她那样。”   “我还差很远。”文禾摸着方向盘说:“每个月能完成任务我就很满足了。”   “自信点,做销售一定要敢定目标。”姜姜转头打量文禾,她对文禾其实印象不深,高挑的前台靓妹,话很少,经常跟在章茹后面,像一个漂亮的影子。   但腼腼腆腆的前台妹子,仗义起来也很让人刮目相看。   姜姜那会联系她,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人,销售的旧同事都现实,在职时亲亲热热离职后一拍两散,没谁愿意搭理她,所以当时问文禾,姜姜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这姑娘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太阳直射,姜姜把挡板打下来:“这是周总的备用车吧?”   文禾点点头:“已经过户给公司了。”   “哦,听说周总又换了新车?”姜姜抽张纸巾打喷嚏:“其实我之前想过一个邪招。”   文禾问:“什么邪招?”   姜姜说:“打一份推荐信,让周总帮我签个名。”外企喜欢这种东西,一封推荐信绝对强过一个背调电话,况且她入职那会周鸣初已经升职,推荐信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她是开玩笑的语气,文禾也笑:“那怎么没找?”   “唉,就是呢,还是胆子不够。”姜姜笑哈哈的,等到广州了,下车前跟特务接头一样:“不能让人看到我坐你车,不然等下告到周总那里,给你惹事。”   她故意鬼鬼祟祟的,文禾摇摇头:“不怕的,不会有事。”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姜姜则若有所思:“也对,我听说他那天给王总出主意,后面又跟王总杠起来不让王总查一部的人,所以周总其实也不总那么不近人情,对吧?”说完,向着文禾笑起来。   她的笑容并无恶意,这么聪明的人,或许只为一点小小的猜测,微微带着一丝了然,可能还有丁点促狭。   文禾开车回公司,也不由想起那天的事,比如她问周鸣初为什么不当众查她,周鸣初反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居然没敢深想。   或许还是缺乏一点勇气,那天跟他说到王东尼的时候也是,她没太敢相信他,生怕那只是他又一次的反复,等她说出具体的理由再趁机拿话踩她。   到公司停好车,文禾回到销售被经理叫住:“去把会议室收拾一下,文件整理好送周总办公室。”   哪怕有实习生在,支使她也已经成了习惯,文禾只能进去当收台小妹。   桌面散着很多纸张,另一头还有吃剩的饭盒,文禾先把饭盒叠好扔了,清文件时看了眼写字板,这次会议讲了经销商年中会议的事,区域督导的事,还有对代理资格的调整。   文禾大致扫了几眼文件,按这个标准,她过年签的代理商根本不够格。   她想到周鸣初,他当时也是不想要那个代理,最终却还是帮她去谈了单。   带着一点茫然,文禾去敲周鸣初办公室的门,他刚吃完饭,把餐盒扔进垃圾桶,指指文件架:“放这里。”   “好的。”文禾把东西放上去,她动作偏慢,甚至有点犹豫,周鸣初问:“有事?”   文禾迟疑起来。   如果只把那一夜当激情,大可不用这么伤神,但仔细想想,她当时的冲动在于对他不清不楚的征服欲,也好奇他在情欲之下的模样,但他的动机是什么,她始终不太确定,就是因为不确定,才给了她幻想的空间。   比如他最近的一些言行,再比如之前那几次的暗中凝视,和在安徽时他主动说要载她回广州,以及前一秒嘲弄后一秒却又松口帮忙。   行为反复的背后是什么,文禾越想,心越跳,于是最终跳出一句:“打火机我找到了。”   周鸣初抬头看她,眼光无声无息,但年轻女孩子羞赧的情态却被轻易看出。   他视线抬得有点久,她被他看得像要受不住,却还是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迎着他的目光。   周鸣初收回视线,指指桌面一个外卖盒:“这个拿出去。”   文禾不明所以。   周鸣初只说了句:“没动过。”   文禾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抿起嘴,最后一言不发地拿起那盒东西出去。   回到座位,感觉像冷水浇头,浇得她有话说不出。   “文禾姐。”金灵走到她工位看眼打包盒,再看眼周鸣初办公室:“这什么,周总给的吗?”   文禾摇摇头:“不是,他们开会一起叫的,你吃吧。”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份西多士,应该是谁给他叫的套餐,他不爱甜食所以没吃。   金灵叉了一块站她旁边吃,过会周鸣初从办公室出来,站外面跟人说了会话,然后往这头来。   金灵很有礼貌,脆脆地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侧看她们一眼,径直走过。   文禾盯着他的背影如鲠在喉,让金灵把吃的拿去,金灵摇摇头:“我晚上还约了客户,吃多了腻。”说完擦手走开。   文禾打开电脑开始工作,键盘越敲越快,等从工作中抽神出来,她看了眼那盒吃的,起身拿去另一侧的楼道间。   推开门学几声猫叫,一只虎斑猫从拐角的楼梯探头。   “快来。”文禾朝它招手:“有东西吃。”   猫咪从楼梯跃下,看到是她,尾巴马上摇得跟响尾蛇一样。   文禾找了个地方蹲下来,这猫是保洁阿姨养的,她在前台那会经常喂,最近很少在公司,没想到它还记得她,就是长胖了:“是不是这几天吃太多?”   猫很温驯,偶尔用脑袋蹭蹭她裤脚,轻轻地喵一声。   文禾摸摸它后背,撕面包的时候闻到一点烟味,应该是刚刚有人在这里抽过烟。   她挥手赶了赶那阵烟味,摸出手机接电话:“晓诗?”   “恩~呢~”吕晓诗用东北腔问她:“你上次说的那个科主任,我怎么在医院没看着他啊?”   文禾用了一会才想起来指的是谁。为了还人情,她也给吕晓诗介绍过一些客户,有交情和好说话的都会推过去,但吕晓诗忙着谈恋爱,对工作一直不怎么上心,好比这次:“你是不是去的新院区?”文禾猜测道:“你去老院吧,人家这个月都在那。”   “啊?”吕晓诗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文禾无奈:“我之前发过坐诊表,你没看吗?”   “哦……时间有点久,都忘记了。”吕晓诗不太好意思地笑:“我男朋友休年假呢,我刚跟他去土耳其回来。”   出国了,文禾问:“跑那么远啊?”   “没办法啊,”吕晓诗发牢骚:“他整天忙,好不容易能休个假,当然有多远跑多远,省得又给医院抓回去。”   猫咪扭头要喝水,文禾把一次性水杯拿手里喂它,一边说吕晓诗:“那你还找医生当男朋友。”   吕晓诗听不得这话:“其实医生挺好的,你也找一个。”   “我不找。”   “为什么?”   文禾说:“别人病了才找医生,我们是每天要去医院报道,上班对着医生就够了,如果下班家里还坐着个医生,我会感觉自己在加班。”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逗?”吕晓诗在听筒里笑得不行:“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想找个什么样的,年前文禾的答案还是暂时不想这些,但这会她低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看缘分吧。”   讲这话的时候,文禾隐隐意识到心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挂完电话看着猫,又听到一阵嗡鸣声,但这次不是她的手机。   文禾站起来找了找,L型的楼道,周鸣初正背对着她在窗边接电话,左手一截烧完了的烟头,讲完电话,百无聊赖看她一眼。   文禾感觉自己被太阳晒晕了,忽然想起来,不是第一次在楼道看见他。   不记得是去年具体的哪一天,那时候杨宇刚追到她,中午把她约到这里送了条围巾,给她戴围巾时说了些体贴的话,趁势要亲她的时候就见周鸣初出现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杨宇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   她臊得不行,那天后总有一段时间下意识观察他,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什么鄙夷的神色,但他从来没有理会过她,也没把她和杨宇的事宣扬出去。   此刻再回想,说不出的情绪。   文禾别着劲,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把烟头扔进垃圾筒,蹬着楼梯走回楼上,看向地上的餐盒。   文禾连忙蹲下去收拾,起身的时候周鸣初问:“去哪里?”   “回办公室,我还有工作。”   “既然喂猫都比工作重要,着什么急。”   文禾没理他,伸手要去拉楼道的门,猫也往那边跑,她差点踩到猫,踉跄了一下被周鸣初扶住。   文禾甩开手,却被周鸣初拉到身边,她手忙脚乱去推,周鸣初转过她的肩,把人翻了个面直接吻过去。   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又好像早就不耐烦,只是不知道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文禾被吻得透不过气,心都像要蹦到他身上,结束后心惊肉跳,本能地要挣:“别,会被看到。”说完愣了下,感觉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但周鸣初胆子比杨宇大得多,他握住她的脸再次吻过来,像故意跟人作对的小孩子,不讲道理又无所顾忌,她越是说不安全,他越是要在这里,她越是挣,他就越要把她掐在身上,不动声色地耍狠。   文禾被他提在怀里吻了很久,分开时都有些喘,等气息均匀下来,周鸣初垂眼看她。   文禾喘着气瞪他,周鸣初问:“你房号多少?”   文禾没说话,周鸣初摸上她的脸,大拇指慢慢移过去,按在泛红的眼角。   他逆光站着,身上很烫,文禾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眼角被摩挲了几下,报出一个闷闷的数字:“506。”   周鸣初说:“我晚上过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喵喵777: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belongtome:40瓶 CHUN纯:22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15瓶 Summer:11瓶 呀呀呀:9瓶 小美: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62784962:2瓶 小笼汤包丫:1瓶 无糖苏: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白小白:1瓶 第22章 ☪ 情种   ◎闹什么情绪◎   【Chapter 22】   -------   当天还有工作, 下班后周鸣初先是跟叶印阳去了趟仓库,跟着驱车酒店,参加一场婚礼。   婚礼很隆重,观礼后各自应酬, 一拨拨的宾客里, 江欣也在。   因为跟叶印阳有过相亲的传闻, 这次被同行拿出来开玩笑,两人也都坦荡, 毕竟只是一个没兑现的提议, 因为双方都没这个意思,牵线的人也就作罢了。   但这种场合没什么正经话, 有人笑说他们看起来很配,男才女貌又都是同行, 有共同话题。   江欣莞尔道:“同行是好,但叶总应该不喜欢我这样的。”她想起一个虎虎生风的背影, 好整以暇地开了几句玩笑。   本来讲完就该过的, 偏偏有逮着一个话题就要发挥到底的, 江欣看了看那人, 是个年轻的小同行, 斯文白净看起来也风度翩翩,且时不时要望她一眼。   看似调侃, 却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从小到大这种人江欣见得太多, 仗着几分皮相就以为自己无往不利,敢对一切幻想, 另一种的眼高于顶。   果然没一会, 那人过来要喝她喝酒, 江欣象征性地沾了下嘴, 然后三两句把人说得满脸涨红,自己微微一笑,退出这个圈。   她爸爸说她有时候太不给人留余地,她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喜欢交朋友,尤其喜欢性格有趣的,但不代表她愿意忍下一些蠢得冒泡的试探。   江欣拿着杯酒往后台走,忽然爆了个气球,她被飞到眼前的东西蒙得连连后退,鞋跟踩到什么,回头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   周鸣初移开脚,提起来拍了拍鞋面。   见是他,江欣笑笑:“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差不多,准备走。”周鸣初掏出手机,文禾正给他发来信息,说楼下那个车位装了地锁,不能停。   周鸣初回忆了下那幢采光不太好的出租房,也没多大,却在每一层都隔出几间房。   他随手回复一句晚点到,周围有相识的人过来打招呼,碰碰杯,喜宴也是应酬场。   他喝不多,江欣站在旁边闻不到什么浑浊的酒气,侧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感觉他并没有变,跟学生时代一样,只是眉目在灯下更清晰了些。   她对他印象深刻的第一面,他卫衣外穿了件羽绒服,少年时期已经长得很高,在地铁上直接扶着车顶的横杆,皱眉看着她们几个人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久旁边人散开,江欣问:“听说你们这回拓展又去安徽。”   周鸣初点点头:“去黄山。”   “也是住许明灿那里吗?”江欣以轻松的语调说:“我也一直想去他那里看看,听说装修得很好,还拿了个设计奖。”   周鸣初略微回想:“是吧,不太记得。”不是什么很出名的奖,他不觉得稀奇。   手机震了下,他拿出来看,也动手回复什么。   江欣告诉自己不要好奇,却忍不住想起卢静珠的话,说过年的时候,他主动带了个女孩子回广州。   嘭一声,场中有人打炮,江欣看到周鸣初肩上也沾了礼花,她伸手想帮他摘掉,周鸣初却接起一个电话:“喂?”   “喂?哥。”那边响起宋三瘟鸡一样的声音。“我给人抓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进派出所了……佛山这边。”   周鸣初皱了皱眉,问清事情起因后提前离场,坐上车子去佛山。   出租房这边,文禾正跟毛露露在说话。   她刚拖完地,毛露露知道她洁癖又犯了,不想踩脏地所以站门口跟她聊天。聊天时瞥见摆在桌上的一支红酒,问:“今晚有人来啊?”   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毛露露却乘机问:“男朋友?”见她脸红,又挑挑眉:“不是说暂时不谈恋爱吗?”   文禾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毛露露大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就说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再说你长这么漂亮又年纪轻轻的,不谈恋爱多可惜?”   文禾无奈:“那你呢,你谈了吗?”   “在接触呢,但还没到你这一步。”毛露露又坏笑起来,抻着脖子看那瓶红酒:“挺浪漫啊。一会儿应该有花收吧,我家花瓶刚好空了,明天找你讨一朵?”   这人太促狭,文禾受不了了,干脆笑道:“你想要什么花,我明天给你买行不行?”   毛露露往门上一靠:“干嘛,着急赶我走,怕我碰到男主角啊?”她好奇地猜:“是房东侄子,梁医生?”   “别瞎猜。”文禾这回真的摇头,毛露露嘻嘻笑:“放心,我今晚不出门,等下就去睡了,看见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想看见什么。”文禾跟她瞎聊几句,等关上门,地面已经干了。   她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看自己的样子,热度下不去的一张脸,闻了闻,还有刻意的香水味。   文禾出去打开窗把味道散一散,转头再看着酒,需要这个吗?又想他一会来了要怎么样,说些什么聊些什么,又该从哪句聊起……   她胡思乱想,去了趟阳台忽然记起楼下修路的事,于是打电话过去,响几声却被按掉。过会,周鸣初发消息说有事不来,文禾问情况,他却不再回复。   她有点担心,握着手机想很久,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周鸣初刚把人捞出来。   他手机震了又震,宋川探头过来:“这么晚,谁啊?”   周鸣初低头时治安队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正说着什么,宋川应激似的,马上冲过去骂了句粗口,男的当即横眉:“你他妈还找揍挨是不是?”   本来气都没消,两边很快又是摩拳擦掌的,周鸣初上前用手格了男的一下。看不对劲,治安人员在里面喊:“都嫌出来得太快是不是,非要进来蹲几天?”   “你他妈的,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宋川气红了眼,探头站在周鸣初后面一点的位置,看起来像个狐假虎威的傻逼。   周鸣初直接把他拎回车上,那男的还一直往这边瞟,周鸣初直接把大灯一开,射着他们两个。   “我操!”   男的差点被射瞎,转身像要过来找茬,被女的边推边劝,最终打车走了。   代驾还没到,周鸣初开着车窗抽烟,宋川自知理亏,埋着脑袋说:“我想去剃头。”   “自己去。”周鸣初接了个电话,宋川妈妈在那边连气都懒得叹了:“阿鸣,你帮姨妈看着他,他就是太不懂事,总像没长大一样。”   周鸣初挂断电话看看自己旁边的情种,恋爱谈一次被骗一次,之前是骗钱,这次直接谈了个离婚的,女方去复婚他也蒙在鼓里,要不是被撞破,这一辈子都打算三人行。   周鸣初怀疑他脑子小时候就摔坏了,忍不住问:“你离了女人活不了?”   宋川沉默,好一会才说:“我是真的想结婚。”他开始自言自语,像只会讲人话的绿头蝇。   周鸣初懒得给他当知心姐姐,带去处理伤势,回到广州后截断他的陈述:“到了,下去。”   宋川说:“我妈让你看着我。”   周鸣初说:“下去。”   宋川只能拉门下车,又留了半个脑袋说:“外公好像今年会回来过中秋。”   周鸣初直接打上车窗,走了。   次日周五,接近拓展的日子,一帮人都在讨论训练的事。   因为定在黄山,所以爬山肯定是跑不掉的,有人马上就开始嚎,说黄山能爬断腿:“我宁愿多跑几个客户,也不想去受那份罪。”   “怎么地你还不想去啊?周总可说了,任何人都不许请假,得全员到齐。”   他们聊得起劲,因为是安徽人,文禾也被问到黄山是不是真那么难爬。   虽然家离得近,但文禾爬山的次数也不多,想了想说:“其实还好,累是累,但景色好看。”   “文禾姐是安徽哪儿的?”金灵问:“我也有大学同学是安徽的,听说你们那边南方和北方人都有。”   有同事惊讶地插了句:“安徽南北都有?这地方挺大啊。”   另一人讥笑道:“废话,安徽面积是韩国1.4倍,你这都不懂,难怪华东做不到什么客户。”笑完问文禾:“那你是皖南还是皖北的?”   “皖南。”   “南方的你长这么高?”   文禾说:“我奶奶是北边儿的。”不知道算不算隔代遗传。   跟着聊几句,文禾下一楼取了个快递,转头再到电梯间,周鸣初边看手机边走过来。   文禾顿住。   很快电梯门开,她走进去,周鸣初也走了进去。   电梯里的周鸣初神情平常,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他越是这么安静,文禾心口越堵,简直像靠近火源的塑料袋一样紧紧地挤缩,等电梯门开,看周鸣初不动,她抿了一下嘴角,先他一步走出去。   一整天,都在这种待发的情绪中度过。   下午去参加培训,为了不久后的一场展会。经理特意点了几个形象好的,文禾也在当中,她当然也愿意,跟着学了很久的礼仪,话术,还有场景模拟。   培训室出来又去展厅看产品,周鸣初正跟采购和研发的负责人讨论着什么,几位老总对着新品左观右看,说一些令人半懂不懂的术语。   文禾低头记自己要记的东西,潇潇跟她开了个玩笑,拿笔记本打她屁股,文禾心不在焉没跟她闹起来,但回去时发现刚领的名片夹忘在展厅,她回去取,找了一圈才在专利墙后面看到自己的名片夹,正被周鸣初拿在手里。   她走过去,他也偏头看她。   文禾不愿意沾他的目光,快步去拿名片夹,却听他问了句:“闹什么情绪?”   文禾回头,见他淡淡地看着她,浓挺的眉毛皱都不皱一下。她被他看着动气,因为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连句解释都没有,似乎和她约好的事,似乎她一整夜的辗转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文禾扭头想走,周鸣初这次直接把她手臂格了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像在她脸上翻检着什么。   生气又不愿意讲,她身上的那种别扭像盖了一层纱的石头,棱棱角角都被人轻易看出。   周鸣初重复那句:“你闹什么情绪?”他平静得像一句质问。   文禾气得鼻子发酸,肚子里的火一寸寸升起时,看到采购的叶总往这边走。   她平静了下,闷闷地说了没闹情绪,然后抽出手臂,径直走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手榴弹1个 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SM:地雷2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2个 枝枝呀枝枝: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瘦20斤没问题_:地雷1个 疏影: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小乔贼厉害:34瓶优秀读者每章留评:20瓶 土豆泥:18瓶 流光剪影:15瓶 cyydcyy:15瓶 花开正夏:15瓶 lobster:15瓶 当时:10瓶 若雨翩然:10瓶 卷尽风:9瓶 晨晨:8瓶 是我啊:6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233wu:5瓶 桃子气泡汁:5瓶 蛋植:4瓶 41474126:3瓶 我的头发呢?!!:2瓶 .: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号外:2瓶 老虎爱啾啾:2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孟婆七:1瓶 臭豆腐酿:1瓶 无糖苏:1瓶 Slyiie:1瓶 35116190:1瓶 Zz:1瓶 41606154:1瓶 zxcvbnm: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钱满罐:1瓶 辰翔宝:1瓶 第23章 ☪ 不要打给我   ◎别碰◎   【Chapter 23】   -------   周一开始拉练, 几个月后再回到黄山,是个风雨天。   第一天果然是爬山,到步仙桥的时候风特别大,领队一直提醒不要去小石堆那边, 但销售有个同事还是跑去拍照, 而且手机被吹下悬崖。   领队吓得魂都要没了, 周鸣初走过去:“耳朵没长脑子也都没长?”他直接开骂,雾蒙蒙里那个销售探头还想捞手机, 又被他一句是不是不要命给训了回来。   章茹以为周鸣初是一座死火山, 原来他不是只会做脸,他真的会骂人, 挠挠头说:“周总挺凶啊。”   文禾嗯了一声,两人往上走, 看到几只猴。   那些猴眼睛又大又圆,坐在石坡吃爪子, 不怕人但也不亲人。   “大眼仔!”章茹对着猴子一只只喊:“林聪~冯婵~波哥~”她叫得很带劲, 看见一只脸很长模样很凶的猴, 碰碰文禾:“你喊一声周鸣初, 看它会不会过来。”   文禾摇头:“我不喊。”   “生人不生胆。”章茹嫌弃道。   文禾小声说:“你喊叶印阳, 我就喊周鸣初。”说着,瞟了瞟她。   章茹心想这有什么不敢的, 她气沉丹田, 只是手放在嘴边才喊一声叶,叶印阳就在上面回了头, 她怂得做出剪刀手姿势:“yeah!”   文禾没憋住, 一下笑得直抖。   第二天是户外CS, 营地很大, 危险也很多。   文禾从一场混战中跑进小房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队友,正躲在里面大眼瞪小眼时,晶晶嘘一声:“有人来了。”   所有人高度戒备,齐齐盯住门口。   外面那人脚步很轻,不紧不慢地接近,一会儿弄出点声响,一会儿又没了声息。   坐立难安,所有人枪口都对准左边,潇潇大着胆子把门拉开,外面没人,一回头却差点吓得跳起来:“周总?”   窗口那边,周鸣初皱眉看着她们:“都躲这里干什么,准备给人一锅端?”   潇潇反应过来:“对对,我们不能都在这,要分散目标。”   几人大喘一口气准备转点,周鸣初指指远处一辆废旧汽车:“那里,谁过去走一趟。”   应该是有敌方的意思,但这一段曝露的风险太高,一阵犹豫后,文禾站出来说:“我去吧,我个子高,目标明显一点。”   周鸣初也没说什么,给她指了位置:“注意找掩体。”   文禾嗯了一声,踩着树叶跑过去,果然四面八方都有了动静,她听到周鸣初一句指令,连忙原地蹲下,无数流弹从头顶飞过。   周鸣初带着人绕后,混乱中清掉一批对手,混战后用脚勾过一个包,里面有个手.雷。   文禾看他没有要拿的意思,自己默默装到兜里,又听见附近有动静,下意识过去对准,却差点被瞭望塔上的枪打中。   文禾向后疾退几步,撞到一堵肉墙,周鸣初几乎把她提在旁边:“知道什么情况,你往前冲什么?”   “我可以打中。”文禾刚解释完就被周鸣初一把拽到轮胎后,躲过射弹偷袭。   一点实战经验没有,自以为瞄得准就无敌了,周鸣初说:“人是会移动会反击会埋伏的,哪里那么多老实沙包给你打?”   他牢牢地盯着她,护目镜后一双锐利的眼,文禾被说得胸闷气短,等确认安全后就要走。   “动什么?”周鸣初声音像鬼一样飘在头顶。   “你不是说扎堆不好吗?我去其它地方。”文禾不想再理他,擦了擦护目镜,自己猫着腰走过一段矮墙。   她准度确实不错,也可能是身高优势,所以往前一路还击中两个对手,再往前走,碰见章茹。   两个人枪口对枪口,章茹不想打她:“快走快走,别给人看到,说我通敌。”她摆摆手,又指指地方:“你走那边,我走这边。”   文禾也不想打她,赶紧转向朝另一边楼走,上楼不久,又被人堵在楼角。   认出是采购老总,她讷讷地喊了声:“叶总……”   叶印阳倒没有要打她的意思,只让她把手.雷交出来,可以放她一回。   即使只是游戏,活下来也是人的本能意志,于是文禾懵懵地去掏手.雷,但递过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一阵枪声,回头,见周鸣初被打中。   章茹举着枪站在最后面:“sorry啰,擒贼先擒王。”她帅气地吹了吹枪口,像港片里的陀枪师姐。   周鸣初没说什么,直接下场了。   文禾看着他防弹衣后面的一片痕迹,转头幽幽地对叶印阳说了句:“我以为叶总做什么都光明磊落,不会用这些手段的。”   叶印阳坦荡道:“兵不厌诈。”   章茹赖皮得很,理直气壮地对着周鸣初的背影说:“他可是老总,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保护下属死掉,不亏啦。”   她得意得快飘到天上去,文禾叹了口气,只能认栽。   这次拓展的强度很大,CS比赛后下午又是接力赛,部门老总各领一队。   因为上午赢了,采购们士气正旺,扯着嗓子说叶总叶总全司最猛,说叶总是他们的宝贝疙瘩,还叫嚣道:“叶总要再接再厉,保住采购的辉煌,再爆他们销售一回!”   销售一帮胆子大的也不甘示弱,直接抢来喇叭朝周鸣初喊:“周总你可是我们命根子心肝碇,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输,一定给我们争回这口气!”   又要捧人又叫不能输,周鸣初听这些人卖口乖,回头说了句:“那你们上。”   那帮人哈哈大笑,胜负欲全在骨子里:“我们哪里够周总厉害,周总加油捍卫销售的尊严,给我们找回场子,威给他们看!”   周鸣初不再理会他们,转头让队员检查安全绳索。有个女同事去试攀岩墙,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空,途手抓到绳子,手心被锉得火辣辣出血。   受伤需要替补,张尔珍提议道:“让文禾上吧,她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干什么都方便。”   “对对,文禾上午打枪瞄得很准,应该没问题。”同事们目光聚焦过来,文禾之前没报名就是觉得自己运动神经不够发达,怕拖团队后腿,这会被点到名也只能犹豫:“可我不会攀岩。”   周鸣初看她一眼:“会不会骑自行车,恐不恐高?”   文禾闷声说:“自行车会骑,恐高的话,应该还好。”   但很快,她才发现这话说得太轻巧。   周鸣初调整了人员和项目,文禾直接去到高空项目,她跟一个队友站在半空中的吊板上,必须在板身倾斜到一定程度前击中各自的靶心,再摘取目标物。   从下面看,吊板好像是慢慢在动,实际对站在上面的人来说,多一点点倾斜都令人心慌,文禾跟搭档好几次都滑下去,整个人腾空,更别说还要去打枪。   而一旦失败或超时,所有人都要重来。   前面有投篮跳水皮艇和攀岩,都是需要体力和耐力的,让其他队友一遍又一遍,她们这组压力很大。   中场休息被放回地面,有人嫌她们拖后腿:“换人吧,找男的上。”   文禾看他一身湿淋淋也觉得抱歉,但被这么嫌弃又不太甘心,潇潇出来替她们说话:“什么意思啊你,就你们男的厉害呗?也不看看多高,你上去你也抖!”   “我他妈现在就在抖!”那人是负责跳水的,因为他们的失误一次次往水里跳,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他转头看到周鸣初,马上提议:“周总,我觉得应该换人,不然这么一遍又一遍,谁都受不了!”   周鸣初往这边看,文禾咬咬牙说:“我们想再试试。”和她搭档的管培生也马上表态:“周总,再给我们机会吧,我们一定可以的!”   “都失败这么多回,还说什么可以啊?”刚刚那人讲话已经很不客气了:“两位靓女,不行就自觉点退出好吗?能力弱别拉着其他人受罪啊,再给你们机会,大家体力都要耗尽。”   周鸣初问:“是大家体力耗尽,还是你自己坚持不住?”   那人一怔,下意识否认道:“我也是想让大家更快完成任务,为了团队荣誉着想。”   “团队荣誉什么时候比团队本身更重要了?”周鸣初看着他:“拓展目的是什么?重来的不止你一个,对队友没耐心又没信心,你或许该找找自己的问题。体力不行调体力,心态不行调心态,这是接力赛,不是承包赛。”   隔壁一阵笑声传来,是采购那边参加比赛的人在互相调侃,对比这边的牢骚,差距实在明显。   文禾忽然站起来往那边走,周鸣初叫住她:“去哪里?”   “我看他们也总是卡在这一关,大家都过不去,肯定有些问题是共同存在的,我去跟他们取取经,一起讨论讨论。”文禾说。   周鸣初皱了皱眉:“要讨论晚点再去,你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握枪姿势不对。”   文禾一愣,很快也点点头。上午CS用的是长枪,能扛在肩膀上的那种,但现在用的是手枪,确实很难瞄得准。   周鸣初用对讲机叫来手枪,让她们站在那里练控枪姿势:“试试用中指抠扳机,枪不要往下压,手臂伸直,不要打弯。”   文禾跟搭档在他的指导下开始学握姿,抱紧握把,开枪的时候人往后仰,练多几轮,找到感觉后又立马去跟采购那边负责同项目的人探讨了一下,都觉得不止跑起来要提速,搭档之间也要注意重心的配合。   她回头跟搭档说:“待会如果我在射击,你尽量往后站,借一点威亚那个绳子的力可以蹲一下,平衡那个倾斜度。”   比赛重新开场前,周鸣初把高空项目几个人的护具都检查一遍,护肘护膝腰环腿环,还有腰后的保护器。他是常玩攀岩的人,手指骨节很粗,扣进来往上一拉。   文禾冷不丁被他提得踮起脚,吓得猛地回头,周鸣初淡淡地看着她,摆明就是故意的。   文禾没忍住瞪他一眼,周鸣初对她这点脾气熟视无睹,大拇指沿着革带挲过去:“松不松?”   文禾心里暗恼,把脸转回来说:“不松。”   “精神集中,不要总想着会掉。”周鸣初又去拉她前面的腰索,文禾低头,看到他手背凌厉的骨节。   重回半空,文禾与搭档都全神贯注,等轮到她们时速度加快很多,两人穿梭于吊台之间,互相提醒互相配合,终于在第二次打中靶心,拿到目标物。   目标物是两块拼图,需要过一段断桥运向对面。   看着那断了一截的窄桥,文禾跟拍档都有点腿软,犹豫之际在耳机里听到周鸣初的声音:“抓紧时间。”他站在对面,整个人抱臂而立:“看我,不要往下看,助跑两步跨过来,没什么可怕的。”   他声音沉稳又坚定,文禾跟拍档只好把心一横,大步跨了过去,借由惯性冲向塔台。   周鸣初伸手拦了她们一下:“东西给我。”   文禾惊魂未定地把东西递过去,看着周鸣初把拼图放进口袋,自己去完成后面两个项目。   高空抓杠和单轨骑行,难度和危险程度都很高。做高空抓杠时周鸣初整个人吊在空中,靠臂力一点点往前移,骑行就更不用说了,那么窄的一条道,人走在上面都胆战心惊,何况自行车要过。   周鸣初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下巴,防风镜扶正,视线固定一个点,调整好呼吸骑过去时,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但他很稳,一气通过。   底下开始欢呼:“周总好威水!好型!”   终点的同事拿到碎片,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拼图,裁判哨响,销售终于扳回一局。   拓展还是有意义的,不仅是挑战体能极限,还能教人克服恐惧直面困难,也教团队认识到坚持,信任,以及协同的重要性。   一次次的挫折,一点点的吊桥效应,一份共同的荣誉,这天的销售部居然也有了团结的味道。   回程时气氛很好,一车人有说有笑的,除了感叹胜利来之不易和吹捧周鸣初的英姿,终于也有人讲句公道话:“你们别光搞英雄主义啊,周总都说了团队靠的不是个人,人家两个女孩儿也不容易,那个断桥我刚刚去体验了下,好家伙,一站上去腿都软。”   “也多靠周总辅导,我们后面才那么顺利。”文禾的搭档很谦卑。   周鸣初目光滑过她们:“突破一下,明天可以挑战更难的。”   更难的?明天还有什么?   “今天上吊桥,明天下泥田,后天划赛艇,水陆空全体验一遍。”领队在前面笑呵呵说:“大城市待久了,怕苦怕累也怕脏,就是要磨一下你们的娇气。”   这话让销售笑倒一大片,他们干销售跑市场,吃不了苦的早就跑了:“我们可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吹空调享受的,没那么娇气!”   正好经过一段水田,水面波光粼粼,蜻蜓偶尔点一下水,有几个小孩子在田梗路上拔草玩。   触景生情,一部分乡下长大的不由讲起对田间地头的记忆,文禾因为就是安徽人,也在聊天中被问了几句。   她记得双抢那会田里全是人,因为好奇自己也闹着要帮忙,但那时候人还没有扁担高,大人随便给弄了两捆谷子,她像模像样跟在后面,然后一路走一路拖,到家的时候谷穗都快拖没了,自己还难受得发脾气哭鼻子。   怕苦怕累怕脏还娇气,说的就是小时候的她。   潇潇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会儿干嘛的?”   “干嘛?”   “我家里田少,专门带着弟弟妹妹捡别人掉的谷穗,你要走在我前面,我肯定跟你屁股后头捡。”说完一条手臂很流氓地搭在文禾肩膀上:“不对,像你这样的,我直接上手抽了!”   晶晶推了她一把:“你土匪啊?”   潇潇说:“是啊,你吹啊?”   多有意思呢,童年拥有最纯粹的快乐,永远是一个人可以回忆一辈子的时光,仿佛田间热浪已经扑到脸上,几个女孩子在座位上笑起来,青春无忌。   晚上在酒店后面的篝火营地烧烤,露营椅里东一拨西一拨地坐着人,木桩烧起来,仿佛能听到呲呲啦啦的爆炭声。   东面的帐篷下,周鸣初和叶印阳在讨论拓展的事,比如两个部门都有人受伤,销售这边割伤手,采购那边磕到腿。   叶印阳问:“青岛那边是哪几个部门去的?”   “法务,运营,其它部门还不清楚。”周鸣初摸出一根烟,没看到烟灰缸。   叶印阳沉吟道:“水上项目应该也不轻松。”   周鸣初知道他的意思,也觉得这回团建的强度有点大,想了想说:“明天再看看。”   尔后话题拐向工作,两人一直在医械行业,从前是同行现在是同事,而一家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企业,山头派系是避免不了的。他们在工作上有共同的敌手,董事会里有相同的支持者,也有利益相背的反对者,自然而然,关系上会相对近一些。   安徽四月的夜里还有点凉飕飕的,他们坐在防风的地带,篝火另一侧有群人却满头大汗在玩游戏。   那个游戏大概叫指东看西,指左就要看右,错了被矿泉水瓶敲一下脑袋,梆一声,追逐起来。   被追的是章茹,她刚刚下手重了,打人的时候水瓶盖子都飞掉,只能边找盖子边躲人,跑时看到这两樽神,坐一起像看野门的。   她使劲瞅这两个人:“叶总周总,不来吃烧烤吗?坐这多没意思啊。”   有她的热情呼唤,两人也就起身融入人群。但他们不可能一起玩打脑袋的游戏,于是刚刚胡搞瞎搞的一群人也就没那么放得开,还得照顾二位领导,茶要倒,吃的也要烤好。   章茹逐渐觉得无聊,问文禾:“你刚说你同学的老公在这上班,怎么不见人呢?”   林聪刚刚被她打得满头包,摸着脑袋说:“人家同学的老公你都要见,干嘛,你要撬墙脚啊?”   “神经病,撬你个大头鬼。”章茹披上外套,拉拉链的时候被拉链咬了一口,痛得满脸肌肉乱跳,她问文禾:“你家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文禾说。   “哦,那你周末要回去吗?”   文禾点点头:“回的。”顺便问章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们家有土灶,我奶奶会做锅巴饭,弄的菜也好吃。”   “行啊!”章茹咂咂嘴,忽然有团长毛影子扑到旁边,吓得她往后一仰,差点跟椅子一起栽过去。   “小心。”叶印阳眼疾手快地扶住椅背:“是猫。”   章茹两只脚撑在地上,心都差点跳出来:“搞什么,哪里来野猫?”   叶印阳观察了一下:“这是缅因,野猫的概率不高。”   “怎么长得跟老虎一样?”章茹心有余悸:“半张脸还黑的。”   “阴阳脸,稀有品种。”   “哦哦。”章茹拍拍胸口,发现后背有点贴到叶印阳巴掌,不太自在地往前挪了挪,见那猫又去蹭文禾,赶紧提醒她:“猫脾气都不好的,你小心啊,别碰它。”   “没事。”文禾已经摸到那只猫,阴阳脸看起来有点生猛,但挠挠它脖子,却很亲人地往她手背贴。   “你喜欢猫啊。”章茹在旁边看了会:“还是要小心啊,如果是野猫,给它抓到要打针的。”   是野猫吗,文禾也有点犹豫,直到听见周鸣初出声:“家猫,酒店养的。”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许明灿,让叫人来领猫。   许明灿回复说:『我还在外面,你直接帮我弄回办公室。』   『叫人来。』周鸣初懒得跟他多说,发完消息把手机往桌面一扔,看见文禾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拿到手里,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刘莹老公打过来的,说调好了班,到时候送文禾回家,文禾也没跟他客气:“那就麻烦你了,我到时候训练一结束就回酒店。”   刘莹老公挺好一个人,说没事:“我去接你也可以,你记得把你们训练的定位发我,省得再跑。”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样确实更省时间。   商量好回家的事文禾回到篝火那边,发现那一带就剩周鸣初,有个采购受伤,章茹他们都去了。   周鸣初用下巴指指桌上的甜品:“都是你拿的?”见文禾点头,又说了句:“不要浪费。”   文禾本来就没想浪费,这会也不理他,坐下去照常消灭那几盒吃的。   周鸣初看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比吃饭还要快。两人各据一边,他也没吭声,烟灰缸拖过来,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火机。   火机是蓝色,还有菱格纹,文禾不由想起他落在她房间里的那只,机身光滑,很容易留下指纹,但两只火机都有同样的特征,就是打开机盖时会有叮的一声轻响。   周鸣初就这样抽完一根烟,户外有风,点第二根的时候他歪头护住火苗,目光却忽然扫过去。   文禾拿起饮料来喝。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嘴里的烟摘下来用大拇指按回手掌心,又见那只舍不得走的猫跳到她怀里想吃蛋糕,她掰了一点布朗尼喂过去,才开口道:“别给它吃,会拉肚子。”   文禾及时收回手,猫嘴边沾到的一点也用纸擦干净,猫馋得厉害,文禾看了看蛋糕顶上的几颗蓝莓,犹豫地问周鸣初:“那水果呢,水果能吃吗?”   周鸣初说:“你喂了就知道了。”   他讲话不痛不痒的,文禾抬头问:“你养过猫吗?”   “没养过,我讨厌猫。”周鸣初拿起手机发语音:“再不来,你这猫放田里去了。”   过会,许明灿拎着他那条语音和一瓶酒出现:“叫你看只猫也要发牢骚。”   “让你找人过来,自己慢吞吞的,摆什么老板架子。”周鸣初起来提着椅子转了个向,看到台面勺子上的半个红唇印,以及吸管上一点克制的牙齿痕。   他把腿往前面一支,又见那丑猫在文禾怀里调了个头。   “许总。”文禾认出许明灿,抱着猫站起来:“这是您养的猫吗?”   许明灿同样记得她,点点头说:“谢谢,辛苦你看着它。”   “它很乖的,自己待在这里没有乱跑。”文禾把猫归原主,识趣地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   她把台面简单收拾,走时被周鸣初提醒:“东西忘了。”   文禾回头,见是一瓶拇指大小的分装香水,她摇摇头:“不是我的。”   “拿去问问是谁的。”周鸣初把东西递过来,文禾只好也伸手,接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他手指盖,看人一眼,平淡的表情。   文禾接过来,见瓶身刻了JL两个字母,想起来是金灵的,她在这儿也坐过一会。   周鸣初拍开绕着自己的飞虫:“让朱晶晶在群里发消息,明天再有人迟到,自己退房回广州。”   文禾低低地嗯了一声,想起这两天总是迟到的王东尼,没多什么嘴,转身走了。   次日训练分两地,果然有一部分是在田里,拓展公司很有新意,项目也很有趣味性,但即使穿着水靴,还是有几个人的脚被泥下尖锐物划伤。   受伤的也包括文禾,不过她不是划伤,是拉了一把快要滑倒的金灵,反而被扯得一屁股坐进泥里崴了脚。   她们被送去医院拍了X光,等结果的时候接到周鸣初电话,他今天跟另一边的项目,应该是才得知这边的意外。   文禾跳到旁边去接,听筒两边都很安静,周鸣初:“说话。”   又是这样不耐烦的语气,文禾靠着墙问:“你干嘛不说?”   周鸣初问:“在医院?”   “嗯。”   “怎么说的?”   “不知道。”文禾说:“在等片子出来。”   周鸣初问:“伤势怎么样,是完全走不了路的,还是能蹦两下?”   “你问哪只脚?”文禾听见自己声音有点冲,缓了缓说:“左脚能蹦,右脚不行。”   晚点诊断结果出来,文禾是轻度的跟带损伤,医生说问题不大,静养就行,快的话一两周就能好。   金灵比她严重些,因为撞歪小脚趾在另一边的诊室固定,而文禾还在治疗室里冰敷,腿被架在抬高垫上,周鸣初进来看了看,弯腰像要摸她的脚,文禾缩了下:“别碰。”   周鸣初问:“我没碰过?”   文禾顿了下,别开脸说:“疼。”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得头发分叉,明天下午再加一更(5点左右),疯是没疯,干脆把保命的几章存稿全部用完,后面看情况了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发芽: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五花肉的肥:10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10瓶 vivi9430:10瓶 重症懒癌患者:8瓶 跟着感觉走:5瓶 zxcvbnm:5瓶 蛋植: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唯伟:2瓶 35116190:1瓶 233wu: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60945652:1瓶 木木念: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吱吱吱吱吱:1瓶 layscheng:1瓶 Slyiie:1瓶 小布丁儿y:1瓶 月月子:1瓶 无所谓:1瓶 第24章 ☪ 风度   ◎但你却关心一个女下属的脚伤◎   【Chapter 24】   -------   周鸣初收回手, 站了起来,视线看着她扭开的半边脸上。   这张脸上温驯和倔强都有,有时候觉得她性格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轻易对人释放出一种软弱的亲密, 却又有一股不同于表相之下的勇, 高高地支着, 像退潮之后的沙石,似乎能被人一脚踢散。   但真踢上去, 又不一定是你想的那个结果。   他划开视线去看她的脚, 有点肿,脚踝起了个包, 人也爱美,指甲盖涂了金色的亮片,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赏心悦目的,但这会因为肿胀, 看起来有点金光闪闪的滑稽。   文禾也发现了, 更不想让他看, 但又找不到东西去遮, 周鸣初像个神经病一样, 手里摁断一个电话后,面不改色说了句:“别忙了, 现在通风重要。”   文禾脸一红想瞪他, 忽然听到金灵的声音:“周总。”门口,金灵被人扶着过来, 她已经戴了护具, 走得很慢很小心。   周鸣初转头看她的脚:“感觉怎么样?”   金灵说:“骨折位置还好, 医生让静养一段时间。”小脚趾骨折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要格外小心。   她移到座位旁看了眼周鸣初的神色,左手试探着伸出去,最后还是搭着门框缓缓坐下,仰头问:“周总,我听说拓展要提前结束是吗?”   周鸣初确定了这个事:“现在在订票,晚点你们先回广州。”   “好的。”金灵朝他笑笑,转头看眼文禾,她低头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接连有人受伤,证明训练强度或项目设置是出了问题的,两个部门老总商量过,决定全员休整,提前返回广州。   因为受伤,文禾也就没能回成老家,她到广州的第三天去了南济医院复查,来这里一是离得近,二是熊美仪说有事找她。   文禾在这换了药又拿点泡脚的,过去时熊美仪看她一瘸一拐:“脚怎么还伤了?”   “崴了一下。”文禾说。   “哦,早知道等你伤好了再叫你。”熊美仪随即又笑:“不过这次是好事,你跑这趟肯定值得。”   她把文禾带到一面锦旗前:“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帮过的那个老人家?”   文禾点点头:“记得。”   熊美仪指着锦旗旁边的感谢信:“这是他孙女写的,你也该看看,有你一份。”   文禾这才知道上回熊美仪也跟着给了钱,后来看病人实在经济困难,她们科室就组织了捐款活动,出院后病人女儿特地写信感谢全科室,尤其感谢第一位帮忙的护士阿姨。   而熊美仪把她叫过来,是她们科室有位老教授知道她先伸出援手,觉得小姑娘善心可嘉,要给她介绍学生开的实验室,说有设备采购的需求,让她去对对参数试试竞标。   但老教授也说了:“我就是个牵线的,还是要你们设备过硬才行。”   文禾连忙接话,说了一通保证质量的话又讲多几句感谢,出来时人还有点懵。   路边等车时听到喇叭声,文禾以为挡了路,一瘸一拐想往旁边挪,那辆车直接开到她身边,梁昆廷打下车窗:“去哪?”   “梁医生?”文禾惊讶了下:“我……回家。”   “一起吧。”梁昆廷探身替她打开车门:“后面有车,先上来。”   文禾只好打开车门坐进去。   梁昆廷望了望她的脚,又望一眼B区大楼:“脚伤怎么跑的内科?”   文禾摇摇头,把刚刚的事说给他听,梁昆廷想起她刚刚发呆:“所以,你会为这个烦恼?”   烦恼吗?文禾也笑了下,很干脆地说了句:“那倒没有。”   可能有感慨,但高兴绝对压过其它情绪。销售已经成习惯,在她的心里,成单好像已经开始盖过其它东西,思维也被套进一个利益公式的模型。   文禾在刚进销售的时候听张尔珍说过,做销售就是攀一座又一座的山,各种意义上的攀和登,当有一天你不在乎姿态好不好看,得来正不正当,你就离一个成功的销售不远了。   她发呆,只是想到曾经跟周鸣初说过自己运气不好,又想到有同事说销售做到最后全是玄学,有时候跑断腿都没结果,在家躺着却突然掉下一单。   她在想,玄学到底是既得者的谦词,还是人的内心中,对不劳而获的一种期待。   梁昆廷问:“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后做好事都有了功利心?”   “是啊。”文禾半真半假地感叹:“以后我到医院就盯着需要帮助的人,说不定还能走一回运,碰到像这样的好事。”   到家时一起坐电梯上去,梁昆廷帮她按着电梯门,也指指脚:“多冰敷,静养,这几天尽量不要走路。”说完犹豫两秒,似乎吞下一句什么,最后朝她报了个微笑 :“早日康复。”   文禾点点头:“谢谢。”   她一步步挪回家,发了条朋友圈自嘲这倒霉的本命年,过不久,周鸣初打来电话。   “喂?”   大概是看到她又去医院,周鸣初问:“脚严重了?”   文禾说:“没有,就是去复查。”她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脚抬高。   周鸣初又问:“复查结果怎么样。”   文禾闷闷地说:“没什么,让我尽量别下地。”   又是这种别别扭扭的声气,周鸣初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什么表情:“那就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两厢沉默了一会,文禾说:“没事我挂了。”   “我还在安徽。”周鸣初说:“明天去趟江苏,下个礼拜回广州。”接着问:“打火机还在不在?”   他明知故问,文禾一开始没吭声,但周鸣初似乎变得格外有耐心,文禾熬不过他,最终嗯了一声。   周鸣初听到了:“收好,等我回去。”   他话说得很顺,轻飘飘很自然就这么说出来,似乎这些天只是她单方面在跟他对峙,文禾咬咬唇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等你。”   周鸣初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说了句:“我尽量早点。”   文禾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划过好几个念头,最后低低应一句:“好。”   周鸣初挂了电话走出外面,许明灿正在看他们公司的住宿单,顺便问:“你们这次团建花了多少钱?”   周鸣初报个大概的价给他,许明灿一听:“利润点不低。”他计了计各项成本,交通住宿加项目:“这种拓展公司能挣不少。”   “你想做?”周鸣初评价道:“你这脑子经商经晚了,早就该做生意。”专业也读错了,应该读商科,好过读什么哲学心理学。   许明灿也没否认:“这里的地便宜,你们这个拓展公司也是找我们签的合同价,如果我们能直接对接,也不是做不来。”企业服务,尤其这种做团建拓展的公司,他不认为有什么很高的门槛。   周鸣初说:“门槛低就意味着竞争大,这个行业客户黏性不高,消费频次也低,没你想的那么好做。”又淡淡说了句:“听说你爸想投资医疗美容,你回头可以跟他聊聊这个。”   许明灿顿了下,过会把话题一转:“听说你表弟又失恋了。”   周鸣初点点头:“又被骗了。”宋川的恋爱史就是给身边人制造笑料,他也奇怪,姓宋的哪来这么一个情种。   许明灿却笑,见怪不怪地问:“听说你外公今年要回来过中秋。”   周鸣初说:“不确定,可能回来。”   许明灿签完字抬头看他,想起他那位德高望重,但沉默寡言的外公。   他其实更像他外公,冷静的学者,总是一言不发地审视着所有人,但只是观察人和事物和关系之间的规律,并不走近任何一个。   都是宋家的外甥,宋川跟周鸣初长成了两个样,一个大大咧咧极度渴望亲密关系,一个则对亲密关系充满了审视。   而审视过头,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苛刻。   周鸣初起身摆弄音响,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喂?”   那边不知道说的什么,他眉头一皱:“不要再打过来。”直接挂掉。   依稀听到是个女声,许明灿问:“谁?”见周鸣初不说话,他开始猜:“是你妈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周鸣初没理他。   许明灿不由笑:“说的什么你就这么挂了,多没风度。”   周鸣初说:“我从来不把风度当人生追求。”   “但你却关心一个女下属的脚伤。”许明灿忽然好奇心发作:“过年那会,到底是人家想搭你的车,还是你主动要载人家?”   桌上放着不知道谁送来的甜点,周鸣初拆开叉子,食指把一碟红茶芝士按到跟前。   顶上几颗蓝莓酸得要死,他把蓝莓叉到一边,慢吞吞吃了几口才说:“电话是卢静珠打的。”   许明灿一愣。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豆丁:地雷1个缘音而来: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蔸蔸:23瓶烟花三月:10瓶十一、CiciCiCiShen:8瓶终是自在:6瓶 YHY:6瓶 关你屁事:3瓶 祁连山玄彬: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Zz:1瓶 Slyiie:1瓶 小小芋圆仔_ing:1瓶 35116190: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233wu:1瓶 幺幺:1瓶 木木念: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酒酿桂花小圆子:1瓶 第25章 ☪ 看他不顺眼   ◎我是想追你做我女朋友◎   【Chapter 25】   -------   周鸣初出差, 新一周的周会又是王东尼主持。   他一改之前的阴阳怪气,笑眯眯开完整场会,像个吉祥物,说什么都点头, 也见人就夸。   到文禾这里, 他翻了翻她的新报备, 夸她是新人里最勤奋能干的,让实习生管培生们都跟她学习, 还特意表态道:“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现在都是一家人,不分一二部。”最后微微一笑, 眼色放浪:“我很看好你,加油。”   “谢谢王总。”文禾礼貌道谢, 触及一些微妙的视线。   果然会后有人躲进茶水间议论,从单源分析到她进销售的原因:“不然削尖了脑袋来销售干嘛?肯定是知道自己有优势啊, 人家可不是干巴巴的高, 还有料, 各种料都有, 也难怪这么走运。”   酸言几句, 又讲到她刚来E康的时候:“才入职就跟采购主管搞到一起,那会儿看那位的眼神都是水汪汪的, 说不定现在还念念不忘。”   说得起劲, 有眼尖的忽然发现文禾,但看到她还就是尴尬地顿一下, 真正让他们鸟兽散的, 是后面两位老总。   背后讲人到底心虚, 何况还被上司听见, 挑头的八卦者喊了声周总王总,也抱起杯子赶紧溜。   等到文禾转头,周鸣初已经从她身后走过。   文禾以为他晚上才回广州,一时本来就轰隆隆的脑子更加炸得难受,她僵硬地回到工位,手指慢慢收紧。   看见其他人业绩好报单多,她更多的是羡慕和敬佩,起码不会因为这个而对别人恶意揣测,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中午去总经办试周年庆的旗袍,料子很滑,穿起来也比去年舒服。   “果然贵的就是不一样。”孟珍珍看得很满意,蹲下去给她加了个扣:“ok,这样就不短了!”   衩开在小腿上面一点,文禾尝试着走了一段,跟其他同样做礼仪的同事拍几张宣传照,照片拍得很好看,她发了朋友圈,听到孟珍珍说彩排的事,点点头:“好的,到时候去。”   弄完回到销售,见到上午说闲话的同事在茶水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拐弯跟了进去。   同事正称豆子,文禾看了看那罐新开的咖啡,自己默不作声冲了包稀稀的芝麻糊,冲好后倒进垃圾筒,接着走过去打开那人头顶的柜子,手肘不小心往后撞一下。   那人连忙闪开,不知怎么,后退时把咖啡罐子碰倒在地。   如果只是洒在地上还好,但垃圾筒有芝麻糊,咖啡罐子倒扣进去,洒出来的豆子都不能要了。   文禾往里看一眼:“这很贵吧?”   那人瞪着她:“你说呢?”巴拿马红标瑰夏,咖啡店卖上千一杯的。   文禾随口哦了一声:“那挺可惜的,下次放好点。”   那人低头捡罐子,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故意的!”   文禾问:“你有证据吗?”   那人死死盯着她,文禾淡淡地盯回去,但两眼瞪着不动,带点直勾勾又阴恻恻的意味。   有其他同事经过,探头看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那人被她盯得发毛,也自知理亏,暗说一声有毛病,端着杯子走了。   文禾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洗自己杯子。   她想,直面冲突原来也不是那么难。   一个杯子洗得极慢,洗完给自己冲了包红茶,忽然察觉一点动静,回头,又再看到神出鬼没的王东尼。   王东尼还记着上午的事,一脸轻松地跟进来开导:“不遭嫉妒是庸才,不用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他们说你,就是因为你够优秀。”   “谢谢王总。”文禾拿着杯子转身想走,王东尼拦住她:“走这么快,怕我吗?”   文禾摇摇头:“还有点工作要忙。”   王东尼看破不说破,意味深长地问:“怕什么,难道我比你那个前男友还吓人?”   文禾浑身一僵。   王东尼打量着文禾,如果说刚开始只是觉得这姑娘漂亮,那当时跟杨宇硬刚,出事后不仅没走还自己调来销售,他对她就多了一份欣赏。   为什么来销售,当然是想赚钱,有欲望有功利心没什么不好的,就怕不爱钱不开窍,没欲望没追求。   “你现在应该没男朋友吧?”王东尼问。   文禾警惕地看着他:“王总,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王东尼笑起来:“你当时跟杨宇在一起,图他能赚钱?”他不再卖关子,直接说:“跟我在一起,我比杨宇对你更好,怎么样?”   文禾往后退一步:“王总,我录音了。”她掏出手机:“就凭刚刚这段话,我可以向公司举报你。”   王东尼愣了下,很快处变不惊地笑道:“你可能误会了,我是想追你做我女朋友,你举报什么?”   “我已经拒绝过你了,没想做你女朋友。”文禾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如果把我们今天的对话送到人资那边,我觉得,应该能判一个性骚扰吧?”   王东尼死死地盯着她,尔后慢慢笑起来:“很好,你特别好。”他竖起两只巴掌做出投降的姿势,一步步倒到门边,走出去跟周鸣初一照面,若无其事打声招呼,走了。   周鸣初问后面出来的文禾:“有事?”   文禾摇摇头:“没事。”   周鸣初看眼王东尼背影,低头问她:“你确定?”   文禾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周鸣初直直地望了她一会:“我去趟深圳,有个应酬,大概十点结束。”   文禾低低地嗯一声,忽然想起来:“我们楼下有段路在修,要绕一下。”   “知道了。”周鸣初慢慢站直,目光扫过她使劲扣住杯耳的手指,拿着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到深圳时刚下过雨,天空半轮彩虹。   卢静珠在落地窗前看到周鸣初,她还记得被他挂电话的事,这次也没跟他打招呼,自己坐谷志德身边看这帮人应酬攀谈。   医疗泛行业的酒会,有医药器械的,也有机构和研究所的,周鸣初与一位老教授搭几句话,旁边马上有同行跟着问了几声,惊讶道:“原来周总差一点就当了医生,那不可惜了?”   那人像模像样地慨叹,卢静珠则在心里嗤笑,可惜个屁,医疗队伍什么样子谁还不知道,会干活的不如会发文章的,年年拼职称混山头,学术圈搞起钱权来也是一套又一套,与其拿到帽子再挣钱,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挣。   但商务场合,无非你捧捧我我捧捧你,很多时候挑起话题,只是为了来多一轮酒,把场面炒热。   酒后谷志德也笑道:“是啊,可惜人民医生的队伍少了一位好苗子。”   “没什么可惜的,医药医械,也是在为医疗事业做贡献。”那位老教授一脸正色,没有先进的仪器辅助诊断,没有过硬的设备参与治疗,再高的医术也要打折扣:“不能理解得太狭隘。”   搞学术的么,谷志德心里明白,嘴上调侃归调侃,遇见这种人还是得客客气气,于是礼貌地笑而化之,再看看旁边过分安静的女友:“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卢静珠擦了擦嘴,瞟周鸣初一眼:“看他不顺眼。”   谷志德笑着摸摸她头发:“那就不看。”   异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是她看得不顺眼,他却对周鸣初很有几分欣赏。   好胜,但不是假清高的草包二代,家里老子的资源该用就用,别人给的方便还的人情也照单全收,没有看似一腔热血,实则狂妄自大想证明自己的死心眼。   况且会用资源也是一种能力,大把人守着一堆资源不知道怎么用,把梯子踩在脚下,不得其法。   “谷总,佳人在侧就顾不上我们,酒都少喝了。”有人看他们亲密,笑着打趣两句。   谷志德从从容容地应对玩笑,那位老教授却一直拿眼睛刮他:“听说柳董第二次换心脏支架,不知道谷总还记不记得去看看你这位前岳丈?”因为是旧识,这位老教授一直对谷志德离婚弃妻的事颇为不齿。   “当然记得。”谷志德恭而有礼道:“上个月刚去探过他老人家,身体还算健朗。”他面不改色,想用话语让他难堪,比握住一条活泥鳅还难。   卢静珠觉得无聊,走去外面去玩手机。   她打开朋友圈,刷到文禾下午转发的周年庆宣传,九宫格里有她作为迎宾的身影,年轻漂亮,腰肢曼妙。   一转眼,正好见周鸣初也出来,拿着手机在找什么。   卢静珠依旧不想理他,却又忍不住问:“许明灿那个酒店怎么样?”   周鸣初头也不抬地说:“既然跟了谷志德,就不要再找许明灿。”   “你是在提醒我吗?”卢静珠惊讶,继而笑出声:“问一句而已,谁说我找他?”   周鸣初把手机滑上去问:“你总给我打电话,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在许明灿那里?”   卢静珠顿住。   周鸣初抬头看她:“谷志德这个人,你自己想清楚一点。”   他一双利眼,看得卢静珠声音低下去:“知道了。”又歪着脑袋瞅他:“奇怪,我以为你不想管我的事?”   周鸣初确实不想管:“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得不到。”两手空空是最后的结局。   话说三遍淡如水,蠢人办蠢事还情有可原,聪明人如果办蠢事,没得救。   他拿着车钥匙走人,卢静珠看了看时间:“你今天走这么早?”抬头见周鸣初在夜色中的背影,想起他喝了酒:“嗳,用不用帮你叫个代驾?”   周鸣初没有回头,进电梯下到停车场。   按他输的地址,代驾打开导航往广州方向开。一路畅通上了高架,周鸣初手机震动,拿起收到文禾发的信息,说临时有事,不在家。   他看着这条信息,慢慢记起文禾白天时犹豫的表情和粉饰的样子。   她不信他,恰好,他其实也没多想管闲事。   周鸣初垂低右手,一下下敲着座椅,像啄木鸟打洞,穷极无聊,他想起那一晚,想起很多不必要发生的事。他从来不想装正派,但看不起自己为情欲失控的丑态,只是男人或许就是这样,有矫正不了的本性。   他以为自己可以克服这种本性。   到最后,周鸣初伸手改了目的地,往后一靠,再没理会锁屏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地雷2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疏影: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飒一:40瓶 Ling~0811:30瓶 若雨翩然:26瓶 流光剪影:20瓶 SS:18瓶 66014799:16瓶 乙酰胆碱有点咸:16瓶 甜肉:10瓶 菲菲:8瓶 66930692:6瓶 小绵羊:5瓶 8888888:5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5瓶 果子乌龙茶: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月月子: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zjzdoyouknow:2瓶 岚风:2瓶 自己的颜色:2瓶 水果皇后是蓝莓:2瓶 飘飘: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瓶 天天:1瓶 不必:1瓶 63936970:1瓶 波雅桑:1瓶 藤刺:1瓶 狗蛋丛里的白北:1瓶 种菜爱花:1瓶 35116190:1瓶 卷尽风:1瓶 悠闲自在:1瓶 清凉河岸:1瓶 Double秀:1瓶 Lu.Ying: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1瓶 第26章 ☪ 缺爱   ◎你理她是谁◎   【Chapter 26】   -------   那晚, 文禾确实有事。   她打车赶往医院,钟露在急诊室可怜巴巴地喊她:“表姐。”   文禾问:“你男朋友还是联系不上?”   钟露点点头:“他说在闭训,没回信息了。”   什么闭训比这个还重要,文禾皱眉:“那你同事呢, 或者朋友?”   钟露小声道:“我刚进这家公司, 跟他们还不太熟。”说着不安观察文禾, 其实她跟这位表姐也不算亲近,这会只能哀求道:“我有个从化的同学已经在路上了, 但可能要很晚才能到……”   急诊并不安静, 护士看到文禾,过来问:“你是病人家属吗?快去办一下入院手续, 病人刚刚吐了,可能有颅内伤要检查, 还有她摔骨折了肯定要手术的,你抓紧时间。”   文禾看了看钟露脸上摔出来的伤, 走去入院缴费, 手术签字。   各种过程包括手术有三个多小时, 钟露那个同学也赶了过来, 等把钟露送进病房安顿好, 文禾打车离开。   看了很多次手机,周鸣初没有回复过信息。   文禾想给他打个电话, 又觉得这点破事不想让他知道, 于是犹豫很久又给他发了条信息然后重新去洗澡,洗掉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人又累又困, 已经分不出脑子想太多的事, 洗完澡文禾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洗漱收拾到公司, 坐下来写了个报表后,周鸣初出现。   他很忙,一来就不停有人找,要开会要签字要授权,办公室几乎没断过人。   文禾一直在等,刚好以前的前台同事来送快递,看他办公室人多就放在文禾这里:“不是急件,待会帮我递一下就行。”   “好。”文禾接过来,两人顺便聊了会天,前台羡慕道:“还是你好,现在转来这里,前途无量。”   文禾说:“怎么就前途无量了,我还是个小销售。”   “你别装啊……”前台小小声地问她:“老实讲,你现在提成是不是很高,拿的钱比我们多几倍吧?”   “你看到我工资条了,怎么知道我拿钱比你们多几倍?”文禾笑哈哈地打太极。   只看见狼吃肉,没看见狼挨揍,如果有人告诉她,来销售以后会被算计,被抢单,出去冷板凳一坐一整天,微信发十条不回一条,她觉得自己应该也会犹豫。   接近中午,周鸣初办公室终于没人了。   文禾拿着快递去敲门:“周总。”   周鸣初看她一眼:“放桌上。”他随手指了个位置,文禾把快递放上去,然后踟蹰地站着。   周鸣初这回眼睛都没抬:“还有事?”   “你……昨天晚上收到我信息了吗?”文禾问。   周鸣初说:“收到了,有什么问题?”   文禾神色微顿,她还想着跟他解释昨天晚上的事,他却冷淡得像不认识她。   但文禾观察了下,感觉他又不像在发脾气,想想还是开口说:“我昨晚,是真的有事。”   周鸣初似乎没听到,接完一个电话后拉开抽屉:“回你位置,该忙什么忙什么。”跟着拿了车钥匙,起身离开。   文禾在他办公室站了一会,转身回到工位,见潇潇跟金灵似乎在小会议室杠起来了,过会潇潇一脸气愤地走出来,气得咕咚咕咚大口喝水,金灵却若无其事地跟文禾打招呼。   文禾感觉自己走路都要慢慢的,看了看她的脚:“你这就能下地了吗?”   “问题不大。”金灵穿了一只充气靴:“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快。”她笑吟吟地接个电话,走开了。   过会潇潇过来,幽幽地问:“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还行,怎么了?”文禾问了问,得知她跟金灵现在在跟同一个项目,而且她是带金灵的那个。   在潇潇看来金灵一点就透很聪明,带起来不费劲是真的,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个实习生给教育了。   先是金灵经常找她,半夜三更都要打电话问事情,潇潇刚开始还觉得金灵勤奋,后来发现就是拿她当免费百科,而且去客户那里讲产品,金灵把她的那部分也一起讲了,弄得她上去,对着空白的ppt像傻子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尴尬。”潇潇想起来都脸红:“还有,上面对竞标方案提质疑,她也跟着一起质疑我,我都傻了?”   文禾对金灵没多了解,但听潇潇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错愕。   旁边有个同事探头过来:“金灵本来就不简单啊,你们不知道她在采购的事吗?”   “什么事?”潇潇问:“你是说她竞聘的事,还是说叶总的事?”   “原来你知道啊。”同事很快跟她八卦到一起,说起金灵在采购竞聘失败的事,又说她之所以在采购待不下去,是因为喜欢那边的叶总,而且表现得比较明显。   “哦,那怪不得她混不下去,找错人了。”潇潇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采购叶总,人力曹总,研发石总,都不是会跟女同事搞到一起的,公私分明都精得很,不会给自己找那种麻烦。”讲完忽然又想起一个人:“对,还有咱们周总。”   “你怎么知道周总不会,你试过他?”仗着周鸣初不在,几人开始嘻嘻哈哈地讨论,讨论周鸣初到底有没有女朋友,讲来讲去,又记起之前有一个女的来公司找过他。   文禾记得这么个人。   她当时就在前台,隐约记得那个女孩气质很好,有点仙气飘飘的,只是脸上挂了个大墨镜,没太看清长什么样。   “咳咳……”忽然有颗珍珠吸进气管,文禾转头咳嗽,一颗心也越跳越厉害。   下午去酒店参加彩排,六月的广州热烘烘的,文禾在楼下和孟珍珍一起进去,大堂有很多中式打扮的人,看了看水牌,好像是什么高端茶会的活动。   “你说她们这些衣服怎么样?”孟珍珍拉住文禾。   文禾停下来看她指的那几位,盘扣斜襟的设计风格,素,但素得很端庄很有味道:“挺漂亮的。”   孟珍珍也觉得好看:“明年吧,明年我们试试用她们这个当接待服,不过这个叫什么来着,茶服?”   文禾想了想:“应该是禅服?”   “哦对,禅服。”   宴会厅就在三楼,从直达的扶梯上去,看见公司几位高管站在门口。   她们过去打完招呼想走,王东尼朝文禾打了几个响指,以一种极其不尊重人的态度把她叫住:“这个展板放错位置了,你去把它移到合影那边。”   文禾顿了下,只好照做。   原本以为就这一项,但搬完展板,王东尼又说挂壁的灯箱也看得不顺眼,文禾被他指挥得团团转,等忙出一身汗,王东尼忽然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嘴快了,刚想起来这都是会展公司做的,人家美陈方案都过给总经办了,我们这么乱动,是不是不应该?”   文禾看着他一副戏弄姿态,没做声。   王东尼摸摸下巴:“这样,刚刚让你搬的那些还记不记得原来放哪里?去去去,都把它们还原一下,别到时候,总经办那帮姑奶奶说我多管闲事。”   他摆明了耍人玩,文禾正打算咬着牙再去搬一回,一旁的叶印阳开口道:“我看这样挺好的,王总审美不比会展公司差。”他出了个主意:“这样,你拍个照,回头给孟助理看看,让她决定要不要复原。”   文禾点点头:“好的。”   叶印阳望了望内场:“礼仪好像在彩排。”   “那我先进去了。”文禾感激地看眼叶印阳,自己匆匆进入内场,去跟队形和引位。   孟珍珍悄悄把她拉到一边:“你是不是得罪王总了?”   文禾摇摇头。   孟珍珍狐疑道:“真没有?”   “嗯,没有的。”   她再三否认,孟珍珍也终于松一口气:“那就好。”王东尼这种人最小心眼,睚眦必报,尤其擅长欺负弱者,得罪他的人得洗好脚等穿小鞋,姜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彩排从中午到下午,排节目时文禾去了趟洗手间,梁昆廷发来羽毛球馆的照片,约一起。   他语气正常,似乎只是找个球搭子,文禾听到他们主任也去,于是当做客情答应了。   回去时发现周鸣初,他站在外面的圆柱旁边和人说话,一个是卢静珠,另一个只看到背影,穿了件禅服,头发用簪子盘在脑后,看起来仙气飘飘。   文禾望回周鸣初,一看到他,她心底各种情绪都涌了上来,疑惑复杂,感觉茫无头绪。   那边是回宴会厅的必经之路,她犹豫要不要过去,卢静珠却已经直直地看了过来。   迎着他们的视线,文禾只好走过去喊了声周总,她正想该怎么跟卢静珠打招呼,另外那位黑发女却忽然问了句:“这是谁?”   她是用粤语问的,满脸笑容,眼睛却毫不客气地在文禾身上挖了两下。文禾渐渐觉得她眼熟时,耳边听到周鸣初用粤语回了一句:“你理她是谁。”   黑发女扬了扬眉,卢静珠却马上盯住文禾,奇怪于她看起来无动于衷,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还朝她们浅笑了一下,在一个电话之后,礼貌地道别走开。   卢静珠眼也不眨地跟着文禾背影,感觉她整个背越挺越直,人简直像一杆标枪。   很快周鸣初也径直离开,肖妍还想拉他说两句话,但怎么叫都叫不应,他对她们的耐心显然也只有一个招呼这么多。   肖妍气得发笑:“撞他一回车而已,不是修好了么,用不用这么小气?”说完回头,发现卢静珠脸色极其古怪,她看着那一前一后的身影笑得有点厉害,仿佛窥探到什么有意思的现象。   肖妍碰碰她:“笑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卢静珠一脸惊奇,又叹气:“你跟周鸣初不合适,找别人吧。”说完转身去隔壁会场,肖妍却拉着张脸说:“你怎么知道我跟他不合适?”   卢静珠笑得更厉害了,她怎么不知道?她多了解周鸣初啊,性格那么刁的人,说出来的话常常像钩子,先把你扎透,再一下把你扔出很远。   像刚刚那样,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周鸣初。   她想劝肖妍找个好人,找个正常点的:“别说你真的有多喜欢他,非他不可。”   肖妍不出声。   卢静珠似笑非笑地说:“你只是觉得他不好搞定,不甘心而已。”   她们是同类人,有着照镜子一样的相似度,对方想的什么,一览无遗。   回到茶会会场,卢静珠发微信给文禾,让她忙完可以过来喝喝茶,过后又补一条,要是今天没空,改天去她们医院找她喝茶也行。   信息到文禾手里,她还没从刚刚的知觉中抽身出来,回想周鸣初的话,那一瞬,简直像在她身上叭地按下一个订书针。   硬撑着跟完后面的彩排,大部分人已经回了公司,文禾是最迟的那一批,孟珍珍让她坐章茹的车,她点点头,拖着慢一拍的神经地去找章茹。   走到后台,正好看见叶印阳伸手帮章茹拉衣服拉链,章茹拍拍叶印阳领带不知道说了什么,叶印阳弯腰,在章茹嘴唇啄了一下。   文禾飞快地别开眼,离开这一带时碰到周鸣初,下意识拦他。   周鸣初看向她伸得笔直的手臂。   文禾慢慢喘匀那口气:“我想跟你谈一谈。”   两人走到宴会厅外,风一吹,文禾终于想起肖妍那张脸。她之前去E康给周鸣初送过车钥匙,除了车钥匙还有一束花,花里有纸签,签上有一个鲜艳的红唇。   文禾不由自主地掐住手心:“我想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鸣初问:“哪句?”   文禾顿了一下,粤语她学不来,但她确定他在明知故问,于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指的哪一句。”   迎着她眼底隐隐约约的火气,周鸣初平静地问:“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意思?”   问题被抛回来,文禾的视线顿在他身上,过一会,困惑地问:“你……前两回说去找我,为什么?”   “你认为是为什么?”周鸣初面不改色。   文禾突然卡壳,又猛地打了个激灵。   难怪他若即若离又捉摸不定,难怪他可以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很多事情在脑子里交叉,文禾背脊忽冷忽热,她机械性地眨了眨眼:“那,是我误会了……”   周鸣初这次没问她有什么误会,或是误会了什么,他牢牢盯着她的脸,看她往后退了一步,人站得笔直却并不舒展,抬头望他的那一眼有点迟钝,有点恍惚,又像口鼻都被人封住,喘不过气。   他敢肯定现在摸上去,她嘴唇一定干得像砂纸。   手机震动,周鸣初接起来,那边是母亲宋斯兰的声音:“你外公快回来了。”   周鸣初应了一声,宋斯兰说:“你记得去接他。”   周鸣初答道:“他不需要人接。”   电话里静了几秒,明显能听出宋斯兰压着脾气的一句:“那是你外公。”   “知道了。”周鸣初没多说什么,他摁灭手机,静静地等着文禾的反应。   她仍然注视着他,刚刚还像刀子一样的目光似乎变钝,接着死死地凝在他身上,像要在他身上拓出一个印子。   再多点泼气,大概他需要招架她的手脚功夫。   周鸣初以为她会甩几句气话,冷言冷语,或者干脆动手也不一定,但不知道是高估了她的气性还是低估了别的什么,总之到最后,文禾只是摇了摇头:“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男女关系无非那么两种,情侣或者炮.友,很显然,她和他之间的共识出了问题。   文禾的视线渐渐清明下来,她最后看一眼周鸣初,觉得应该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收回视线,转身走掉。   下午的太阳很强,强光之下她的影子像要刺进地板,周鸣初在露台找张椅子,坐下时点起一根烟。   露台风大,烟烧得很快,周鸣初只吸了两口就把烟掰折丢进烟灰缸,缸里什么都没有,他坐在旁边看着那烟头摇摇摆摆地烧,而视线末端,文禾一步是一步,像一丝风都吹不到她。   公司的人基本都走完了,只有会务的人在做最后布场,文禾没头苍蝇一样在宴会厅转了一圈,走到化妆间外面,跟摸黑的章茹互相吓了一跳。   两个人同时弹开,对看一眼,章茹哈哈爆笑,文禾被她的笑声和模样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但等笑完,闷在胸腔的那口气终于喘顺那么一点。   章茹问她:“你怎么不出声啊?”   文禾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要车你回去啊,正找你呢。”章茹还奇怪得很:“你刚刚去哪啦?”   “就在附近,没去哪。”文禾跟她一起去停车场,也很自然地跟电梯间的人打招呼:“叶总。”   叶印阳点点头,替她们挡住打开的电梯门:“进吧。”   “谢谢叶总。”两个女孩挽着手走进去,章茹问了句:“这里应该没我们的人了吧?”   文禾没说话,叶印阳突然往后退半步:“以为你早走了。”   “有点事,耽误了一下。”门开着,周鸣初的声音和人一起进入电梯,站在前面的位置和叶印阳说话。   文禾神色未变,但纵使目不斜视,却再次想起他那句话:你理她是谁。   她谁也不是。   其实早就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她固执起来连自己都感觉到烦,非要亲口去验证,非要人家在她身上敲一下,敲到裂了才知道痛。   真的这么缺爱吗,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一夜不清不楚的云雨,一点关照和暧昧,就迫不及待要跟人谈感情,而人家态度其实早就摆得很明白,发展一个炮.友而已,她居然会当成其它。   又想,其实上完床的第二天早上就该说清楚,一夜情而已,都别当回事,也都别惦记有下次。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mi: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yiyilp~: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苦橙:30瓶 一般人:20瓶 杨:12瓶 幼安:10瓶 Rainbow:10瓶 Hatetolie.:10瓶 花开正夏:8瓶 卷尽风:5瓶 会飞的马甲线:2瓶 45033181: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商安:2瓶 咕咕咕:1瓶 嵩霉干儿:1瓶 清凉河岸: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蛋植:1瓶 种菜爱花:1瓶 Doubley:1瓶 Zz:1瓶 豆沙了: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12234572:1瓶 第27章 ☪ 信息   ◎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Chapter 27】   -------   后面几天, 文禾没去公司。   她实在忙,忙着装机拜访和回款,每天在外面跑,也抽了一天时间去看钟露。   钟露正跟父母哭诉:“要不是你们非让我给钟正买手机, 我怎么会连住院的钱都掏不出来?”   病房里, 小舅妈很不耐烦地在训女儿:“给弟弟买个手机就把你买穷了?还好意思哭, 谁叫你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   “我就是个房产中介,我能挣多少?”   “我看别的中介买房又买车的, 你自己不够努力还说什么?”   什么叫不努力?钟露不理解, 她每天打很多电话带看很多套房子,几乎天天加班, 晚上都还在外面跑,要不是带客户去看房子, 怎么会摔成这样?   “你们根本就不关心我!”她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坐起来的时候看见文禾, 哽咽着喊了声:“表姐。”   文禾进去把水果放在床头柜, 问问伤势再问:“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就办出院了。”钟露主动推推旁边的母亲:“妈, 住院费是表姐帮忙垫的, 你把钱还她一下。”   小舅妈一开始不吭声, 被女儿催急了才把手一摊:“我没钱,你问你爸。”   钟露又去看她爸, 她爸只会阴阳怪气:“有些人翅膀硬了礼貌没了, 见到长辈都不喊,不知道是当了多大老板。”死没教养。   文禾没说话, 钟露一时难堪得不行:“妈我求你了, 你把钱还给表姐, 那个钱是我向她借的, 要不是她,我手术都做不了!”   小舅妈还是叫穷,伸手去扒文禾带来的水果:“我又不上班,哪里来的钱?”   病房里有其他的病人和家属,个个直勾勾盯着这一家人,钟露气得发抖:“不要演戏了好不好,丢不丢人?我求你们也顾一下我,我还要做人的啊!”   她失控地大喊,引得外面护士都过来看了一眼,众目睽睽的,小舅妈只好掏出手机,不情不愿地把钱转给文禾。   文禾也没多说什么,收了钱转身就走,哪怕小舅舅在后面骂骂咧咧。   钟露实在受不了了:“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什么叫刻薄?”小舅妈没好气地乜着女儿:“你以为你这个表姐是什么好东西?你忘记了,你弟弟小时候把我项链拿去炉子那里玩,她看见也不吭声,我一条金链子全熔掉了!”   钟露反问:“难道不是你先冤枉人家偷你链子吗?”   “老向着外人说话,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小舅妈两只眼珠子都竖起来,恶狠狠的,像要吃掉这个女儿。   她们在里面吵架,文禾已经坐车去忙自己的事。   她跟几位医生约了羽毛球,一开始是只有南济的,后来就加上了其它医院其它科室的。   医生们都有自己的圈子,只要有时间文禾都会陪他们打上几场,聊聊球聊聊行业再聊聊产品,对彼此的熟悉和成单的契机就藏在一次次的约球里。   打完已经是晚上,文禾从更衣室出来,发现外面只有梁昆廷。   “主任他们呢?”文禾好奇地张望,明明说了一起吃饭的。   “说有事,都走了。”梁昆廷拿着车钥匙问她:“云吞面吃吗?我知道一家店,云吞和面都很正宗。”   打球消耗体力,球后找地方吃东西是固定环节,文禾跟着梁昆廷到了一间专门做云吞面的馆子,老板应该是认识梁昆廷,一进去就招呼他,接着用粤语问文禾的身份:“女朋友啊?”   梁昆廷摇了摇头,拿菜单让文禾点菜,顺便说:“他们后面有个烧烤档,也可以试试这里的烧烤。”   “好,我看看。”文禾听他的,先点了几份烧烤再点碗云吞面,老板用粤语问了句要不要葱香菜,梁昆廷说:“她听不懂白话,你讲普通话吧。”   文禾却说:“飞葱。”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老板走后,梁昆廷说:“我以为你完全听不懂广东话。”   文禾笑了笑:“其实简单的能听懂一些。”   梁昆廷把烫好的碗筷递给她,淡淡问了句:“那我们双打的时候,你听懂主任说的话没有?”   文禾脸一热,她听懂了,只是当时装没听懂。   双打时梁昆廷故意对她放水,马主任说他太明显了,包括下场的时候也说让他加把劲,别做寡佬早点脱单。   文禾避重就轻地接话:“你跟马主任关系挺好的。”   “其实不太好,我做梦都想揍他。”梁昆廷摆弄着桌上一瓶红醋,说起跟主任的这些恩怨:“规培那会,手术台上有天没配合好,被他一边手术一边骂,骂完还要给他陪笑脸请吃饭。”当孙子有时候,也有经验了,又说:“他私下脾气其实大得很,但胆子小,想沽名钓誉又清高,跟他最不好相处。”   医务这个群体,外界通常用光鲜体面和圣洁去形容,其实内部人情派系很复杂,走近了解,多少会对这个职业产生一些荒诞和割裂感,这些文禾也是知道的,但这会听他讲这么直接,开玩笑说:“你不怕我去主任那里告状。”   梁昆廷笑了下,把红醋瓶子放回去:“去吧,顺便告诉他,手术的时候不要老让我们吃射线,我们还年轻,老婆没娶孩子没生的,真影响点什么,他要折寿。”   话题到这了,文禾只能问:“你怎么不谈女朋友呢,是太忙了,还是太挑了?”在她看来,他有医生的职业光环,有无往不利的帅气,应该很好找女朋友才对。   梁昆廷说:“可能不太会追人吧。”正好吃的上来,一份豉油皇鸡脚没配手套,他把牙签撕开,用牙签套套在另一边,递给文禾。   文禾记起章茹也是这么弄的,笑了下,梁昆廷问笑什么,她说:“我有个朋友也是这么弄的,突然想起她。”   梁昆廷问:“哪里人?”   “也是你们本地人。”文禾想到章茹,把她的有趣跟他说了说,梁昆廷耐心听着,等其它的菜上来,又细心腾出位置。   他很体贴,其实有些事一直在做,但当只有他们两个进,这份体贴就显得别有意味。   吃完饭后梁昆廷晃晃手机:“去看个电影?”他说:“其实上次就想约你,但看你脚伤了,没好意思。”   他突然这么主动,文禾不知怎么回应,梁昆廷接着说:“我们主任都看出来了,你不会还没有感觉吧?还是我追人的路子果然太差。”   文禾不太能转过来。   她当然知道梁昆廷曾经有那个意思,但在她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朋友是工作关系的时候,他又忽然像杀了个回马枪一样,让她毫无准备。   她不明白他反复的原因,但她现在,有点害怕反复的人。   那天晚上还是没有去看电影,文禾借口第二天还有工作,梁昆廷也没有无赖到非拖她去电影院,只把她送到楼下,说下次再约。   文禾确实也忙,除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还有公司周年庆的事,当礼仪,跟客户,她忙得像个陀螺。   周年庆当天来了很多人,协会的,学校的,还有各路客户和同行,文禾作为礼仪,一天下来笑得脸都发僵,腰酸也腿疼。   她逮了个空闲时间到休息室的角落,本来打算坐会,但一不留神睡过去,醒来是被一阵烟味给呛醒的,咳两声,见江欣靠在前面抽烟。   发现她后,江欣马上把烟给掐了,用手赶走那些烟雾:“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没人。”   “没事。”文禾按亮手机看眼时间,起来整理裙摆,再拍拍领子。   接待的旗袍是水滴领,露出脖子下面洁白的一小块,她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赏心悦目。   江欣说:“裙子很漂亮。”   “谢谢。”文禾朝她笑笑:“江总怎么来这里了?”   “有点累。”江欣刚出差回来,她找了个沙发坐下,揉着额头说:“那边的休息室有小孩子很吵,我就来这里了,占用一下你们的地方。”   “是我们没考虑到,招待不周了。”文禾过来帮她把灯打开,调到比较舒适的一个光度,顺便倒了杯茶放旁边:“那江总坐着休息一会。”   她笑容很好,很有分寸,礼节也很到位,这样的女孩子很适合接待高净值客户。   江欣道过谢,端起茶喝两口,又转头望向外面。   她看见文禾走出不远碰到周鸣初,背影有顿一下,应该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挺直背脊走过去,连衣角都没碰到。   江欣趴了一会,也继续出去应酬。   这种场合她见很多,千篇一律的社交面孔,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说一些没意思的客套话。   江欣往前走,王东尼挨过来敬酒说话,几乎走哪跟哪,那点儿厚脸皮表露无遗。   江欣其实对他没多反感,毕竟于公,王东尼工作能力并不差,应酬场上也是能屈能伸的一个人,但有时候脸皮奇厚,厚到江欣忍不住怀疑他有什么一触即发的精神疾病。   又或许是她心情不好,所以对他生出一些恶意的揣测。   江欣问出几个渠道上的问题,都是王东尼做不了主的,王东尼很快被她问得连连哑口,脸上也挂不住,只好干笑:“江总怎么会这么说,渠道是我们的根基,怎么会想着打压渠道……”   他说着一些没意义的官话,江欣笑着说:“王总别紧张,我就是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向你求证一下……”然后轻飘飘地瞧他一眼:“但好像你也给不了我什么答案。”说完,直接走去周鸣初那边。   王东尼气得猛喝两口酒,恼羞成怒时看见某个绰约身影,眼睛一伸,果然是文禾。   文禾正找地方接电话。   户外没什么人,她走到地柱那边,接起是小舅妈的电话,一阵嘘寒问暖,一阵问东问西,问工作也问收入:“听说你现在在跑业务啊,你们公司肯定很挣钱吧?”年会随随便便抽个奖就是一万多的手机,小舅妈动心道:“你表妹是个憨的,你有路子要带一带她,不然她一辈子就会挣那么点死钱。”   文禾没怎么说话。   这种亲戚她已经就看得很清,能赚,他们想在你身上扒点,不能赚,他们就要翻眼睛给你看。恨人有笑人无,她爸妈当年就是帮了这样的白眼狼。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婚配资源。   果然,小舅妈很快又开始给她介绍对象,讲男方条件多好多好,嫁就去就享福之类的。   文禾问:“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不介绍给露露?”   小舅妈一听就气得不行,说女儿找了个死没用的,让文禾有空帮她劝劝分手,又说起相亲的:“他妈妈说跟你当过同学,你们应该更能聊得来,你要不要中秋回来见一面?”   “舅妈。”文禾打断她,忽然跟她算起那一夜的帐:“医院我打车去的,回来也是打车,来回的车费你给我报一下,还有,我当时其实正在应酬一个客户,因为提前离场被公司罚了款,这个单子现在也丢了,公司让我赔钱,舅妈如果帮我把这个钱赔了,我可以把露露介绍进我们公司。”   舅妈一噎,文禾听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直接收了线。   看眼手机,梁昆廷给她发了张照片,不知道谁送的蛋糕,切开是火龙果馅的,再一看饮料是什么芝芝芒芒,知道今晚有得忙了。   医院跑多了,文禾也会心一笑。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也有些当段子一样的迷信,比如喝旺旺,吃芒果,一切谐音跟火跟旺跟忙相关的,都是大忌。   她随手回复了一句,转身去宴会厅的时候,看见露台那边坐了个金灵,她看她似乎不太舒服,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金灵说:“脚,有点痛。”   文禾低头看了看:“你伤还没好全吧,还是当心一点,尽量别下地。”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其实完全可以请假的。   金灵摇摇头:“没事,这种场合一年才一次,我来学习学习。”她看了看文禾身上的旗袍,问要不要还给公司,又夸好看。   文禾以为她喜欢衣服:“你明年也可以试试。”   金灵笑了下:“我在学校都是当主持的。”她低头穿支具,似乎只是随口的一句,没有别的意思。   文禾也当她没有别的意思,看她穿得艰难想去帮忙,金灵却躲了下,朝她后面喊一声:“王总。”   伴着一阵烟味,王东尼出现道:“在这偷懒?”   “没呢,就是脚痛坐一会。”金灵说。   王东尼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上去,指指金灵:“去帮我找个烟灰缸。”   金灵看了看隔壁桌的烟灰缸再看眼文禾,还是没作声,站起来走了。   王东尼往她背影望一眼,回头见文禾也想走,直接把腿支到她跟前:“着什么急,坐一会。”   “该去点到送客了。”文禾这么说,王东尼却并不放人,作出一脸和善的模样:“我觉得我们上次还是有误会的,聊聊,聊开了大家都不尴尬,你说呢?”   文禾再傻也知道不能跟他独处,转身想抄另一条路,却听王东尼不紧不慢说了句:“杨宇说你很好睡,你跟我装什么?”   文禾一时顿住。   王东尼又问:“难道我真连杨宇都比不上?”他心头冷笑,江欣看不起他就算了,她又凭什么不把他放眼里?于是捏着根烟站起来,好整以暇地问:“你不是喜欢录音吗?手机呢,打开再录一遍,录啊。”   文禾回头盯着他,王东尼毫无惧意,甚至凑近问:“还是说,你更喜欢录相?”   忽然一阵烫意逼近,文禾惊得弹开,而王东尼已经扔掉烟,大模大样扬长而去。   她像入定一样很久不动,直到潇潇过来找:“嘛呢,送客啦,回家啦。”   这里黑,只见文禾低头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腿,潇潇过去看了看,发现旗袍被烫穿一个洞:“怎么搞的?”   文禾没吱声。   潇潇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头,敏锐地猜了句:“是王总?”   文禾点点头。   潇潇震惊地骂了句有病,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报警,但看看今天这场合,又怕闹得影响太大,反而对文禾不好。   她正犹豫,文禾掸了掸被烧的那一块:“没事,走吧。”   回到会场,潇潇忽然碰了碰她:“看。”   主围台方向,江欣站在周鸣初对面,不知道周鸣初说了什么,她满满含笑地看着他,面容和肢体上都能看出女儿情态,像是周鸣初说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   但周鸣初怎么会讲笑话,无非是对这个人有兴趣,所以他说什么都愿意听,愿意以笑相应。   似乎是周鸣初身上落了什么东西,江欣毫不犹豫地伸手替他拍掉,动作算得上亲昵,甚至有点不加掩饰。   潇潇惊讶:“怪不得江总跟叶总没火花,吃错瓜了啊,原来她喜欢周总吗?”   文禾收回视线,走去找了个别针把被烫的那点地方扣住,好在洞不大也容易遮,不细看看不出来。   酒会结束后,文禾帮一位客户提纪念品下去,又替客户拿回一盒礼物送给董事夫人。   董事夫人正安排周鸣初送江欣回去,说她刚出差过来没开车。   文禾看眼周鸣初,想他也不是完全的冷淡,有起伏有情欲,会跟女下属一夜情,会送女客户回家。   她转身想走,忽然被江欣叫住问:“你住哪里?”   “我吗?”文禾愣了下:“……天河。”   “我也是天河,挺晚了,你打车也不方便,不如一起搭搭你们周总的顺风车?”江欣莞尔一笑。   文禾忽然静下来,她觉得自己直觉灵敏了不少,起码这一秒,她在江欣的笑容中隐约地意识到什么,过会,她掌心微微蜷起来,点头应了。   文禾转身去换衣服,江欣正想跟周鸣初说话,却见他往前走两步,从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   是半边葫芦扣,江欣一眼认出,是文禾身上那件旗袍的扣子。   她其实也不确定为什么要叫上文禾,但知道董事长夫人有撮合她跟周鸣初的意思,毕竟她刚刚做得很明显了,而这会儿邀请文禾一起,看起来像是好意,也像不好意思跟周鸣初独处,所以拉上一个同性缓解尴尬。   可上车后,江欣又像是累了,全程也没怎么出声,说点闲话随便聊几句。   不讲话的时候,文禾也很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了家附近,文禾说:“停这里就可以了,前面修路,我自己走过去吧。”她松开安全带,回头笑道:“谢谢江总,谢谢周总,那我先走了。”   江欣叮嘱她:“我看这一段的路都不是很平,你小心点。”   “没事的,我换了鞋。”文禾推门下车,视线扫过周鸣初,平淡又沉默的一眼。   车门关上,周鸣初看着她走在那条路上,修长的脖子,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双平底鞋,却似乎随便一阵风就能吹倒她。   司机在前面找出去的路,小声嘀咕:“这怎么搞,要倒出去吗?”   周鸣初指了条路:“往左边开,有个巷子可以调头。”   江欣开玩笑说:“这么熟,你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周鸣初没否认。   江欣面容冷静,却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他。   她已经知道周鸣初载过文禾回广州的事,更何况卢静珠从一开始说的时候,就有意暧昧在这件事。   周鸣初掏出那个扣子摸了摸,边缘像被什么烧过,疙疙瘩瘩的。   回程时手机进来一条消息,他低头,看得有点久。   消息是文禾发的,她问他:『你早就知道我对你有感觉,是吗?』   发完后,文禾去卸妆洗脸,从头到脚把自己好好冲了一遍。   洗手间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出来又擦桌子又拖地,她确实有点洁癖,也喜欢用做家务来解压。   拖把放到阳台后,听到门被人敲几下,文禾看了看底下的阴影,打开门,外面是周鸣初。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会周鸣初问:“信息是什么意思?”   文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还他的那句话,她轻声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   周鸣初垂眼看她,握住她的脸,低头欲吻。   文禾往旁边躲了下,他咬了个空。   周鸣初毫不介意,伸手把她带到怀里再次低头,文禾用一只手挡在他胸前,悄声说:“其实你跟他们一样。”   周鸣初停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欠着脑袋并不看他,嘴里却开始自言自语:“你和韩总,邹总,甚至王总都没有区别……”顿了下,评价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龌龊,下流。”   给出这个评价后,她忽然又愿意看他了,微微仰着脑袋说: “也不对,区别还是有的,你比他们手段高,你成功了,我们睡过一回不是吗?所以你跟王东尼一样,觉得我当时轻易跟了杨宇,所以认为我很好睡,很好得手。”   周鸣初直视着她的眼睛,脸上喜怒不显。   文禾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看他,心想上位者果然有优势,搏人好感只靠一张脸,和指缝漏出来的一点好意。   在今天的她看来,那些维护那些暧昧的话,每一次每一句都有它的目的性。他有的东西太多,高于她的职场地位,优于她的经济实力,甚至连社会经验都比她多得多,想要引起她的遐想,太容易了。   他深知自己魅力在哪里,对她的吸引力又有多少,当然性\\爱也有一种卑鄙的作用,发生过,更容易让人幻想。   文禾控制不住自己,居然笑了下:“但你也一样,她们说你不好钓,说你洁身自好不跟公司女员工乱来,可我一条信息就把你钓过来了。”她盯着周鸣初的眼睛:“你看,其实我们也没有太大区别,你也很随便,很好钓对不对?”   说完这句,内心一股奇异的快感,只是姿势有点难受,文禾想从周鸣初怀里离开,他却捏住她的手腕,微微绞缚的力度。   文禾用了点劲从他手里别开,把鞋柜上的打火机拿给他:“你可以走了。”   周鸣初向前一步,高大的影子罩下来,文禾镇定地跟他对视。   周鸣初忽然点点头:“你早这么想多好,也不至于浪费时间到今天。”说完看眼火机,让她扔掉。   文禾固执地伸着手:“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扔。”   周鸣初像没听到,站直跟她拉开距离,淡淡说了句:“你那天就不该让我上来,差一点就要没完没了,多没意思。”   文禾心平气和地感受那一点钝痛。   周鸣初把打火机从她手里接过来,转身就走。   他长得高,步伐大,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接着是电梯声,再然后是咚一声,打火机被他扔进了垃圾箱。   文禾关上门,把那一点酒气挡在外面。   她回房间准备睡觉,在床头柜看见他之前留下的那包烟,忽然手一扬,也扫进了垃圾筒。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隔日更了狗美拿塞,真的忙不过来,我元旦都出差没假放,这个鸟班上得   【下一更】后天(1号晚21:00)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地雷2个 脾气酒酿:1个地雷 缘音而来:1个地雷 豆沙了:1个地雷 追追追追:1个地雷 你爱吃鱼吗:1个地雷 瘦20斤没问题_:1个地雷   【感谢营养液】洋葱头:59瓶 solololo 32瓶 流光剪影:20瓶 霍西西:10瓶两星:10瓶番十一:10瓶 Ling~0811:10瓶 六六:8瓶 米西米西滑不拉几:8瓶 自己的颜色:6瓶 甜甜圈:5瓶 淡云:5瓶 浅蓝:5瓶 禾当:3瓶 终是自在 3瓶 祁连山玄彬:2瓶 甜蜜小星星:2瓶 233wu:1瓶 豆豆: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糖果果:1瓶 大梨呀:1瓶 爬life: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碾梅作尘:1瓶 35116190:1瓶 41606154:1瓶 小布丁儿y: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第28章 ☪ 吊着我吧   ◎我没想谈恋爱◎   【Chapter 28】   -------   进入暑假, 梁昆廷开始很频繁地约文禾。   他偶尔住这里,两人算是邻居,文禾有时又要往他们医院跑,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总能碰上几面, 她跟他们科室也混熟了, 有时一起吃个饭打个球什么的,旁人视线都逐渐暧昧。   文禾觉得这样不太好, 私下跟他说:“我不想这样子……吊着你。”又觉得表达有误:“不是吊着你, 我……”   梁昆廷却笑:“吊着我吧,我愿意等你犹豫。”他说:“我也犹豫过, 现在换你犹豫,挺公平的。”   文禾没忍住, 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梁昆廷很坦然:“过年那会我就想追你,但你好像对我比较提防, 搞得我跟个贼一样。男人要面子自尊心强, 我也就觉得, 算了。”只是后来还是想再试试, 宁愿当个贼。   文禾看了看这位承认自己高姿态的人民医生, 憋出一句:“我没想谈恋爱。”   “那你可以现在开始想。”梁昆廷强势中带一点哄的意味:“别想太多,别有压力, 上班已经够累了, 谈恋爱应该是轻松的,你找一找这个感觉。”   明明是医生, 却总有点浑的感觉, 他的浑不是不讲道理那种, 就是很有耐心跟你死磕, 又有点不管不顾的执着。   文禾不是他这样的人,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但梁昆廷很会把握分寸,话到一个份上就把她放开了,并没逼她太紧,她也就一转头去忙自己的事。   暑假是旅游旺季,也是展会季,文禾跟着跑了几场,整个人都几乎埋在工作里。   某天在公司三楼遇到周鸣初,才想起有这么久没看到他。   销售总和一个小销售其实交集有限,尤其他现在已经是整个部门的头,大家又不用坐班,偶尔参加个周会,其它时间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各有各的位置和角色。   是个周五,那天她们正要去深圳参加展会,离开办公室时看到周鸣初,他和采购叶总在那边说着什么。   都快到电梯间了,潇潇还悄悄回头看他们两个,甚至比较道:“好像确实,周总跟江总看起来更配?”两个人其实都高冷,江欣虽然会笑,偶尔也有点促狭,但很少有人敢跟这位女客户开什么玩笑。   继而想到周年庆那天的事,潇潇碰碰文禾:“唉你说,江总心思收挺深的,平时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吗,文禾想起章茹和姜姜曾经的一些话,觉得也不是看不出来,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听潇潇在耳朵嘀咕,随口说了句:“可能就你眼神不好呢,没看出来。”   “你说我瞎?”潇潇拿眼睛横她,伸手想勾她脖子,但今天穿平底鞋,想打文禾有点够不着。   文禾看她像一只要腾地而起的龟,噗哧笑出声,忙改口说:“我错了我错了,你不瞎,你迷糊好吧,你眼神最好,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潇潇是有点迷糊,因为下楼打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忘记拿名片,公司新印的名片,因为之前那批她报错一个电话号码。   “烦死了,又要回去拿。”潇潇低头取消网约车,文禾接了个电话,经理打来的,问一份CE认证的材料放在哪里。   文禾说了位置他没找着,干脆叫她:“你上车没有,没上车的话回来找一下,我着急用。”   “好的,那我回来。”叹了口气,文禾挂断电话,顺便叫住潇潇:“我要回去一趟,你名片放哪,我去拿吧。”   自己放的东西果然还是自己好找,她回办公室把材料拖给经理,经理一看那个柜子:“怪了,我刚刚翻过这里。”   文禾把钥匙还回去:“可能是图册压住了,我也差点没看到。”她已经熟练了,领导尴尬的时候,要学会给领导台阶下。   领导显然也受用她这一句,提醒道:“等下自己积极点,醒目点,展会的客户能抢一个是一个,脸皮不要太薄。”又说:“有难搞的客户先做记号,晚点等我过去再说。”   文禾点点头,拿完潇潇的名片又去晶晶那里顺了两块酥心糖,走去电梯间时,周鸣初刚按下梯键。   很快电梯上来,文禾也走进去,周鸣初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文禾也并不在意,两人各据一边像放哨的,等电梯门开再前后脚走出去,从头到尾,谁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去深圳的路上潇潇问:“你们经理干嘛老指挥你,你又不是他助理,一部没别人了吗?”   “可能习惯了。”文禾低头回信息。   潇潇不这么想,她觉得就是看文禾好欺负,愤愤道:“你不然来二部好了,珍姐才不这么欺负人。”头脑一热,但很快又想到王东尼:“算了,还是别来。”   文禾笑笑说:“没事的。”其实也可以算作对她的一种信任,毕竟领导手里文件多,有些东西不用嘴巴说,一次两次累计下来,她接收到的东西也比别人多。   晚点到达深圳,天晴且蓝,蓝得不像真的。   文禾在大学时也跟过展会,不过那会是礼仪,只要站着当摆设就行,自己公司参加展会不一样,要跑来跑去。   海内外的展商和客户都有,流动的乌泱泱的人群,所有人脚不停嘴也不停,而销售的争和抢无处不在,一个客户会跑好几家品牌的展位,谁能多留客户十分钟,谁就能抢下成交的先机。   抢单正常,但有些人抢客户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比如一家同行不仅盯她们展位,还派人装成散客过来逛,这边一有意向度高的客户,出去不久就被拉走了。   “有毛病啊?”潇潇气得不行:“能要点脸吗,干脆进来发他们传单好了!”   真的过分,等于直接从这边筛客户了。   文禾抽空去趟洗手间,看见那家同行在跟一位外国客户说话,眉飞色舞像捡到宝。她摘下工作牌走过去,讲的什么听不懂,拿手机录了一段,回来时放给潇潇听:“这是哪国语言?”   不是英语,潇潇拉了另外的同事过来问,同事说:“西班牙语。”听完一抬眉:“大客户啊,可惜咱们不做IVD,不然这个客户可以抢一下。”   IVD,体外试剂,他们公司确实不做这个,文禾看了看对面展位:“DC是不是有这个产品?”   潇潇肯定地说:“有,他们很早就做出口的。”说完看眼文禾:“你想啥?”   文禾说:“我抄了个号码。”   潇潇居然猜到文禾的意思,果断把她手一挽:“走,谁叫他们抢我们客户,咱们也搞他们一下!”   两人走去对面随便拉了个戴工牌的,DC的员工一开始还很警惕,听到有好事送上门,马上给她们倒水又送礼。   这一带都是黄金展位,文禾观察着DC的展台和产品,偶尔也能捕捉到几句话术。   回去时文禾问:“你觉得他们展厅怎么样?”   潇潇说:“好看,灯光不错,高大上。”其它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整体看着不如她们展台简洁。   潇潇在外企待过,对外企没什么滤镜:“而且DC,我听说内斗很厉害,山头文化挺严重的。”   回去时正遇几位领导来看展会情况,经理问:“去刺探敌情了?”   “不是,去资敌了。”潇潇笑嘻嘻把事情说出来,经理望了望文禾:“你怎么知道客户号码?”   文禾说:“偷看的。”那位外国客应该是没带名片,手写的号码,写的时候被她看到。   潇潇说:“长得高真好,做贼都方便。”说完跟文禾相视一笑,有种狼狈为奸的快乐。   同行是冤家,经理对DC没什么好感,但下午时几个主要品牌都在展商那里喝茶,他乐得当个人情,把这事说给谷志德听。   谷志德点点头:“我听他们在群里说了,说是个头很高的一个姑娘。”他转头问周鸣初:“是那天跟邹总一起喝酒的那位吧,那天有事走得早,没跟她多喝两杯,连名字也忘了问……她叫什么来着?”   周鸣初喝了口茶说:“姓文,叫文禾。”   “姓文?这个姓挺特别。”谷志德笑道:“晚上叫她一起吃个饭?我好好谢谢她。”   周鸣初面不改色:“谷总可以实际一点,比如也给我们介绍一两个这样的客户,有来有往,还有下次。”   其他同行在旁边插嘴:“E康今年站岗的都是漂亮姑娘帅小伙,又是黄金展位,策展也做得不错,我看你们今天流量不错。”   “就是占的位置好,其它的哪里敢跟DC比。”周鸣初说着,端茶杯跟谷志德碰了下。   同行同行,说得好听是友商,竞争才是原则。面对利益时谁都不会让谁,DC和E康又都是业内排前的品牌,其他同行有心看他们斗,但这两个人话里捕捉不到多少机锋,顶多开点无伤大雅的,挠痒痒式的玩笑。   喝完茶又去见了个客户,等结束应酬,经理和周鸣初回到展厅。   确实像同行说的,E康今天客流很大,一天下来个个累得有气无力,坐在洽谈桌上整理资料,跟进后续。   文禾打了个电话回来,经理正翻她草稿:“今天收获怎么样?”   “还行。”   “我看看。”经理对着她电脑挑挑下巴。   文禾过去打开,经理看见她拉了一张很长的表格,每一条的客情都记录得很清楚,每个客户聊了什么,停留时间,意向度怎么样,约了哪天上门拜访之类的。   而且她明显是下了大功夫的,每条邀约都确认到具体的日期和时间,不像有些销售,展会跟客户加个微信,或者只说有空去拜访,像完成口头任务。   正好有个反面例子,经理拎了一个大脑袋实习生过来:“看到没有,像这样邀约才叫有效。”又批评道:“你知道当面没聊定,突然说要上门拜访,这种行为像什么?”   “像……什么?”   “像抢劫。”见面三分情,电话一分情,微信没有情,顺口溜一样的真理,经理让他刻在脑子里。   实习生看了看文禾的电脑,难以想象她是怎么一句句跟人敲定时间的,不由挠头:“可对客户我们是弱势,这么逼人做决定好吗?”   文禾说:“就因为我们弱势,才更应该把话讲清楚。”她低头收拾名片夹:“如果你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要求,那么很大概率,也会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承诺。”   经理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以前声音还有点闷闷的,现在口齿清晰,无比有条理。   作为上司,他欣慰于她的进步,以前虽然没多看好她,但慢慢也有改观,点点头正想总结两句,周鸣初把登记册往桌面一放,他连忙就着动静过去,扬声道:“大家今天辛苦了,手里的活加快点,晚上周总请大家吃饭。”   潇潇正饿得不行,三下五除二搞定手头的事,问文禾:“你说周总会请吃什么?”   文禾摇摇头:“不知道。”   深圳限行,她们打车跟到附近的馆子,是一间酒楼,做新派粤菜的。   走进去时看到外面一辆车,下来一个穿文化衫的领着两个老外,潇潇一愣:“我去!这不是我客户吗?”再看看那件文化衫,确认是另一个器械商:“他们说凌晨的飞机啊,怎么跑这跟人吃饭来了?”   很明显,有成交的可能。   潇潇一下急了,想去截胡又没想到方法,进了包厢团团转,其他同事劝她放弃:“别忙了,人家凌晨飞机,这会愿意跟其他同行吃饭,就是事情差不多敲定,你怎么搞?”   潇潇说:“我跟他们也聊挺好的,他们仔细研究咱们产品来着,意向度也不低,我怎么不能争取一下了?”她现在就后悔,白天其实想约他们的,那会但凡多嘴问一句,都可能早想到方法了。   “哦那你慢慢想吧。”菜上来了,其他人都饿得赶紧吃,没谁关心她的单。   文禾站到窗边看了会,把潇潇叫过去:“他那个车子是不是停得有点挤?”   “哪辆是他的?”   “银色丰田,上面装了行李架的。”   这个酒楼车场下在翻新,有一部分被围起来了,其它车就停得有点横七竖八。潇潇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刚开始还研究方位来着,忽然脑子里打了个激灵,猛地一看文禾,再一拍大腿:“对,这停的什么破车,让别人怎么过?”   文禾点点头:“我看他现在就一个人,如果让挪车,他应该也找不到帮忙的。”   可因为深圳限行又离得近,其他同事都搭高铁来的,数一圈开车的,好像只有周鸣初。   但说是请吃饭,周鸣初并不跟他们一起,他另外有个饭局,跟中午的同行展商在其它包间。   “我去找周总借钥匙。”潇潇马上要转身出去,她脑子有点乱,又回过头问文禾:“我怎么说啊?”   “你就说重要的东西落在展馆,要回去取一趟,不然晚点关门了。”文禾帮她整理思绪,让她镇定一点,又确认道:“你有把握吗?”   “有,他们第一顺位肯定是E康,我知道他们犹豫什么,讲清楚就好了。”潇潇定下来思索了几秒,跑去找周鸣初。   过不久,她拿来车钥匙来给文禾:“你待会打电话凶一点,态度蛮横一点,加油姐妹,我就靠你了。”她得趁虚而入,只能是文禾去当那个挪车的。   文禾下楼把周鸣初的车开到丰田旁边,再像潇潇说的,用极其蛮横的态度把那位同行叫下来挪车,又假装开不过去,拿着方向盘不时前进又倒车。   同行急得不行:“搞什么?你会不会开车?”   文禾打下车窗报了个笑:“不好意思,这车太大了不好开,我怕刮到你。”   她腼腼腆腆的,人跟电话里极大反差,同行怔了下,一个大男人也没好意思继续催她,甚至以为她真的过不去,上去帮她开出最挤的地方,还找了个相对宽松的停车位。   一切顺利,时间应该也是够的,但在文禾连连道谢,跟那位同行离开车场时,却遇见迟来的谷志德。   “谷总,来这儿吃饭?”同行出声打招呼,谷志德也笑着跟他说了两句,再叫住文禾:“真巧,中午刚说到你。”   这么一打招呼,互相都知道谁是谁了。   同行顿时有些惊疑,也顾不上跟谷志德寒暄,匆匆忙忙就往回跑。   谷志德什么人,三言两语就猜出个前后大概,上楼后邀请文禾:“吃饭没有,一起吧。”   文禾愣了下,谷志德说:“你车钥匙总要还给你们周总。”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把文禾带进了包厢。   来得晚,里面已经喝过一轮酒了,周鸣初抬眼看了看他们,谷志德笑着说文禾:“刚好碰到就请进来了,多位女士,不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席间连声欢迎,文禾迎着周鸣初的目光走过去,车钥匙还给他,也被安排坐到他旁边。 第29章 ☪ 挖墙角   ◎怜香惜玉◎   【Chapter 29】   -------   文禾浑身不自在。   她不自在不是因为周鸣初, 而是自己该坐陪席,但谷志德已经提起白天的事,说要谢她。   文禾赶紧拿起酒杯:“谷总客气了,我敬您。”她压低杯子跟他碰了碰, 仰头一饮而尽。   “好, 够爽快。”谷志德也端起杯子, 把酒喝完。   对于文禾,他承认自己之前的判断有偏差, 因为柔柔弱弱的女人容易出现木头木脑的蠢态, 对异性来说缺少风情,对工作来说又不够灵活。   他更欣赏有野劲的女人, 随时能撸起袖子大干一场,能放刁能撒娇, 身段能软能硬,工作上才更加的无往不利。   比如像她刚刚那样, 稍微耍一点手腕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谷志德问:“我记得你做销售还不到一年?”   文禾说:“快一年了。”   谷志德点点头:“好好做, 以后还是很有拼头的。”   同行开玩笑问:“谷总不会是想挖墙角吧?”   谷志德也没否认, 看了眼周鸣初说:“就是不知道周总介不介意了。”   周鸣初看起来确实不介意, 只说一句行业需要人才流动,又说公司只是平台, 开放的, 可以来也可以走。   是真是假还是半真半假,文禾不想去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 她觉得目前在E康并不差, 业绩在慢慢好起来, 朋友也在慢慢多起来。   她肯定会在某一天离开E康, 但不会是现在,于公不理智,于私没必要。   同行又笑:“就是谷总太不厚道了,周总还坐在这里,你当面就挖人家的兵。”   场面话也要当真话听,文禾笑着应付两句,找了个机会溜去陪席那边。   周鸣初一直在原来的位置,后来看也不看她,要不是介绍过她是他手下的销售,都不知道他们一个公司。   文禾乐得自在,偶尔和跟她一样的小同行碰个杯,或者看着这些头头脑脑们在一起谈天论地,喝着半醒半醉的酒,说着半荤半素的话。   直到包间又再进来一个人,就是刚刚开丰田的同行,文禾现在知道他怎么称呼了,姓范。   范鹏一进来就看了眼文禾,文禾心里咯噔了下,仿佛手里还拿着周鸣初那把车钥匙。   第一次做那样的事她当然会心里不安,但也知道这回得罪人躲不过了,于是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过来发难,因为潇潇已经给她发过消息,大意是截胡成功,说服了客户再考虑考虑。   果然打了一圈招呼后,范鹏笑眯眯地来到文禾身边:“美女,又见面了,怎么称呼?”   “范总好。”文禾赶紧递了张名片过去,范鹏看完夸了句E康,说要敬她。   文禾又一次拿起酒杯:“很荣幸认识范总,我敬您。”   范鹏悠然地看着她把酒喝完:“好,不愧是E康的销售,周总手底下的人就是厉害,能力强,脑子活,酒也肯喝。”说完直接拿了瓶酒站她旁边,倒了一次又一次,整个包间的人都看出是在逼酒。   文禾自知得罪了人,喝这点酒也没什么,只是今天微信步数破两万,脚底板早就痛得不行,她又犟,倒酒就喝,一句告饶的玩笑话也不讲,似乎笃定了没喝痛快前,姓范的不会轻易放过她。   事实上这个范总确实挺不给面子的,几杯下肚,E康的经理过来他当没看到,还笑眯眯看着文禾:“下次缺单子直接说,不用费这么大劲,我让你给。”说完抬起右手似乎想拍拍文禾的肩,好在文禾机警,及时扭过肩。   范鹏一下拍空,听到周鸣初的声音:“范总喝醉了,叫壶熟普给他冲冲胃。”又说:“那个客户是谁的,去叫来给范总赔杯酒,再跟客户说一声,让客户找回范总。他自己创业谈成一个单不容易,胃也不好,再喝下去老毛病要犯了。”   文禾没太反应过来,看了眼范鹏,他一下脸色极坏。   周鸣初见她不动:“没听清?”   文禾一激灵:“好的,马上去。”她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每一步都像在踩钢刀。   因为走得慢,服务员端着酒和矿泉水进来,到门口时,文禾回头看了看摆在桌面的一瓶瓶酒,感觉喉咙管和胃都一阵发麻。   范鹏忽然笑,扬声道:“忽然想起来,我跟周总当年跑渠道的时候,这酒可是能喝半宿的。”   文禾走出包厢,潇潇马上跑过来:“没事吧?”   “没事。”文禾摇摇头,把里面情况简单跟她说了一下,潇潇惊讶:“那男的居然是个老板啊?我以为就是个普通销售,开那么破的丰田。”她扶着文禾,犹豫道:“那我,我真的要进去吗?”   文禾摇了摇头:“你包里是不是装了一双酒店的拖鞋,能不能借我穿一下?”   “行行行,当然行。”潇潇忙去拿鞋。   文禾这会也顾不得形象了,翘起二郎腿在按脚,不久经理出来训她:“你怎么回事,二部的单你着什么急,自己签到单没有?”又皱眉问:“装醉装吐会不会,你拿姓范的练酒量?”   文禾低着头说:“我想看看他能喝多少。”她想,姓范的刚刚跟客户喝过,第二场应该没多能喝。   经理却说:“你跟他拼?他是喝到胃穿孔都不叫一声的人,你逞强也逞不过他。”   潇潇拿着鞋过来给文禾换,顺便问经理:“那现在怎么办,里面什么情况啊?”   “周总在跟姓范的喝。”经理问:“其他人都走了?”   潇潇点点头:“周总不是说吃完就可以回去吗,他们都回了。”她是在等文禾。   “那你们在这等着吧,等下坐周总的车回。”经理看眼时间,又转身进去了。   这一等,就等到深夜。   酒楼开始锁系统,几乎所有客人都走了,那个包厢才散。   周鸣初进来的时候文禾正给自己贴筋骨膏,望了眼周鸣初,他喝很多,虽然不太能看出来,但浅灰衬衫上一阵挡不住的酒气,脖子上也有一条比较明显的青筋。   他径直从她面前走过,走到茶台前,那里有张沙发她怕不干净没坐,他却一屁股坐上去,然后烧水给自己弄了一泡茶,当她不存在。   文禾也没说话。   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刚刚是帮她挡酒,因为早在范鹏提到他的时候,她就发现范有点咬牙切齿的劲,后来两人对上话了,话里机锋更明显。   结合范鹏说的话,她猜到周鸣初跟姓范的早就认识,并且有过节。   晚点潇潇回来了,她也没想到抢个单搞得这么严重,忐忑地问周鸣初:“周总,那,单子我要不然还回去?”   周鸣初问:“你还给谁?”   他说话有点慢,潇潇以为他喝醉了,提醒道:“就那位,姓范的……总?”才说完,被文禾轻轻扯了一下。   果然周鸣初摘下手表说:“这个单签不下来,下半年的展会,你都不用去了。”   他语气平平,没有一副时常摆出来狂样,但做销售的最不缺狠劲,今晚跟姓范的喝这么久,显然不是为了给同行赔罪的。   潇潇本来就感觉自己惹了事,这下更无措了,好在经理及时进来给解酒药,也安排回广州的事。   回广州要开一个多小时,文禾趁出发前去上洗手间,潇潇把她用剩的膏药收起来,看周鸣初抖出一根烟,烟屁股在台面顿两下,很自觉地避去门口,骚扰正发信息的一部经理。   “领导。”潇潇开口就笑:“在给你老婆报备吗?”   经理头也不抬地问:“你有事?”   潇潇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等下就走,你开车。”   “行,没问题。”潇潇还想问包间里的事,经理很不耐烦:“你好像不是我部门的,有事去问王总,问你领导。”   “别生气呀,”潇潇没脸没皮地跟在后面:“我正想说要不转到你们一部去,接受你的英明领导。”   经理哂笑:“算了吧。”她这个脾气一看就是私下会骂娘的,而且二部过来的人要拿最细的筛子去筛,他宁愿招新人,于是阴阳怪气地拒绝道:“一部不好待,我也没你们王总那么怜香惜玉,你还是好好留在二部。”   潇潇说:“屁的怜香惜玉,他要是怜香惜玉就不会拿烟烫人了。”   经理一愣,转头问:“他拿烟烫谁?”   “问这么清楚,你要帮忙啊?”潇潇使劲瞅他,看他反应,果然经理只是咳两声,若无其事地进了包厢。   潇潇意料之中的撇了撇嘴,知道有些事讲也白讲,王东尼好歹是个总,在董事会也有关系,他肯定不敢得罪王,最多是和稀泥。   包厢里,周鸣初慢慢抽完一根烟,起身说走。   文禾在外面大厅接电话,毛露露打的,说楼下刚刚有女孩子被变态尾随。   她们楼下夜市已经全部搬走,路也修完了,是有一段黑漆漆的,文禾问:“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着了。”毛露露说:“你回来的时候当心点,多看看。”   文禾点点头:“好,知道了。”她挂断电话,听到潇潇的声音往那边看了看,跟周鸣初视线碰上,很快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22276173: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茯苓糯米蛋糕: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55741371:地雷1个 追追追追: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今天文禾理周不理了吗:89瓶 24213905:66瓶 Chatterbox:40瓶 18641850:38瓶 17711036:30瓶 一般人:30瓶 21505182:22瓶 流光剪影:20瓶 花醉霜寒:20瓶 糊糊小饼干:19瓶 大道直行:18瓶 Looklook:15瓶 CHUN纯:14瓶 幼安:10瓶 小蓝央:10瓶 vivi9430:10瓶 橘子汽水:10瓶 满杯金菠萝:10瓶 SS:10瓶 Xu.:8瓶 给老衲放开方丈:8瓶 潮汐:6瓶 66930692:6瓶 自己的颜色:5瓶 里仁:5瓶 233wu:5瓶 甜肉:5瓶 Zjzdoyouknow:4瓶 57231382:3瓶 是晴天:3瓶 祁连山玄彬:2瓶 方华蔓长长长:2瓶 雙胞胎的娘:2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2瓶 Zz:2瓶 甜蜜小星星:2瓶 小笼汤包丫:2瓶 chenling509:2瓶 12234572:1瓶 大晶晶:1瓶 EMMA:1瓶 大梦:1瓶 无所谓:1瓶 故城旧巷:1瓶 苏温:1瓶 臭豆腐酿:1瓶 悠闲自在:1瓶 mydear_diaryy:1瓶 41606154: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大梨呀:1瓶 小布丁儿y:1瓶 一蜘小蛛:1瓶 Doubley:1瓶 种菜爱花:1瓶 45033181:1瓶 35116190:1瓶 咸鱼:1瓶 咕咕咕 1瓶 第30章 ☪ 烂醉   ◎报警了◎   【Chapter 30】   -------   展会后, 文禾基本每天都在跟进客户,跑展会还是有用的,她慢慢跟慢慢磨,终于拿下自己的第二个代理。   签完合同她请几个好同事去吃饭唱歌, 在外面玩了半宿, 转天起床一照镜子, 觉得整个人都顺起来。   但潇潇那边却不太顺,转到一部的话半真半假, 她是真的讨厌王东尼, 但也没到忍不了的地步,可当她有份参加的单子又被划给金灵后,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会上她提出质疑, 却直接被王东尼给压住了。   会后潇潇气得发抖:“他说上一次客户找了对家,靠金灵才争取回来的, 这一次是标书错了, 要不是金灵发现, 那标直接废了……神经病,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越说越气:“惹急了我举报他, 先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再举报他滥用职权, 说不定还能查出点别的。”   “别激动, 你把他举报了,你也没得在这待了。”宁愿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文禾生怕她冲动, 赶紧拉到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   当时是安慰好了, 但过两天, 突然传出潇潇辞职的消息。   当天上午文禾去了惠州,回公司时正碰到孟珍珍费劲在推一辆车,有东西差点掉下来,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去哪?”   “去五楼。”孟珍珍一个大喘气:“吓死我了,以为真摔了。”   文禾把东西放回去,看见足有半个人高的箱子:“怎么没找人帮忙?”她看了看,里面全是陶器,又贵又重。   “我以为就几个紫砂壶,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大的花器。”孟珍珍气得踢了踢那个轮子:“这不是万向轮吗,怎么这么难推。”   文禾看到上面有记号,还是她在那会做的记号,说:“这辆是不太好推的。”   “坏的啊,前台搞什么,东西摔了谁赔?”   “也不是坏,就是要用点技巧。”看出孟珍珍有情绪,文禾怕她找前台问责,伸手把东西垒好:“我来吧,其实掌握技巧就行。”   进电梯,孟珍珍埋头从里面扒拉东西:“你们周总出差回来没?”   文禾翻了翻群消息:“好像是今天回来。”   “那刚好,你一会帮我把这个给周总,就说是董事长送给他外公的。”   是个紫砂壶,文禾拿到手里问:“董事长认识周总外公?”   孟珍珍点点头:“有交情的,董事长跟周总爸爸也认识,不然他怎么这么看重周总。”   见文禾看过来,孟珍珍笑:“你不知道吗,所有高管里,董事长最喜欢叶总跟周总。”喜欢叶总,是因为叶跟董事长最像;喜欢周,是因为周难驯不迎合,但就因为他难驯,才更想收得服服贴贴。   东西推上陈列室,文禾拿着那个壶回到销售,周鸣初在办公室会客,她先去找了晶晶,问潇潇的事。   说是辞职,但潇潇现在相当于停职,人已经不在公司,晶晶说是跟王东尼起冲突了,不辞职就要等着被开除,所以她干脆自己走人。   晶晶说:“潇潇也是冲,太沉不住气,激她两句就发作。”   文禾问:“谁激她?”   晶晶让她看那边:“喏。”微微一阵香风飘过,是金灵往走廊过。   王东尼跟金灵,具体什么时候搭上的谁也说不清楚,但大家只敢私下偷偷讨论,表面上都装瞎。   文禾想了会:“潇潇的事没得转机吗,珍姐能不能管?”   晶晶摇摇头:“找她有什么用,找周总还差不多,但周总也不见得愿意管……而且潇潇都走了,谁知道呢。”   走得也太突然了,明明不久前还一起在展会上并肩作战,文禾站起来望向已经没人的周鸣初办公室,过去敲门:“周总。”   周鸣初抬头看了她一眼,文禾走进去:“这是董事长给的,说送给您外公。”   “什么东西?”   “壶器。”文禾把盒子放到桌面,周鸣初看看包装,抽出两份文件:“这个拿给你们经理。”   “好的。”文禾站在那,想他出差应该不知道潇潇的事,她犹豫要不要提一提时,张尔珍过来给周鸣初签授权。   见文禾也在,她转头问:“晚上有安排吗?”   文禾摇摇头:“还没有。”   张尔珍想了想:“周总,晚上裕泰那边的饭局还差人,要不要叫文禾一起?”   周鸣初头也没抬地说:“找两个酒量好的。”   文禾听出来了,他嫌她酒量不行,确实,她在销售不算能喝的。   她静了下,知道就算提起潇潇的事,大概也只会收获他一句多管闲事的嘲讽而已,于是沉默地拿着文件出去。   胳膊拧不过大腿,职场中没有绝对的公平,这事她早就知道了。   文禾低头给潇潇发消息,祝她前程似锦,也祝她再不碰到王东尼这样的上司。   潇潇先是回复一句:『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接着电话call过来:“晚上有空吗,出来玩。”   文禾听她声音还算轻松,小声说:“我没有巨款。”   “穷光蛋。”潇潇在那边笑她,笑完说茶水间有个杯子忘拿了,还有工位上一点小东西让她帮忙收拾出去。   东西不多,都是摆件小音箱小U盘之类的,文禾很快就收拾好了,但王东尼出来看到:“拿的什么?”   文禾说:“潇潇的私人物品。”   王东尼哂笑了下:“私人物品,怎么知道有没有公司的东西?”他伸手要翻,张尔珍提醒道:“王总,可以走了,周总说别让裕泰那边等。”   “知道了。”王东尼用手指在盒子里拨两下,看眼文禾。   他有了新消遣,这会见她跟木头美人一样也觉得无趣,于是丢开手里东西,去跟周鸣初应酬。   应酬事关对一家公司的业务收购,因为选择多,对方态度上也就傲慢些,周鸣初话少酒少,反而王东尼一直带着人在前面冲。   他表现欲本来就强,跟对方一顿死喝,看起来效果也不错,称兄道弟地喝到深夜,又勾肩搭背地送走对方团队。   回来看到周鸣初坐在包厢:“周总今晚姿态是不是太高了点,裕泰的人刚刚问,你是不是对这个合作有什么不满。”   周鸣初说:“前几天喝伤了,使不上劲。”   王东尼坐下来,转盘上随便捡了点东西吃,里面居然是芥末馅的:“我操。”他刚吐了一轮,胃里没什么东西,这个芥末吃得不停咳嗽,鼓起眼睛像一只红脸鉿蟆。   周鸣初倒了杯茶,推过去。   喝完后王东尼稍微好了点,问周鸣初:“范鹏范总的那个单,确定不还给他?”   周鸣初说:“该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不还的意思。   王东尼看了看他,想起他跟范鹏以前都在DC做过,后来姓范的离职去做材料商,因为认识的同行多,有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的,直到去年E康查行贿,他因为跟杨宇之间有点手脚没处理干净,查出来以后被公司当替罪羊给开了。   时间有点久,久到都差点忘记这么个人。   王东尼满脑子酒,两个眼皮往上翻了翻,问周鸣初:“你跟范鹏,是不是以前关系还不错?”   周鸣初看他喝得快翻白眼,起来拿外套:“走。”   王东尼舌头有点短,晃晃悠悠地借醉点他:“你这个脾气能改还是改一点,树敌太多也不好,在外面碰到有时候闹得难看,出门都要当心脚下,何必呢?”   道理没错,周鸣初说:“只是夹着尾巴也不像个人的,没什么交好的必要。”   王东尼冷笑着走出去,对等在外面的男同事狂打响指:“车牌登记没有?”   “登记了。”   “等下记得车子加油。”   “明白。”   其他人已经等在店外,结账开票找代驾,只有这么一个男销售跟着他们。   到一楼时周鸣初发现表没拿,想了想说:“应该放在茶台,去看看。”   “好的好的。”小伙子连忙回去找。   周鸣初西装外套换了只手,看着烂醉的王东尼边打电话边往前走,大堂有个斜坡他醉醺醺没看清,脚下趔趄时一个惯性冲上去,嘭一声把玻璃门撞了个粉碎。   摔得半天没吭声。   第二天传出王东尼摔伤的消息,说是鼻骨骨折,下巴也缝了几针。   文禾到公司时接近下班时间,这个事情的热度也早下去了,毕竟喝酒摔跤这种事见怪不怪,就是他摔得有点狠而已。   晶晶奇怪地看着文禾:“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文禾打开包包说:“我来拿点东西。”她刚起不久,还在习惯性打呵欠。   晶晶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喝酒去了。”跟潇潇去琶醍待了一晚,听她骂了一晚的娘。   “哦。”晶晶也打算下班,伸着懒腰说:“你以后喝酒要小心啊,别跟王总一样摔个扑街。”   “嗯嗯好。”文禾着急下去,往包里塞拿点名片和新的产品页,出一楼时看见张尔珍和周鸣初,张尔珍问她:“跑这么快,是赶着去哪?”   “有朋友在外面等。”文禾打了个招呼,匆忙跑去车场,梁昆廷过来帮她开车门:“不用跑,我刚刚还想去买支可乐,时间来得及。”   “快下班了,等下很多人来开车。”文禾坐进去,梁昆廷弯腰帮她系安全带,她一下尴尬得坐直了,梁昆廷却很自然地把安全带扣好,又见她包包里的单页,没忍住笑:“你太看得起我们了,一个野生活动而已,没几个大佬,说不定你们同行都比大佬多。”   文禾说:“也有小一百号人呢……”这样显得她有点功利,又掩饰道:“多认识几个同行也好。”   梁昆廷笑了下,帮她把车门关好,转身见张尔珍和周鸣初都看着这边,想问文禾是不是她同事,见后面有车来,钻进去发车走了。   黑色雅阁拐弯很顺,张尔珍调回视线看周鸣初:“裕泰那边需要再约吗,周总?”   “他们连投行都没定哪一家,不急。”周鸣初定在那里看了一会,掏出手机,宋川在电话那边问:“哥,你去接外公还是我去?”   “我从公司过去,很快。”周鸣初回办公室拿了壶,开车去接人。   开车时没有想太多的事,也不像有什么情绪波动,到地方接了人就走。   祖孙两个都是话不多的,到会所后宋川上来喊外公,把人扶了进去,喝喝茶,叫起菜。   今天跟这个包间的是毛露露,白班上到现在心情不爽,在备餐间跟文禾吐嘈:『你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这伺候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累死了。』   文禾给她拍了甜品台的照片:『要吃什么我帮你打包,今天这个甜品师做的味道都很好。』   毛露露没她那么爱吃甜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文禾说应该不会很晚:『外面在下毛毛雨,这个场估计撑不了多久,』   毛露露说:『那你回来要是路过猎德,去上次那家烧烤店买一打生蚝,还有他们家鸡架好吃。』发完听到点动静,眼睛一转,差点被个寸头吓得跳起来。   宋川勾着脑袋问:“有没有芥末,给我挤点。”   “有的……”毛露露拍了拍心口:“您是要芥末豉油吗?”   宋川点点头:“你们给配的芥末太少了,多挤点。”   毛露露只好找出一管芥末,宋川看也没多少,直接拿走了。   他很能吃辣,小时候自己躲在楼上吃了半管芥末,顶着两泡眼泪下去找水喝,一不小心踩空了。   那时候是在外公家。   他外公以前是医生,后来差点被一个病人捅破脾脏,于是转做科研,人也越来越冷淡。他对女对孙都这样,你来,我管你一口饭,但保姆不在饭也不会记得,更别说其它的了。在他看来含饴弄孙这种事,还不如做紫砂壶有意思。   那会儿宋川受伤,他外公压根没发现,还是周鸣初过来抹了下他后脑勺,就着一巴掌血打120,救了他一命。   不过有来有回,宋川也救过周鸣初。   那几年周鸣初父母也闹离婚,他被扔在外公家,有一回宋川去找他玩,发现老表在被子里烧得眼睛都红了,吓得他赶紧去喊人。   所以宋川认为,他们表兄弟两个有过命的交情。   他拿着芥末回到桌上,边挤边问周鸣初:“来点?”   “自己吃。”   周鸣初不要,宋川就拿着芥末问了一圈:“姨妈要不要来点?”   宋斯兰看他头发:“你这头发是不是剃得太短了?”   “短点好,重新做人。”宋川咧着嘴笑,回头发现他妈冷冷地看着他。   哪怕隔了这么大的桌子,他妈的眼刀还是能削掉他一层皮。宋川摸了摸头发,讪讪地坐回自己位置。   毛露露进来上菜,发现这一家人都不爱讲话,或者说嘴里没什么多余的话,但家里人在一起,有时候就是需要一些没意义的多余的话,尤其现在唯一活跃的宋川也闭了嘴,桌上气氛更冷淡。   旁边宋斯兰在问:“麦坤老婆怀孕有一段时间了吧?”   周鸣初说:“应该过年会生。”   宋斯兰喝了口茶问:“你就没什么想法?”   周鸣初喝了口茶说:“没有。”他脸色极其平常。   宋斯兰感到疲惫,但在父亲面前她格外想当好一个妈妈,于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火,尽量地轻声细语。   吃完饭后,宋斯兰对儿子说:“我也不是催你,但你外公回来了,你要是能带个女朋友给他看看,多好。”当然她也有私心,想看着这个儿子结婚生孩子,想帮他带一带小孩,证明自己也可以当好一个长辈。   周鸣初没吭声,宋川在旁边踢石子,看了看外公。   他外公戴着一副眼镜,老知识分子的气质,虽然眉毛都白了,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一点俊相。只是又想起他刚刚吃饭的样子,上下牙齿慢慢地磨。   忽然有雨掉到头皮上,宋川抹着脑袋看见他妈,连忙找借口:“我跟表哥还约了朋友,今晚没空了。”说着站到他老表旁边,依依不舍。   等把长辈送回家后,宋川赖在周鸣初车上:“哥,你说外公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周鸣初搓着方向盘倒出去,车子开出小区,因为宋川的喋喋不休而生出点烦躁劲,等红灯的时候手指一直敲着方向盘,直到开过路口,手机震起来。   手机放在架子上,周鸣初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顿了下,划开接听键,却不说话。   “……喂?”听筒里传出文禾犹犹豫豫的声音:“喂?是……周总吗?”   她在那边喂个不停,周鸣初问:“你打的谁电话自己不知道?”   文禾忽然有点想挂电话,她抿了抿嘴角:“你妹妹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   那边没反应。   文禾握着手机等了会,疑惑地拿开看了看,还在通话中,她重新喂了一声,周鸣初才问:“在哪个医院,严不严重?”   文禾说:“南济医院,急诊这边。”至于伤势,她迟疑地说:“现在看主要是外伤,别的还不确定,但是……报警了。”   “知道了,现在过去。”周鸣初挂掉电话,宋川在旁边问:“是那个卢什么珠吗,她出事了?”   周鸣初把车开到路边,轰他:“下去,还是你跟我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不去。”宋川连忙松了安全带。他对卢静珠敬而远之,不因为她是小三女儿,而是这个女的太厉害,一般男的不敢招惹,而他属于连一般男的都算不上的那种,面都不想碰到。   雨水转中再转大,淋得车面地面一层灰。   周鸣初以前也来过这个医院,他找了个地方停车,到急诊科时看见文禾站在走廊,对面一个男的,是下午在公司接她的雅阁仔。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大脸猫爱吃鱼: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一堆堆:34瓶 社畜洋(~·_·):30瓶 原野:28瓶 之之北啊Oo:18瓶我想吃雪糕:10瓶 Solololo:8瓶 。。。:5瓶 江倚笛:5瓶 空山新雨:5瓶 WengQ:5瓶 枝枝呀枝枝: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不二: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怪翻了的姐姐:1瓶 60781909: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豆丁:1瓶 大梨呀:1瓶 35116190:1瓶 Zz:1瓶 种菜爱花:1瓶 27083621: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豆豆: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第31章 ☪ 有病   ◎忽然低头吻过来◎   【Chapter 31】   -------   梁昆廷正在说要回科室的事, 也是巧了,刚把人送来就有手术要上,他要没来,那干活的都不一定是他。   外面在下雨, 文禾还想:“不用从家里跑过来, 刚好近。”   梁昆廷苦笑道:“早知道送其它医院了, 就这么……”倒霉也不好说,只能无奈叹气, 再一抬头, 看见周鸣初走过来。   因为下午见过,梁昆廷是有印象的, 他问文禾:“是这位吗?”   经他的提醒,文禾转身也看到周鸣初:“周总。”   周鸣初走过去, 文禾见他看着梁昆廷,忙给两边介绍:“这是我们周总, 里面那个是他妹妹。”又介绍梁昆廷:“这是我朋友, 也是这里医生, 是他救的卢小姐, 也是他开车把人送过来的。”   礼节性的, 两个男的握了下手。   周鸣初问文禾:“怎么出的事,报警是什么意思?”   文禾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那会在猎德那边给毛露露打包烧烤, 就见卢静珠被个男的堵着, 那男的应该是她前男友,先是死缠烂打求复合, 被拒绝后大概恼羞成怒, 追着不给卢静珠走。   那男的看起来文质彬彬, 下手却特别狠, 抓住卢静珠脑袋直接往墙上按,情绪失控的样子很吓人。   周鸣初听完问:“人呢?”   “被警察带走了。”文禾头一摆,听到护士在喊,说病人醒了。   卢静珠还有点耳鸣,讲了几句话才慢慢回过神。   她看见周鸣初,喃喃说:“真不是我的问题,是他有病。”   周鸣初问:“谷志德没跟你在一起?”   “他……出差。”卢静珠不安地抓着医院被单。   周鸣初说:“他出差,所以你去见前男友。”   卢静珠一颗脑袋不能再低了:“他说他病了,非要见我一面,我也没想到……”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抬头,却见周鸣初的视线越过她,望向门口那两个。   梁昆廷准备走了,正跟文禾说话:“一会回去当心点,叫你朋友下来接你。”   毛露露不知道下班没有,文禾说:“没事,最近都安全的,上回的变态应该不敢来了。”   “还是要当心。”梁昆廷有些迟疑,想让她在医院等,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下手术台,只好叮嘱:“你到家发信息给我。”   文禾点点头:“好。”   梁昆廷低头跟她确认:“不要嫌麻烦,记得跟我报个安全,不然我上手术也不放心。”   他忽然离很近,文禾红着脸,嗯了一声。   稍微远点看,像一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在说悄悄话。   卢静珠又看周鸣初,他已经调回视线:“刚刚要说什么?”   卢静珠说:“别打给我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周鸣初不关心:“这个你自己决定。”   所以还是冷点好,冷淡的人分寸感强,不会一点事就张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当然卢静珠也不怕满世界知道,她只是不想让她妈妈担心,也不想听她妈妈多说什么,除了磨耳朵没意义。   松完一口气,卢静珠喊了喊文禾:“谢谢你,刚刚多亏你们。”又问:“刚刚那位是?”   文禾说:“是我一个朋友。”   卢静珠哦了一声:“他是这里医生?”她刚刚看见梁昆廷跟这里护士说话。   文禾点点头。   卢静珠笑笑:“那回头也帮我谢谢他,刚刚多亏了他。”刚经历过意外,她状态却恢复得很快,心理素质也强,甚至若无其事地开玩笑:“我要不要给他送个锦旗,他们三甲医生是不是都喜欢这个?”   文禾觉得她这样说话对梁昆廷隐隐有点不尊重,于是微微皱了下眉:“我给谷总打过电话,没接通。”   周鸣初问:“你有他电话?”   “微信,上次展会加的。”文禾看了眼卢静珠,其实打的时候有点犹豫,毕竟没发生冲突前,她跟她那个前男友看起来是有那么点暧昧的。   但卢静珠却面不改色:“他应该在飞机上,打不通正常。”说着摸开手机联系助理。   很快警察来做笔录,因为是目击者,文禾也跟着录了一份。   警察问得很细,该讲的她都讲了,签完字准备走的时候碰到丁彩,丁彩娇小的个子,劲却特别猛,在门口撞得文禾肋骨都麻了下。   “对不起,没事吧?”丁彩连忙扶住她。   “没事。”文禾捂着那里缓了缓,看她刘海都被淋湿了,觉得她这份工也不容易,上司在酒吧醉了要去接,上司出事住院了,还要大晚上赶过来照顾。   两人打招呼闲聊两句,文禾背包下楼。   雨下得噼里啪啦,好在梁昆廷刚刚帮她在急诊借了把伞,文禾打算走出去叫车,于是撑开伞往外面走。   地面湿,文禾小心避开有积水的地方,车灯照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周鸣初的车开上来。   文禾不想坐他的车:“谢谢周总,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她继续往前走,走过岗哨走出大门,周鸣初的车一直跟在后面,最后停在她等车的路边,车窗打下,锁键也松开。   他不说话,文禾也不想理他,低头找打车软件。   风大雨大,她穿的裙子被吹得贴在腿上,这把折叠伞又小,花花绿绿很漂亮,但禁不得风吹。   文禾挡着脑袋往后退了退,因为这医院有两个门经常跳定位,她手动调整时,周鸣初忽然从主驾钻出来,不由分说把她塞进车里,收伞,拉安全带,用力把门关上。   他力气大速度又快,文禾在重新驶动的车子里懵了几秒,猛地转头看周鸣初:“你干什么?”   “我没有三催四请的习惯。” 周鸣初语气生硬。   文禾说:“我没有让你三催四请,我说了我自己打车!”   周鸣初理都不理,任她两只眼睛充了火一样,他稳稳操着方向盘,两只眼睛看着前面。   文禾想骂他有病,花了很大力气才没有骂出口,她咬着牙调整了一下卡脖子的安全带,牵了牵淋湿的裙摆,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擦脚。   暖风打开,两个人都有点湿漉漉的,周鸣初专心开车一言不发,文禾也懒得跟他说什么。   过会毛露露打来电话,她接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话:“临时有点事……没买……好,我快到了,我在那个药店门口等你……”   离得近,确实很快就到了。   文禾指了指药店的灯箱:“停这里就可以。”   周鸣初像没听见,还要往里开,文禾再一次体会到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前面路修窄了,进不去。”   周鸣初侧头看她,文禾紧紧地握了下手,又快速在他的视线里平静下来:“周总,我要在这里等我朋友,麻烦你,在这里停就可以。”   周鸣初看到她握紧又松开的手,也听到她憋回去的那一口气,看起来打定主意要跟他客客气气的,他也没啰嗦,很干脆地解了锁,等她下去,一脚油门揸车离开。   毛露露过来看见一个X7的车屁股,打车打到这个系列的宝马可不常见,她抬起伞问:“谁啊?”   “我们老总。”文禾说:“就是你们那个股东的儿子。”   毛露露一惊,这也太巧了:“他今晚还在我们那吃饭,他们一家人。”顿了下,疑惑:“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妹妹……他后妈的女儿出了点事,我刚好碰见。”文禾怕借来的伞弄坏,收好后一弯腰钻进毛露露的大伞下面,两深人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路上顺便说了说卢静珠的事。   毛露露一个不在现场的人都听得心有余悸,但听她说卢静珠醒了以后很冷静,不由奇怪:“你那个上司家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都有点不正常的样子?”   “什么不正常?”   毛露露把周鸣初一家人吃饭的情景给讲了讲:“感觉关系不亲近。”唯一亲近点的就是兄弟两,而且母子两个虽然今晚没吵,但总有一种随时能吵起来的感觉。   毛露露说:“你们那个老总说话挺直接的,他性格是不是有点古怪?”   “他是那样。”文禾想起今晚的周鸣初,也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到周六,文禾去陪潇潇找房子。   潇潇新工作找得很快,她去的是DC,之前展会的一点人情这么快就派上用场,自嘲道:“还好我自己辞了,要是被开除,DC还不一定能进。”   文禾问:“你不是说要去投靠姜姜吗?”   “说说而已,医美我又没干过。”潇潇脾气急,实际又是相对保守的那一类,偏向平稳顺,离职了就要找下家,还要是自己熟悉的,让她跟姜姜那样去一头扎进新行业,对她来说成本太高了。   又说:“姜姜不一样,人家是要当老板的人,说以后自己做呢。”   要说实话,潇潇其实有一点后悔离开E康,觉得当时太冲动,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好在新公司也不错,就是要搬家。   她搬家这事文禾找了表妹钟露,钟露正好是做租赁的,在各个小区间带着她们跑了一整天,还帮忙砍价,热情又尽心。   等看好房子签好约,她又把中介费也退回来,傻笑着跟潇潇说:“你是我姐的朋友,帮个小忙应该的。”   潇潇对这小姑娘很有好感,也冲她笑:“那一起吃个饭吧,我总得谢谢你。”   钟露一开始没敢答应,等文禾也叫她,才高高兴兴地跟着一起。   潇潇觉得稀奇,问文禾:“你这个妹妹怕你啊?”   文禾摇摇头:“只是平时来往不多,不太熟。”   吃饭的时候闲聊,钟露在广州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能跟文禾她们一起玩,嘴巴基本没停过,问什么都说,自己情况一股脑全掏出来。   只是问到男朋友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说想跟他分手:“他嫌我赚的钱少……我前段骨折在家没上班,他还催我分房租。”   潇潇一怒:“这什么鸟男人,你怎么看上他的?”   钟露低头,盯着筷子想好久:“他一开始不这样的……”   文禾看了看她。   “打扰一下,你们的饮料来了。”服务员端着几杯饮料过来,全是冰饮,文禾喝几口感觉肚子有点坠坠的,潇潇问:“是不是快来姨妈了?”   “应该是吧。”文禾算着时间,大概是这几天。   钟露连忙起来,跑去自助茶水区给她弄来一杯花茶:“喝这个暖暖,要是冻到了要痛经的,难受。”   有点烫,文禾吹开喝了一口,手心搭上面,有缓解一点。   “姐。”吃完饭钟露问:“你中秋回家吗?”   文禾点点头:“我有补休,会提前回去。”都是之前参加展会攒的,刚好中秋能用上,避开高峰。   那天回到家,文禾先是给姜姜打了个电话,再联系钟露,介绍她去姜姜那里:“也是销售,要每天跑来跑去的,但底薪比你现在高,而且她们有宿舍,你自己考虑一下,如果觉得可以,过去试试。”   “好好好,我一定去!”钟露惊讶坏了,说自己正想换工作,因为租赁就是赚个吃饭的钱,门店还各种克扣,每天一到店就要开两个小时的会,站得头晕脑胀的。   文禾拿着电话听她谢个不停,仿佛看到刚来广州时的自己。   那时候什么样,拘谨老实小心翼翼,人家对她笑一下就满足,看见黑着脸的就怯,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转天周日,文禾起来把家里能洗的都洗了,地板拖得铮亮,人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外面太阳很大,文禾想起章茹之前约她去玩飞盘,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商量来商量去的,最后章茹说去打羽毛球。   文禾跟着她到了越秀的一个球场,章茹说约的是她一个姐妹老公,到场后却发现还有叶印阳和周鸣初。   周鸣初正跟人对打,文禾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看他打羽毛球,他抽球时又快又狠,给对手极大压迫感。   他每一拍的目的和威胁性都很强,有人在场边吆喝:“周总悠着点,别把拍子打断了,回头又要去拉线。”   章茹给文禾介绍那人:“这位是峻总,佳佳老公。”   “峻总好。”文禾认得佳佳,她们一起去过酒吧玩,对留着公主切的佳佳很有印象。   “你好你好。”杜峻跟她打了声招呼,视线还看着周鸣初那边的球场,正精彩。   周鸣初这个身体机能,已经狂到对方敢起球他就敢杀的程度,应该是想速战速决,对面冷不丁杀了个球,他回身居然能接住,足底力量大到地胶都被踩变形。   最后一球,网前一个跃击,看起来甚至有些暴力。   章茹被吓到:“他打球还是打架,这么吓人的。”   文禾也有点被震住,庆幸跟他对打的不是自己。   但换了双鞋的时间,听到他那个对手拉伤的消息,估计是接最后那个球的时候没控好力,把腰给拉了。   对手吊着老腰在笑骂,说以后再不跟周鸣初打,跟他打配合很爽,站他对面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牛逼啊周总。”杜峻挑着眉说:“火气挺旺,这是攒点儿劲都发泄到球场上了吧。”   周鸣初挺不是人的,回应说人家一来就上场,没拉伸。   他汗出得多,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站在场边换上衣,一背的汗。   文禾撇开视线,刚好杜峻提议:“难得今天有女球友,不如开一局混双?”   男女混双,他结了婚当然不参加,就剩E康的四个人。   章茹属于单打都没怎么搞明白的,听到说要抓阄组队时迟疑地看了眼周鸣初,文禾知道她跟周鸣初不熟,主动站过去:“我跟周总吧。”   周鸣初正在换手胶,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他刚刚的对手在提醒:“美女,你跟他打要当心,这个人杀球有瘾,要注意低头,多蹲。”   “好的。”文禾点点头,看到章茹在另一边扎头发,皮筋绷到地上,叶印阳捡起来递过去,说了句什么,章茹把耳圈摘下来,偷偷摸摸放到他口袋。   这一对的感情肯定很好。   这位叶总是去年空降到公司的,他刚来那会,文禾记得杨宇还不怎么把他放眼里,甚至在试探后觉得这位采购总脾气一般能力也一般,慢慢就放松了警惕,表面虽然巴结他,心里却也不觉得有多厉害,结果没多久,被这位叶总拿来开了第一刀。   原来面相温和的人,狠起来也不留情面。   文禾想着这点事有点出神,连周鸣初走到背后也没察觉。   周鸣初问:“你站前站后?”   她像没听到,纹丝不动,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才有了反应,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像他是什么需要远离的危险人物。   周鸣初的脸沉下来,扔出一句:“你站前面,接网前。”   文禾感觉自己受到歧视,皱眉说:“我参加过双打,很多次。”   周鸣初转身就走。   文禾觉得跟他无法沟通也就不沟通了,反正打个休闲赛而已,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比赛开始后她负责拦网,周鸣初在后面负责杀吊,一开始还算顺利,只是周鸣初动作频率很迅速,文禾渐渐觉得吃力。   周鸣初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胜负欲明明很强,也明明可以速战速决,却连章茹打出界的球都杀了回来。   文禾眼睁睁看着比赛时间延长,开始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延长时间磨她的体力,她额头冒冷汗,小腹也像被挤压。   中场休息时,她两只眼发直一样盯着地面,周鸣初走过来:“病了?”   文禾摇摇头:“没有。”   周鸣初目光在她脸上转两圈,平静道:“不舒服就喊停,不要跟喝酒一样不行也要行,只会逞强,吃亏的是你自己。”   文禾想起深圳那晚被人逼酒的事,咬咬牙站起来:“我可以。”   但返场不久,随着小腹的一阵阵扯痛,她意识到应该是生理期到了,等坚持到最后一局眼前发晕,甚至有点想吐,都没怎么看清,就被劈杀了。   球输了,但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章茹也看出她不对劲,打完球要把她送回家,收拾东西时听到杜峻在笑周鸣初:“哪么着周总,新手胶不趁手啊,怎么越来越没劲儿杀球了?”   文禾有气无力地看了周鸣初一眼。   她和他实在没什么默契,他打球的角度刁,不知道怎么就会飞一个球过来,她肚子又不舒服,动作肯定慢些,估计他也觉得跟她配合起来累,干脆就减少了杀球。   “靓女!走走走。”章茹拿着车钥匙过来,一臂把文禾给勾走了,路上得知她生理期,还送到家给她找药吃。   文禾烧了个热水袋抱着:“没事,我已经不痛了。”   送走章茹后,文禾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直到梁昆廷打了个电话,又把她门敲开。   门外,梁昆廷宽T中裤一双夹脚拖,T恤还有衣架撑出的角,文禾忽然笑了。   梁昆廷问:“笑什么?”   文禾想起他上班时的模样:“觉得你穿这样,跟自己形象不太符合。”   梁昆廷说:“广东省省鞋,省服。”他稍稍歪了歪头:“你是不是说阳台水龙头漏水,我大伯让我来看看,方便进去吗?”   文禾怔了下,侧身给他让路:“你刚下班吗?”   梁昆廷点点头,发牢骚说找停车位找了半天。   这里自从整改又修了路,车开不进来,楼下车位也作废了,他吐嘈自己大伯:“还特意安个地锁,白费力气。”   天已经擦黑了,文禾把阳台的灯打开。   她在阳台做饭,厨具都摆得很整齐,地上还放了个绿植架,折叠桌盖了一块很漂亮的布,整体看起来都很温馨,很舒适。   梁昆廷说:“你这里看起来很适合养宠物。”   文禾是想过,但又担心:“梁叔不给养吧?”   “他自己就养了一屋猫狗,你要想养,可以找他领一只。”梁昆廷拨了拨松动的水龙头,从裤兜拿出楼下工具房抄的扳手,把阀芯卸下来看了看,装回去拧紧,水就不漏了。   文禾给他找洗手液,梁昆廷洗完擦了擦手,看她头发微微乱,人也有点钝钝的,灯光下皮肤有一种未苏醒的娇态。   两个人站在并不宽敞的阳台,梁昆廷抬手扶住她的肩,忽然低头吻过来。   文禾闻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匆匆躲开,却扫见药店那边有一辆熟悉的X7,不知道停了多久。   文禾心里跳了下,认出是周鸣初的车,但她没戴眼镜,直到看见那车驶离时亮起的车尾灯,还疑心是不是看错。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有雾: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风城玫瑰:地雷1个 随便看看:地雷1个 小可爱:地雷1个 喜欢的大大更了吗?: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简单:41瓶 流光剪影:20瓶 Bohhhan:10瓶 花开正夏10瓶 幼安10瓶 cccc10瓶 徐徐10瓶 lu羊:8瓶 菲菲:6瓶 SM: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枝枝呀枝枝:5瓶 炸蛋要加螺蛳粉:2瓶 豆丁:2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粉雪:2瓶 黄不慌:2瓶 柿子熟了:1瓶 悠闲自在:1瓶 不二:1瓶 月月子: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Adeliaaa:1瓶 大梨呀:1瓶 清凉河岸:1瓶 第32章 ☪ 你好坏啊   ◎你跟那个医生在一起了?◎   【Chapter 32】   -------   “对不起。”梁昆廷在耳边道歉:“我好像太着急了。”   文禾眨了眨眼, 缓慢地回转视线。   梁昆廷说:“我以为你会打我。”他半真半假地说:“我都做好被扇耳光的准备了。”   文禾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可能只是没来得及。”   梁昆廷一笑,站起来。   当下确实是情不自禁很想吻她,但被拒绝了也不觉得没脸,有一种淡定的, 意料之中的狡猾。   “还有什么需要修的吗?”他张望了一圈, 把掉下来的叶子扔进垃圾桶, 随意往外瞟一眼,天差不多黑透了。   有个电话, 梁昆廷划开接听, 接完抓着眼皮自嘲,说自己是免费工仔:“以后不做医生了, 还可以当个水电工。”   文禾听了个大概,是房东又叫他去帮什么忙。   她抽两张纸把水池边缘擦干:“你去吧, 早点忙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值班。”   梁昆廷往外走, 看她在柜子上摆了几瓶红酒:“你在家也喝酒吗?”   文禾说:“会喝点。”她想把酒量练出来, 以后不会再因为酒量不好而被拦在一些场合之外。   不尴不尬的, 把梁昆廷送出了门。   文禾还没吃晚饭, 下午打球对体力的消耗很大, 胃一空,肚子又隐隐抽痛。   她没什么力气做饭, 翻出吐司吃了一片再去吃药, 但这时候吃药已经没多大作用了,小腹痛得像抽筋, 脑子里也有根筋拧不直。   想起那辆车, 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于是拿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 但一如既往的,那边没声音。   文禾知道他在听:“我有个问题想问周总。”她语气生硬地问:“你刚刚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周鸣初说:“是。”   “你到底什么意思?”文禾看不懂他:“为什么又来?”   周鸣初说:“想去,就过去了。”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勾出文禾心底隐隐约约的恨意,她一时气上心头:“你从来都这么随心所欲,这么不尊重人吗?”她一字一顿地问:“还是说,你就这么缺女人睡吗?”   “你觉得我缺吗?”周鸣初声音仍旧平静。   文禾气得喉咙发僵。   章茹曾经问她是不是在和周鸣初谈恋爱,这个问题把她吓到过,因为那时候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她只配做他炮友。   虽然在那之前她从没想过会是那样,他的态度再挑剔,她也从没想过自己只配给他当炮友。   但周鸣初对她就是赤.裸.|裸的情欲,她轻易跟他上床,所以他对她更有一种看不起但势在必得的傲慢,可她想他绝对估错了她,跟他一夜情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而他还要故技重施,以为几句话就能炸出她的无限幻想,能让她在脑子里陶醉地写起小作文,再跟他一夜又一夜。   但凡糊涂一点,又要落入他三言两语的盘算里。   文禾越想越气,没憋住骂了一句:“工作上看不出来,但你真的挺无耻的。”骂完,飞快地挂断电话。   周鸣初看了眼手机屏幕,等红灯跳绿,继续开自己的车。   进餐厅时,许明灿也前脚刚到,在电梯间边揉手腕边等他:“这么晚,等你起菜。”   周鸣初说:“麦坤不是还没出发?”   许明灿笑他:“人家要安顿老婆,你有谁要安顿的?到这么晚。”   两人搭电梯上楼,进包间,跟几位长辈打招呼。   长辈们正在喝茶,周父问许明灿:“阿灿女朋友呢,不是说打算结婚了么?”   跟他喝茶的是许明灿父亲,顶着一对佛耳骂儿子:“这小子挑,跟人分了。”   许明灿在他老子面前就是儿子,摸摸后脑勺说:“那怎么办,实在处不来,我不能闭着眼睛结婚吧,害人害已的。”   他跟那姑娘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一长,问题就慢慢浮了出来。   姑娘性格是挺活泼开朗的,但出去正常吃个饭,如果有朋友开玩笑问年纪,她会说自己40离异带俩娃,而且是以很不客气的神态回应。或许她自以为搞怪,实际网上那一套玩梗的拿到正常社交场合,只会让人觉得尴尬,不礼貌。   她脑子里似乎植入了一套观念,必须怼天怼地,看起来才光鲜亮丽。   也热情,比如在酒店时会在员工八卦的目光中亲他,但人家抬一下手机她会认为是偷拍,过去要求给她P图,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却足以令当事人难堪。   再比如她会加进酒店员工大群,在大家汇报工作的时候发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而且她有强迫症,吃饭嚼几口要计算,涂好口红后抿几下都有定数,多了少了要重来,不然她不舒服,他也别想好过。许明灿跟着她焦虑,但内心一直把这些定义为生活上的小习惯,直到她对酒店员工发火,因为对方送去的果盘不是她要求的双数,所以直接砸了盘子。   这些事可大可小,如果只是谈个恋爱还好说,但奔着结婚去,肯定要想清想楚。   周父听完笑笑:“结婚不是小事,确实要多想想。”凭一时激情,都要摔得鼻青脸肿。   不久入席,周父提到自己前两天去买了个高压氧舱,这玩意也属于医疗器械,问了问周鸣初,周鸣初说是有同行在做,至于效果,他目前的观点是:“可以当个保健设备用。”   许父说:“你吸再多的氧,赚的钱也带不走。”   周父说:“那你现在就把钱捐了。”   “你先捐,我跟你后面捐双倍。”许父从善如流。   周父一笑置之。   人朴素地变老,变狡猾,变得怕死,当然也变得更想亲近子女,只是父子感情已经淡得无从弥补,他也说不清是哪一年开始,这个儿子变得不爱说话,在他面前惜字如金。   他知道自己没有处理好父子关系,或者说一切的家庭关系对他来说都算失败,到这个年纪也无从弥补,按说一动不如一静,但每次见了,还是忍不住要说些什么。   比如:“我前两天去私董会的活动,碰到那个姓江的姑娘……我记得你们现在工作上有交集?”   他指的是江欣,周鸣初说:“公司客户。”   那交集应该不少了,周父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鸣初说:“公司客户,没想法。”   “是因为公司客户才没想法,还是完全就没想法?”周父看着他,忽然又想起来:“有空多去陪陪你外公,老人家到这个年纪还大老远跑回来,无非是想看看你们,他还是惦记你们。”一顿,再提道:“如果有机会,叫你外公出来一起吃个饭。”   周鸣初当没听到。   周父脸一沉,但也无奈自己的威严在这个儿子身上无效,只能转头,跟许父碰了个杯。   一餐饭快吃完,麦坤父子才姗姗来迟,说路上碰见个车祸处理了一下,连连道歉。   救人的事么,其他人一顿夸,周鸣初也说:“救死扶伤,很伟大。”   他很少讲这些话,现在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许明灿觉得稀奇:“怎么了,最近跟医生结仇?”   周鸣初说:“讲两句真话,你不用这么敏感。”   许明灿更稀奇了,死命盯着他看,忽然问:“今年过年,还去不去安徽?”   周鸣初没理他,但跟麦坤爸爸打招呼聊两句,说他腱鞘炎。   麦坤爸爸顶着许明灿的手看了看,一使劲,直接把他那个囊肿给按爆了。   许明灿差点死在餐厅。   回去时分道扬镳,周鸣初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打过去能拨通,但没人接。   转天上班看见文禾,她穿了条黑色的裙子,一件下摆很长的衬衫,站在前台拿快递。   拿完快递看到他,她跟在其他人后面有一声含含糊糊的招呼,或许只是动了动嘴,压根没出声,等进了电梯自动站到另一边,眼睛看也不看他,像昨天没有打过电话骂他,也没有忽略他的来电。   文禾当然知道他给自己打过电话,但装不知情。   到底半夜打给她是什么意思,骚扰还是要骂回来,她不想知道,不想问,她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不信他真有一副厚脸皮,会主动提。   但她显然低估了他。   周会过后,河北代理联系文禾,问有没有收到月饼,说有一盒是给周鸣初的,麻烦她务必要帮忙转送。   年节送点礼品是人之常情,跟厂家老总搞好关系当然也有必要,文禾没办法,只能提着其中一盒去敲开周鸣初的门:“周总,这是皮总送给您的月饼。”   周鸣初抬头,看了看她再看看礼品:“你河北那个代理?”   “是的。”有点重,文禾吃力地把东西放他桌上,指了指另外的盒子:“皮总说知道您经常出差,帮您选了个按摩仪,也说您哪天如果路过河北一定抽空找他,他肯定好好招待。”   送月饼,最不值钱的就是月饼,周鸣初的视线滑过按摩仪,看向旁边的音响。   没见过几次却能摸到他的喜好,人情世故方面,北方商户的确都有自己的一套。   周鸣初问:“他们今年数据怎么样?”   文禾说:“差不多完成定额了,说还有两个标在跟,问题应该不大。”   周鸣初再问:“有大三甲的标?”   文禾摇摇头。   周鸣初靠在椅背缓缓思索:“大三甲冲不进去,小医院烂帐多,死啃关系也没用。”   文禾心里也知道,作为经管人她确实应该研究一下代理商的业务难点:“好的,我已经在排期了,准备抽个时间过去跟皮总聊一聊,看看问题在哪里。”   周鸣初没再说话,拿着手机像要忙自己的事。   文禾退一步想走,手机却在口袋里嗡嗡响,掏出来一看,打电话的人就在面前。   “我以为你手机坏了。”周鸣初把自己手机往桌上一扔:“既然没坏,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   他这样的神态,让文禾想到上一次姜姜的事,但上次是她有错,这次却是他蛮不讲理。   文禾先问他:“请问是公事吗?”接着说:“如果不是公事,我没有在下班时间接周总电话的义务。”   “是没有义务,还是不敢接?”周鸣初淡淡地问:“你跟那个医生在一起了?”   文禾猛地看着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不关你事吧?”   “那就是还没有。”周鸣初盯着她的眼睛,不紧不慢地下了结论。   文禾觉得这人无聊透了,心头火蹭一下烧上来时,玻璃门被金灵敲开:“周总,裕泰那边的客人到了,王总说请您过去。”   她人如其名,声音清灵灵的穿透进来,文禾抓着手机定了定神:“周总,那我先出去了。”   周鸣初叫住她:“等一下。”   文禾回头,自己都没意识到微微皱着眉头。   周鸣初指指月饼:“东西拿出去分掉,叫他们报集训名额,先送两个人过来培训,等开渠道会,再看看团队到底什么问题。”   文禾一顿:“好的,谢谢周总。”   周鸣初起身走了出去。   文禾缓缓松开眉,收拾东西,分了给晶晶吃。   最近月饼吃腻了,晶晶叉了一小块,手里点开一个投票链接,说是同学让她给儿子投票。   这个同学并不常联系,但每次都一副命令的语气,晶晶烦不胜烦:“有毛病啊,我又不欠她钱。”   文禾问:“她儿子哪个?”   “说是23号。”晶晶戴起眼镜准备翻,文禾直接点了下票数最高的小女孩:“要不你投这个?”又问:“要给她截图回去吗?”   “哦,那不用。”   “那就投这个。”文禾再帮她点一下,直接提交了。   晶晶怔几秒,噗哧笑出来:“你好坏啊。”她拿手指戳了一下文禾肩膀:“我以前可看不出来啊。”   文禾笑了下,说也是跟章茹学的,章茹更狠,把链接发到部门群里,让所有人给对家投票,一下就反超了,后来那个亲戚再没敢骚扰她。   古灵精怪,又坏又损。   现在想想,其实从中也可以得出一个道理,叫翻脸要趁早。   中午去食堂吃饭,文禾跟晶晶找了位置刚坐下,金灵也端着盘子过来了:“我可以坐这吗?”她很有礼貌地问。   “坐呗,这公共地方。”晶晶看了她一眼,夹起一块油爆黄鳝尝了尝,说没做好:“这个肉老,腥。”   文禾说:“还好我没要这个。”她今天吃得素,都没打肉菜。   晶晶问:“我们那有个黄鳝饭,吃过没?”   文禾摇摇头:“我怕这个东西。”跟蛇一样,她从小就怕软骨动物。   “傻的,黄鳝其实很好吃,很补的!”晶晶语气夸张,刚好快去惠州团建,她说:“到时候我做给你吃。”   “你会做吗?”文禾有点不信她。   晶晶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在家经常吃,看都看会了。”   金灵在旁边插了一句:“去团建还要自己做饭吗?”   “是啊,大家一起做一起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晶晶特意想的这个环节,觉得对拉近团队距离应该有用。   金灵却笑了下:“没什么必要吧,团建应该是放松的,把人弄进厨房搞得一头油烟,多难受。”   还没开始就泼人冷水,晶晶被哽住,金灵又找文禾聊天:“文禾姐,华北的渠道会你去吗?”   文禾嗯道:“会去。”   金灵看着她,慢慢地哦了一声:“我忘记了,你在华北有客户。”随即笑眯眯地问:“今天早上送月饼的,就是华北片区的代理吧?”   文禾不确定她为什么多此一问,但点点头:“是的。”   金灵灿灿地笑:“我报了那一场的主持,你呢?”   文禾这才想起来,金灵不仅激走了潇潇,还接手了潇潇的代理商,所以她也有资格去那边的渠道会。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得意,文禾认真地看了她一会:“我报名的是工作组。”   “文禾姐不想做主持吗?”金灵再问一句,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种架势符合文禾对销售的最初印象,因为敢说敢问敢争取,反而会获得一些强制性的权力,比如对方不得不回应你,或许害怕与你冲突而不得不回避你,对你有所忌惮。   她想了想说:“领导是问过我要不要报名的,但我听说萍姐她们也报名了,我觉得她们会更合适一些,毕竟经验和资历都有,她们更镇得住场子,你觉得呢?”   金灵神色微顿,勉强地附和了一句,没再提这个话题。   晶晶憋着笑,手伸过来悄悄拍了拍文禾大腿,文禾觉得痒,挠了挠,孟珍珍走过来:“饿死我了。”   晶晶问:“你怎么这么晚?”   “最近不是有个会嘛,叶总好严格,我们资料返了几遍,怕再出错都一查再查。”孟珍珍饿得胃都瘪了,往嘴里狂塞吃的。   她吐嘈的叶总就在后面不远,跟采购几个人在说话,晶晶问:“最近好像好多事都是叶总带着你们做的啊?”   孟珍珍点点头:“没办法啊,董事长最近都在新加坡,只能找叶总了……唔,还有周总。”   后面这句像临时加上去的,晶晶跟文禾对看一眼,都想到公司有总经理的缺位,而传闻中的候选人就是周鸣初和叶印阳。   晶晶小声嘀咕:“这意思怎么像……叶总?”   其实讲得有点隐晦,也没太大声,金灵却忽然说了句:“我觉得是周总。”   她以开玩笑的口吻看着文禾:“销售是业绩导向,也是实现公司利润的重要一环,比如那个收购的事不也是交给周总吗?所以董事长肯定也是信任他的……而且周总也没叶总那么狠,一出手就要把人弄去坐牢,是吧文禾姐? ”   她突然提这个,晶晶吓一跳,脱口就问:“你有病啊?”   声音有点高,金灵也没料到她这么大反应,旁边有人看过来,金灵僵了下:“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你们慢慢吃。”说着端起餐盘,走前冷冷地看了眼晶晶。   别人怕她,晶晶可不怕,转头就跟文禾说:“别理她,拽什么拽?”踩人痛脚撕人伤疤,简直不是人。   她越想越气,小声说:“还支持周总,她怕不是没被周总训过?周总可不是手软的人,当时杨宇那个事,叶总一开始没想把杨宇弄去坐牢的,是周总提的要报警要定罪,最狠的明明是周总好不好?”   文禾正喝汤,冷不丁呛一口,咳得脸都红了,晶晶帮她拍背:“没事吧?”   “没事,有个花椒,呛了一下。”文禾抚着胸口,庆幸自己没有呛到别人餐盘上去,擦一下桌面,也先走了。   她一走,孟珍珍看晶晶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你这张破嘴,以后什么都不能跟你说。”   晶晶讷讷地说:“文禾又不会乱讲话,你不信她啊?她嘴很严的。”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你这个习惯不好。”孟珍珍皱着眉说:“这么喜欢讲话你去做培训好了,一天到晚叭叭叭,早晚给你叭出事来。”   她端着餐盘起身,走到晶晶后面还伸出一根手指戳她后脑勺,心想人力资源部都找的什么卧龙凤雏当BP,如果说章茹是佛前一滩泥,她就是佛前一朽木,难雕得很。   出去看到文禾,她站在窗户旁边接电话,身上的裙子过膝,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   隆胸薄背,扔到人堆里都能一眼看见,孟珍珍记得刚来那会盯着她的人可不少,就是谁也没想到她会跟姓杨的谈起恋爱。   姓杨的那张脸是没得挑,绝对算帅哥,但其它的就一言难尽了。   怕她因为杨宇的事心情不好,孟珍珍上去跟她聊了两句,问问昨天跟章茹打球的事,又约下次再一起去做医美。   孟珍珍说:“那个微针痛是痛,但效果确实不错。”   文禾想起自己还剩一次水光没打,点点头:“到时候约一下,看哪天有空。”   两人边说边往楼上走,正好周鸣初几个刚跟客户谈完,应该是要带客户出去吃饭,正叫人安排车。   文禾看到周鸣初就想起晶晶的那些话,忽然又对他感到困惑,觉得简直像个谜团。   她实在不懂这个人,带着乱糟糟的脑子回到工位,干坐着,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发呆。   过会手机震起来,文禾拿起来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像昨晚一样按静音,起来走去楼道接:“周总?”   周鸣初问她:“你又怎么了?”   没头没脑的,文禾闷声说:“没事。”   周鸣初想起她刚刚有气无力的样子:“你确定?”   那边静了一会,文禾说:“我就是……有点困。”   “困就去睡,公司不是没设午休时间。”周鸣初的语气一如既往,他在办公室找点东西,等了会,听到文禾在听筒里嗯了一声。   轻得像鼻音。   讲完电话后走出去,也见文禾从那边楼道出来,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别开脑袋,不看他。   【📢作者有话说】   先上一章,还有一章0点更 第33章 ☪ 你躲谁   ◎回你房间◎   【Chapter 33】   -------   文禾感觉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关于周鸣初,在她已经对他下了结论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件事,把她的结论撕了一个角,看似不太明显, 但却无法忽视。   于是他再次复杂起来, 让她脑袋痛。   但好在她还有工作, 也不用在公司坐班,不看到这么个人的时候根本也不会想到这些。   周五出去装机, 文禾在路上接到谷志德的电话, 约她一起参加活动。   谷志德说:“我听阿珠说了,那天要不是碰到你认识, 估计也没有人救她。”   文禾很意外,连忙要拒绝, 谷志德却笑道:“你救了我女朋友,总要给我个机会回报一下吧。”   他语气很诚恳, 态度也让人无法拒绝, 文禾只能跟他确认了时间地点, 说到时过去。   刚好装机的医院就是南济, 熊美仪那个科室。文禾被她拉着说了好久的话, 又被问是不是跟她们医院的外科大夫在谈恋爱。   指的当然是梁昆廷。   这位护士长说:“梁医生挺好的,人又帅又幽默, 我们医院不少小护士都喜欢找他说话, 你可要抓紧一点,别让人跑了。”   文禾没太接她的话, 打个哈哈就过了。   她当然知道梁昆廷好, 但一个男人锲而不舍又事事贴心, 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 她会想起当初的杨宇。   再就是男医生女销售的组合,是放大圈子都会让人会心一笑的那种,清者自清说得好听,压力都是自己的。   她不想再因为感情成为别人的谈资。   坐电梯下去的时候,文禾一直在想要不要顺便去看卢静珠,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医院。   又想起周鸣初,他跟这个继妹关系是真的不怎么样,那天到医院就是签了下字问了下情况,别的什么也不见他做。对卢静珠,他好像也就是比对陌生人要稍微好一点。   卢静珠呢,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你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她在看你,然后冲你笑。   她显然是很喜欢笑的一个人,笑起来很漂亮甚至是动人,只是她每次冲文禾笑,文禾都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古怪,让人浑身不舒服。   真就像毛露露说的,周鸣初一家人都不太正常。   出了电梯,文禾还是决定不去看卢静珠。她拿着单子准备去设备科,却望见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梁昆廷一个是丁彩,两人面对面站着,丁彩红着眼睛明显是哭过的,梁昆廷姿态也是紧绷的,人像竖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丁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丁彩直接捂着眼睛蹲下去,梁昆廷似乎想去扶她,但动了一步,先看见文禾。   文禾本来不确定要不要过去打招呼,这下只能走过去,低头看看丁彩:“没事吧?”   丁彩瘦小的个子蹲在地上,看起来让人很心疼。她仰起满脸眼泪,文禾找出纸巾给她递过去:“擦擦。”   丁彩哽咽地道着谢,用纸巾按在眼睛上,过会缓缓站起来,勉强朝文禾笑笑:“你来看卢医生吗?”   文禾说:“我工作要跑这里的。”   丁彩点了点头,或许根本没听到她说的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梁昆廷,但又有点不敢看他的样子,最后低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文禾看着她离开,再看了眼表情有点复杂的梁昆廷,自己也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晶晶打的,问她明天打算做什么菜,好提前让人准备食材。   文禾说:“我家有一罐牛肉酱,刚做的,我带这个能不做菜吗?”   晶晶说不行:“牛肉酱得带,菜也得做,你要不报菜,我直接给你写臭鳜鱼了。”   文禾怕杀鱼,连忙报了另外一个菜,讲完电话发现梁昆廷还在,他站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焦躁,很想抽烟。   文禾转身要去设备科,梁昆廷追上来拉住她,文禾扬了扬单子:“我要去设备科签字,怕他们下班。”   梁昆廷解释道:“刚刚那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文禾说:“我没问。”   梁昆廷叹气:“问一声吧,我宁愿你问一句,多问两句,别让我这么没面子。”   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和平时吊儿郎当或一本正经的模样都很有出入,文禾只好说:“有前任很正常……”她稍微扭了扭手臂:“……我也有。”   梁昆廷看了她一会,放开手问:“你认识她?”   丁彩么,文禾说:“上回你救的那个,是她上司。”她猜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这些,尴尬之余又有点着急:“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又得等下回。”说完,急匆匆地去签字。   好在这回签字还是顺利的,不像有些医院签个字请点款都跟求大老爷一样,阎王小鬼层层关卡。   又想起自己河北的经销商,大三甲不好做,但大三甲回款相对爽快,不像小医院烂帐多,给你弄个三年兑付,一点帐年年拖,有些小代理就是这么被拖死的。   出来后歇歇气,文禾收到梁昆廷的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老家,说送她去高铁站。   文禾又被勾得想起他跟丁彩。   梁昆廷表面不显,但揣在兜里的手应该远没有他的表情那么平静,要说这场重逢没有波澜,文禾不太相信。   隔天到惠州团建,租了很大一个别墅。   到处都散着人,打球打麻将玩ps5的,文禾也玩了会桌游,起身的时候看到外面几个男的在那抽烟,包括鼻子还贴着胶布的王东尼,和把玩打火机的周鸣初。   点完烟,打火机在手里转来转去似乎是他的习惯,这会坐那一片,几个男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周鸣初点着烟灰讲话,王东尼一愣,似乎笑着骂了句什么粗口,看起来跟周鸣初的关系也并不差。   文禾看眼时间,走去厨房那边。   她的菜简单,红薯粉拌好了往平底锅里放,煎成饼后放凉。   旁边正在腌牛肉的男同事问:“这是做什么的?”   “山粉圆子。”文禾说:“拿来烧五花肉的。”   张尔珍看了一眼说:“我们那也有这道菜。”   她是重庆人,今天却打算煲个汤,自己带的汤料放到锅里,见晶晶提着个充氧袋过来,问:“什么东西?”   “黄鳝,刚送过来的。”晶晶打开包装往水槽里倒,几条黄鳝在里面活蹦乱跳,很快就从水槽弹到地面,扭动,长条,滑溜溜,让人汗毛倒竖。   “我靠!”刚刚腌牛肉的男同事都吓出了脏话,旁边女同事更加花容失色:“妈呀!”   文禾就在水槽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其他同事已经在喊:“朱晶晶!你抓回去啊!”   晶晶哪里敢抓,她撕过黄鳝肉,但这么生猛的黄鳝还没对付过,看着那些缠在一起的东西,自己脚都软了。   一群人在里面叫得像见到鬼,周鸣初走进来看了看,捡起那几条黄鳝往水槽一扔,问吓掉半条命的人:“做什么的?”   晶晶吞了口口水说:“黄鳝……黄鳝饭。”   周鸣初在架子上挑了把刀,把黄鳝按在案板上,手指固定住头颈,另只手一字划开到底部,剔完骨放进盆里冲了冲血水,干脆利落。   晶晶总算回魂了,过去看看分开的黄鳝骨:“周总怎么会杀鳝鱼?”   “解剖课用这个练过手。”周鸣初打开水龙头洗手,洗完看到文禾的那张饼:“这什么?”   “山粉圆子。”文禾看他不停冲水,没看到洗手液,给他找了洗洁精。   周鸣初摊开手让她挤了一点,问她那道菜:“这是饼。”   文禾摇摇头:“不是,这个等一下要切成块。”   其他同事也发现不对:“切成块,叫圆子?”   这个怎么解释呢,文禾只好些:“我们那边习惯的叫法,当然也可以搓成圆圆的,就是比较麻烦。”   周鸣初打开水龙头冲泡沫,冲完还是闻到身上的腥味,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吃饭时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简单的字母T和休闲裤,手臂裸露在外面,文禾想起他打球时的那股狠劲,又想起他跟那位叶总应该是竞争的关系。   现在想起来,那场球也像一个隐喻,尤其章茹还说了一句干销售。   然后那场球他们输了。   饭点所有人都在大厅,张尔珍的汤炖了两大煲,有人问:“珍姐怎么不做重庆菜?”   张尔珍说:“重庆菜有豆皮烤脑花,你吃吗?”   “我去!好重口味。”   吃的喝的摆了满桌,有吃到山粉圆子的同事问:“这谁做的?”   文禾看到了:“我做的。”   “手艺不错啊,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吗?”   文禾点点头:“有空都会自己做。”她喜欢弄吃的,做饭对她来说算是一种放松。   对面有个面相憨厚的男同事朝她笑了笑:“文禾真贤惠,找你做女朋友有口福了。”   马上有人扬着嗓门说:“别试探了老狗,你他妈刚离婚,人家年轻漂亮的怎么可能看上你!”讲完惹起一阵哈哈大笑。   文禾倒不觉得有什么冒犯的,现在也不会因为人家开个玩笑就脸红,只是站直了扫一眼那位同事浓密的头顶,她敢肯定戴的是假发。   人多,除了炒菜还有火锅和烧烤,不少都端着碗走来走去,七嘴八舌热热闹闹。今天兴致最高的是晶晶,虽然她刚刚被黄鳝吓没了魂,可看着所有人有说有笑,还是很有满足感。   吃完要收拾,但参加做饭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文禾就属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一波,她跟晶晶还有张尔珍一起散步到海边,只需要一点灯光,海边的夜就变得浪漫宁静,晶晶说这里采购来过,活动效果不错。   海风一浪接一浪,她们坐在沙滩用沙子埋脚,人因为放松而有倾诉欲,晶晶感叹着说起章茹。   都是hrbp,她比章茹还要早做这个,但章茹却能在短时间内把采购的关系扭转,以前的采购也是谁不搭理谁,有点矛盾能骂得跟乌眼鸡一样。   晶晶有点郁闷,问张尔珍:“珍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张尔珍思索道:“我觉得原因挺多的,我们跟采购那边情况不一样,就说一把手吧,你看叶总跟周总,他们两个性格是不是差很多?”   “对对。”晶晶猛点头:“他们性格差好远。”叶总明显属于能好商好量充分支持的,不像周鸣初,她提议来这边轰趴做饭,他只扔出一句你自己决定,你要跟他商量哪怕一点的细节他都不耐烦。   张尔珍笑了下:“你就把周总想成是放权,是对你放权,随便你怎么弄。”   她很厉害,一两句就开导到晶晶,文禾在旁边听着,也很赞同她的说法。   周鸣初性格直接,文禾也早就领教过了。她那会在前台,有时候给他送个快递之类的,他直接让她放着,至于谁送来的,人家托了什么话之类的,她转述几句都感觉在打扰他。   他总是忙,好像听她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她刚开始也很不好受,但后来自己换了个方法,直接把转述的话写成便条贴在上面,OA再给他发一遍,不管他回不回复,她做了自己的事就行。   只要别觉得他是懒得理你,尽量按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来理解,会好受很多……文禾这那时候就是这么自我开导的。   海风吹吹闲话聊聊,出来散步的同事也多了,张尔珍回去跟家里小孩视频,文禾接着她的话安慰晶晶。   她能看出晶晶很想把工作做好,像这次大家一起做饭吃饭效果是有的,但想一次活动就让所有人多亲近,其实不太现实,而且销售们多多少少都存在竞争关系,也并不需要多好的关系,领导们应该也不喜欢一团和气。   晶晶眨眨眼:“……也是。”比如周鸣初这样的,只要不踢到他底线,随便你斗。   潇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唉……”晶晶往后倒成个大字,文禾问:“回去吗?”   晶晶说:“我再坐一会,不想动。”   文禾感觉身上沾了油烟,头发也被海风吹得打结,她伸手抓了抓头发:“那我先回去洗澡。”   回去的路上人少,同事大都在海边或者别墅里玩,文禾边走边用手梳顺头发,突然看到后门有人影,好奇心驱使着她跟过去,但伸着脖子看一眼,马上又开始往回退。   退多两步,撞见周鸣初。   他穿的一身黑,人矗在那里不留意就要碰到,文禾被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周总。”   周鸣初看她走路跟做贼一样,问:“你躲谁?”   文禾摇摇头,指指后面:“王总在那边。”   周鸣初皱眉问:“他跟着你?”   “不是……”文禾小声说:“还有人在。”   离没多远,小石阶后面的鱼池边而已,走两步就能看到那边的人,除了王东尼,还有一个金灵。   王东尼要抽烟,金灵扔了根烟给他,点火的时候把火开很大,火苗差点烧到王东尼眉毛,吓得王东尼往后一缩,金灵把打火机往他胸口一拍,王东尼也不生气,笑着按住她的手慢慢往下。   这两个人在调情。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他一脸的波澜不惊,还低头问:“你很怕王东尼?”   文禾只好说:“他这样的,哪个女的不怕。”她知道自己当时拒绝王东尼的手段并不高明,所以惹得他恼羞成怒,所以那天晚上故意问她有没有录音,也故意拿烟烫她。   但那些话,杨宇又是什么时候跟他说的,又是什么场合说的,想起这些,文禾还是有点喘不过气。   周鸣初感觉她浑身发冷,看着她正想说话,听她先讲了一句:“谷总说要给我介绍单子。”   “谷志德?”   “嗯。”文禾把跟谷志德的通话内容大致说了,也算给他报备一下看看他什么反应,毕竟关系复杂,是对家,也沾点私人关系。   但周鸣初态度很平常:“介绍就去,用不着跟他客气。”   文禾抬头看他,随即想到卢静珠的事:“那个被抓起来的,周总认识吗?”她怀疑他连具体谁打的人都没关注。   果然周鸣初问:“长什么样?”   文禾回想道:“长得干干净净文质彬彬,还打了条领带,反正……怎么看也不是暴力分子。”   “暴力分子不会把暴力写在脸上,有时候越是败类越道貌岸然,越是小人越喜欢装友善,不然警察凭长相抓人就好了,还查什么案?”周鸣初语气不咸不淡的:“装不难,难的是长眼睛,带眼识人。”   文禾忽然把嘴一闭,不说话了。   周鸣初顿了顿,蓦地往前走了几步,扔下一句:“回你房间。”   文禾被他挡住,很快听到王东尼的声音,她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跑回楼上才反应过来他这个举动后面的意味。   她再次想起晶晶的话,当初要把杨宇送去坐牢的是周鸣初,但这能代表什么吗?还是他跟杨宇有什么私人恩怨?   文禾回忆着,好像不记得有听杨宇说过周鸣初,他连提起周鸣初的次数都很少,顶多说一句销售那个高佬硬梆梆的,不好接触。   她实在想不到也想不通,也就暂时不想了。   团建后重回公司上班,渠道大会的各项名单已经出来,主持人最后定的是金灵,至于她为什么能打败有经验有资质的老同事,据说是领导想要新鲜的年轻面孔。   新鲜的年轻面孔,晶晶转头就看文禾:“你该报名的,你比她漂亮比她高,按这么说,你合适多了。”   文禾笑了笑,低头收拾东西去参加考试。   医疗器械是一门多学科交叉的行业,也要求销售必须懂技术,还要懂合规。   题目太多,他们从上午一直考到中午,交完卷后回部门,远远地,看到江欣在周鸣初办公室。   两人先是面对面在聊着什么,接着江欣起身在周鸣初博古架上拿了个紫砂壶,捧在手里看半天,然后回头问了句什么,等周鸣初说完话,她噗哧一笑,笑得肩都在抖。 第34章 ☪ 不要联系我   ◎你怕谁误会◎   【Chapter 34】   -------   有同事探头探脑地说:“江总今天心情不错啊。”隔着走道也能听到她的笑声。   “跟周总在一起能不开心么?”旁边马上有人接话:“不过周总说的什么, 我也想听听?”   文禾看过去,江欣已经把壶放回架子上,但光是一个背影,也还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对于这位大客户, 文禾见她的次数有限, 但江欣拥有强烈的外形魅力, 比如连同性也能欣赏的飒气。   至于周鸣初讲了什么能让她笑成这样,文禾也无从得知。   她把东西放到工位, 又去资料间复印点东西, 走神的时候把资料钉错,用了好久才重新复位。   再回去时, 经理正让一个管培生参加中午饭局,陪江欣吃饭。   听到要陪大客户吃饭, 管培生有点慌:“啊?我吗?我不会啊?”   经理说:“又不是让你陪喝酒,吃饭也不会?”   管培生一脸哭相。   经理一见她瘪嘴就烦, 刚好看见文禾:“你下午出不出去?”   文禾说:“下午还有培训。”   “那正好, 你也一起。”经理用手一指那小孩:“带带她。”   文禾其实不太愿意, 不是不愿意带人, 是不觉得江欣会想要她一起, 但晚点出来,江欣却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刚刚没看到你。”   “上午考试去了。”文禾笑着给她带路, 看眼周鸣初, 他慢悠悠在后面走。   和女客户吃饭其实很轻松,因为不用喝酒, 走走过场就行。   就是那个叫小蔡的管培生浑身都写满了想跑, 一直紧紧挨着文禾, 似乎文禾是她的安全感来源。   文禾知道她紧张, 也就没怎么让她动手,席间的事基本都自己来,看她不敢动筷子,偶尔还要给她布点菜,免得她干吃米饭。   小蔡更离不开她了,上个洗手间都想跟着,文禾小声说:“你就坐着吃你的,江总如果没茶了给她倒一下,周总他们可以不用管。”   周鸣初看不惯她这样:“你这不是在带人,你是在当保姆。”   文禾对这个形容有点应激,看了看他说:“小蔡不经常参加这种局,也是第一次跟江总吃饭,紧张是正常的。”   “就是因为紧张才更要让她自己来,不然你让她怎么克服,靠想象?”   周鸣初一句话把小蔡说得坐立不安,倒八字眉都出来了,江欣安慰小蔡:“不用紧张,我不吃人。”又笑着指了指周鸣初:“你们周总也不吃人,他就是长了一张吓人的脸。”   文禾嘴里窝着的一滩话被咽了回去,她垂下眼,过会教小蔡:“有道杏仁牛肉年糕去催一下,还有雨花石汤圆,跟他们说可以上了。”   “好好,我去。”小蔡这会恨不得消失,马上跑出去催菜,催完回来,文禾又教她加茶,怎么个顺序,几分满都讲了。   小蔡战战兢兢地做完,稍微有一点不确定的就要用眼神朝文禾求救,看到文禾点头才安心。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文禾又教她开票:“记得检查抬头和金额,还有问问他们有没有停车票,或者是不是直接输车牌号就行。”   小蔡看了看她,文禾说:“别怕,一般不会错,现在都是系统开票。”   她调整得很迅速。   江欣偏头看她,记得去年年会她跟人吵两句嘴都会手抖,现在却可以带着新人,体贴又周到。   文禾站起来给他们加最后一道茶,加到周鸣初的时候,连手都背在后面。   周鸣初拿毛巾擦手,江欣指了指他的手表,很感兴趣地问:“这表好像没见你戴过,我能看看吗?”   周鸣初一声不吭地摘下手表,没说话。   他有点躁,江欣感受到了。   她太了解他,当你常年喜欢一个人,对他情绪上的转变,视线上的偏差,语气上的特殊,可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江欣勉强研究了一会表盘,还回去说:“我爸之前也有一块这样的表,后来给我摔坏了,修也修不好,我想给他买块新的。”   文禾放下茶壶,见周鸣初手上是一块陀飞轮,看多了晕。   离席时她要帮江欣拿包,江欣没让她动手,还朝她道谢:“辛苦了。”不是客气话,确实觉得自己被照顾得很好,走时又主动跟她聊了几句,问她:“国庆回家吗?”   文禾点点头:“回的。”   “你老家是安徽吧?总听说安徽景色好,一直想去那边看看……”江欣转头望着周鸣初,笑道:“可惜许老板回广州了。”又问:“他回广州忙什么?”   “他妈叫他回来过中秋。”周鸣初看着外面,太阳晒得所有东西都惨白。   “我说怎么突然跑回来,还以为出什么别的事了。”江欣伸手,拨了下晃动的耳环。   送走江欣后,文禾收到梁昆廷的信息,说楼下路灯爆掉,那一段线路有点问题,让她晚上走路尽量结伴。   小蔡凑过来问:“男朋友吗?”   文禾摇了摇头:“别瞎看。”   “没看啊,听到的,声音还挺磁性。”小蔡笑着露出一颗虎牙,看见周鸣初过来,马上钻到文禾的另一边。   文禾头也不抬地给梁昆廷回信息,也想起梁昆廷的反常。   不管是医院里的忽然靠近,还是后来在阳台突然要吻她,都给她一种耐心快要用完的感觉,但他还是照常跟她联系,哪怕现在又跳出他一个前女友。   也许只是她敏感。   回到公司,文禾见经理掏出一袋零食:“你们谁吃,把这分了。”   “什么来的?”晶晶过去打开看,大都是一些鱼干,经理说去厦门旅游买的,本来是买给他老婆吃,但他老婆最近怀孕了,吃不得也闻不得。   说这些的时候,经理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大家也就顺势恭喜,过后晶晶说:“你别看他这样,对他老婆是真的好,又怕又爱的,跟个小男人一样。”   文禾对经理的家事不怎么感兴趣,但这一堆东西没什么人想吃,就拿了一包准备去喂猫。   楼道门一推,又闻到熟悉的烟味,走过去看,果然又是周鸣初。他靠在窗边抽烟,那只虎斑绕着他的腿在打转,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猫亲人,人却不怎么搭理猫,周鸣初甚至伸脚把它推开,来来回回间不耐烦地看了眼文禾:“把它弄走。”   文禾打开包装,等猫过来后准备撕鱼,这只猫却直接把她那袋东西给叼跑了。   文禾拿着剩下的一块鱼干,愣了会打算走,周鸣初伸手把另一扇窗也推开:“在下面。”   过去看,果然虎斑叼着袋子溜到一楼的树底下,把吃的分享给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口是开的,俩猫很聪明,咬着袋子底部站到石头上,里面的鱼干全部掉了出来。   文禾这才意识到,虎斑刚刚应该是在找周鸣初要吃的,可惜他只有烟。   周鸣初把烟掐了,文禾忽然想起个事:“周总,是要取消互为二级的制度吗?”   “有这个计划。”   “哦。”那大经销商应该就不太肯了,毕竟原来的制度对他们来说,可以做到一种变相的垄断。   江欣今天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只是席间没聊太多的工作,结果也不得而知。   文禾转身想走,却听周鸣初问:“你跟那个医生是邻居?”   文禾身形一顿。   周鸣初说:“打完球那天,他在你楼下看到我了。”   文禾脑子空了下,又听他继续说:“跟他在一起的是你们那栋楼房东?”   “谁?”   “光头,年纪不小,开辆雷克萨斯。”周鸣初这样形容。   文禾眼睛慢慢睁大:“你怎么知道?”   周鸣初说:“那天早晨我从你家里下来,被他看到过,他应该记得我的车,也记得我这个人。”他永远能用平静的表情和语气说一些让人惊讶的话。   文禾反应过来,一下哽得脸都红了。   他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是想问她怎么知道那一天他的车在她家楼下,还是想问梁昆廷知不知道他曾经在她那里过夜的事?   文禾忽然觉得这个人不止无耻,还不以为耻,或者你觉得他无耻的时候,他可能还藏了半句更无耻的话,等着看你气急败坏。   文禾决定不问下去。   周鸣初却极其随意地瞟着她,又似乎在用目光确认着什么,过会问:“谷志德跟你约的哪天?”   “……明天。”文禾语气勉强,已经很想走了。   周鸣初问:“约在哪里?”   他这么一直问,文禾脑子里忽然有一根筋被吊了起来:“谷总……应该很安全吧?”她实在不敢相信谷志德也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周鸣初大概想到什么,表情也并不好,半晌勉强地说了句:“你不是卢静珠,用不着害怕他。”说完忽然伸手把文禾转到后面,几步过去把门拉开:“你在这听什么?”   金灵吓得脸都白了:“没有,没听什么。”   周鸣初问:“谁教你这么偷听其他人说话的?”   他本来就长了张肃穆的脸,眼里一股锐气逼得金灵大气不敢出:“对不起周总,我,我是想来这里打个私人电话。”她举起手机,手都在抖。   周鸣初盯着她:“你这个习惯最好改掉,不要让我看到再有第二回 。”   “好的。”金灵没敢再多待,转身就走了。   文禾过去时,只看到一个仓皇的背影。   下午在培训大楼听课,采购的叶总讲材料。一个材料为什么要更新,之前的材料和同行的材料跟他们差在哪里,他讲得很清楚,用的一些比喻也很有意思,不枯燥。   大概是中午一起应酬过,小蔡这时亲近上了文禾,挨在她旁边说:“当时我们校招会,就是叶总去宣讲的,我们好多人都是冲着他来。”   文禾问:“那你怎么来销售了?”   “轮岗嘛……”小蔡苦着脸:“而且我姑说销售好,让我来试试。”但没想到销售是真刀真枪,她出去跑了一周就差点崩溃。被人拒绝一次还可以厚着脸皮继续,被拒绝两次,三次甚至直接赶你走,那种挫败感是难以形容的。   一想起这些就难受,小蔡问:“文禾姐,你那时候是怎么开出第一单的啊?”   文禾安慰她几句,说:“其实我第一单全靠运气。”还是九拐十八弯的运气,那时候得知单子又转回来,她真的差点哭了。   但小蔡是管培生,管培生和普通实习生不同,不仅要求更高,还能在各个部门间轮岗,能聘上管培生,就证明底子其实比一般人要强。   金灵也是。   她坐在离文禾不远的位置,好几次,文禾都发现她看这位叶总的目光过分专注,甚至能捕捉到一丝平静的恨意。   文禾想起她在采购时的事,传言说她爱慕叶总,又因为没能当上叶总助理而伤心。   但金灵真的会爱慕谁吗,文禾想到惠州那一晚,感觉她也并不把王东尼当回事,王东尼对她来说大概只是个玩具,或者工具而已。   培训后文禾去了趟洗手间,她在镜子前重新把衬衫前面的领结抽出来,金灵在旁边问:“要我帮你吗?”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文禾对着镜子,重新打好那个结,出来后,金灵从培训大楼一直跟她到便利店,有点阴魂不散的感觉。   “你有事吗?”文禾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   金灵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我是想感谢文禾姐,感谢你把主持的机会让给我。”   但文禾没想过要报名。   主持当然好,光鲜靓丽能出头,一场那么多个代理商,露个脸大家都认识了,还不用在场下跑来跑去的。但文禾更想跟细节,而且之前又没做过主持,真有这种想法也该先看看再尝试,不然经验上都无从总结。   她想了想:“不止今天吧,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跟着我?”包括今天中午。   金灵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跟文禾姐很投缘,总想跟你多说两句话。”   在她的笑容里,文禾忽然弄清了一些事。   比如这次的渠道会,金灵为什么执着于问她报不报名做主持,是觉得只要她参加,周鸣初会像王东尼那样保她。   她认为她跟周鸣初,是像她和王东尼一样的关系。   她在找同类。   文禾下意识否认:“我不觉得我们投缘,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金灵差点笑出声:“可能吧?”她盯着文禾,轻轻巧巧地说:“我也觉得我跟你有些不一样,我没你这么……拧巴。”   文禾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选对了职业,果然要多跟不同的人接触,形形色色的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借一点直觉,她细细地在太阳底下想把这个女孩子看得更清楚,半晌兀自笑了下:“我其实不太能弄懂你,但你好像确实掉到自己的臆想里了,还有你说的这些话,是要在我这里找什么认同吗?如果是的话,拧巴的好像是你自己吧?”   金灵神色一变,文禾再不理她,转身就走。   干坏事和当恶人,最怕的是不自洽。   她想起培训室里,金灵看叶总的眼神里不止有恨还有不甘,又想到周鸣初说过的得失心三个字。   她觉得金灵很适合这三个字。   下班前有一场关于渠道大会的碰头会,文禾刚坐下来,小蔡也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文禾姐,我刚刚听了个八卦。”   文禾衬衫的飘带被压住,她轻轻抽出来问:“什么八卦?”   “中午那个江总,她喜欢咱们周总啊?”小蔡一脸神秘:“怪不得她对周总笑成那样,还摸他的表。”   另一边的同事笑:“你才知道啊?这都不是秘密了。”   确实,周年庆后江欣对周鸣初的心思已经不是秘密,起码在销售这边相当一部分人都知道了,也都热衷于这点八卦。   会议室里迅速卷起一阵讨论,有人问文禾:“你那天晚上不是跟他们一路吗,有没有看到什么暧昧的?”   “傻,车上还有人,你让他们两个怎么暧昧?”同事里有一个比较刁钻的,贼笑着说:“我就想知道,周总是把江总送到家楼下,还是送到家里面?”   一时都看文禾,文禾说:“我很早就下车了,不清楚。”   门被被敲了敲,张尔珍进来,后面是周鸣初。   感觉他的视线扫过来,文禾低头翻资料,眼观鼻鼻观心。   小会不长,结束后有关系好的商量着一起吃饭,或者今晚跟哪个客户喝。   大家散得很快,文禾去了趟crc那边,回来时销售基本空了,周鸣初大概晚上有应酬,还在办公室。   文禾低头找资料,同时收到一条信息:『那天晚上我有没有送江欣到家,你不知道?』周鸣初发的。   文禾立马滑回主屏,她低头继续收拾东西,晶晶问:“走吗?”   文禾嗯了一声去关电脑,箭头却在屏幕上卡死了,她看眼晶晶:“你先走吧。”   等晶晶都提着包走得不见人影了,文禾这台破电脑还一动不动,气得她在键盘一阵乱按,又拿起鼠标拍两下。   关个电脑关得气不顺,前台过来就见她恶狠狠盯着电脑,劝道:“换台电脑啦,自己出钱买台苹果,挣那么多钱不花,留着干啥。”   文禾半真半假地说了句留着买房,抬头看她拿着个快递袋盯着周鸣初办公室,问:“怎么了?”   前台说:“我以为周总走了……”没想到还在里面。   文禾想了想,抄起一份文件:“给我吧,我正好有东西找他签。”   进去时周鸣初也在关电脑,习惯性往门口瞥了一眼,见她拿着快递走过来,想起她在前台那会,每次来送点什么都小心翼翼,穿着条西装裙步子像迈不开一样,脸上永远一层薄薄的刻意的笑容,但连敲门打声招呼都像要冒汗,还要守着近乎刻板的礼仪,进他办公室像踩棉花,立在地心微微弯腰,一脸谨慎地说几句话,再恭恭敬敬地问放在哪里。   他随便扫她一眼就知道她有多不自在,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样子,跟他说话永远缺一口气,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一张脸迟钝又恍惚。   他曾经觉得她适合做一份不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但杨宇伸手弹她脸颊的时候,她却眉开眼笑,恨不得挂在姓杨的肩上。   他怀疑她脑子比别人少点东西。   在前台时,就像一个没脾气的木头人,谁把东西扔她面前都是笑,窝窝囊囊,对人有一种毫无底线的友善。   但这次不一样,她进来就直接把东西放他桌上,转述完快递的事再来一句:“信息我收到了。”   周鸣初等她下一句。   文禾笔直地站在他面前:“请周总以后非公事不要联系我,也不要再去我家楼下,我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你怕谁误会,那个姓梁的医生?”周鸣初把快递放一边,淡淡评价道:“我猜他没跟你说碰到我的事,也没敢问什么,他胆子一般。”方方面面都一般。   文禾皱眉:“他出手救了你妹妹。”   周鸣初往后一靠:“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文禾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那天晚上你有没有送江总进家门,我不清楚,也不关心。”   周鸣初顿了一下,靠在椅背看着她,静静的,神色不明。   文禾转身,径直离开。   后面几天,她都在处理假期前的工作。   她去了谷志德介绍的活动,回来后就开始着手签单,也跟了跟集训的事。   河北代理商送了两个业务员过来参加培训,培训的最后一天文禾去了酒店,台上是周鸣初在讲课。   也不算讲课,是他被拱上去回答问题的,销售的培训从来都是最热闹,现场最不缺激情和吆喝的。   周鸣初的话直接有力,抓的都是核心的点,思维可以很正向也可以很诡道,比如克服心理预设,不要还没碰上就认为对方多难相处多难攻克,任何的交际场合都不要把对方想得太正派或者太低级。   也会说一些不太客气的话,比如酒瓶子可以拎在手里,脑子不可以:“不要把任何话术当迷信,不要害怕问敏感问题,你不敢问客户问题就要被上司问,被老板问。更不要怕谈利益,讲到利益的时候如果总是含糊其词,就不要怪别人不清不楚地定义你。”   下面代理深有同感,举手附和道:“周总说得对!大胆问就行,你不张口别人就张,不是客户就是同行!”   干销售最不缺反骨和一身逆鳞的人,下面基本都是真刀真枪在一线跑单的人,跟他们讲话术太假,谈战略太虚,必须拳拳到肉,直指销售环节中的痛点,才能让他们有共鸣,更信服。   气氛一度异常热烈。   周鸣初发言有极盛的气势,但也有随性的一面,比如从酒肉关系讲到对同行的绞杀,符合他少说多做的风格。   文禾看着站在台上的周鸣初,他确实拥有强大的气魄和感染力,不是狂到令人反感的那种,而是让你不由自主地想去听他说话,并且相信他说的话。   再看看四周欢叫和记录的,威望大概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赞同之中积累。   “文小姐。”集训后一起吃饭,河北的两个业务员过来找她喝酒:“一直想过来广州看看的,没想到文小姐人跟声音一样,声音好听,人也漂亮。”   做业务的夸人是基本功,其中一个是老板儿子,文禾跟他们碰了碰杯:“小皮总也一表人才,我听皮老板说你年底结婚,到时候还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客气客气,你来,只要是E康的我们都招待。”   文禾露出个笑,寒暄完再说两句正事,先说政策她会给他们争取,比如更多的产品代理资格,返利政策和议价权之类的,但也一再强调不可以串货,不可以犯禁,业绩可以慢慢来,红线坚决不能碰。   宴会厅里人多,周鸣初喝完酒后喝了口矿泉水,转背看到文禾跟手下的代理商说着什么,两个业务员一个劲地点头,偶尔问点什么,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也有其他的代理过来攀谈,她拿着酒杯,像模像样地应酬。   周鸣初看着她晃晃悠悠像搭积木一样捡技能,从假装没脸没皮,到现在的适应良好。   但起初,他确实没想让她过来。   “周总。”有人特意找来干净的热毛巾,周鸣初蒙到脸上蒸了几秒,放下后擦擦手,又继续跟人喝。   这一波敬酒的人里有文禾跟她的代理,小皮总很主动也很能讲,都不等文禾说话,上去就自报家门,跟周鸣初跟了一杯。   这小子跟他老子几乎用一张脸,不用介绍,周鸣初也知道是谁。   他问了问他们公司的情况,这一年团队的变化,小皮总就着话讲了很久,讲到其他代理商都使劲瞧他,文禾实在不好意思,上去找了个借口,拉着小皮走了。   小皮还跟她唠:“老听我爸说周总年轻,没想到还真是。”   文禾对他没脾气了,但活跃的代理好过不讲话的,也就随便他再去找谁,只是提醒不要喝太多,自己走到人少的地方接电话。她明天跟表妹钟露一起回家,钟露说自己没什么带的,行李箱还有地方,可以放她的东西。   文禾说:“你换个小箱子吧,我也没什么要带的。”她不准备在家待太久,来回都要错峰,而且还约了客户要见。   讲完电话感觉有目光追在背上,文禾回头,端着杯子的人走来走去,穿梭的人流里,她不偏不倚地撞进周鸣初视线。   他大概喝得有点多,坐在那里,随性,近乎大马金刀的坐姿。   文禾被盯得发毛,想了想,低头给他信息:『周总是有事要找我吗?』   『没有。』周鸣初明知故问:『怎么,你有事?』   文禾手里飞快打字:『我看您好像在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周鸣初回的是:『喝多了可能有错觉,没喝多就应该不是。』又发:『这么多人,酒喝多了谁看谁都有可能,你可以不关注我,对你造不成困扰。』   文禾再一次被他这些话劈头盖脸地气到。   她眉心狂跳,以为自己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也已经彻底得罪了他,没想到这个人油盐不进,或者他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   过会手机又响,周鸣初提醒她:『让你的代理离二部的人远点。』   文禾猛地抬头,看到小皮喝高了,跃跃欲试要和二部的人斗酒。   她连忙过去把人拉开,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回来,看他醉得找不清南北,喊了男同事帮忙架去楼上客房。   忙完这些又累又渴,小蔡给她弄来一瓶干净的矿泉水,期期艾艾地问:“文禾姐,我们能走了吗?”   “差不多吧。”文禾也想早点走,她拎着包带人先溜,走时经过周鸣初那一带,他又好当当地跟人聊起了什么,假模假式站得稳稳当当,像刚刚只是说了几句醉话。   她走不久,周鸣初接了个电话,说外公住院了。 第35章 ☪ 错过你   ◎他肠子都要悔青◎   【Chapter 35】   -------   周鸣初到医院的时候, 宋川已经在病床边了。   他抬头看周鸣初,有点茫然地问:“外公多大年纪?”   “81。”他算不清的数字,周鸣初张口就报了出来。   宋川看着自己外公,他眼泡发皱, 氧气面罩下的脸老得让人感到陌生。   但他想, 他外公应该对他们也不太熟悉, 比如两个女儿婚怎么结又怎么离的,他从不参与这些事也从不表态, 大概, 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宋川觉得这样挺好,挺酷的。   周鸣初酒喝得有点多, 在旁边找了个凳子坐,宋川又问了那句话:“哥, 你说外公为什么回来?”   周鸣初说:“回来过中秋。”但他们曾经一致认为,他对国对家都没什么感情。   “嘀——”监护仪开始又一次的报警, 回来过中秋的人, 却最终没能熬过中秋。   文禾是在回家的第四天知道周鸣初外公去世的消息。   那天她刚参加完一个同学聚会, 刷到宋川朋友圈, 说外公走了。   宋川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和一堆话, 比起没有动静的周鸣初,他更像一个贤孙。   文禾在下面评论了一句节哀顺变, 发完犹豫着要不要也发一句给周鸣初, 刘莹过来拍了拍她:“忙什么,走啦。”   “好。”文禾收起手机, 跟着她一起跟老同学们挥别, 一个个都说着有空常联系, 约着明年再聚, 但文禾想,她应该不会再跟他们聚了。   她来,是想看看这些人都过得怎么样,但看完也没多大波动,因为她关注的那几个混得都很一般。   回去的路上刘莹开玩笑,说副班长绝对喜欢她,刚刚一直在看她,还帮她挡酒,问她什么想法。   文禾说:“有吗?我不太记得。”   副班长姓许还是姓徐,她连名字都不太能确定,只记得一位带头孤立她的女班委,刚刚看到了,好像说在做小学老师。   人可能一下子变坏,但不会一下子变好,文禾怀疑她到底能不能做好一名人民教师。   她发现自己也挺八卦,问到刘莹,刘莹说:“放狗屁,你听她吹,还人民教师,就是她老公村上的小学,没几个学生,让她临时带一下的……她大学都没上,教资证没有。”   文禾惊讶地跟她八卦了一路。   到家时发现奶奶,奶奶站在村口的小卖店,看似跟人聊天晒太阳,其实在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路过的每一个人,生怕错过自己的孙女。   文禾跑下车,祖孙两个在店里称了一点水果,店主跟奶奶说:“小文禾现在会赚钱,你以后享福喽。”   老人家点头微笑,和孙女挽着手回家。   一路上文禾都在跟奶奶说广州的事,说自己现在工资比以前高,攒一攒,以后想在广州买个小房子,这样奶奶再过去就有地方逛了,又说要先买一台车,以后自己开车回来,还能带着奶奶出去跑远一点的亲戚。   奶奶戴着她买的金耳环,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这些,孙女说什么都点头,说好。   文禾有一种踏实感,就算在广州也知道奶奶在老家等她,她说了回来的日子,奶奶会从那一天开始期待。   人老了就是活一个盼头,三餐四季地等着自己的儿孙。   安徽太阳很大,几百公里外的广州却下了点雨,秋风一样扫过街道。   来吊唁的人很多,亲戚街坊老同事,流水一样的来客里也有周柏林,他坚持要给这位以前的老丈人磕头上香,但被宋斯兰拦在外面,一度陷入僵持。   周鸣初冷淡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没有要上前调解的意思。   他打电话给许明灿,许明灿接电话的声音鬼鬼祟祟,周鸣初问:“你在偷人?”   许明灿骂了他一句:“我不是刚从你那回来?在补觉。”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问:“你搞定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两杯?”   “不用,忙你的吧。”周鸣初挂了电话,打开朋友圈想写点什么,但没有太多的情绪。   江欣给他发来消息:『节哀顺变。』   周鸣初随手回复了一句,回完坐在外面抽烟,打开朋友圈看到宋川发的悼念,下面有文禾的留言,也是节哀顺变。   他点进文禾的头像,低头打了一行字,宋川本人跑出来找他借了个火,抽两口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外公家里,用他那些泥料捏了一个盒子,说是棺材?”又喃喃自语道:“好奇怪,他都不生气的。”   周鸣初摇摇头:“没印象。”   他对这位长辈最近的记忆是大学那会,有一天听他爸跟人炫耀他的专业和成绩,说是受他外公影响,要接他外公衣钵,说得好像他选择学医是急切地要受到谁的认同。   他当时听得反感,并不认为自己有向谁靠近,向谁索取什么情绪价值的心理,现在想起来也依然觉得无聊,手里打火机把玩了一会,问宋川:“你朋友圈发了多久?”   “啊?”宋川两个鼻孔冒白气,愣几秒说:“有这么久了吧,怎么了?”   周鸣初想了想,低头把打好的字全部删掉,扔掉烟,两只手搓了搓脸,重新回去站灵。而他父母还在乐此不疲地僵持。   一整个假期都在这种无聊的闹剧中度过,等假放完了,宋斯兰又病倒了。   开工的前两天周鸣初都没去公司,大家只知道他有事,具体什么事也不清楚,文禾是少数知道他情况的人,因为宋川爱发朋友圈,伤春悲秋的,似乎全世界都没从他外公离世的悲伤中解脱。   毛露露也会说,说她们股东病了,文禾发现她们会所八卦真流通,连股东健康状况都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给猫做窝。   文禾把她们公司楼下那只小猫给领了回来,一只瘦巴巴的小白猫,脸还没巴掌大,一双眼睛倒是大得很。   毛露露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文禾还没想好。   她拍过照片问章茹,章茹说这么白,可以叫肥仔米,又说肥仔米要用粤语喊,于是建议她叫麻圆。   刚好文禾也喜欢吃麻圆,于是跟毛露露合计了一下,决定就叫麻圆,争取把它养胖一点。   毛露露马上拆出刚买的逗猫棒:“麻圆过来!”   白猫警惕地看着她,一副随时露爪子,待要攻击的样子。   毛露露其实第一眼就觉得这猫不太好养,但这猫又漂亮,那对眼睛大得跟玻璃珠子一样,只是文禾刚带回来的时候它身上有土有垃圾,像一只炸开的毛栗子。   又漂亮又可怜,毛露露觉得如果是自己也会捡回来养,但也不得不提醒文禾:“你碰它的时候要小心点,我听说流浪猫很爱抓人。”   “行。”文禾点点头:“我先养几天,慢慢跟它混熟。”   等窝做好,她找了点吃的放旁边。这只猫很护食,一看到吃的就会流口水,是饿惯了的表现。   文禾看着它吃了会,又找了个碗给它装水喝,自己洗澡换衣服,去参加一个活动。   活动现场见到谷志德不奇怪,毕竟也是他介绍的,但他后面跟了个范鹏,就是深圳那一晚逼文禾喝酒的人。   范鹏一看到文禾就端了杯酒要过来跟她喝,被谷志德给挡下:“你去带你的人,这里没你事。”   范鹏愣了下,看谷志德对文禾很照顾,连连赔笑,递张名片就走了。   文禾拿着他的名片,好奇他居然回了DC。   谷志德说:“小老板不容易,他说生意不好做,回来找我混口饭吃。”   文禾恍然大悟。   当得了老板做得了打工仔,她觉得范鹏也算能屈能伸了。   “那怎么办,他婚离了第二茬,与其守着自己那个破公司,还不如回DC混点工资。”谷志德喝了口酒,笑道:“别跟他计较,他那天也不是针对你,是跟你们周总本身有点过节,刚好碰到,没憋住。”   文禾还记得那天晚上范鹏跟周鸣初喝酒喝得多厉害,皱了皱眉,又听谷志德问:“你们周总有没有说过,他跟范鹏以前关系还不错?”   文禾摇摇头:“没听周总说过。”她迟疑了下,问:“那后来怎么闹翻了呢?”   “嗯,来这边。”谷志德扬了扬酒杯,领她过去会场另一边认识了几位同行,后面闲聊一样,把范鹏跟周鸣初那点事说给她听。   其实很简单,就是E康查供应链反腐,周鸣初因为对范鹏足够了解,带着叶印阳找他喝过一顿酒,后来就被查了。   谷志德说:“你们那个叶总也挺厉害,查事情有一手,范鹏这边给他翻得干干净净。”当然范鹏也是胆子大,他这条线的金额不低,一累积上去,E康报警把人送去坐牢也正常。   他讲得不多,蜻蜓点水的几句话在文禾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公司的路上,她不停走神。   脑子里一时一个想法,念头也一个接着一个,在回公司看见周鸣初时,文禾忽然觉得心里乱得厉害。   他站在电梯里看她,咳了一声问:“不进来?”   文禾像被人推了一把,抬脚走进去。   周鸣初关上电梯门站在另一侧,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纹丝不动,只是多了几声咳嗽。   文禾感觉他有一种疲惫感,平时是不爱说话,今天是不想说话。她想问他外公的事,但已经过了,问他妈妈的病好像又不太合适。   电梯依旧飞快,到三楼后周鸣初大步跨了出去,文禾跟在他后面,想起他坚持要送杨宇去坐牢的那句话。   她本来都打算要把这句话烂在心里,不去想不去猜,但和今天姓范的事情连在一起,这些事在她脑子里穿针引线,她无法忽略。   回销售时听见一阵娇荡笑声,文禾看见金灵跟几个同事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看见周鸣初后才收敛了笑,几人迅速分散,溜回自己工位。   文禾去茶水间接水,小蔡也跟过来洗杯子:“文禾姐,你知道晶晶姐去哪了吗?”   文禾摇摇头:“我也才刚回来,她是不是去跟面试了?”   “不知道啊,好久没看到她,我还找她问问实习报告的事呢。”洗完杯子接完茶,小蔡跟文禾一起出去,路经周鸣初办公室,看到经理在里面挨训,隔着一道门都能感受到里面的低气压。   小蔡吓得整个人都贴着文禾,小声说:“好久不见,周总还是这么凶啊。”   文禾也往里看一眼,也许她看太多了,觉得这个程度的周鸣初还远不到凶的地步。   她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位,也发现晶晶那边没人。   文禾当下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当回事,直到下班后传来消息,说是之前劝退的一名员工拿着跟晶晶的录音告公司非法解除劳动关系,要求赔偿。   听到这个消息时,文禾正在家跟毛露露拆快递。   她买了一堆猫食,什么罐头猫条之类的,还有驱虫剂,都是直接从章茹那里抄的作业。   快递包装扔了一地,毛露露忽然说自己要搬家了,搬去跟男朋友一起住。   文禾一怔:“什么时候搬?”   “就这个月吧。”毛露露说:“这里不太安全,我又老是要上夜班,他担心我。”   文禾见过她那个男朋友,看起来也挺老实,但这一搬过去就是同居,文禾问:“会不会有点快?”   毛露露也不傻,男人那点心思太好猜了,她脸上飞起一片红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家里介绍的知根知底,可能再处个半年一年就结婚了。”   文禾看她羞成这样,点点头说:“那提前祝你幸福。”   毛露露哈哈笑:“你也快点找个男朋友……房东侄子不行吗?你要跟他一起,以后当包租婆不好吗?”   文禾没理她,拿手机回了一条工作信息,毛露露问:“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啊?人家不也挺帅的,工作又体面,难道他不比那天晚上没来的红酒男好?”   文禾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周鸣初,心里一阵怪异的感觉,干巴巴说了句:“什么红酒男……”   “你特意为他买的红酒结果他不来,那不是吗?”毛露露拆累了躺她腿上,拍一拍这白花花溜溜滑的大长腿,又握了握那一截腰:“别伤心,是那个男的损失,错过你,他肠子都要悔青。”   文禾当她胡扯,扔了手机说:“你哪天搬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东西。”   “好。”时间不早,毛露露打了个呵欠,回去睡了。   她走后文禾把家里收拾了一遍,阳台给猫弄个活动区域,因为摆东西蹲得太久,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踩到猫食那会听见一听尖利的猫叫,接着小腿像被针划过,回头一看,有血珠慢慢渗出来。   文禾懵了,那猫似乎也知道做错了事,顶着脑袋看她,神色不安,但又倔得叫都不肯叫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明晚21:00   【感谢霸王票】有雾:手榴弹1个缘音而来:地雷4个 一堆堆:地雷4个 嵩霉干儿:3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2个taiyang高照、:地雷2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2个   随便看看:地雷1个 月亮宝贝:地雷1个 小可爱: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呦呦呦呦呦:地雷1个 喜欢的大大更了吗?:地雷1个 追追追追:地雷1个 变成你喜欢的我:地雷1个 37319884:地雷1个 第36章 ☪ 周鸣初   ◎你真恶心◎   【Chapter 36】   -------   大半夜的, 文禾用肥皂水冲了冲伤口,决定暂时离这只猫远一点。   转天行程很满,上午跑得水都没空喝,跑完又回公司开碰头会。   上三楼时碰到章茹, 章茹之前跟她约了去香港看演唱会, 这会拉着说演唱会的事, 提醒她要弄通行证。   文禾点点头:“好,明天应该有空, 我去把这个签出来。”说完看见叶印阳, 文禾打了声招呼:“叶总。”   叶印阳点点头,走过去。   文禾心里装着事, 多看了他两眼,章茹问:“你要找他吗?”   文禾有点迟疑, 她想找叶印阳求证一些事,又不太能说出口。   很多事情在她脑子里不停地交叉, 她刚进来的, 以前的, 最近的, 困扰着她也拉扯着她, 她无法简而化之,也控制不住要去想, 于是浮现很多个闪念。   其实就在追一个答案, 周鸣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去针对杨宇,执着于要送杨宇去坐牢。他不像是会为了公司利益去费力气的人, 何况还是采购的事。   她无法理解, 却试图想通。   “Hello?”章茹伸着脑袋看了看文禾, 忽然奇思妙想:“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她马上大喊:“叶总!”   文禾一惊, 叶印阳已经被喊得停下来:“怎么了?”   他明明不吓人,文禾却尴尬得想跑。   章茹说:“别客气啊,有问题你找他,让他给你弄。”她不太避讳,几乎要把跟叶印阳的关系直接暴露给文禾。   文禾无措又觉得有点好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叶总你忙。”   等叶印阳走了,她真的没忍住笑,但很快又看见王东尼神清气爽地走过,看她们那一眼,像在看两只飞到眼前的苍蝇。   “他鼻子整过了吗?”章茹觉得王东尼这个鼻子尖得要戳人脑子了。   文禾也不太舒服。   她想起周鸣初,都说他跟叶总关系好,但他和王东尼的关系也并不差,最近看,甚至比二虎相争那会还要融洽。   大概对高层来高,职场没有单纯的关系好坏,更多讲的是利益。   文禾皱了下眉,感觉小腿的伤口有点痒,去茶水间找创可贴,低头按好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他盯着她小腿:“脚怎么了?”   文禾缩了下:“没事。”   周鸣初端着个杯子进来,他很少到这个茶水间,对这也不太熟的样子,这会打开顶柜似乎在找什么,文禾在他身上捕捉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抬头看他,门口小蔡战战兢兢喊了声周总,像在人间看见鬼。   周鸣初把柜子关上,接了杯白开水出去,边走边咳。   小蔡说:“周总好像感冒了。”   “咳成这样,”另一个同事说:“你去给他送个药?”   “我才不去。”小蔡怕得很,让她给周鸣初送钱都不敢何况送药。她笑嘻嘻跟那个同事开玩笑:“姐你去啊,你给我打个板。”   “啧啧,你脑子不灵光啊。”那个同事年纪大,说话荤素不忌,也趁机逗小姑娘:“我有老公,我去算怎么个事,发展周总当男小三啊?”   文禾默默走出茶水间,赶去开会。   华北的渠道会近在眼前,需要确认的事一件件开始做最后的落实,等忙完出来,文禾看见晶晶躲在复印室里哭。   文禾到销售一年了,见过她气没见过她哭,马上过去安慰。   晶晶靠在墙角流眼泪:“是王总跟我说的,说那个人做错一份重要标书,他已经聊过了说那个人自愿走,让我速战速决。”   但事情出来,王东尼却不承认自己有说过,他的意思是让晶晶按正常的补偿方案,是晶晶害怕人力成本超支,所以自作主张去吓唬人。   “他想把我换掉就直说,搞这些小动作干什么?神经病!”晶晶抹了抹眼睛,一回头,眼泪又委屈地掉了出来。   上一次是潇潇这一次是晶晶,文禾实在看烦了这些兴风作浪的人,她刚好要讲邀约名单的事,拿着名单去找周鸣初,讲完后,又趁机提起晶晶的事。   周鸣初无动于衷。   文禾心里有点没底,抱着文件夹喊了他一声:“周总?”   周鸣初扯了一堆文件过来签:“做你自己的事,不要管别人。”   他赶文禾,但文禾不肯走,还是站在那里说:“这件事主要在王总。”   “你又充什么好汉,你来上班还是来交朋友的?”笔盖很紧,周鸣初稍微一用力才拔开,他把笔帽扔在桌上,不耐烦地说:“HR要保持中立,面谈的时候,她为什么要去附和对管理层的质疑?”   文禾解释道:“她是被人套话了……”那时候流程已经走完,该签的字都签了,确实一切都很顺利,晶晶不知道那个人在录音。   晶晶确实有错,错在太热心,人家一卖惨就不设防,被人有技巧地绕了进去。   周鸣初说:“那也是她自己蠢,这么容易被人套进去,做什么BP?”   文禾说:“晶晶是被王总害的,王总完全把责任推卸到她身上,我听到了的。”那天她刚好跟晶晶在一起。   周鸣初头也没抬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帮她,出面作证,说王总故意冤枉她?”   他的问题随意得像流水一样,文禾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其实也对晶晶不满意,想换掉晶晶。   这次的事可大可小,就看他想不想管。   她忽然觉得这些所谓的高层没意思透了,但还是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难道周总不觉得王总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吗?”尤其是把鼻子撞了以后,简直快到肆无忌惮的程度了。   周鸣初没反应,似乎把她当空气,就等她自己转身走人。   他签字很快,不用看也知道是透纸背的力度,文禾忽然闷声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不想管。”   周鸣初淡淡地问:“你想我怎么管,说你可以作证确实是王总的错,BP只是按他的意思去执行,然后又碰上一个会套话的员工,所以BP完全没有责任,全是销售的人在没事找事。”   “我没有说晶晶完全无责,我只是……”文禾急忙想解释,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在故意说反话,她被激到,一下涨红了脸:“如果这样可以对晶晶的处罚轻一点,不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头上,我愿意做这个证。”   “愿意作证的意思是,你愿意跟王东尼对质?”周鸣初语气随便得像敷衍。   文禾却说:“我愿意。”   周鸣初终于抬头看她,缓缓问:“BP是双线管理,既然你这么仗义这么愿意出头,怎么不去找找人力的曹总?”   文禾跟他对视两秒:“好的,那我去找曹总。”说完转身,却很快听到啪一声,周鸣初把笔拍在桌上:“你要帮多少个姜羽丹才够?”   文禾说:“她不是姜姜,她在销售做了两年的BP,一直尽心又尽责……”她其实也气,气得有点手抖,不甘示弱地问他:“那你呢,你到底要看着王东尼害多少人?”   周鸣初脸色奇差。   他视线锚定着她:“你跟我叫板叫上瘾了是吧?”   文禾脑子有点空,但还是倔强地站着:“我不敢跟周总叫板,只是觉得你是这个部门的一把手,如果找你都没用,如果你都要坐视不理……”她把心一横说:“我觉得你这样很难让人信服!”   “我不需要所有人信服,大部分就可以。”周鸣初拉开抽屉,拿了个文件夹扔到桌面:“既然这么有空,怎么不去管管你代理商串货的事?”   文禾一惊,看了眼真是她的代理,河北那边的。   外面有人敲门:“周总,董事长让您去一下。”   周鸣初站起来,文禾说:“这个事,我真的不知道……”她低着头,感觉飞来一团麻。   “那你现在知道了,原因,过程,为什么明知故犯,该怎么处理自己去想。”周鸣初绕过办公桌出去,手机又响起,他接电话前先烦得咳了两声:“晚点过去,你们先吃。”   文禾也回了位置,给代理商打电话没接,她差点就在群里直接质问了,明明千讲万讲不能违规却还是要明知故犯,文禾气完冷静了一下,写封邮件发过去,决定要晾他们半天。   “文禾姐。”小蔡扭着脖子喊她:“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个配置清单,我感觉我弄错了。”   文禾点点头:“你拿过来我看看。”   “好嘞!”小蔡托着电脑过来,周鸣初也从总经办出来,一个拳头抵着鼻子咳嗽。   文禾看了一眼小蔡的电脑:“不太对,你这个写串了,我发一份标准的你去看看,重新写一份,有问题再问我。”   “好好好。”小蔡连忙点头,又问:“你不下班吗?”   “我有份PPT要做,应该也要加班。”文禾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压到口袋里的感冒冲剂,看眼周鸣初,他已经去坐电梯了。   天黑透,周鸣初开车去了许明灿那里。   麦坤也在,问许明灿:“你不是管安徽的店,现在舍不得回去了?”   许明灿说:“过两天就回,广州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管我待多久。”他转手给周鸣初倒酒,周鸣初手盖在上面:“今天不喝。”   许明灿看了看他:“你妈身体好点没?”   周鸣初说:“好很多。”   “我们要不要抽空去看看?”刚好唐书宜上洗手间回来,她肚子已经很大,估计年前就会生。   她坐下来都小心翼翼,周鸣初说不用:“不是什么大毛病,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唐书宜低头看见许明灿的猫,问:“你这猫有没有十岁?”   “今年刚好十岁。”   “那是老猫了。”唐书宜想去摸,麦坤连忙制止,又问许明灿:“这猫打疫苗没有?”   许明灿懒得理他,周鸣初说:“你让它咬一口,十天以后它要是没死,你应该也能活。”   “叼残你啊?”麦坤气笑了,唐书宜在旁边看他们斗嘴,忽然想起前两天刷到文禾发的朋友圈,说是也养了一只猫。   她记起这个女孩子,问周鸣初:“那个安徽的小姑娘还在你们公司吧?”   周鸣初点点头:“在。”   “哦,她现在怎么样?”唐书宜还记得听文禾说想多赚点钱的,于是开玩笑地问:“她那天那个单,最后应该签到了吧?”   签是签到了,周鸣初说:“就是手尾多。”他看眼手机,估计她这会还在公司处理那点麻烦帐。   许明灿故意问:“表现应该不错?”   唐书宜在喝汤,搭了一句:“有毅力又肯干,应该不会差。”   周鸣初说:“就是喜欢多管闲事。”长了张不敢惹事的脸,却喜欢到到处给人擦屁股。   “嗯?”唐书宜上扬的语气:“什么意思?”   许明灿快笑抽了:“意思是他喜欢多管闲事的!”   唐书宜感觉到胎动,一下惊讶地坐直了。   她看着周鸣初,周鸣初居然也没否认,还在打劫许明灿:“你黄山办公室那套音响卖给我。”   “你加钱?”   “加。”   “行,等我回去,让人给你运过来。”   他们旁若无人地开始讲音响,唐书宜总是忍不住看周鸣初,又去翻文禾的朋友圈,一顿饭翻了好几次,却怎么翻也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到这顿饭快吃完,刷到文禾发的一条朋友圈,在打狂犬疫苗。   唐书宜递给周鸣初看,周鸣初手机也响了,他拿起来,看一眼就知道什么事。   他起来先走,唐书宜还摸着肚子,有些不能回神。   周鸣初开车到医院,果然又是周柏林来探,东西被宋斯兰扔了一地。   她躺在床上看着周鸣初,恶声恶气地说:“你告诉你爸爸,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也不要去你外公的墓地,假惺惺的,我嫌他恶心!”   周鸣初在门口看了一会,走进去问:“你明明希望他来,现在又要赶他走,他真的走了你又恨不得撕掉他一层皮,你累不累?”   “你说什么?”宋斯兰一时气涌如山。   周鸣初把车钥匙放在柜子上,弯腰捡起一束花,包装得严严实实,只有边缘的几朵被压伤。   他把花放到柜子上,又被宋斯兰给挥了下去,宋斯兰脸上像挂了一层霜:“我是你妈,你跟我连句人话都不会说了?”   周鸣初再次把花捡起来放到另一边的柜子上,不紧不慢地建议:“你完全可以叫谭海龙过来,他自然就会走。”   “你是不是有病?”哪个当儿子的会说这种话,宋斯兰一下气得头脑发昏。   周鸣初无心讽刺,但爱讲实话:“你跟周柏林明明半斤八两,谁都没资格对谁失望,你这种受害人的姿态要扮到哪一年?”   宋斯兰两眼唰地扫过去:“我不知道自己生了个畜生,我还在操心你的事,原来你这么不把父母当人。”她目光像被刀淬过,一时被激得口不择言:“我要知道你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我当初真的不应该生你!”   周鸣初顿了一会:“你确实不该生我,不然你跟周柏林也不会离婚。”他平静地捡起地上的车钥匙:“其实你心里清楚,他出轨,你也找了别人,你们说得清谁先谁后吗?”   宋斯兰脸色煞白。   周鸣初走去开车,一路顺顺堵堵的,老城区路网密度高,他从环岛拐错出口,又兜了个拉链路,才慢慢开到城中村。   这里停车位难找,他开去梁昆廷上次停的地方,见有空位直接怼了进去,然后下车,从这边的巷子往那边走。   野蛮生长的水泥房,井盖旁边随时一滩地下水,路灯都清淡没力,有几条路又窄又长,黑得能踢到狗。   周鸣初走到一个分岔口,拿出手机给文禾打电话,却提示在通话中。他挂了电话正想借手机光分辨左右,隐隐约约捕捉到她的声音,跟着那点声音走过去,听见短促的一声惊叫。   周鸣初几步跑过去,伸手抓住一个矮黑的影子,扣着他肩膀往墙上甩。   黑影反击,脖子扭脱后一脚踢过来,周鸣初直接抓住这人的腿往前一拖,这人忽然掏出什么东西往他腰间电了一下,周鸣初刚好摸到,被高压电震得骨头都麻了一下。   他劈手把东西砸掉,又使了狠劲用膝盖把那人顶到地上,黑影急得把路边垃圾箱推倒,在纸箱食物啤酒瓶伴随着的一滩恶臭里趁乱跑了。   黑咕隆咚的巷子,又从另一边跑来两个人,打着手电乍乍呼呼的是章茹,她过来拉起文禾:“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文禾心都跳得压都压不住,借她的劲站起来后有些讲不出话,连章茹安抚的声音都不太能听到。等稍微好一点后,被他们带着去附近的治安队报警,调了监控。   可惜监控里就看到隐约的一个贼影,值班警很负责任,说明天把周围的监控也调出来看看,又嘱咐几句女孩子出门还是当心点,留下手机号码,说有线索会联系。   惊魂未定的文禾被章茹送回家里,好一阵才回过魂来,跟章茹讲了几句话,定定神说:“茹姐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不着急啊。”章茹还能再陪她一会,蹲下去看她收留的大白猫,其实也不是大,是长,又瘦又长的一只猫,看人时炯炯有神,一靠近就往高的地方跳。   这还没养熟啊。   章茹觉得文禾吓坏了,想留下来陪她,文禾摇摇头说:“不用,你早点回去吧,现在很热的,我们楼下那个灯也坏了。”灯坏了,又看不清又热,人站得会很难受。   跟章茹一起的还有那位叶总,他这会在楼下,应该是正和周鸣初一起。   章茹走到窗边往下望了望,两个男的站那说话,她回头再望文禾:“其实我跟叶总……”   “帮我谢谢叶总。”文禾抢断一句,冲章茹笑笑:“也多亏了你们来,那个坏人是有听到声音的。”她尽量让语气轻松起来,不让章茹担心。   送走章茹后,文禾在沙发坐了会,脑子还在回想刚刚那一幕。   她本来以为只是自己疑神疑鬼,但章茹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果然第六感不会骗人,只是她那会进退都不行。   那人扑过来的时候,她真的吓得魂都飞了。   脑子里乌七八糟纷纷扰扰,文禾收到章茹信息,提醒说周鸣初还在楼下。   文禾心里知道。   她起来走到房间的窗边,窗帘撩起来看见周鸣初站在楼下抽烟,她满脑子是他刚刚跟人搏斗的身影,这个角度看下去,他肩背都沉毅有力。   刚刚要不是他,她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个人碰到,会不会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阴影。   忽然周鸣初用脚踩烟,文禾预感到他抬头,窗帘猛地放下来,一颗心却提得高高的。   过一会,家里门被敲响。   深更半夜突然的敲门声,猫被吓得拱起背,文禾却觉得异常的安心,仿佛这一声敲门声是她安全感的来源,更是她内心某种猜测的印证。   只是仍然有些紧张,文禾拍掉衣服上的灰,伸手把门打开,外面果然是周鸣初。   “周总。”文禾心里嗵嗵急跳,正想为今晚的事向他道谢,周鸣初劈头来了句:“你怎么回事,一个人大半夜出去打疫苗,脑子都不长?”   他这副语气,一时文禾让不知所措:“我也没想到……”   “疫苗24小时都能打,你着急什么?”是个人都知道半夜在外面有危险,更何况她住在这种地方。周鸣初看了眼她脚边那只猫:“这种流浪猫外面数都数不过来,野得根本不亲人,你有空发这份善心,怎么不关心一下自己有没有签到更多的单?”   文禾在那听着,觉得他像鬼,出手救了她,又要用一张嘴来索她的命。   他还是那个周鸣初,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把人扔得远远的。文禾感到呼吸不畅,小腿被猫抓出的伤好像绷开一样发紧,猛地抬起头:“别说了!”   她感觉声音都变形,但还是冷冷地盯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需要你讲这些?”   周鸣初站那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文禾再多的闪念都被他敲了个粉碎,一时情绪占了上风,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周鸣初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文禾把门打得很开,人往旁边站,问他:“要进来吗?”   周鸣初没动,有那么一会也谁都没说话,直到文禾忽然笑:“装什么啊周鸣初?你看不上我又想睡我,是不是很难受,觉得自己很蠢?”   周鸣初看着她,慢慢眯起一双眼。   “很难听是吗?”文禾问:“那我换个说法,喜欢上一个你看不起的人,是不是很难受,觉得自己很蠢?”   她竖起浑身的对抗情绪,讲这些话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刺到周鸣初。   这一刻,她格外讨厌他这么尖利。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抬脚要往里面走,文禾却拦住他:“周鸣初,你真恶心。”   周鸣初牢牢地盯着她,视线让人发寒。   文禾要关门,周鸣初伸手按住:“刚刚说什么?”   “你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文禾仰着脸看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真恶心。”   周鸣初往前走了一步,手臂一使劲,文禾跟着门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一下,周鸣初站在门边问:“我恶心是吧?”他微微低头:“有多恶心,比杨宇恶心,还是比王东尼更让你反胃?”   文禾心里本来就有的刺一下穿了出来,她让他滚,周鸣初却寸步不让,用脚别着门不让她关:“早知道你觉得我恶心,我就不该让你进销售。”   文禾咬起牙:“我说了去二部。”   周鸣初莫名笑了下:“这种话你自己信不信?”   文禾恶狠狠盯着他,吃人的样子谁摆不出来呢,她一样可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话骗骗自己就可以了,当初如果我不答应你,你确定自己会去二部?”周鸣初握住她下巴,手上薄薄的茧子磨过她的脸:“说起来爽快,做起来恐怕又瞻前顾后了吧?”   文禾伸手要推他,张口要骂他,周鸣初用力把她扯过来,文禾的骂声被他含进嘴里,他弓着腰,一边往里走一边亲她,抬起脚,嘭一声把门踢上。   文禾鞋子松掉,她把周鸣初羞辱了一遍,周鸣初像猛兽被激起扑杀的本能,把她逼进客厅,挥手把沙发上的东西扫了下去,压着她像吞人一样凶狠地吻。   文禾挣不开,也发了狠去咬他嘴唇,他不动也不躲,就那么任她咬,等她松了劲,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勺,手肘抵住背,更深地吻了进去。   文禾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等他起身后气得要打他,他叉住她的手,一低头就碰到她的额头:“谁不恶心,那个医生不恶心是吗?”   文禾瞪着他的眼睛说:“跟你无关。”   周鸣初托着她的背,忽然又把她整个人拎到洗手间,滚烫结实的躯体挤过来,淋浴的水温开得有点高,烟从地下往上冒,绕得文禾有点喘不过气也上了不劲,只能把脑袋压在他肩膀上。   周鸣初卷起她的裙边,整个手掌扣住她:“我龌龊,下流,还有什么,无耻?”他一只手动作,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既然我这么恶心,你喘什么?”   文禾骨头被压得发疼,周鸣初仔仔细细地看她,低头亲了她一下,贴着她的唇角,声音跳到她耳朵里:“既然这么恶心,就不做了。”   文禾忽然清醒过来,她猛地给了他一耳光,心里恨得不行,盯着他咬牙又手抖。   周鸣初被她打得微微偏头,很快又转回来,他用眼睛描她,半晌笑了一声:“想一刀扎透我,你再练练。”说完松开她,站去浴室的镜子前照了照,洗把手用纸巾擦干,扔掉纸巾,从浴室走出这道门。   下楼后站回刚才的位置,周鸣初双颊紧绷,慢慢吹完一根烟。   身上的衣服被水气透湿,他往前走,踩到摔崩了的黑色电棍,低头看了看,一脚踢得老远。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营养液】17711036:60瓶 追追追追:53瓶 雨果子:50瓶 简单:41瓶 青砚:39瓶 我叫豆丁:32瓶 易燃易爆物品 23瓶 18641850:20瓶 清新:20瓶 流光剪影:20瓶 15881553:20瓶 小小芋圆仔_ing:20瓶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5瓶 纯狱百香果:11瓶 六六:11瓶 baked_snail:10瓶 花开正夏:10瓶 一个西红柿:10瓶 飒一:10瓶 终是自在:10瓶 豆丁:8瓶 lu羊:8瓶 zila呀:8瓶 黄不慌:7瓶 Lu.Ying:7瓶 一堆堆:6瓶 钱满罐:6瓶 zjzdoyouknow:5瓶 跟着感觉走:5瓶 要啥自行车:5瓶 ??:5瓶 里仁:5瓶祁连山玄彬:4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4瓶 鲸鲸鲸鲸鱼:4瓶 微风拂面:3瓶 惟寄人间雪满头:3瓶 不二:3瓶 炸蛋要加螺蛳粉:3瓶 果子乌龙茶:2瓶 .:2瓶 宋花卷:2瓶 41606154:2瓶 唯伟:2瓶 大梨呀:2瓶 35116190:2瓶 貳 T_T:2瓶 Bana:1瓶 啾唧:1瓶 碾梅作尘:1瓶 咸鱼:1瓶 嵩霉干儿: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大晶晶:1瓶 商安:1瓶 月月子:1瓶 三月泡: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34659037:1瓶 小A是疯子: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种菜爱花:1瓶 第37章 ☪ 疯子   ◎她不缺人喜欢◎   【Chapter 37】   -------   周鸣初简直是个疯子。   文禾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自己又为什么会碰上这种人,她气自己刚刚骂得少了,但已经筋疲力尽,说话都说不出来。   唇峰还是木的, 肩胛骨因为碰到瓷砖而生疼, 文禾浑身都湿透, 高温下抹了抹脸,却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   她脱掉身上的衣服, 擦干了用浴巾包住自己, 走出浴室时,差点一脚踩到猫。   它还是一见她就爬到柜子上, 但留了个脑袋看她,似乎在判断她什么情况。   这副样子让文禾想起面对周鸣初时的自己, 观察着,理解着, 推测着, 思前想后, 像一个小心又困惑傻子。   她怕猫把红酒给弄下来, 过去挥了挥手, 猫嗖地跃到地上,踩到刚刚被周鸣初扫下来的杂物。文禾把东西捡回去, 捡完, 猫又看向她没遮住的小腿。   文禾指着小腿上的伤说:“你看看你,真的很气人。”   猫眨了下眼, 跑了。   第二天文禾没去公司, 她带猫去了宠物医院, 接种也把各项检查做一遍, 自己又去办了港澳通行证,出来时看到房东在群里发消息,治安队找他调门口监控,他顺便在群里提醒所有人,尤其女孩子夜归要结伴。   没多久,文禾接到梁昆廷电话。   他最近值夜班,昨晚看到她打疫苗的朋友圈就觉得太晚不安全,本来想给她去个电话提醒的,临时又有病人要抢救,没想到她真的差点出事。   得知文禾在外面,梁昆廷说:“今天在家休息会不会好一点?”主要是人没抓到,他担心不安全。   文禾说:“没事,今天太阳大的。”她待不住,一个人在家更容易胡思乱想,而且大白天应该没事。   梁昆廷就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文禾说:“我快到家了……”她已经到了家附近的地铁站。   地铁站出来,却还是碰到了梁昆廷。   他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回来,穿着背心和运动裤,伸手要帮她提猫,文禾摇了摇头说:“它比较认生。”马上,猫就在包里拱了一下。   梁昆廷看了看那只猫:“是有点烈。”怪不得会抓人。   “朋友送的还是哪里买的?”   “我们公司楼下捡的,流浪猫。”文禾捡它的那一天它正被几只猫围着,好像要打架,她就捡了根树枝过去赶。   梁昆廷问:“那它也愿意跟你回来?”   文禾想过这个问题:“可能因为我喂了它两根火腿肠?”也可能因为她摸了那只虎斑,所以它觉得她是可信的。   梁昆廷点点头,慢慢走到她旁边。   他绝对是个绅士的人,一起走的时候永远在靠近车道的那一边,搭电梯人多的时候也会用手或者侧身给她挡一下,防止陌生人碰到。   不是卖弄风度,就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走回那条巷,梁昆廷抬头看电线:“村委不行,收钱不办事,这么久还没修好。”   文禾同样抬头,今天太阳大温度高,电线被照得发白,半延的铁皮棚也被晒得反光,偶尔还有外卖车辆来回穿行,根本看不出昨晚阴森森的样子。   梁昆廷一路把她送出电梯,哪怕文禾再三说自己还没吓到这种程度,他还是坚持送到了家门口,   文禾回头看他,梁昆廷说:“你以后下班晚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脸上没有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是坐诊时那种权威甚至强势的态度,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不是试探,也不带任何目的。   文禾回家把猫放下,刚打开风扇,河北那边终于给她回了个电话。   将近一天的时间,文禾以为是带着解决方案来的,结果态度是很好,但一开口就叫冤。   老皮找了个理由:“我以为是空白区域,那里没有业务员,我问过医院的,没有E康的代理去过。”   很耳熟的借口,文禾记得周鸣初上任销售总的第一场会议,就有这么一个例子。   她按住情绪说:“皮老板,空白区域如果要冲标也该提前报备,或者你冲标之前问一问我,我这能查到,那边确实是有代理的。”不仅有代理,还是个不算小的代理,只是兄弟分家闹了点矛盾,暂时没管到那里而已。   皮老板哦了一声:“主要是那时候太急了,我们刚好赶在那个标截止的前一天,时间全部拿来做标书了,哪里知道参数真的对上,后面也就没想这么多。”他讲来讲去,核心意思就是不知情、不是故意、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文禾再傻也知道是在试探自己,试探她这个厂家代表是什么态度,又有什么能力,能不能和得了这个稀泥。   文禾想了想,没吭声。   她不说话,那边等了会也有点慌,磨磨唧唧好半天,出主意说:“要不我跟他们签一个互为二级的协议,下次也让他们来这儿装一台机,这事……就算了吧?”   “哪有这么简单。”文禾简直听得头痛。   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跟你签这个协议,就说签完大区认不认?总部又认不认?一道道全是关卡,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互为二级的制度马上就要取消,签过来也不见得能用。   “那你说怎么办呢?”皮老板拿出一副为难的口吻,叹气说:“我们就差这一台完成年度任务,大家跟来跟去也不容易,本来还想给你报个喜的,唉,哪里知道这么倒霉。”   文禾发现了,这位代理商看起来老实老实,其实刁滑得很,早就准备了一吨的敷衍和哭诉,就等着跟她推推拉拉,等着她上天入地给他摆平这件事。   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火,挂了电话的文禾气得差点骂人。   她想起周鸣初当初说过的话,说她一个新人管不服这种代理,他的话简直像给她打了个谶,还没到一年,这个预言就生效了。   转天去公司开会,一部的人都在,文禾被点到名,讲了讲这次串货的事。   经理一听就皱眉:“你这个代理不老实。”   “就是故意的。”胡芳在旁边阴阳怪气:“又不是什么大代理,一年不到就敢串货,这种代理还要来干什么?”   按她的意思,直接解约算了。   文禾跟她已经很久没有交锋,日常接触都算少的,听她这种语气也没搭理,会后单独去找经理聊这个事。   经理现在对她观感还不错,口乖体勤的员工谁都愿意多教两句:“这个代理如果想保住,你就要让他主动和甘心认罚,再想办法跟冀T,跟被串货的那边怎么拉一拉,不要让两边结仇。”   文禾嗯了一声:“明白。”   经理问她:“你跟邓宝昌见没见过?”   文禾回忆了下:“大区那边的负责人吗?”   “对,就是华北大区的。”   文禾点点头:“见过,”迟疑会又说:“一起应酬过。”   “一起应酬过?”经理有些意外,但也没问太多:“那你探探他口气,问问冀T那个代理商现在是什么态度,好不好说话,接触起来怎么样。”   “好的。”文禾起身想走,经理又提醒她:“趁周总最近没空管,你想想怎么弄,不要等他问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文禾顿住,点点头。   出去后刚好看到一个同事端着杯子经过,文禾打了声招呼:“萍姐。”   萍姐朝她点点头:“要处理串货的事吧?”   “嗯,准备联系一下大区经理。”文禾说。   “哦,邓宝昌啊?”杯子有点烫,萍姐往她桌上一放,腾腾手。   文禾听她口吻随意,问多一句果然是熟人,再问多两句,萍姐说:“邓宝昌以前跟王总混的,德性差不多,你跟他说话多喊两声宝哥,他这个人骨头轻,爱听小姑娘这么喊。”   “好的,谢谢萍姐。”文禾在脑子里大致列了列思路,列完才开始打电话,好在邓宝昌还记得她,所以这个电话打得还算顺利。   挂完电话才喘口气,见周鸣初过来,他径直从走廊过,文禾也纹丝不动,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实在不想看到他,心里对这个人恨得一塌糊涂,甚至希望自己不在这家公司,就不用再面对他。   她现在连看到他的衣角都难受,更何况在同一层楼,夸张一点来说,文禾想把前几天的自己抓过来掐死。   她就不该对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产生好奇心。   情绪疯长,文禾打字像在扔石头,空格键敲得格外用力,忽然一个信息跳出来,点进去,是之前聚会加的一个初中同学。   “文禾。”张尔清在不远处喊:“你来一下。”   “来了。”文禾起身,跟着她一起走进周鸣初办公室。   纵然她浑身抗拒,还是要喊那一声周总。   进去是说渠道大会的事,明天就要过去,还有最后一点需要确认的事。   问到新设备时,文禾心里是已经有回答的,只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张尔珍微微笑着看她:“是不是嗓子太干了,没喝水?”   “不好意思。”文禾咳了一声,迅速找回声音:“设备运过去了,会展公司明天去搭展台,到时候我会再去检查一遍。”   张尔珍点点头,思索道:“这回参加的人多,工程师我怕不太够。”她问周鸣初:“周总,要不你跟曹总那边打声招呼?如果能增加多一两名工程师,可能对展示效果也好一些。”   周鸣初说:“我跟曹总商量过了,他也一起过去,会带人。”顺便交待道:“找个人去对接一下,安排他们的机票酒店。”   张尔珍看向文禾:“你去吗?”   文禾点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还能听到周鸣初跟张尔珍的谈话。   她刚刚只是一下失声,他却的的确确声线沙哑,重感冒的表现。   他们目光全程没有对视过,但文禾感受不到周鸣初任何的异样,仿佛他们只是有过一场不痛不痒的争吵,或者在他看来连争吵都算不上,因为他表现得毫不在意。   文禾推门出去,又收到刚刚那位同学的一条微信,刚刚聊一半就走了,他说来广州出差,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文禾记起来,是那位副班长。   她对这个副班长印象不多,只记得同学聚会那天最后是他买的单,再有,就是刘莹说他喜欢她。   仔细回想,好像确实帮她挡过一杯酒。   因为时间确实对不上,文禾用出差的理由推了,那边也没有纠缠,说下次再约。   文禾收起手机,继续忙自己的事。   她没在公司待太久,去完技术部就收拾东西下班了。到家时天还亮着,看到楼下架了个梯子,梁昆廷站在上面换灯。   下面递工具的是房东,大大声跟文禾打招呼,说可能海鲜吃多了,最近痛风没来得及管这里,没想到就出了事。不过主要还是前面路灯的问题,他说已经找了村委,他们答应这两天就换。   房东虽然脾气怪,但人还是很好,嘴里骂着call捞耶:“这班人有毛病的,个个拿工资年年拿分红,会吃不会做,非要出点大事才肯动。”   文禾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道了谢,梁昆廷灯已经换好了,低头看看她:“今天这么早?”   “嗯,明天要出差,回来收拾东西。”看他下来,文禾帮忙扶了扶梯子,也问他:“你不用当班吗?”   “今天不忙,叫人顶一会,我晚点去也没事。”梁昆廷去门口的水龙头洗手,洗完发现文禾还在,站起身问:“怎么了?”   文禾摇了摇头:“没事。”她转身走进去,等电梯的时候梁昆廷跟过来,穿个人字拖,手里还拿了工具钳和一大卷的绝缘胶布,整个人有种不修边幅的随意和粗糙。   “去哪里出差?”   “北京那边。”   “那应该要个几天?”   “两三天是要的吧,这个周末都在外面了。”   电梯到了,梁昆廷跟进去问:“哪天回来?我去接你。”   文禾看了看他,他应该是捕捉到她刚刚的欲言又止,所以才跟过来。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看见我们周总的车了?”   她没说太清楚,但梁昆廷知道她的意思,低头问:“他跟你说了?”   文禾没吭声。   梁昆廷这么聪明的人,一下就笑了:“那我可太丢脸了。”但很快又承认:“我确实看到他。”那天晚上,也确实是没沉住气,想试试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因为感受到了威胁。   其实一开始没留意,是他大伯说那辆车眼熟,他经过的时候也就留意了下,才认出是周鸣初,是文禾那位上司。   两人之间有过短暂的一眼对视。   如果说在公司的注视和在医院的目光都是错觉,那么一个男人出现在女下属的家附近,有些事就不用多说了。而男人间的那点微妙,一眼交锋足以。   尤其在双方都没有太多掩饰的情况下。   “叮——”电梯门开,梁昆廷干脆也跟走出去,问一直没说话的文禾:“在想什么?”   文禾微微侧着脑袋说:“想你为什么要承认?”   梁昆廷把工具钳塞到裤子口袋,说:“不承认的话不是更丢脸?”   文禾怔了下:“那你还……继续和我?”   “还不放弃?”梁昆廷笑起来,要他怎么说,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又舍不得,何况:“我看你跟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这话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文禾抿着嘴看了他一眼,说有事,转身走了。   第二天的出差有点赶,从广州到北京,放下行李又去跟会场的事,跟到深夜,周日的正式会议再次忙成一团。   渠道大会很隆重,整个华北地区的经销商几乎都来了。   流程不算少,讲渠道政策,也展示产品,展示E康的原创性成果。   谁敢说医院的医疗水平跟器械没有直接关联?毕竟医术再高的医生也没有透视眼,一台好的设备,检查精准辐射也小,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结果误差。   作为销售,文禾她们的底气也来自于产品,这是一家公司的信用和口碑。   周鸣初上台发言时,文禾出去跟了跟签到的事,回来时,周鸣初的发言已经过半。   后排站了几个同事在聊天,文禾过去时听到小蔡说周鸣初太高了,萍姐问:“怎么了,你还怕对不齐啊?”   “萍姐啊,”小蔡一下涨红了脸:“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私下糟蹋领导是一种乐趣,小姑娘不懂,萍姐说:“这就不正经了?那些男人拿女人开玩笑可没什么顾忌的,怎么下流怎么来,脸皮厚点,乐子嘛。”大家会心一笑就好了,谁当真呢。   小蔡不想理她了,过来挽着文禾,解释道:“我没那意思,就是觉得周总这会挺有魅力的……我什么时候能跟他这样就好了。”   确实,周鸣初虽然声音还没太恢复,但丝毫不影响他讲话的流畅度,长话短说,但句句精彩。   他有他的风格,不必夸夸其谈的那种,发言足够犀利,也足够有力。   演讲本身就是一种影响力的扩散,文禾理解小蔡的向往,低声安慰她:“没事,萍姐开玩笑的。”   “嗯嗯。”小蔡是真的对周鸣初连丁点想法都没有,她想到那天周鸣初平时的凶样,这会还心有余悸地问文禾:“那天周总摔笔,是因为代理商串货的事吧?”   文禾微怔,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会后,皮老板过来找她。   这位奸似鬼的代理商,做了错事还淡定得很,一提串货的事他就打太极,或者暗示文禾,大意是我挣钱你也挣钱,我被罚你也不好过,所以你想想办法,怎么能帮我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文禾忍着脾气把他应付走,会场中有很多代理商围着一位浓眉大眼的管理人员,文禾去收拾会场,收拾完看到毛露露发来的照片,她们那条巷子坏的路灯全修好了,终于不再阴森森,像随时能蹿出一只鬼。   但毛露露还是担心,让她回头去买个防狼神器,碰到坏人直接电大腿。   但讲完又自己否定自己:『要是让人抢过去就成凶器了,好像也有点危险。』   文禾低头回消息,有人过来轻轻敲了敲桌面,一抬头,见是刚刚左右逢源的那位管理。   文禾认得他,打了声招呼:“宝哥。”   邓宝昌点点头:“今天辛苦了。”他问她:“有看到周总吗?刚刚一转眼人就不见。”   文禾摇摇头,正想说没留意,就见周鸣初从小门进来,后面还跟了几个代理,喋喋不休不知道在说什么。   邓宝昌连忙跑过去,帮忙打发那几个代理:“老板们,有事儿咱明天再说,还有一天呢,不着急今天就堵着周总,大家跟一天会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了,他给周鸣初递烟,听周鸣初问了几件事,其中就包括这次串货的事。   邓宝昌犹豫地看了眼文禾。   他清清楚楚记得文禾,那天晚上在KTV他帮她喝了一杯酒,当然不是什么英雄救美的路数,是看的周鸣初眼色。   那时这位销售总刚上任,他急于巴结,几乎是周鸣初一开口他就马上过去,后来局散了,又看见这两个人站在外面说话,那副姿态怎么也不像普通上下级,更不像寻常的男女关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邓宝昌没把这事说得太严重,他含糊道:“还是能沟通的……小文也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会跟进这件事……”   周鸣初看了眼文禾,她站在工作台那边讲电话,半边肩靠着墙壁,手指扭着胸前的飘带,似乎正在犹豫什么。   周鸣初抬起手松松领口纽扣:“串货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皮水清以前当过DC的代理,完全是那时候养出来的坏毛病。”   邓宝昌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只看眼前利益,这种代理商说难听一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时间差不多,一行人准备去吃饭,文禾手里忙完,正在接梁昆廷的电话。   他聪明又敏锐,上回大概抓到她的心理苗头,所以有点乘胜追击的意思。   文禾说:“我们没认识多久。”   梁昆廷声音里有隐约的笑意,他开始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数完问:“一年不够久吗?”   他在笑她,文禾微恼,换了个说法:“我们接触不多。”   梁昆廷说:“没有这种说法,契合的人第一次见面也可以产生感情,跟时间没有太大关系。”他放低声音,半劝半哄地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试一试?   文禾低头看着鞋面,轻轻嗯了一声。   “文禾姐,去吃饭啦!”小蔡过来喊她,电话里梁昆廷正在问什么时候回广州,文禾跟他讲了时间,匆匆挂断。   出大厅时看见周鸣初,他正和几个管理在一起说话,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那天晚上她是唯一被割痛的人。   小蔡腻在她旁边,欢快地问:“刚刚谁的电话啊,讲这么久?男朋友吗?”   文禾点了点头。   周鸣初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在她进销售之前就有那种心思,她觉得没有必要想这些。她不缺人喜欢,也决定要跟一个温柔的人谈恋爱,而不是反复去揣摩一块古怪的冰。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第38章 ☪ 谈恋爱了   ◎男朋友吗◎   【Chapter 38】   -------   周一渠道会终于结束, 大部分人返回广州,文禾决定留下来处理串货的事。   她去找了邓宝昌,问是不是会去冀T那家公司,邓宝昌点点头:“去是会去, 他们邀请周总过去坐坐……”又犹豫着看她:“你也想去吗?”   文禾顺势问:“我可以一起吗?”   邓宝昌有点拿不准她跟周鸣初的关系, 于是随手抽了份文件给她:“刚好, 我还没跟周总确定后面的行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递一下这份文件, 顺便帮我问问周总打算在河北待几天?”   文禾去找了周鸣初。   周鸣初一听就知道她什么目的, 问她:“你窜货的代理不打算放弃?”   文禾说:“我想再试试。”   “试什么?”   文禾说:“我记得周总讲过,不会教育渠道就要反过来被渠道教育, 我想试一试,看我到底能不能教育得了。”   周鸣初随手翻开那件无关紧要的文件:“你有把握?”   文禾不敢说有把握, 但如果最坏的结果是放弃,就当这是一次试错。她低声说:“我不想一出事就扔。”   周鸣初抬头看她, 有一阵没说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会, 他拿笔随便在上面签了个名, 文件递给她:“你自己决定。”   职场不是游乐场, 他们都在心平气和地谈工作,但心底的僵硬只有彼此才知道。   好在第二天到河北, 文禾已经调整得差不多。她从周鸣初那里学到不当回事, 也可以表现得很好。   大代理确实不一样,冀T这家安排了车来高铁站接, 等到公司, 上上下下也表现得很重视, 带着厂家一群人从办公室参观到仓库。   同行的除了大区的人还有萍姐, 文禾只是个无名小卒,跟到晚上饭局才有个讲话的机会,还是在他们开玩笑的时候。   有个胆子大的女业务说印象里的广东人都不太高,周鸣初的个子看起来很像他们北方人。   萍姐就笑了,指指在另一桌的文禾:“这也是南方人。”她朝文禾招了招手:“来,站起来让他们看看我们南方姑娘能有多高。”   众目睽睽之下文禾站了起来,刚好旁边一个矮矮的男业务要去洗手间,可能喝多了,抬头看她一眼没站稳,直接仰着脑袋摔了个四脚朝天。   瞬间笑果拉满。   文禾抓着机会给这边的老板敬了杯酒,老板复姓欧阳,抬头纹有点重,一开始还笑呵呵跟她喝酒,直到邓宝昌顺势介绍,说她是负责皮老板那边的代表。   欧阳总笑容慢下来:“文小姐是个负责任的代表,可惜手里的老板不讲规矩。”他重新坐回去,杯子也放下来,悠悠地说:“有句话叫窜货者无耻,被窜者无能,我认了,确实我们能力比不过皮老板,这回就算交点学费,以后有拿不下来的单,还要多跟皮老板那边请教请教。”   文禾后背一凉。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样,这种级别的代理圈子范围都很大,真的把人家得罪了,老皮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她心里把皮老板抓出来骂了十遍不止,脸上却还要给欧阳总赔笑,讲了几句好话,足够诚恳也足够有耐心。   欧阳总却更摆起了谱:“我呢本来是这么想的,事情也没多大个事,都是E康的代理,也算一家人是吧?我这其实都给皮老板准备了一顿酒,打算等他来了好好讲讲这件事,没想到他忙得没空往我这儿跑……”他把手一摊:“你说这怎么弄?”   旁边早有机灵的,开了一瓶新酒,倒上。   想靠嘴皮子把这事解决显然是不可能的,文禾也做好了准备,提起杯子就喝。   “好,爽快!”欧阳总带头鼓掌,笑得见牙不见眼。   文禾知道北方人喝酒厉害,但不知道他们上的什么酒,喝下去像一条热线从喉咙管浇到胃里。   她抬手想喝第二杯,手里杯子却忽然被人拿过去,周鸣初劈头盖脸地问:“要跟你说几次,喝不了逞什么能?”   席间一静。   欧阳总暗叫一声卧槽,几根抬头纹瞬间变得更深刻,连忙站起来:“周总,你看这,这怎么弄的……”   周鸣初直接把杯子放到转盘上,他刚刚那句看似是训文禾,却也顺势把脸拉了下来。   欧阳总一时无措,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只能把求救的视线投向大区经理邓宝昌。   邓宝昌早想治这老登,烦他仗着能干业绩一天天牛逼到天上去,这会心里冷笑,借周鸣初的势开腔道:“欧阳总说了,刚刚那顿酒是准备给皮老板的,有来就要有往嘛,这回文小姐替皮老板喝了,等下回呢,就让皮老板好好招待欧阳总。”   欧阳总看了眼周鸣初,他正喊文禾:“还在这凑什么热闹?回你那桌。”   文禾点点头,但没绕回自己那桌,而是出去洗了把脸。   这边的酒太邪,她上脸上得人有点晕。   洗完在外面吹风,萍姐出来陪她,表情里多多少少带了些耐人寻味。   文禾当没发觉,跟她聊了聊这家公司的事,才知道这边兄弟翻脸,刚好代理合同要到期了,兄弟两个在争代理区域和代理产品的资格,而刚刚那位欧阳大总又是比较气盛的一位。   也就是说,周鸣初刚好借刚刚那一出杀他锐气。   萍姐让她不用担心,应该不会再找茬:“但你代理商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听说他们不太愿意认罚?”   文禾揉了揉脸:“还有时间吧,我会让他们自愿认罚。”   萍姐也提起那个互为二级的协议,建议道:“你去跟邓宝昌说一声,到时候就说是大区忘记录入。”那个协议签完就不算窜货了。   文禾摇摇头:“都这么弄,以后全乱套了。”她心里清楚萍姐的建议,他们现在都觉得她跟周鸣初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邓宝昌肯定会卖她这个面子。但文禾知道周鸣初根本不会答应,而且她根本不想这么弄,不想顺了皮老板的意思,被代理商牵着鼻子走。   她说要教育渠道,不是一句空喊的口号,她必须要让皮老板明白,她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萍姐看着她,目光略带几分惊奇,既来自于她和周鸣初的关系,也对她这个人的惊奇。   说她本分,她明显和周鸣初有扯不清的关系;但你说她多钻营,她看起来又不打算要借周鸣初的势。于是这么个人就复杂起来,也生动起来。   萍姐笑了笑:“奇怪,我以前都没怎么留意你。”   文禾也笑:“萍姐是老销冠,我是小喽啰啦,以前想跟你说话都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业绩太差了。”   “什么老销冠,老帮菜还差不多,我都打算退了。”萍姐跟她半开玩笑,又听她接了个电话,细声细气讲的内容也平常,等她挂完问:“是……男朋友?”   文禾点了点头。   萍姐问:“哪里人啊?”   “就广州的,本地人。”文禾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打完擦了擦眼睛,听见一声周总,看见周鸣初站在一株绿植后面。   萍姐很识趣地走开了,剩他们两个。   文禾站了起来,周鸣初明显听到刚刚的话,开口就问:“谈恋爱了?”   文禾这次不说与你无关了,点点头:“是的。”   周鸣初走近几步,看了她一会:“斗气有意思吗?”   文禾说:“我不会拿这种事斗气。”   周鸣初低头,两个人之间的酒气缠在一起,是刚刚最让文禾感到难受的那种酒。   酒精在彼此之间作用发酵,周鸣初问:“不会斗气的意思是,哪怕前几天跟我那样,你也可以转身跟其他男人谈什么狗屁恋爱?”   他的话把他们拉回那一晚,飞出的话又在彼此之间打转,见缝插针地想找新的地方再刺一针。   文禾眼神闪了一下:“哪样?周总救了我,我心里感激,会一直记着。”但她说:“我也只记得这点。”别的没什么必要再记着了。   周鸣初直直地盯着她,忽然伸手去摸她脸颊,刚碰到,文禾马上侧开:“请周总不要这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说:“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周鸣初一哂:“怎么叫保持距离?”   文禾说:“同事的距离,上下级的距离……”没说完,周鸣初忽然往前逼进,文禾连连后退,瞪他。   “这就是你说的上下级距离。”周鸣初问:“你这么随意瞪你的上级?”   文禾心气上涌,扬着下巴更加用力地瞪着他,眼里透着恼怒的恨意。   周鸣初对恨意最不陌生,确认道:“是那个医生吧?”他自己带着答案,很快又淡淡地说:“你的眼光也就这样了。”   文禾听到这句忽然笑起来:“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找过杨宇是很蠢的一件事?”   周鸣初没有否认。   文禾笃定道:“你很看不起杨宇。”   周鸣初问:“你找的什么男人你自己不清楚?”   文禾转身就走,路过茫然的邓宝昌,他手里搓着根儿牙签,忽然不知道这算什么事了。   他站在那抓耳挠腮,看见周鸣初铁青着脸走过来,他站直了以为要发飙,结果周鸣初一言不发地走过他,回了酒店楼上休息。   第二天,邓宝昌照常跟着周鸣初工作,按原定计划在这边见了几个代理,周鸣初毫无异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而邓宝昌摸不着头脑的同时,文禾已经回了广州。   皮老板一直以为文禾会过去,没想到她人都到河北了却连他公司的门都没踏一脚。他耐心等了几天,微信没有电话也没有,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摸不清她什么路子,试探着打过两个电话,都被文禾以在忙为由,敷衍几句就挂了。   文禾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   第一阶段冷处理,让皮老板以为她不闻不问,因而心里没底。   第二阶段文禾找了小皮总,既然老的那个觉得她好说话好拿捏,那她也要学他,拿捏一下他生的儿子。   文禾跟小皮总磨了好几天,打电话的时候小蔡刚好在,好奇地问:“这个小皮总会听话吗?”   文禾想了想:“应该会。”   她先提到本来明年要给他们多申请两个产品的代理权,又说周鸣初一开始也打算去他们公司考察,结果因为窜货的事给取消了。   小皮总因为上次培训的时候跟周鸣初喝过酒,自觉跟周鸣初有点交情,文禾就抓住他这一点心理,让他觉得周鸣初对他很欣赏,也对他们公司寄予厚望。   年轻人最听不得的,就是位高者对自己的欣赏和期望。   当儿子的向来擅长给老子制造恐慌,这世上老子能磨得过儿子的也没几个,何况文禾已经知道皮老板有多宠这个儿子。   果然没几天,小皮总给她打来电话,说他爸已有悔意,但苦于联系不上她,只能在家唉声叹气。   讲完电话,文禾跟小蔡一对视,小蔡一呲牙:“Bravo!”   文禾笑笑,又去找邓宝昌,让他帮忙吓唬皮老板。   邓宝昌也挺配合,真就打了个电话过去,让皮老板想清楚要不要得罪欧阳总那边,毕竟人家账上一年的流水是他十几倍。你小代理敢跟大代理结仇,就算以后不代理E康的产品,人家也不见得会放过他,除非他不在华北的医疗圈子混。   几招下来,皮老板连忙给她弹了几条微信,大意是认错认罚,还说要来广州亲自解释这件事,给她赔罪。   小蔡问:“这下可以了吧?”   文禾定定神说:“不着急。”   她又兀自忙了几天,刚好手头签了一个新代理,签完把消息往朋友圈一分享,刚好皮老板来广州,知道她不缺代理甚至随时可以放弃他们,整个人瞬间有一种百说百随的顺从。   正赶在报来年任务的阶段,文禾跟他吃了一餐饭,压着这位奸似鬼的代理签下1.5倍的年度任务。   合同签完那天正好是部门会,会议上经理把她夸了又夸,也感叹她成长得快,不再是去年那个只会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新人。   文禾听他提起这些事,也感觉像梦一样。   中午请人吃饭,晶晶也在,文禾虽然还是没能帮上她,好在曹总把她护了下来。   晶晶说:“我本来想走的,曹总说你要离开也不该是这个时候,畏罪潜逃一样,等于坐实了错全在自己。”   文禾在旁边听着:“曹总真好。”   “曹总是啊,人很不错的,不愧是我们高管F4的一员。”   “F4?”章茹搓了搓鼻子:“哪四个?”   “呐,”晶晶点着盘子里的鹌鹑蛋:“采购叶总、人力曹总、研发石总、还有一个财务林总,高管里综合排名前四的。”   没想到叶印阳还是排名第一,章茹问:“那你们周总跟王总呢?”   晶晶掀了掀眼皮说:“一个东邪,一个西毒。”   “哈哈哈哈!”章茹笑到砸地:“神经病!”   当天下班开了个会,散会后她把这个说给叶印阳听:“你还F4,人家F4没有三张的好不好?”   “什么F4,最fake最假的四个人?”叶印阳低头讲了个冷笑话,见她靠在会议室的窗子边,整个上半身都快探出去,伸手拉了拉:“小心。”   章茹回头拉了拉他皮带:“快看!”   停车场方向,文禾被一个男的接走,那男的带束花,帮她开门帮她系安全带,好像还在车里摸了摸她的脸。   叶印阳问:“你认识?”   章茹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在她们广东,单眼皮型男一律当黄宗泽处理。   她收回脑袋想了会,忽然一拍大腿,是以前送过文禾上班的!   叶印阳让她别激动,指了指后面,她们封的东邪西毒。   章茹赶紧去看,是周鸣初和王东尼,两个人都站在门口看着文禾那辆车。   章茹第一反应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很快又奇怪:“周总跟文禾……周总不是跟文禾?”一般来说英雄救美以后就能抱得美人归的,怎么他只有看别人抱的份?   叶印阳摇摇头:“不清楚。”他不太管别人的事,问章茹:“我奶奶问,你明天想不想吃麻酱烧饼?”   “吃啊!”章茹一回头,忽然想起他们单独待在这里已经有一会了,赶紧收拾东西溜之大吉:“我先走了!”   办公室恋情是不被允许的,偷偷摸摸虽然刺激但也要小心,被捅破的话,少不了一场麻烦。   她拎包下楼跑去开车,周鸣初跟王东尼还站在那里说话。   章茹看了眼周鸣初,他表情淡淡的,还是那副死火山的样子,硬梆梆,好像对全世界都不感兴趣。   再看看王东尼,王东尼忽然对她笑了一下:“阿茹最近又漂亮了,看来过得挺滋润。”   章茹跟他有世仇,看他一眼都要得灰指甲,低头找钥匙没吭声。   她不想理王东尼,姓王的偏要找她聊天:“刚刚文禾被个男的接走了,是她男朋友吗?”   “不知道喔,有人来接她吗?长什么样?开什么车?”章茹敷衍地问了几句,看看王东尼,白裤白鞋白袜,长得好看叫风流,长得丑样叫下流。   这种叫不入流。   章茹边走边给文禾写信息,看地上掉了一朵花正想捡,忽然被一辆车的警报声吓得跳起来,脑子空了下,要干嘛也忘了。   王东尼在后面收起车钥匙:“就这点胆子敢打杨宇,杨宇也是他妈的没出息,傻逼,还被个女的给揍了。”   他捉弄了人还不以为意,笑着转头看周鸣初,却见周鸣初格外的面无表情,但牢牢地盯着他。   王东尼感觉光着脚不小心踩进个冰窟窿,他抽了个冷,周鸣初收回视线:“走吧,不要让裕泰的人等。”   他率先走出去,步子迈得大,点火开车,轮子径直碾过地上那朵花。   他想,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可能什么事都不会有。   如果她不来销售,他对她的印象也只会是一个谨小慎微的新员工,一个长手长脚但害羞胆小的前台,因为推车卡在电梯出不去而满脸通红,又因为他伸手帮她推了一把而慌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平时看都不敢看他,道谢的时候却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这样才算有礼貌,实际眼里传递的笑意像刻板的宗教仪式,他怀疑只要他开口,随便说一句话就能吓破她的笑。   后来公司活动她在站礼仪,那么短的裙子说穿也穿了,递笔的时候有些人借机碰她的手,她只会缩,只会装若无其事,也只会老老实实从头站到尾,好不容易有空跑到休息室打瞌睡,整个人却蜷得像一条没有重量的毛巾。   他怀疑她晚上睡觉也是这样,一个人在家也不敢弄出什么动静,像怕吵到谁,也怕谁注意到她,但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就弹起来,似乎他才是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怪物。   这种猜测令他不适,于是有意地忽视她,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原本也可以做到零交集,毕竟她跟公司其他人也没太多往来,整天只知道跟在一个叫章茹的行政后面。   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脑子,但章茹起码不会看上一个好自矜夸的采购仔。   她跟杨宇在一起之前,他偶尔能听到关于她的讨论或者调笑,大意是这么漂亮又单纯,也不知道最后会被搞到手。   他从不参与这种话题,也不关心她的归属,但没想到她最后会跟了杨宇。   怎么会有人蠢成那样,眼光奇差,看上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垃圾,靠巴结上峰当了个小主管,靠一点微不足道的关照就把她哄住了。然后自己因为一条破围巾而感动,冷了盖腿,累了当被子,天天挂在工位上,听两句不值钱的甜言蜜语就像要化掉了一样。   太容易满足的人在关系里最容易被杀价,毕竟柔软和软弱就像善良和愚蠢,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   他早知道她会在杨宇身上吃亏,但没想到她人蠢就算了,运气也差,碰上的居然还是一个会动手的人渣。   那个叫章茹的行政说没脑子就真的没脑子,当众揍了杨宇一顿,然后两个人差点双双滚蛋。   她有一段时间不在前台,他以为她就此离开E康,觉得走了也好,但突然有一天又在前台见到她,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强撑,抬不起头却偏偏要抬着头,自以为这样就算反击,就能够提醒所有人姓杨的是个人渣,实际蠢得冒泡。   男人对这种事无谓得很,只有炫耀的份,觉得丢脸的都是异类。   她自以为站在那里像罪证,实际被人当成战利品。记不清是哪一场应酬,有人问杨宇为什么对女朋友动手,杨宇说只是推了她两下,她自己磕到茶几,又说谈个恋爱动手动脚不是正常的么。   于是众人心照不宣,动粗还是调情,谁说得清。   他当时看着杨宇,忽然想起范鹏的一句醉话,说这个采购仔胆子大,你敢给他就敢要。所以他想,一顿饱和顿顿饱分不清的人,撑死是早晚的事,他也不过是推多他一步,直接推去坐牢而已。   思绪不着边际,手机在车里震动了下,周鸣初把车停好,点进去,见是唐书宜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文禾跟梁昆廷,两个人在医美医院的楼下,梁昆廷搂着她,侧过脸好像在说什么。   除了照片,唐书宜还发了一通疑问,语气像看见他女朋友跟人偷情。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如果明天更了当我没说,可能是突然时)   【感谢霸王票】taiyang高照:手榴弹1个、:地雷4个 缘音而来:地雷4个 一堆堆:地雷3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3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2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我们宿舍的可可:100瓶 Ling~0811:50瓶 可以清心:46瓶 小软糖儿:24瓶 DDD:23瓶 两星:20瓶 流光剪影:20瓶 明昧:20瓶 远方:20瓶 酸菜:20瓶 第39章 ☪ 不痛快   ◎贴过来◎   【Chapter 39】   -------   不能怪唐书宜, 她是真的太惊讶了。   她还清楚记得许明灿说过的话,一直以为周鸣初跟这个安徽姑娘好上了,结果此时此刻,人家在跟另一个男的亲密。   唐书宜摸不着头脑, 等了会没等到周鸣初的回复, 不由托着肚子走出去, 刚好看到文禾。   文禾朝她笑了下:“唐医生。”   “好久不见。”唐书宜也跟她打招呼:“来做项目吗?”   文禾嗯了一声,看着她肚子, 想起过年那会还只是听说备孕, 没想到再见面,人家肚子都这么大了。   “几个月了?”文禾问。   “七个多月, 马上休产假。”唐书宜笑着看了眼梁昆廷,实在收不住心里的探究, 问道:“这位是?”   文禾给她介绍:“我男朋友。”   带着一闪而过的诧异,唐书宜跟梁昆廷打了招呼, 又看着文禾去拍照敷麻药, 去做项目。   梁昆廷坐在客区等她。   送女朋友来做项目的不少见, 等着女朋友做完的却只有一半, 唐书宜多看了两眼,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大肚婆,看你老公看厌了?』   是卢静珠。   唐书宜见她站在通道的另一边, 走过去问:“忙完了?”   “刚接完一个面诊。”卢静珠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边的梁昆廷,再朝唐书宜扬扬下巴:“走啊, 去我办公室喝茶。”   “你今天这么有空?”   “今天预约少。”   唐书宜跟她到楼上办公室, 人往沙发一坐:“还是你这里舒服。”她太羡慕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一天做五个客人, 不如你开一台手术。”卢静珠递给她一套乳霜和油:“当身体油吧。”   唐书宜说:“我以为你要送我袪妊娠纹的。”   卢静珠看她肚子:“你现在纹多?”   “现在还好,等生完看看,如果生完太多,我就直接做腹壁了。”   做腹壁要切皮,卢静珠说:“你来,到时候我找黄教授给你做ADT。”   唐书宜酸溜溜地说:“还是你人脉广。”又讲:“大家都在猜,说你明年准备出去自己单干。”   卢静珠笑着说:“干什么,卖早餐?”   她打太极,唐书宜直接问:“谷总不给你投点钱?”她好奇:“我怎么听说他升职了,现在管DC的整个大中华区?”   “是吧?还没确定。”卢静珠转了转椅子,忽然说:“我倒是想找周鸣初借点钱。”   唐书宜哈哈笑:“你是想让周鸣初帮你,向他爸要点钱吧?”   卢静珠也没否认,撑着脑袋说:“别看他们父子关系差,周叔叔做梦都想跟这个儿子好好相处。”他一句话,比别人一百句都顶用。   唐书宜笑了笑,看她随手接起一个工作电话,那边劈头盖脸不知道说的什么,她轻轻巧巧地就把谈话节奏给拉慢了,声音听起来很有耐心很不急躁,即使接电话时一脸的漫不经心,身体靠在椅子上,手指卷着额角的一点碎发。   卢静珠客源很好,很多企业高管和富太太都愿意找她做项目。最她知道怎么跟人相处,只要她想,她可以让所有人都舒服;当然,也可以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一个多小时后,楼下的文禾终于受完酷刑。   真的是酷刑,哪怕敷了麻药,密密麻麻的针在脸上滚来滚去,眼周唇周鼻翼最痛,痛得她都流眼泪了。   出来时戴个口罩,梁昆廷左看右看,忽然作势要去揭她的口罩,她连忙躲开:“别动。”   梁昆廷笑着说:“我再给你弄个墨镜,把脑门也遮一下?”   文禾把刘海弄下来,闷闷地说:“我说了让你先回去。”   “也没等多久。”梁昆廷揿下梯键:“你不是说你约好的同事突然没空?总要有人陪你吧。”   “不用,这又不是做手术……”文禾走进电梯,梁昆廷逗她:“你现在跟你养的那只猫一个样了。”   “嗯?”文禾没太懂。   梁昆廷说:“你那只猫不是叫麻圆么?”他顺便指了指电梯门。   梯门像镜子,照出文禾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近看能看出额头一片红。   他是说她像早餐店卖的麻圆,一脸的孔。   “……”文禾有点羞恼,抿了抿嘴角说:“你才麻圆。”   她发脾气都闷闷的,梁昆廷笑了下,出电梯时,顺势握住她的手腕。   文禾还微微有点僵硬,梁昆廷却表现得很自然,像来时搂她那样,一路护进车里。   只是车子开出一段,他总是转头看文禾。   文禾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说话,梁昆廷先开口问:“你那个朋友搬走了?”   他说的是毛露露,文禾点点头:“搬了。”   “搬去哪?”   “也在天河,离她上班的地方不算远。”文禾看过照片,两室的小区房,小区绿化也不错,没事可以下去散散步,不像城中村这边,连个散步的地方都没有。   绿灯起步,梁昆廷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就是有点忙。”   “总要出差吗?”   “嗯。”   梁昆廷忽然叹气。   文禾正跟孟珍珍说这回做的项目,从微信界面抬头,见他表情有些无奈,愣了下问:“怎么了?”   梁昆廷说:“我想到在门诊碰到的一些病人。”   “什么病人?”   “答非所问,或者什么都想说。”   文禾一怔:“啊?”   梁昆廷给她举例:“就是比如病人来看头痛,我问症状,他会把今天搭的地铁几号线都说我听……问有没有医保,她会告诉我今天几点出的门,问有没有慢性病在服药,他会说自己儿子干的什么工作……”   抓不住重点的背后,都是倾诉欲。   他能理解他们,见到医生有种什么都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所以他有时候只能被迫听一些跟病情无关紧要的话,但现在,他却希望她能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工作之外的,出租房之外的,流水账,什么都可以。   文禾顿了好一会,不太确定地问:“你想听我的流水账吗?”   刚好到达吃饭的地方,梁昆廷开去找车位。   他有点强迫症,两边必须一样的宽,不然就要重新停过。   但好在他技术到位,重来一遍就停好了。停完绕过去给文禾开门,也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一起吃饭喝汤一起逛街散步,听听你那里有什么流水帐,再听听我今天给我们主任背了什么锅,昨天被我大伯叫去拉了几车砖……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说说笑笑,饮饮食食,再慢慢的,日积月累地更了解对方。   文禾听了,歪着脑袋看他。   梁昆廷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让那一片皮肤透透气,见她顶着个红红的脑门,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笑了下,把车里摸来的一顶鸭舌帽扣到她脑袋上,低声说:“你什么话都不跟我说,我才会觉得无聊。”   文禾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忽然想,她其实也只是想找一个愿意听自己讲流水账的男人。   但她也是真的忙。   已经是11月,对销售来说这就已经是年底了,各种定业绩定目标,各种催合同收款,文禾连那个周末都顶着一张大红脸在外面跑。   本来以为只是平静忙碌的一个月,却没想到新的一周,忽然传来采购叶总被举报的消息。   文禾震惊不已。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销售这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有点意思啊,采购总和采购BP谈恋爱,还顺手提拔了一个仓库仔,玩儿爱屋及乌这一套呢?”   “是吧?怪不得叶总那么正人君子,送上门的女的不要,原来喜欢吃窝边草。”   因为跟章茹关系好,很快有八卦的问到文禾:“听说叶总跟章茹谈恋爱,你知道吗?”   文禾摇摇头:“不太清楚……”   一旁,金灵嗤地笑出声。   文禾皱起眉头看她,她毫不示弱地看回来,旁边已经有人问:“你不是跟那个谁关系很好吗?”   在大部分人眼里,章茹是能帮她打人的关系,要说她不知道那两个人谈恋爱,有点扯。   文禾说:“不好意思,我确实不知道。”   她嘴巴紧,其他人也不愿再问她,转而讲起被人拍到的那张照片,叶总跟章茹在深夜的停车场搂搂抱抱,听说监控也查到他们一起上车的画面。   文禾不想应付这些人津津乐道的嘴脸,但有些事发酵得很快,不过几天时间,叶印阳就被董事会停了职。   能到停职这个份上,当然不是一场办公室恋情能促就的。   除了办公室恋情和滥用职权,还有被供应商举报串标,和被销售投诉。   文禾不太能理解这个,刚好经理喊她,她装作八卦顺势问了一嘴,才知道是一批仪器被代理商退货,因为镜片的问题。   她还想再问,经理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刚把供应商的考核表发到你邮箱了,你把那几个子表核对一遍,数据不能错,补齐以后去给周总签一下。”   “好的。”文禾走到工位,看见晶晶正堵着周鸣初在说什么,周鸣初还是那副不太耐烦的样子,没讲几句就走了。   过道很长,不知道谁弄了辆推车拦在中间,他踢着万向轮拨到一边,走回办公室。   文禾埋头办完手上的事,拿起东西进去给他签,周鸣初说:“原始数据发给我。”   “好的。”文禾折返回去发了一遍,其他同事经过,她又听到他们在说叶总的事,说他看起来正直,没想到也会拿回扣。   另一个同事笑:“采购不拿回扣相当于老鼠不偷油,你觉得有可能吗?”又说:“他刚来的时候还查别人呢,原来贼喊捉贼。”   文禾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重新回到周鸣初办公室,等他签完字问了句:“周总,你知道叶总被停职的事吗?”   “你觉得我知道吗?”周鸣初的目光从电脑上转向她。   这种目光文禾常见,不过是嫌她又问了句废话,但她还有废话要问:“我觉得叶总是一个好人,不可能以权谋私,这批货……是不是本身就有问题?”   周鸣初往椅子后面一靠:“你是不太闲了,一天到晚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文禾说:“叶总是一个正直的人。”   “你跟他很多接触?怎么确认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周鸣初一如既往沉着脸:“做你自己本职工作,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说着示意她可以离开。   文禾站在那没走:“这件事情,王总应该有提前跟你报备过?”   “你什么意思?”周鸣初一时脸色很不好。   他足够敏锐,视线也足够严刻,换作以前的文禾,可能早就被他盯得不敢出声,但得罪过他那么多回,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她只是在想,多少经销商都是抓在他手里的,进货批量使用数据,产品不经过他是不可能召回的,但王东尼这次的行为,作为销售一把手的周鸣初居然默许了。   “你很早就知道王总想做什么对吗?”文禾问。   她太平静,周鸣初不由眯了下眼:“你到底想说什么?”记起她和章茹的关系,又生硬地提醒:“这是工作,不是靠你们吃吃喝喝的友情可以左右什么的,自己现实点,不该管的不要管,这也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   生硬刻薄,尖锐不客气,他的态度对文禾来说犹如心脏里长着的一摊挠不下的藓,她麻木地屏蔽着这些,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忽然想起一件事,比如没有叶印阳,公司总经理的第二顺位人选,是周鸣初。   “好的,今天是我冒犯了,周总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说完这句,文禾转身离开。   周鸣初看着她的背影,笔头顿在桌面,重重地皱起眉。   文禾就这样在他钢刀般的视线中走回自己工位,整理资料准备外出时,金灵走过来:“文禾姐今天跑哪里?”   “去趟博罗。”   “哦,是今天有单要开吧?真好。”金灵伸出手,假装帮她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文禾姐资源挺多的,教教我吗?”   “我也没什么经验……”文禾不着痕迹地跟她拉开距离。   金灵看出来了,心里冷笑嘴里小声问:“百特那个经销商分给你了吧?”   是有这么件事,文禾点点头:“我也刚接手。”   “周总真好,对文禾姐尤其好,不过肯定也是文禾姐让他满意吧?”金灵看着文禾,笑眯眯慢吞吞说出后半句:“我说的工作。”   文禾拉上包包拉链,看了眼金灵,本来没打算搭理她,但离开时听到她小声说了句:“装什么装。”   文禾回头,金灵还没事人一样跟她笑,但等她重新提着包包出去,金灵嘴角小幅度拉动了下,都不知道跟周鸣初睡过多少次,装什么装。   回工位时听几个同事在笑,说起下次华东的渠道会,问她:“金灵,下回华东的渠道会应该也是你主持吧?”   金灵笑了笑:“还不确定。”   另一个同事笃定道:“应该还是你,华北那次不错啊,我客户拍了你好多照片,到现在还老跟我夸你,说我们公司的美女主持又漂亮,又会讲。”   金灵其实没太大感觉,一场主持而已,她在学校经常干,商业主持也没少接,不觉得有什么好夸的,但还是应付了他们几句。   午休时人懒懒的,金灵起来去碎纸,经过小会议室往里瞟了一眼,回来时又见没人就进去看了看,手机刚掏出来,忽然听见一道声音问:“拍什么?”   金灵吓得打了个冷颤,回头一看:“周总……”   周鸣初走进去,桌面文件扫一眼,缓慢说:“我不知道除了偷听,你还有偷拍的习惯。”   金灵勉强镇定:“没有的,周总误会了,我就是看你们下去送客户,怕窗子外面的风把文件吹飞了,就进来整理一下……”   周鸣初无动于衷,目光压得金灵整颗心都缩了起来。   外面陆续有吃过午饭的同事回来或经过,她站在那里又怕又难堪,只能将目光投向张尔珍:“珍姐,我真的就是想帮忙收拾一下……”   张尔珍走过去,同样皱着眉头训道:“你现在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了,这次是进会议室,下次是不是要直接跑周总办公室去找文件?”   金灵一张脸唰地通红。   张尔珍平时对她一直是放任的态度,不想管也不敢惹,忽然也劈头盖脸一通训,训得她心慌手抖,忽然余光扫见王东尼也在外面,他隔着几个工位朝她这边看了看,然后没事人一样揣着兜走了。   金灵浑身冷透。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走出这间会议室的,只记得出来时个个看好戏一样,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耐人寻味。   她习惯别人的目光,但多是因为夸奖,像这样的时刻少之又少,所以格外记得住,也格外难以释怀。   晚上王东尼倒是安慰了她一遍:“别生气,高佬周就是那么个人,他谁都不留情面,我要是过去替你说话,他更加不会放过你。”   金灵说:“谁都不留情面,不见得吧?换了文禾可能就不这样了。”   王东尼知道她跟文禾不对付,没兴趣老是管女的之间这点破事:“文禾有男朋友,一个开雅阁的,看起来也人模人样,不比高佬周差。”   金灵似笑非笑地问:“她和周总一起在河北待过,大区的邓经理没说什么吗?”她觉得王东尼蠢,有时候难免上了脸,却不想这一问触到王东尼逆鳞。   他冷冷地丢开她的手:“邓宝昌那小子牛了,高佬周一升,现在整个人都朝着他。”说完又恨恨地骂了声傻逼。   金灵欲言又止。   她了解王东尼这个人,优点是胆子大,缺点是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尤其受不了其他人的质疑。   她本来还想提醒不要太信周鸣初,但知道他耐心也就这么点,又想到中午被他扔下不管的事,心里隐隐的膈应和不舒服,于是在他去洗澡的时候把他手机解开,争分夺秒地录了一些东西。   人总要多留个心眼。   第二天上班看见文禾,金灵想跟她打招呼,先听晶晶在通知周末聚餐,可以带家属。   “音乐会的海鲜自助餐,蛮贵的,你们要参加的在群里报一下,我统计。”晶晶说。   金灵想起王东尼的话,笑着问:“文禾姐有人要带吗?”   办公室太吵,文禾装没听见她的话,耳边又有人开始问:“什么算家属啊?男女朋友算吗?暧昧对象呢?我老表呢?我邻居呢?”   “对啊,能带几个啊?我们家双胞胎能带吗?”问题接二连三。   晶晶被问得有点蒙,想了想,发信息去跟周鸣初确认。   周鸣初收到信息,密密麻麻,觉得这个BP脑回路缺了一格,讲点事情永远要分段,也永远学不会什么叫详略得当。   他正想发作,那边可能也意识到不对,撤回去,几分钟后重新发来一条信息,说已经通知了,每位同事能带一位亲友。   过会,又问他有没有要带的家属,说自助餐是按人头算的,要提前订位。   周鸣初实在是懒得回复她:『你预多几个位置,把想带客户的也考虑进去。』   那边回了两个字:『好的。』   一场高管会开完,群里已经开始有人报名。   文禾的头像闪现了下,点进去,她有人要带,至于带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周鸣初锁上手机。   不跟女下属产生工作以外的联系应该是原则,他破了这个原则,现在她又把原则竖了起来。挺好的,她有她的选择,他们也各有各的位置,谁都别影响谁。   顿一会又想起那个医生,当时在楼下碰到,他如果坦坦荡荡,他还会高看他一眼,而不是耍一些不痛快的伎俩,像摆样子,卖弄关系的同行。   假模假式,飞扬浮躁。   很快周末,聚餐如约到来。   音乐会在海珠,文禾跟梁昆廷一起出现,获得了意料之中的关注。   好在梁昆廷够淡定也适应良好,他待人接物都很有一套,接得了调侃也扛得住打量,不端着,交谈时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修养。   小蔡偷偷扯文禾袖子:“文禾姐,你男朋友好帅啊。”   晶晶也说:“你不声不声,居然谈了个型男?”   文禾被她们拉着问了又问,红着脸回到梁昆廷身边。   梁昆廷往后看一眼:“刚刚在说什么?”   “她们说你是型男。”   “那看来我剃头这两百块没白花。”   “男的剃头也这么贵吗?”文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说是什么首席造型总监,不知道工龄有没有三年。”梁昆廷微微低头:“你帮我看看,我感觉他把我发顶铲秃了一块。”   文禾憋着笑:“没秃,好好的。”   梁昆廷说:“你看清楚点,头顶往后的位置,有点痛。”   他有这么高,文禾只能一再地踮起脚去看,忽然腰间一紧,被他揽到怀里。   文禾还没习惯跟他这么亲密,脑袋往旁边稍了稍,梁昆廷摸摸她的耳朵,神色温柔又认真:“我刚刚看甜品台换新了,去找点吃的?”   文禾点点头:“好。”   她跟着梁昆廷往甜品台走,冷不丁看见周鸣初,心里闪过一点不舒服的念头,尤其在梁昆廷刻意收紧手臂的时候。   周鸣初站在二楼看着他们,略微的好整以暇,但没太关注,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很快跟旁边的客户说起话。   还真有同事带了客户来,文禾默默记下,心想再有下次,她也要喊客户一起,不放过任何一次跟客户接触的机会。   一旁,梁昆廷若无其事地问文禾:“你在我们医院装的那台机还顺利吗?”   文禾点点头:“挺顺利的。”目前还没出过什么问题,就等着年底去请款了。   梁昆廷再问:“你跟我们医院那个姓熊的护士长,关系挺好的?”   他们医院有两个姓熊的护士长,文禾不太确定:“是叫熊美仪的那个吗?”   梁昆廷想了想,是这个名字:“我们医院今年评优有她。”接着说:“她今年拿了一面锦旗,还有感谢信,都在院办那边。”   文禾当然记得这件事,毕竟跟她也有关系。   她想起熊美仪,最开始确实是鞍前马后,直到周鸣初骂她给人当保姆。她虽然气周鸣初那样说话,但也意识到自己确实一直在增加沉没成本,所以开始疏远熊美仪,没想到熊美仪后面反而变得主动,变得更愿意帮她。   文禾想起一句话,近则多辱,远了人家反而把你当个人,当个有脾气的神秘的人,然后生起一些讨好的,想再次亲近的心思。   做销售要会揣摩人心,跟周鸣初比起来,文禾觉得自己这条路还有得走。   甜品台那边有几个同事和家属,梁昆廷和他们聊了几句,又转头跟文禾说:“你还记不记得你让我抢救的一个阿伯?他要是也给我送了一面锦旗,说不定我现在也在评优榜上。”   文禾当然记得,也开玩笑似地回了一句:“医生救死扶伤不是应该的么,原来你也这么功利。”   梁昆廷帮她拿蛋糕,选了车厘子最大最新鲜的那一块,实际想问的是:“刚开始认识那会,你是不是很提防我?”   文禾接过蛋糕,一时没吭声。   梁昆廷也没催她,转头跟旁边她的同事讲话,同事小孩拿了个苹果因为缺牙咬不开,他接到手里,用虎口掰开了再递回去。   小孩说完谢谢,害羞地跑了。   梁昆廷站在那里,张扬也挺拔,不管跟谁说话,总会分一点注意力在女朋友身上,哪怕是服务员端了个盘子过来,也会下意识把她拉到旁边,护着她。   文禾不想比较,但他确实比任何时候的杨宇都更温柔和体贴。   他们端着吃的去观景台,人少,风虚虚地吹着,文禾跟他说了杨宇的事。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不太想谈恋爱。   梁昆廷听完,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半晌说:“那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男的。”又说:“还好我只是被你打晕了一阵,没有一棍子打死。”说完轻轻碰了碰她额头,心疼她遇到的所有事。   他知道她父母走得早,而且当年都是在广州火化的,只有骨灰回了老家,所以她总觉得她爸妈的魂还在广州,对这座城市有一种不可说的向往。   他更知道广州对她来说有特殊意义,也庆幸自己出生的城市是她向往的地方,讲起来,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一种奇妙的联系。   只是不知道此刻的亲密完全落入别人眼里。   周鸣初站在太阳伞下,觉得地方太小,到哪都能碰到这两个人,像鞋底的石子,不影响走路但无法忽视,每一步都在提醒存在。   好在没多久,两人分开了。   周鸣初站在那里没动,晶晶跟小蔡刚好上来,见梁昆廷要走:“这么快啊?才来没多久诶。”   文禾说:“他临时有点事。”医院打电话,说有人给他送锦旗。   刚刚才讲到锦旗就有人送,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隐隐憋着笑。   晶晶跟小蔡的神情立马变得暧昧,晶晶说:“一会还有歌手表演,还没到场呢,玩完再走吧?”   “下次再来,下次我请你们。”梁昆廷带着文禾往外面走,见到周鸣初,礼貌性点了点头,转身时,几乎整个手臂都揽住文禾。   文禾再次感受到他的刻意,来自于对周鸣初的一种反射性动作。   她心里微微不适,送他到停车场,梁昆廷还问:“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吗?”   文禾说:“你去吧,我等下还要去见朋友。”她还约了潇潇,晚点要过去,省得几个地方跑了。   梁昆廷说:“那你见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文禾点点头,看他发动车子走远,人在原地站了站,回去的路上碰到周鸣初。   “男朋友走了?”他明知故问,又说:“看来你们感情不错。”   “谢谢。”除了道谢,文禾想不到再能和他说什么。   她想走,周鸣初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那里:“真的感情不错,就用不着炫耀了。”   文禾被他这句话绊住:“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周鸣初视线笔直地看着她:“我说过,这个医生不怎么样。”   文禾张了张嘴,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是看不起我找的男朋友,还是看不起我?”   周鸣初看她一会,片刻后平静道:“他不给我找不痛快,什么都好说。”   到底谁给谁找不痛快,文禾的情绪被他这些话拿住,她想起杨宇,想起被他一次又一次提起的杨宇,忽然主动向他走了一步:“多不痛快,比杨宇还让你不痛快吗?”   她露出一个无谓的笑:“其实我就是很蠢很好骗很容易满足,人家对我好一点我就会贴上去,刚进公司那会对我好的如果是你,我一样会贴过来。”   周鸣初垂着眼看她,文禾轻声问:“满意了吗?跟你心里对我的判断吻合了吗?”   周鸣初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   文禾往后退开,忽然又笑:“不太对,虽然你比杨宇职位高,比他有钱,但我应该也不会找你。”说完转身就走。   歌手开始登台,文禾没心思继续在这待,她给潇潇打了个电话,提前过去跟她见面。   潇潇那里有一些资料,可以证明王东尼和金灵的所作所为。   拿到东西后,文禾花了一整个周末在整理这些东西,等到新一周,她直接把举报邮件发给了公司高层,也想好了要辞职。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需要营养液,永远在为下一章拼命   【感谢营养液】豆丁:18瓶 林阿茕:16瓶 健康平安:1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3瓶 飒一:12瓶 solololo:10瓶 蕨根我的夢中情喵:10瓶 给我大do特do:10瓶 小小芋圆仔_ing:10瓶 百万乔:10瓶 卷尽风:10瓶 及了个川彻:10瓶 满杯金菠萝:7瓶 争青:5瓶 chen:5瓶 zila呀:5瓶老虎爱啾啾:5瓶一个西红柿:5瓶 40925000:5瓶 41474126:4瓶 41606154:3瓶 啾唧:3瓶 八点半的星光:3瓶 钱满罐:3瓶 芝芝:2瓶 yangtt: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70721157:2瓶 甜蜜小星星: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唯伟:2瓶 苏温:2瓶 果子乌龙茶:2瓶 窝则:2瓶 Doubley:2瓶 我的头发呢?!!:2瓶 chenling509:2瓶 48315220:2瓶 寒山拾得:1瓶 种菜爱花:1瓶 Ly:1瓶 杳杳兔:1瓶     Eleven:1瓶 风:1瓶 璞璞:1瓶 壹贰双拾:1瓶 大梨呀:1瓶 柒安:1瓶 咕咕咕:1瓶 不二:1瓶 宋花卷:1瓶 36345019:1瓶 悠闲自在:1瓶 8888888:1瓶 丁丁猫:1瓶 清凉河岸:1瓶 第40章 ☪ 还是说我们曾经睡过这件事   ◎你其实一直非常在乎◎   【Chapter 40】   -------   公司进入混乱的一段时期, 不止跟文禾的举报有关。   那些天不管经过哪个部门都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八卦和分析,关于叶印阳的,关于王东尼和金灵的,当然也有文禾的。   文禾早有心理准备, 经检部门问她就说, 其他人八卦她不理, 她在各种混乱中适应良好,工作照做, 恋爱也照谈。   文禾忙, 梁昆廷在临床是一年到头都忙,他总是值班, 手术,他们都跟陀螺一样各转各的, 但也会抽空约会。梁昆廷带着文禾大街小巷找吃的,领她逛他生长的这座城市, 也带她去白云那边找她爸爸妈妈待过的厂子。   他们在那附近边走边看, 文禾有时候会想, 她爸爸妈妈当年是不是在这条路上走过经过, 会不会有那么一个时刻, 她和父母当年的脚印发生重合。   梁昆廷偶尔看她一眼,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能做的不多, 握一握她的手逗两句, 比如看见一间彩票站,指着跟她说:“这个站点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 说不定你爸妈以前在这里买过彩票, 想着中了奖就把你接过来。”   文禾就笑:“那我们去买一注。”   他们进去, 最后还是买了张刮刮乐, 章茹最喜欢的。   文禾说起章茹,顺便说起公司发生的事,和自己辞职的事。   梁昆廷听完说:“改天把你这个叫章茹的朋友约出来,我得谢谢她当时那么维护你。”   文禾抬头问:“你会觉得我太冲动太傻吗?”   “举报和辞职?”梁昆廷伸手把她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说:“不叫冲动,你那个同事帮了你,你帮回她很正常。”   这个社会,会算利益帐的人满街都是,像她这样的不常见,但梁昆廷不觉得是傻。   他想了想说:“如果有一天你变得现实,那我都不是觉得你冲动了,是会怕你。”   文禾一怔:“为什么怕我?”   “因为你对自己太狠了,”梁昆廷端详着她,半真半假地说:“你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肯定更狠。”   这一年他也算看着她过来的,从小心翼翼地去医院拜访,到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切入话题,她付出的努力很多,现在一辞职,以后可能都要重来。   这么果断这么干脆,怎么不叫对自己狠呢?   文禾正在刮那张奖券,听他说完,小声嘀咕:“我感觉你在夸我,又感觉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梁昆廷这下真的笑了,凑过去想亲她,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他掏出来看了看,人有一瞬的出神。   文禾没有发现梁昆廷的不对劲,她低头核对着奖券上的号码,见没中,也只是笑笑,她果然没有这个运。   第二天上班,文禾在楼下碰到晶晶,两人一起去咖啡店买喝的,奇迹般看到了那位被停职的叶总。   “叶总?”文禾喊得都有点迟疑。   “早。”叶印阳朝她们点头,指指柜台:“喝什么,别客气,你们周总请客。”   文禾这才看到周鸣初,他站在最里面一直没说话,这会扫了她们一眼:“快点,后面还有人。”   “那……生椰拿铁吧。”文禾跟晶晶点了一样的,点完拿着咖啡回办公室,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晶晶好歹是人力资源部的,几个小时后就把事情给摸清楚,跟文禾说:“叶总是复职了,董事长亲自出面请的。”   文禾问:“事情查清了吗?”   晶晶猛点头。   之前串标的事已经查清,然后举报的供应商也改口说是受王东尼指使,加上采购那边还有一些事除了叶总没人能弄,就把他重新请了回来。   这绝对算是变局,而更称得上戏剧性的,是金灵对王东尼的撕咬。   晶晶对这个事说得最是绘声绘色:“王总不承认有给金灵放单,说是金灵跟同事恶性竞争,争单抢单什么的,还讲要开除她……然后,金灵发火了。”   王东尼本来就不干净,私下里金灵偷偷把他和供应商经销商的往来联系都备了份,当着公司审查组的面,一项一项往王东尼脸上甩。   有私下交易,有男女不正当关系,证据包括但不限于聊天记录和录音,对峙现场可以称之为鬼打鬼,一锅乱。   而王东尼的自辩,死于周鸣初和叶印阳对他的双向绞杀。   供应商端,叶印阳有他收回扣的铁证;经销商那边,周鸣初也拿出他联合代理压库存要低价,直接损害公司利益的实据。   一项又一项的证据出来,他在董事会的关系也没能保住他,事情的最后,他同样被警察带走,至于金灵,则落了个开除的下场。   金灵来收拾东西的那天,只有小蔡帮她一起。   虽然到销售的时间不同,但她们其实是同一批管培生,一起办的入职手续一起参加入职培训,算有点交情。   小蔡觉得很可惜,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你挺聪明挺有能力的,完全可以……不这样。”   金灵根本不想搭理她:“能力算什么,没有机遇,能力只是没用的装饰。”她扬着下巴指了指部门的人:“你以为她们为什么对你好?因为你姑姑是财务经理啊,你以为她们都是眼里只有草的羊?无利不图懂不懂?”   文禾刚好走过去,刚好听到她的话,也刚好又被她盯上。金灵说:“其实我一直挺看不起你的,穷正义,假清高,自以为是。”   文禾思索了下:“我不觉得自己清高,但如果有一天我跟你一样,我肯定不会质疑自己的选择。”   金灵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多了,我有今天,我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说给别人听,你这样很像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文禾走过去:“你想知道为什么百特的经销商,萍姐不给你吗?”   金灵狠狠地抿着嘴,没接话。   “她说你吃相太难看了。”文禾告诉她:“你想往上爬,踩人是肯定的,但要看准了再踩。”萍姐就是她不该踩的那一个。   上回华北渠道会,萍姐想的是自己最后一次主持,想给在E康的销售生涯画个圆满句号,金灵却非要抢她风头。   金灵冷笑着说:“这种话你也信。”   “我信,你爱信不信。”文禾不打算再跟她进行这种无聊的对话,拿了相机跑去展厅打算拍几张产品照片。   展厅没什么人,文禾用卡刷开了门禁,到二楼影像区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他在跟一个同事说CT机的事,讲完让同事去拿扫描仪,又见地下灯带应该是故障了,他用脚尖踢两下,把闪烁的灯带踢亮,再朝她这边看过来。   文禾喊声周总,周鸣初没说话,别开了眼。   聚餐那天后两人再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会站在空旷的展厅,文禾想起对他的误会。   她之前在办公室问他的那几句,确实是以为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所以跟王东尼一起去害叶总,但现在事情完结,她已经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小人之心。   仔细想想,之前在办公室对他的那几句,绝对算质问了。   文禾往他那边站了站,低声说:“对不起。”   周鸣初转头看她,过会问:“对不起什么?”   文禾说:“叶总的事,对不起,是我多嘴,误会了周总你。”   周鸣初忽然抬脚往她这边走。   文禾猝不及防,被他几步逼到展台旁边。   周鸣初说:“我以为你这张嘴会一直硬下去。”   空调开得有点低,文禾感觉起了点鸡皮疙瘩,也再次感受到周鸣初的阴晴不定。   她在办公室质疑他,后面又在聚餐的时候拿话刺他,他看起来都没太大的波动,但她一声对不起却像对他是天大的冒犯,忽然眼神定定的,吃人一样极其有压迫感。   文禾一头雾水:“是我的错我当然会道歉……”顿了顿又说:“如果周总还觉得我哪里错了,你尽管说,我一起跟你道歉。”   周鸣初说:“打算走了,更硬气了。”   文禾愣在他锋利的目光里,他却转身离开。   文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看时间差不多,随便拍了几张零件的图,跑去食堂碰到章茹和孟珍珍,三个人叽里咕噜吃了一餐饭,文禾跟章茹出去买奶茶。   外面很晒,她们走去前台借伞,路上章茹还在念叨文禾这回举报的事,觉得连累了她。   文禾就问:“你之前给我的那个医院名单还记得吗?”   章茹想了好一会:“记得。”   “那个是叶总给的吧?”文禾笑:“我去了其中一家,人家问我认不认识一位姓叶的教授,我那时候就猜,应该跟叶总有关。”所以叶印阳也是帮过她的,她一直想机会感谢,只是没什么机会而已。   但她举报王东尼和金灵,又不止这点原因,除了不想让章茹和叶总被小人绊到脚,也是因为她实在讨厌王东尼,不管是之前三番五次的骚扰,还是后面用烟头烫她的羞辱,说是讨厌,其实早就到了记恨的程度。   再有一个原因,是她决定要跟周鸣初彻底断掉。   她看出梁昆廷对周鸣初的在意,也知道继续待在这里就难跟周鸣初断个彻底,既然已经跟梁昆廷在一起,她就不想再跟周鸣初牵扯不清,那么最有用最干脆的,就是她离开这间公司。   只是走下楼梯,又再碰到这个人。   他跟叶总从停车场过来,叶总问章茹:“去哪里?”   “买奶茶,你要不要喝?”   “去哪里买?”   “对面啊。”章茹指指那边。   叶印阳看她打着伞还要遮脑袋:“可以叫外卖,太晒了。”   因为关系已经公开,两个人已经不用掩饰那种亲近和自然,文禾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章茹还在问周鸣初:“买奶茶,周总要喝吗?”   周鸣初问:“买什么?”   “港式奶茶,就对面那家。”章茹又指一次,这回周鸣初说了句:“一杯冻柠红茶。”   “OK。”太阳底下站着实在热,章茹说完话就带着文禾走了,一路都在后悔没往腿上抹防晒。   等到了对面,文禾收到周鸣初给的转账,让她奶茶小食多买一批,给部门同事当下午茶。   文禾又惊又疑,等把东西买回去,在场的人都跟她一样露出惊疑目光。周鸣初哪里会做这种事,他连团建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文禾拿着冻柠红茶去敲门:“周总。”   周鸣初正在打电话,朝她点点头。   文禾走进去把奶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正想走,周鸣初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留下,她只好站在那里听他讲电话。   粤语,不太耐烦的腔调,应该是跟他父母其中的一个。   文禾想起毛露露,她说周鸣初跟他爸妈关系都不好,都是随时能吵起来的那种。   通话很快结束,周鸣初看了看奶茶,再看看文禾:“确定要辞职?”   “是的。”   “原因呢,为什么?”   “我记得我已经在申请上写了。”文禾提醒道。   周鸣初点开申请,看到她写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手指划几上,更看到她之前的那封检举邮件。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不要管。”周鸣初再次望过去。   文禾诚恳道:“是我自作聪明,但我不后悔。”   “不后悔,但是要辞职?”周鸣初问:“辞了要去哪里?”   去哪里,文禾之前是没太想过的,但刚刚章茹跟她说叶印阳可以帮忙介绍新工作,也是业内排名比较靠前的两家同行:“我可能先回家过个年,年后再确定新工作。”   周鸣初凝视着她,想起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让她过来。   他甚至以为杨宇去坐牢她就会走,但没想到她突发奇,在OA里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申请,说要来他部门。   申请写得很恳切,他几乎能想象出她仔细检查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的样子,但也不过看了一眼就关掉,只是一次的已读不复劝不退她,她又找了BP朱晶晶替她说话。   他觉得她头脑发热不准备理会,直到她又跑去台球厅找他,带着一点可怜的倔强,强装的大方,却像刚学会站杆的鸟,随时在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里,也随时会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现在她那口气已经喘顺,人也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爬出来,但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某些事情上评价一个蠢字,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辞职如果是为了躲我,没有这个必要。”周鸣初再盯了她一会,忽然说:“我有可能看不起自己的性,但不会蠢到喜欢一个看不起的人。”   文禾皱了下眉,周鸣初就这样站起来,微微低头看她:“还是说我们曾经睡过这件事,你其实一直非常在乎?”   “叩叩——”外面有人敲门声音急了点,周鸣初视线划过去:“进来。”   “周总,总经办有个临时会议说要让您参加一下,您电话没打通。”   周鸣初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灭掉,过去参加会议。   会议跟成都分部有关,开完跟叶印阳去采购,见他办公室蹲了个章茹,正埋着脑袋在拆快递,装茶叶。   周鸣初看了看那一罐罐的茶叶,问:“你家里茶叶生意也做?”   章茹冷不丁听到一声粤语,反射性回了一句:“做乜?”她及时吞下那个7字,咳了一声,抄起一罐送给他:“福建茶,今年的茶王。”   周鸣初接过来看了看:“这个有多少?量大的话可以订来送客户。”   “啊?”章茹第一次用粤语跟他说话,没想到高佬看着不怎么样,还会关照她爸爸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卖叶印阳的面子。   但有钱不赚王八蛋,章茹说:“要多少有多少啊,我跟谁对接?”   周鸣初说:“你找张尔珍。”   “哦哦好的谢谢老板。”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章茹把剩下那点推到一边,准备拿着桌面的演唱会门票出去,但因为做了美甲,门票又薄,她一脸凶残地抓了好几下,还是叶印阳直接给她拿起来找了个信封装着:“明天可能会下雨,带把伞。”   “不会吧,这么大太阳。”章茹嘀嘀咕咕地走了。   周鸣初在叶印阳办公室坐了会,看完一批材料喝完一泡茶又聊了聊分公司的事,晚上开车去吃饭。   晚霞才掉下去,还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卢静珠支着脑袋看见周鸣初,问江欣:“你跟他上次吵架了?”   江欣没说话。   卢静珠一边肩倒向她:“喜欢就要去争,太端着,没什么意思的。”自矜感太强,死要面子放不开,主动过就要等别人回应的,这种心态是一种诅咒。   江欣把目光从周鸣初身上调开,她当然不是卢静珠这样的红尘精英,没办法在每一段感情里都游刃有余,但想起她上一回受伤的事,刚好她那个前男友是认识的。   江欣说:“我早告诉过你那个人不正常,他们一家人都有点问题。”过两秒又说:“你以后出门还是当心一点。”   卢静珠哈哈哈地笑出声,托着下巴看她,一脸娇俏地问:“你咒我啊?”   江欣摇摇头,她说那样的话不是同性间的刻薄,完全出于朋友间的一种善意提醒:“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确实要多个心眼。”男人玩女人,女人多数闹一闹,好搞定的自尊心强的自己就走了,女人玩男人,碰上疯子的概率要大很多。   卢静珠对她的说教不以为意,但充分尊重她的个性。   理性的另一面是傲慢,江欣这个人是典型的精英心态富家女,说得好听叫内在秩序感强,不过就是一种自我标榜。   她或许不觉得自己偶尔露出来的优越感有多让人不舒服,但就是因为自己不觉得,才更让人不舒服。   所以卢静珠认为,这些人其实都不配被爱。   她放下杯子走人,出去时看到周鸣初和许明灿在一起,视线也就一掠而过,跟他们一个错面,打声招呼就走了。   出去时,隐隐感觉空气湿度有增加,但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有下雨的迹象。   下午的时候文禾跟着章茹去看演唱会,章茹朋友的车挂了两地牌,她们直接坐车过关去香港红馆。章茹说那里是一生人必去一次的演唱会场馆,音效观感都特别好,就算坐山顶也能看到歌手。   车子开上深圳湾大桥,文禾给梁昆廷发信息,让他去楼顶帮她收一把椅子。   梁昆廷笑她:『你洁癖比医生都重,休息时间全用来搞卫生了,阳台的椅子也要刷一遍。』   文禾说:『那把椅子被猫尿了几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梁昆廷想了想:『是棕色藤椅,我坐过的那把?』   等了会,那边只发来一个表情包,说过港没信号了。   梁昆廷摇摇头,不由发笑,继续叫下一个号。   病人进来,他习惯性往门口看一眼,愣住。   丁彩坐在他面前,病历放桌面,一开始没说话,直到梁昆廷开口问,才讲了句:“头痛。”   “还有其它症状吗?”   “眼睛也痛,还有下巴。”丁彩低头看着地面的砖:“三个月前去看过中医,在耳朵后面扎了一针,放完血好很多,但最近又开始痛。”   梁昆廷判断了下:“可能是三叉神经痛,先照个CT看看。”   他盯着电脑在打字,看起来很平静,丁彩抬头看着他光洁挺拔的衬衫领子,眼眶忽然又红又痛。   打字声停下,梁昆廷顿了两秒,低声问:“你不是在做教培么?”   丁彩说:“机构倒了,我从北京去的深圳……”又回深圳回来广州,找了个医美医院给人当助理。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窘迫,多可怜呢,这么多年,她好像越混越差。   梁昆廷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给她开了检查单,丁彩接过来,抓纸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利得像刀,她再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手机震了下,梁昆廷收到文禾发的消息,说不用去接她,她朋友会把她送到家。   梁昆廷看着手机,想起很多事。   他最先想到文禾,无比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   他喜欢文禾,见她的第一面就开始留意她,小心但得体,善良里有一股韧劲的女孩子。他感受到她的敷衍和退避时曾经也放弃过,只是没坚持多久,又还是被她吸引。   他见过的销售多得像流水,她不算业务能力多强的那一个,但绝对是他忘不了的那一个,以至于后来见的医疗销售都忍不住要跟她比较,话多了少了,仪态太板正还是过于松弛,他总要一遍遍把她从心里扯出来,次数一多,慢慢就塞不回去了。   收收心,梁昆廷回复文禾一条消息,怕赶不及又给他大伯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收椅子,然后继续手头的工作。   下班时乌云滚动,梁昆廷又被主任叫去对了一份病历,果然外面就下起了雨。他撑着伞出去,看到丁彩站在门诊大楼的外面,她不知道站那多久,人像抽了魂。   她没带伞,梁昆廷没想载她,也没想再跟她单独相处,于是头也不回地去停车场。   路上却想起他们谈恋爱的事,大学那会感情很好,但到家庭这边却怎么也说不拢。   他父母是没什么主见的人,买车买楼都爱听他大伯的,因为他大伯以前给台湾人的厂当过厂长,最高峰的时候管一千多号人,曾经也很风光。   而他大伯又是个很复杂的人,觉得外地人素质都低,会偷东西会占便宜还会用□□交租,所以一度很排外,但08雪灾的时候又是他大伯最积极发动亲朋好友去给外地人送被子和吃的,可是一到他交女朋友这件事,再次变成自尊自大的本地佬,坚决不同意他找外地妹,还因为身高问题说150是半残,挂瓶都挂不上去。   他因此跟他大伯吵了一架,有足足两年都没来往,她也因此跟他分了手,毕竟没有人能受得了那样的羞辱。   分手后她去了北京做教培,偶尔听到消息,每次都以为她过得很好。   他也希望她过得好。   梁昆廷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的同时,丁彩也直接走进雨里。   梁昆廷想装没看见,他往前开了一段,开出道闸再开到外面马路,雨明明隔着车壳却像拍在头顶和肩上,他在红灯前出神,最终,却还是调头开了回去。   丁彩已经浑身湿透,见梁昆廷撑着伞从车里过来,她猛地投入他怀里,呜咽起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文禾一无所知,后来那好几天她都在回味演唱会,不仅是气氛,还有听现场的感觉。   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该收的款还是要收,该去的应酬也还是要去。   这天请的是华东那边的几个客户,大概上次招待江欣的时候文禾表现不错,又因为客户是皖北的,所以经理再次叫上文禾,让她主要照顾客户老婆。   文禾在这场饭局上见证了一场拉郎配,先是客户老婆说有个外甥女,外甥女从小港片看多了,对粤语地区有一种深刻的向往,就想找个广东的男朋友。   “广东人不一定都讲粤语,我就讲客家。”萍姐接话说:“但我们周总讲粤语。”   客户老婆看了眼周鸣初:“周总……有女朋友吗?”   萍姐笑着说:“反正我们没见过他女朋友,周总平时太忙,可能没空交。”   这么年轻有为还单身,客户老婆多看了周鸣初两眼。   私下糟蹋领导是乐趣,应酬场上糟蹋领导却是一门艺术,萍姐马上说:“以前讲南水北调,现在南男也可以北调,而且交通这么方便,几个小时就到了。”   一个话题把场面炒得很热,你来我往讲几句,顺畅地走酒继续别的话题。   虽然桌面上像开玩笑,但客户老婆去洗手间的时候,拉着文禾问:“你们周总真的没女朋友?”   文禾也说:“我没见过。”   “哦,他人怎么样?”客户老婆明显是上心了,问人品,问性格,还问家庭问父母。   文禾带着她避开地上有水的那一带,笑笑说:“不好意思,这些就不是太清楚了,周总平时不怎么跟我们聊这些的。”   席间正热闹,在讲一道叫威士忌乳鸽的菜,说是老式粤菜,不常见。   客户老婆顺势说:“我外甥女也喜欢吃粤菜,之前来过一次说没吃过瘾,我下次再带她过来,让她尝尝。”   都知道她在跟周鸣初说话,周鸣初点点头:“随时欢迎。”   席散后,萍姐去送她自己的客户,文禾处理完酒水开票那点事走去外面,只有周鸣初站在那里,他没做声,文禾也没有多余的心思。   对周鸣初,他感觉他有一段时间不是爱理不理就是没事找事,现在他不说话,仿佛又回到她刚来销售那会。据此,文禾又想起跟着他的第一场应酬,到现在也这么久了,她已经改掉咬吸管的坏习惯,只是还没能请章茹吃那人均2000的高档菜,大概还要等她再奋斗个几年。   思绪飞驰,梁昆廷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萍姐跟经理也回来报了一点事给周鸣初,所有人下楼,各回各家。   从楼上到楼下再到开车走人,周鸣初没跟文禾说过一句话,也没往梁昆廷那边撇过一眼。   这是他原本的样子。   文禾上车,梁昆廷给她买了解酒的东西,问她:“头痛么?”   文禾靠在副驾:“还好,就是有点晕。”   梁昆廷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再探了探脖子:“有点热,你睡一会。”他把车里温度调高一些:“我慢点开,你要是不舒服就说。”   文禾嗯了一声,后面她全程没出声,因为他开得很稳,但环岛拐错两次,到楼下的时候又差点开错巷子。   文禾看了看他,心里微微异样,但今晚那个客户的老婆性格直爽能讲又能喝,她也跟着喝了不少,人又困又晕,回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睡得还算可以,转天到公司上班,精神也还不错。   小蔡跟她不一样,苦着张脸不想出门,说又要去碰壁。   她哼哼唧唧地赖到文禾这里,文禾看她难受,随便抓着她跑过的医院问了几个问题:“这间医院几个门诊?”   小蔡摇头。   文禾再问:“那边的同行群加了没有?”   小蔡再摇头。   文禾又再问:“你常跑的这个科室,他们聚会一般在哪里?科室都有些什么设备,年限多长,维修过多少回知道吗?”   小蔡直接被问垮了,感觉自己这么多天白跑。   她又黏人,抱着文禾的腰,脑袋埋在她脖子上像条虫:“我死定了,我肯定要被开除了……”   文禾好笑,又被她蹭得痒,站起来的时候刚好前台发来消息,说楼下有人找。   文禾下去,看见的却是丁彩。   丁彩坐在等待区,她明显很忐忑很纠结,只在沙发上斜斜地坐了一点,好像随时要跑。   看见文禾时,明明是她找上门,却像被文禾吓到,攥着手站了起来。   文禾走过去,走几步忽然顿一下,不是因为看见门口的周鸣初,而是心里的预料。   周鸣初看着她跟丁彩进了一间会客室,两个人声音都不大,听不清是什么他也没想听清,把车钥匙放前台:“等一下有个姓宋的过来拿,直接给他。”   “好的。”前台接过来,顺便把刚签收的快递给他。   周鸣初拿着往电梯间走,看见丁彩从会客室出来。   他想起这个是卢静珠助理,在医院见过,只是奇怪她走得很快,抓着包埋着一颗脑袋。再扫一眼会客室,文禾还在里面发呆,定定地坐了会,接着拿出手机划来划去不知道要干什么,更像一种刺激之下的刻板动作。   周鸣初过去时文禾正好站起来往外走,他感觉她走不稳,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文禾被他扶住,人好像恢复了一点,但眼神还是惘惘的。   周鸣初看了眼丁彩:“她找你什么事?”   文禾眼圈一下红起来:“不要问我,不要管我……”她有点语无伦次,想要甩开他的手但自己没什么力气,周鸣初又抓很紧。   文禾咬牙说:“放开!”她眼睛一下流了出来,眼神可怜,倔强中透着一丁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求。   周鸣初犹豫了下,才刚松开,看她背影踉踉跄跄,两道肩瘦得像能被风吹得往后退。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给卢静珠:“你人在哪?”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明天太不确定能不能更得上了   【感谢霸王票】一堆堆:手榴弹1个 DDD:手榴弹1个 taiyang高照: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3个 追追追追:地雷3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2个 呵呵:2个 shin1210:地雷1个 雀色售罄:地雷1个 lankis:地雷1个 taiyang高照:地雷1个 lrla:地雷1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1个 眩晕小狗症:地雷1个 嵩霉干儿:地雷1个 月亮宝贝: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雪理不是璃: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我想吃雪糕: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第41章 ☪ 凶什么   ◎你不是喜欢人家吗◎   【Chapter 41】   -------   卢静珠没想到周鸣初会来找她。   她正被谷志德陪着在外面见一个投资人, 投资人刚走,周鸣初就来了,问她:“你那个助理怎么回事?”   卢静珠想到丁彩:“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周鸣初说:“她去了我公司。”   卢静珠一时惊讶:“她去……找你?”   周鸣初指指她手机:“你打给她, 问她过去干什么。”   卢静珠再傻也知道不对劲, 何况她根本不傻, 马上就想到这里面的事。   她想到丁彩会做什么,甚至笃定丁彩会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丁彩那么沉不住气, 也没料到她的冒失。   细想这么个人,平时任劳任怨, 没多大出息也没什么脾气,就是最普通的小镇姑娘, 人群里一抓一大把,卢静珠偶尔觉得这个人奇怪, 但整体没什么特色, 再联想一下丁彩这几天在工作上出的错, 卢静珠的惊讶也就很快过去了。   她迎着周鸣初一双利眼:“你要找我助理, 我把号码给你, 你自己打。”   “不敢打?”周鸣初一眼看透她那点心理活动:“你做了什么?你那个助理,你让她做什么了?”   卢静珠看他不太对劲, 含糊了一句:“莫名其妙, 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周鸣初的耐心好像一下耗尽了,视线锚定过去:“说实话!”   他突然加重语气, 吓得卢静珠往后退了半步, 见不对劲, 谷志德走过来护住女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卢静珠也恼, 瞪着周鸣初:“你凶什么?我就是让她帮我送了个锦旗,她去你们公司,去找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鸣初低头问:“送什么锦旗?”   见他这样,卢静珠忽然笑弯了一双眼:“你不记得啊?就是上次帮我那个医生啊,他跟我那个助理谈过,还是初恋女朋友。”   周鸣初眉头一皱,卢静珠仍然笑:“怎么了,他们两个又勾上了?真有意思。”   周鸣初盯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会明白过来,缓缓问:“有什么意思,破坏别人感情很有意思,还是伤害另一个人很有意思?”   卢静珠顿了一下,觉得他话里有话:“我伤害谁了?你又是跑来替谁出头?吃错药了吧,你搞不搞笑?”   察觉到她的情绪,谷志德伸手在她肩上握了握:“别激动。”   周鸣初说:“你做这些事,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有病吧?”卢静珠也不耐烦了,她不过是让丁彩帮忙送了一面锦旗,再给丁彩放了一天病假而已。   整件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也快得多,要么是她低估了丁彩,要么是她高估了那个医生,又或许她低估的是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但这些不重要,差劲的是始终是男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这会被周鸣初质问也更觉得搞笑,在谷志德怀里挣道:“你生什么气,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喜欢就去争啊,自己不动,我帮你你还不领情了,发什么神经?”简直不可理喻!   “你帮我,我需要你帮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一点毛病这辈子都改不了。”   是人就有痛穴,就有最听不得的那句话,卢静珠忽然恨得牙痒,脸上也飞起一阵怒意,正想好好骂他几句,周鸣初目光紧紧锁定她:“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任何事,听到没有?”   卢静珠不答,周鸣初往前走一步,谷志德适时用手挡了他一下:“高佬周,好好说话会不会,你今天犯什么毛病?”   周鸣初盯了卢静珠一会,直起身说:“缺钱是吧,去问一下你妈妈何琳,问她前几年从家里拿了多少钱给你那个残废的舅舅。”   卢静珠已经气得说不出话,谷志德直接把她往身后一护,压着声音问周鸣初:“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发这个疯?”他鼓了鼓手臂,已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周鸣初视线从他身上划过,仍旧看着卢静珠:“做人没有底线,人生的后果不会太好。”扔下这句话,他转头离开。   下去时宋川打来电话:“大佬你车钥匙呢?”   “车我临时要用。”   “啊,那那个车友会我怎么去啊?我报了名交了钱的。”   “你去找许明灿借,他有这台车。”灭了电话,周鸣初拿出一包烟,里面剩的最后一根卡在盒角抖不出来,他直接把烟盒攥成一团,咚地扔进垃圾桶。   上车后,周鸣初摸出手机想给文禾打电话,一而再而三都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她却也没接。   文禾正在等梁昆廷。   他今天转班,这会正在他爸妈新买的房子里对接装修的事。   一个也不算便宜的小区,公区很大,里面有足够多散步和聊天的地方,文禾在一楼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了会,梁昆廷下来了。   他跟邻居一起下来的,邻居小孩疯跑时被他一手拎住,跟一辆电动车擦过。   邻居连忙把孩子抓过来骂了几句,骂再谢谢梁昆廷,再看眼文禾:“女朋友啊?又高又靓喔,你捡到了。”   梁昆廷回应两句,笑着走向文禾:“怎么来这里了,刚好在附近跑?”   文禾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捧住,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梁昆廷见她眼睛有点红,弯下腰正想细看,她撇开脑袋问:“你跟你前女友还有联系吗?”   梁昆廷愣了下,足足有几秒才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文禾抬眼观察着他的神色:“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跟她很早就没联系,后来也就是医院见了那一面,医院见完也没恢复联系,是吗?”   她声音压得很轻,却在梁昆廷心里擂鼓一样起伏,他好半晌没说话,直到文禾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他心里晃了一下,连忙扣紧说:“前段时间,她替她上司给我送了一面锦旗……”   文禾异常平静:“还有吗?”   她的平静像一道锁链,镇着梁昆廷也牵着梁昆廷,他在突如其来的问题里打转,也感觉她两只手冰凉的,不由握了握:“你怎么了?”   文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所以她送你锦旗的那天,你就跟她睡了?”   梁昆廷震惊于她的问题,他张了张嘴,突然无从说起。   文禾望着梁昆廷:“你知道我是鼓起多大勇气跟你在一起的吗?”   梁昆廷当然知道。   “我今天见到丁彩了。”文禾说:“你那位前女友。”   这两句,足够梁昆廷从震惊转为诧异。   文禾继续说:“她告诉我,她跟你过了夜。”因为流过眼泪,鼻音还是跑了出来。   梁昆廷迎着她的目光,过很久,艰难又干涩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文禾笑了下,发现这三个字确实刺耳。   她看着这位外科医生,他有体面的职业,良好的修养,她比她前面那个男朋友好一百倍,看起来也比他靠谱一百倍。   她被人跟踪差点出事,他把他痛风的大伯从床上拉起来去村委骂人和催修路灯,又忙着去把楼下的坏灯换掉,还说以后下班晚给他打电话去接她,到她去北京出差,他打电话都要追着她确认关系。   她想起他修路灯时的认真身影,说要听她讲流水帐的温柔语气,还有带她大街小巷穿行,教她讲粤语又故意笑她的促狭模样。   她以前觉得自己傻,被一丁点的暖意端住就迷了魂,就轻易跟了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所以对他的追求格外谨慎。   他们从认识到确定关系花了一年,她觉得时间确实不算短,起码比她那时候跟杨宇要长得多。而他足够执着也足够好,她对于他的犹豫,不管身份上的还是时间上的都可以抛掉,所以她决定再勇敢一回,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敢做不敢当,在关系里犹豫甚至欺骗的面孔格外可憎。   来的路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前女友睡过还能在她面前当没事一样,到了这会终于想清楚,果然男人都能演,也都道德低下,不管是轻易得到还是再怎么绞尽脑汁得到,都不会珍惜。   文禾认真看着梁昆廷:“你真的挺差劲的,你知道吧?”但也是她蠢,心里一盘账算来算去都是乐观,以为自己有成长了,结果还是那样,还是踩了同一个坑。   梁昆廷陷入巨大的愧疚。   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她坦白,只是觉得自己自私透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却想祈求她的原谅,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却在想怎么才能够挽回。   有些事本身就是错,一拖,更是错上加错。   见他不吭声,文禾问:“你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觉得你都跟前女友睡过了,我还会和你继续谈恋爱?”   梁昆廷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头,预感到文禾要走,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你先听我解释……”   “你都跟她睡了,还要跟我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一时冲动不会有下次,还是错全在她,她不该去找你,更不该去找我,她应该配合你继续瞒着我,继续跟你偷情跟你上.床,然后你再继续跟我交往,玩这种恶心又刺激的三人游戏?”   文禾一句句往外扔着话,犀利,也流畅得令她自己都陌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种天分,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或许,这个世界上最不难学的就是刺人。   果然梁昆廷被她的话截住,他死死握住她的手。   文禾说:“放开。”   梁昆廷不想放也不肯放,他知道放了是什么结果。   文禾的手已经被他捏痛,细细地盯了他一会,脸上忽然浮起一点诡异的笑:“你有时间堵着我,怎么不去问问丁彩?”   梁昆廷被这个名字刺激到,目光闪了一下。   文禾有点好奇:“你觉得丁彩是爱你,还是恨你?”她半垂着眼,再次出现那种做题一样的认真:“丁彩说她不想让我蒙在鼓里,所以主动找我坦白……但她一找我,就坐实了你敢做不敢当,坐实了你人品有多差,坐实了你一直在骗我,你说好不好笑?”   梁昆廷顿在那里。   “别跟着我,不然我打给丁彩。”文禾用力掰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这里。   梁昆廷看着她走远,脚底似有千金重。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去上班,说肾内那边有个会诊。   梁昆廷定了定,勉强从这场意外中抽出心神,看眼时间,决定现在过去。   这里离医院要远一些,梁昆廷开出小区没多久就开始堵,一路堵过去,天开始有点阴。   他今天开的是他爸的雷克萨斯,跟他大伯同款,天上其实还有一点太阳,只是这辆车可能太久没洗,C柱那边的余光都是阴阴的。   开车时梁昆廷控制不住地想到文禾,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差劲。   他知道他们完了,但他脑子里纷纷乱乱,到离医院只有五公里时还在想要不要调头去找她,可又生怕自己吐出一些越描越黑的话,怕一开口会讲他当时的困扰与挣扎,或是过后的悔与不安。   又想起她说的那句,丁彩到底爱他,还是恨他。   他忽然想起来,他大伯讽刺她身高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跟他大伯翻脸。   或许她一直记着那一幕。   又记起那天在雨里,丁彩抱他的力度很紧,紧得他一度要喘不过气。   梁昆廷用力握了下方向盘。   接近医院的时候他打下车窗想擦一擦右边的车耳朵,却从镜子里看到一辆眼熟的宝马X7,停在他们医院外面,开着双闪不知道在这停了多久,等他开进医院,那辆X7也跟了进来。   因为车牌没录系统开不到职工区,梁昆廷只能往地库那边开,他们医院地库的吊顶八百年没换,指示牌也乱七八糟,没来几次的都找不到怎么拐。   因为在负一没找到车位,梁昆廷正想去负二,忽然那辆X7从左边蹿出来往他前面一横,从主驾下来个周鸣初。   梁昆廷当然认识他,也皱着眉头打开了门,迎面却挨了一拳,拳锋正中他鼻子和脑门。   梁昆廷往旁边躲,也下意识回击,两人缠斗到一起。   都是平时有运动的人,在两辆车之间推击较力,前后堵了的车都下来看戏。议论纷纷里,周鸣初前手压住梁昆廷脖子,后手一记重拳把他打得仰到地上,再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以为你起码算个人,原来你也是个垃圾。”   梁昆廷喘着粗气,卡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松了劲。   但这里毕竟是他地盘,保安匆匆赶来,也有认识他的过来帮忙。   周鸣初就站在那里,通身凝首一股劲,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梁昆廷,在周围警惕的目光中警告道:“以后不要再找她,还有你前女友,那点破事你们自己搞定,再让我看到去公司找她,我谁都不会客气。”   “梁医生!”保安匆匆赶来,看他打了人还这么蹿,马上问梁昆廷要不要报警。   梁昆廷被扶起来,抹了把脸,过会摇摇头:“算了,我没事。”   周鸣初已经回到车上。   他开出医院,到药店买了点外伤药随便处理了下,再买了包烟,自己静静地抽完一根,开始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写完了,但晚上发。   【感谢营养液】5656399:168瓶 lele:76瓶 一:60瓶 一只鲸:51瓶 Ling~0811:50瓶 远方:40瓶 Lrla:32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30瓶 chen:30瓶 深蓝断续:26瓶 知之为知之:23瓶 风城玫瑰:21瓶 四月谷雨:20瓶 哎呀哎呀:20瓶 豆丁:20瓶 饭饭饭没了:20瓶 十一:20瓶 2u:20瓶 孙颖莎的小甜心:20瓶 YHY:15瓶 lankis:15瓶 8857844:14瓶 寒山拾得:12瓶 40737722:12瓶 余哈哈:11瓶嗷嗷嗷:11瓶 懒羊羊:10瓶 D:10瓶 小绵羊:10瓶 书荒了怎么破:10瓶 及了个川彻:10瓶 老虎来喝下午茶:10瓶 洋葱头:10瓶 luan:10瓶 酱酱:10瓶 终是自在:10瓶 叽里咕噜:10瓶 looklook:10瓶 56402900:10瓶 榴莲爱芝士:10瓶 22607873:10瓶 徐徐:10瓶 桃花依旧笑春风:10瓶 木马木马木马:10瓶 笨笨的小懒:10瓶 34451347:10瓶 之之北啊Oo:10瓶 祁连山玄彬:9瓶 泡泡:8瓶 和气生财猫:8瓶 唯伟:8瓶 若雨翩然:7瓶 痴痴:6瓶 16881624:6瓶 66930692:6瓶 自己的颜色:5瓶 苏啦啦:5瓶 初心小可爱。:5瓶 Mandy:5瓶 SS:5瓶 SM:5瓶 金鱼:5瓶 清凉河岸:5瓶 65267563: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33155926:5瓶 April:4瓶铃儿响叮当:4瓶 Zxcvbnm:3瓶 不二:2瓶 杳杳兔:2瓶 江挽.:2瓶 夏的猫:2瓶 yangtt:2瓶 米虫肥白白: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钱满罐:2瓶 一生三石:2瓶 豆豆:2瓶 lobster:2瓶 lin:2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2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2瓶 华博:2瓶 M.Z.:2瓶 八点半的星光:2瓶 窝则: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知穆:2瓶 李四:2瓶 苽芖:2瓶 墨颜:2瓶 飘飘:1瓶 藤刺:1瓶 25741492:1瓶 老妖:1瓶 原野:1瓶 莫莫家:1瓶 林孤烟:1瓶 小眉毛:1瓶 沙地蔷薇sky:1瓶 九月寞:1瓶 可爱小刘:1瓶 雪梨Uknow:1瓶 酒酿桂花小圆子:1瓶 葡萄:1瓶 眩晕小狗症:1瓶 35116190:1瓶 是晴天:1瓶 丁丁猫:1瓶 17503129:1瓶 一顿吃两碗饭:1瓶 不必:1瓶 calm:1瓶 姑凉: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58671760:1瓶 种菜爱花:1瓶 abao1106gb:1瓶 枝枝呀枝枝:1瓶 gogoya:1瓶 米果:1瓶 张晓军:1瓶 45184747:1瓶 第42章 ☪ 你也不是什么   ◎好东西◎   【Chapter 42】   -------   天角阴阴的, 年末这会,晚霞落得很快。   文禾再次坐上了应酬桌。   她想让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不要沉浸在那种情绪里,不要表现得很可怜也不要歇斯底里。类似的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她可以把这种情绪处理得很好, 不会一击不振, 不会躲起来默默地哭,也不再需要章茹陪着才不崩溃。   她要看起来正常一点, 若无其事地, 所以张尔珍一发消息她就答应了。   其实有点讽刺,她想离开的这份工作, 却是关键时刻让她保持平静最有效的方式,而酒场这个原本让她发怵的场合, 现在应酬技巧已经变成肌肉记忆,怎么接话怎么补位, 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今天的客户是广西人, 性格很风趣幽默, 自己调侃自己的普通话不标准, 有股泰味。   文禾看他表戴得有点松, 故作好奇地望了一眼:“柳总这块表真好看。”   张尔珍说:“这是冰蓝迪吧,这只表可不好买, 有钱都买不到。”   客户摸了下, 这才发现表扣松了,抬高手腕重新扣好, 开玩笑说了句:“假的, A货, 外面大把。”又说自己港片看多了, 听说江湖上有个规矩,被绑票的时候劳力士可以换一条命,再呵呵地笑:“虽然我也没人绑,戴着玩玩喽。”   其他人当然是陪着笑了几句,再送一轮酒,讲起合作的事。   文禾加过一圈茶,看见客户喝酒喝热了把外套挂在椅背,她怕东西洒上去,起身找服务员要干净的搭布时,就见周鸣初走了进来。   他跟那个客户有交情,一进去,客户就起来喊他:“嚯,周——总!”   这一叫真的有点泰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进来的是赵总。文禾继续去干自己的事,等拿了搭布回来,客户又在讲他那个表,还在跟周鸣初的做对比,比完才还给周鸣初。   周鸣初伸手戴表,文禾看到他手骨有一片淤青,还有点类似擦伤的痕迹,但他戴表戴得很快,嗒一声,手腕翻到掌心,又继续跟客户聊起正事。   在场另一个女同事跟文禾咬耳朵:“周总怎么来了?”   文禾摇摇头:“可能珍姐叫的吧。”   但实际张尔珍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周鸣初的电话,但这会见他来了,心里也定一点,毕竟谈的是监护仪的生意,他们还没完全把这项业务收过来。   后半场谈的有点深入了,客户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很专业,问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有些甚至张尔珍都接不住,好在周鸣初在,他对监护仪的市场需求,地区优势,甚至是一些产品在带量采购上的表现都能跟客户一环接一环地讨论下去。   谈得差不多,文禾出去给客户输车牌号,买完单不想这么快回去,就站在外面刷手机玩。   现在的软件大概都有窃听功能,刚刚桌上提了几句表,就开始给她推劳力士的信息流。   文禾刷到点赞数很高的几张劳力士,放大看了看,晶莹的粉,带不带钻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见评论区有人讨论表径表链,她也点进去刷了一会,刷完又笑自己,钱没赚到,还选起表链了。   忽然听到几声谈笑,文禾摁灭手机正想回头,一道长长的阴影盖到她肩背,她僵了下,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周鸣初正跟客户在她后面,客户问起裕泰那边,收购过来团队和市场准备怎么搞。   周鸣初说了句:“一个猴一个拴法,一个市场一个打法,到时候再看。”   客户哈哈哈地笑,文禾也跟在后面送,等送完客户一行人,张尔珍跟另外的同事都开了车来,那几个今晚就是来负责喝酒的,要么上了脸要么上了头,讲话都有点不太清楚。   他们各回各家,文禾则被安排给周鸣初开车,又一次当他的代驾。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她没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也记得他好像并没有喝酒,但安排好的事情,她只能去找他拿车钥匙。   周鸣初却问:“你什么时候搬家?”   文禾微怔,她想装没听见,周鸣初却又问了一句:“准备哪天搬?”   文禾眼皮跳了两下,片刻后礼貌道:“我搬不搬家,哪天搬,好像跟工作,跟周总你都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我已经提了辞职申请。”   周鸣初说:“我不会批你的申请,明天自己撤回去。”   文禾很冷静:“我不需要你批,正常来说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走了。”   周鸣初告诉她:“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辞职,是搬家,难道你想再回去,一次次碰到那个出轨的医生?”   文禾猛地看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倒了下来。   她想装得像个正常人,他非要撕开她若无其事的伪装,非要把她的脑袋从沙子里捧出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告诉她,她只是一头可笑的鸵鸟。   文禾胸口梗着一口气,掉头就走。   这个点餐厅都闭市了,路面停车场也没几辆车,文禾一步是一步,直到后面那个影子压过来,她烦躁到了极点,回头就骂:“你有完没完?”   她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他还非要过来在后面撵着她,文禾扬声问:“你现在高兴了吗?我就是人蠢眼光差,一次又一次送上门被人欺负……”稀里糊涂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明明前一秒还提醒自己不能走老路,下一秒却又重蹈覆辙,当了一回傻子。   她以为她有长进了,结果还在原地踏步,又踩了同一个坑,还被他说中,又被他戳破。   周鸣初说:“我只是提醒你,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文禾想也不想:“你有这么好心吗?你明明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爽了吗,踩我踩得痛快吗?”   “走漏眼的是你,错的是那个医生,你在我这里发什么脾气?”周鸣初皱眉问:“从刚才到现在,我哪一句踩你了?”   文禾死死地瞪着他:“你踩我踩得还少吗?从我刚进销售起,不对,我还没来销售你就看不起我,就踩我,为难我……”而且她有男朋友了还要跟她扯不清,她辞职了还要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文禾越想越气,眼里像有两团火:“睡过怎么了,那天晚上到底是我忘不了,还是你忘不了?”   周鸣初顿了下,淡淡答道:“你说的对,是我忘不掉。”他看着她,又问:“你跟那个医生分手没有?”   文禾不答。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翻什么东西,文禾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劈手去拿他手机,见他果然在查梁昆廷的电话,一时气得耳朵嗡嗡响。   周鸣初没有要拿回手机的意思,只问她:“分手没有?”   “分了!”文禾握着他手机气得鼻子发酸,她情绪一再起伏,忽然咬牙定了会,问:“你认识今天来找我的那个人吧?”   周鸣初没接话。   文禾说:“她是你妹妹的助理,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是你妹妹让她去找梁昆廷的。”文禾醒了醒鼻头,扯出一段嘲弄的笑:“我以为你跟你妹妹关系不好,原来也不见得。”   敏锐如周鸣初,很快嗅出她的意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文禾说:“别装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不就是想这样吗?”他就是想羞辱她,千方百计,想让她承认自己不会看人。   周鸣初听出来了,她以为事情全是他搞的,他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他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周鸣初静了一下,目视着她:“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医生不怎么样。”   文禾咬起牙,再次转身要走。   她这次甚至用上了跑的,却直接被周鸣初搂住,推进车里,再把车门掀上。   文禾不像上次了,这回车门一关她就又打开门,但脑袋才探出去,周鸣初干脆也钻进副驾,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座位上吻。   文禾整个身体被扭成奇怪的姿势,他的表磨得她手腕痛,她终于爆发了,伸手掐他扇他:“你有病!”她早就想这么骂他,这次终于痛快地骂了出来:“你脑子不正常,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浑身上下都不正常!”   没人禁得起这么骂,周鸣初捉住她乱挥的手:“我有病,你又在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文禾感觉面前这个人就像一堵墙,堵住她四面八方的光,几乎把她抵死在这个角落,她骂他:“他们是败类是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鸣初掐住她的脸:“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感觉。朱晶晶的事,你跟我叫板,采购的事你也进办公室质问我,这么有恃无恐,你觉得你心底凭的是什么?做人诚实点,不要装模作样总盯着别人。”   他轻飘飘一段话,文禾被拧紧,看着他,迅速流出一滴崩溃的眼泪。   周鸣初没再继续后面的话,他伸手擦掉那滴眼泪,后面却越来越多像流不断,他大拇指直接按在她眼角,无声地看了她一会,转手给她系上安全带,重新把门带上。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并不大,周鸣初一言不发地往前开,他不说话,文禾也不问。   车子驶过天德广场,驶过珠城CBD,最后驶进那片高档住宅区。   文禾来过这里两次,一次在大门,一次在地库,但这一次,她跟着周鸣初上楼,进了他家。   空阔的大平层,地板砖亮得能照清人的样子。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文禾的鞋再次被踩掉,地板凉得脚心痛,人却被周鸣初摁在怀里,被他切切实实地吻住。   他这会明明没抽烟,手指的温度按上来却像火星撩在她脸颊,文禾渐渐发软,周鸣初把她往身上带了带,巴掌下了死劲贴着她,把她带进卧室。   后背一沾床,文禾右手手心按在周鸣初胸前,周鸣初往前挤,感觉力道并不重,于是轻轻压过去。   他吻过来,文禾别开脸,眼泪滑到额角,打湿发根。   周鸣初贴着她问:“哭什么。”   文禾说:“你不要管……”她恨自己又跟他缠到一起,更恨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小声骂他:“表里不一,装什么正派。”   周鸣初顿在外面,过会说:“我从来不以表里如一和正派来标榜自己。”说完低头吻住她,也用膝盖别住她,慢慢压进去。   文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小腹,肩膀,手臂都在发热,在跳,脚趾往里勾和并,她感受到周鸣初胸膛的热度,男人做这种事时都会升温,哪怕他平时再冷淡。   窗帘紧闭,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房间里黑得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伸手,抬腿,气息刺着彼此的肌肤。   文禾一开始不想抱他,她甚至歪过头不愿意看他,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仍然固执地挺冲,直到文禾忍不住破声忍不住抱住他的背来稳定自己。   周鸣初终于缓下来,他的一部分在水里,温热,紧握,软,但也有力,甚至有一股故意收缩的狠劲。   他把她折叠起来,瞄着一个地方使劲,文禾关不住声音,干脆一直骂他,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说:“我凭什么要忍受你一句又一句的刻薄话?”   她的声音被枕头吃掉一半,但周鸣初听清了,他伏下去亲她耳朵后面那一块肌肤,也问她:“你以为你又一直在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好听话?”文禾这会儿格外豁得出去,侧着脸又骂了几句,虽然被挤得断断续续。   不知道这么胶着了多少,周鸣初停下来,文禾睁开眼,迷茫地去看他,他捉住她翻到上面,两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第二天醒的时候,文禾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头发。   她睁开眼,因为太困又太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中感觉腰间一条手臂沉得像铁,过会又听到浴室的水声,等第二次睁眼,她看着墙壁和天花板,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文禾起床走出去,周鸣初已经穿戴整齐,见她醒了,看看时间,问她要不要去吃早餐。   文禾摇摇头,找了个沙发坐着,好像在回神。   周鸣初接起个电话,文禾往他那边看了看,又再看到他手背的伤。昨天没太留意,交锋又在晚上也看不太清,现在能看清,才发现他下巴也有点痕迹,像在哪里擦碰到。   她略感奇怪但也没想问,移开眼睛去看别的,等周鸣初接完电话,跟她说:“我今天要出差,钥匙都在玄关,你等下自己开车去公司。”   文禾没反应。   周鸣初随便找了块表戴上,见她不出声,走过去,文禾侧侧头说:“你挡到光了。”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电梯和门禁密码发到你手机了,我过两天回来,有事打电话。”   文禾没看他,勉强嗯了一声。   周鸣初见她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走前又再提醒:“等下把你辞职撤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文禾再次把脑袋撇开,没理他。   等他出门,文禾独自坐了一会,站起来在这间房子里走了走。   装修很好,面积很大,地板像公司展厅一样,真正的光可鉴人。又看到他客厅的音响和那一面鱼缸,里面养了条很长的尖嘴鱼,文禾不认识,拍照查了查好像是鲨鱼,一时更觉得周鸣初这个人奇怪,在家里养这种鱼。   她走到窗边,高层望出去,一边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另一边能远眺珠江,晨早的太阳照得上面粼粼波光。   文禾想起周鸣初,他每天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难怪可以居高临下,每天看到这样的风景,难怪总是对人对事都无动于衷。   站了一会,文禾收到一间医院的消息说已经打款,她洗了澡去公司,没有开周鸣初的车。   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去财务核对款项,小蔡正在里面混吃混喝。   财务的人都忙,话也少不爱跟其它部门人往来,文禾上一次看到有人在里面嘻嘻哈哈的,还是章茹。   小蔡跑客户不太行,在财务部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一句一声哥,一见文禾就挨过来:“文禾姐,吃早餐了吗?”   “没吃,不太饿。”文禾在财务待了会,核对过款项走了走流程,跟小蔡回到销售,经理手头有事下意识想喊她,手都指过来了,大概想起来她辞职的事,临时改口喊了另一个同事。   文禾看着他们在那边忙碌,突然想起姜姜的话,在职时亲亲热热离职后一拍两散,谁也不爱搭理。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像头骡子,不被人使唤还不习惯了。   她摇摇头,回到工位忙了会,收到一位客户的信息,问她们一款产品的参数。   这个客户是文禾在展会上认识的,算是她手里比较难啃的一块骨头。周鸣初曾经说过难啃的骨头没必要啃,她试过几次人家爱搭不理也就算了,只是节日什么的问候一声,朋友圈点个赞,那边偶尔挤牙膏一样问点什么她也会回,但不会展开别的话题。   这回还是一样,问的参数她顺手回复了,也没当回事,自己埋头理点资料,感觉身体又不太舒服。   文禾总觉得周鸣初有点毛病,好像浑身力气没地方发,打羽毛球的时候是,昨天晚上也是,几次都像拧毛巾一样抓得她骨头都疼。她怀疑自己腰上那一块可能已经青了,隐隐痛又隐隐躁,干脆挂了个外勤提前下班。   因为没吃早餐,她走前去茶水间想拿块巧克力,却听里面有几个人在讲金灵和王东尼,也讲她举报和辞职的事。   上次的事后,有人说销售猛女多,销售这边一个金灵一个她,一个跟上司勾勾搭搭,一个直接上台拿起虎头铡,都笑得不行。   胡芳说:“怎么搞得好像我们销售没个正常人一样?”她一向跟文禾不对付,嘴里没句好话,又说文禾早该走了,不清醒不成熟,莫名其妙找存在感,早晚出事。   文禾径直走进去,里面的谈笑声马上停住,接水的接水,洗杯子的洗杯子,只有胡芳一张无所谓的脸,还看了看她:“精神不太行啊,昨晚没睡好?”   有人笑一声:“谈男朋友了,怎么睡得好?”   文禾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胡芳两眼,她又在吃那一巴掌补品,吞起来毫无负担,眉毛也精致得像仔细描过的。   文禾发现有些事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刚来销售时胡芳坑她的事,不管是酒桌上一直让她给客户敬酒,还是ktv里那些假惺惺的话,或者是是后来把责任推她身上的坦然,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这是做销售以后,在她身上划第一刀的人。   胡芳没理她,泡了个花茶走出去,怡然自得。文禾也没待太久,拿了块巧克力就下班了。   到家等电梯时听到房东的声音,文禾心里一跳,闪进旁边的楼梯间,硬是走楼梯上的五楼。   爬完累得心咚咚跳,她发现周鸣初说得对,她不想碰到梁昆廷,哪怕是他家里人。又有点恼,恼他总是看穿她,不管心态还是处境都能预判到。   文禾打开门,一卷卫生纸从门口拉到阳台,沙发上的东西全掉到地上,她捡起东西又去收卫生纸,然后在猫窝看见自己一条围巾已经被咬开线,穿了洞。   白猫卧在上面,一见她就蹿到架子上,趴着看她。   文禾也看着它,一人一猫对峙了会,猫也不知道算不算认错,软软地喵了一声,但没能把文禾心里那点火压下去,让她不发火的,是客户的一通电话。   电话来自刚刚问参数的那个客户,打来又问了问她们的代理资质和新一年的渠道政策,最后沉吟了会,约她这两天去他们公司谈一下代理的事。   文禾认真打着电话,猫过来拿尾巴扫她,她托住它下巴不给叫,等打完电话,迅速在备忘录里把这次的通话重点给记了下来。   这是个不算小的客户,而且她能判断出来,他们意向很强。   销售越做越是玄学,文禾坐在地毯上消化了一会这件事,猫叼着那条围巾过来,她看了看,是杨宇之前送她的那条。   她想起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杨宇恋爱,因为杨宇确实很体贴她,起码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这么表现的。   她刚来这座城市,急于寻求一段能庇佑自己的关系,一份确定性的温暖。那时她抵挡不了杨宇的攻势,所以跟他谈起恋爱。   一开始什么都是好的,男友温柔大方,对她愿意哄也愿意陪,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当然最后她知道了,那只是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   然后,又找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医生。   她仍然故我,也仍然固执,以为只要足够友善就不会被欺负,以为本本分分就不会被人误会,以为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就不会再被人当傻子一样耍。   原来也不是这样。   这个社会友善和真诚都不值钱,爱情也就那么回事,男人大概都有一些人格障碍,失去的和还没得到的才是最好的。   文禾坐在客厅,拿着这条围巾从开线的地方慢慢扯,被猫咬出的洞也是一抠就开,她干脆抄起剪刀把它剪断,剪完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抬头看镜子,泪眼朦胧里,好像照出一点野望。   【📢作者有话说】   日万了,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地雷3个 lrla:地雷2个 一堆堆:地雷2个 追追追追:地雷2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2个 taiyang高照:地雷1个 蜚蜚:地雷1个 小美:地雷1个 眩晕小狗症: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10级摸鱼大事师:地雷1个 Iruri: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17711036:30瓶 流光剪影:30瓶 一堆堆:20瓶 Silvia:20瓶 小绵羊:20瓶 风:19瓶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18瓶 木登橙:10瓶 子正:10瓶 wy木木夕:10瓶 木马木马木马:10瓶 29212434:10瓶 大道直行:10瓶 笨笨的小懒:10瓶 沉默的乌龟:10瓶 林阿茕:10瓶 杨:10瓶 豆丁:9瓶 夜阑犹忆好韶华:8瓶 Lrla:6瓶 chenling509:5瓶 小布丁儿y:5瓶 SS:5瓶 chen:5瓶 YHY: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solololo:5瓶 41606154:3瓶 69508307:3瓶 哈哈哈哈h:2瓶 甜蜜小星星: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夏日晚风:2瓶 zjzdoyouknow:2瓶 小小万:2瓶 美生灵:2瓶 yangtt:2瓶 .:2瓶 8888888: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25741492:2瓶 钱满罐:2瓶 唯伟:2瓶 莫莫家:2瓶 果子乌龙茶:1瓶 方华蔓长长长:1瓶 清凉河岸:1瓶 不二:1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65267563:1瓶 Troye。:1瓶 大梨呀:1瓶 悠闲自在:1瓶 知穆:1瓶 Adeliaaa:1瓶 无所谓:1瓶 杳杳兔:1瓶 12234572:1瓶 48315220:1瓶 大梦:1瓶 摸鱼派:1瓶 辰翔宝:1瓶 哒哒哒:1瓶 好运来:1瓶 六六:1瓶 枝枝呀枝枝: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1瓶 大晶晶:1瓶 臭豆腐酿:1瓶 红领巾:1瓶 第43章 ☪ 你怕鱼?   ◎你现在住哪里◎   【Chapter 43】   -------   按约好的, 文禾去了客户公司谈代理合同。   要怎么谈代理,她早在周鸣初那里学了一点,后来自己跑展会也谈过几家。代理比医院难跑很多,毕竟跑医院是直接卖设备, 而跑代理, 是让人家帮你卖设备。   文禾在客户公司看了看, 办公室有一整层,除了销售以外的组织架构也很全, 目前在做骨科器械, 所以资质是不担心的,只是客户很慎重, 虽然表示出了深厚的兴趣,但并没有一次就点头。   文禾也不逼单, 还是像之前那样有问就回答,客户说要考虑, 她就留足时间给他们考虑, 同时去忙别的事。   至于周鸣初, 他出差已经好几天, 文禾在公司偶尔能听到他的消息, 也知道他这次是去谈裕泰的业务收购,这件事已经拖了好几个月。   中午在饭堂碰到章茹, 都去得有点晚, 没什么位置,她们一起找了靠墙的高脚凳坐着。   过会孟珍珍也来了, 放下盘子说:“这凳子搞这么高干嘛, 还不能调节, 麻烦死了。”   她跟章茹都不算矮的, 但都要稍微垫一下才能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几个人里只有文禾坐得最轻松,她单脚支在地上,还能翘个二郎腿。   孟珍珍偷偷瞄了一眼文禾的腿:“这是凶器。”   “什么胸器?”章茹看了眼她的胸,再看看自己的胸:“谁啊?”   孟珍珍觉得她没有自知之明就没理,刚坐好,林聪又来了。   章茹看着这肥仔:“你来干嘛?”   “来拜年啊。”林聪说。   章茹看他探头探脑的:“神经病,拜什么年,拜山差不多。”   林聪在找地方坐,但他这个吨位,跟女孩子挤这种位置好像确实猥琐,只能摸了摸鼻子说章茹:“我刚帮你卖了十盒茶叶,你不给我感恩戴德还在这里串,以后不帮衬你生意了。”   章茹瞄他一眼:“你帮我卖十盒我要感恩戴德,周总帮我出了一批,我是不是要把饭一粒粒喂给他吃?”   “周总给你出茶叶?”孟珍珍好奇地看了眼文禾,文禾点点头,她也听说了这件事,还申请了两盒送客户:“那个茶叶蛮贵的。”   “茶王来的,肯定贵啦。”章茹夹了一筷子通菜,想起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周鸣初,就问文禾:“你们周总干嘛去了?”   文禾说:“出差。”   孟珍珍却说:“去给董事会找架吵了。”   这回换文禾好奇地看她。   孟珍珍无奈,说周鸣初去裕泰总部谈收购的事,搞得董事会风风雨雨。   这事文禾也知道一些,比如裕泰的人一直高姿态,听说之前是被王东尼钓着,现在王东尼进去了,周鸣初时不时也跟那边接触一下应酬一场,等裕泰忍不住催进度了才直接飞去总部,应该是决定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把这件事完全敲定下来。   但按孟珍珍讲的,最新消息是周鸣初要干掉那边的事业总。   文禾一吓:“干掉事业总?”   孟珍珍点点头,压了压声说:“吃惊吧?而且还是边斩边奏,事儿都在干了才报回公司,董事会的天都要给他翻了。”   收购一间公司的业务,除了消化技术和接手市场,再就是引进人才,周鸣初一出手就干掉对方业务老大,据说整场收购差一点就谈崩。   他在那边我行我素,董事会的人被吓得心脏一提又一提。   章茹哗了一声:“周总这叫目中无人啊。”   孟珍珍说:“也不算吧,周总可能比较讨厌约束,觉得流程太长了没必要。”也是做销售的通病,讨厌一切繁杂的流程,他们要的永远是直接快速,有种将在外的霸气,等着这边讨论来讨论去,什么都凉了。   章茹看眼文禾,觉得她们这个总有点危险,嘀咕道:“这么搞,董事会不会……制裁周总吧?”   “那不至于。”孟珍珍喝了口汤说:“周总能力是摆在那里的,就是态度上让董事会不太痛快。”   但周鸣初的风格是我不管你痛不痛快,他边斩边奏都是客气的,先斩后奏的事也不是没干过。这也是董事会对他不满意的原因,能力强归强,但太不受控不服管,喜欢冒险行事也太不顾别人面子,叶总那件事如果是发生在他身上,先停职再请回来主持大局,他理都不会理,别说董事长去请,天王老子去请他也不会回来。   “所以,目前董事会还是相对倾向叶总,你懂的。”孟珍珍意味深长地看着章茹:“自己偷偷一个人吃那么好还不告诉我,你以后别想在我这儿套消息。”   章茹没理,孟珍珍伸手去拿她盘子里的鸡亦,章茹直接张嘴去咬她。   她们两个闹,文禾在旁边琢磨,她听出来了,意思是董事会认为采购的叶总更适合当CEO,至于周鸣初,某些事上可能乖张了点,间接得罪人,而且他并不在乎。   冷不丁的,文禾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如果她不走,将来会不会周鸣初比她更早离开这间公司?   但也只是这么一想,毕竟高管和普通员工不一样,不像她这样说走就走得,轻易离职。   下午在公司待着,小蔡发了个链接过来:『文禾姐,你说这个标我能投吗?』   文禾看了看,是一间专科医院的标,她拉了一下详情:『投吧,说不定能中呢。』反正小蔡时间不多,现在在瞎猫想碰死耗子的阶段,盲投碰碰运气也好。   小蔡听她的:『行,那我投。』   她在那边开始忙,文禾顺手搜了搜跟她的聊天记录,看见一个过往的医院有废标重开。因为觉得眼熟,文禾研究一会又找同行问了问,起身朝小蔡招手。   小蔡屁颠屁颠就来了:“咋啦?”   文禾指着那个页面问:“你敢不敢冲标?”   “啊,怎么冲?”   “低价冲。”文禾把她拉到位置上,嘀嘀咕咕跟她说了一通,分析这个标的问题和机会,让她去找上司压个价,稍微压一点点,看有没有机会。   “我也不确定,但废标重开,要么合格标不够,要么,之前中标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是其它同行辛苦做好的关系我们去冲,把别人冲掉,会不会不太好?”   销售就是要争,哪有那么多好跟不好,文禾拿着水杯问:“如果是你辛苦做好的关系被别人冲掉,你会怎么想?”   小蔡说:“那我倒霉啊!”   文禾喝了口水,摸着杯子说:“那就算他倒霉。”   只是指导完别人,自己的单子还没定。   又过了一天,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文禾开始有点急。   任何事都是接近成功时最难熬,对你爱搭不理的时候你可以不上心,但到临门一脚了,你总是会惦记这一脚对方踢不踢,什么时候踢,踢得顺不顺利干不干脆,所以文禾不确定这时候是要逼单,还是仍然放着等。   她心绪难定,又把客户资料翻了一遍,看到客户之前有代理过呼吸机和监护仪的产品,自己研究一阵,试探着找客户问了问。   客户这次回得很快,说确实代理过,做得还可以。聊多几句,又问起E康和裕泰的合作,问她们是不是也打算要做监护线。   文禾没给确切回答也给不了,借口说有事,把客户撂了撂,自己在公司想很久,起身去给周鸣初打电话。   周鸣初应该很忙,她不太确定他会不会接这个电话,好在响得虽然有点久,但他还是接了,只是接通后一贯的不说话。   文禾已经习惯他这样,直接问:“周总,你现在方便吗?”   周鸣初答非所问:“我以为你手机又坏了?”   文禾在原地踱步,抿了下嘴角说:“没坏。”她手机没坏过,质量好得很。   周鸣初说:“没坏,但是总不接电话。”   文禾只好说:“我那时候在谈客户。”   “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周六。”   “周六我也在外面跑,在见客户。”文禾不跟他继续扯这个,护着听筒小心地走去楼道另一边:“我有个事想问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我跟你聊这么久?”周鸣初问:“什么事?”   文禾想问裕泰的事,但她不好直接问谈成了没有,就迂回地问了句:“我们的监护仪产品什么时间可以上线……有个大概时间吗?”   “你有客户要做这个?”周鸣初听出她目的。   文禾嗯了一声,把手里客户的情况大致给他说一遍,周鸣初听完估算了下,直接告诉她:“上半年,四月份左右。”   他语气很笃定,大概是那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文禾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广州这边对他的一些传言,说他搅风搅雨,搅自己公司也搅别人公司。裕泰那边已经有人在叫他流氓,之前王东尼答应过的条件被他挥手划掉一大半,问就是王东尼私人承诺与公司无关,拖了这么久,现在搞得裕泰不上不下,这个合作有点不得不进行的意思。   文禾沉吟着,脑子正想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周鸣初说:“你这个客户,最后一脚你逼一下,不要留太多考虑时间。”   “好的。”   “再联系你,你直接把他们约到公司,往上报备,找个人配合你一起谈。”   文禾点点头,又想起点头他看不到,嗯了一声:“明白。”   讲完两边都沉默,文禾以为他挂了,潜意识里又觉得他没挂,果然正想拿下来看看,又听他问:“你辞职还没撤?”   文禾没作声。   周鸣初直接叫她:“说话。”   文禾忽然有点不耐烦:“……知道了。”   “搬家的事呢?”   “这两天就搬。”   “找好房子了?”   “找好了。”   “在哪里?”   文禾从来不知道这个人也能这么啰嗦,抠着窗门架说:“也在天河。”跟毛露露一个小区,她们又成了邻居。   搬家那天也是毛露露来帮的忙,她跟她男朋友一起,还有表妹钟露特地跑过来,傻呵呵地帮着文禾整理东西。   文禾问她:“你不用上班?”   “不用啊,我今天挂外勤,没人管的。”钟露弯腰把一架风扇搬上小推车,又站起来把所有头发揪成一个丸子头,伸手抹汗的样子,让文禾想到她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跑的模样。   文禾问:“你开单没有?”   钟露说开了:“姜姜姐帮我弄的,她好厉害,随手就甩给我一单,好大方。”   文禾点点头:“那你要记人家好,以后找机会报回去。”   “嗯嗯,我以后就跟着姜姜姐了,她去哪我去哪,她叫我干嘛我就干嘛。”钟露朝着文禾笑,露出一口端正洁白的牙。   毛露露悄悄说:“你这个表妹挺好的呀,比你舅舅舅妈好多了。”   文禾嗯了一声。   这个表妹大概投错胎了,跟她那对父母不像一家人。   东西搬完,文禾又把卫生搞了一遍,拖完地,地板再次泛起一股微微返腥类似贝壳的味道,是她熟悉的劣质砖所散发的气味。   她想,周鸣初的家里肯定没有这股气味。   搬完家后,文禾约到了待成交的客户,因为确实是个优质客户,所以经理出面帮她谈的单。   整体还算顺利,带去展厅逛了逛,回销售后在洽谈室拉交情谈细节,最后当场签的代理合同。   合同签完天都黑了,文禾送客户出去,见周鸣初坐在办公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在里面跟人说话。   文禾要请客户吃饭,客户说老婆二胎要回家陪,刚好经理老婆也怀着孕,两方就着这个话题热热闹闹送到楼下,等客户走了,文禾向经理道谢:“我请您吃个饭?”   经理摆摆手,他也要赶回家陪老婆,没空跟下属吃这个饭:“你自己回去把合同整理一下,该报的报,该排的产品给他排出来,看是不是能马上出单。”又问:“裕泰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总经办的孟助理,”文禾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笑着说:“我跟她关系还可以,私下套了一点消息。”   经理看她笑眯眯的,想起她平时确实跟孟珍珍有说有笑,点点头说:“可以,公司内的关系也要做一做,但以后月份不要说那么准确,可以说预计上半年能上线。”   文禾笑笑,并不反驳他。   两人进了电梯,经理想起她已经撤回的辞职申请:“既然决定不走,以后就好好做着,别再动不动提辞职。”说走又不走的人不止她一个,只是经理实在搞不懂她哪来的勇和猛,平时看着存在感不强,也让人对她不提防,哪里知道一鸣就要惊人。   文禾知道她没有冲动的资本,也知道自己鲁莽,所作所为不算一个成熟的职场人,点点头:“好的,我明白。”   只是一出电梯就听到经理跟老婆打电话,嘘寒问暖温柔有加,和职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模样。   文禾觉得这个社会有点魔幻,身边冷不丁一看居然全是好男人,个个要回家陪老婆。要不是应酬去得多,要不是混蛋见了几个,她差点又要觉得还是好男人多。   所以最好的自保方式是预设这个社会烂人当道,越是容易动心和交心的人,越要对人三分警惕。   回到销售,见周鸣初往总经办走,大概是要去交待些什么。   文禾低头整理资料,工作群里也发了签约消息,一堆人点赞祝贺还有艾特叫请吃饭的,她逐一回复。   低头忙了很久,周鸣初从她工位经过,手指在护栏敲了敲,过会,文禾跟了进去。   周鸣初到公司前先回了一趟家,问她:“你没开车。”   文禾盯着自己脚尖:“我不想让人看到。”停了会,又说:“我已经把辞职撤了。”   周鸣初正准备处理案头文件,手里又是上次那只笔,笔盖很紧,要用点力才能拔出来,他拖过一份文件问:“合同签了?”   “签了。”文禾见他唰唰签名,笔锋迅速地拖出几笔,大部分文件都是扫一眼就签,直到碰到一份有异议的文件,皱眉看了看,放一边。   文禾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浓挺的眉毛和有力的鼻梁,忽然想起个事:“我刚刚那个客户说,裕泰的新型号好像返厂率有点高。”   周鸣初知道这事:“外壳不行,要换材料,他们供应链太差劲,到时候直接换我们现有的。”   文禾轻轻嗯了一声。   周鸣初抬头看她:“你几点走?”   文禾说:“差不多了,等下就可以走。”   周鸣初看看表:“等我十分钟。”   文禾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鸣初看着她一路走回工位,左右松松脖子,低头继续签名。   时间都掐得紧,一前一后到了负一层,只是文禾有些不安,她想起章茹跟叶总之前就是在这里被偷拍的,所以关门拉安全带,动作格外快。   周鸣初也没多说什么,开出外面大路才问她:“你现在住哪里?”   问了会没听到回应,周鸣初转头,见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家里还很乱,没收拾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去你那里吧。”   她话说得含含糊糊,脑袋也往车窗那边偏过去,周鸣初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途中经过便利店,他停下来带着文禾一起进去:“要买什么你自己拿。”   文禾只拿了一支牙刷和一包卸妆湿巾,周鸣初问:“洗发水,沐浴露不用?”   文禾说:“我用你的就可以了。”   周鸣初提醒她:“我家里没有化妆品。”   “我包里有。”文禾包里补妆的基本都有,够用了。   周鸣初没再说什么,结账时,顺手拿了两盒套。   到家后车就停在单元门旁边,文禾见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弯腰在看车轮子,自己动手输了密码,周鸣初过去踹了车轮两脚,也不知道踹出点什么没有,踹完才跟她一起进去坐电梯。   等上了楼,又把她抓过来录了个指纹。   文禾感觉他现在干点什么都带点强制的意味,不给考虑不容拒绝,她被他圈在怀里,整个背都靠着他,不由别过脸,动了动。   周鸣初觉得她像条泥鳅随时要从门底溜出去,就像在床上一样,只是这会多了点心不在焉,于是探究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口渴。”文禾随便编了个理由,等进了他家,反而镇定下来。   她很喜欢他家里的地板,大尺寸又够光亮,能照清一切,不像她在出租房的劣质地板。   她在这里像参观一样走动,又去看那条鱼,游得不快,但文禾怀疑它的鱼鳍都能割伤人。   她凑近了想看它眼睛,鲨鱼忽然一个打摆撞了下缸,猛地朝她呲牙,吓得文禾往后一退,撞到周鸣初。   周鸣初就在后面站着,移开被她踩的脚,问:“你怕鱼?”   文禾不认:“养在缸里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觉得这条鱼不像好东西,故意吓人。   周鸣初看着她不说话,直到文禾把视线调走才伸手扯她到怀里,文禾稳住自己,仰头看他,对他笑笑,短暂得像迎合。   或者说,她什么时候对他笑,都像一种迎合。   刚来公司的时候是一种不太确定的笑,多数时候都是礼节性的,像糊在脸上的一层纸,等他走过就揭掉。想来销售的时候是一种讨好的笑,三分诚实三分困惑再带三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但后面都变成应激一样的挑衅。   到销售后偶尔也对他笑,上下级间的那种,后来有了纠缠和撕扯,就变得毫不客气。   他见过她对很多人笑,包括被那个医生逗笑,但在他这里似乎没有一次是放松和发自内心的,包括现在,也有点飞扬不定的感觉。   周鸣初使了点劲把她掐在身上,感觉她眼睛扑闪地眨了眨,他低头吻她,她配合地往后仰,又把手臂架在他脖子上,他渐渐吻出一种张狂,把她头发全部拨到后面,文禾脸上也慢慢飞起一层薄薄的红,不由推了推他。   周鸣初低头,文禾小声说:“我去洗澡。”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地雷2个 焦糖海盐:手榴弹1个 DDD:手榴弹1个 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aiyang高照:手榴弹1个 自然卷:手榴弹1个 健康平安:地雷2个 第44章 ☪ 少喝点   ◎一张房卡◎   【Chapter 44】   -------   浴室主卧就有一间, 文禾进去慢慢脱衣服,慢慢打开花洒。   她洗澡本来就很需要时间,也不怕周鸣初着急,因为知道外面还有单独的洗浴间, 他如果着急, 完全可以去那里。   沐浴露就摆在架子上, 文禾打开闻到干净的木质香,挤了一点抹到身上, 感觉自己像一片清风湿巾, 洗完也不干燥,皮肤润润的。   等穿好衣服出去, 周鸣初在喂鱼。   这鱼这个点还吃东西,文禾感觉奇怪, 周鸣初主动说:“加餐。”   文禾看这条鲨鱼一口就是一条鱼,看多了确实有点吓人, 忍不住问:“你有没有被它咬过?”   周鸣初说:“以前会咬, 以前养了两条, 抢食的时候咬过。”   “那还有一条呢?”文禾问。   “设备坏了, 氨氮中毒。”周鸣初把鱼缸合上, 他还穿着刚才的衣服,没去洗。   文禾也看到了, 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意思。   周鸣初去流理台那里洗手, 顺便问她:“看不看电视?”   文禾点了点头。   看电视,好过躺去床上等他。   电视是周鸣初开的, 他开完就洗澡去了, 文禾坐在沙发一边看电视一边回信息。   钟露公司的放假通知已经出来了, 比她们早, 她也要早点回去,说是相亲。   她还问文禾:『姐,我听我妈说你谈了个广州的男朋友,怎么你搬家的时候没见人呀?』   文禾想起来,她当时说的时候正跟梁昆廷在一起,也是不想再被那些人骚扰,不然年底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要安排相亲。   现在面对钟露的问题,文禾随口解释了两句,没讲太多,好在钟露也不怎么敢八卦她,很快说起自己公司的事,说姜姜怎么怎么厉害,哄得了客户,说得服上司。   她碎话多,语音一条接一条,文禾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越听越困,也或许是因为加过班,慢慢由坐改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应该也没有睡太久,在梦里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文禾一睁眼,发现确实有个周鸣初在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才想说话,他吻过来,扶住她的腰。   他家里沙发坐宽够大,还好不是那种实木的,不会硌得痛。在沙发上完事一回,文禾被他抱进浴室用水一冲,回到房间以为该睡觉的,又被他揉进怀里,他在口前试探几次,感觉润度够了,再次嗅着她的呼吸缓缓递进去。   文禾别了下床角,周鸣初则抱住她,却感觉比刚刚在沙发上还要吃劲,像办公室里那只钢笔塞子,吸得太紧,总要用点力才拔得出来。   刚开始还好,但中途文禾实在受不了他持续性的增力,脑袋换另一个方向靠着他,也忍不住说:“你、”   她背太薄,周鸣初总感觉不抓紧点就要流出怀里,人又太敏.感,换个动作就要缩成一团,他问:“我什么?”   文禾拧了拧眉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力气很大?”   周鸣初:“你有话直接说。”   文禾不信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自己默默吸了口气,也不说了,他一勒她,她就抓他,到底勒不能一下勒出伤,但指甲是能把他刮伤的,来回几次后周鸣初问:“你指甲是不是该剪了?”   他一动不动地停在里面,文禾顺了口气,懒洋洋地说:“是吧,好像有这么久没剪了。”   周鸣初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抓着她的手看了看:“这么长,你打字没感觉?”   文禾不理他,周鸣初侧身动了动,文禾再一次被他托上去,毫无准备之下,视线压着他的脸。   周鸣初说话:“按你的力气来。”   文禾绷着脸看他,周鸣初一条腿垫着她,催了两回见她不动也没跟她客气,又把她转过去,自己也坐起来,靠着床头拥住她,压出满背的汗。   文禾感觉自己一天跑两家医院都没这么累,她睡得很沉,第二天被电话叫醒,小皮总在那边大声问好。   他背景音很吵,一大早就像在练歌房,文禾问他什么事,他说自己结婚,让文禾一定要去,文禾答应了。   接完电话看眼时间,也不早了。   起床看见周鸣初,他又在喂鱼,这种鱼在缸里飘得跟风筝一样,但一摆尾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周鸣初还开着缸一条条地喂,鲨鱼嘴也一下下拱出水面,随时能咬他一口的感觉。   鱼缸能照到后面,周鸣初撇头看了眼文禾,指指桌面:“早餐。”   文禾走过去,桌上几个打包盒,粥粉都有,周鸣初问:“你今天不去公司?”   文禾嗯一声:“我约了萍姐。”也问他:“你要去吗?”   “晚点再去。”周鸣初喂完鱼过来洗手,见她选了粉,自己打开粥来喝。   文禾猜他应该是要去董事会交差,关于裕泰的事。   出门时周鸣初接了个电话,文禾在旁边听着,听完问:“皮老板吗?”   周鸣初点头:“说他儿子结婚。”   文禾想,这父子两个还挺会分工的,儿子给她打,老子打给他。   上车后文禾问:“小皮总结婚,你去吗?”   “不确定,到时候看。”周鸣初发动车子,开出小区门口忽然问:“他们以前是不是跟DC做过呼吸机?”   文禾回忆了下:“好像是。”   周鸣初说:“让他们把手上客户梳理一下,做监护仪。”   文禾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点点头:“好的。”   她好奇裕泰那边的事,好奇他会怎么应对董事会,也好奇他跟董事会叫板的底气,以及怎么就一出手要炒掉裕泰那边的事业总。   她想,他这个位置还是有很多她碰不到看不懂的东西。   晚点,文禾坐着周鸣初的车到了越秀一间酒楼,她约的萍姐,趁萍姐还没离职,想让萍姐再把百特的经销商转给她。   萍姐这个级别的销售完全有能力去左右代理商的选择,她人也很爽快,直接带着文禾跟那边经销商吃了一顿饭,促成了文禾的接手。   事后文禾向萍姐道谢,萍姐也没讲太多,甚至没问她为什么辞职了又留下来,只跟文禾说了一句话:“其实我总在想,你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文禾一愣,很快笑了笑,她也这么觉得。   送完客户去上洗手间,这间酒楼的镜子有点不太清楚,文禾用纸巾抹了一把,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奇怪,像小狗立耳一样的尴尬期。   越离年近越是过得飞快,二月才开个头,小蔡冲的那个标就有结果了,瞎猫碰上死耗子,她真的拿下了这个标。   小蔡恨不能亲文禾一下,她在办公室高兴坏了,直到张尔珍跟周鸣初经过,连忙压低声音喊了两声领导,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蔡其实是二部的,天天黏着文禾,张尔珍笑着看了眼文禾:“辛苦你帮我们带人。”   周鸣初问:“怎么冲的标?”   “文禾姐让我冲的!”小蔡骄傲地扬起下巴,但周鸣初问的是怎么冲的标,她明显没听懂,只知道一个劲夸文禾。   周鸣初看眼文禾,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办公室。   文禾猜到他找自己有事,过会也找了个理由进去他办公室,果然周鸣初问:“你怎么确定那个单能冲下来?”   文禾说:“不太确定,只是推算了一下,觉得有这个概率。”   她问过相熟的同行,知道那家医院刚刚被查过,上一次废标的原因不清楚,但应该不敢再废一个标,稍微低一点的价去冲,医院就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个标开了。   当时确实只是撞运,没想到撞中了,刚刚被小蔡那么抱着,她当下确实有一些自得感,但被周鸣初这么一问忽然又忐忑,于是半带疑惑地看着他。   文禾是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但周鸣初也没继续,转而问:“你哪天回家?”   “我参加完小皮总的婚礼,到时候直接从河北回去。”文禾看着他,忽然想起件事,试探性地说:“我想借这个机会,替皮老板请一下欧阳总。”就是冀T那位,之前被皮老板窜货的,文禾想借这个机会让两边和解一下。   周鸣初说:“先让邓宝昌去请,然后你再打这个电话。”   他都这么说了,那证明就是合适的,文禾点点头,忽然又听周鸣初说:“我今天晚上有应酬。”   文禾跟着说:“我也有事。”   周鸣初想问她什么事,但视线跳到外面,已经看见章茹。   不止章茹还有叶印阳,两个人一起走过来,全程没少被人注视,到了销售更受调侃,有胆子大的甚至问什么喝喜酒。   章茹迈着蟹老板一样的步伐当没听到,她先去拉了晶晶,再拉着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的文禾:“可以走没?”   “马上。”文禾回工位关了个电脑,关完几个人一起下去,章茹突然停脚:“忘了个事,等我一下。”   她转身跑回去,见叶印阳在周鸣初办公室,敲敲门问叶印阳:“你油卡带了没有?我车里油好像不多了,等下要去加一箱。”   叶印阳问:“你们去哪?”   “增城啊。”章茹说:“我带她们去吃荔枝木烧鹅。”   有点远,这会又是下班高峰期,叶印阳直接把车钥匙给她:“你开我车,明天我去给你加。”   章茹噢一声,跟他换了车钥匙,看眼周鸣初,趁他不注意,拍了拍叶印阳领子:“少喝点。”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声音不大,但周鸣初听到了。   他看向那边的文禾,她提起一条腿在拍脚后跟的灰,可能平衡力不太好,踉跄了两下,扶着旁边的人才勉强站稳。   文禾感觉这双鞋不好穿,丝绒面太容易脏,踩到有地毯的地方尤其爱沾灰。   “走走走。”章茹拿着车钥匙过来:“等一下堵成粥了。”   三人往外跑,又去总经办捎了个孟珍珍,浩浩荡荡去增城找吃的。   对老广来说,没什么能比一顿平靓正大排档还要来得重要。这顿晚饭,文禾听说了叶总辞职的事,以及章茹年后要来销售做BP的事,因为原本的BP已经生完孩子准备返岗,而晶晶也已经决定要调去培训部。   晶晶叹气:“早知道我一进来就去做培训,去试了两节课,发现我更适合站在讲台上。”又问章茹:“叶总真的要走啊?”   章茹点点头:“是啊,他有别的安排。”   孟珍珍说:“叶总要自己做老板啊,那你就是老板娘,以后在E康混不下去说去给他管帐。”   章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管帐:“我不,我要在E康做到退休!”   孟珍珍打击她:“我怕你明年就被周总气得辞职,是吧晶晶?”   晶晶贼笑。   章茹被她两个念得脑袋痒,觉得自己明年的工作是地狱级难度,跟叶印阳比,周鸣初完全是另一种正经。   文禾却在想,那位叶总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如果董事会当时对他多一些信任,估计他也不会辞职,或者说,不会走得这么快。   至于章茹,她觉得章茹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也有随遇而安的能力,所以对周鸣初的害怕应该就是嘴上念念,但在回去的路上也安慰了一句:“其实周总,也没那么可怕。”   章茹打了个喷嚏,点点头说:“其实周总也没那么可怕,就是冷淡了些,不近人情了些,配合度低了些,不容易妥协……”   周鸣初的性格在她跟里像顺口溜,文禾笑了笑,撑着脑袋听这车里放的歌,隐约觉得这歌有点耳熟。   几天后,她在小皮总婚礼上再次听到这首歌。   周柏豪《我的宣言》,小皮总大学在广州读的,学了点粤语所以选的也是粤语歌,走向新娘时拿着麦在唱:“[1]赠你一吻或许容易,唯独你是那么特殊…”   因为本身长得就有点像周柏豪,两只眼睛又大又有神,小皮总唱这歌应该苦练过,音色接近,也很深情。   周围顿时很多人站起来拍,文禾也举着手机拍了一段用来发朋友圈,一是对客户的关系宣传,二也是觉得这首歌挺好听。   婚礼现场很热闹,周鸣初也去了,还有那位欧阳总。   不管给厂家面子还是给周鸣初面子,总之一杯喜酒落肚,窜货的过节一笔勾销,但欧阳总还惦记上次得罪过周鸣初,这次无论如何要让他留下来参加自己公司的尾牙宴。   文禾同样被邀请跟着一起,当天的住宿也是欧阳总那边安排的,人很热情,但晚上一到酒店,发现出了点问题。   负责接送他们的是欧阳总外甥,之前那场酒局见过,欧阳总灌文禾那会,就是他倒的酒。   这人这回很殷勤,礼礼貌貌送到酒店,只是对文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文禾心里感觉不对劲,等他走了以后拆开房卡,终于知道人家为什么那么笑。   周鸣初接完一个电话,见她拿着房卡不做声:“怎么了?”   文禾摊开手,只有一张房卡。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1]歌词来自《我的宣言》周柏豪,求婚以及婚礼圣歌   【感谢霸王票】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萝卜:地雷1个雀色售罄:地雷1个老虎来喝下午茶:地雷1个豆丁:地雷1个 27999125:地雷1个 taiyang高照:地雷1个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1个眩晕小狗症:地雷1个脾气酒酿:地雷1个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mi: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Ling~0811:40瓶 魔女的书屋:34瓶 荷华er:31瓶 ?:27瓶 黑妹。:27瓶 渔歌入浦深:20瓶 63133284:20瓶 明昧:20瓶 VV:16瓶 四月谷雨:15瓶 一般人:12瓶 油炸悲伤:10瓶 幻儿:10瓶 饿霸:10瓶 豆丁:10瓶 Silvia:10瓶 小绵羊:10瓶 32924077:10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10瓶 润色:10瓶 懒羊羊:9瓶 洋葱头 9瓶 沙地蔷薇sky 8瓶 小米椒太辣:6瓶 一顿吃两碗饭:6瓶是我啊:6瓶 取个名字很难:5瓶 米果:5瓶 chenling509: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祁连山玄彬:5瓶 小小万:5瓶 呀!瘦月亮~、半夏、70721157 4瓶 w:3瓶 李四:3瓶 我爱看小说:3瓶 49596546:3瓶 48315220:2瓶 lrla:2瓶 唯伟:2瓶 江挽.:2瓶 gogoya:2瓶 YHY:2瓶 豆豆:2瓶 眩晕小狗症: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杳杳兔:1瓶 米酒汤圆:1瓶 清凉河岸: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无所谓:1瓶 伊文:1瓶 yangtt:1瓶 知穆:1瓶 35116190:1瓶 zila呀:1瓶 Troye。:1瓶 红领巾:1瓶 快乐乐本布衣:1瓶 飘飘:1瓶 钱满罐:1瓶 大梨呀:1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甜甜圈:1瓶 五花肉的肥:1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1瓶 我爱牙擦苏:1瓶 林孤烟:1瓶 25741492:1瓶 第45章 ☪ 你有洁癖?   ◎你过来我就报警◎   【Chapter 45】   -------   文禾瞄了眼周鸣初, 也不做声。   周鸣初看一眼就明白什么情况,自费开了两间房,叫文禾去让渠道经理邓宝昌报销。   邓宝昌很快打给欧阳总,欧阳总一听就傻了, 立马去骂他外甥:“谁他妈让你开一间房的?”   外甥被劈头盖脸训蒙了, 他明明记得周鸣初上回在酒桌维护文禾的样子, 怎么看也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职场里乱搞男女关系的多了去了,像周鸣初这种大品牌厂家的销售老总玩儿一两个女下属, 发展一点不正常关系太正常了。   外甥一时搞不拎清, 看了看欧阳总,有点被吓住:“那, 那他们两个不是那什么嘛,不是有点那个嘛, 住一起不正常?我总不好问是男女朋友还是……姘头?”   欧阳总问:“人家是不是男女朋友用你操心?我们差一间房的钱吗?”   外甥说:“那可是顶套,比哪两间房都贵……”他挠着耳朵解释道:“我也是想着给他们提供方便来着。”   “提供什么方便?个傻卵。”欧阳总恨不得踹他两脚:“你他妈这么搞, 是想试探他们两个的关系, 还是想宣扬他们两个的关系?”   外甥脑子一个激灵, 这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不由忐忑道:“那, 那现在怎么办?我明天给周总道个歉?”   欧阳总觉得这就是个猪脑子,得罪的是谁都不知道:“你什么名头给人道歉?要道歉也是给那位文小姐道, 人家女孩子名声这么给你糟蹋的?”   外甥连忙点头:“对对对, 那我明天给那位姓文的小姐道歉。”   这副倒霉样子看得欧阳总来火,气不过, 还是踹了他一脚:“自作聪明, 老子迟早被你搞死, 他们就是两口子你也要给我开两间房, 这句话以后给我记到脑子里,听到没有?”   等外甥走后,欧阳总给周鸣初打了个电话,他也不敢提这事,就捡点无关紧要的问问。   周鸣初正打算冲凉,也没跟他讲太多,不咸不淡的试探回应两句,收线后,给文禾发了条信息。   等冲完凉出来,套上衣服去看手机,文禾只回了一句:『你过来我就报警。』看得周鸣初发笑。   第二天的尾牙宴,欧阳总那位外甥过来敬酒,不停地赔着小心。   文禾也没把脸绷得太难看,只是开头装傻装不懂,酒让他多喝了两杯,才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过会欧阳总也来了,端着杯酒先干为敬,让文禾喝茶喝饮料就行。   人家怎么都是个公司老板,文禾真傻也不至于摆到那个份上,客客气气跟他喝完一杯,大大方方来回两句,你明我明,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欧阳总一走,旁边的人都投来友善关切的笑,包括邓宝昌对她也比上回多了一份谨慎。   文禾想起当时处理皮老板的事,这位渠道经理之所以愿意配合,大概也是看了周鸣初的面子。她当时觉得周鸣初是销售老大,借名给下面的人办事再正常不过,也是应该的,现在想想,原来不知不觉,她也成了别人人际关系里的一道暗礁。   宴会厅太吵,文禾起身去接家里的电话,接完感觉鞋沟踩到什么东西,她走到角落去晃了晃高跟鞋,抬头看到前面有块菱形的反光板,像镜子一样照着她,倒影里,她似乎看到脑袋上另一只耳朵挣扎着,有立起来的迹象。   忽然又看到有人放礼炮,还有站在她不远处拆礼炮的,嘭一声,一双手从后面捂住她耳朵。   礼炮很快,那双手也收得很快,等文禾慢吞吞转头,周鸣初已经从这片角落走出去,重新回到席间跟人喝酒应酬。   厂家老总不好当,他这一趟既要当吉祥物,还掏了钱赞助抽奖,酒要喝得,血要出得。   文禾看了他一会,又琢磨起这满场的排面,心里默默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签到这种级别的客户。   高铁票在第二天,晚上文禾正检查行李,听到有人敲门。   她靠到门边问:“谁?”   外面传来一声:“警察。”   神经病,文禾掀开猫眼看了看,门一开正想发作,周鸣初直接倒过来,把所有重量全压她身上。   他又高又沉,还好文禾支得住,退了两步撑住他,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晚上又有几个代理商赶过来,估计又喝了不止一圈。   文禾费了好大力气把这人扶到沙发,看他靠着,又去给他拿了瓶水。   周鸣初靠在沙发看着她,等她过来,伸手把她拉到腿上,自己把水喝掉,凑过去吻她。   一个堆满酒气的吻,文禾被吻迷糊了,又被搂着压在沙发上,以为这人要做什么,他却只是伏在她身上,说梦话一样:“睡会。”   文禾说:“去你房间睡。”   周鸣初不说话,闭着眼像已经睡过去了,文禾被他压得很不舒服,脖子尤其被他烫得痒痒的,脑袋歪出去,周鸣初又追过来啄她脖子,文禾气得顶他脑门:“起来。”重得要死。   周鸣初鼻尖压在她脖子上,过几秒松开,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这间房间,看了看床上的隔脏睡袋,再看看重新数衣服的文禾。她住过的房间,估计服务员连头发都找不到几根。   周鸣初就这么坐了一会,视线跟随着她收拾东西的动作,站起来走到茶几边,几个盒子都打开,里面茶包全部拿出来看了看,摘下表随手一起放在台面,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时,果然见到文禾在收拾那几包茶。   他思索了下,想起她整洁的工位:“你有洁癖?”   文禾也看他一眼,醉是醉了,但明显没刚刚表现的那么凶,起码站是能站稳的,所以开门那会就是纯作弄人。   她抿着嘴角一包包把茶放回去,盖好盖子说:“对,所以你以后记得先洗澡。”   周鸣初真就倒回去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往床上一躺,文禾正在抹护手霜,周鸣初轻轻松松圈住她的腰,把护手霜的那阵香味也带过来。   文禾嫌他打扰自己,抬高手正想讲话,周鸣初开口道:“上次冲标那个事,以后别再做。”   文禾动作一顿。   周鸣初说:“一次是捡漏,两次是有意,行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了一个小额标得罪人,没必要。”   文禾微微别开脑袋。   周鸣初似不察觉,闭着眼睛说今晚皮老板也来了。   文禾一开始没理他,兀自抹着护手霜,过会才生硬地问:“小皮总呢,也来了么?”   “来了。”周鸣初说:“这小子不太行,离接他老子的班还要个几年。”   文禾心里一跳,以为小皮总惹事了,马上转头问:“他怎么了?”   周鸣初靠在床头,酒后的嗓子微微沙哑:“假神气,不管喝酒还是做事,跟他老子一样爱夸大,莽。”   文禾松了口气,心说莽才好,如果父子两个都奸似鬼,她要被他们整得团团转。但转念一想,父子两个都能干业绩才是好的,给她涨面子也涨收入,果然人不能既要又要,太难了。   她想着事,冷不防周鸣初拧得只剩床头灯,垂眼看着她,直勾勾,但少了那种刨根究底一样的审视,只是专注地扫着她的眼眉和脸颅线条,指肚轻轻刮着她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人对视着,可能是近年关的原因,觉得世界格外安静。   文禾渐渐吃不消,想问他怎么了,他躺回去,手指在被子里挑开她两颗扣子,滑进去极具技巧地握了两把,肉从手指缝满出来,文禾咬着唇,很快被他弄得脑袋发晕。   周鸣初把她提在怀里,用有茧的地方轻轻打圈,房间开着暖气,文禾被闷出点虚汗,听到手机也闷出嗡嗡的响声,提脚踹了他一下:“电话。”   周鸣初像在做梦,叫不应,直到文禾从他怀里挣出来,才翻身去摸手机。   摸到后却只是看了看,挂掉弹去一个自动回复,顺便滑掉几条拜早年的微信,又回了几条白天的信息,然后锁屏回来,说了句:“我爸。”   文禾没吱声,喝了酒的人半黑不黑里也有点晕沉沉,看她两眼像困了,伸手把灯拍掉。   这一年的春节,文禾从河北回到安徽,大地茫白,老家又下起雪。   她拍几张雪景到朋友圈,过会收到周鸣初发的照片,一个很小的婴儿,哭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照的,只见脸不见耳朵。   文禾看来看去都觉得奇怪,问他:『怎么没有耳朵?』   周鸣初说:『麦坤儿子。』过会回答她问题:『脸太大。』   文禾想起唐书宜,翻到她朋友圈看了看,人家自己拍的照片挺正常的,耳朵鼻子一个不少,哪有什么脸太大的问题。   她随手把刚刚拍的照片发过去,周鸣初看到了,雪一下,白瓦白墙。   而广州,包括整个珠三角常年燥热,一动一身汗,四季不分明的城市,过年也逃不脱这种躁。他看着她家乡的雪,觉得开年应该会是不一样的一年。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我要攒一章长的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地雷1个 一堆堆:手榴弹1个 是卢阿珊呀?:地雷2个 taiyang高照:地雷2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追追追追: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神经蛙:地雷1个 长恒歌LL: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麻麻麻不辣:地雷1个 kiki的避风港:地雷1个     Eleven:地雷1个 lrla: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MissAX:30瓶 君辞:27瓶 孙大雁:22瓶 我好急:20瓶 流光剪影:20瓶 豆丁:20瓶 小绵羊:10瓶 zuoxiang:10瓶 是我啊:6瓶 早点睡噢:5瓶 伊文: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29212434:5瓶 Troye。:5瓶 自己的颜色:5瓶 kikimo:5瓶 米酒汤圆:3瓶 苏啦啦:3瓶 沉默的乌龟:3瓶 峋宝:2瓶 豆豆:2瓶 大梨呀:2瓶 钱满罐: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杳杳兔:2瓶 祁连山玄彬: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唯伟:2瓶 果子乌龙茶:2瓶 莫莫家:2瓶 yangtt:2瓶小心妍子:1瓶 17729827:1瓶 知穆:1瓶 琉璃嘟嘟:1瓶 lrla: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8888888:1瓶 怪翻了的姐姐:1瓶 夏日晚风:1瓶 无所谓:1瓶 丁丁猫:1瓶 不二:1瓶 不必:1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41606154:1瓶 第46章 ☪ 一会等我   ◎既然交了女朋友◎   【Chapter 46】   -------   开年, 销售迎来一位汪总。   这位汪总是裕泰来的,原本是一位业务经理,被周鸣初提拔成了副总监,取代原本那位事业总, 而且开了个三部给他负责。   章茹看着多出来的一个分部, 嘀嘀咕咕:“我说怎么让我带个人呢, 现在销售搞这么大。”   三个部门两个BP,确实很有必要。   文禾说:“如果工作太多, 要不要再申请多一个来帮忙?”   章茹摇摇头:“人多更不好啦, 周总本来就不喜欢我们BP,搞那么多天天在他旁边晃, 走路都要踢到一个,他更烦。”   她把周鸣初说得像一个暴躁的瞎子, 文禾笑了会,看着新来的三部却在想别的, 比如大家都对这个部门不看好。   首先在于团队, 周鸣初握着生杀大权却不想着自己, 大手一挥把整个研发团队接下来, 再大刀一落, 砍了原来的业务一把手。   这么一来,势必在业绩上就很吃力, 毕竟那位一把手带走了几位业务骨干, 资源上肯定也卷走了一部分。   其次,就在于被周鸣初扯上来的这位汪总。   这位汪总呢, 对比前面那位一把手少的不止是资源, 还有身上的霸气。圆脸圆眼中等身材, 一张佛脸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吞, 怎么都不像是能接好一个业务摊子的人。   甚至有人拿他跟之前的王东尼对比,说进去一个王总又来一个汪总,一听就很水。   因为人是周鸣初选的,都在说周鸣初有点疯,说他要点石成金,对汪总,对这个不起眼的新团队。   文禾却不这么想。   点石成金是神话故事,她更相信周鸣初是有这个成算,不然不会让她带着代理商做监护仪。于是在一通思索后,在三部开始对内对外都招人时,文禾义无反顾地申请调过去。   去之前汪总找她聊了一回,问道:“你在一部做得好好的,手里代理稳定,终端客户也有,为什么要来三部?”尤其在这个人人还观望的时候。   对于他的问题,文禾先是表达了自己对监护仪这个产品的看好,说自己接触了一些同行,也查了监护仪市场的一些情况,又提到:“而且周总把裕泰的整个研发团队都接了过来,我觉得我们这个产品出来后,应该会很有竞争力。”   话说得很漂亮,汪总看起来却不太买账:“你在原来的部门也可以做监护仪的产品,不冲突,也没必要非调来三部。”   文禾发现了,这位汪总看似没性格,实际为人很谨慎,他现在这种处境招人并不容易,但也不是谁来都要。文禾更愿意相信这种谨慎出自底气,不那么外显的底气,于是也更笃定自己的想法。   整理了一下思绪,文禾笑着说:“汪总说得对,我在一部也可以做这款产品;但同样的,如果我来三部,也并不影响我手里的代理,照样可以搭着原来的产品一起做。”顿一顿,又露出微微不好意思的表情:“但我是有私心的,我想着现在您手下没什么人,我过来可能有机会跟在您后面,甚至是跟您一起做事和长见识,等以后三部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机会不一定能轮到我。”   这个回答或许有些冒犯,但是文禾的真实想法。   她觉得这个部门希望大,机会多,跟着领头的人一起做事自己能成长得更快,见识得更多。   汪总听完,翻了翻她的个人资料:“我考虑考虑吧,过两天给你答复。”   “好的。”文禾也没多说,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出他办公室。   出去不久看到章茹,她也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跟文禾一对视,端着手里文件有点摇头晃脑的意思。   文禾看着,觉得既像原来如此又像不过如此,她没看懂,就望了眼办公室里的周鸣初:“怎么了,周总不好说话么?”   章茹摸摸下巴,深沉又搞怪地摇了摇头,像不太纯的印度阿三,拉住文禾问:“你那怎么样,汪总答应了咩?”   “汪总说要考虑一下,过两天再复我。”文禾跟着她回到工位:“除了我,还有谁申请过去么?”   “有啊。”虽然没几个,章茹拿给她看:“呐,这个,售后的张吉安,还有……二部的小蔡。”对了,章茹问:“这个张吉安怎么回事,我看他去年刚申请调去售后,又想调回来?”   文禾回想了下,印象里比较木讷的一个人,之前是二部的,好像是被王东尼欺负才转到售后,她猜测道:“可能是王总走了,他觉得汪总可以跟一下吧。”   章茹唔了一声,回头找了一眼小蔡,小蔡忸怩地跑过来:“我反正跟着文禾姐,她去哪,我就去哪。”   文禾不禁笑,抽出手臂说:“那我现在要去展厅看看产品,再去食堂吃饭,你去不?”   小蔡说:“去啊!”   “等等等等我也要去!”章茹放下文件,一把扯上自己的小跟班星星:“走,刚好去听你文姐讲讲产品,不要钱的讲解,白嫖啊!”   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去到展厅。   文禾本来是想去看看监护仪,给她们这么一搞,不得不带着在展厅逛了一圈。   展厅很大,E康又是做影像起家的,CT,MRI之类的单体设备就很占空间,文禾带着她们从一楼看到二楼,看见一台PET/CT,说这个东西照起来很贵。   星星问:“多贵呀?”   “做一次要大几千。”文禾说。   “这么贵!”星星不由咂舌:“照得很清楚吗?”   文禾点点头:“很清楚,也很快。”   章茹忽然说:“那让周总去照一下,他讲话那么毒,看看脑子里是不是有一架炮。”   文禾当时是憋住了,但吃完饭正好看到周鸣初在办公室训人,她飞快地别开脸笑起来。   “笑啥?”章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问她:“你明天出去么?”   文禾嗯了一声:“明天要去送货。”   章茹马上说:“带我一个,我跟你一起。”   第二天开完早会,两人开车出去跑。   路上接到周鸣初信息,晚上都有饭局,文禾看了看,他吃饭的地方和自己在同一家。   都挺忙的,他要应酬同行,她今天则是一天都在外面跑。   文禾先是带着章茹去了东莞的一家私立医院,告诉说这是叶总当时介绍的其中一家,章茹说:“下次我让他再介绍两个代理。”   文禾立马笑:“那我更要好好谢谢叶总,改天请你们吃饭。”   章茹也咧了咧嘴:“但他没什么空喔,忙得到处出差。”   “没事,我等他回来请。”文禾晃晃车钥匙,带着章茹继续下一站。   HRBP要了解业务,章茹一来销售文禾就有了伴,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说。文禾有点回到行政的感觉,但现在章茹变成了跟在后面的那一个,文禾带着她上午送货下午跑客户,晚上又一起去应酬。   今晚应酬的是一位代理商,章茹问:“是你签的代理么?”   文禾摇摇头:“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百特钟总,萍姐给的客户,目前是文禾手里最大的代理。   因为面生,进去后钟总看着章茹问:“这位美女是?”   文禾介绍道:“这是我们BP,她姓章。”   “哦章小姐啊,第一次见,来来我们喝一个,认识一下。”钟总很热情,起身就要给章茹倒酒。   文禾知道这位的酒性,她不想让章茹喝,于是以章茹不会喝酒和要开车为由,用手扶住瓶口,起来给钟总倒:“我跟您喝。”等倒完酒,她自己先端起来:“我全干了,您少喝点,沾一下就行。”   被美女照顾,钟总一脸愉悦:“该怎么样怎么样,不能让你干陪一杯啊。”说完也仰头饮尽,一气跟文禾连喝三杯。   章茹看得有点傻,连忙给文禾递纸巾:“少喝点。”   “没事,喝不了多少的。”文禾擦了擦嘴,跟钟总一群人聊几句,说起正事。   钟总找她是有原因的,说打听到桂西一家经销商到期不准备续约,他打算把那个地区接下来,现在已经在攻那边的单,等单子攻下来了,就去走手续。   文禾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件事,点点头说:“钟总您看着办,有需要尽管说,如果终端那边需要我走一趟,我跟您一起去。”   “好,阿萍没说错,文小姐果然是个负责任,能让人放心的厂家!”钟总笑呵呵地,开始吆喝自己人给文禾敬酒。   他带了得有三四个人,文禾拿着杯子准备应战时,周鸣初带着同行过来了。   做耗材的同行,跟E康不是对家,周鸣初带过来顺便给双方引见一下,也算送个人情。   桌上一下变得更热闹,有他控场,有同行抢酒,文禾后面没怎么喝。   只是同行里有位女士似乎看中了周鸣初,只要他说话,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他。要不是他说不喝酒,估计早就冲上来灌他了。   盯得久,连章茹都看出不对。   她也望向周鸣初,这位不还是那样,你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除了很明显的皱眉。章茹纳闷了:“这女的有点饥\渴啊……”对着周鸣初这种厌世脸都能花痴,章茹琢磨了下,跟文禾咬着耳朵讨论道:“你说她喜欢周鸣初,会不会是出于猎奇心理?”   文禾这次实在没忍住,直接趴在手臂上笑了两秒,笑完装作找东西,拿补妆包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他站在镜子后面的吸烟区抽烟。   文禾没理他,掏出化妆包开始补妆。   周鸣初极其随意地瞥向她,见她穿了条针织裙,裙子绷在身上,从臀收紧到腿,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曲线,也尽沾男人目光。   他掐掉烟过去洗手,打开水龙头时说了句:“胖了。”   “你才胖了。”文禾在镜子里瞪他。   周鸣初一笑,改口说:“好像是胖了。”   文禾拔出口红对着镜子边瞄边说:“那你黑了,黑了好,人家说你型男。”刚刚那个女同行真就这么夸的。   只是复述完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文禾面无表情地收起口红,拍开周鸣初的手:“走开,一股烟味。”   周鸣初揽住她,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一会等我。”   文禾没好气地瞥瞥他,一扭腰走了。   回到包房,章茹戳戳她肩膀:“等下老叶来接我。”   文禾问:“叶总么?”   章茹眨眨眼。   果然等送完客户,叶总的车就在楼下。   周鸣初过去打招呼,章茹在后面拽着文禾:“你等等跟我一起,我送你回去。”   文禾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打个车就好了。”她这么说是不想当电灯泡,但等叶总朝章茹伸手,周鸣初也掏出车钥匙叫她:“上车。”   当着这两个人的面,他一点都不避讳。   文禾也没想避着章茹,她跟他上车,开出不远又去加油。   自助加油站,文禾在车上打瞌睡时听见周鸣初的声音,从后视镜看出去,见他站在油箱旁边跟人说话。那人戴顶鸭舌帽,打扮得很年轻但看起来年纪并不小。   文禾探出脑袋,跟那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周鸣初把油枪挂回去,回到车上,一言不发地开出加油站。   文禾直觉有些奇怪但也没问,直到周鸣初点开导航:“你家里地址?”   文禾脑子里有根线蓦然紧了紧,很快说:“我家太小了,去你家。”   周鸣初问:“你跟人合租?”又说:“我记得你刚刚跟章茹说的,你一个人住。”   文禾没想到随口和章茹聊的两句被他听过去,一时语塞,毕竟她新家地址这回事,除了她刚搬家的时候问过一回,后面周鸣初没再问,默认都是去他家过夜。   但今晚的周鸣初很平静,语气淡而坚持,似乎在耐心等她下一个借口。   坚持变僵持,她不说周鸣初也不催,但车子方向也没往自己家开,而是漫无目的,一条道就这么笔直地向前开,文禾不说话,他不停下。   文禾脑子里闪过很多事,大部分都跟工作有关,她两只手放在安全带上,几次都想不如下车算了,又觉得现在不是好的时机,于是几番心理搏斗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报了自己家地址。   起码关于家里小这件事,文禾是没说谎的。   虽然不再是城中村,但一室一厅的小区房也很逼仄,四十多平带个生活阳台,周鸣初往里面一站,更显得地方小。   一眼能看完的布局,但周鸣初也没空到处看,开门不久就抱着文禾进了房间。   怕猫跟进来,还记得把门给踢上。   他平时力气再大也没有穷凶极恶的样子,今晚却特别的不留余地,文禾想推他,却感觉他胸膛很烫,心也跳得格外有力,几乎是震着她掌心的力度。   她有点被吓到,一不留神被他抓到床沿,周鸣初的汗滴在她身上,像动物露出原始的一面,边用力边把针织裙从她腰间往上推,文禾被翻来翻去地弄,好几次连气都只能含糊地喘,咬着牙承受他轻轻重重的动作。   终于他停下来,把她扳过来啄了啄唇说:“刚刚那个,是我妈男朋友。”   文禾脑子里的线被扯了一下,她虽然感觉到他今晚不太对劲,但她心里更不痛快,不管是车上的僵持还是刚刚他不留情面的动作,于是捞起枕头反手砸了他好几下。   周鸣初一声不吭地给她砸,砸完把枕头接过来,把她翻成正对的姿势,顺手垫到她腰那里:“怎么了,不舒服?”他靠很近,声音还过分的低和哑,鼻息熏着她也刺着她。   文禾缓了缓,开口想骂他两句,又想问里面的事。   她对他家里的事不关心但不代表不感兴趣,因为没少听毛露露说他妈妈的事,一位优雅的女设计师,对其他人都和蔼和善,唯独对自己儿子跟仇人一样。   文禾好奇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有气无力地问:“你跟你妈妈关系不好么?”   “很一般。”周鸣初如实说。   “你讨厌她?”文禾问:“因为她找男朋友?”   周鸣初捞过那条修长的腿扣到身后,密密地啄了她一会说:“她讨厌我。”周鸣初手从针织裙里滑进去,语气压得很平静:“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健忘的傻儿子。”而他的记性又实在太好,方方面面都有悖于宋斯兰的期望。   文禾感觉陷在泥里,被他一下是一下的动作弄得满脸闷红,忽然周鸣初伸手把灯打开,俯视着她说:“你脸很红。”   文禾收回一条腿踢他:“你以为你很白?”   “那是你家里的灯有问题。”周鸣初顺势握住她那条腿,往后压的时候问:“昨天在公司笑什么?”   “嗯?”文禾自己都听出鼻音有多重,抓着他的手臂勉强挤出一句:“我一天笑那么多次,哪里记得哪一次是因为什么笑。”   “那今天晚上呢,又莫名其妙笑什么?”周鸣初捞起她的头发,嘴唇一路滑擦下来,到胸口轻轻扯了两下。文禾被迫抱住他脑袋,手指深深按进他头发里,没能说出话。   真正结束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去看几点,文禾勉强回了章茹一条消息,介于半睡半醒间的状态,脑子里还想着周鸣初和他妈妈那点事。   怎么会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文禾一直不太能理解他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毕竟毛露露说经常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她想起自己,她对于妈妈爱她这一点从来没怀疑过。小时候虽然不常在家,但妈妈经常给她寄好吃的和裙子,每天要给她打电话,加班再晚也要找电话亭,因为她没听到他们声音会不高兴。   然后有一天她没接到电话,以为爸妈又是加了通宵的班,结果第二天哭得连学都不想上,守在电话机子旁边,却接到父母出事的消息。   现在回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事,好该死。   周鸣初洗澡回来,发现她不太对劲,看了会问:“怎么了?”   文禾把脸埋进被子里,明明是问着别人的事,自己却红了眼圈,她觉得没脸,也极其的不愿说话。   周鸣初大概看出她情绪不好,也没非要把她扒出来问个清楚明白,只是躺下来把她捞进怀里,低头看看,慢慢抚背,也慢慢收紧手臂。   第二天起床,文禾的声音有点哑,她把这归结于周鸣初压她被子的原因,于是格外没有好脸,木无表情地说约了姜姜和潇潇。   周鸣初说:“我去钓鱼。”   “你还会钓鱼?”文禾一时好奇,这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钓点口粮,药水鱼吃多了,缸里的鱼会变蠢。”周鸣初终于肯把衣服穿好,但戴表的时候感觉摸到几根猫毛,他走进洗手间,看到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随手抄起一瓶洗面奶洗了个手。   出来时看到文禾在喂猫,那只猫像这辈子没吃过东西,嘴巴张得有他巴掌这么大,咬了满口猫粮,见他出来,三角眼警惕地盯着他。   周鸣初抽开视线去看这间屋子,文禾起来扎头发,见他准备走,让他顺手把垃圾提下去。   她送他到门口,碰上毛露露。   毛露露也没想到从她家蹿出个男的,还是自己认识的,差点被吓哑了:“我,我来给你送蛋挞……刚烤好的。”   文禾看眼周鸣初,他也没什么反应,提着她那袋垃圾就走了。   走到电梯边接到电话,宋斯兰打的,问他:“你交女朋友了?”   周鸣初揿下梯键:“我以为你不会打这个电话。”毕竟电话一打,就几乎坐实了她跟谭海龙那点关系。   宋斯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回答他,顿了顿说:“既然交了女朋友,抽空带她过来,我请她吃个饭,见一面。”   周鸣初说:“她不需要见你,也不需要跟你吃饭。”   他语气平平,却气得听筒另一边的宋斯兰直接挂了电话。   确实像周鸣初想的,她需要的是一个宽容且健忘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时刻提醒自己有病的医生,和有错的审判者。   文禾这边,已经带着毛露露进了门。   毛露露吞吞吐吐地问:“男朋友啊?”   文禾摇摇头:“不是。”   不是男朋友,不是恋爱关系但能在一起过夜的男女,还能是什么关系?毛露露看着文禾,惊呆了。   文禾随她惊讶,起来去卧室给她找一款润唇膏,但意外在抽屉看见一个眼生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只蓝气球但不带钻的,也是她可以戴出去,能解释清楚的。   她顿了下,想起周鸣初,这几个月来对她几乎是予取予求,接近放任的一面。她偶尔觉得奇怪,但早就决定不再琢磨他。   她没想跟他谈恋爱,她想的是自己还没找到足够好的时机,先扎透他,再把他当卫生纸一样扔掉。   【📢作者有话说】   先上一章,晚点再上一章(应该是0点)   【感谢霸王票】DDD:手榴弹1个 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是卢阿珊呀? :手榴弹1个 52817988: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70912377:地雷1个 六六:地雷1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1个 小美: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雀色售罄: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鲨鱼闹闹:地雷1个 YHY: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 :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明昧:46瓶freya:38瓶 睡觉最大:20瓶 summer:11瓶 老虎来喝下午茶: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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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蔡是情绪最外显的一个人,当场就哭得眼睛红红的,然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跟文禾说一句“我终于来大姨妈了”,文禾被她逗笑,也心疼地抱了抱她。   桌上开始忆苦思甜,有几个是跟着汪总从裕泰过来的,讲起以前那位一把手,都说那是位极端自大的人物,工作上很爱压榨下属,刚跟E康这边接触的时候姿态高,要求也高。   文禾听过这些。   她听说刚跟裕泰对上那会,基本是王东尼在打头阵。   王东尼有一张厉害的嘴,靠他哄得裕泰左右摇摆,也靠他钓着裕泰。那段时间他说什么周鸣初都不反驳,而王东尼大概也等着拿下裕泰的事去董事会邀功,哪里知道将要临门一脚,他自己先栽了。   等周鸣初去谈合同,真正坐上谈判桌时,他不想答应的,就说是王东尼私自承诺;那会人都坐牢去了,裕泰当然没办法找姓王的对证,只能吃了那么个哑巴亏。   周鸣初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生意场上对猎物充分尊重,等准备收网了,再把诱饵一道道撤走,不留情面。   对王东尼,等于是用完再一脚把他踹去坐牢,还要人家背一个私下承诺的锅。   裕泰过来的同事讲起周鸣初当时去他们总部谈收购的事,说:“没见过周总这样的,既讲理,又不讲理。”   说他讲理,该给的补偿他一分不少,说他不讲理,他不想认的就推到王东尼身上。   据说那位一把手刚开始还傲得很,周鸣初懒得跟他扯,直接给了补偿金让他滚蛋。听说最终的留任名单出来时,那位一下脸都绿了。   文禾几乎可以想象出周鸣初那种不耐烦的表情,不由笑,笑完又听他们说到研发的事,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刚来销售那会,跟着周鸣初的第一场应酬,周鸣初说自己共情能力不够,缺点仁心,但其实他对产品的态度很严谨,她猜测应该是医学生对医学的一种敬畏。   现在结果冒了头,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销售手段只是辅助,拿下市场的核心跟底气永远是产品。   喝得有点困了,文禾接起一个电话:“晓诗?”   “嗯~呐”吕晓诗问:“你干嘛呢?”   文禾说:“在聚餐,公司聚餐。”她想起有这么久没见了,问吕晓诗在忙什么,吕晓诗有种提不起劲的口吻,说没忙什么,又说跟男朋友吵架了,有点烦,讲着讲着再扯到工作,说不想做药代了,想做器械,问能不能做她的代理。   文禾一听就知道她是突发奇想,说器械也是一样的,要跑医院,成交周期还长。   两人漫无边际扯了一通,文禾忽然想起一个人:“你对医美有没有兴趣?”   “医美?”吕晓诗声音提起来一点:“我经常去打水光,前段时间还做了个超声炮,怎么啦?”   “我有个朋友在医美厂家,就是做器械的。”文禾跟她提起姜姜,简单说了说姜姜公司的产品,说感兴趣的话可以给两边牵牵线。   吕晓诗还真就感兴趣,马上问她要了姜姜联系方式,说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挂电话后文禾看到一条微信,发来有一会儿了,周鸣初让她帮忙去家里喂鱼。   这段时间她忙,他只会比她更忙,经常飞来飞去,尤其今年出口订单多起来,偶尔还要出趟国。   但喂鱼,文禾不太乐意。她正对着这条信息沉思,周鸣初电话打过来了。   文禾知道他要使唤自己,划开就问:“干什么?”说完微微一愣,惊讶于自己一开口的声气。   周鸣初也问:“病了?”   “……没有。”   “那就是喝多了。”周鸣初看到三部人发的朋友圈,一个个面红耳赤:“自己人聚餐,酒稍微沾点就可以,提醒你们汪总,都不要喝太多,喝多容易忘形。”   文禾觉得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问起钓鱼的事:“你不是有你表弟帮忙喂么?”   “他旅游去了。”周鸣初让她先把食鱼捞到桶里,再一口气倒下去就可以:“怕什么,鱼养在缸里,一跳出来就死了。”又不紧不慢地说:“你要能在陆地上被一条鱼咬到,也算奇迹。”   文禾觉得章茹说错,不该用CT照他脑子里是不是有炮,该照他喉咙里是不是有把机关枪。   她气得头脑发昏,正要回敬他一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立马挂断电话回头,见是三部的同事张吉安,就是从销售调去售后,又从售后调回销售的那一位。   文禾吓了一跳:“……有事么?”   “没事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张吉安一跟她说话,脸上的笑就局促起来,指指前面说:“这里有个玻璃门,提示条不太明显,我看你站不太稳,怕你碰到。”   文禾不是站不太稳,只是高跟鞋穿久了难受所以换换脚而已,她跟张吉安一起回去,路上问他:“你上次说的那个标怎么样?”   “流标了。”张吉安马上回答她,一脸标准的汇报样。   文禾嗯了一声,叮嘱他:“别张扬,当不知道。”   “好的好的。”张吉安不停点头,他头发厚得像盖了一顶蘑菇,点头的时候在脑袋上一跳一跳,看着都有点滑稽。   这人很听文禾的话,跟小蔡一样,几乎是文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明明他年纪比文禾要大,但对她鞍前马后,大有一股唯她是从的意思。   两人一起回席,刚好汪总张罗着散场,让所有人看好脚下,别跟王东尼一样出来喝个酒还摔了。   他是不太会开玩笑的性格,难得今天氛围轻松,三部的人也跟着说笑几句,各自回家。   文禾打了辆车去周鸣初家。   他上回跟人在深圳包船海钓,钓了不少鱼养在小缸里,文禾想象中应该也不太难,结果那一缸子小鱼溅了她半身水。她狼狈地捞出几条,鲨鱼应该是认识喂食的桶,一见靠近就开始扑腾。   文禾还是有点怕这家伙,一闭眼就往下倒,也不敢看它吞鱼,倒完赶紧把缸关上,跑去浴室本来准备冲掉这一身鱼腥味,却在里面看到一排女性洗护品。   香奈儿山茶花,她用的洗面奶就是这个系列,一瓶瓶扫过去,发现身体油都有。   文禾拧开盖子,闻到那阵熟悉的香味。   再见周鸣初,是在两天后的月会。   月会之前汪总去了趟周鸣初的办公室,在里面聊了应该有半个多小时,出来时面带笑容,应该是聊得不错。   文禾觉得他身上一直绷着一股劲,今天才稍微松了点,等准备去开会时,人被汪总叫过去,说监护仪产品打算去新加坡参加一个展会,让她准备好护照。   文禾微微感到意外,跟他确认了一遍:“我吗?去新加坡参展。”   汪总点点头:“还没确定具体的时间,你先把护照准备好,随时等通知。”   “好的。”文禾这回确定是自己,迅速点头应下,又问了几句展会相关的事。回到工位,章茹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章茹眼里,文禾实在成长太多,有魄力也够果断,三部这件事就很能看得出来,她显然抓住先机,已经成为这个团队的核心成员,也成了汪总身边的一位得力干将。   这次展会估计就是一次新的历练。   文禾心里也清楚,两人一起进了会议室,屁股挨着屁股坐,在那一片有讲有笑的,直到看见周鸣初往这边走,章茹清了清嗓子站直:“好了各位同事!开会开会!威——武!”   她来销售也有这么久,跟这帮人互相治了大半年,一嗓子嚎出去像逆风拨浪,慢慢都安静下来。等周鸣初走进会议室,纪律已经被维护得很好。   会议开始,先是讲了讲整体业绩,顺便带出三部的成绩,产量,装机量,地理覆盖度,甚至追踪核算都做得很好。   这个曾经不被看好的,甚至被猜测会不会水土不服的团队结结实实翻了一把盘,他们的成绩被看见也被报上董事会,得来的不仅是肯定,还有部门替他们争取来的一笔奖金。   一时艳羡的有,若有所思的有,探究的也有。   张尔珍笑道:“奖金我们就不问多少了,不过听者有份,会不会我们也能沾点光?”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能接话茬的出面。   文禾作为三部相对脸熟的女同事,在汪总的示意下笑着说:“我们汪总讲过的,等下散会就请大家喝下午茶,下次有大动作了,再请大家吃个饭。”   大会上都还算给面子,有人马上说:“不错啊,那等你们奶茶,我们喝完再出门。”   还有人举手点单:“文禾啊,你上次那个老盐黄皮水不要叫了,我今天有个标要投,见不得黄的东西,不吉利!”   “行,那我多叫几杯喜茶,还有泰式奶茶,先庆祝。”文禾微微笑着,收下善意,也消化掉不服气和阴阳怪气。   结束这个话题后再次进入正常流程,到讲终端客户时忽然又有人报了一件事,说粤东那边有一间私立医院连续两次流标,后来被同行说是E康的人故意搅局,因此说要拉黑E康。   不是多大的医院,但跟规模没关系,这种事放在月会说就变成了一件台面上的事,从上到下都知道,也都要问一问。   文禾心里咯噔一声,张尔珍已经在问:“什么叫E康的人故意搅局,谁经手的这个医院?”   那人朝三部这边看了一眼,张吉安立马忐忑地想说话,文禾把他压下,定定神,抬头说:“是我这边的。”   张尔珍看了看她,没说话,但望向周鸣初。   周鸣初本来在翻资料,笔一顿,抬头扫过来。   文禾对他足够熟悉,熟悉到一个眼神就猜到他不爽,也能猜他情绪到了哪里;而他对她和气得太久,久到她都忘了,原来他较起真来,目光可以这么有穿透力。   于是她恍然想起,他确实提醒过她,不要冲标。   【📢作者有话说】   周六见   【感谢霸王票】豆丁: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70886452: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雪理不是璃:25瓶 小绵羊:10瓶 向死而生:10瓶 漠然:6瓶 小布丁儿y: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33155926:5瓶 疯狂小椰包:4瓶 taiyang高照:2瓶 辰翔宝:1瓶 米酒汤圆:1瓶 钱满罐: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清凉河岸:1瓶 芝芝:1瓶 莫莫家:1瓶 伊文:1瓶 王木木小朋友:1瓶 zila呀:1瓶 张旺旺: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第48章 ☪ 走开   ◎再犟◎   【Chapter 48】   -------   气氛说不出的怪, 三部刚被夸完就被告了一状,所有人看着他们,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周鸣初把目光从文禾脸上调开,望向汇报的人:“具体什么情况, 说清楚。 ”   “好的。”那人继续, 说三部因为冲标没中所以故意搅局:“那边的采购说我们的人不尊重他们工作, 直接放话,说以后E康不用去投他们的标, 别浪费封标书的那点钱。”   听完, 不知是谁嗤地笑了一声,怪里怪气地说:“冲标冲习惯了吧, 便宜要有这么好捡,全部人都不用出去跑客户了, 就在家等着天上掉单子。”   文禾看了眼,是胡芳。   但她原本不安, 听完这几个人讲话却反而也想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以为她把那家医院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   文禾整理思绪, 看着那位道听途说的同事:“我确实冲标了, 但我第一次冲这个标是因为他们内定单位的负责人醉驾进去了,我比较过所有的投标单位, 我们价格最低, 参数也匹配,这种情况下换你, 你冲不冲?”   那人噎了下, 立马问:“那你冲标没中, 第二次又为什么要报名, 还去搅局,搞得人家流标?”   文禾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标,我原本可以中。”   她冲这个标自认没有损坏任何人的利益,价格低是因为在新品导入期,本身有这个优势,不是她故意降价去冲,但他们加班加点忙一通后,那边采购却随便找了理由,强制流标。   既不尊重人,也让他们白忙一场。   至于第二次流标,文禾说:“我也不清楚原因?我们第一轮评标就被毙掉了,因为那个参数不小心写错了没对上,凑巧了吧,另一家忽然说要撤销申请,这个标就流掉了?”   对方笑:“哪有那么多凑巧和不小心,要求的有效投标单位要三家,你一家填错参数另一家直接撤销申请,不就是串通好了?”他慢悠悠道:“大区经理都说了,你就是记恨人家不让你做,所以你要砸盘,谁也别想做。”   文禾反问:“怎么去串通同行,又什么叫砸盘,我不太懂,你先解释一下?”   那人被她问得有点恼火:“我只是讲这个过程,就事论事,你态度这么冲干什么?”   文禾平静地望着他,会议室其他人则神色各异。   她动的手脚,有经验的销售都心知肚明,但她嘴上不认,其他人也就当不知道,咳嗽的咳嗽摸脸的摸脸,看这事到底能不能糊弄过去。   会议室里动静多了,张尔珍思索道:“既然大区经理知道,那回头找大区问问,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在会议上追究就好,只是文禾心头刚一松,就听见周鸣初的声音。   他问:“你来销售多久了?”   文禾一口气再次提起来,低声说:“两年。”   周鸣初看着她:“两年,不是新人还这么吃不得亏,是打算以后吃个大亏?”又问:“还是你觉得自己做了两年的销售,已经到了能控标的境界?”   他一开口,会议室内再次寂静,文禾也被他说得坐直,微微低头,用力握着手里的笔。   到这种程度,汪总不得不出来护着底下人。   他解释说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她们当时熬了很久,还找了那边的科主任,询标的时候说什么都配合了,确实是那边做得太过……那个采购估计是自己交不了差才这么说。”   对这间医院汪总也有些了解,归根结底还是医院内斗,各方利益没划清楚,也猜那个采购大概要被换掉。他沉吟道:“至于地区那边的影响,我晚点找找大区经理。”   可即便这样,周鸣初也并没有多给汪总面子。   他继续盯着这件事:“所有做过的和准备这么做的都听好,有些事想到不一定是聪明,但不顾后果的肯定是自作聪明,不管冲标还是砸盘。运气后面全是风险,今天你不把公司声誉当回事,明天就有人不把你的利益当回事。”说完转头看章茹:“这件事扣到她客诉的指标里。”   章茹抓抓耳朵,只好应了。   周鸣初环视一圈,语气淡而有力:“所有人,有能力的约束好代理商,没能力的起码约束好自己,不要以为公司声誉对你们不重要,你们手里的名片,每一次冲标都是对它的一次伤害,做多了,递出去以后怕你的不是同行就是客户。”   他肃着张脸,谁还敢说什么,都你瞧我我瞧你,讷讷地点了头。   会议结束后,小蔡哇哇地控诉:“周总也太狠了!哪有他说的这么严重,而且那间医院也不怎么样,能有什么影响?肯定是大区经理在发神经,没事情报了就找这种小事夸大来报。”   张吉安在旁边小声道歉:“对不起,这事还是怪我。”   小蔡马上说:“有什么好怪的,该怪那间医院,怪那个采购自作聪明耍别人玩!”   他们在这揽来揽去,章茹捻着一串珠子过来说:“汪总,拿了奖金是好事啊,今晚你们不一起吃餐饭么?”   团队气氛低沉,汪总正在想这件事,点点头说:“是该一起吃餐饭,吃完大家放松过周末。”   “那我也要去。”章茹把脑袋放在文禾肩上,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我当文禾的家属。”   “我也是!”小蔡偎在文禾另一边肩膀:“我也要当文禾姐的家属。”   文禾知道她们都想逗自己开心,也配合地笑笑,笑时看见周鸣初从会议室走出来,对视两秒,她划开视线。   部门聚餐是晚上的事,中午,文禾还有一场应酬要去。   约的客户是e康以前的一位代理,因为政策问题单方面拉黑了e康,又被文禾找回来。   文禾心里清楚,对方愿意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触,本身还是想恢复代理关系的,但因为前一次的合作不欢而散,所以酒桌上文禾听了客户对e康一堆的不满和吐嘈。   而她既要承受客户对以前的不满,还要给客户一个台阶下,因此没少陪酒,连带去的小蔡跟张吉安都喝得晕晕乎乎。   好不容易把客户送走,小蔡酒劲上来了,热得开始脱裙子外面的衬衫。   她也有点大大咧咧的劲,站起来就解扣子,文禾过去按住,及时把她按住。小蔡怔怔地,就见张吉安一张脸爆红,站起来说:“你们先走,我去开.票。”   文禾拍了拍小蔡:“走吧,下午还有事做。”   两人去坐电梯,一起进去的还有位女士,精致的卷发,身上喷着云南丹桂,很温柔优雅的香,人一看就很体面。   小蔡偷看两眼,忽然想起包厢里的事,小声问:“文禾姐,我刚刚那样脱衣服是不是不太对啊?”   文禾说:“是有点不太好。”   小蔡歪着脑袋看她,憨憨地。   文禾也穿了件开衫,把衣服掩上,对着小蔡稍微演示她刚刚脱衣服的样子,从上往下,一颗一颗,慢慢地。   有些事自己做不知道,一看别人就直观了,小蔡睁大了眼:“妈吔,有点像……勾引。”慢慢地像袒胸露腹一样,她后知后觉:“张吉安不会以为我勾引他吧?”   文禾说:“没事,他不至于那么想,但以后对着其他男同事,对着客户之类的就不要这样了。”尤其是应酬场合,男人桌上桌下的话都难听得很,所以要稍微注意一下:“最好背身,实在要当着异性的面,你从下往上解也好些。”   前面那位女士听了,回头看她一眼。   文禾以为讲话打扰让或人家听得不舒服,朝她笑了笑,电梯门开也让她先走,自己半醉着带一个晕乎乎的小蔡回了公司。   下午主要是案头工作,一套PPT几个统计表弄得她头昏脑胀,好不容易下班了,又一起去吃饭。   章茹做团队关系很有一套,她在公司也吃得开,所以这次替三部叫上了售后的同事,大家混在一起玩,交流交流感情,以后工作上好接触也好说话。   只是又免不了一顿酒,文禾渐渐喝得舌头发胀,中途出去接了一个代理商的电话,等讲完电话,就见周鸣初出现在走廊另一边。   她没理他,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周鸣初也没叫她,跟她前后脚进了包厢。   他一现身,就像恶人闯进欢乐谷,冲散了原本的热闹,打扰了所有人的轻松。   “周总。”都站起来喊他,也是他的出现,才又让人想起白天在会议上被批的事。   好在周鸣初不喝酒,大家也不用轮流给他敬酒,于是有汪总陪着,其他人还是玩自己的,只是多了一份拘谨。   汪总来自于普通家庭,没有强大的人脉也没有顶用的资源托底,自己一步步走上中层管理的岗位,但之前在裕泰被上司压制,现在碰到个赏识自己的周鸣初,心里不知多感激。   他顶着周鸣初给的任务,而周鸣初直接扛的是董事会的压力,所以他对周鸣初必然是感激的,这会见文禾始终坐在离这里最远的地方,看也不多看这边一眼,抬手喊她:“文禾,来敬周总一杯。”   他不想手下人对周鸣初有什么意见,也能理解文禾做业绩的心路,于是开口道:“周总今天的话你要记在心上,以后不能再那么莽撞。”   “好的。”文禾同样能理解他,端着杯酒说:“今天的事是我错了,谢谢周总教导,我以后会注意的。”   周鸣初坐在那,看她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问:“你现在酒量不错?”   “还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文禾站着回答他的话,见他没别的要说,也走开了。   等这一局快完的时候,张吉安又偷偷来道歉,因为这个标是他经手的。   文禾摇摇头:“没事,这不怪你,也没什么好怪的。”怪就怪他们被抓典型,怪他们犯在头上,也怪她没听周鸣初的话。   但她不后悔。   事情一开始她不是没想过自认倒霉,但像汪总说的,这次这个标主要是那个医院内部利益划不清,而内定的中标公司也懒,但凡他们找多一家围标的,也不至于被她们算计到。   现在那个采购大概率要被查,而科主任已经跳槽去了一间更大更好的医院。归根结底,大多数医院的设备采购权还是握在科主任手里,他们并不亏。   所以这次这件事以后可以不做,但这一次,他们不后悔。   聚会结束后,文禾跟小蔡坐上了章茹的车。   章茹憋了一晚上没跟她说周鸣初的事,好在小蔡就住附近,送完小蔡后才勾着脑袋看文禾。   她上回见周鸣初直接把文禾带走,觉得这两个应该是在拍拖了,但白天周鸣初在会议上那么不留情面,刚刚KTV里两个人又不讲话,章茹不由好奇,又想起上回还说谁跟周鸣初在一起肯定是为了猎奇,没想到猎奇的那一个会是文禾。   可见人生真是好没道理。   十字路口,章茹搓着下巴问文禾:“你跟周鸣初吵架么?”   文禾说:“看情况。”她也好奇章茹:“你跟叶总吵架么?”   章茹想也不想:“吵啊!”她有一种迫切的分享欲,把跟叶印阳少有的那几次冲突都讲出来,但再怎么添油加醋,文禾也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有趣又甜蜜。   她撑着脸边听边笑,过会手机震动,文禾看一眼就挂,再震再挂,过一会,周鸣初直接把电话打给章茹。   章茹接完看到后面的X7,文禾说:“没事,随便找个地方给我下吧。”   很快,她上了周鸣初的车,但进的是后座。   周鸣初问:“坐后面是什么意思?”   文禾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说:“没什么意思,等周总训。”   周鸣初说:“我训你,还要边开车边回头,看你脸色?”   但文禾不想坐前面。   一方面是不想理他,另一方面也是人不太舒服,她回答道:“不方便么,那周总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我今天先回家,周一再去你办公室听训。”   周鸣初显然没有理会她的话,一言不发,车子开得稳稳当当。   文禾最烦他这副样子,憋着气不肯说话,直到看见是回自己家的路,皱着眉说:“别往这儿开。”   周鸣初说:“你要吐,我家里没衣服换。”   文禾中了他的乌鸦嘴,一回家就开始吐,她今天啤酒洋酒都喝了,胃好像被什么东西拧来拧去,吐得昏天暗地不知道人在哪里。   周鸣初找个纸巾的功夫就见她整个人缩在马桶边,他过去拉她,他还没说什么,先被她一通好骂:“神经病,滚啊,你还找我干什么,没骂够是吧?”   周鸣初问:“你做错事还有理了?”   “我没理,我自作聪明我得意忘形,我吃不得亏行了吧?”文禾脑袋像要炸开,怎么看他怎么有火:“你都扣我绩效了,还想干什么?”   “我不该扣你,该夸你是吧?”她满身酒气,吐得头发上也是,周鸣初把她扯起来,脱掉衣服扔进沐浴头下冲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要给人留余地,做什么都要有底线,给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   给人留一线,文禾觉得这种话在他嘴里特别好笑,抹了把脸问:“周总好像不怎么爱给别人留一线?”   周鸣初说:“你跟我学,还是要跟我比?”他把她吐脏的那点头发拨到后面,花洒拿下来问:“我能承受后果,你可以?”   文禾说:“我可以。”   “你可以的意思是,明天同行也来冲你的标,然后到处宣传你爱搅局。以后公司里谁再在粤东被冲标流标,直接把原因归到你头上,说是你坏了公司名誉,责任一定要你背一份,这些你都可以?”周鸣初抽了条毛巾,被文禾一把推开。   她对他几乎拳打脚踢,但醉了还记得要抱住胸,怒目冲他:“别碰我,走开!”   周鸣初直接抓住她两只手,把人按在角落强制冲了一遍,然后包在浴巾里弄回房间,往床上一扔,又随便在衣柜找了条裙子想给她套上。   但摆弄一个喝醉的人需要巧劲也需要蛮力,床单被罩全湿了,周鸣初被文禾一脚蹬在脖子上,也发了狠,直接把她翻过去,膝盖压住她的腰:“再犟。”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明天见 第49章 ☪ 胡言乱语   ◎给你们女朋友买束花吧◎   【Chapter 49】   -------   文禾喘着气, 无助又无力地划了两下,忽然弓起背,周鸣初冷着脸把她提到腿上,垃圾桶递过来, 文禾脑袋埋进去吐了一顿。   周鸣初绷着一张脸问:“还喝不喝?”   文禾听不见他说什么, 她吐到现在只能吐出一点返酸的酒, 没骨头一样伏在周鸣初腿上,要不是周鸣初压着她, 她能直接栽下去。   文禾缓了一会, 但胃被他膝盖顶得不太舒服,周鸣初扯过枕头把她翻过来抱回床上, 衣服穿不上就不穿了,直接抖开被子盖住。   忙完看文禾, 她大概也闹累了没力了,躺在黑暗里看着他, 周鸣初本来想再训两句的, 却还是闭了嘴。   后半夜, 文禾开始低烧。   她发烧比醉酒老实, 只是嘴巴喜欢碎碎念, 周鸣初去加个茶的时间,就听她闭着眼睛在说什么。   他听不清, 感觉她声音轻得像蚊子飞, 凑到她嘴边,听到几句没实际意思的碎碎念, 也听到几句做\爱的时候都没听过的胡言乱语。   她总是在克制, 克制不住就骂他, 像这样不轻不重胡说八道的话还没听她讲过, 烧得像小孩子,语无伦次。   周鸣初低头问:“水喝不喝?”   文禾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周鸣初把她托起来给她喂水,结果喝下去没多久全吐出来了,吐在床上,也吐在他裤子上。   周鸣初找了件衣服盖住湿的地方,擦完裤子见她转了个向,不枕枕头枕在自己手臂,膝盖几乎蜷到胸口。   周鸣初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手指拉她睫毛。文禾吃痛,拍开他的手,周鸣初睫毛只扯下两根,才发现不是假的,不用卸妆。   他搓掉那两根睫毛,借一点客厅蒙蒙的光坐在床边看她,也想今天的事。   他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但他更气她明知故犯,还是在他提醒过的情况下。她总不爱听他的,他以前说她教不化,现在是急功近利,所以他想拽一拽她。   社会是个大染缸,销售就是浸了百倍颜色的染坊。社会运行肌理中当然有残酷的一面,但知道有这一面和觉得只有这一面的区别,前者是理性后者是偏执,偏执带来的是好胜和报复,他不想让她泡进那一缸,所以必须拽住她。   转天,文禾醒得很晚。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觉,在梦里都睁不开眼,等现实中把眼睁开,窗帘还拉得紧紧的,只能看到缝隙里的光线。   文禾干咳两声,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她拥着被子懵了会,从梦境跳到回忆再跳回现实,自己找出一件衣服穿上,走出卧室后隐约听到周鸣初的声音,在阳台那边。   生活阳台是藏在厨房外面的,很小的一个拐角,文禾站在厨房外面,周鸣初拿着手机从另一边退出来,见她醒了,跟那边讲几句就挂掉。   他过来手臂一抬,文禾下意识后退却被他直接拽住,他手放到她脑门上,手心和手背都试了试温度:“头痛不痛?”   文禾说:“稍微有点沉。”一开口,发现声音像淘过沙子。   周鸣初说:“睡得太久,正常。”   时间已经是下午,他叫了外卖放桌上,打开后见文禾看完这个看那个,就是没有要动的意思,问她:“不想吃?”   文禾摇摇头,拿起餐具包勉强想撕开,但顿了几秒还是说:“……没味道。”看着没食欲。   广东菜很健康,可人在病完之后,还是需要点味蕾刺激。   文禾起身去冰箱里拣了点菜,她也这么久没在家做饭,里面只有一些很耐放的食材,拿出来数了数,又去倒出一碗山芋粉,开火做饭。   山粉圆子烧五花肉,炒了一碟胡萝卜,再用毛露露给的剁椒蒸了一盘鸡翅,文禾把菜端出去,周鸣初站在那里,跟昨天一样板着张脸,也还穿着昨天那一套,但赤着一双筋骨分明的脚。   他的鞋被她吐脏了,他没鞋穿,也不用她叫,坐过来跟她一起吃饭。   周鸣初硬梆梆,气场压人,文禾也像带着病气,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着这顿饭,直到文禾收到汪总的消息,让她做一套奖金的分配方案。   文禾看着手机顿了很久,又狐疑地看看周鸣初,周鸣初自顾自吃饭,根本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又直到外卖送过来,文禾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给他,还有一套简单的男装,黑T黑裤,像他在惠州团建时穿过的那一套。   周鸣初盯着文禾,文禾也不看他:“你去洗澡。”   周鸣初把东西从她手里接过,进了洗手间。   水声响起来,文禾也收拾台面去洗碗,她脑子里想着事,洗得就慢一些。洗完还要把灶台收拾一遍,正擦着墙面时,周鸣初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他搂住她的腰,巴掌端住她半边臀,从背后搂住她开始亲。   文禾一只手扒住吊柜,手被他牢牢地抓着,连手指都张不开。   她看见猫跟进来,脑袋往后退:“走开……”过会又说:“别在这里……”   周鸣初把她转过来:“以后再犟,再叫板。”   “我不敢……”文禾被迫踮起脚尖:“周总再扣多我一点绩效,我提成都要打折扣。”她忽然想起来:“汪总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出个方案,把这次的奖金分配一下。”   周鸣初没接她那句话,手指从布料边沿探进去,只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得失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文禾被他抱着,声音从胸腔震着她的耳膜。她当然记得这句话,始终压着她给她定型又定性,她咬着牙:“我也被人抢过单。”又说:“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能做的我就想试试。”   周鸣初把她的脸掰回来,盯着她问:“你就这么肯定自己是猫,不是被抓的老鼠?”   文禾那口气忽然又提上来了:“我不是老鼠,也不想当老鼠。”   周鸣初把她拎回房间,床上还乱糟糟一团,他把她推到被子上,塞了个东西给她。   文禾拿到手里,忽然感觉自己烧还没退,手汗太多,也抖得厉害,居然连个套都搓不开。   周鸣初等了半天:“算了,我自己来。”锯齿并不钝,他拿过来一把就撕开,把东西取出来,再把她翻过去,亲着润着,很快在挤压里开始挺进。   文禾又开始有梦里那种感觉,眼睛都睁不开,她的脸贴着他的手,朦朦间想起他昨天在月会上训她的样子,恨恨地咬住他虎口。   周鸣初掰住她下巴调整了一下,手指探进她嘴里,文禾受不了想躲,却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   文禾再度怒目,周鸣初压着她下巴:“说话,昨晚不是叫得很凶?”   “你想听什么,骂你神经病你很高兴是么?”文禾声音有点含糊,周鸣初抽出手指,贴着她唇角说:“我有病,不正常,听腻了,说点别的。”   文禾偏不吭声。   周鸣初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哑巴了,昨天不是嘴还很硬,在会上要跟人吵起来?”   “我没有!”文禾终于被他激得出声,她再傻也不会在会上跟人吵起来,但她确实有气,又坚决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委屈,于是拼命去扯周鸣初的手:“明明是他针对我!”   周鸣初没说话,似乎无动于衷,文禾心下更起一阵无名火:“你明明看出来了,不止他,很多人都想看我笑话,看三部笑话。”   “所以你应激了,打算压住他。”周鸣初说:“他想看你笑话不会让你马上变成笑话,错了要认,态度摆出来比什么都重要,靠呲牙咧嘴没用,你咄咄逼人的样子只会显得自己心虚,还是说下次见到大区经理你也打算质问一下?”   文禾被他扯到窗边,这里对着停车场的一角,下面有车开来开去,她眼皮轻轻颤抖,周鸣初发现她又不说话:“又装什么哑,你跟章茹在一起不是很多话说?”   文禾心跳得很厉害,惊悸一样,周鸣初还越靠越近,几乎把她压在玻璃上,文禾脸上飞起两片红潮,比昨天喝醉了还要明显。她被楼下来来往往的车吃掉注意力,又不得不分出精神来应付他,烦得语气加重:“她对我好,我就愿意跟她说话!”   周鸣初顿了下,忽然说:“我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对你好。”   文禾闪了下神,周鸣初又开始在她身上摸索,文禾脸上迅速飞起两片红潮,比昨天喝醉了还要明显。   她被他缠得站不直也推不开,周鸣初直接把她端上窗台,破进去。   这种事大概是一种试炼,文禾在不太清醒的时候这么想。   她房间很小,被转移了好几个地方,直到筋疲力尽周鸣初那只手才松了点力,游到她耳垂。   文禾靠着他休息,周鸣初问:“你属驴的?”他发现了,她几乎属于念经都念不化的那类人。   他脸不红心不跳,文禾却连脸颊都扯不动,只是迷瞪瞪地想起一句话,强者看利弊弱者讲规则,她不想当后面那一个。   回去躺着歇了口气,文禾想起还有信息没回,她爬起来去客厅,在温度计旁边拿手机,跟周鸣初说:“汪总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出个方案,把这次的奖金分配一下。”   周鸣初躺在床上,胳膊横在眼睛前面:“让你做你就做,该怎么分怎么分。”   文禾犹豫了下:“这个金额比之前说的高。”   周鸣初却说:“这就是之前的金额。”   文禾坐了会,在想是不是现在去做这个分配方案,却被周鸣初扯回床上休息,吻了会,已经又是晚上。   第二天周日,文禾在家把分配方案做出来,周鸣初将近中午才起,起来后把她的分配方案过了一遍,也没说好不好,让她自己决定。   文禾琢磨着,觉得他这个意思就是不太对,于是盘着腿在沙发上调整了一遍,再拿给他看。周鸣初扫了两眼:“发给你们汪总。”   应该是可以的意思。   文禾忙完去打扫家里,吸尘器和墩布都出来了,周鸣初看她撅着屁股忙来忙去,这么点地方不知道一天要拖多少次。   等忙完已经傍晚,文禾冲完一身的汗,她抬起两只手扎头发,把所有头发都堆到脑后,却还没找到鲨鱼夹。   她去沙发那里找,冷不丁被周鸣初拽了一把,跌坐在他膝头。   周鸣初问:“你这个沙发到时候是不是要换?”他在这里待了两天,无数次看着那只猫走过沙发,爪子陷进去抓出痕。   文禾说:“我退租的时候会买一套新的沙发。”她看到鲨鱼夹,伸手想拿,周鸣初托住她,忽然问:“要不要出去?”   文禾没说话,周鸣初顶开她凉又滑的睡裙,把人揉得头发全散下来时,随意说了句:“跟叶总,你问章茹要不要一起。”   章茹当然愿意。   四个人去琶醍吃饭,进去的时候碰到卖花的,笑嘻嘻往他们前面一戳:“两位靓仔,给你们女朋友买一扎花吧!”   章茹马上抱住叶印阳手臂:“贵到死,别买。”   他们找的是间餐吧,可以看到猎德大桥和小蛮腰,风景很好,风也吹得很爽,只是男人有男人的话题,从整个医疗行业讲到宠物医疗,一个比一个像无趣的男研究员。   章茹饭后犯困,干脆拉着文禾去吹风。   文禾把那个奖金的事跟章茹说了,章茹倒不太意外,说这是周鸣初原来就定下的业绩占比,只是被财务核算的时候卡了一道。   她在地板上走一字步,慢悠悠地说:“怪不得周总签名不干脆,我以为他又干嘛,原来是不满意。”   文禾想着这件事,囫囵地嗯了一声。   她跟章茹站在护栏边吹风,章茹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文禾说:“挺好的,能吃能睡,心也放得宽。”奶奶从不问她赚多少,不操心她工作上的事,只管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时常想,她要有奶奶那么豁达的心态,不知道在这个社会,在这座城市会不会走得更顺利一些。   周鸣初说她犟,她想她在他眼里大概没做过几件正确的事,但到底是做正确的选择还是把选择变得正确,是否也是一道人生课题。   章茹不知道吹个江风她能想这么多,但看见一堆人在拍广州塔,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那句烂怂大雁塔的梗,然后拉着文禾,指指上面的摩天轮:“我哥就在那上面求的婚。”   文禾抬头看了看,太远了不怎么能看见,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上面还有摩天轮,手搭在额头上正想看清楚点,有个卖花仔过来给她们送了两束花,用粤语说:“靓女,你们男朋友送的!”   章茹吓得一个激灵,抱住花以为男朋友要求婚,文禾则拿着花,看到站在那边跟叶总说话的周鸣初,脑子里在想,他知道叫药叫温度计甚至叫套,却不知道给自己叫一双拖鞋。   新一周,三部的奖金发下来了。   其它部门的奖金可能会悄悄发,但销售永远需要的是公开和张扬,毕竟张扬代表激励。   做多少拿多少,拼了命有拼了命的结果,于是那几天里,三部仍然是焦点。   这天张尔珍报完工作从周鸣初办公室出来,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关于文禾的八卦,说汪总在月会上维护她的事,也猜她奖金没少拿,于是自然而然地猜两个人有一腿。   八卦的主力还是胡芳,张尔珍对这帮人太了解,无非是看到文禾去三部被重用,心里不舒服,嘴上就难免要讲几句,很正常。   人在职场待久了什么闲话都有可能听到,张尔珍不意外,也没想管,进去接完茶若无其事地走了。   她一走,里面忽然有人想起来提醒胡芳:“你之前那个被二部抢走的客户还记得吧?负责他的那个谁要走了,你不打算操作一下,重新把客户弄回来?”   马上有笑的:“她敢抢二部客户,张尔珍搞死她!”   被提到不爽的事,胡芳瞪了他们一眼,这帮人也越讲越觉得没意思:“算了,去代理商那里坐坐,喝会儿茶。”   出去时看到三部的人,刚开完碰头会,一个个都打算出门。   短暂的几天休息,Q4指标又压了过来,文禾约了个客户要去拜访,出门时跟胡芳同一班电梯,胡芳说:“恭喜啊,这回奖金拿了不少,提成应该也不低吧?”   她笑盈盈的,文禾知道后面一般不会有什么好话,果然胡芳问:“你之前不是谈了个男朋友么,分得挺快啊,怎么呢,医生不好么?”   文禾看了眼胡芳,销售做久了什么奇葩都能碰到,她在半麻木的阶段,但胡芳就像飞到眼前的苍蝇,时不时来绕一圈,提醒文禾,这个人曾经害过自己。   今天还好,胡芳没想说什么难听话,只讲:“我能理解你,人的天性是慕强,男女都一样,毕竟嘘寒问暖的男人到处都是……”   文禾知道她后半句,也听过。   比起嘘寒问暖,女人更喜欢在前面领路的男人。   出电梯后发现外面阴天了,文禾不想再回去,就找前台借伞。前台也听说她拿奖金的事,还听说她有机会升职,不由又说羡慕:“还是你好,又有能力,眼光又准。”   文禾这回没谦虚了,逗她们说:“你们要不要也过来,三部也缺人。”被算计被抢单固然不好受,冷板凳一坐一整天也不好受,但如果又有人告诉她,说她也能独挡一面,说她两年内能成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再来一次,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调来销售。   只是出公司后看到胡芳老公,她老公长了个鹰钩鼻特别好认,什么时候来公司都是一脸体贴一脸笑。但文禾觉得他笑得特别假,而且这人面相让人极不舒服,跟胡芳有两分夫妻相。   她看着这两公婆甜甜蜜蜜地离开,心里在想,胡芳老公是那个嘘寒问暖的人,还是那个在前面领路的人?   或许两者都不是。   一小时后她到了客户公司,客户却说有事要飞西安。   文禾隐隐觉得不对,这个客户就是上次喝到她发低烧的那一位,明明约好了的,这次客户却明显有回避的倾向。文禾觉得是杀出了什么变数,而且多耽误一天,这个变数就可能变得更大。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文禾问:“您是去白云机场么?”   客户点点头:“对,白云机场。”说完就要上车走人,文禾哪里肯,也说自己要去那边,买了下午的票,早点过去也可以,问能不能搭一趟顺风车。   “真的假的?”客户看着她,有点被吓到:“从这里开车去白云要两个多小时,你就这么相信我?”   文禾说:“我完全信任付总,也希望付总能给我一次信任,也多给我们e康一次信任。”   客户一开始半信半疑,看她坚持,忽然也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坐在车上朝她勾手:“那上来吧,我看看你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文禾从上车到车子开动,几分钟内脑子迅速转动,开始跟客户聊起合作的事。路长有路长的好处,这一路过去,她套出确实有竞争对手,是DC那边,给了更好的政策和更多的产品。   蛮巧的,等到机场后客户说:“我是很想信任你,但谷总跟我一班机,怎么办,你跟他PK一下?”   文禾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谷志德,愣完迅速打招呼:“谷总。”   谷志德朝她点点头,竞争到跟前,他倒不认为有什么。   有利益的地方各显神通而已,他早就说过欣赏文禾,现在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对她更多了一些关注。   刚开始以为是个中规中矩不太能冒头的,只知道窝在职场宝典里找站位的女销售,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样,而谷志德也更欣赏这样横冲直撞的销售,即使她完全可以窝在周鸣初手下,安稳安全。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谷志德告诉文禾:“政策产品和代理地区,e康都不如我们现在的条件有优势,叫你们周总来,应该还能多点机会。”   文禾思索着他的话,又听谷志德半开玩笑:“或者你来DC,签下付总以后,这个客户我直接给你负责。”说完淡淡一笑,候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没了,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4个 缘音而来:地雷3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2个 蛰薏:地雷1个 星宝: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D~: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老虎来喝下午茶: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70886452: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啦啦啦:55瓶 格林格林:36瓶 雪理不是璃:25瓶 卷尽风:22瓶 自然卷:19瓶 孙颖莎的小甜心:15瓶 zuoxiang:12瓶 吧啦吧拉biubiu:11瓶小绵羊:10瓶 点点:10瓶 迷路:10瓶 22793191:10瓶 老A:10瓶 酸奶小王子:10瓶 木马木马木马:10瓶 远方:10瓶 好多肉:10瓶 没有昵称:10瓶 39456250:10瓶 向死而生:10瓶 45996509:10瓶 终是自在:9瓶 豆丁:9瓶 19759428:9瓶 追追追追:9瓶 漠然:6瓶 小布丁儿y: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D~:5瓶 33155926:5瓶 taiyang高照:5瓶 jeanace:5瓶疯狂小椰包:4瓶 米酒汤圆:3瓶 伊文:3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钱满罐:1瓶 清凉河岸:1瓶 咔咔秋:1瓶 小明明:1瓶 八点半的星光 2瓶;是晨曦呀:1瓶 69985535:1瓶 辰翔宝:1瓶 gogoya:1瓶 眩晕小狗症:1瓶 蛰薏: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要勇敢哦:1瓶 大阮:1瓶 25741492:1瓶 60428939:1瓶 芝芝:1瓶 无所谓:1瓶 莫莫家:1瓶 41606154:1瓶 60781909:1瓶 王木木小朋友:1瓶 Imp:1瓶 zila呀:1瓶 Ly:1瓶 yangtt:1瓶 张旺旺:1瓶 第50章 ☪ 钉小人   ◎跟她搞在一起◎   【Chapter 50】   -------   机场回来, 文禾认真想了这件事。   她想的不是谷志德让她去DC的话,而是意识到了,知道这个客户只能放弃。   小蔡不太懂,她们那天喝成那样, 明明都谈得好好的, 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她不太甘心:“文禾姐, 不然我们直接飞到西安去,再跟客户谈一下?”从广州追到西安, 这样诚意够够的了。   文禾能理解她, 低头列了一页纸:“你觉得在我们公司,什么样的代理可以拿到这些条件?”   小蔡想了想, 指指领导办公室:“江总那样的。”   文禾点头:“这个客户条件比不上江家,但去DC, 他可以拿到和江家一样的条件,享受一样的特权。”   根本原因, 还是DC和e康渠道政策的不同, 而政策后面是管理理念的本质区别, 所以就算找周鸣初, 他大概也只会甩你四个字:理念不和。   更何况这次碰到的是谷志德, 人家话说得很委婉,就是想从他手里抢客户, 文禾并不够份。   文禾有这个自知之明。   她迅速调整心态, 又把小蔡跟张吉安也安抚了一遍,再去向汪总汇报这事。   汪总正在收拾东西, 说是家里老人病了要回去一趟。   听完文禾报的事情, 他也是同样态度, 觉得没必要再争:“如果是其它同行还好说, 客户既然会因为DC犹豫,就是更偏向DC的模式。”   文禾点点头,又听汪总问她今晚有没有事,想让她去一个应酬:“今晚要招待几个客户,周总让我去,我实在分不出身,你有空的话跟老段一起,去替我露个面。”   “好的。”文禾退出他办公室,看见江欣在跟章茹聊天。   江欣今年很少来e康,或者说文禾碰不上她,毕竟这个级别的代理多是领导应酬,所以文禾跟她接触不多,但看她和章茹有讲有笑,似乎跟章茹关系不错,或者说,能看出来她很喜欢章茹。   对此文禾不觉得奇怪,在她眼里,章茹可以被任何人喜欢,也可以跟任何性格任何阶层的人相处得特别好。   晚上在会所吃饭,在场的都是大客户,正好这个包间是毛露露在管,文禾在现场陪完两轮,去备餐间找毛露露要热毛巾,又说自己眼镜框有点发绿,要找个时间去她家里用超声波洗一下。   毛露露说:“你来呀,等下就去呀。”她男朋友做电商卖眼镜的,家里放了这个东西,又问文禾:“要不要我帮你把酒都换成水?”   文禾说:“那我要被领导骂死。”   毛露露看了眼包厢里的周鸣初,故意问:“谁骂你,你们老总啊?”忽然又看见不对:“那边那个男的是不是喝醉了?”   文禾也看出去,见是那位柳总,讲话带泰味的广西老板。   他看起来是真的喝多了,端着杯子在场中游荡着,见江欣旁边的位置空了,一屁股坐到江欣旁边,不停跟她说话找她喝酒,肢体动作大到不小心碰倒一个分酒器。   分酒器倒在江欣身上,立马把她裙子浸湿。   “哎哟不好意思……”柳总居然要去摸她裙子,另一边的周鸣初及时握住他的手,顺势把人扶开:“柳总,表松了。”   喝大了的人动作都比脑子快,柳总醉醺醺地抬起手:“叼,怎么又松了。”   “戴久了旷量变大,回头换换轴芯。”周鸣初不动声色地把人转到另外的位置,而江欣也已经被带出去处理那点水渍。   张尔珍给她找来干毛巾,文禾也迅速接上,问毛露露要了烘干器和披肩。   烘干器用是可以用,但江欣是淡色的西装裙,红酒渍泼出一团深的,干了也有印记。   张尔珍见她一言不发,知道肯定是有气,谨慎地问:“江总,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先送您回去?”   江欣没反应,看起来像是专心在对付那团湿渍,过会才淡淡地说:“没事,披肩挡一下就好。”   她心头对柳总当然是恼火的,不管是坐下时一直挨着她的腿,还是刚刚上手来摸的动作。但她的风格也是这样,越觉得你是故意,越要出来跟你面对面。   江欣就这样回到席间,满脸笑容,还关心那位柳总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泼到酒。   柳总这会酒也醒了,知道人家是专程回来臊自己,打几句哈哈,找借口走先。   他一走,e康的人连忙陪酒陪笑地招呼,好在江欣也不是找茬的人,讲着讲着,刚淡下的那张脸又重新恢复笑意。   “江总。”有人端着酒过来:“我们是三部的,我们汪总本来要来,临时回趟家,他说了,千万要代他多敬您一杯。”   江欣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我跟汪总以前也见过,他这次没空,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说完看向后面的文禾:“你现在也换到三部了?”   文禾点点头:“过来有半年了。”   “应该做得还不错?”江欣半开玩笑:“我听说你现在是汪总的能力干将。”   “这样么,那我要站在前面才行。”文禾笑着往前一步,老段也配合,连忙退到她身后:“对对,这是我们汪总的得力干将,小弟刚刚造次了。”   他将近四十的人了,一笑一脸褶子还对着两个年轻姑娘自称小弟,说不出的诙谐。   江欣微微一笑,跟他们喝了杯酒,视线往文禾身上划过,也没多说什么。   她跟文禾在目光上的接触和话语间的来回并不多,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收。   在文禾的印象里,这位大客户既不假也不高傲,跟谁都能聊上两句,但文禾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非要去揣摩的话,应该是一种想看清又没多大兴趣看清,想比较,但也不认为有必要比较的态度。   而有时让人不舒服的,恰恰是这种轻飘飘的矛盾感。   所以哪怕章茹说她好相处,文禾也越来越不这么觉得。   饭局结束后各回各家,文禾跟张尔珍坐的老段车子,老段是跟着汪总从裕泰过来的,满脸褶子见人就笑,一路逗趣着到了张尔珍的家。她住得最近,十来分钟车程。   这地方文禾眼熟,离开时多看了两眼,老段问:“怎么了,来过这儿?”   文禾想了想:“胡芳好像也住这里。”她刚来销售那会,被胡芳带到这附近喝过糖水。   老段说:“那她们两个还是邻居?但好像在公司很少讲话,没什么交情啊。”   文禾笑着说:“珍姐其实跟谁都差不多。”恍然间又想起,但张尔珍老公好像跟胡芳老公关系不错。   有这么久了,文禾觉得自己记性真好,她刚到销售那会觉得胡芳什么都跟她说,家长里短,对她掏心掏肺简直像姐,她也真的一度把人当姐来着。   老段对女同事关系不太关心,他有点喝困了,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开始问起客户的事来,从柳总问到江欣,问文禾:“听说江总跟咱们周总有点那什么?”   文禾抬头,后视镜里看到他一脸思索又一脸贼笑,说刚刚看到周鸣初救局,啪一下就把醉鬼的手表给解了。   老段伸了个懒腰说:“我要是江总,怎么不得芳心暗许啊~”   文禾在他的拖音里收到周鸣初消息,问她到了哪里。   文禾说已经到家了,周鸣初问是到家附近还是到家楼下,文禾说:『家里面。』   周鸣初说:『你玄关柜子拍给我看看。』   文禾莫名其妙:『看什么?』   周鸣初说:『我表在你玄关柜子里,拍给我看看。』   发出去,迟迟没有回复。   她的反应在周鸣初意料中,这里是荔湾,二十分钟钻土都到不了她家。   他收起手机,江欣在旁边问:“我爸说你下个月要去南京?”   “这两天就去。”周鸣初说:“顺便跑个校招。”   他跑校招,江欣出奇地看了他一眼,想到新换的BP又不由莞尔,不知他是勉为其难,还是确实被说服。   而在江欣的认知里,周鸣初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他为人处事都强势,好处是嘴里的决策出来不打折扣,上任后确实渠道乱象慢慢在收好,但也能明显感觉到对大代理的打压,所以去年她跟他吵过,因为一个互为二级的政策,当时都搬出她爸来了,问是不是要把他们从E康的渠道里踢出去。   那会实在气得不行,但后来想想,觉得应该是他外公的原因所以他心情不好,没跟他计较。   “周总。”司机在前面汇报:“有查酒驾的哨岗,我测一下。”   车排得有点多,另一位客户提起DC的事:“他们最近好像在打官司。”   周鸣初点点头:“专利战。”   江欣也问:“你们没有么?”   周鸣初说:“也有。”外观,界面,算法,都可以引起纠纷。这一行就是这样,打不完的专利战,挣口水换舆论。   等了一会终于轮到他们这车,交警过来还没说话,忽然右边有一辆应该是喝了酒的车试图冲卡,顿时所有交警都过去暴喝,反光板和警示灯闪得江欣眼睛花。她把头往旁边偏了下,见周鸣初又打开手机,在看一条新发来的微信。   江欣微微一顿,在直觉里把头转回来。   微信是文禾发的,她说:『不好意思,柜子扔了。』   发出这条消息不久,她终于到了小区楼下。   等毛露露也回来,文禾去她家洗眼镜,看了一圈问:“你男朋友呢?”   毛露露说:“去隔壁那栋啊,应该还在装柜子吧……他租了个房当仓库,不然家里天天堆这么多东西,站都没地方站。”   确实,她家里小房间和客厅都堆满了待发的快递,文禾走路都要看准了再跨。   她把眼镜拿给毛露露洗了一遍,这么晚,毛露露同时还在预热烤箱,她之前做蛋挞,现在烤司康,都是跟会所西厨学的。爱吃甜食的是文禾,爱上烘焙的反而是她,还说以后要在广州或者老家开间面包店。   文禾留下来等她的司康,顺便刷手机。毛露露给她拿喝的,看她在研究表,好奇问:“你要买表啊?”   文禾说:“想买一块。”她看蛮久了,也加了一个sa的微信,刚好拉着毛露露问:“你觉得这两块,哪块好看?”   毛露露看不出什么区别:“都行,都好看。”她只喜欢买金,这种名牌表和名牌包包一样,她戴着没需求。   晚点司康烤出来,毛露露帮男朋友接了个工作电话,接完跟文禾说:“你那个同学。”   文禾问:“徐池么?”就是她初中的副班长,之前来广州想找她一起吃饭的。这人在她们老家开了几间眼镜店,文禾过年的时候也跟他接触过,凑巧给他和毛露露男朋友牵了个线,现在毛露露男朋友有一部分眼镜是从他店里拿货,甚至直接代发。   毛露露嗯了一声:“他说下个星期带什么设备来广州,对了,你有空么,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我们那会儿要去清远玩。”文禾吃完又拿了块蔓越莓的司康,收到周鸣初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里有酒驾的要冲卡,被警察从车上弄了下来。   文禾叼着司康把这段看完,毛露露问:“那谁发的么?”   文禾点点头。   毛露露神色有点复杂,惊讶早过了,现在是惊讶过后的暧昧感。   对于文禾的感情,她只知道跟梁昆廷短暂谈过很快又分手,至于周鸣初,有点想问都无从谈起,倒是文禾收起手机问她:“你今年回家过年么?”   “回呀。”毛露露说:“我们回去订婚。”   文禾想了想:“我表妹好像也是,去年在家相的亲,今年应该也准备订婚了。”   毛露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拿眼角瞄她:“那你咧,你去年在家没相亲么?”   文禾摇摇头:“没。”她之前说过有男朋友,去年拿这个当借口,过了比较舒服没人打扰的一个年。   今年也还算舒服,虽然刚刚丢了一个客户,好在手里的代理商比较争气,就连皮老板那边都没掉链子,监护仪的生意做得好好的。   还有她开年签的那位代理铺货也很厉害,以及百特的钟总,新签了代理地区,有越做越大的趋势。   什么叫跟代理商一起成长,文禾觉得自己感受到了。   几天后钟总再联系她,说又盯上了一个合同到期的地区,想接过来做。   电话来的时候文禾刚到清远,正好汪总在旁边,她跟汪总说了这件事,汪总让她好好跟进:“回去查一下是谁的地区,看能不能先调合同看看,另外也多跟代理商那边问问进度。”   文禾说:“好的,我找时间去他公司走一趟,有问题及时沟通。”   汪总点点头,老段在旁边插了一嘴说:“这个百特不错,再发展个几年,指日可待啊。”   话虽然讲得隐晦,但文禾心里比他更清楚,也更庆幸自己当时找了萍姐争取这个代理。   章茹踩着拖鞋过来,见她眉开眼笑:“有好事啊?”   文禾点点头,小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悄悄说:“我觉得我这个代理再做个两三年,可以跟江总那边拼一下了。”   oops,章茹造作地捂了下嘴:“这么厉害!”   文禾说:“你更厉害。”来销售不到一年,就把周鸣初弄去学校宣讲了。   两人住一间房,本来换好衣服就可以去泡温泉,但因为章茹要安排所有人还要对接酒店,所以她们去得晚一点。   两个长腿瘦背的姑娘走在路上,手臂在身体两侧甩来甩去,影子都说不出的曼妙,何况都穿得清凉,一路走一路有目光追在前后左右。   大池里面已经有一拨人,七嘴八舌的在讲八卦,章茹听了一会:“有毛病吧,汪总跟他老婆好好的,干嘛要在外面找……”   还说找的是文禾,章茹想进去,文禾比较淡定:“没事,让她们说。”   其实讲的不止她,只是重点在讲她,讲她刚刚跟汪总说话多娇俏,也讲她年轻漂亮,男人手到擒来。   文禾最终没在这里泡,跟章茹去了另外的远一点的池子,路上章茹给了个东西给她戴,是跟钉子一样的手镯。   文禾伸手看着那个镯子怼进手腕:“哪来的?”   “我嫂子送的,她说这个一看就跟我气质很配。”章茹拍拍她手背,也是这会才看见她也很有料隆得很汹涌。   虽然之前一起游过泳,但那回的文禾穿得保守多了,哪里像现在这样。   章茹把自己衣服拉上,让她看这个手镯的细节:“你看这个尖尖,扎小人的,”专扎舌头长的小人,章茹说:“过段时间我们去内蒙,骑骆驼把他们颠哑。”   “好。”文禾垂手晃了晃,跟她一起去泡汤。   度假村很大,到处都是汤池,而这里不止能泡温泉,还能坐热气球玩飞盘。   文禾跟章茹几乎把项目体验了个遍,周六晚上吃得太饱睡不着,自己找了个药泉泡着,很安静的地方,灯都不刺眼。   她泡一会想出来的,周鸣初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没多久他出现,站在池子边,文禾抬头看他:“进来干嘛?”   “这里只写了一人汤,没写男女。”周鸣初蹲下来看她,她很敢穿,连体泳衣大大方方露着腿和腰,性感,甚至热辣。   文禾问:“怎么不在南京多待两天?”她以为他会在江家那边待到下周。   周鸣初说:“下雨,太冷。”他跟她说了几句话,看她趴在泳池边一副懒懒的样子,很快觉得不对劲:“你泡多久了?”   文禾想拿手机看时间,结果伸手没抓住,周鸣初直接把她拎了出来,拎到冷水那边冲:“大脑缺氧你没感觉?”   文禾真的没感觉,她不觉得难受,甚至格外的感到舒服。   只是人有些迟钝,还以为是泡困了。   好在微微缺氧而已,周鸣初拎着她散了会热,想把她拖离这里却被她手镯刺了一下,拿起来看:“这什么?”   “钉小人的。”文禾说。   周鸣初问:“你不觉得扎自己?”   文禾拽着他的衣领,好像这会才觉得有点晕,她把脑袋栽在他肩膀上,似乎看见围栏后面有个人,但夜朦朦地又好像只是树影子。等脑子清醒了,她推推周鸣初,跟他一前一后走出这里。   第二天的活动不管采茶还是山地车,文禾都感觉胡芳在看自己。   她心里猜到什么但装不察觉,晚上烧烤时正好有人要看周鸣初的表,他摘下来给那几个人研究,过后随手放在桌上,文禾转悠着走过去,跟胡芳对视一眼,笑了笑,把那只表装进自己兜里。   她猜胡芳已经知道,跟她搞在一起的,是胡芳不敢得罪,更不敢议论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嵩霉干儿:地雷2个 27083621: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ZX: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23501671:地雷1个 神经蛙:地雷1个 Jaye:地雷1个 柒安: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63133284:30瓶 零度:30瓶 cucumber:29瓶 可以清心:18瓶 飘飘卢。:10瓶 迷失的懒猫:10瓶 49164228:10瓶 桑延霜降百年好合:10瓶   一本更新都没有吗?:8瓶 CHUN纯:8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SM:5瓶 小布丁儿y:5瓶 豆豆:2瓶 yangtt: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钱满罐:1瓶 不必:1瓶 gogoya:1瓶 夏日晚风:1瓶 Ly:1瓶 沐汐柿子:1瓶 60781909:1瓶 25741492:1瓶 宋花卷:1瓶 是晨曦呀:1瓶 abao1106gb:1瓶 33155926:1瓶 第51章 ☪ 免费礼仪   ◎怕不怕给人送快递◎   【Chapter 51】   -------   文禾揣着那只表吃完一顿烧烤。   明明第二天还要回程, 但做销售的精力大都充沛,越晚越来劲,玩个扑克都叫得跟要打架一样。   文禾跟章茹打了声招呼提前回去睡,洗完澡想起周鸣初的表还在, 掏出来给他还回去。   卡是昨天就给了的, 领导在哪都有特殊待遇, 周鸣初的套房很宽敞,视野也好。文禾用他房间吹风机把头发吹得更干一些, 坐在阳台看泉水雾气和远处的山林夜景, 夜太安静,她人开始犯困。   周鸣初回来就见她睡在躺椅上, 他其实没想做,站着看了她很久, 本来想给她盖个毯子,还是把她吻醒, 压着做了一回。   文禾跟他去浴室洗澡, 问起这回校招的事:“招得人多么?”   周鸣初回答的是:“我没数据, 你问BP。”   文禾周鸣初浅笑了一下:“茹姐说你讲完就走了, 不知道赶什么场。”   周鸣初说:“我讲完不走, 难道留下来给他们派礼物?”   文禾有点站不稳,搭着他调整了一下站姿, 在水雾里看他:“我那时候来公司, 就是因为e康的礼物好,觉得这肯定是一家有钱待遇好的公司, 就去投简历了。”她去的是联招会, 行政经理一眼就看中她, 但人力总却问了她别的。   “问什么, 问你愿不愿意当免费礼仪,怕不怕给人送快递?”周鸣初往她身上打了点泡沫,把她转过去,不紧不慢地揉着,有几下近乎在掐。   文禾不跟他计较,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说:“曹总那会问我,考不考虑做销售,有没有胆子试一试。”说完,再次朝他报了个微笑。   她其实想问周鸣初,是不是还觉得她不适合做销售。   周鸣初没回答,伸手搭在她腰上,摘下她一只手,文禾也没有非要他的答案,顺从地跟下去。水和泡沫让一切都滑不溜手,但足够坚硬的东西却还是能轻易握住。   事后文禾眼皮都掀不开,摸索着给章茹发了个信息,干脆在他这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回程,文禾跟小蔡坐在后面,看见差点迟到的胡芳在找位置,主动招呼她过来:“胡芳姐,这里有位。”   胡芳愣中带点僵硬,坐去她前面的空位,不久周鸣初也上车,手上戴着昨晚那只表。   回程路上胡芳少有的安静,也可能是小蔡太吵,一直在跟文禾讲工作上的事。   她几乎从入职就开始跟着文禾,如果不是文禾,可能期满就转去其它部门了,因此格外愿意跟着文禾,这一路都边聊工作边跟手里的客户,快到的时候,说有个客户中午请吃饭。   一向都是她们请客户,哪有客户出钱的道理,小蔡问文禾,文禾说:“没事,你就让她请。”   文禾以前也会对客户请吃饭或者客户送自己东西而无措,后来发现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人都有付出欲,也都希望被认可,做客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客户对你付出得越多,越是不自觉会对你产生更多好感。会主动加强在心里对你的好印象。   小蔡边想边笑:“怎么感觉跟谈恋爱一样,男人付出得越多,越舍不得。”又想到另一件事:“要是个男客户呢?”   文禾说:“男客户,你就叫张吉安跟你一起。”生意场上没必要把所有异性都预设成心思龌龊的色狼,但周鸣初跟她说过,男人九成都是下半身动物,除非自己也有那个心思,不然还是要多一份警惕。   小蔡嗯嗯点头,下车时胡芳走在前面接了她老公一个电话,娇滴滴像刚确定关系的情侣。   小蔡偷偷问文禾:“你说胡芳姐跟她老公真有这么恩爱么?”   文禾摇摇头,说不清楚。   小蔡马上压低声:“我听说她老公钱挣不到又爱出轨,还天天在公司演恩爱,还……造别人黄谣。”说完小心看了眼文禾。   胡芳说文禾的那些话小蔡都听到过,觉得这种人又坏又无聊,因为说得难听,也就没往文禾耳朵里传。   文禾知道她的意思,没说什么,一起上去开周会。   电梯里碰到汪总跟周鸣初,周鸣初今天不知道什么搭配,黑色运动服配黑色西裤,像起晚了随便抓的一套。   他问起新加坡展会有没有确定人选,汪总说了几个人,里面就有文禾。   周鸣初倒是没对他们部门的参展人员有什么异议,只说了句:“境外展会,要用英语。”   文禾知道。   上楼后她去拿电脑开会,看到胡芳又在讲电话,熟悉的一声韩总,把她拉回去年刚到销售,在酒局敬酒和在ktv被人占便宜的场景。   进会议时文禾特意让她先进,胡芳僵硬得笑都扯不开,目光躲闪,不清不楚地说了声谢谢,匆匆进去了。   文禾坐位置上,正式开会的点看到周鸣初,他穿上外套才正常一点,但也还是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一个苛求结果的上司,你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用锋利的眼神或尖锐的语言灭了你。   文禾认真听会,偶尔走神的时候看到他手上的表,也想起他送自己的那只表。   中午刚好是跟姜姜一起吃饭,还有潇潇,她们偶尔聚一回,都在E康附近。两个离职的前销售,对这间公司都有不同的怀念。   但姜姜怀念归怀念,她到了新行业如鱼得水,不会有吃回头草的想法,潇潇去DC呢也还可以,毕竟不是新人。   DC号称行业绞肉机,对销售和代理商洗脑都很有一套,这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是狼,有人因为觉得乱而离开,也有人因为闻到血腥味而持续兴奋。   她入职一年,还在努力找这个平衡,只是总爱吐嘈DC太闹太装,比如每个人都要搞一个英文名。   文禾问:“那你英文名叫什么?”   “不是xiaoxiao啊?”姜姜说:“取她名字的第一个单词,你应该叫x-man。”   “发瘟啊。”潇潇甩出名片,上面她的英文名kiki,顺口也好记。   姜姜拿她名片来看,手上的表磕到桌面,被潇潇问:“你这表戴几年了吧,没看你换过?”又说:“你们做医美不是很挣钱么,怎么一只蓝气球一年戴到尾的?”   “好看呗,好看就一直戴着。”姜姜摆了摆手腕,向文禾问起吕晓诗的情况,问她经济条件,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文禾只知道吕晓诗家里有点钱,具体什么家底不太清楚:“怎么了?”   姜姜说:“她想找我拿代理,我在想,要不要跟她一起做。”   文禾问:“你要投资她么?”   姜姜点点头,她是想跟吕晓诗合伙,但手头攒的钱还差点。   文禾想了想:“等我拿完年底奖金,我给你凑个十万,你先入入股?”   姜姜笑起来:“你表妹说拿她彩礼给我入股,还说出来跟着我干,我让她再做两年销售,现在还太嫩了。”她觉得她们这对表姊妹还是挺像的,说起帮人从不含糊。   吃完饭出去,姜姜勾了勾文禾的手:“钱先留着,我需要再找你?”   文禾点点头:“行。”她觉得姜姜有魄力也有能力,自己攒这点钱买辆车都寒酸,反正没地方投资,存起来一天也就几块的收入,干脆借给她当启动资金。   敢创业的人文禾觉得很酷,章茹也是这么想。   她男朋友也在创业,听说姜姜想自己做,惊讶道:“姜姜很敢啊,创业特别累的,老叶天天凌晨睡凌晨起,我都怕他猝死。”   文禾问:“听说叶总在做宠物医疗。”   章茹点点头:“他公司在番禺,有空去玩啊。”   “行。”文禾带着章茹进了一间医院,门口看到幼儿园小朋友戴着黄帽子牵着绳子,跟在老师后面走得像一群企鹅,觉得背影很可爱就拍了发朋友圈。   销售人员发朋友圈,有时候也是销售进程的一种。偶尔发发别的,让客户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在哪里跑,也是无意间拉近距离的一种方式,不让客户觉得你是一个死板的销售机器。   到医院后在诊室等着,见里面空了,文禾拉一拉章茹:“走,咱们进去。”   章茹跟着她走进去,从头到尾看完整个过程。怎么跟医生打招呼怎么破冰,怎么观察医生的耐心,又怎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品牌和设备上。   今天这个医生比较客气也比较有时间,跟她们坐在里面好好聊了一会,也顺利加上了微信。   出来时章茹问了些细节,比如一天能跑几天。她说:“我听马斌他们讲,平均一天能跑四家。”   “他在吹牛,”文禾笑得不行:“一般是两家,平均一天跑四家,不仅要自律,还得自己有车。”不然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地铁和公交上,打车也没那么方便。   她问章茹:“不是说要取消直销么,BP还要这么跟吗?”   章茹打了个喷嚏,抹着眼睛说:“周总说预计按产品来喔,所以我还是跟一下,反正今天有空。”   不过跟下来发现做这行是越来越难,很多医院对销售的态度,说难听一点就是当狗一样赶,不知道他们怎么坚持下来的。   两人坐电梯下去,一路在讨论取消直销的这项政策,周鸣初拟的。   取消直销,意味着厂家的销售不用再跑医院,不跟代理商抢客户,但也意味着e康的销售部门以后更难进,毕竟以前能跑和愿意跑医院的还可以争取一下,以后就很难了,没什么经验的基本没机会。   但这也意味着,周鸣初已经开始做一些公司层面的布局,如果明年的业绩没什么问题,估计两年内他就会再升一级。   上车后收到周鸣初信息,说跟同行在章记吃饭,文禾问章茹去不去,章茹说:“去啊。”在她们家又是跟同行,她正想到这样的场合看看,认识几个同行,听听他们都聊什么。   地方熟得不用导航了,路上经过一片巨大的工地,章茹看眼文禾,文禾问:“怎么了?”   章茹眨眨眼说:“这个好像是周总爸爸做的。”她指指设计单位的logo:“这是他们公司。”   “啊……”文禾怔了下,看着那个logo问:“怎么知道的?”   “孟珍珍讲的啊。”章茹说:“她觉得以后周总升上去,她应该就归周总管,所以现在开始琢磨周总的事……对了,她还说周总爸爸跟陈董是同学。”   “什么同学?”   “商学院,什么EMBA的同学,孟珍珍说的,她说她以后也要读这个。”   EMBA文禾听过,听说一年学费几十万,她好奇问:“叶总进了么?”   “进了啊,投他公司的人就在那里面认识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章茹抽空撩了下鼻屎,拐弯的时候看到酒楼人很多,心里祈祷给她留个好车位。   可惜今天碰到个侧方位,方向盘打来打去都不对,雷达都快叫哑了,她只能去找倒库的,但只看见一个上好的位置停了辆卡宴,车子像是要走,一直开着发动机。   文禾摇下车窗问:“您好,您是准备走么?”   卡宴的车窗也打下来,宋斯兰看她一眼:“我刚来。”   “好的,打扰了。”那边客客气气地道歉,车子开走,宋斯兰也熄了火,下车后才想起来,刚刚那个姑娘是她上次在电梯里碰到的,教女同事解扣子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说】   不想卡这里但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52章 ☪ 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我那时候又还没跟你睡◎   【Chapter 52】   -------   中午正是客多的时候, 酒楼生意很好,宋斯兰穿过大厅去了楼上包间,谭海龙正准备下去接她:“这么久,车不好停么?”   “车位紧张。”宋斯兰跟他一起进去, 应酬一位大甲方。   多数人眼里, 设计师只要闷头画图就行, 实际这个行业一样要抢单抢资源。她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跑酒局,那会公司刚开, 她自己带着设计师去扫楼, 去跟建材商谈合作,甚至是去接同行的二手单, 局没少跑酒没少喝,女性在应酬场上的尴尬她都经历过, 分寸也是一次次慢慢养成的,所以对于文禾在电梯里的那番话, 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自己年轻时候。   二十来岁刚从学校毕业, 处于初生牛犊和野心勃勃过渡的阶段, 也处于婚姻和事业的上扬期。   她和前夫曾经是同学甚至同行里亲密关系的范本, 后来闹僵离婚, 对周柏林的恨意已经渗透了她。那时候,她确实也是奔着要让周柏林破产, 让周柏林在广州待不下去为目的, 用手里资源对他四处绞杀。   可惜老天无眼,又让他在深圳重新做了起来。   不再继续想这些, 宋斯兰专心应酬, 想拿下这个大工装的单, 可惜对方听说他们做的多是家装, 言语间还是很多犹豫,甚至提了几个心仪的设计标杆,恰巧就是周柏林做的。   客户问能不能朝这个方向去设计,谭海龙看了眼宋斯兰的脸色,连忙把这个话题接过去,提起自己在安徽做过的文旅项目,业主搜来看了看,这才露出一些兴趣。   应酬终了,谭海龙跟宋斯兰提起一件事:“我刚刚好像看到阿鸣的车。”   宋斯兰稍稍一顿:“他也看到你了?”   这个不确定,毕竟没有正面打招呼,酒楼人太多了,谭海龙说:“我给他打个电话。”   宋斯兰想制止他,但又想听一听这个拨出去的电话,毕竟自从上次在电话里吵架,他们母子已经这么久没见了。   她有时候觉得广州大得可怕,跟自己亲生儿子可以一年到头都碰不上一次。   但谭海龙还是不够了解她,电话拨出去没放扩音,于是等挂完了宋斯兰也没能听到儿子的声音。   即便这样,她也能靠谭海龙的表情猜出结果:“没空是吧?”   谭海龙安慰道:“他也在应酬,走不开也正常。”又跟宋斯兰说了说e康的一些消息,他听到耳朵里的,件件好消息都转给宋斯兰听。   宋斯兰端着一杯茶慢慢喝,她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坐什么,但确实待了一会才提着包出去,到大厅,正好碰见周鸣初一行人。   “阿鸣。”谭海龙先打的招呼,两边停下来,他也看见文禾,迅速反应过来,朝文禾微微一笑。   文禾脑子空了一下,尤其是宋斯兰也望过来的时候。   但她表面还是镇定,见他们说话,慢慢牵出一个笑:“周总,我们下午还约了间医院要去,那我们先走了?”   周鸣初缓缓地看她一眼。   章茹发现气氛不对,挺身说:“是周总,我们约好了医生的,不能迟到……嘿嘿,你们慢慢聊。”说完抓住文禾,把她救出这里。   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宋斯兰看着她们背影:“这两个是你同事?还是,有一个是你女朋友?”   见周鸣初不说话,她缓缓思索了下:“是右边个子高的那一个吧?”看着年纪不大,长得也不错,但刚刚的举动却让宋斯兰很不满:“哪里人?是你同事还是做别的?看到长辈跑什么?”   周鸣初说:“她不跑,等着你对她品头论足?”   宋斯兰皱着的眉头松开,她尽量心平气和:“你一定要这么说话么?”   周鸣初问:“你不是这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我正常问你事情还要怎么说话?”宋斯兰静了下,却还是开口刺儿子一句:“你既然这么不愿意听我说话,以后结婚也不用叫我。”   周鸣初看了眼谭海龙:“你再婚通知我一声,我还是愿意去的。”   宋斯兰的面容一下冷淡下来,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耐心也就这么多,瞬间怒火难压:“你真是周柏林的好儿子,我好奇你跟你爸说话是不是也这样,也这么不把他当人。”说完转身离开。   她没想再婚。   一个在围城里受过伤的女人,不应该再对婚姻抱有任何正面幻想。   她也缺乏那种勇气。   车子轰地开出停车场到外面,跟文禾她们的车只隔了一条车道。   文禾还在想,广州实在是小。   那个下午,她和章茹继续原定的拜访。   章茹是个大大咧咧但也很有分寸感的人,关键时刻救场,救完场也没多问,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文禾也想当这事没发生过,却怎么也拂不出脑海。   她跟章茹访完医院就回了家,天还没黑,给猫喂了食,阳台衣服收了打算洗个澡却发现洗手间的灯按不亮,走去检查电闸没见跳,再开其它地方的灯也不亮,最后还是问毛露露才知道今天停电,要停到很晚才来。   文禾心不在焉地坐了会,猫也过来坐她脚边,她想了想,拿起包和太空舱,带着猫去了周鸣初那里。   这里永远不会停电,哪怕市政双路供电都中断,这里也永远有电可以用。   文禾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出来见猫站在鱼缸前,是真的站,直立的那种站法,几次试图去挠那个缸,里面的鱼却连看都不看它一眼。   还是太矮了,人家看不见。   文禾把它抱起来怼到缸边,那条鲨鱼却连眼角都不瞟它一眼,自顾自地游着,哪怕麻圆试图去挠它。   文禾看得好笑,把麻圆放到地上让它自己玩,又怕它踩沙发咬什么东西,戴上伊丽莎白圈,等它睡了才取下来。   猫睡了,文禾在客厅看了会电视玩了会手机,渐渐也困得进了卧室睡觉。   一觉睡到十点多,周鸣初回到家去洗澡,浴室有使用过的痕迹,味道也是熟悉的山茶花。他退出去,这才发现那只猫,它先是站在门口看他,接着轻轻一跃跃到床上,躺在文禾身边。   它一路踩过去,周鸣初连坐都没法坐,站在床尾看了看文禾,还是转身去了次卧。   文禾在他带上门的瞬间醒来,睁眼躺在黑暗中,也并没有出声。   第二天醒得很早,文禾把猫放进太空舱,怎么来的怎么走。走在清晨蒙蒙亮的高档住宅,感觉自己像个误入景观的游客。   后面几天,她跟周鸣初再没联系。   一时的意气还是赌气,意气的是谁,赌气的又是哪一方,他妈妈的出现到底炸出了什么,她没去想。   新加坡的展会很重要,从确定参展的那一天起,文禾全心投入。这是她第一次境外工作的机会,也是他们产品增加境外销路的一次机会,三部所有人都认真对待,都跟着年底的冲刺一起,再次拿出之前的那股劲。   她再次的跑来跑去,很少待在公司,就算在公司也是专注地做事或者和三部的人开小会,聚精会神,很少搭理胡芳。   胡芳却始终放不下悬着的心。   她总是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无论是两个人抱在一起,还是被文禾揣进兜里第二天又出现在周鸣初手上的表,心里震惊得就像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文禾跟周鸣初,她一早探过并没有,后来也就再没往那方面想。一是他们在公司,在公共场合的交集并不多,二是以周鸣初的性格,胡芳不觉得他会找公司女的。   没想到他不但找了,还找的是文禾。   那天后,胡芳不停地猜测他们的关系,床伴还是别的,她很难做出判断,但他们的亲密关系却是毫无疑点,甚至于文禾敢挑衅式地向她展示。   至于想堵她的嘴还是向她宣告什么,胡芳不敢猜。她确实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么个人,自从知道她跟杨宇的事就觉得好笑,觉得这种人蠢到没药救,也活该。   至于来销售以后坑她的那一回,胡芳自己也满肚子气,直到今天还没消。   她搞掉她一个单子,还好好的在销售活了下来。而胡芳自己呢,从丢了那个单子开始就没什么好事 ,业绩不温不火,家里事也让她烦躁,身边无论是张尔珍的升迁还是文禾的顺利都让她觉得倒霉和刺眼。   但她到底不敢再在文禾面前露出这些想法,她现在对这个人诸多提防,以致于打声招呼都惊疑不定。   文禾看出来了,而看出来的不止她,还有张尔珍。   只是张尔珍暂时还不关心这些。   她留意到胡芳在挖二部的客户,于是某天特地在茶水间找她:“我提醒你一下,专注你手里的客户,如果不够吃,自己去外面找,不要抢公司内部的客人。”   胡芳看了她一眼,靠在吧台笑道:“首先客户有选择权,他要找谁经手是他的自由;其次你说的这个客户我看并不稳定,搞不好就会去其它家,所以我不是抢,是帮公司把这个客户留下来。”   张尔珍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那你看着办。”   胡芳嗤笑不已。   如果王东尼还在,她可能不敢动二部的客户,因为王东尼是个没有底线的臭流氓,但张尔珍她却不认为有什么好怕的。甚至从张尔珍当上二部经理的那一天起,她就对张尔珍诸多不服。   茶水间出去,胡芳被叫到财务,说有个客户的预付款没到。   按规定这是马上要记绩效的,胡芳一时慌了,连忙说好话想让缓缓。但财务却不理她,一个劲让她不要妨碍工作,两边正要吵起来时,文禾进来对账,帮忙跟财务经理说了几句。   财务经理是小蔡姑姑,因为小蔡的关系和文禾也交好,听她开口,也就点了头。   对财务来说只是一点小忙,对胡芳来说却是给多几天喘息的时间。   事后胡芳找文禾道谢,仍然躲躲闪闪一副心虚样,甚至还为以前的事道了歉,只是看不出两分诚意。   文禾知道她没什么诚意,也看出这位所谓的前辈并不聪明。   小错大道歉,大错不道歉,尤其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最好的做法是当没发生过,不然只会显得自己虚伪。   她没有还以虚伪,至少说了一半的真话:“我知道你讨厌我,记恨我,觉得我弄掉你的单子,但这件事我不会认的,你有错就是有错,再来一次我一样会跑,只是说实话在销售做了这么久,我也知道找一个客户有多不容易,所以能理解你。”   胡芳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文禾也没等她接话,去领了一趟展会英文的培训资料,顺便去趟总经办。   她最近除了展会还要跟进年会主持的事,孟珍珍怂恿的,她也想锻炼一下自己所以报了名,没想到真被选上。   到总经办时看见几位高管,周鸣初也在,他们刚开完会,站在那里像还在讨论什么未决事项。   文禾脚步有停顿,还是上去打了招呼。   曹总看她拿着点东西:“这什么?”   “展会英语。”文禾打算一会拿回家的。   曹总问她有没有找个人陪练,听她说找了,又开玩笑问:“不会是章茹吧?”   文禾笑起来,顺势点头:“对,就是茹姐。”   “那你要小心给她带偏了,回头学一嘴广东话。”曹总说:“不过新加坡讲广东话的也不少。”   就这么聊了几句,周鸣初始终一言不发,甚至很快被人叫走,再没看文禾一眼。   只是离开公司时,两人又冤枉地在电梯里碰到。   文禾提着包包忽然淡下脸,像对胡芳一样不想理他,周鸣初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甚至不需要像文禾这样故作冷淡,因为本身就是一张不爱理人的脸。   等出了电梯,文禾走得飞快,背影看起来像生怕周鸣初上来拉她。   周鸣初没有上前,往另一边走去开车,开到了许明灿那边。   空气里湿度慢慢起来,路上开始下毛毛雨。宋川比他到得早,淋了雨的帽子有点湿,准备挂到衣杆上,又怕把他的毛线帽戳出一个洞,因而犹豫了几秒。   许明灿看他一顶帽子怎么挂都挂不对,干脆说:“你让帽子来吃,你自己挂那。”   宋川吓一跳,以为他被周鸣初上身,转头看周鸣初真的来了,关心他:“哥,外面雨下得大不大?”   许明灿却夸张地探出脑袋:“怎么一个人?”   周鸣初问:“你还想看谁?”   “想看你养的那条鱼,闻一下它最近身上有没有香水味,游起来会不会翘兰花指。”许明灿故意说:“被美女喂过几回,应该身段会温柔一点。”   周鸣初漠然道:“你可以进去给它示范一下怎么游叫身段温柔,我家里缸够大,水随时可以换。”   许明灿但笑不语。   他能从周鸣初的状态上察觉出些微的不同,比如这会,明显是情绪在哪里占了上风,精神上却扑了个空,行为在失调的边缘。   饭吃到后半场,许明灿问:“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周鸣初对他没什么好瞒的,问就都讲了,连宋斯兰和谭海龙那点事也抖出来。   许明灿对他妈的情史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她妈找回旧情人确实不太顾儿子的脸,想安慰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干脆还是关心他那点事:“那你是怎么打算,逼一逼人家,等人想清楚?”   周鸣初端着烟灰缸,百无聊赖地弹了下烟灰。   他确实要逼一逼她,这不叫苛求结果。   他已经泡在这种状态里太久,迟早要走这一步。   文禾却觉得自己没空想这些。   她可以忙的事太多了,如果逼自己一把,可以每天只睡几个小时,跑业绩练口语,或者接受主持训练,甚至学一学怎么写串词。   今年e康人多,因为加了监护仪的产品,各部门的编制也都相应有增加,而且成都分公司的也会过来,所以主持选得比较早,也出不得一点错,除非想在一千多个人面前出丑。   关于她主持这件事,现在偶尔能得到胡芳的一句恭维,说她适合当主持,无论形象气质还是谈吐都很适合。   文禾只是淡淡一笑,她记得自己刚报名的时候,胡芳说的是她多大台会出多大丑。   但这会当然不提这个,文禾说:“我觉得还好,主要是克服紧张,别的都不难。”   “是吧,没什么好紧张的,你这个身高就是气场。”胡芳嘴上说好话,心里却又不以为然。   针对一个人太久,长期的对一个人看不顺眼,哪怕有一天你发现她翻到你头顶了,你也没有办法对她多么发自内心地谄媚和迎合。   胡芳觉得自己很撕扯,既震惊,又无法控制地产生一些恶毒的看法,比如她没有看走眼,文禾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不跟客户勾勾搭搭也会跟上司勾勾搭搭,也觉得她最终还是当了第二个金灵,那么下场应该也会跟金灵差不多,甚至比金灵更惨。   她观察过了,文禾跟周鸣初并不像情侣,那应该她的直觉是对的,两人就是单纯的炮友。毕竟脸再冷的男人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何况女的确实年轻漂亮。   这么想,胡芳舒服多了。   文禾能察觉到她笑容中散发的异味,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回敬她一下,没想到那么快,一个机会就撞到手里。   同样是出去应酬客户,文禾碰到了胡芳跟那位韩总,她上去打招呼,韩总却并不记得她。   明明第一次见面就被说过像亡妻,这一次韩总却说不太像了,他记忆里的亡妻永远是温柔文静的,而不是这样眉开眼笑,上来能接连劝他两轮酒的。   文禾也没多留,喝完就离开了,只是留了个注意力在这边,随时从门口走过,都能看到这位老总跟胡芳挨肩擦背,说不出的暧昧。   小蔡都傻了:“胡芳姐好放得开啊。”又有些不舒服:“我们这个行业的名声就是被她们给败坏的。”   经常听人说女销售,尤其是女药代械代都靠睡男人上位,她每次听都想打人,心说难道男药代都是靠卖屁股出业绩的?   文禾嗯了一声:“有些事取决于人,不取决于行业。”任何行业踏踏实实挣钱的才是大多数,没必要听别人污名化,也没必要解释太多。   她让小蔡去照顾客户,自己却意外看到胡芳老公,他应该也是跟几个朋友来这吃饭,因为认识,也跟文禾打了声招呼。   文禾发现她心里也是有恶念的,而且那一刻恶念爬到最显眼的地方,于是跟胡芳老公说胡芳也在,并说胡芳喝醉了,带着他过去找,发现包厢门关了。   包厢门并不是全实木的,上面一排玻璃板,文禾穿了高跟鞋比胡芳老公高,所以早一步看到里面的情形。她当时怔了下,本来想找借口把人劝回去,结果胡芳老公直接推了门。   霎时鸡飞狗跳,不堪入目。   文禾本来以为胡芳就是搂搂抱抱,没想到那么大胆。她一时被吓住,见小蔡兴冲冲要过来看戏,连忙把人推了回去:“别瞎凑热闹。”   但那晚回去,睡不着觉的是她自己。   两年来她参加过不少饭局,也听说过不少让人咂舌的事,但第一次碰到真枪实弹的,还是震得久久难以回神。   隔天去公司上班,胡芳不在,好在她也叮嘱过小蔡几个不要乱讲话,那一天下来没听到什么流言,第二天再去,胡芳除了看她的眼神些复杂,也没其它特殊反应。   平静的日子到了第三天,那位韩总提出换经办人的申请,这确实是代理商的自由,年限也符合,又恰逢前一个经办人要离职,所以胡芳顺利接手了这个客户。   被抢走的客户两年后又回到自己手,那一天胡芳的笑容里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只是文禾眼皮一直跳,跳得她在工位都坐不住,刚好孟珍珍叫,就去总经办走一趟。   她心神不宁,这么高的个子也没怎么看路,过柱子就往玻璃门走,要不是周鸣初拉她一把,直接就撞上去了。   周鸣初感觉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皱着眉问:“有事?”   文禾这么一趔趄才回了神,见是他,抽回手也松开踩住他的脚,说了声对不起没看见,仍然去了孟珍珍那里。   孟珍珍说要给她们主持量三围定礼服,鞋码也要量出来,到时候提前十天发来穿,免得当天磨脚。   “好人性化啊。”文禾趴在她工位看了看礼服跟鞋子的款式,交流一阵挑选一阵,忽然听到大办公室一阵吵闹。   走回去,发现是胡芳老公来闹事了。   他醉醺醺一身酒气,也不知道谁放进来的,在销售指着胡芳的鼻子骂她给自己戴绿帽子,还打算要动手。   谁也没料到的意外,醉鬼发疯也谁都想躲,生怕祸及自己。   胡芳脸都吓白了,见她老公追过来说要弄死她,脚软得跑不动的时候,周鸣初截住了她老公挥过来的手臂,喝着人往后推。   胡芳老公一看更冒火:“我操!老子打自己老婆怎么了,难道你也睡过她?”又瞪着一双牛眼问胡芳:“你他妈在外面给老子戴多少顶绿帽子?”   他嚷嚷来嚷嚷去,周鸣初让人喊保安,直接往工位的角落按。有他出手,另外的男同事也连忙帮忙,劝的劝拖的拖,一时吵得不行。   胡芳气得满面通红,脸已经都丢到这,干脆豁出去骂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又养女人又嫖,你多久没拿钱回家了?是我在挣钱给你养人养车,你还有脸说我,你他妈还是个男人么,你死了算了!明天离婚,不离王八蛋!”   文禾站在一边看着,手心冒汗。   她没想过弄成这样,脑子嗡嗡的,连孟珍珍叫她都不知道。   “文禾,靓女,高妹?”孟珍珍在她眼睛前挥了好几下,文禾才渐渐回神,看现场已经有人在处理,跟着孟珍珍回了总经办,但始终无法集中精神,甚至在帮她拔排插的时候被电了一下,手指头又疼又麻,还起了两个小泡。   她就这样举着手指头回了销售,胡芳不知道是被带去其他地方还是回了家,工位上并没有人。周鸣初和一部的经理也不在,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醉鬼的酒气,那种酒气渗透到人的鼻息里也穿透大脑,让人不由自主想起刚刚的那一幕。   何况大家都在议论。   文禾逃离办公室的那些议论声,踩着点下班回家,拼命搞卫生的时候接到个电话,是副班长徐池打来的,说有个长辈是当科主任的,科里要采购设备,他记得她们网站有。   文禾跟他问了问情况,是老家那边的,得代理商接洽。   “我联系一下那边的代理商。”她对徐池道了几声谢,讲完电话准备找那边的代理时,周鸣初给她发信息问在不在家,她说在,他就说在楼下,让她下去一趟。   文禾答应了。   她关门下楼,这回想到周鸣初并没多少别别扭扭的情绪,甚至光是见到他的车子都好像定一些,不像下午那么的六神无主。   车门是开着的,文禾钻进副驾想问他胡芳的事,周鸣初开口却是一句:“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做事越来越没底线了。”   文禾像被劈头泼了一兜水,看着周鸣初深刻的面容:“我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上一回的提醒还在嘴边,周鸣初问:“我讲的话你就这么不愿意听?”   文禾感觉被电过的手指又再麻痛起来,感知中的细小电流往她最敏感的地方钻,一下下地激着她。   她脸同样冷下来,格外的没有感情:“你讲了什么,做人做事要留余地,要有底线是么?但我没答应要听你的吧?”又问:“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讲的每一句我都要刻在脑门上?”   周鸣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起码要清楚一件事,恶可以,不要太猖狂,猖狂的人容易玩脱,尤其是积累不够的。”岔路走远了,拉都拉不回来。   他这么一本正经,文禾反而笑了:“什么叫恶?胡芳算计我的时候,她不恶么,她有底线么?”文禾想,那天要不是她跑得快,她可能就被韩总给睡了,这叫有底线?   车内一阵安静。   文禾又说:“我不觉得自己恶,我觉得我做了件大好事。你没听到么,胡芳老公又嫖又出轨,她离婚是好事啊。”   周鸣初认真地看着她:“那也是别人家事,不该你参与。”   文禾笑盈盈问:“那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阴暗的人,报复心也重,非要参与她的家事,非要搞得她离婚才舒服。”   她越笑,周鸣初越是神色不明。   文禾忽然凑近看他:“周总这么维护正义,当时胡芳害我,你怎么不开除她?”   周鸣初伸手想抓她,文禾柔顺地靠过去,摸着他的脸说:“别讲得这么冠冕堂皇,这么苛求别人的道德,只会让你自己像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知道么?”   周鸣初说:“看来你比我清楚。”也请教她:“我那时候开除胡芳,该以什么名义?”   文禾仰头看他:“名义不是你定的么,你想开除一个人什么名义不能用?”很快又自问自答道:“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没管是因为她能做业绩,我那时候又还没跟你睡,只是一个新人,连一毛钱都没给公司挣,所以我活该被她欺负。”   到这份上,彼此都有行为失调的征兆。   周鸣初面无表情:“你说得对,我不开除胡芳,大概就是因为我们当时还没睡。不然因为这么点事,我一天要大费周章开除多少老员工?”   文禾哦了一声:“那意思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会为了我开除胡芳?”   周鸣初开口道:“不会。”   “那你来找我,是打算为了胡芳开除我,通知我明天不用去上班,可以滚蛋了?”   周鸣初紧紧盯着她。   文禾认真等了他一会,见他不说话,笑笑:“既然周总不开除我,那看来我明天还是可以正常上班,不早了,周总回去吧。”她往后退,伸手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写完会提前发   【感谢霸王票】是卢阿珊呀?:火箭炮1个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YHY: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CindyH:地雷1个 NC:地雷1个 暖气:地雷1个 70912927 :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一一:22瓶釆蘑菇的小菇凉:20瓶 ???:20瓶 CindyH:20瓶 溺海人深:20瓶 明昧:20瓶 孙大雁:18瓶 会飞的马甲线:13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0瓶 听你说:10瓶 Libra:10瓶 lu羊:10瓶 给我大do特do:10瓶 洛伦兹定理:10瓶 韩梅梅:10瓶 22793191:10瓶 .久见:9瓶 华博:8瓶 半夏:8瓶 41474126:8瓶 啦啦啦:8瓶 卷尽风:7瓶 45033181:7瓶 三月泡:5瓶 Troye。:5瓶 小头的头不小:5瓶 yonghu961222:5瓶 祁连山玄彬:4瓶 自己的颜色:4瓶 8888888:3瓶 咔咔秋:2瓶 清凉河岸:2瓶 钱满罐:2瓶 zjzdoyouknow:2瓶 momo的羊咩咩咩:2瓶 yangtt:2瓶 60428939:2瓶 69985535: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水果皇后是蓝莓:2瓶 41606154:1瓶 青:1瓶 豆丁:1瓶 NC:1瓶 路七七: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宝宝真是太厉害了:1瓶 无所谓:1瓶 是晨曦呀:1瓶 肯德基给你吃别打我: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Ly:1瓶 第53章 ☪ 你以为   ◎你是谁◎   【Chapter 53】   -------   跟周鸣初不欢而散后, 文禾上楼接到表妹电话,说订婚提前到元旦,问她方不方便回去喝喜酒。   农村喜酒一般都扎堆在过年,文禾问为什么提前, 表妹支支吾吾, 说因为爷爷生日也在那两天, 想喜事一起办,显得家里更热闹。   她的爷爷, 是文禾外公。   文禾对这位长辈没什么感情, 说再多也只记得他们苛待她妈妈,所以只说元旦可以回去参加表妹婚礼, 别的搭都没搭。   第二天去公司前,文禾跑了趟南济。   很久没来这家医院, 也不是怕碰到梁昆廷,是她现在精力基本在渠道而很少跑医院, 上次是为了带章茹才跑的。   文禾到的是B区大楼, 在消化科跟主任看了看他们想换的设备, 聊完到隔壁跟熊美仪打声招呼, 顺便把新一年的台历带给她们。   聊几句, 熊美仪忽然想起个事:“梁医生出国了你知道么?”   文禾摇摇头:“不清楚。”   “哦,那他去年在我们医院被人打……这事你知道么?”这才是熊美仪想问的, 去年事发那会她回了趟老家, 后来偶然才听到这事,见文禾一脸茫然, 掏出手机找那个视频。   视频拍得不远不近的, 文禾看了两遍, 还是在熊美仪探究的眼神里再度摇了头。   中午回公司又再看到江欣, 旁边是两广的区域经理庞大海,姓庞的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啤酒肚像个倒扣的簸箕。   文禾跟他不对付,因为百特之前接手一家到期地区的时候就被他刁难过,后来粤东冲标的事又被他添油加醋咬住不放。她们汪总也跟这个人搞不来,据说是汪总刚到e康时在酒桌上没跟他喝到位他觉得不给面子,后来粤东的事又找了他一回,应该没聊太好,所以也算结了点梁子。   他们几个在办公室聊着天,过会周鸣初出现,一行人转移去吃午饭。   走出这一带,庞大海忽然折回来问:“你们汪总呢?”   这声气,没针对具体哪一个,而是在问整个三部的人。   老段忙说:“汪总去研发了,马上。”   姓庞的说:“催他一下,吃个饭还不赶趟呢?别一会儿让江总等。”见老段拿手机,又不耐烦地啧一声:“他不接电话,接的话我用问你们?直接去找啊。”   “好的好的。”老段连忙找人去了。   文禾看了眼颐指气使的庞大海,想着一会还要找这人确认一下桂北的事,就是钟总那边预备接手的地区,也属他管辖。   她去饭堂吃饭,小蔡说:“文禾姐,我听说一部经理要走了。”   “嗯,他老婆要回老家。”文禾有点心不在焉的,眼皮跳得比昨天还厉害的时候收到信息,周鸣初说晚上谈一谈。   耳边小蔡又开始讲工作,说起跟进的客户。   她跟了文禾这么久,行事上也慢慢跟文禾趋同,能争的就要争一下,这回讲到一个小展会的客户,文禾也接触过的。   她想了想:“这个客户,他妈妈是不是很喜欢做菜的?”她记得客户朋友圈总是发母亲做菜的视频。   小蔡说:“他妈妈以前在酒楼当师傅的,现在退休没事干,就天天在家做吃的。”   文禾就问:“你会不会做菜?”   小蔡摇头:“我就会西红柿炒鸡蛋,还带汤的那种。”   文禾笑着思索了会:“你如果愿意学,关注一下他妈妈账号跟着学,多跟她互动多问。”拿不下客户的时候从身边人渗透,也是一种方式。   吃完饭,文禾没有像以前一样马上去午休。既然要当主持,还是想以最好的状态上去,不然长小肚子穿礼服不好看。   她在楼梯间慢慢散步消化,之前加的劳力士柜姐说她看中的那两款有货了,文禾想到要留点钱给姜姜,选来选去,也还是选了无钻的那一款。   忽然又想,那点钱如果不算借给姜姜的,能不能当她投的股本?不知道会不会太少,一股都不够。   过会又记起没来上班的胡芳,胡思乱想间,一楼停车场方向,江欣从周鸣初车上下来。   她回头看他,不知道说的什么,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笑,一直笑。   文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越看周鸣初,越觉得自己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想起那天从他家里出去,天亮得好快,但原来不开车的话,从楼底到大门外,距离好远。   文禾一直在这里站完午休。   出去后还是主要忙展会的事,这会元旦就在眼前,元旦后不久就要去,所以主要做最后的检查跟核对。   文禾边忙边留意着会议室,好不容易见庞大海有空,敲了敲门:“庞经理,现在有空么?”   庞大海坐在椅子里睨她一眼:“什么事?”   他在点烟,文禾走进去,尽量找烟雾飘不到的位置站:“我想问一下,桂东那边接手的事。”   庞大海把打火机扔到桌上,眯着眼睛吸了口烟:“哦,那边要过给江总她们,你就别想了。”   文禾在他吞云吐雾的动作里愣了下:“可我已经报备过了。”她说:“我已经跟代理商说好了,代理商也积极在办这件事,大家一直都在跟进,怎么说变就变?”   “你报备也没用,不是报备过就一定要给你知道吧?”庞大海眼珠子滑到眼角:“难道你要跟大客户争?人家江总那边什么实力什么份量,你自己又几斤几两,想清楚点,不要连这点都拎不清。”   文禾看着他颇为享受地吹了一口烟,三两句就要打发她,瞟着她问:“还有事?没事出去吧,我这还忙。”   文禾没动。   “还杵着干什么?”庞大海不耐烦。   文禾礼貌地问:“我想知道江总那边什么时候说要接手的,她报备比我早么,有记录么?”   庞大海终于把头摆过来看她,视线像拉链一样慢慢滑上去:“你要什么记录?”   “报备记录,早于我的报备记录。”文禾说:“按规定谁先报备谁有优先权,我想知道江总那边是不是早于我的客户说要接手这个地区?”   庞大海冷笑一声,端出领导派头:“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懂,还是你不认识江总,需要她亲自来跟你说?”   他们在这来回几句,一站一坐的,气氛被路过的人发现异样。   路过的正好有江欣,笑着进来问:“怎么了?”   庞大海这才站起来:“江总,周总。”   周鸣初看了眼他手里的烟,他连忙灭掉并挥手赶了赶烟,笑呵呵回答江欣的话:“江总,我在跟进桂东代理的事,马上就搞定了。”   周鸣初望向文禾,文禾看也不看他,只说:“桂东这个代理,我之前已经报备过了,我的代理商会接这个地区,他们连办公室和团队都定好了。”   庞大海嫌她不识时务:“办公室买好了也没用,你讲优先权,桂东原来的老板跟江总是朋友,你非要抢,江总可以让那边续约,然后公司并起来,一样能操作。”   文禾顿了下,原代理确实有头一个续约权,但她疑惑于庞大海的逻辑,明明她才是被抢的那个,给他一说,她反而成不讲理的了。   庞大海不止颠倒黑白,还会扯大旗:“往效益最大化考虑,也是江总这边接手最合适。你跟百特那边不要贪得无厌,你做过的事我还没说你。”   文禾问:“我做过什么?”   庞大海悠悠地说:“接手桂西的时候,合同还没签就在那边撬客户,你们对原来的代理有没有一点尊重?”他腆着大肚腩义正言辞:“上回我当你不懂,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过了,没追究,这次你又来,渠道生态就是被你们这样破坏的。”   文禾静静看着这个人。   要接手一个新地区,先摸几张托底和开张的单子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也是大多数人会去做的事,却被他说得好像是天大的过错。   她一字一顿:“报备过,合同调过,资质对得上,资源也对得上,不去实地摸索一下,怎么知道这个地区接下来好不好做能不能出单?”又请教道:“我想问问庞经理,你也是从销售专员做起来的,换这种情况,你让不让客户做?”   庞大海一怒,但也不想在上司和客户面前发火,于是笑着说:“怎么还急了,这事你慌我能理解,但公司规矩还是要守,你说是吧?”   文禾觉得那个钉小人的镯子还章茹还得太早,一旁的江欣思索了下:“抱歉,确实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打算,我们是刚好要布局那一块,早就有规划的,包括闽东那边也要接手两个地区。”她协商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我能补偿一下你那位客户,比如他们的办公室我们接收?”   文禾问:“团队也接收么?”   “当然。”江欣嫣然一笑:“只要他们愿意来,随时欢迎。”   文禾没吭声。   周鸣初看出她不对,向她走过去,文禾却退到另一边,看着江欣,不卑不亢地说:“江总真大方,不过如果换一换,我相信钟总也愿意这么办。”   江欣听出她什么意思,微微地笑,并不接话。   庞大海觉得文禾没礼貌,正想斥她两句,周鸣初开口道:“你去找找汪总,让他跟江总谈谈明年监护仪的铺货,趁这个机会,让江总帮忙加点码。”   文禾一动不动。   周鸣初看着她,视线微压。   文禾明白这是赶自己出去的借口,也再不问了,平静地点点头:“好的。”   她转身离开,先喊了汪总,再回到自己工位。   小蔡马上过来问情况,听完后却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看着老段。   老段毕竟比她多吃十年的职场饭,知道职场没有绝对的公平,这种事既是大代理的压制,也是大代理的特权,只能跟文禾说:“想想钟总那边怎么安抚吧,我看钟总也不是太难说话,如果搞不定,让汪总帮忙应酬一下。”   小蔡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我怎么觉得是在欺负人啊……”自己和客户辛辛苦苦忙了一段时间,本来以为已经没问题的事,突然说黄就黄了,期待落空,谁能接受得了这种事?   老段摇摇头。   江家是战略级经销商,打压一下发展太快的代理很正常,做法也很常见,所以碰上这种事你只能自认倒霉。他安慰了几句,但也讲不出太多的花来,见文禾人有点钝钝的,问她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我没事。”文禾抽了一袋曲奇,这天照样忙到正常下班。   回家后,她去西门拿了趟快递,本来想用推车,但驿站的推车借出去了,她买的是纸巾和猫粮,纸巾不重,摞到一起打算就这么拿回家。   因为猫粮的箱子有点破口,她用巴掌按着那里,天麻麻黑,风又总把头发吹到前面,文禾老看不清路,走了一段感觉有袋猫粮要掉出来,就停下来调整姿势。   有辆车打下车窗,喊了她一声。   文禾抬头,见是那位副班长徐池。   徐池让她把东西放着:“我来吧,你住哪里,我帮你拿上去。”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文禾艰难地把那袋猫粮按回去,但力一转移,箱子上面买的手机壳滑了下来。   徐池把车停在路边,下来帮她捡起那个轻飘飘的快递袋,也顺势接过其它的箱子。   文禾看了看他的车,徐池说没事:“你们小区锁车没这么快。”他抱着东西在前面走,连她住哪一栋都知道。   文禾连忙跑他前面去开门禁,挡电梯和按电梯。   徐池也没多留,到家后东西放玄关就要走。   文禾送他去坐电梯,聊两句知道他是来看毛露露男朋友的仓库,等电梯上来,里面站着个周鸣初。   他看着文禾跟徐池,文禾抿了下嘴,也没介绍他,送走徐池就往家门口走。   周鸣初跟着她进去:“刚刚那个是谁?”   “你管他是谁。”文禾开口就问:“我的代理能不能拿回来?”   周鸣初望着她,半晌说:“庞大海话没有错,江家可以让原来的代理续约,然后并购对方公司。”这个地区不空出来,也就没有接手这一说。   “意思就是我争不过她是吗?”   “你没必要跟她争。”周鸣初说:“与其争,不如想想怎么从江家身上拿补偿。”   文禾只是摇头:“我不想要补偿,我只想要这个地区的代理权,我走了程序我报备了,凭什么她一句话就要抢走?”   她一张脸固执得像听不进任何话,周鸣初皱眉:“你有好胜心,这个没问题,但自己要看清楚用在谁的身上。”他提醒她:“你去问一问汪玉辉,问他怎么取舍,问他需不需要江家铺货,愿不愿意得罪江家?”   文禾木着脸问:“是汪总不愿意,还是你不允许?”   周鸣初有那么一瞬感觉今天不是好的谈话时机,应该比昨晚更差,但还是低眼瞧她:“什么意思?”   猫在脚边绕,文禾脑袋垂下去,声音也轻下去,她问:“你跟江欣睡过么?”   周鸣初静了一下:“我不太懂,你说清楚点。”   要说多清楚?文禾抬起头,想到这位所谓的大客户。   如果说那一年周年庆故意同车是她多想,那后来一起吃饭,江欣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得跟周鸣初很亲密,问他要手表看也是她多想,那这一次,文禾不觉得自己有看错有想错。江欣就是故意的,故意欺负她,欺负她手里的代理。   文禾站直了问:“睡过吧,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一直追着你跑?”   周鸣初忽然一伸手,有力地抓住她胳膊,目光中也逐渐出现一种压人的锐气:“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不要一时意气,不要自作聪明。”   文禾被他抓得痛,扬着脸问:“什么叫自作聪明,我不懂?”   “你不懂?你最擅长自作聪明,有什么不懂的。”周鸣初目光锋利到能割人:“我跟别人睡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文禾忍着手臂的痛说:“你跟谁睡是你的自由,以前是,现在也是。”   周鸣初这次站直了看她:“所以在你看来,我们现在的关系是?”   文禾浅浅一笑:“不是炮友么,没有约束的关系。”   周鸣初盯了她一会:“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这句话。”   文禾一愣,反应两秒:“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周鸣初不是傻子,从她不愿意开他的车,不愿意让他到她家里来,他就已经知道她怎么想。   “所以你一直在演。”文禾用尽所有力气去瞪他。   “演怎么了,你不也在演,我配合你不好么?”周鸣初松开她,拿了车钥匙要走。   身上力度骤然一松,文禾看他径直离开,一时更加的头脑发热:“走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么,不是你说要谈谈?”   “怎么才叫说清楚?”周鸣初转身折返回来,再度把她拽到身边:“是没说清楚,还是你没爽到,非要来一回?”他伸手去扯她衣服,文禾伸手要扇,被他握住手腕:“打一次就够了,这不是床上,养成习惯没意思。”   文禾恨恨地踢他,却被逼得节节后退,直接退到沙发上。   她被周鸣初压着,因为穿的是裙子,只能并紧双腿。周鸣初视线急躁又暴烈,吃人一样看着她:“对你好,你是不是一次都不肯记?”   文禾愣两秒,忽然强势地红了眼眶:“你对我好?”她使劲要别开他的手,脸上出现一种无谓的笑:“周总忘了么,你自己说过的,是你先不清不楚地定义自己,就不要怪别人不清不楚地定义你。”   周鸣初逼视着她,鼻梁像倒悬的刀尖。   文禾却越笑越有一口恶气堵到胸口,嘲讽道:“你有明确说过跟我是什么关系么?你不是一开始只想睡我,只想跟我做炮友么,周总脑子这么好用,不至于忘得这么快吧?”   周鸣初没说话,但也不肯放开她。   文禾在他的阴影里声音变轻:“都说我谁都不是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我找男朋友了你也不放过,你以为你是谁?你也谁都不是。”   周鸣初听了,忽然凑得更近,看起来想吻她,过一会却问:“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为什么拖到现在才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是舍不得跟我摊牌,怕摊了牌我为难你?”他伏下去,脑袋埋在她颈子里:“你想多了,你放得开,我也没什么玩不起的,你讲完我碰都不会再碰你一下,不用非要找个男的来膈应我。”   文禾鼻头一酸,眼泪就那么滑了出来。   她刚才就在想,怪不得他不再用探究的目光看她,因为他不用对她刨根究底,从一开始他就看透了她。   而她呢,她在他面前自尊心疯长,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再把他当回事,提醒自己要扎透他再当卫生纸一样扔掉,现在回想,那些话就像一句可笑的豪言。   她从一开始就不坚定,还想伤害他,根本就是徒劳。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会,周鸣初埋在文禾脖子那里,很久不听她说话也不见她挣扎,起身一看,她两只眼睛满是泪,却不肯哭出声。   周鸣初看了会,生硬地去帮她擦眼泪,文禾却别开脸:“你要还算个人,你现在起来,从我家里出去。”   周鸣初视线锚定她,几秒后翻身下去,但伸手想拉她,却被她再次避开。   “你走。”文禾一字一顿:“别再逼我说难听的话。”   周鸣初动身离开。   关门时手重了点,听到半声猫叫。   电梯里前后左右的广告糊得像跌打膏药,他气文禾不知好歹,想抽烟,裤兜里连个打火机都没带,站在楼道被冷风吹着,却又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朝他车子走过去的身影。   现在回忆,其实分明有一丝忐忑,人惴惴的像丢了魂。   但她上车后,他还是没忍住先质问了一句。   他不怕她惹到谁,但怕她不安全。   胡芳老公这种无业游民有时候跟烂仔没太大区别,昨天喝醉了想到老婆出轨能追到公司,明天喝醉了想到她故意设局,也有可能追到她出现的每一个地方,如果离婚以后更没什么顾虑,万一把所有气撒到她身上,她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他当时满心担心的是这些,但现在想,昨晚其实应该先抱一抱她,或许后面不会吵。   她是固执的人,她心里对胡芳的那点恨和报复心他可以理解,也知道她不是多恶的人。   他只是在想,她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得多讨厌谁,她想报复胡芳可以跟他讲,或者用更安全的,起码不会让人发现得这么明显的方式,太盲目,也太冲动。   包括今天的事,以为可以接手的地区丢了,她心里不舒服他也可以理解,但始终只是职场的一点挫折而已,与其当面质问大区经理和反问客户,不如想想怎么当着客户的面多敲两把竹杠,把无化有,也把敌化友。   讲来讲去,他只是不想让她到处竖敌,几次的话赶话,却好像也成了她眼里的敌。   她对他永远硬气,像过去这一年,他们开始的时机可能不太好,但对彼此都是一次尝试,可她似乎并不愿意,他也以为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她应该会有松动,但她好像一门心思只想破坏些什么。   脑子渐渐冷静,情绪却也越来越烦躁。   单元门喀地一声合上,周鸣初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门禁器,按门牌号去呼叫,这扇门仍然可以开,但他想起她潮湿的视线,知道她不会给他这个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雀色售罄: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囧:地雷1个 33514702:地雷1个 YHY: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小霸王:地雷1个 老虎来喝下午茶:地雷1个 及了个川彻: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宝宝真是太厉害了:73瓶 宁嫣以然:63瓶 Ling~0811:50瓶 199353yy:29瓶 17777874:20瓶 呀!瘦月亮~:14瓶 土豆泥:12瓶 范特西:12瓶 柯基屁:11瓶 阮妹:10瓶 chen:10瓶 葡萄爆爆冰:10瓶 63133284:10瓶 小蓝央:10瓶 寒山拾得:10瓶 Krystal^_^Mary:10瓶 囧:10瓶 卷尽风:10瓶 Silvia:10瓶 小绵羊:10瓶 糖果果:10瓶 橘子汽水:10瓶 梨宿:7瓶 洋葱头:6瓶 宿宿不吃香菜:5瓶 漠然: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5瓶 ccassandra:5瓶 岚风:5瓶 好多肉:5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4瓶 8888888:3瓶 芝芝:3瓶 one-piece:3瓶 41606154:3瓶 adsbqsd:2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柿子熟了:2瓶 ddz:2瓶 莫莫家:2瓶 豆豆:2瓶 李抠抠:2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yeye:1瓶 南溟子:1瓶 LiuYu: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夜阑犹忆好韶华: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米酒汤圆:1瓶 要勇敢哦:1瓶 大晶晶:1瓶 45926335:1瓶 钱满罐:1瓶 lu_luu:1瓶 无所谓:1瓶 知穆:1瓶 张旺旺:1瓶 丁丁猫:1瓶 杳杳兔:1瓶 哒哒哒:1瓶 豆丁:1瓶 gogoya: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64242261:1瓶 花醉霜寒:1瓶 第54章 ☪ 给你   ◎介绍个女朋友◎   【Chapter 54】   -------   转眼元旦, 周鸣初回深圳吃饭。   卢静珠跟他前后脚进的屋,招呼都没打一个,自从上回吵架,哪怕再见面, 卢静珠也不愿跟这人讲话。   她把买的花给她妈妈, 上桌吃饭时接了个电话, 江欣说飞机晚点,问约定做项目的时间能不能往后推两个小时。   卢静珠看看表:“也行, 我刚好晚点回广州。”   挂完电话她妈妈问:“客户么?”   卢静珠点点头:“江欣, 她在桂北那边,飞机晚点了说推迟过去。”   周父忽然问:“人在桂北, 是过节还在忙工作?”   “是吧?”卢静珠也不太清楚,瞟了一眼周鸣初, 又听周父问了几句江欣的事。   等吃完饭,周鸣初被父亲叫去看藏品。   父子两个在藏品室里走了半圈, 眼看又是一年, 周父劝道:“找个差不多的女人, 谈谈恋爱拍拍拖。”   周鸣初问:“什么叫差不多的女人, 我不太懂。”   他一开口周父就顿了下, 望着自己儿子。   这个儿子像他,但更像他前妻, 尤其讲话时, 从语气到方式都有种一脉相承的熟悉感。   周柏林想起自己那个性格强势的前妻,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攻击性, 结婚前还觉得是情趣, 听多了就觉得刺耳, 到后来, 就是无休止的冷暴力。   但他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暴躁的自己,语气压得很平和:“不要学你妈说话,做个正常人,结婚过过正常日子。”   周鸣初同样平静:“然后再学你,随便出去找个女人出轨,找新鲜感是么?”   卢静珠在门口,抬头看她妈妈。   她妈妈何琳没什么表情。   对这个继子,她知道自己一开始是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在他心里就永远都会是那个形象,她从来不指望可以得到他什么认可,也没期望他会把自己当亲妈。   她当然比不上他妈妈优雅干练,她没文化又缺道德,但宋斯兰在道德方面也不见得比她好到哪里去,单纯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比宋斯兰称职太多。   “来,”何琳端着炖品招呼女儿:“喝一碗,等下睡会,睡饱了再开车回广州。”   卢静珠嗯了声,离开前朝里面瞄最后一眼,她当然喜欢看这对父子间的较劲,但不代表她愿意听他们讨论她妈妈。   喝完东西,卢静珠走去阳台回信息。   闲聊的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但卢静珠很有耐心,坐在椅子里边回边等,等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回复后,慢慢笑得眼睛都弯了。   她心里在想订票的事,但撩着头发一回头,见周父站在推拉门后面。   “周叔叔。”卢静珠很少有这么慌的时候,这会却像小时候偷看他收藏的画,腾地站起来。   周父看了眼她紧紧攥着的手机,走到阳台问:“今天回广州,还是在家住一天?”   “等下就走,约了客人。”卢静珠镇定道。   周父点点头,想起她之前说过的事:“你上次说换车,看好没有?”   “去年看过了,老款的不太喜欢,我等等今年的新款。”卢静珠想起在展厅碰到周鸣初,大概他会比她提车更早。   手机忽又一震,卢静珠往身后塞了塞,又听周父问:“你跟志德,今年打算定下来?”   卢静珠被问住,脸色发怔但摇头:“还没确定。”   她歪着脑袋,想在周父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先被周父抓出那点不自在。   这个继女很聪明,但不够聪慧,或者说她想要的太多。而正确处理好自己的贪欲,是人一辈子的课题。   周父说:“那就抽空想想吧,他上次跟我吃饭,我看他意思是想今年跟你定下来。”略一沉吟又说:“志德这个年纪想成家正常,所以你也好好考虑考虑,总之当断要断,或者逼自己一把,定下来也不是坏事。”   “好的。”卢静珠心里对这个继父再不以为意,精神上却还是敬着他的。   何况扮出一脸乖巧,对她来说从小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下午回所里给江欣做项目,卢静珠问她:“你现在忙到假都没得放了?”   “新接了几个地区,要跑一跑。”江欣躺到床上,闭眼前见有人拿了治疗头进来,问卢静珠:“你又换助理了?”如果她没记错,这已经是卢静珠换的第三个助理。   江欣问:“之前那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怎么没做了,她不是一直做得挺好?”   她指丁彩,卢静珠说:“早就回老家了。”   江欣想起丁彩,不高不爱说话,但经常被卢静珠叫来叫去。酒吧喝醉了要让人家接,住院了也要喊去照顾,简直当保姆一样。   她也有助理,但助理跟了几年没换过,于是当正常聊天,和卢静珠探讨了一下跟团队磨合的事:“工作和生活要分开,工作上由你指来指去没关系,但去酒吧接你和照顾你住院的应该是朋友,不应该是助理。你要让人家干朋友的活,又不把人家当朋友……”又告诉她:“每一个人都有被尊重的需求。”   只是一句提醒,却好像刺到卢静珠,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带点故意反驳的意思。   江欣也习惯了。   同学这么久,太了解卢静珠,她心理角色永远是坐在教室角落静静看着所有人的那一个,这些会令她感到安全。   江欣从不觉得卢静珠有多坏,相反认为她可怜,又卑又亢。   项目做完,卢静珠忽然提到今天吃饭的事:“周鸣初爸爸说,去年跟你碰过几面。”   江欣点头说:“有是有,活动上见过。”她印象里的周父是商业头脑很高级的一位长辈,谈吐幽默性情平和,神态也很显年轻,不像她爸爸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   卢静珠送她下楼,楼下见到一辆红色glc,又讲了几句周鸣初。   江欣知道她是讲给自己听的,本来没打算理,但她又确实被卢静珠说中地,恨自己总是放不下姿态。   一个女人的念头里可能会有很多个男人,对江欣来说,最特殊的就是周鸣初。   她想,如果没有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上周鸣初,如果他的存在没有贯穿她的青春,如果不是到工作都还有交集,可能他对她也不会特殊到这种地步。   元旦过后再去E康,顺利确定了接手新地区的事,但也在另外的事上产生了分歧。   监护仪目标量定得太高,以至于江欣助理都偷偷问:“江总,这个量我们真的消化得了么?”真按这个量的话,他们从资金到仓库再到销售的压力都太大。   江欣也这么想。   再大的公司业务资源都是有限的,同理还有地区的市场容量,但她以这些为理由去跟周鸣初谈的时候,周鸣初却并不退步。   他不是体察规则的那种人,向来是别人适应他,谈判风格也是干脆直接的,说出的话永远淡而有力,愿意给你不同方案,但你觉得这个口松了,那个口却紧得卡脖子。   他的压迫之下有一种清楚你基线的笃定,让你难以抉择,又不得不抉择。   好在签任务的不止江家,还有几个大代理也是一起,签完后大家相视苦笑,看你也有压力,似乎又得到一种安慰。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厂家策略中的一环。   办完事准备去吃饭,周鸣初看了眼文禾的工位,章茹从他身边飘过,被抓住问:“她人呢?”   章茹眨眨眼:“请假啦,过几天回。”   周鸣初当然知道她请假,oa就能看到,他问的是去向:“请假干什么,家里有事?”   “不知道喔。”章茹溜了。   穿一条裤子的人嘴紧得很,周鸣初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动身去应酬。   晚上的酒局有人调侃,说今天就是一场鸿门宴,又调侃汪总:“今年最好过年的就是汪总的三部,年后业绩坐着就能翻一番。”   “还是有赖各位老板支持。”汪总带着手下人到处敬酒。   经销商们嘴上怨,酒却还是喝得下去,毕竟e康的市占比,地理覆盖度和年度增幅都摆在这里,赚没赚钱自己心里都清楚,想继续赚又不愿意接受加码,显然没有这么好的事。   但经销商们更想喝的,还是周鸣初。   他们跟的既是产品也是销售这个领头人,毕竟厂家老总如果没能力没策略,再好的产品也白搭。   只是今天被逼了一通,怎么都要跟这位又狠又捉摸不透的年轻老总喝几杯,拉交情或出口气,总之这趟不能白来。   江欣坐在桌上,看周鸣初身边的人没断过,杯子里的酒也基本没断过。   这喝法太伤身,江欣虽然自己也喝得有点晕,还是提醒他一句:“少喝点。”   庞大海听见了,在旁边嘿嘿笑:“江总放心,我们周总本身海量,有您的关心更不会醉。”   江欣淡淡扫他一眼,助理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她:“江总。”   江欣问:“怎么了?”   助理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货压得太狠了,您看待会能不能想办法,再跟周总要点政策?”   她很尽职,江欣撑着额头想了想:“我试试。”   这种事必然不能在人多的时候提,于是散场时借着住同一条线的理由,江欣还是跟周鸣初的车。   等电梯时忽然一位叫老朱的经销商提起件事,说要把外甥女介绍给周鸣初,去年就讲过的,外甥女过年就从国外回来了。   应酬场上最常见就是两性间的玩笑,其他人立时起哄,说这要是成了,周鸣初得喊老朱一声舅舅。   周鸣初却说:“我有个表弟年纪跟朱总外甥女差不多,他是单身,比我合适。”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要是成了,我也跟着他喊朱总一声舅舅。”   “好好好。”老朱笑眯眯地跟他握手又拍肩。   男人做媒管你三七二十一,只要性别对得上就行,所以一路到停车场,还是相谈甚欢。   江欣却觉得自己实在醉了,上车时差点磕到脚踏,好在一只手伸过来扶住门。   江欣回头,温热中带点酒意的呼吸拂过面颊,她心里跳停一秒,跟周鸣初道了声谢,但上车后提起政策的事,却不如路况那么顺畅。   情绪来得毫无道理,江欣想起卢静珠的话,也烦自己总在矛盾中拉扯,于是下车后鼓起勇气,问周鸣初要不要上去坐一会。   这当然是一种暗示。   周鸣初没说话,但眼神太冷静,冷静到令她难堪。   江欣忽然觉得无力,有些话她觉得没必要,也告诉自己不要问,但还是自嘲一般问道:“我以为我对你来说,还是不太一样的。”顿了会,她借酒劲想去摸他鼻子,周鸣初却只是往后避开,眼里一丝躲闪都没有。   “我不认为我有给过你这种错觉。”他说。   江欣静了一下,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不是擅长做这种事的人,已经难堪到两步作一步。   周鸣初回车上打电话:“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这是你们公司新业务?”那边好整以暇:“我以为你们只卖医疗器械,现在还兼红娘了?怎么,去年业绩不行?”   是许明灿的声音,周鸣初把手机从耳朵拿下,才发现打错电话。   打错就打错,他按着额头问:“你回安徽了?”   “回伦敦了。”许明灿在那边发蔫,说安徽天天下雨还是下的冻雨,跟特么中国伦敦一样,不写两首无病呻吟的酸诗都对不起这鬼天气。   周鸣初又问他生意怎么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再问问车子车牌的事,收线后调出天气预报看两眼,拨给宋川。   这回没拨错,但宋川睡得比他早,一听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瞌睡都吓没了。   周鸣初说:“一个客户的外甥女,你去接触一下。”讲完不听宋川回复,他揉了揉鼻梁问:“还是你又谈上了?”   “没,暂时没……”听筒里传来宋川闷闷的声音:“人家有男朋友。”他可以被三但不能做三,当人的道德线始终要守住。   周鸣初打下车窗,觉得今晚酒喝太多,醉得有点低烧的感觉。   翻到文禾朋友圈,人应该还在老家。   他忽然想起她发烧那天说的话,问她父母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也说自己没偷谁的金链子,还问杨宇,凭什么欺负她。   她说过她人笨运气也不好,周鸣初想,她确实运气不怎么样,碰到一个经济犯,碰到一个人模人样的医生,又碰到一个他。   次日酒醒已经是下午,周鸣初导航去了安徽。   定位很好找,她朋友圈就能翻到,也许是头一晚睡饱睡足的原因路上没怎么休息,但一千多公里,还是从下午开到了第二天。   好在不同前几天,安徽放晴了。   今天外公做寿,文禾刚到外公家。   本身没想来的,是带奶奶做体检,等报告耽误了两天,奶奶非劝她过来吃餐饭,说当替她妈妈吃的。   文禾虽然不太情愿,但来了以后看到外公满脸讨好的笑容,她想自己虽然做不到多亲近,勉强吃一餐饭还是可以。   钟露也贴心,知道她讨厌被问来问去,一直陪着她。两个女孩子在墙根晒太阳时,听见有人喊:“文表姐。”   文禾抬头,见是她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表弟,戴着个摩托车头盔说要去镇上买烟花,问她喝不喝奶茶。   文禾正想说不喝,小舅妈过来骂:“你买就好了,买来你表姐会喝的。”说完顺势在文禾旁边坐下,问起她那位男朋友的事。   小舅妈记性很好,记得文禾那会儿说男朋友是广州的医生,但家里什么条件一年能挣多少还没问,这会逮着机会誓要问个明白,可惜女儿来捣乱。   钟露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妈赶走,尴尬地挪了挪椅子:“姐,你别理她,她就是无聊,天天瞎扯。”又问道:“姜姜姐之前说去澳门玩,你去不?”   文禾点点头:“会去。”她刚好续签了,跟姜姜约着打算去那边转一圈,见识一下。   表姊妹肩挨着肩,文禾问:“彩礼你自己拿着吧?”   钟露低低地嗯一声:“现在还在我手上。”   文禾看了看她,正想问多一句时接到奶奶电话,说刚刚有个陌生男的来找她,还大概给她形容了一下,个子很高,讲普通话,开一辆黑色的大车。   文禾一愣,问什么时候的事,奶奶说有一会了,刚刚手机充电,这阵有电才联系上她。   讲完电话,文禾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个身影,她低头翻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慢慢的,心里咚咚急跳。   开始张罗入席时,听到表弟远远的一声喊:“姐!客人来了!”   转头,见一辆X7被他引到前面院子停下,门一开,确实是周鸣初。   一千多公里,不知道他开了多久,车子外壳很多泥点子,应该是在哪条没修好的路上溅的。   见周鸣初走过来,文禾脑子锈住。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他。   她那个表弟明明也不矮,跟他旁边却像个猴子,屁颠屁颠,还老是回头看他车和手上的表。   而打量他的又不止她表弟,还有吃席的客人,有村里的也有其他亲戚,这会都盯着这个陌生男人。   小舅妈尤其惊讶,问自己儿子:“这,你哪里碰到的?”   “外面大路啊,他跟人问路说找文表姐!”钟正笑嘻嘻地,让他妈赶紧倒茶:“肯定是表姐男朋友!”   小舅妈看着那个粤A车牌和宝马车标,心里一下酸得不行,但还是马上去倒茶,倒完问文禾:“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医生男朋友吧,怎么不提前讲,叫两个人去接啊。”   周鸣初顿在几步外,他当然能猜到说的是哪个医生,但也没说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医生,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文禾,等她的回答。   文禾锈住的思绪终于动了动,却摇摇头:“不是,这是我们公司领导。”她甚至给他的到来找了个理由:“可能看我请假太久,来催上班的。”   小舅妈一怔,端在手里的茶忽然不知道要不要送过去了。   周鸣初盯着文禾,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的犹豫和不自然,却不见半点波动。   他走过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过来把茶喝掉,对着文禾的侧脸:“也不是来催你,只是你没接电话,我以为你家里出了事。”说完放下一个红包,平静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地雷2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草莓五块三一篮: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67849721:地雷1个 阿张别慌张: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苏弥:87瓶 大阿卡纳:50瓶 44319007:30瓶 自然卷:27瓶 Ling~0811:20瓶 17711036:20瓶 卷尽风:14瓶 wy木木夕:10瓶 微风拂面:10瓶 甜肉:10瓶 45996509:10瓶 lu羊:10瓶 小说脑袋:10瓶 渔歌入浦深:10瓶 小小芋圆仔_ing:10瓶 木马木马木马:6瓶 两星: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一个西红柿:5瓶 一顿吃两碗饭:5瓶 我们都是小青蛙:5瓶 迷路:5瓶 你猜:3瓶 不要葱花和香菜 3瓶 终是自在:2瓶 34659037:2瓶 solololo:2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果子乌龙茶:1瓶 要勇敢哦:1瓶 无所谓:1瓶 悠闲自在:1瓶 知穆:1瓶 柿子熟了:1瓶 青:1瓶 小麦子:1瓶 今天也在收集星星的女:1瓶 zila呀:1瓶 夏日晚风: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故城旧巷:1瓶 不负时光yiyi:1瓶 清凉河岸:1瓶 钱满罐:1瓶 8888888:1瓶 yangtt: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第55章 ☪ 衣服   ◎你直接扔◎   【Chapter 55】   -------   周鸣初把车原地倒出去, 驶离这里。   皖南农村的风光其实很好,一路山水田野,到了许明灿酒店,又是融于山野的建筑。   周鸣初关闭导航下车, 边给许明灿打电话边往电梯间走, 闻到一阵女士烟的味道。   很快, 他看到卢静珠。   卢静珠没躲及,只好掐了烟跟他打招呼:“这么巧。”   周鸣初问:“你怎么在这里?”   “来旅游。”卢静珠说。   周鸣初看着她:“青黄不接的时候你来旅游?”   他的目光像要让人无处遁形, 卢静珠不自在地看着电梯显示板:“就是听说现在淡季人不多, 所以来看看。”她挽着朋友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刚好有伴, 一起么。”   电梯门打开,几人陆续进去, 卢静珠进去问:“你呢,你来干什么, 出差, 还是忙别的?”她甚至视线往电梯外面探, 没别人。   “来找许明灿。”周鸣初按了他办公室的楼层, 问卢静珠:“你去不去?”   卢静珠笑容一滞, 扯了扯脸颊说:“我去干什么,我要回客房。”说完刷卡按了自己房间楼层。   很快电梯到8楼, 周鸣初迈了出去, 朋友见卢静珠一直看着他,就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卢静珠语气很冷淡, 只是视线仍然盯着周鸣初的背影, 能看出变化, 不大, 但身边应该有女人的那种。   一直以来卢静珠都觉得周鸣初有病,喜欢什么就要推开什么,或者吝于表达,像是身上有个强大的压抑系统,导致她觉得有钱人一半都不太正常。   但他上次跟她发火,她看到他暴躁不顾的一面,她想他这一年在感情上是有什么的,只是她好奇,好奇他能不能处理好亲密关系。   很快,电梯门阖上。   周鸣初到了许明灿办公室,许明灿也对他无限好奇:“你开车跑这么远,拉油耗呢?”又说他宁愿拿钱给石油路政,也不愿为航空经济出点力。   “你可以为地方经济多出点力。”周鸣初告诉他,来时有一段路又窄又泥泞,会车都难。   许明灿知道他说的哪里:“找了人,年后应该会修好。”地方的办事效率就是这样,你只能习惯。   两人去餐厅,吃饭时聊起麦坤,说他当爹后一脸慈祥,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根,再点开宋川发的视频:“你表弟在吹笛子,思春了。”许明灿说。   视频里,宋川吹了一首鸟之诗,不知道他想做谁的鸟,谁又是他的诗。   许明灿越看越好笑:“我以为他已经不记得笛子要按哪个孔。”   周鸣初明显地感觉到他话比平时多,但也只是抬头看一眼,没揭穿他。   人有时候出奇地健谈,恰恰是不想听别人说太多。   而且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周鸣初没怎么睡觉,这时候难免困倦:“一会给我弄间房睡会。”   许明灿也发现他脸色有点差,看起来的确缺睡,让人去安排套房,顺嘴又问:“你那个车买了,车牌怎么搞?”   周鸣初说:“直接拍一个。”   “你自己开?”glc还是烈焰红,许明灿当然知道他买给谁的,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样,逼出你想要的没有?”   周鸣初从烟盒里抖了根烟:“没有。”但他想,他逼出了一个答案。   他曾经以为他的兴趣没有大到要和她谈感情,更没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但她永远比他想象中决绝,不管是跟那个医生谈恋爱,还是虽然跟他在一起,却时刻保有破坏欲。   他来这里是一时起意,或者也凭了一点宿醉的酒劲。开这么远的车,来的路上还在想,一年时间并不短,他们还是留有感情上的余地。   但她显然不是这么认为。   而刚刚站在那个院子里他甚至想,只要她点个头,他被当成那个医生也无所谓。   这会记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文禾那边,他造成的影响却还在延续。   红包拿出来数一数,小舅妈眉开眼笑,又怪儿子钟正不够机灵:“该把人家留下来吃顿饭烤烤火的,天气这么冷,来就是客。”   钟正觉得自己已经很机灵了,他一出大路就被那辆X7吸引,自己摩托车差点开到田里去,没想到还真是他家的客人。   不过钟正知道那辆车不算什么:“妈,他那个表比车贵!”有钱人都玩表不玩车的,他学校里的富二代同学就这样。   不说还好,一说小舅妈这张脸酸得没法看:“那男的跟你表姐关系应该不简单。”   “肯定啦!”钟正直接断言:“她肯定跟那个男的有一腿!”不然人家为什么大老远跑来找她?   钟正越想越兴奋,转头问他姐:“钟露,你肯定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关系,文表姐是不是被他包养了?”   “你是不是有病?”钟露瞪他:“包养是什么好事么,你这么说自己亲表姐?”   “你敢骂我?”钟正眼珠子都竖起来了,过去想推她,却反被她踹一脚。踹完,钟露转身就跑。   她忽然觉得那个男的没留下来是对的,不然还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出丑。   离家后无处可去,钟露只好给文禾打电话。   “你过来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广州。”文禾刚好从医院拿报告回家,看到奶奶正给她擦行李箱,连轮子都擦了一遍,见她回来,也问了问周鸣初的事。   文禾怎么讲,她不可能把炮友那一套说给奶奶听,只好说是前男友,谈过,也说:“他是我老板……就是我那个部门的领导。”   奶奶对周鸣初的印象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后生,车子停在晒谷场,还帮她搬了东西,然后站在门口问的人和路。   老人家耳背,后生讲话也就慢慢的,所以奶奶觉得周鸣初修养还是不错,问多孙女一句:“你们两个吵架了?”   文禾如实点头。   奶奶又问:“那你喜不喜欢他?”   文禾想了很久,说的是:“我跟他不合适。”   她还清楚记得他那句话,只要讲清楚,他碰都不会碰她一下。   她想,他今天送上门给她捅的这一刀,大概就算两清了。   再回广州,已经是展会前夕。   预先工作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出发前几天,文禾领到了她的全英文名片。   章茹拿着念她名字:“Wendy,是这么念吧?”   文禾点点头:“是,前面跟我的姓一样。”也问她:“茹姐你有英文名么?”   章茹随意指了指桌上的纸巾:“有啊,我叫tempo。”忽然觉得不对,听起来有点像颠婆。   她的小跟班星星马上说:“那我叫google。”顺便把打印好的简历递过来,面一部经理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戏。   一部经理要离职的事文禾也听说了,原因是他老婆觉得广州太闷太热想回江西,那边也有老人帮忙带孩子,而且江西也属于做医疗器械比较出名的地方,所以他打算去老家发展。   “人好找么?”文禾也站起来,打算出门。   章茹死命摇头说不好找:“周总要求高,现在都签给猎头在招。”   “文禾姐。”小蔡抱着个箱子过来,说部门车给别人开了,她们得打车。   章茹就问:“你们去哪啊?”   “我带两个人去趟仓库。”文禾说。   “哦那开我车啊,帮我降降油耗。”章茹最近都开市道,堵来堵去,油耗高得要死。   车钥匙很漂亮,比章茹的脚指甲都闪,还挂了个玲娜贝儿的吊坠。   她的车据说是哥哥送的,文禾开过两回,手感很好,但更羡慕她有一个好哥哥。   小蔡也羡慕:“我也有哥,我哥怎么不送我一辆奔驰。”   “大概因为你在空地停个车都能踩沟里。”文禾笑她,拉好安全带时,一辆眼熟的X7开过来。   这会正是库满的时候,X7兜了一圈没找到空位,又停在她开的车前,往主驾望了一眼。   文禾刚发动引擎,碰碰小蔡,小蔡忙打下车窗:“周总,我们马上走!”   周鸣初留出出口,文禾打着方向盘出去,小蔡说:“这次去新加坡好像是周总带队。”   文禾点点头,觉得周鸣初应该是对外贸有大的规划。   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周鸣初的车已经洗过,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完全看不出那天长途过后的泥泞样。   文禾问小蔡:“你英语怎么样?”   “那肯定不差啊!”小蔡拍着胸脯子说:“我可是英专生啊。”   文禾笑笑:“那到时候就靠你了。”   果然等到展会那天,小蔡派上了大用场。   国际展会,展厅中流动着各种肤色的展商和来客,英语是场中的通用语言,一些专业词汇文禾也苦练苦背过,大概的都能听懂,但销售这份工作要的就是灵活,在客户沉吟或者深入交流的时候文禾就会拉小蔡出来,稍微的延展一下,聊多两句,成交转化的可能性就更高一成。   虽然累,但基本都能应付。   只是不停讲话讲得腮帮子都痛,下午有产品的讲演,文禾跟汪总去会场那边。   会场是筛过散客的,这里只有企业代表才能进来,一张张的专业脸孔,光鲜自信,或严肃交谈,或笑容满面,都侃侃而谈。   文禾站在会场里看着各色人种,听着不同的语言从耳边流过,感觉自己像扒在井口的人,什么都新鲜。   往里走,见周鸣初站在场内跟人说话。   他是英粤双语,切换得也很流畅,和周围大部分人一样,看起来游刃有余。   文禾原本只想找个地方录一下这场讲演的,但谷志德也在那一堆人里,还看了看她。文禾只好跟着过去打招呼,又被周鸣初扫了眼。   完全公事化的目光,文禾听他派任务:“带这位客户去看看703的监护仪。”   “好的。”文禾领着客户走了一趟,好在客户是澳门人,能用国语交流,又好在她刚好准备去澳门玩,因此一路也跟客户聊了些工作和产品之外的事。   展位看完产品准备回会场,忽然一位肤色有些深的老外拿着产品册子,向文禾问些问题。   这人带口音语速又快,文禾听得有些吃力,好在澳门客户帮她翻译一通,最后笑道说:“他想跟你合影。”   “跟我合影?”文禾惊讶。   客户哈哈地笑:“他夸你漂亮。”   有些老外就爱找中国姑娘拍照,何况e康穿的都是定制套装,有特色,衣服在她身上也腰是腰腿是腿的。   拍完照,对方双手合十应该是道谢的意思,总之文禾也照做了,只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也没时间想太多。等和澳门客户一起走回会场,e康的产品讲演已经结束了。   其他人问他们:“这么久?”   客户笑着说了文禾的事,也夸E康美女多,但其实形象最突出的还是DC,他们的新中式衣服很漂亮。只是展会还要穿高跟,文禾一看都觉得脚底板痛。   下一场就是DC的讲演,快要开始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穿DC工作服的女同事,神情紧张地跟谷志德说着什么。   文禾在旁边,隐约听到是说不小心删了手机备忘录,他们PPT文件组里需要的账号密码都在里面。大概因为高隐私文件,在场的人也没备份。   主讲人已经准备要上台,谷志德问:“找客服恢复不了这个文件?”   “说要等等。”   谷志德当即沉下脸,文禾看那位女同事脸也煞白,在旁边犹豫了下:“你家里有其它的苹果设备么?”   女同事看她一眼,又看看谷志德才点头道:“有一台平板。”   文禾说:“家里有人的话你拨个电话试试,让他们先把平板的网给切了,然后打开备忘录,看看原来的内容还在不在?”   谷志德立马指挥:“快去,抓紧时间。”   “好的。”女同事匆匆跑开,大概怕再出什么意外,谷志德也跟了过去。   讲演快开始,文禾回头找坐的位置,经过周鸣初时被他问了句:“忙什么?”   场下黑压压一片,为了不挡到其他人,文禾半蹲着回答:“他们不小心删了点东西。”   周鸣初问:“你能找回来?”   “也不确定,就是之前在网上看过的方法,让他们试试。”文禾更不确定的是周鸣初的态度,怕是帮DC帮错了,但周鸣初脸色淡淡的,也并没有讲其它。   文禾在他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不久DC的讲演开始,图像视频,链接中的文件网页切换都很顺畅,应该是有把密码之类的找回来。   当天的展持续到傍晚,文禾统计数据时去接了一通工作电话,回来就见周鸣初站在长桌旁边,低头看场内监控,看客流和接待情况。   他穿着浅灰衬衫和黑色的西服外套,文禾在他家里的衣柜也看到过亮色,但不多,他穿衣服一般是三色原则,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比他那位鲜艳的表弟要素得多。   文禾的电脑在长桌另一边,她走过去,听到周鸣初问:“这个人什么情况?”   被问的同事看了看,是那个深肤色的客户,于是一指文禾:“他找我们的人拍照,说衣服好看吧。”   周鸣初看眼文禾,没什么反应,继续去看监控。   过会问起场内数据,文禾这边被问到时,她估了一个数给他。   周鸣初皱眉,显然不太满意。   文禾解释道:“客情系统崩了,我还剩几个公式没套完。”   “动作快一点。”周鸣初翻了翻手写的统计表,随手扔在桌上:“我要的是确数,不要出现任何一个约数,没意义。”   文禾抿了下嘴角:“好的。”她没再解释什么。   客情系统崩了,这种展会的信息本身乱也杂,要分辨要抽数字归档,处理起来是有困难的。但文禾也知道借口确实没意义,于是当天晚上熬夜弄完,又把一些信息做了预处理。   时间晚到文禾有些饿,她问同房的小蔡要不要下去买吃的,小蔡躺在床上摇摇头:“我刷牙了,文禾姐你去哪儿买?要是便利店的话帮我买几张创可贴,今天这双鞋子把我脚磨破了。”   文禾说:“你可以不穿高跟鞋。”   “穿高跟儿好看嘛,而且那些老外又高……”小蔡打着长长的呵欠,人已经困蒙了。   文禾下楼找到便利店,想着明天多睡会,就连早餐一起拿了。   她拎着杯面三明治一堆吃的去结账,银行卡却怎么也划不上,applepay也是禁用的,收银员逐渐不耐烦时,一张只有visa标志的卡递过来,来买烟的周鸣初给她付了款。   他是单币卡,买单很顺利,结完帐后文禾跟他道谢,提着袋子跟他一起回酒店,路上周鸣初再次问起白天的数据,好在文禾还记得,一项项给他汇报。   汇报完进入电梯,一下安静下来。   文禾忽然想起他还有衣服在自己家:“你的衣服,我到时候让跑腿送给你。”   周鸣初问:“什么衣服?”   文禾说:“你之前留在我那里的那套,”看他似乎完全没印象,文禾提醒道:“我喝醉的那回。”他的衬衫裤子,甚至西装外套都还在。   周鸣初说:“没这个必要,你直接扔。”   他声音很冷静,冷静到文禾产生一种循环般的熟悉感,她恍然记起打火机那次也是,他让她直接扔。   这次应该也是不想再跟她有什么联系,文禾点点头:“好。”   第二天展会的人.流依然大,在英语环境里泡过一天的文禾反应比昨天要灵敏些,她怕又像昨天那样被问起数据没有准备,所以一有空就去记录。   某个当口一抬眼,又看见昨天那个找她拍照的老外。   这人形单影只,文禾看着他在对面DC的展台跟人拍照,过会来她们这边,又是昨天那样,拿产品单子问问题,然后找小蔡要合影。   被夸漂亮,小蔡晕乎乎正想配合,一个男同事过来把那人制住,没多久展商的工作人员也来了,搜完身发现是个偷拍狂,从包包到鞋子里都有摄像头。   “fuck!他妈的死变态!”小蔡气得骂了句脏话,又问那个男同事怎么知道是偷拍狂,男同事说是周鸣初讲的,昨天看监控就发现不对,让留意。   文禾怔时,从对面过来一个长直发的美女:“哈喽~还记得我不?”   文禾记得,是昨天误删备忘录的那个,说自己叫nana。   文禾问她:“你备忘录恢复了么?”   nana摇摇头:“说恢复不了。”因为她不是一整页删的,是一时手快,选中后粘贴了别的内容:“不过我平板上有同步的记录,还好还好,多亏了你。”不然昨天肯定不止挨一顿骂。   道过谢后,nana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国呀?”   文禾说:“明天就回去了,上午的飞机。”   “哦那好可惜,我还想约你明天一起去逛逛。”nana眨着一双电眼:“今晚呢,今晚有空不,我请你吃个饭。”   文禾摇摇头:“今晚我们有应酬。”她笑笑说:“下次吧,等回广州我们再约。”   不是借口,晚上是真的有应酬。   应酬的人文禾还很熟悉,就是新加坡本地的那位邹总,约她打过羽毛球,ktv里还想占她便宜的。   不过文禾发现这些老板都有一个美好的品质,就是健忘。   也可能是换了个助理的原因,邹总并不记得文禾,还是文禾提起他们曾经一起打过羽毛球,他才恍然大悟,笑呵呵地跟文禾碰了一杯,说文禾打球不错,又指指桌上另一位女性:“任小姐羽毛球也打得很好。”   他口中的任小姐是一位短发女士,邹总说:“她打球的风格跟你们周总很像,都爱杀球,体力彪悍得很。”   被讲到,那位任小姐答道:“也没有,多数时候杀球是为了吓人,就是没什么力气才更要杀球,想快点打完。”她粲然一笑,提起杯子跟周鸣初说:“邹总提了很多次,我一直想跟周总打次球,讨教一下周总的球技。”   周鸣初说:“我没什么球技,硬打硬接而已。”他提杯,跟对方碰了下。   后半场,基本是在说器械出口的事。   文禾没有猜错,确实周鸣初在布局海外,而那位任小姐对出口市场有见地够了解,这顿饭吃完,他们一起坐上邹总的车。   小蔡看着那位任小姐也上车,琢磨了句:“不会是给周总介绍的女朋友吧?”又觉得不对:“老段不是说周总跟江总么?”   她一张嘴八卦了三个人,汪总摇头说:“这是候选人,介绍过来工作的,如果合适应该会接一部。”顺口又说:“周总是有女朋友的,不是江总。”   小蔡一惊:“周总真有啊?”   汪总点点头:“说是有。”他清楚记得那晚的事,周鸣初的语气摆明不是单身,于是讲完点了点小蔡:“江总是客户,以后不管私下还是当众,不要开这种玩笑。”   “嗯嗯。”小蔡拼命点头:“我也就说这一次,以前可没说过……”她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还做了结论:“其实我一直觉得周总跟江总没什么的。”这么讲,一是觉得周鸣初跟江欣不太搭,二是周鸣初就不像有女朋友的人。   小蔡无法想象周鸣初的感情生活,因此对他的对象好奇不已,但又不敢再在汪总面前说什么,只能憋到回酒店问文禾:“文禾姐,你说周总这样的,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玄关的穿衣镜前,文禾正在扎头发。   她扎得有点慢,找皮筋的时候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更新前看了看评论,一直不想干涉大家的讨论,所以作话能不写就不写,今天想说几句:开文到目前都都在按着大纲走,可以说我写得不好,我尊重所有读者对于剧情以及人物的喜恶,也接受不同标准的评判,但请不要说我水文,这是对一个作者的诋毁,因为写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水文却是实实在在的态度问题,对我来说水文既是对读者的不尊重,也是对个人时间的一种极大浪费。 第56章 ☪ 表   ◎不用担心会碰上我◎   【Chapter 56】   -------   因为头天晚上熬夜给客户发邮件, 第二天起得有点晚。   好在航班时间来得及,文禾赶到餐厅吃饭,周鸣初已经吃完,跟她们擦肩而过, 一看就是去抽烟的。   小蔡说:“周总挺爱抽烟啊。”   文禾想说还好, 但也只是敷衍地附和了一声。   工作以来抽烟的男人见太多, 做销售后好像还没碰到不烟不酒的异性,周鸣初不算抽烟很凶的那一拨, 真正抽烟凶的不说烂牙, 一靠近就能闻见粗糙又刺鼻的味道,但周鸣初身上永远一阵淡淡烟草味, 细闻还有一点洗衣液的味道。   一年的亲密接触,始终是让人变得熟悉了些。   早餐吃一半有邮件提示, 是境外客户发来询价,涉及认证和汇票的事。因为是没有展出的一款e康旧产品, 汪总不太了解:“这个要问问周总。”   文禾给周鸣初打了个电话, 过会周鸣初回来看原邮件, 把该怎么回复告诉了她。   他说得快, 又涉及到一些专业词汇, 文禾提笔忘词,脑子里正翻译他的话, 周鸣初直接指指小蔡:“你来。”   文禾一张脸腾地红了, 马上把电脑让给小蔡,自己在旁边听和看。   被周鸣初盯着, 小蔡的脑袋瓜子也一阵紧似一阵, 短短的一封邮件写下来像在考专八, 等终于发出去, 听见餐厅前面一阵喧闹,居然是有人在打架。   讲的是马来语听不太懂,但新加坡是法律很严的国家,公共场所打架是有可能被抓进去坐牢的,斗殴的代价高成这样还有人以身犯法,必然是忍无可忍的事了。   她们竖起八卦的耳朵听了一阵,好像是出轨又不太确定:“出轨……还是出柜?”   另一个同事笃定道:“出轨,当爹的给女儿出气呢。”   “出轨,这不得上鞭刑吗!”小蔡马上就有梗了,出轨这种事何止是道德问题,得吊起来打才行。   周鸣初无情无绪地收回视线,敲敲表盘:“都收拾东西,该走了。”   有他发话大家热闹也不敢再看,连忙抽行李捡东西。文禾把电脑收回去,转身去拿披肩,不知几时和周鸣初外套搭在一起,两人各拿各的,手指碰到的瞬间似乎都有些僵硬,周鸣初抬头看她一眼,拎起外套转身走人。   文禾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垂下的那只戴表的手,想起熊美仪给她看的那个视频里,他在揍梁昆廷,也想起那一天他受伤的手和下巴,她当时没想问,刻意地不去注意和探询,后来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但显然已经无关紧要了。   新加坡之旅来匆匆,去也匆匆。   回国后,听到胡芳离职与离婚的消息。   因为出事后人一直在休假,关于她的八卦也就慢慢淡了,毕竟太阳底下新鲜事太多,没谁天天盯着一件追根究底。   文禾也没有主动关注过,但某天去茶水间碰到张尔珍,忽然问:“尔珍姐,胡芳离婚了你知道么?”   张尔珍点点头:“听说了。”   文禾又问:“胡芳老公平时爱喝酒么?”   张尔珍说:“事业和钱是男人的面子和根基,两样都没有的人,借酒消愁很正常。”   文禾看了看她,面容毫无异样。   但在听来的消息里,胡芳老公酒醒后不同意离婚,说那天只是跟朋友在一起喝了酒,被朋友激得脸上没光,所以仗着酒兴来公司闹。   而在文禾的记忆中,经常跟胡芳老公喝酒且能知道她家事的,是张尔珍老公。   用胡芳的话来说,她家里的狗撒尿什么姿势,张尔珍老公都知道。   所以文禾猜测胡芳的事跟张尔珍有关,因为胡芳抢了二部的单,但最终,她还没有继续问。   不管是张尔珍的态度还是这件事已经淡化,她知道都没有再问的必要。   文禾始终感觉张尔珍身上有一种冷静和自洽感,或许,这样才能被称为一名成熟的职场人。   两人站在茶水间聊了会,张尔珍问:“这次去新加坡,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文禾仔细回忆:“感觉看了世界,开了眼界。”她不敢说短短几天有学到什么,但看到行业里更多的新品和竞品,还有很多没看过的,新奇高端的东西,觉得去这一趟特别值。   张尔珍问:“你工作多久了?”   文禾靠在柜子边想了想:“三年。”   张尔珍笑笑,三年,足够一部分人对职场生活倦怠,但她身上的进取感还在,成长当然也是迅速的。   也正是因为成长快,她身上跌跌撞撞的感觉比其他人要强得多,积极的年轻姑娘柔似水也韧似水,像一面湖,因为冲得猛,刀劈剑砍的痕迹也就格外多一些。   张尔珍问起钟总的事:“安抚好代理商了么?”   文禾点点头:“约了的,但应该还要陪一顿酒。”她跟在张尔珍后面:“我想给钟总争取一些补偿性的政策,尔珍姐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这话里透着一丝狡黠,张尔珍忍不住笑了下:“你怎么不问汪总?”   “汪总在忙出口的事,我想着尔珍姐这会有空,就请教一下。”文禾说:“我想争取一下那个年中政策,但不知道能不能批下来?”   张尔珍却还是笑:“你是怕二部跟你争吧,放心,能申请下来是你的能力,没什么好争的。”   她们走出茶水间,章茹晃着车钥匙过来:“走哇,去太古汇。”   张尔珍问:“去太古汇做什么?”   “做美甲。”章茹嘿嘿地笑,挽着张尔珍说:“珍姐,你家那个做美缝的师傅推给我一下,我也让他帮我刮一刮。”   “好,晚点推给你。”张尔珍接着电话走开了。   文禾跟章茹下楼,问她:“你跟尔珍姐新房子买在一起么?”   章茹点点头:“还是同一个单元楼。”   章茹新买的楼盘文禾也去过,位置很不错的一个新小区,不算便宜,反正是她买不起的。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她现在要先去太古汇买表。   到停车场时碰到宋川正在打喷嚏,他打完喷嚏跟文禾打招呼:“不上班啊?”   文禾说:“有点事,出去一趟。”   宋川哦一声,和她打了个照面往楼上走,去周鸣初办公室。   他不常上来,进去后在周鸣初办公室转悠一圈,一时问他新买的鱼还在不在,一时又从博古架上拿了个紫砂壶:“这是外公留给你的那个壶吧?”   周鸣初看他拿在手里擦了又擦,阿拉丁神灯一样巴不得擦出个美女来,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宋川乖巧地说:“姨妈上回问我,你今年带不带女朋友一起吃年夜饭?”又说:“我刚刚碰到那个谁了,那个安徽的女孩子。”   他点到即止,多的也不敢问,见周鸣初一言不发,又转述道:“姨妈上回说,想离开广州。”   周鸣初看着窗外,片刻后说一句:“知道了。”   他事情太多,可以腾不出时间去管任何的私事。   接连几天都在应酬和短差之间度过,这天开了一个他认为没必要的会,周鸣初在办公室看到文禾,她进来给他递两份文件,右手多了一块粉色的劳力士。   周鸣初问:“刚买的?”   文禾点点头:“前几天买的。”   周鸣初随意瞥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签完名就把东西给她,自己也出了办公室。   而文禾是回到工位才想起他送给她的那块篮气球,还在她家里放着,忘记要还给他。   她确实没想要戴他那块表,但自己买的粉劳戴上手腕的那一刻,才对自己工作上的收获有了最真切的体会,也想,怪不得人需要一些物欲,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代表追求。   回想在广州的这三年,文禾觉得自己没白做。   她知道手腕上这一块表对很多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奖励,像把她这几年的脚步凝成了一个精致的表盘,表盘上的指针又在一下一下又在提醒她,快点去跑一座山。   当晚,文禾约了百特的钟总,讲桂东区域的事。   她用了一些策略,并没有一上去就道歉,而是诉苦一通,讲难处,也讲在公司受的气。   文禾心里清楚,她们跟代理商的关系很微妙,既是客户,又是需要管理的对象,如果一上来就认错就伏低做小,难保代理商不会趁机敲竹杠。   但即便这样,钟总也摆足了架子:“这是你们的工作失误,我可是充分相信文小姐的,你也知道我团队都弄好了,结果你们说给别人就给别人……怎么大客户是客户,我们这种小公司就鸟毛都不算了是吧?”   “钟总先别生气。”文禾知道他要发难,也没有慌:“真的,我很能理解您的心情,您做了哪些准备我也是清楚的……”安抚一通,忽然笑了下:“我本来觉得可惜,那几天睡都睡不好,但现在,我反而不觉得桂东是个多好的地方。”   钟总看她笑得奇怪,将信将疑地问:“怎么说?”   “钟总知道江家那边,今年的目标额签了多少么?”   “多少?”   文禾直接找了合同给他看,看完,钟总心里一咯噔:“这么高?”   文禾点点头,又问他:“这个数如果折到您这边,您觉得可以完成么?”   那肯定够呛的,钟总心里清楚,但没说话。   文禾也不着急,刚好有菜上来,她带人跟他喝了一通,聊聊菜,聊聊别的,再扯回这件事。   补偿的政策她手里当然有,但她不想一股脑全抛出去,一项一项,她要用出效果。   安抚时,文禾说的是:“政策我帮您争取了一些,售后跟物流,您现在积压的工单都可以报一报,货也不着急提,先在这边仓库放着。”   她知道钟总不是傻子,但她今天安抚的底气靠的是e康名气和市占比,也靠周鸣初那一套取消直销的政策;告诉钟总想敲竹杠,后果就是可能跟e康闹翻。   接着又说:“江家那边目标重,我猜他们冲的是年终任务,但年中有一项返利政策,本身只针对A级代理,这回我也帮您报了名,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冲一下的。”文禾把那项政策拿出来,跟这位老板一通讲又一通分析,叫他放开手去干。   这当然是一种套路,她赌的,是钟总跟她一样“贪”。   过程不算顺利,但酒一轮轮地喝,话由浅到深地说,最后时刻,钟总收下了文禾给的政策,也签了那一份年中协议。   等把人送走,小蔡转身就抱住文禾:“文禾姐你好厉害!”   文禾艰难地笑了一下。   她不厉害,她虚得要死,今天要是谈崩了,说不定她也既要被投诉,又要被钟总换掉,到时候才真是丢了个客户,又要丢一次大脸。   再不然,她就要进入先斩后奏的那一步,只有五成的概率,弄不好就是被开除。   好在这位代理商跟她一样“贪”。   文禾后背一层汗,她今天喝得看东西都有点儿重影,但张吉安是三个人里喝最多的,他分担了大部分的酒力,脸都胀红。   三个人全像死了一回,电梯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胡话,缓酒劲。   小蔡问张吉安:“你为什么叫吉安啊?”   张吉安说:“因为我们老家那个市就叫吉安。”江西吉安:“我们那边没什么存在感。”张吉安说,就像他这个人,也没太大的存在感。   文禾头痛欲裂,但还是接话道:“汪总跟一部经理都是江西人,你们那里不是革命根据地么,他们都说江西人身上都有一股长征精神,你别这么想自己。”   “就是啊,”小蔡开玩笑说:“你要没什么存在感,那个时候怎么会被王总针对,还调去售后?”说完也奇怪:“他吃饱了没事,干什么针对你?”   “没什么……”张吉安挡着电梯门让她们先出,到坡道时忽然扬声:“小心,这里有个坡!”   小蔡被他吓一跳:“你要死啊,这么大声干嘛。”   张吉安是喝醉了耳鸣,讲话不大声点自己听不到,这会讪讪地指指地下:“王总在这里摔过,我怕你们也摔……”   文禾回想道:“王东尼么?”   张吉安点点头,又指向前面那个玻璃门:“他那时候就是从这里摔出去的,玻璃门都撞碎了。”   小蔡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天我陪着一起的,还有周总,”张吉安搓了搓脸说:“周总说手表忘了让我回去帮忙拿,然后王总就摔了,他摔完把责任赖我身上,说我没护好他。”但张吉安一直没敢讲的是,他等电梯的时候看到周鸣初就站在王总身后,看着王总冲下那个坡撞碎那扇门,人摔晕了都没动。   “我那时候还想,周总怎么见死不救呢,跟王总有那么大仇么。”今天趁醉,张吉安把这话碎碎地讲出来了。   文禾看眼地上的坡,绕开了。   年关事多,工作加主持的事一忙也想不到别的,就连去澳门的事也是头一天姜姜提醒,她才想起来去找通行证。   文禾家里干净,东西一般放在固定的位置方便找,这次把家翻遍了却也没能找到那张薄薄的卡片。   过很久,想起续签的那一天去过周鸣初家,有可能是落在他家里,于是给他发信息让他帮忙找,找到的话叫跑腿送过来。   周鸣初让她自己去拿:『我在深圳,不用担心会碰上我。』   回国后他很少在公司,两人都没怎么碰过面,这会时间急,文禾也来不及跟他这种话斗什么情绪,拿袋子装好他的表和衣服,叫了车过去,也顺利进了他家。   单元楼密码没换,门禁也还保留着她的信息,文禾依稀记得那天包包没放就被他抄进房间,想着大概是落在卧室就往那边走,经过鱼缸时见里面多了一条鱼,而原来的那条鲨鱼游得特别快,还用脑袋撞了两下缸。   见过这么多回,文禾也对它脾气有些了解,就是暴躁又脆弱的东西,饿了或者噪音大了都可能这样,但她今天不是来喂它的,于是直奔周鸣初卧室。   好在卧室没太多家具,很快,文禾就在边柜找到了自己那张通行证。   通行证放在最底下的边柜,里面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全是她的,比如耳钉发饰,墨镜,在他家里叫奶茶柠檬茶送的小麻将,来月经吃的止痛药,卷刘海的发卷,还有山茶花的护手霜。   她本来不想在他家里留下什么痕迹,却还是被迫留下一些,有他送的,也有她无意间落下的。   文禾蹲在地上翻了翻,手指拨见半边葫芦扣,边缘像被什么烧过,疙疙瘩瘩的。   她看很久,模模糊糊想起是那一年周年庆自己那件旗袍上的扣子,被王东尼用烟烫穿一颗,后来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以为已经掉了,没想到在这里。   文禾把那扣子捡到手里摸了摸,心里正觉怪异,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按门禁。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明天继续   【感谢霸王票】豆丁:火箭炮1个 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地雷5个 焦糖海盐: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 yangtt:手榴弹1个 嵩霉干儿:地雷3个 焦糖海盐:地雷2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暴躁小学狗:地雷2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2个 阿张别慌张:地雷1个 洋葱头:地雷1个 69741464:地雷1个 瘦20斤没问题_:地雷1个 炸蛋要加螺蛳粉:地雷1个 草莓五块三一篮:地雷1个 萝卜:地雷1个 47286189:地雷1个 sasa是只小猫咪: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67849721:地雷1个 fafa:地雷1个 SM:地雷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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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ked_snail:1瓶 NC:1瓶 不负时光yiyi:1瓶 肯德基给你吃别打我:1瓶 丁丁猫:1瓶 45926335:1瓶 Doubley:1瓶 南溟子:1瓶 gogoya:1瓶 w:1瓶 梨宿:1瓶 莫莫家:1瓶 第57章 ☪ 牙尖嘴利   ◎我有说错你么◎   【Chapter 57】   -------   来的是宋川, 还是一位鼻青脸肿的宋川,来给鱼喂食的。   一见文禾他愣是愣了下,但招呼又打得很自然:“来啦。”顺嘴问:“这鱼喂过了么?”   文禾摇摇头,她不是来喂鱼的:“我来找点东西……”感觉这么说不对, 又解释道:“周总说他不在家, 我着急用, 就自己来找了。”   宋川刚挨完揍,耳朵嗡嗡的, 虽然听她叫周总感觉有些异样但也没多想, 干巴巴聊天说:“大佬周这两天都在深圳那边。”   文禾看他一只眼睛都肿的,头上毛线帽子也扯变形了, 于尴尬中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宋川老不自在地把帽子往下拉, 企图盖住那点伤:“打了场小架,没什么。”说完往里走, 车钥匙随手放在盒子里, 一把带着奔驰标的钥匙, 看造型跟章茹的车有点像。   文禾没太留意他这钥匙, 走回卧室准备拿证件走人时, 吕晓诗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约她出去下午茶。   听声音不对, 文禾问两句, 吕晓诗说分手了:“算我没长眼,找了个傻逼凤凰男。”   文禾印象里, 吕晓诗男朋友确实是农村人, 跟吕晓诗的家庭也确实有差距, 但两个人感情还是不错, 虽然也经常吵架,但一次没分过。   而据吕晓诗说,这回吵架是因为要谈婚论嫁了,她家里一直看不起穷医生,说这种家庭跟吸血鬼没区别,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彩礼不愿给,反问她陪嫁的房子怎么算。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家人,我都找好设计公司了,他们找个什么亲戚包工头来监工?去他大爷的,恶心谁呢?”吕晓诗气得要死,说刚刚因为这个在新房里跟男朋友吵一架,男的骂她整天无所事事,要不是家里有两个臭钱,就是一废物。   文禾听得直皱眉:“怎么这么没品?”   “是啊!还好有个设计师帮我揍了他一顿,妈的晦气。”   失恋的人需要倾诉也需要陪伴,但文禾今天实在没什么空,只能是电话里听她吐嘈一通,然后问:“明天我跟姜姜去澳门,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散散心?”   “过去梭/哈两把吗?成啊。”吕晓诗也调整得快,问了她们去的时间之类的,说回去找找通行证。   长长的一通电话,接完,文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在周鸣初床上,手里也一直捻着那半颗扣子。   为什么要收着她半颗扣子,文禾陡然想到那一天晚上,张吉安说过的话,说周鸣初眼睁睁看着王东尼受伤,动也不动。   这种事无从溯源,但如果扯上关联,不知道算不算她自作多情。   文禾想了一会,拍拍床铺站起来,又去把通行证装到包里,但拨弄着那些小东西,却又想,他明明知道她随时准备从他的生活里抽离,还是要做这些。   这到底算固执,还是也算他表演中的一环,那她该说他演得太像,还是藏得太好。   又想起珠江边的一束花,他们云.雨时的抓挠,争吵时的质问,还有他跑去安徽放下的那一封红包。   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她当然知道他等的是什么,也知道怎么讲才会让他最没脸,果然他离开时留下平淡又冷静的那一句,在她看来是回应,也是结束。   就是奇怪,他们好像一遍遍在说再见。   还有杨宇的事,梁昆廷的事,她每一段感情都被他看见,她的狼狈崩溃也全落在他眼里,这种事多了,在面对他的时候,她好像变得几乎不像自己。   又或许周鸣初也没把她当个正常人对待。   文禾想起章茹说的猎奇言论,如果她在周鸣初眼里也算个十足奇怪的人,那他们之间,又到底是谁在猎谁的奇?   好像理不清,也扯不清。   关上抽屉,文禾走出卧室。   海缸里两条鱼在打架,宋川提着个桶过去正想开盖,原本的那条鱼忽然蹭地把鱼缸盖顶开,吓得宋川桶都扔了。   厅里顿时一片狼藉。   鲨鱼个头有那么大,跳到地上甩来甩去像触电一样,桶里其它的鱼也在甩尾巴。宋川马上去抢救鲨鱼,但这玩意个头又大力气又凶,一尾巴甩得他脸痛手也痛,文禾赶紧去下面找网,找到后递给他,两人像插秧一样躬着腰,费了老大力气才把这鱼给弄回去。   水四处流,文禾见地上有血,指给宋川看,宋川一时也慌了,连忙去看缸:“它不会死吧?”宋川研究着,在想需不需要爆氧抢救一下,但他手更痛,小拇指诡异地歪着。   文禾也看出来:“你不会骨折了吧?”   “应该不至于。”宋川觉得给这鱼扇几下,比他刚刚跟人打架还造孽,但甩了甩手,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扇得骨折了。   文禾看他痛得龇牙咧嘴,给他把药箱找出来,又看这一地乱七八糟的洁癖难受,顺便动手收拾起来。   地上这个样,宋川也不好意思让她一个弄,自己随便喷了点云南白药贴几块创可贴,也单手在旁边帮忙。   厅太大,水跑得到处都是,宋川一边吭哧吭哧地捡鱼,一边琢磨周鸣初跟文禾这点事。   讲真,他是没想过两个人能搞到一起,也不敢问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只是想起那年从安徽回来,他表哥明明一副爱搭不理甚至动不动训人的模样,哪里知道转头跟人谈上恋爱。   他姨妈还当他百事通,问什么时候谈的,他压根没法回答,只能当个传声筒:“我姨妈问,你们今年回不回家吃年夜饭?她说她在家做,等你们去吃。”   文禾神色微顿,低头说:“我只是来找点东西,等一下就走。”   宋川再傻也听出问题来了,他挠挠头,尴尬得只能去骂那条鱼:“也太霸道了,这么大个缸只能养它一条。”   文禾想起氨氮中毒死掉的那条:“以前不是也养了两条么,平时也这么打?”   “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有感情吧,跟那条也打,但没打这么凶。”宋川抬起头看一眼那条老柠檬鲨,打架还委屈了,人家新鱼游得好好的,它气得跳缸。   这要是家里没人,早硬了。   文禾也看那条差点死掉的柠檬鲨,这会又在里面若无其事地游起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口能吞掉一条鱼。   她一直好奇为什么要在家养鲨鱼,问宋川,得到的答案是周鸣初从小就养鱼。   “不过他养的第一条鱼被猫吃了,也是跳缸,那个猫比人快,冲过来一口就咬掉半身,也凶残得很。”宋川说。   文禾问:“所以才养鲨鱼,因为体型大,猫吃不了?”忽然又想到:“因为猫吃过他养的鱼,所以他讨厌猫?”   “其实我觉得他有点怕猫。”宋川拿了块抹布去擦鱼缸,半蹲着说起他们外公家以前养的那条田园,基本是见谁挠谁,比狗都凶。   他说周鸣初怕猫,文禾就想起她家里的猫有一次上沙发,直接是从周鸣初肩膀踩过去的,周鸣初当时没什么反应,但现在想起来,分明连眼皮都没动过。   文禾忽然很想笑,就笑了一阵,也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听着宋川说的话,跟周鸣初有关的,跟周鸣初和他外公,和他妈妈有关的。   她想,怪不得他是这样一个人,怪不得会说他妈妈讨厌他。又想,虽然他父母都在,却似乎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手机响了下,文禾不小心点的外放,宋川忽然问:“吕晓诗啊?”   文禾一怔:“你认识?”   “真是她?”宋川过来看了看,郁闷地指指自己的脸,眼皮,和额头:“这都是她男朋友给打的。”又问:“你们明天去澳门?”   文禾点点头,不过吕晓诗发微信,是说签注过期,明天没法跟她们一起。   她更好奇宋川跟吕晓诗认识的事,宋川说:“她房子找我们设计的,归我负责。”然后他去量房,那天忘记带尺子,用皮带量的时候吕晓诗全程替他拉的皮带,还借了橡皮筋给他扎裤子。   文禾听得直发笑,笑时听见大门被打开,周鸣初本尊回来了。   他看着她,目光清而劲,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文禾脸上还挂着一点笑,跟他对视着,一个没问为什么回来,另一个也没问为什么还在。   打破沉默的是宋川,他说:“柠檬鲨跳缸了,刚刚差点没命。”   周鸣初过去缸边,宋川问:“刚刚地上有血,它不会死吧?”   周鸣初站起来,目光瞟向放在茶几上的袋子,走过去拨了拨,他的衣服裤子一条不少,拿出手表看看,表链上的扣都没拆。   宋川嘴巴没停,又在说刚刚鱼跳缸的事,说要不是文禾帮忙,他手指头都要被这条鱼给咬掉,又说厅里浸水的事:“还好人家帮忙,搞得干干净净。”   周鸣初没理他,看着文禾的眼睛问:“你跟杨宇分开的时候,也什么都还给他了?”   宋川顿时尴尬到想跳进鱼缸。   文禾却很平静,也不问坐牢的人怎么还,甚至很干脆地笑了下:“不好意思,他送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多到我都记不太清,所以没还。”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把手表盒子关上:“你东西找到没有?”   “找到了。”文禾收起笑容,低声说:“谢谢周总帮我收着,我现在就走。”她把抹布放到流理台那边,转身时听见周鸣初说:“其它东西也一起拿走吧,放这里没用。”   文禾身形一僵,但很快点点头:“好。”   她东西收拾得也快,没发出什么动静,收拾完只跟宋川打声招呼,笔直地走了。   门一关,宋川傻了半截。   他看看周鸣初,忍不住问:“哥……你就这么给人走啊?”   周鸣初纹丝不动。   宋川这辈子没这么难受过,今天抓耳挠腮格外像只无计可施的猴,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周鸣初走去卧室,拉开底柜。   宋川跟进去看了看,里面只剩一盒药,一瓶护手霜。   宋川纳闷地看眼周鸣初,忽然见他一脚把底柜踢回去,走去玄关,出了门。   傍晚时分,天擦黑的时候路最不好走,周鸣初追到楼下,文禾背着包站在绿化带旁边。   她站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不动,似乎也不意外他追下去,但等他接近的时候忽然说了句:“你们这里好大,不开车要走好久才能走出去,西门那边还不好打车……”又说:“我那天在这里把猫摔了。”   周鸣初步伐一顿,再听她说:“我的猫很不喜欢你家,也不喜欢你……还有你家里养的条鱼我也很怕,怕它满嘴牙,我甚至梦到过它咬我。”   她说起梦,声音也像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过人耳边。   周鸣初没作声。   文禾继续说:“他们都讲我脾气不好,讲我报复心重,也讲我做什么都是活该……碰到杨宇是我活该,梁昆廷的事也是我蠢得自找,碰到你……”   周鸣初走向她,文禾却往后退了一大步:“其实我们真的很不合适,刚开始的时候,刚进销售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我们谈恋爱,我要努力配得上你,我们好好谈,我会对你很好。”嘴里七拐八绕的,文禾终于肯抬头看他,这次换她直接盯着他的眼睛:“我有说错你么,还是我冤枉你什么了?你什么时候跟我正儿八经确认过关系?还有,那天在酒店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回答我的?”   周鸣初一言不发。   “你说我谁也不是。”文禾一句句讨伐他:“你还说你不会喜欢上自己看不起的人,但你很多话都让我觉得你就是在踩我,就是看不起也看不上我。”   周鸣初伸手圈住她手腕,文禾眼圈一热:“你说你对我好,为什么每次我想起来的就是你那些难听话?”   周鸣初看着她红起来的眼眶:“我每一句你记这么久,我让你不要斗气,不要跟那个医生,你怎么不听?”   “我为什么要听?”文禾的视线忽然变冷:“我说过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物,讲的每一句我都要刻在脑门上?”她挣了下:“放开。”   周鸣初当然不放。   “我也没有冤枉你。”他说:“你跟我缠完,马上就跟那个医生谈恋爱,你就没有一丁点报复我的意思?”   文禾哂笑道:“不要自作多情,我是打算认真跟他谈的。”   “我是喜欢自作多情,”周鸣初说:“我拿你当女朋友,等你想通等你不要赌气,你张口就否定我们的关系,张口问我是不是跟别的女人睡过。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连杨宇一条破围巾都当宝,我送的表你看也不看,怎么了,烫你眼睛还是烫你手?”   不止表,还有他的所有东西,她前一秒说杨宇送的东西太多干脆不还,后一秒,抽屉里凡是跟他有关的,从护手霜到他买的药,她动都没动,但她的东西,小到连一根橡皮筋都拿走了。   周鸣初低头看她手,文禾握得死死的,周鸣初用力把扣子抠出来:“这个又拿走干什么?”   “这是我的东西。”文禾马上去抢,只是半颗烧焦的扣子而已,他们却像争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文禾力气到底不如他,很快两只手都被他握住。   周鸣初低头看她:“你到底怎么回事,别的男人怎么样都好好的,在我这里就非要跟我较这个劲?”   “因为我觉得你恶心,看到你这种人就烦。”文禾猛地把他推开,转身想跑,被他抓住手臂翻过来:“再烦也看了几年,再恶心也一起睡了一年……”   “你闭嘴!”文禾挣得厉害,周鸣初干脆把她握到怀里吻,手指擦着她的脸滑入鬓发,再掐着她的脸迫使她配合。   文禾被吻得喘不过气,他吻她这回简直剥皮拆骨一样用力,吻完擦着她的唇问:“你想清楚,看到我妈的时候,你跑什么?”   文禾肺里没气,绷着脸咳嗽,目光却剜人一样看着他:“我说过了,炮友而已,你妈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说的却是:“能当一年的炮友,也算长情了。”   文禾领教过他没脸没皮的模样,却还是被这句气得说不出话。   周鸣初再提醒她:“还是你张口问我是不是跟别人睡过,到现在也觉得自己很有理?”   文禾冷笑:“那你有没有跟她睡过?”   周鸣初说:“我没你想得那么随便。”   “我没法不把你想得随便,”文禾并不买帐,也提醒他:“你当时和我不就睡得很随便么,装什么?”   周鸣初忽然拉着她就走。   方向是电梯那边,文禾拼命往后坐:“你有病吗?放开我!”   周鸣初说:“你不是觉得我随便么,来都来了,不睡一觉不觉得亏?”   “你疯了!家里有人!”文禾对他拳打脚踢,周鸣初直接穿过她的包把她抱起来,用尽蛮力把她带到楼上。   宋川早就很识趣地走了,周鸣初把她包往地上一扔,把人拽进卧室。   文禾伸手推他,推不开,手里抓到什么往他身上狠狠砸了一下,腰却也被他狠狠按住,几秒后身体一紧,是他直接滑下拉链冲了进来。他对她的身体太了解,该亲哪儿抓哪儿都有数,文禾缩都不知道往哪缩,她拼命去摁他乱揉的手,却被他有力的手指穿过指缝,按在她平铺的头发上。被这么弄了一会,文禾意识逐渐涣散,她换了一边脸压在枕头上,鼻尖都压得痛,嘴巴却闭得死死的,直到周鸣初托住她的脖子,想把衣服从她头上脱出去,她终于找到机会伸手扇他,却只是扇到他下巴,反而扇得自己手痛,她气得痛骂:“王八蛋,混蛋,烂人,你凭什么欺负我?”   “因为你好欺负。”周鸣初把她腿倒提到自己身边:“你说我不跟你确认关系,我跟你确认,你会认?”   文禾哪里愿意听,她这回直接伸出两只手来掐他脖子,周鸣初干脆把她翻到上面,趁机扶着她坐了进去。   文禾手还在他脖子上,两只眼逼视着他,周鸣初却半点惧意都没有,还搭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就这样?不够力,还是不够胆?”   文禾被他激到,看着他冷静的面容,咬着牙一点一点收紧,指腹下血管有力地跳,她跪着越来越往前,直到喉结涌动时才忽然醒过来,惊觉周鸣初大概真的是个疯子,但力量一松,马上被周鸣初端住背又一把翻了回去,毫不客气地顶向她最受不了的那处。   文禾被他从后面抱住,见他手伸过来,张口就咬他虎口的位置,牙齿穿过他的筋骨死死咬合在一起。   周鸣初随便她咬,等她牙齿咬酸了把人转过来:“看到没有,你也牙尖嘴利,也狠,也说话不留情。   文禾看到他手上深刻的牙印,也感受到自己口腔中的血腥气,却不肯承认他说的话,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他。   周鸣初的手在她脸上摸索着:“我不会让一个炮友随便出入我家里,不会跟一个炮友说家里的事,更不会打算把一个炮友介绍给我家里长辈。”他掰回她下巴,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但你就是要搞得不清不楚,非要闹这一次心里才舒服。”   文禾吸了吸鼻子,眼泪就那么滚到他手里。   周鸣初给她按了回去,贴着她的唇角说:“就这么爱哭。”   文禾一开口直接哽咽:“你说过的,讲清楚了碰都不会碰我一下。”她勉强平静下来:“你嫌我牙尖嘴利,我也觉得你这张嘴很不饶人,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这么难受,就应该分开。”   周鸣初望着她憔悴又疲惫的一张脸,却依然把她抓得牢牢的:“这么难受也过了一年,不说清楚也过了一年,就算炮友转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伸手替她擦眼泪,落下去一个吻,却忽然变温柔。   文禾却更加哭得不行,她两只眼睛已经泡在眼泪里,泪眼朦朦中忽然想起视频里他打梁昆廷的样子,一下是一下,挨了梁昆廷的回击也不肯躲,身上的那种狠戾比谁都坚定。   还有他去她老家找她的那一天,留下一封红包后回到车上,走之前在主驾看她的那一眼,她的鼻子分明像现在一样酸。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哒哒哒:地雷1个 老虎来喝下午茶:1个   【感谢营养液】19759428:27瓶 橘子汽水15瓶 lrla:15瓶 不爱吃蔬菜:13瓶 蜜桃派一份:11瓶编号9527:10瓶 东吴萝莉控:10瓶 呀!瘦月亮~:10瓶 老虎来喝下午茶:10瓶 mp:9瓶 40737722:8瓶 哒哒哒:8瓶 吃草少年:7瓶 豆丁:6瓶 一个西红柿:5瓶 飘飘卢。:5瓶 唯伟:5瓶 zjzdoyouknow:5瓶 西涌客栈:5瓶 。。。: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明年今日:3瓶 李抠抠:2瓶 知穆:2瓶 18770832:2瓶 木马木马木马:2瓶 我的头发呢?!!:2瓶 清凉河岸:2瓶 baked_snail:2瓶 CindyH:2瓶 路七七:2瓶 lu_luu:1瓶 无忧XT:1瓶 杨美味:1瓶 52817988:1瓶 臭豆腐酿:1瓶 不必:1瓶 大阮:1瓶 要勇敢哦:1瓶 杳杳兔: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2h0u^8iY:1瓶 41606154:1瓶 45926335:1瓶 林烽: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天空的懒:1瓶 柿子熟了:1瓶 张旺旺:1瓶 悠闲自在:1瓶 钱满罐:1瓶 8888888:1瓶 初心小可爱。:1瓶 第58章 ☪ 感冒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Chapter 58】   -------   有些事, 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情绪上的大开大合与情.欲上的高低起伏使人疲惫又困倦,文禾一度头晕目眩,被周鸣初捞到浴室处理,热水兜头泼下来, 从头到脚没有一寸是干的。   湿发缠在一起, 周鸣初摸到手里搓了搓, 拿了吹风机过来给她吹,文禾不想让他吹, 坐直了推他:“别动我。”   周鸣初大概耳朵不行, 见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掌心按着头顶把按住, 文禾被迫贴着他,人几乎是被他挟在两腿间, 感觉他拿着吹风筒在她脑袋上一通乱吹,由气转怒再转惊, 等那吓人的风筒声终于关掉, 她一把推开周鸣初:“让你别碰。”   哪个女孩子的头发都是宝贵的, 她被他粗鲁的手法吓到, 摸摸缠到一起的头发都来不及再骂, 马上跑回浴室去梳去解。   好在周鸣初没再跟进来,等文禾终于把头发弄顺了, 出去客厅, 看他自己在处理手上的伤。   文禾舔了舔牙尖,还能回忆起那阵血腥味。   她不知道他怎么想, 但她实在有很多个时刻都恨不得咬死和掐死他, 只是真的咬完掐完, 发现这人是个皮厚的怪物, 就算跟他撕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他也能继续向你扑杀,展示他完全的侵略性。   文禾站了会,周鸣初望过来的时候她正想走,被他叫住:“过来帮我消毒。”   文禾被他盯过去,这才发现他眉骨旁边一道口子,应该是她手表磕到的。   她蘸着碘伏给他擦几遍,回头找创可贴贴好,发现周鸣初正专注地看着她。   文禾被看得不自在,扔了棉签要转身,被他扯住问了句:“你父母什么时候的事?”   文禾一怔,别开眼说:“三年级的时候。”   “怎么走的?”   “厂里事故。”   周鸣初又问:“你跟你奶奶长大的?”   文禾低低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他去她老家的事,沉默了会,仍然起身要走。   “就在这里睡。”周鸣初握住她的腰。   文禾解他的手:“我明天要去澳门。”   周鸣初问:“又跟章茹?”   文禾没回答,周鸣初说:“通行证在手边,从哪里出发都可以。”   “我要回去换衣服。”文禾踩着他的脚想走,被他顺着那股劲拽到膝头,不容拒绝地吻过来,在她的唇面辗转。   文禾像是填充太多的气球,被他一点点吸掉内里的气,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不是刚刚的大汗淋漓,微微外伤的药味,她慢慢瘫软下来,伏在他肩头。   一个年轻敏感,身体轻易被带动,一个坚实旺盛,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文禾很快被带回卧室。她身上穿的是他买的一条睡裙,没多长,轻易就往上跑,系带磨着她,周鸣初的手也没完没了地在她身上揉搓。   文禾应付不了他这样,想拍开他:“我明天还要早起。”   周鸣初没说话,但过了一会终于停下,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搂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转天起来居然感冒了,文禾狂打喷嚏。   她怕迟到,赶紧收拾东西,周鸣初喂完鱼站在鱼缸前,文禾看了眼,问起昨天跳缸的柠檬鲨。   周鸣初说:“身上没有粘液,晚点让人弄出来看看,静养两天。”既然大缸待得不耐烦,就进小缸独处几天。   他听文禾不停揩鼻涕,问她:“你今天非要去澳门?”   “约好了肯定要去的。”文禾边打喷嚏一边收拾东西,拎包要走时,周鸣初也拿了车钥匙跟她一起。   文禾站在玄关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鸣初淡淡地看着她。   文禾在他的目光下提起包:“我们买了大巴的票。”   周鸣初问:“买在哪里?”   “万胜围。”文禾匆匆提鞋,看眼手表,生怕迟到。   周鸣初不再说话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出了门。   文禾被他拉进电梯,手腕再一次被他拽红,气得又想踢他:“我说了我自己去。”   “我没空跟你玩这种哑巴游戏。”电梯很快下落,周鸣初数她昨天的话:“说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昨晚在跟我玩人/兽?”   文禾懵了下,吵完架后的别扭劲被他这句离谱话气到真的哑了一会,瞪着他问:“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周鸣初说:“我要有病,你也正常不到哪里去。”电梯门开,他大力把她揽到停车场。   X7不在,旁边的位置停了一辆红色glc,跟章茹的车一模一样,只是挂着临时牌。但文禾来不及问,坐上去没多久姜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马上到大巴站点。   周鸣初车子开得快,没多久也到了那里,带着她出现在姜姜和钟露的视线中。   钟露一张诧异的脸,姜姜迅速反应,既不惊讶也不八卦,大大方方喊了声周总。   周鸣初毫不避讳,脸上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叮嘱一句:“赌场试试可以,不要太上头。”说完把车钥匙往文禾包里一扔:“回来自己开。”   文禾把车钥匙从包包里拿出来,姜姜问:“周总眉毛这里怎么了?”   文禾脸一热:“不知道,磕到哪里吧。”   “那手呢,手又是磕到哪里?”姜姜促狭地看她一眼。   文禾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大巴车开始催人,她赶紧往上跑:“走吧走吧,一会车上说。”   上车后,文禾还握着那枚车钥匙,往外看,给她车钥匙的人走得大步流星。   周鸣初还有工作。   他打了辆车往公司走,路上看到DC广告,给许明灿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遍,许明灿没接。   他正在上行的电梯里,也是出了电梯才发现忘带手机,人恍恍的,揣着一盒清凉膏就这么到了12层的客房。   刚刚卢静珠给他发消息,说可能在山上被虫子叮了,身上起红点,痒得掉皮。   这是她第二次来安徽,许明灿走在走廊里,才想起这个月份哪有什么叮人的虫子。他脚步一顿,忽然又想起,可能是对酒店床品过敏,于是又继续往那头走。   只是路上记起很多的事,记起他们第一次做/爱,也记起分手后他要走,她只看了他一眼,脸上淡到没表情。   他以前觉得自己肯定要娶她,但他走的那天,她靠在他同学怀里目送他,等他走了一段回头,他们已经在接吻,迫不及待。   他为了她跑去国外读心理学,想分析她也想治愈她,但学来学去自己快成半个神经病,没人治得了他,他也最终认识到,她身上的复杂性是他永远读不懂也分析不来的。   只有当他不属于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会滴溜溜在他身上打转,但只要他跟她一靠近一亲密,很快就会被她扔掉,后来他知道了,她喜欢他不属于她的样子。比如这次,他一回国她就像偷腥的猫,闻着他的味道就来了。   感情这种事,她是天生的高手。   许明灿站在客房前,犹豫要不要敲门时,门自动就开了,卢静珠站在门后,一双笑眼情意绵绵。   许明灿忽然感觉喘不过气。   他躲了她两年,这次好像怎么也躲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万事胜意,发一波红包,昨天差点半个月没榜上,希望今年顺顺利利。   来大姨妈了只能写这么点,让我过两天年,后天多写点。   【感谢霸王票】缘音而来:火箭炮1个、地雷2个 追追追追:手榴弹3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手榴弹1个 和男主控有仇手榴弹1个 焦糖海盐:手榴弹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4个 老虎来喝下午茶: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范特西:地雷1个 小美:地雷1个 sasa是只小猫咪:地雷1个 20895028:地雷1个 29054176:地雷1个 茼蒿拌鸡丝: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JOCEJOCE?:地雷1个 阿张别慌张:地雷1个 萝卜: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Ling~0811:地雷1个 .: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iop8:47瓶 给我大do特do:20瓶 呀!瘦月亮~:20瓶 wrong:20瓶 耗子诶:20瓶 Lu.Ying:16瓶 三色的莫里安:15瓶 卡路西法和移动城堡都:13瓶 我说夏天好长。:13瓶 21505182 12瓶;Celine:10瓶 zxcvbnm:10瓶 suizzzz:10瓶 飘零:10瓶 爱吃福建人的广东人:10瓶 打发时间专用:10瓶 孙大雁:10瓶 一堆堆:10瓶 第59章 ☪ 年会   ◎停电◎   【Chapter 59】   -------   澳门回来后是年会, 文禾没怎么搭理周鸣初,她几乎都泡在年会的事上,一有空就顺稿练气练仪态,她想呈现最好的自己。   胡芳曾经说她多大台会丢多大脸, 她偏要站好这个台。   好在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 年会当天文禾穿着礼服站在台上, 一千多号人的目光里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尽量舒展着自己, 让自己不要怯场, 不管报节目还是主持颁奖,都跟搭档一条一条地过, 追着节奏也控着场。   今年销售也算出了一个节目,因为公司组的乐队里里有个张吉安, 他这么腼腆的人居然会吹萨克斯,白帽子一戴白西装一穿, 一首夕阳醉了吹得清新悠扬, 听得人心旷神怡。   台下直呼销售实在是卧虎藏龙。   章茹却不觉得意外:“大惊小怪, 没见识。”销售本来就是什么神佛鬼怪什么美女画皮都有, 她在这待了一年, 见怪不怪了都。   孟珍珍看不得她飘,激她说:“你这个BP不行啊, 都到销售这么久了, 还不能让周总出一个节目。”   章茹瞟她一眼:“你想让周总表演什么,随机吓死一个胆小的员工咩?”   文禾憋出一个笑, 她实在想象不出周鸣初表演节目的样子。   到团拜环节, 文禾跟搭档维持着台上秩序, 给一位位的高管指位置。董事长身边位置是留给周鸣初的, 文禾一路引着他走过去,站定后鞠躬走去舞台旁边,看他和老板们举杯向下敬酒,心里浮起一阵说不清的感受。   她用手指刮了刮耳朵边的碎发,等老板们下去后很快又打起精神,继续后面的主持。   人多,环节多,串词也多,对反应力和体力都是一种挑战,中场忽然遇到大屏卡住需要抢修。刚好前面是一个比较搞怪的舞蹈节目,文禾重新把他们请上来采访了几句,带着台下观众学习他们的舞蹈手势。搭档也很有默契,直接戴上演员的头套开始搞怪,几分钟后大屏修好,顺利进入下一环节。   气氛是一波波来的,抽奖时刚好接的是个亲情类节目,失去母亲的同事唱了一首天之大,唱得很多人为之动容。   现场有些低落,在问到大家想不想中奖的时候没有立马收到热烈回应,文禾笑道:“好像没有那么想要,还是我们站得有点远,没听清大家的欢呼?”她拎着礼服裙向前,走的时候已经一路响起应和声。   文禾跟搭档站在前面,搭档开起前排高管和老板们的玩笑:“领导们是最淡定的,都坐得一动不动。”   文禾立马笑吟吟地接了句:“可能是怕我们敲竹杠。”   “那不行!”场下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吆喝着,要让主持人多敲老板竹杠。职场人的快乐,一是言语上糟蹋领导,二是让领导钱包放血,这种时刻怎么可能错过,都挥手又欢呼,拿出打土豪分田地的气势,给予舞台回应。   一场年会办得好不好,主持人绝对起着重要作用,要有临危不乱的冷静,更要有调动气氛的能力,整场下来,文禾获得现场的支持,搭档的赞誉,也得到总经办的肯定。   下台后,文禾到处被人拉着合影。   她走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中,想怪不得金灵要抢着做主持,这确实是快速被人熟识,被领导被客户被合作伙伴注意到且记住的方式,就算换掉主持服,连董事长也记得她是刚刚敲自己竹杠毫不手软的女主持,又因为是销售的,更加多看了两眼:“是哪个部门?”   周鸣初说:“三部,跟着汪玉辉的。”   老董事长点点头:“三部今年成绩不错,你们都辛苦了。”又对她赞许道:“台风很好,很稳。”   人资的曹总在旁边调侃:“文禾台风确实不错,这要是再历练历练……”   “再历练历练,明年都取好现金等她开口。”周鸣初说。   他这话把曹总逗笑了:“看到没有,你们肯定得罪了周总,别看他刚刚给钱眼都不眨,私下肯定记了这笔仇。”   文禾淡定道:“我们都说好了,明天开始要绕着各位领导走,尤其是周总,坚决不碰面,不给领导们算账的机会。”   话说得硬,身段却是该软还要软,敬酒的时候礼礼貌貌,为台上的玩笑话小小赔罪。   离开这边又再看见两位渠道经理,文禾笑着打招呼:“宝哥,庞经理。”   邓宝昌一见她也笑,张口就夸她今天漂亮,主持也得体,还捧了她一句:“文禾今天可替我们销售长脸了啊。”   庞大海却不以为然,等她走后甚至讥笑邓宝昌,说他看到个女的就硬了。   邓宝昌心里拿他当个傻逼,脸上却笑得谦虚:“比不上庞经理清心寡欲,我呢就喜欢看个把美女,也不敢图别的,过过眼瘾,谁让咱就一俗人呢。”   同行是冤家,区域之间也是冤家,职场上河水不犯井水是童话,两人工作上没少斗过,私下也是互相挤兑,等这场挤兑完,庞大海一见江欣就跟了过去:“江总。”   “庞经理。”江欣朝他点点头,也站着听他讲了年中政策,目的是让她们也参加。   庞大海还特意提到文禾的代理商:“百特那边已经报名了,明显是钻您这边的空子……”他还想说这个便宜不能让别人占掉,转口道:“比起他们,江总您这边更有把握,趁周总在,您看,我们过去跟周总商量商量这事?”   江欣看了眼另一边的周鸣初。   她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但知道他确确实实有一些变化,或许只是不现于人前。   工作上,她领教过他说一不二的锐气,生活中,她也接受过他的风度,见识过他为数不多的幽默时刻,再一眼也做不到完全的心如止水,只能离他远一些。   江欣收回视线:“那个PK政策我看了,任务也不轻,这个空子能钻得了也算他们能力。”她笑道:“今年整体任务都挺重的,我们就不掺和了,谢谢庞经理好意。”最后说一句:“以后我负责江浙那边,庞经理有空过去坐。”   庞大海张了张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半晌想了想,也是,空子钻得了算能力,钻不了,就算倒霉。   不远处,汪总正带着文禾跟老段去给周鸣初敬酒。   后半场的周鸣初忙得很,忙着应付合作伙伴的勾肩搭背,还有找他合影的,忙完才有空管他们。   三部今年算是交了个好的答卷,周鸣初讲几句肯定的话,状似无意地提到百特的事:“他们已经确定要参加年中PK了?”   汪总点点头:“内部已经在划业绩了。”   周鸣初再问:“是百特自己要参加,还是什么原因?”   文禾猜他实际要问的是自己,在旁边回答道:“最先是我们提的,说可以去申请,钟总也比较感兴趣,所以就帮他申请了。”   周鸣初看了她一眼。   这点事延续到第二天的聚餐会上,销售所有人都等着放松一场。   因为今年奖金可观,鬼哭狼嚎的气势也更强一些,整个场子吵得耳朵都快聋。   文禾跟章茹合力在灌一个叫大兵的老销售,人称酒神,曾经一天喝三场都不醉,今天却被她们两个灌吐了:“卧槽阿茹,文禾,两位姐姐,我投降,我不喝了……”他躺在沙发上,讲话都大舌头。   文禾跟章茹哈哈大笑,擦擦手,结伴去上洗手间。   文禾出来得早,被周鸣初堵在过道问话:“你是做了业绩预测,还是你有资源能嫁接给那边,就这么有信心?”   果然,文禾没猜错,年会那天他就是想问她,于是一脸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半年时间,周总怎么知道他们做不了?”   周鸣初低头看她敲墙壁的动作,一问到这些,她身上那种非要跟他别别扭扭的神气,变成硬要跟他对着干的不服气。   周鸣初提醒道:“你想清楚,有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一口有可能吃成胖子,但也有可能会撑死。   文禾没吭声。   周鸣初望了她一会,忽然问起别的:“车怎么回事?”   文禾抬头,很快又发现章茹,顺势跟他拉开距离。   时间已经不早,散场后,章茹被叶总接走。   他们两个手拖着手,感情好到一堆人追着开玩笑,都在问什么时候喝喜酒。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文禾却觉得是早晚的事。   只是当叶总和章茹走了以后,那些人却又变了一副嘴脸,从羡慕到八卦,讨论他们当时以上下级身份谈恋爱时,到底有没有过利益输送。   尽管调查结果早就出来了,还是有几个怎么都不信:“只要谈恋爱就不可能真正公私分明,那些明面上的话都是扯淡,听听就好了。”   “就是。”甚至有人说:“想想金灵和王总,那还不是正经男女关系呢,耽误乱搞了么?”   他们笑嘻嘻地,轻易给一对曾经是上下级的男女扣帽子,比起事实,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推论。   文禾听得反胃,她皱眉压了压胸,感觉今天又喝得有点多,正觉得想吐时,听到有人喊:“文禾你有没有车搭?坐我的车,我送你。”   是兵哥,他人不错,醉得头重脚轻还想着顺路载她。   文禾想说不用,但见周鸣初走过来,还是和小蔡上了他的车。   兵哥开的是辆宝马1系,一看很贵一问很废的一台车,他自己也实在,说就是花钱买那个宝马标,开回老家有面子:“20万的宝马,买标就买标了呗。”   “就是。”小蔡附和他:“都是BMW,兵哥你这车跟周总的X7,哪儿那么多人知道区别噻?我就看不出来!”   她说话中听,听得兵哥嘿嘿笑,但也问文禾:“你不打算买辆车么?”他劝她:“拿那么多提成奖金,钱攒着干什么,该花就花,咱们跑业务的,有辆车方便很多。”   文禾笑笑,含糊地应两声。   回小区,周鸣初先她一步已经到了。   远远地,文禾看他站在单元楼下抽烟,烟雾升起来的时候习惯性眯了一下眼,动作娴熟自然。   她想的却是他昨天站在台上的样子,给人颁奖的样子,大方赞助的样子,还有与人社交时游刃有余的模样,还有他站在董事长身边,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又大了一级。   小区有人溜狗,周鸣初灭了烟,看着她走过去。   文禾掏出钥匙,ID卡贴到门禁上。她不说话,周鸣初也面不改色,从楼下跟进她家里。   一开门,猫又在家发疯。   文禾算是知道什么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从满地乱飘的纸巾泡面和东一只西一只的鞋里找到那只发癫的猫,拎起来拍了几下屁股:“你又来!”   猫回头喵了一声,很快蹿得不见影。   文禾气得不行,却还是要收拾这满地垃圾,她低头捡纸,捡到一半发现周鸣初坐在沙发上。   他在哪儿都自在,一副表情一个身段,但一到她家,那种养尊处优的仪态就出来了,坐在沙发上问:“你养这东西干什么,你家里有哪里是它没撒过尿的?”   撒什么尿这又不是狗,文禾觉得他没常识:“你养的鱼很乖么,不是一样跳缸?”说完再不理他,憋着两股气收拾家里。   周鸣初坐在沙发上,看见那只猫去爬窗帘,因为太肥了挂不住,很快就摔到地上滚一圈。   这东西实在是养胖很多,连沙发都跳不上来,走路也磨肚子。   文禾动作很快,收拾完准备拖地,见猫又来捣乱,她挥手要打,忽然脑筋一拐,把猫抱到沙发上。   等她拿了拖把回来,周鸣初肃着张脸:“把它弄下去。”   文禾无辜道:“我要拖地,你陪它一会,别让它下来。”   她拖地很慢,仔仔细细,先湿拖一遍再干拖,拖完累得喘了口气,扶着腰从沙发前走过前,被周鸣初伸腿一绊,差点压到猫。   “喵——”猫被她吓得立马从沙发上纵开。   周鸣初把她捞到身上,伸手掐她脸:“故意的是吧?”   “什么意思?”文禾学他的口吻:“说清楚点,我不懂。”   周鸣初抬腿把她往前一颠,文禾惊笑出声,干点儿活笑一阵,酒劲都跑得差不多了。   周鸣初一脚踹开拖把,顶着她下巴问:“车怎么回事?”   “什么车?”   “车钥匙,你放我办公室了。”周鸣初不耐烦,也不允许她故技重施。   文禾说:“我没法开。”   “什么意思?”   他们面临吵开了之后要讲的清楚问题,文禾别开脸,半晌说了句:“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金灵。”   周鸣初说:“你想太多,我也不是王东尼。”   那就是工作上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的意思,文禾说:“那你就把这车收回去。”   周鸣初把她脸转过来,垂着眼看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文禾被他抱在怀里,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忽然想起跟他的第一次。   她那个时候肯定是怕他的,哪怕三番两次被他激得顶嘴,却还是敢跟他上床。   她想起那晚的一个吻,想起他嘴唇的温度,那会刚抽过烟,向她传递舌尖淡淡烟草味。   喝过酒的人意志不坚,文禾凑近亲了亲周鸣初的嘴唇,很快被周鸣初压在腿上吻。   他的吻永远急又烈,毫不克制,右手紧紧贴着她,像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文禾被他吻得满脸嘲红,她招架不住地推他,周鸣初呼吸沉重地压在她身上,还要说一句:“满嘴酒味。”   文禾有气无力地骂他:“嫌我喝了酒你别碰。”她细细地回了一会气,靠在他胸口小声说:“那个PK,我想做。”   她知道是有风险的。   她跟钟总签的那个实际就是对赌协议,代理商与厂家的对赌,赢了当然有高额奖励,但如果输了,当年的任务需要增加三分之一。   换句话说,对赌成了皆大欢喜,对赌失败,代理商需要付出代价。   周鸣初看了她几秒:“随你。”他面不改色,一把声音却沙得带有强烈的隐喻。   他把她扶起来,想起年会上她穿礼服裙的样子,长长的鱼尾裙勾在腰臀腿上,没有一寸多余的肉,抽奖时往前走的那几步,多少男人的目光都贴在她身上。   但他看过她礼服下的身体,像一滩水,他一撞,她胸前就波澜晃荡。   周鸣初再吻过去,吻一阵,把她提到卧室,却发现化妆台上的东西也被猫弄碎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粉。   文禾看到了,被他捂住眼往床上带,她挣扎着瞧地上:“等一下……”   周鸣初啪地把灯关上:“少看两眼影响不到你。”   “你踩到我眼影了……”文禾扭头想扒开他,周鸣初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这个洁癖这辈子治不好了?”他单腿跪在床上,直接把她拉起来弄进洗手间。花洒下一切透湿,周鸣初在外挲动一阵,毫不犹豫地追进去,在严丝合缝中观察文禾。   文禾死死咬住嘴唇,被他掰开。   周鸣初从后面拽着她一只手,伏在她尖尖细细的声音里算后帐:“非要闹,不吵几句你没感觉是不是?”   文禾抓着把手,汗水很快滴到下巴,周鸣初问:“这么难受?”他细细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喝成这样,已经没感觉了。”他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绞紧。   文禾整个人都被他攥住,感觉他的鼻尖用力到可以在她颈子里压出一道印。她一开始硬撑着,直到周鸣初贴着她的唇角说了句什么,终于忍不住求饶,周鸣初却不为所动,在她轻柔急促的哀求里结结实实折腾到不知几时。   次日,文禾被他带到他妈妈那里吃饭。   宋斯兰住在越秀,母子两个其实离得不远,却很少见面。   去时宋斯兰正在给物业封红包,连带着打扫这一层的清洁阿姨也给了。文禾记起毛露露说过的话,说宋斯兰其实是一位和善可亲的股东,对所有人都能和和气气,只有对儿子像仇人一样,态度尖锐浑身带刺,说不到两句就要开吵,所以来时,文禾一度害怕这母子两个吵起来。   她做足心理准备,但还好,宋斯兰这回并没有一上来就冷脸,只招呼她进去坐,让人给她倒茶,说马上开饭。   一起的还有宋川母子,宋川妈妈是一位律师,言行举止都很符合她的职业形象,威严,少言,跟她儿子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宋川又剃了头,蹬着双发光球鞋,一出现就被他妈妈骂:“你前段时间在业主房子里打架了?”   因为挨了两句训,平时嘴碎的宋川今天也蔫头蔫脑,全程挨着周鸣初坐,没怎么吱声。   他们一大家确实都不爱说话,文禾怀疑自己跟奶奶看个电视都比他们说的话要多。   絮絮叨叨之下的温情,她怀疑他们一家人都没感受过,也没打算让其他人感受一下。   来吃这餐饭之前,她以为宋斯兰会说什么,但宋斯兰不知是克制住了,还是本来也只想跟他们吃一餐简简单单的饭,桌上除了问问她家里的事,别的没多讲。   没有上下来回的打量,也没有言语间的挑剔,只是提了一句:“我们之前见过。”   文禾一时没想起来。   宋斯兰说了大概时间,也提了那间餐厅的名字:“电梯里,你在教你一个同事着装礼仪。”   这么一说,文禾迅速记起来,她连忙道了声歉,说那天刚应酬完记性不太好,顺便夸了一下她的香水:“我记得您那天喷的好像是云南丹桂,很好闻的一支香,我跟我同事后来还一直说闻起来特别舒服。”   宋斯兰点点头,她当时留意文禾是出于一种欣赏,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遇见年轻女孩子提点同事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是自己儿子的女朋友。   “你那天喝不少吧?”宋斯兰说:“酒对身体不好,能少喝就尽量少喝。”   文禾点点头:“好的。”   短暂的一餐饭,离开时,宋斯兰给了文禾一个袋子,而直到离开,文禾也并没有看到她的那位男朋友。   上车后她问起周鸣初,周鸣初问:“你想见他?”   文禾摇摇头,她只是好奇。   她已经知道他父母双双出轨和离婚的事,小心地问:“那他们两个……谁先谁后?”   “不知道,你回头去问她。”周鸣初抬起一只手,松开领口的纽扣,声音没什么情绪。   文禾觑了觑他的脸色,接他这句玩笑话:“我怎么问?”   “你不是加了她微信?微信问。”周鸣初打下转向灯,驶进小区入口。   上楼后文禾接了家里一个电话,她表弟打过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说去高铁站接她。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文禾对这个娇滴滴的表弟毫无感情,讲完就挂了电话,不再理会。   来的是周鸣初家,他家里最瞩目的永远是那圈海缸,柠檬鲨已经放回去了,两条鱼在里面各游各的,互不打扰。   文禾去拆宋斯兰给的东西,里面是一支没开过的云南丹桂,还有一封红包,得数一会。   文禾拿着这封红包,想到周鸣初去她家里放下的那封,应该也是个不低的数字,不然钟正不会这么巴巴地给她打电话。   又想起那天他在她老家引起的瞩目,发了会儿呆,听见周鸣初脚步声。   他今天冲凉时间有点长,出来后连那个袋子看都没看,催她:“不是有洁癖,还不去洗?”   好好一句话听着就是不太对,文禾没理他:“我想洗就洗。”   周鸣初也没再催,坐旁边打开电视,文禾看见他握遥控器的手,修长,也够灵活,是当外科医生的料。   她听宋川说了他外公的事,以前是医生,后来差点被一个病人捅破脾脏,才转去做科研。   又想起熊美仪曾经说过的一件事,说她们医院有位老医生年轻时特别热心,跟病人都是事无巨细地关心,后来差点被病人家属砸断一只手,人慢慢就变得冷漠,变得惜字如金,该做的做,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变得什么都以自保为先。   所以人的善良和真诚有时候就跟弹簧一样,拉断了就是断了,续不起来。   文禾把盒子装回去,忽然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当医生?”她想他应该是受了他外公影响,只是自己不想承认而已。   周鸣初转头看他:“你很喜欢医生,还是有什么职业情结?”他以淡淡口吻,问得文禾结结实实哑了两秒。   这人永远不会好好回答问题,他擅长反问,要么想让你知道自己说了句多余的话,要么就是引导着你自问自答。   文禾微微抿嘴,东西收拾好准备去洗澡,蓦地又问一句:“你帮我养几天猫好不好?”   周鸣初说:“我不养猫。”   “那你帮我喂几天,每天帮我放点猫粮就行。”文禾把头发挽起来,见他不应,又问:“你外公以前养的那只猫去哪儿了?”   周鸣初抬头,文禾边扎头发,边故作好奇地问:“你不会真怕猫吧?”   周鸣初靠在沙发背看着她,文禾浅浅一笑,走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有他刚刚使用过的痕迹,他用的一直是同一款沐浴液,很像清风湿巾的味道。文禾用的自己沐浴液,洗完想去找浴巾,忽然里面灯闪一下,毫无预兆地灭了。   顿时漆黑一片。   这里本来就静,年关连外面经过的车子都少,文禾顿时僵硬起来,透过门底看外面也没有光,凝神听了听,连电视机的声音也没有。   文禾没带手机,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走向门边,手才抬起来,门忽然从外面拉开,文禾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周鸣初问:“你怕鬼?”   他声音比鬼还吓人,文禾惊魂未定:“你干什么?”   “停电了来看看你,我干什么。”   这里怎么可能停电,文禾不信:“你故意的。”   周鸣初没说话,揽着她等了一会,果然嘀嘀几声,灯又重新亮起来,应该是小区停电换电。   文禾没穿衣服,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周鸣初低头看她:“有这么怕?”顶尖都起颗粒了,还是太敏感。   文禾又臊又恼,恶声恶气地推开他去拿浴巾,周鸣初直接照着她后面啪啪打两下:“水全蹭在我身上,还擦什么。”他把浴室门完全推开,就那么把她抱回卧室,灯光亮堂堂,他粗大的手指骨节扣在她腰上,一路往下握住她浑圆的大腿。文禾很快满脸潮红,她难耐地想动,差点踹到他脑袋,也几乎化在他热刺一般的呼吸里。   这年过年,文禾去了趟湖南参加毛露露的喜事。说是订婚,但和结婚是前后两天的事,文禾就干脆在她那里住了两天才回的安徽。   很简单的一个年,喝了几杯喜酒,奔波间,假期匆匆而过。   年后返岗,文禾晋升成了组长。   会议上还有一位新人,一部新上任的经理任敏君,她留着利落短发,一看就是性格干脆,做事果决的人物。   开完会后陆陆续续走出去,文禾跟小蔡打算去逗利是,见大兵跟在任敏君后面,套近乎叫君姐。   任敏君平静地看着他:“你可以喊我任经理,或者Rebecca。”   大兵张半天嘴也喊不出这串洋名,只能讪讪地笑了笑,喊一声任经理,灰溜溜地走了。   小蔡说:“这位新经理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   才一面哪看得出来,文禾说:“可能管理风格是这样。”   小蔡嗯嗯地笑,数完红包里的票子,又看了看那位任经理:“听说周总招她来就是为了弄出口的事,应该挺厉害的。”不过人家外企出身,名牌大学毕业,也是烫金履历,又是空降的中层,傲一些也正常。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营养液】gogoya:1瓶 清凉河岸: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J: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要勇敢哦:1瓶 Ly:1瓶 不负时光yiyi:1瓶 one-piece:1瓶 三月泡:1瓶 2h0u^8iY:1瓶 张旺旺:1瓶 w:1瓶 咔咔秋:1瓶 不必:1瓶 芝芝桃桃三分甜:1瓶 8888888:1瓶 路七七:1瓶 12234572:1瓶 辰翔宝:1瓶 35116190:1瓶 莫莫家:1瓶 杨美味:2瓶 水果皇后是蓝莓:2瓶 叽里咕噜Ci: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唯伟:2瓶 取个名字很难:2瓶 M.Z.:2瓶 等待花季烟雨稠:2瓶 梨宿:2瓶 吥離:2瓶 22793191:2瓶 第60章 ☪ 海钓   ◎叫你多穿点◎   【Chapter 60】   -------   刚开年, 马上投入工作的紧迫感中。   为了年中的冲刺,文禾没少往钟总那边跑,跟着谈单划业绩,跟着激励团队, 就差没直接去那边上班。   结结实实忙两个月, 拿到一个金额不小的单子, 接到报喜电话时文禾刚好在开部门会,顺便把这个消息给说了。   汪总问:“是他们那边的资源, 还是我们的?”   “是我们这边的。”文禾说:“那位科主任您记得么, 就是上回粤东那间医院的……我们冲过标的那家,他跳槽去了新医院, 刚好有采购需求。”不仅是大设备,还另外介绍了一个金额不低的标。   这个小蔡记得:“就是害文禾姐被扣绩效的那一回!”   文禾点点头。   她当时就说不后悔, 虽然得罪了一间医院一个同行,虽然被当众挨一顿批也扣了一回绩效, 但她最终等来了一个好结果。   所以再来一次, 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算是开年的一个好消息了, 会后文禾说:“晚上我请吃饭, 大家给点面子, 抽抽空一起吧。”   “去啊,我肯定去啊!”小蔡第一个响应, 她收拾东西跟着文禾出去, 正想跟她讲讲手上客户的事,就见一部那边, 大兵正在收拾座位上的东西。   文禾看着不对:“兵哥怎么了?”   大兵朝她苦笑, 说要走了。   文禾微微有些愣, 看他背着个包离开, 背影满是无奈和落寞。   晚上聚餐才知道,大兵是被新来的任经理给开了,原因有几个,一是他本身跑医院比较多,取消直销以后这部分业绩没了,就有点吃力,二是任经理说他手上烂帐多,不会管代理商;三是他年纪也大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能喝,而任经理带来的那几个人又年轻又能干,会说会喝的,一下就把他们这些老人给比出了差距。   小蔡说:“任经理就是不愿意给机会嘛,看不上兵哥这样的,觉得比不上她手里那几个精英呗。”说开就开了,挺狠的,兵哥还养一大家呢,这下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   老段笑笑:“但人家确实是精英,个个能讲英文,又能谈业绩的。”   小蔡撇撇嘴:“会讲英文了不起,我也会啊。”她见过那几个人,都跟天鹅下凡了一样傲得要死。   汪总轻轻叩了叩桌面:“任经理对我们也有帮助。”   文禾知道他谨慎,不愿听见下面人大肆谈论任何一个管理人员,接话问:“是上回新加坡接触的客户么?”   汪总点点头:“周总让我们以后有什么问题,多跟他们请教。”   “好的。”文禾顺势问了一些出口相关的事,再讲点别的玩笑话,下班时间还是放松为主。   比如调侃张吉安吹萨克斯的事,大家问为什么学,张吉安说是觉得自己性格太内向了,就学点乐器,想让自己看起来开朗一些。   “那有用么?”同事问:“会吹这个,过年相亲肯定顺利吧?”   张吉安摇摇头:“人家说我吹这个不正经。”但他说话的样子又一本正经,逗得人哈哈大笑。   文禾笑时想起自己,她上学的时候也一度很内向,但并没有发展过什么兴趣爱好,但现在上了应酬桌,也会被人夸一句开朗灵活,几年销售生活,足以改变人的性格,甚至人生走向。   喝到一半去给汪总敬酒,汪总说:“你来三部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因为我对你不了解,但我们共事这么久,我对你不仅有了解还有信任,所以你放手去做,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文禾点点头:“谢谢汪总。”谢他的提携,也谢他的信任。   文禾知道汪总压力比她大得多,虽然来了e康一年,但还不敢说多稳,尤其以后监护仪如果要划成一个事业部,他肩上担子更重。   但总体来说,他们都是在往上走的。   汪总鼓励她:“年中还有时间,加油冲。”   文禾笑起来:“好的。”   因为有好事,文禾多喝了几杯,又因为气氛到位,喝得人都有点飘,等打车到达目的地,才发现来的是周鸣初家。   电梯上行有些头晕兼耳鸣,她居然一时想不起周鸣初在不在,他最近老出差,国内国外都跑。   等打开门进到家里,才发现人真的不在,只有海缸开着灯,两条鱼在里面悠游摆尾。   屋里静悄悄的,文禾没开灯,站在缸前看着它们,忽然也觉得没那么可怕。   鱼再大也只是鱼而已,它们吃的东西,她家猫也可以吃。   文禾静静盯着,逐渐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时,那条老柠檬鲨忽然又撞了下缸,血盆大口一张,吓得文禾心里一跳。   是真的血盆大口,文禾想起那天在地板上捞它,想起这鱼沉重的身躯,她毫不怀疑它一口能咬断她一条手臂。   吃肉的东西,还是有些可怕的。   文禾团了个纸巾砸到缸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她捡回纸巾,低声骂那条鱼无聊,走开打算去洗澡。   拿衣服的时候接到电话,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喂?”   另一边是周鸣初的声音:“你不在家?”   “嗯。”   “还在外面?”   文禾没做声。   果然周鸣初又不耐烦:“说话。”   文禾靠着他家的衣柜,过了会才说:“我在你家。”   周鸣初反应比她快,说了句等着,撂了电话。   文禾拿着手机伏在柜子边,卧室没开灯,她在窗户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周鸣初回家时,人已经躺在床上,被子里悄无声息,像已经睡着。   他拿了衣服去冲凉,出来后直接把被子揭开,装睡的人睁眼瞪他,他把她翻了个身:“趴着。”   文禾不肯,偏要躺着,还要去抢被子,周鸣初直接往地上踢,她伸手去勾,反被周鸣初扯到腿上。   她穿着他买的睡裙,随手下的单,没看款式,但他知道她穿得来。   周鸣初扶着她的腰,衣服没剥,床头柜拿了个套就把她推在枕面,稍微润一润,不带停顿地直入壁内,蛮横不可商量。   文禾抓着他的手臂,酒劲儿一度被他激发得上头又上脸,细细地呜咽,勉强绷着一口气。   周鸣初在最后时刻低头,汗水落在她脖子里,跟她身上出的汗一滴滴交汇融合。   结束后周鸣初揽着她休息,淡淡沐浴液的味道围绕着,文禾把他一颗扣子放在旁边,撕打的时候不小心抓下来的,居然就这么握到完事。   太热,周鸣初踢开一点被子:“你奶奶多大年纪了?”   “快八十了。”文禾有点累,声音潮潮的。   周鸣初在她身上打了个圈:“看起来还很精神。”   “她经常下地干活,当锻炼身体。”文禾慢慢想起来:“我奶奶说你帮她搬了门口那个水缸,还提了她在地里择的菜。”   “太久,不记得。”周鸣初像失忆了,闭着眼,手里慢慢团着她前面。   文禾感觉磨得痛,打开他的手问:“你怎么知道我爸妈的事?”   “看见照片了。”就摆在她家厅里,还有一位白须老人,他猜是她爷爷。   手机在震,周鸣初拿来边回信息边说:“你跟你妈妈不像。”   文禾说:“我像我爸。”她微微支起身子看他,手朝他头顶比了比:“我爸也有你这么高,他外号叫莽子,莽就是高的意思。”   周鸣初一只手回信息,另一只抓住她比划的手往下压。   文禾手腕一翻去摸他的脸,周鸣初直接揉胸搓乳:“瘦了。”   文禾今天好脾气地不跟他计较,问他:“出差顺利么?”   周鸣初说:“还可以。”   她总摸他的脸,周鸣初被她摸得痒,扔了手机抓住她那只手:“有好事?”   文禾说:“我那个客户,钟总,他们签了一个大单。”她望着他停顿了一会,又说:“我介绍的。”   周鸣初看着她,稍微问两句,就问出单子从哪里来。   是被他罚过的那一回。   文禾说:“那个科主任人特别好,听说我因为那个事被扣了绩效,还又帮我介绍了一单,又带我去参加他们同行会。”她瞟着周鸣初:“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周总。”   阴阳怪气的,周鸣初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支起一条腿说:“小人得志。”   文禾心里不舒服,哼了一声:“我是小人,没见过世面,比不上周总这么淡定,我一点小成就都要得意半天。”忽然又想起她签第一个代理商的时候,也是正觉得飘飘然,被他一眼给盯冷了。   手机又震,周鸣初拿起来看,文禾伏在他身上,忽然想起来,她打车的时候填的他家里地址,潜意识里就是想跟他炫耀什么的。   其实就该飘,凭什么有了成绩不能飘一下?她就是俗人,会因为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很正常。   她不信他永远淡定。   缓了已经有一会,文禾心跳得没那么厉害了,她看看周鸣初,见他心思似乎完全在手机上,伸手摸了摸他脖子旁边的筋,激烈时,这里会绷起来。   文禾提起被子把自己盖住,抽回手往下走,含碰到他时,口腔微压,看了眼周鸣初。   周鸣初的注意力也从手机上抽回来,靠在床头看着她,眼神不明。   文禾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稍微一会就想走,周鸣初却不买帐,伸出手按在她头顶,也把她压回被子里。   文禾埋首时想,原来他失控的时候是这样的。   转天起,又各忙各事。   离年中越来越近,文禾更加频繁地往钟总那边跑,那些个业务员看到她都怕,偏偏她还总是笑眯眯的问着单子进度,请他们吃饭喝酒都大方豪爽,让人不好拒绝。私下里,业务员们形容她揣着一把温柔刀,催着他们去签单,让他们想歇一歇都不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这个对赌赢了,获益的是所有人。   一天又一天,文禾心里其实着急得不得了,但业绩表上的数字每往上蹿一次,她就感觉曙光更明显一些,因此更加的不知疲惫。   至于周鸣初,两个人也度过了相对和谐的一段时间,各忙各的,偶尔过夜,在他家或者在她家都有可能。   文禾想,如果这回的对赌赢了,她一定要在周鸣初面前好好炫耀一下,省得他总是看不起她。   到五月,文禾接到一个猎头电话,说在给某家医疗企业找销售主管,问她有没有兴趣聊一聊。   这是文禾第一次接到猎头电话,她没说太多,大概问了问,讲几句就挂了。   姜姜喊她:“蛋糕到了,快来吃。”   文禾走过去,姜姜把叉子放她手里,顺便八卦一句:“谁电话,周总么?”   文禾摇摇头:“猎头的。”   “挖你啊?”姜姜问多两句,听到那边公司的名字,想了想说:“不是什么大公司,你要跳槽也找差不多的,小公司管理不规范,其实没多大发展空间。”   文禾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你还真想跳槽啊?”姜姜促狭地看她:“周总在,你跑哪儿去?”   文禾没理她,端着蛋糕在这间办公室走了走,她们创业搞得像模像样,有前台,有展示柜,留了单独的洽谈区,还招了几个业务员。   “怎么样,还可以吧?”姜姜领着她转完一圈,文禾问:“晓诗呢?”   姜姜说:“她家里装修,今天好像铺瓷砖吧,她去看看。”又问文禾:“你想好了,你的钱要给我们入股?”   文禾嗯一声:“想好了。”   “你不怕我们干砸了?”姜姜提醒她:“这钱如果你当借我的,我以后会还,要是入股,一分钱没得还,亏了就是亏了。”   文禾很干脆地笑了下:“不怕,干砸了就当我看走眼。”但她想,以姜姜的胆魄和能力,应该不会干砸。   投资就是投人,她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句话,但觉得很有道理,况且她那点儿钱也不多,放银行没什么利息,不如拿来搏一个机会。   因为还要回公司,文禾没在姜姜那里待太久,她下楼去打车,却在楼下广场碰到唐书宜。   唐书宜推着辆婴儿车,她儿子戴了顶鸭舌帽,两条腿翘在一起,正嘬一个棒棒糖。   文禾一下就被吸引了,蹲下来看那小孩:“他好可爱。”   “不可爱,吵得要死,等一下吃完这个糖就要开始哭了。”唐书宜戳了戳儿子的脸:“BB,叫阿姨。”   牙牙学语的小朋友讲话还讲不清楚,但会把棒棒糖抠出来给文禾吃,文禾笑着说:“谢谢,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她还记得周鸣初给这小孩拍的照片,还说人家脸大没耳朵,明明长得很可爱很正常。   她想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周鸣初讲话还不讨喜,问唐书宜:“我可以给他拍张照么?”   “当然可以,随便拍。”唐书宜把儿子从婴儿车里抱下来跟她玩了一会,心里猜测着她跟周鸣初的关系,试探着问一句,文禾说:“他去成都出差了,应该过两天才回来。”   就这一句,唐书宜明白了。   回家后她跟老公麦坤说了说,麦坤转手就发信息给周鸣初,那星期的海钓,周鸣初带了文禾过去。   他们从深圳的码头出发,包了船到珠海海域,这边鱼货丰富一些。   去时还很早,海边日出没落,文禾拿到鱼竿研究怎么甩,宋川怕她把自己眼珠子勾掉,站得离她有点远,直到周鸣初过来指导。   文禾在周鸣初的指导下放线收线,但运气不太好,坐了半天才钓上来一条小鱼,周鸣初说是芝麻斑,看了一眼说:“带回去给你猫吃。”   文禾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也觉得他没给自己安排好位置,换到他那边蹲了会,果然有大收获,钓上来一条石斑。   麦坤说这鱼大:“可以带回去清蒸。”   隔壁船的钓友大喊:“美女好手气!能不能借我们拍一下照?”   “可以啊。”文禾把杆子往那边移了移,船漂过来,手机也探过来拍她线上的鱼。   周鸣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跟人谈笑风生,而他的听筒里,谭海龙正让他劝一劝宋斯兰不要离开广州。   周鸣初说:“她想走就走,没什么好劝的。”   谭海龙苦口婆心:“阿鸣你听我的,你妈妈要是走了,你肯定会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谁要走都可以。”周鸣初挂了电话。   他从不后悔,也不留谁。   杆头有动静,周鸣初正想收线,听到文禾一声短促的惊叫,旁边的宋川连忙解释:“海鳗海鳗,不是蛇。”   文禾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侧着坐,一阵海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周鸣初的声音从头顶降下来:“叫你多穿点。”   文禾抬头看了看他:“太阳这么大,等一下就热了。”闷声说完,周鸣初的外套脱到她身上,文禾嘴硬归嘴硬,却还是立马伸进袖子里,刚穿好杆头就有了动静,她拉了拉感觉很沉,周鸣初说:“先别扯,跟着它走。”   拉力很强的一条鱼,文禾站起来,按周鸣初说的慢慢拉到船边。   钓鱼要有耐心,不仅是等的时候需要耐心,上鱼的时候更不能急,她本来还有点晕船,拿着杆子一点一点地收,最后弄上来一条黑鲷,估了估应该有五斤,深圳这种海钓环境,很不错了。   不久收杆返程,靠港后麦坤儿子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脑袋撞到周鸣初腿上,满嘴的口水也全黏在他裤管。   周鸣初蹲下去,小孩儿在他墨镜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伸手去扒他镜片,周鸣初脑袋往旁边偏,文禾嫌他太凶:“你对小孩能不能有点耐心。”   “你有耐心,你来。”周鸣初把孩子给她,自己低头拍拍裤子,一片黏糊糊的口水印。   分完鱼后去吃饭,文禾跟唐书宜尽跟着小孩子转,在酒楼的海鲜池边半天不愿意回来。   周鸣初跟麦坤在楼上聊天,麦坤说:“你那个妹妹好像辞职了,打算出来单干。”他问周鸣初:“你爸给的钱?”   “应该是自己找的钱。”周鸣初点了烟,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打火机,海鲜池那边,文禾正给小孩子擦口水。   麦坤用手肘碰他:“你也生一个,你要是生了,你爸妈该抢孙子。”   周鸣初弹了弹烟灰,毫无反应。   晚上回广州,文禾被他搗得头发都汗湿了,感觉像乘着海上的浪,时起时伏,声音也渐吟渐弱,充塞到周鸣初耳朵里,他更像肆虐一样把她扣在怀里,又提起来。   文禾房间里有一面穿衣镜,他就把她拽到镜子前,逼她直视镜子里的自己,文禾眼睛都没地方藏,只能恨得拼了命咬他,缠斗得没完没了。   白天拉了一早上的杆,这下更加手酸腿乏,洗完澡出来看到周鸣初坐在沙发讲电话,朝她拍了拍膝盖,她坐下去,听到他讲话,胸腔震动的感觉很奇怪。   讲的是工作电话,文禾听出来电话那头是一部经理任敏君,他们讲的是粤语,文禾半懂不懂的,鼻尖在周鸣初胸前蹭得发痒,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他。   电话那边似有片刻停顿,两三句后,很快就挂了。   文禾看着周鸣初,眨了眨眼,周鸣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低头吻她。   那个月的月会上,一部出尽风头。   任敏君有能力也有资源,才来几个月就频频有单签,只是开人也毫不手软,陆陆续续清掉两三个老销售,都是还在转型路上摸索的。   文禾庆幸自己已经不在一部,也庆幸她早就不跑医院,不然一时半会她业绩也不好看,说不定同样要被干掉。   她因为忙着对赌的事,开年这几个月跟任敏君接触不多,倒是小蔡总往那边跑,因为小蔡拿着几个出口的单子要跟那边请教,但似乎不太顺利,她总是发牢骚,说一部那几个新人很排外,很不好接触。   “会不会是因为不熟?”张吉安说:“不然请他们吃个饭,拉近一下距离?”   “没用。”小蔡撇撇嘴,说自己特意在饭堂跟他们拼桌,人家也是聊他们自己的,搞得她热脸贴了几回冷屁股。   那天中午去展厅,正好看见任敏君带着几个外国客人在看产品,周鸣初也在,他讲英语的声腔跟粤语一样低沉。   文禾同样带着客户,两边穿插着参观和讲解,中途在实验厅碰到一起,她没留意有一条设备线掉下来,过去时绊到,踉跄得被周鸣初护了一下。   周鸣初托着她的手臂,视线瞧了眼她手上的手表,又调转视线去看她。   文禾耳朵隐隐泛红,她飞快地道了谢抽回手,带着客户往另一边走时,撞进任敏君的视线。   “任经理。”文禾朝她礼貌地点点头,任敏君却淡淡地收回视线,并无回应。   文禾似无察觉,领着客户去了监护室那边,自然地介绍着公司产品。   那个周末,她又一次跟着周鸣初去深圳,这一回不是海钓,而是跟他去他爸爸家里吃饭。   比起上一回去见宋斯兰,这一次,文禾莫名觉得紧张。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手榴弹2个 缘音而来:火箭炮1个、手榴弹1个 豆丁:火箭炮1个 64596484:火箭炮1个 眩晕小狗症:地雷2个 sasa是只小猫咪:地雷2个 郑呢呢:地雷1个 sha07: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阿酒:地雷1个 你喜欢吃甜不辣吗:地雷1个 老虎来喝下午茶:地雷1个 瘦20斤没问题_:地雷1个 庞维特妮:地雷1个 神经蛙:地雷1个 范特西:地雷1个 小绵羊:地雷1个 健康平安: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白露降:50瓶 回甘:32瓶 ??:26瓶 周狗不理人:24瓶 润色:22瓶 韩梅梅:20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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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16190、Ly、普里西、玉米幸运星、~、一个西红柿、张旺旺、悠闲自在、霍西西、臭豆腐酿、知穆、60428939、脾气酒酿、林烽、one-piece、CiciCiCiShen、杨美味、吃伐消、dd、ls_1999、咔咔秋、莫莫家、0713、末末、鲨鱼徇、一顿吃两碗饭、42193932、傲然屹立1212、47527578、路七七、是晨曦呀、杳杳兔、sissifangfang、无所谓、争青、Liquorice、苦橙 1瓶 8857844:8瓶 小绵羊:6瓶 钱满罐:5瓶 北挽:5瓶 晋江纯情一姐:5瓶 27999125:5瓶 第61章 ☪ 挑衅   ◎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Chapter 61】   -------   文禾之所以紧张, 是来之前听了太多关于周鸣初爸爸的事,大多跟他的背景相关,比如是一位知名的室内设计师,title很多, 什么陈列会会长, 协会主席之类的, 哪一个搬出来都很光鲜。   她也见过他爸爸设计的项目,从酒店到商场, 很大气很显档次, 让人望而生畏。   又或许是毛露露的关系,文禾心里对宋斯兰的印象是有点怪, 但整体比较和善的一位长辈,对于周柏林, 则觉得是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人物。   果然看到本人,有同样感受。   周父气场很强, 刚进去时看她那一眼, 文禾已经隐隐感觉到什么, 上桌后问的几句话, 更让文禾觉得礼貌但疏离。   虽然也跟宋斯兰一样对她不作打量, 但周柏林这边,显然是不太关心的表现。   饭后, 周父把儿子叫进茶室:“你妈妈要离开广州?”   周鸣初点点头。   周父再问:“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走?”   “不知道,呆腻了吧。”周鸣初很平静。   周父看着这个儿子, 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你妈妈这个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 你就没有想过问一问原因?”他提醒道:“她是你亲妈, 不是别人。”   “这么想知道, 你可以自己去问她。”周鸣初没兴趣做他们之间的传声筒:“你们明明一直有联系,打个电话的事,再不清楚就约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们坦荡,也没有谁会误会。”   周父努力克制。   他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暴躁到去摔儿子手机的父亲,人上了年纪也不适合大动肝火,于是压着脾气说:“这个安徽女孩子谈谈恋爱可以,进一步没必要。”   周鸣初问:“什么叫没必要?”   周父的观点是:“我不认为这个女孩子能在事业上给你什么帮助。”   周鸣初反问道:“何琳能在事业上给你帮助?”   周父顿了下,当然不行。   他认识何琳时,何琳只是一间建材店的销售,孤身带着一个女儿,过着几乎是东食西宿的生活。   他那时正跟宋斯兰闹矛盾,因为一时的恻隐和怜惜犯了错,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人生的第二段婚姻,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事业上也做不到齐头并进。   离婚前,周柏林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好好说话,愿意和他安安静静吃一顿饭的妻子,但再婚后才知道,经历经济和见识都不对等的婚姻,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负担。   他凭着一份责任心走到现在,对何琳母女,甚至对何琳那个家都问心无愧,帮里帮外这么多年,什么滋味他心里清楚,就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才想让儿子进入一段轻松的婚姻。   而对于文禾,只是因为他们在深圳那天被友人看见,所以周父打电话问了两句,却没想到周鸣初直接把人带过来,像挑衅般的通知,他谈了女朋友,他就是要这个,满不满意,他这个父亲的看法无足轻重。   任何一个父亲都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儿子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周柏林做不到赞同,他提醒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各方面都差不多的女人,你妈妈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应该也比这个好。”   周鸣初喝完茶,一脸无谓地站了起来。   外面,文禾正跟卢静珠走到露台。   何琳过来给她们送水果和喝的,招呼文禾:“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好的,谢谢琳姨。”这是文禾第一次看到周鸣初这位继母,她跟卢静珠很像,不管轮廓还是声线都像,只是卢静珠的气质更邪一些,比如现在,卢静珠正似笑非笑地说:“妈,我们还没逛完的。”   “不着急,慢慢逛。”何琳嘱咐道:“别去前面园子,刚杀了虫,味道不好闻。”   “好,晓得了。”卢静珠领着文禾去后面。   她特意赶回来,就是想看看今天的场面,因此一路上对文禾格外留意。   文禾却没太在意她,边走,边看着这套房子。   设计大佬的家果然不一样,有单独的车库还带地下层,文禾觉得周鸣初的家已经够大了,没想到他爸爸的家更宽敞,也更符合她对有钱人的想象。   一路逛过去,她对卢静珠很客气,卢静珠却笑着问:“我以为我们算半个朋友,用不着这么客套?”   文禾说:“对不起,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   卢静珠思索了一会:“因为丁彩?”   文禾没说话。   卢静珠眉梢一挑:“你挺记仇的。”但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你总不可能还记得那个医生?”   文禾站定看她:“卢小姐,我以前对你不太了解,今天才发现,你确实跟丁彩说得差不多。”   卢静珠微微一愣。   文禾笑道:“丁彩说你这个人比较阴,想一出是一出,也说你不懂尊重别人……不知道她离职的时候,这些有没有跟你讲过?”看卢静珠脸色有点青,又一笑:“看来是说过。”   卢静珠也望着她:“你跟周鸣初在一起多久了?”   文禾说:“不太记得。”   卢静珠坐在沙发扶手上,朝另一边看了看:“你怎么不问问你男朋友,今天为什么带你来?”   “我不用问。”文禾说:“他带我来,我就来。”   听起来感情不错,卢静珠哈哈地笑起来,周鸣初站在楼梯叫文禾:“走了。”   “这么快,不在家吃晚饭么?”卢静珠仰头问。   周鸣初没理她,带着文禾头也不回地去车库开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文禾心里当然不舒服,她几次想问周鸣初,但见他面无表情,自己也就憋着。   这么一憋,就憋到了广州。   到家后,周鸣初才发现她不太对劲:“你又怎么了?”   文禾笑了下:“没什么,干嘛问这个?”她往前走,被周鸣初拽住:“有话说话。”   被他拽这一下,文禾一路压抑着的情绪忽然蹿出来,她用力抽回手臂:“说了没什么,情绪不好的是你,你自己调整,不要碰我。”   手机没电,文禾找了数据线插在中岛台那边,想着充个十来分钟,应该够她叫车回自己家。   充电时看群,小蔡在群里晒自己做的菜,有点心有糖水,也有正宗粤菜。   从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到连发财猪手都知道怎么烧,小蔡明显是下了苦功的,文禾看群里同事逗她,说为了她这一手厨艺,也要让公司搞个烹饪大赛。   小蔡说:『那得弄双人赛,我跟文禾姐打配合,我给文禾姐当马仔。』她对文禾有雏鸟情结,干什么都想拉上文禾一起。   文禾低头回了几句,一看电量已经转绿,起身时脚趾不小心撞到岛台的拐角,她痛得皱眉,却愣是没发出一声,到拔了插头准备走人,转身又碰上一堵肉墙,周鸣初低头看她。   岛台是个弧形,就这么点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文禾伸手推他:“让开。”   周鸣初当然不让,问道:“卢静珠说了什么,还是她妈妈做了什么?”   “没有,她们都很正常。”文禾板着一张脸,她想从缝隙挤出去,周鸣初却寸步不让,文禾一时恼得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完没完的?”   周鸣初握住她胳膊,文禾像抽刀一样往后抽,周鸣初却顺势把她挤进一个死角,另一只手捏她鼻子:“红成这样。”   鼻子酸起来的速度快到毫无道理,文禾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他说见他妈妈她就跟着去,说见他爸爸她也跟着去,她想他也见过她奶奶,那她见见他父母也很正常,所以都没问过什么,但去深圳这一回,她明显感受到自己不被欢迎。   “你爸爸不喜欢我。”文禾说。   周鸣初面不改色:“你不用管他怎么想,不重要。”   文禾却更加怒从心头起:“去之前你就知道的,对不对?”她直直地看着周鸣初:“你把我当什么,跟你爸爸叫板,和你家里人较劲的工具?”   周鸣初皱眉:“你想太多,我带你过去只是认个脸,我跟他们较劲用不着什么工具。”   文禾怀疑鱼缸里的鱼都比他听得懂人话:“你走开。”她气得眼皮狂跳,这次用力把他推到一边,自己翘着脚趾往前走两步,被周鸣初直接抱到沙发那边,拖鞋一脱,翻过来看了看,小脚趾一块淤血,连青带紫。   周鸣初按了几下问痛不痛,文禾说不痛,说话时盯着伤,并不看他。   撞淤了没有骨折,周鸣初简单处理,看她一言不发,轻易负气,却不肯流露多一分的委屈,委屈对她来说像是手举白旗,带有屈辱意味。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会,周鸣初说:“你不用把周柏林当回事,那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在意。”   文禾语气生硬:“我没法不把他当回事……”她顿住,这么说似乎显得她急于想得到他爸爸的认可,于是别开脸不看他,心里正气,手机在茶几那边震响。   周鸣初帮她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百特的。”   是钟总,文禾一根神经立马高高提起,接完这个电话,再管不得别的。   对赌的事原本胜利在望,但手里两个大项目一个锁标一个撤标,给了众人迎头一击。   变故突如其来,一个标调整到下半年,一个标直接因为资金问题取消采购,那段时间,文禾恨不得自己能上天入地,扒出两个单子来填上这个洞,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钟总也觉得倒霉,唉声叹气:“这眼看着都要成了,什么鬼运气!”   文禾见他上火,虽然自己也着急,却还是摆出淡定的样子安抚他,说还有时间,再想想办法。   这么个节骨眼上忽然小蔡又来报了一件事,说自己跟了很久的客户,终于符合报备条件的时候,一部的人跑来截糊。   “神经病啊,哪有这样的,我都跟半年了,他们说介入就介入,欺负人呢!”小蔡就差骂街了。   文禾记得这个客户,也是很难啃的一块骨头,为了拿下和接近,小蔡跟着客户妈妈学了半年的烧菜,既要当徒弟吹捧,还要帮客户妈妈剪视频,的的确确花了半年时间,并不容易。   她问过情况,过去找了趟任敏君。   “任经理。”文禾礼貌敲门:“有空么,我有点事想找您一下。”   任敏君刚开完视频会,坐在小会议室里看了看她:“什么事?”   文禾走进去,把小蔡客户的事给说了。   听完,任敏君把那个抢单的同事叫了进去。   那人叫Andy,外形很扎眼,因为做了烤瓷牙,一开口像有锋芒在闪。   “你也说是符合报备条件,跟了半年才到这个程度,我认为你该去问问你们那个小蔡,跟得这么费劲,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Andy看着文禾,皮笑肉不笑的:“谈客户这事完全是各显神通,单子没签都不叫抢,文组长在公司比我们久,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吧?”   这人说话带刺,完全是势在必得的态度,而任敏君看似全程没有表态,实际态度已经摆明。   文禾也没多说,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走了。   她觉得这个烤瓷牙没说错,谈客户这事就是各显神通,合同没签下来之前是挂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块肉,谁都可以抢。   做销售的抢单太常见了,但交锋还是交恶,初次碰到总要打声招呼探探口气,如果有商量的余地就好好商量,如果人家摆明了不愿意跟你来礼的那一套,那就各按各的方法来。   而且客户本身犹豫,有他们插一脚,起码把客户从其它同行那里抢了回来,谁给谁做嫁衣还不一定。   回到座位后,文禾沉下一口气,开始盯小蔡这个单。   虽然自己也满脑袋包,但当了组长不能只顾着自己,文禾叫来小蔡,让她先晾着客户妈妈不理,然后陆续给那个账号投推广。   在网上教人做菜,有些是为了挣钱,有些则是为了存在感,退休人士尤其。那几天里,客户妈妈看着流量上涨,但自己新视频没人帮忙剪,老太太着急得一直联系小蔡,小蔡也一直用借口推脱。   这么来去几回,到周四,小蔡跟文禾说客户主动联系她,说下周一起吃饭。   小蔡高兴得直乐:“文禾姐,我是不是弄好合同带过去,趁机把单给签了?”   文禾思索很久:“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去逼单。”她已经靠一部的老同事拿了点消息,明天晚上,烤瓷牙又约了那个客户一起吃饭。   老太太起的作用是拖延,也是催单的关键,但明天晚上如果有意外,说不定这个单要拖得没完没了了。   快刀斩乱麻,文禾打算破第二天的酒局。   她心里想着这点事,下班洗澡后包着头发去收衣服,里面还有周鸣初的衬衫和西裤。他最近也忙,市场和品牌两个部门也已经归到他名下,就连总经办的孟珍珍都时不时找他确认工作,应该过不了多久,他的最新任职就会下来。   文禾心不在焉地摊开熨衣板,周鸣初的衣服拿到手里不想动,但还是边边角角给他熨得板正,一丝不苟,熨完又想到钟总的事,自己打开系统看客户档案,一路在找有没有能接上那两个标的。   就这么失败,她实在不甘心。   连日在这些事里打转,文禾累得躺在沙发上,原本打算眯一会儿眼,却沉沉地睡了过去,恢复意识的时候,周鸣初在给她吹头发。   这回稍微好些,他知道吹风机要拿远点,吹前面时要挡一下她的眼睛,但还是吹得乱七八糟,以至于文禾在他怀里都做起噩梦,人困得迷迷糊糊一摸头发,气得牙根痒:“你干什么?”   周鸣初扔了吹风机往沙发上一靠,由她趿着拖鞋跑去洗手间解头发。   文禾好不容易把头发梳顺,出来见他懒懒散散地倒在沙发上,走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应该是刚应酬回来。   文禾推了推周鸣初,周鸣初纹丝不动,再推,他才睁开眼睛看她,眼里淡淡血丝,但视线还是清明。   他很少有喝得不清醒的时候,也没有歪歪扭扭的醉态,喝再多也能站得笔直。   “去洗澡。”文禾说完就回了房间,一滑手机看见小皮总发的微信,说来广州参加同学会,问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看着小皮总的微信,文禾脑子里渐渐浮现一个设想,她迅速跟小皮总约定明天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又给小蔡发信息。   打字时周鸣初进来了,他个子高,每次一进她卧室就压着光,坐到床上又沉沉几声响。   文禾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跟小蔡盘算明天晚上的事。   周鸣初关了灯,手机屏幕上一点光荧荧地压在文禾脸上,他平躺着,手却穿过她的腰开始作怪。   文禾刚开始没动,再是拿脚后跟踹他,被他捞起来,看她踢伤的那点地方。   文禾被他摸得作痒,用力要把脚收回来,周鸣初也就松开重新躺回枕头上,但一只手横过来,顶开睡衣按在她小腹。他掌心干燥烘热,像一只火炉盖在那里,文禾想掸开他:“你去哪了?”   “老叶那里。”   “叶总么?”文禾被弄得没法集中精神,关了手机一转身,注视着他的鼻梁。   周鸣初掰着她的脸吻她,发梢扫过她额尖,微微一点湿意,文禾被他吻得几乎要哼出声。没多久,他从后提住她一条腿,侧方的位置,她几乎是嵌在他怀里,完全被他的体息罩住,还要应付他不时的缠吻。   过会一条手臂缠在腰上,文禾被这道男性力量绷住,周鸣初的手掌也变得潮湿热烈,每个动作都来势汹汹,让人转不过气。   换动时,文禾听到手机连震两下,担心是小蔡回的什么信息,她想动,周鸣初却被她攥得死死的,再一次想起那只难拔的钢笔塞子,按住她:“别动。”   文禾回头瞪他,却因为眼里水汪汪的没什么威力,周鸣初出入皆难,这么胶着一会,干脆把她那只手死死压住,密密地境了几下。   第二天都起晚了,文禾感觉浑身骨头都被拆过一遍。   洗完脸回来,周鸣初在房间里换衣服,他肩背宽阔,手臂从衬衫袖子里穿过去,边系扣子边讲电话,似乎是有哪里的客户要来,任敏君跟他敲定着参观产线的事。   要去产线,肯定是大客户了。   当天的总结会,文禾赶在最后几分钟跑进会议室,不久周鸣初也进来了,他穿着她熨的衬衫,坐在上面仍然一副冷峻面容。   周鸣初的开会风格跟他性格一样直接,有耐心时,愿意听一听几个部门之间的口唇相讥,但目光锋利起来,整个会议室都变得很谨慎。   他不用疾言厉色,一双利眼扫过吵架的地方,正在争一批急货的几个同事马上悄声,不敢继续。   上半年很快过完,会议上讲起对赌的事,相关人员都出来做了总结。   参加对赌的客户有几家,但目前来看,只有一部的客户是已经稳赢的,至于文禾这里,她如实汇报道:“刚刚丢了两个标,可能有点吃力……现在我正在跟进,争取新的机会。”   那个叫Andy的阴阳怪气:“不着急,就算输了不还有半年么,三分之一的业绩而已,完成了一样有提成拿。”   他一个新人也敢幸灾乐祸,文禾正想回应,旁边有个叫黄春的销售开口道:“公司既然出这个政策就是想让代理商赢的,都赢才好,激出来的资源比下半年增加业绩要强。你懂个屁,别他妈风凉话当饭吃,这个政策出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黄春也是一部的老销售,出了名的说话粗鲁,把那个Andy堵得一秒红脸。   文禾也笑了下:“没关系,还有时间,确实不行的话也只能加油下半年,只是现在不说丧气话,我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她朝黄春点点头:“春哥说得对,公司既然出这个政策就是想让代理商赢,这一次赢的人多,下一次报名的才更多……大家如果手上有资源可以借我渡渡难关的,欢迎随时来找我,过了这关,我一定加倍回报。”   在公司几年,文禾跟现场的大部分人都交好,伸手也不打笑脸人,多数人还是愿意应和她的话,让她加油。   上首,周鸣初视线从她脸上扫过,目光平平,没有多一句的鼓励,也没有其它明显的表情。   会后出去,黄春叫住文禾,问她单子还差多少,让她找找已经离职的人,比如萍姐和兵哥:“他们手里可能有机会。”   “好的,谢谢春哥。”文禾朝他道谢,黄春朝重新关起门的会议室看了看:“他妈的我就看不起这帮假洋鬼子神气,会写两行鸡肠了不起。”   会议室里,任敏君和她带来的那几个人似乎在跟周鸣初开什么小会,大概还是境外的事。   任敏君应该是在指文稿上的什么数据,靠近周鸣初的那一下,小蔡突然冒出一句:“文禾姐,我觉得任经理喜欢周总。”   文禾扭头看她,小蔡朝她眨眨眼,说前几天跟汪总出去谈一个境外的单,看到任敏君帮周鸣初拿外套,和周鸣初说话的时候,也是声音比跟别人要低要柔。   “但是!我故意在她面前说了周总有女朋友的事。”小蔡还挺有正义感,又叹气:“周总女朋友心也太大,人也太神秘了,偶尔来露露脸多好,省得男朋友给人惦记。”   文禾收回视线,开电脑只说了句:“准备准备,晚上攻单。”   到晚上,文禾故意把小皮总约到同一间餐厅,等那个Andy带着客户出现,又假装偶遇,自然而然地上去拼了桌。   小皮总仗义,听说文禾被抢客户,上去就灌一部那几个。他是客户,那些人不得不喝,一喝起来,就为文禾争取了捣乱的时间。   出口她没他们懂,但内销,起码e康的系统她比这几个人熟悉得多。   应酬场上从来不是会喝就可以,小蔡跟的这半年也不是毫无用处,她们从自己做过的项目,手里签的代理数过去,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客户本身打算要跟e康合作,只是在两拨人之间犹豫,Andy那几个优势在资源,而文禾她们数来的项目和同行,却也是让他动心的一大原因。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老娘,跟她们有私交。   那天晚上个个喝得东倒西歪,有小皮总的胡搅蛮缠,有文禾小蔡一句句的配合,加上回家的亲情牌,两天后,小蔡顺利签下这个客户。   好事还不止这一件,周会没完,文禾接到钟总的电话,说谈下来一个大单,金额足够赢这次的对赌。   接完电话的文禾并没有松懈,她生怕再有变故,特意跑去钟总那里跟进这个客户,直到看见合同落笔录档,才把胸中一口浊气长长地吐了出来。   事情一顺,顺得头脑有些空白,像中了大奖不知道钱该怎么花,静下来后,文禾给周鸣初打了个电话。   周鸣初在成都出差,有几天不在广州,一接电话就问什么事,文禾说:“我那个,对赌的合同完成了。”   “那就继续跟进后面。”周鸣初言简意赅。   隔着手机,文禾听到他那边有些嘈杂,小声问:“你在忙么?”   “在忙,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挂了。”   文禾本来还想说他妈妈约她吃饭的事,一听他不太耐烦,也就匆匆挂了。   挂完又想起他爸爸,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再一次爬过心绪,但他不当回事,她连气都发不出来。   文禾没办法把性和爱劈成两半,决定要跟周鸣初在一起就认真对待,但他爸妈就像什么化学键,一碰到,他人就变得古怪,变得难以琢磨。   她胸口再次聚起一口气,坐在他家沙发上,一脚把他的鞋踢出老远。   对于周鸣初爸爸,他明显已经忽略,文禾却没有办法跟他一样,她调整好情绪,隔天出门去找吃饭的地方,却又在餐厅碰到他那位设计师父亲。   数人簇拥中,文禾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犹豫着还是打了招呼,周柏林却只对她淡淡点头,仿佛她只是一个认识的后辈。   文禾神色微顿,不知所措时,宋斯兰在后面喊了她的名字,也跟周柏林狭路相逢。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63936879:深水鱼雷1个 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 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地雷2个 豆丁:地雷1个 Alltoowell:地雷1个 单眼皮的鱼:地雷1个 T1213121:地雷1个 sasa是只小猫咪: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Slyiie:地雷1个 一堆堆:地雷1个 鲨鱼闹闹:地雷1个 悱: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呀!瘦月亮~: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小软糖儿:61瓶 浅若夏末:41瓶 Celine:28瓶 56402900:28瓶 爱吃鱼的肥肥:20瓶 misstiger:16瓶 西涌客栈:11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0瓶 周狗不理人:10瓶 Rose最可爱:10瓶 迷路:10瓶 社畜洋(~·_·):10瓶 pose:10瓶 Silvia:10瓶 好多肉:10瓶 取个名字很难:10瓶 追书书:10瓶 釆蘑菇的小菇凉:10瓶 飒一:10瓶 unclelong:8瓶 T1213121:6瓶 岚风:5瓶 睡醒了:5瓶 豆丁:5瓶 磕糖大师777:5瓶 李抠抠:5瓶 阿玥a:5瓶 58434286:5瓶 chenling509:4瓶 西瓜汁:3瓶 三月泡:3瓶 小眉毛: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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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但相处不来,这是宋川给周鸣初爸妈的评价,可他觉得这样也比自己父母好,吵两句起码家里还有动静有人气,不像他父母,忙得连吵架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殊途同归,姐妹两个一前一后都离了婚。   吃完饭,文禾跟去了周鸣初外公家,到楼下的时候碰到一家邻居,说了说卖房子的事,又闲聊几句,说刚从医院回来,孙子手脱臼了。   “没事,以后玩的时候是注意一点就可以,别弄成习惯性脱臼。”宋斯兰似乎很有经验,文禾在旁边听着,好奇地看着被抱在怀里的婴儿:“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脱臼么?”   宋斯兰点点头:“小孩子韧带松,不留意是会这样的。”周鸣初小时候也是习惯性脱臼,第一次是被猫绊的,他外公给他接回去了,后来上学,有时候拿点重的东西都脱臼。   宋斯兰说:“他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痛,只说自己手断了,让大人带着去接。”讲到这里,忽然顿住。   孩子是小不是笨,怎么会连手断了都不知道痛,不哭不闹,要么是怕挨骂,要么是觉得喊痛也没意义。   宋斯兰忽然说不下去。   文禾跟在她后面进了那栋房子,没人住的地方,打扫得再干净也像蒙着一层灰,文禾在这里看到了这位过世老人的照片,也看到周鸣初和他的相似之处。   他们一大家都共用一副眉骨和轮廓,只是这位老人带着眼镜,气质上偏静和肃,周鸣初更多是阴和沉。   据宋斯兰说,周鸣初在这住过很久。   “那时候我跟他爸爸都忙,这里离他学校近,就送他过来住。”一住,就住到他们离婚,也住到周柏林再婚。   她情绪不太好,也许是想到离婚的事,又也许,是即将离开故土的原因。   文禾想了想,也问起她为什么要离开广州。   宋斯兰问:“你为什么来广州?”   文禾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够大,人多,机会也多。”   宋斯兰微微一笑,摸着书架说:“广州是很大,有时候,就是太大了。”   她离开广州的原因很简单,这座城市有时候大到碰不上儿子一面,工作圈子却又小得可怜,怎么也避不开前夫。   婚姻失利,母子离心,人生前三十年有多顺利,后三十年就有多不顺,但凡周柏林过得比她差一点,她都不至于这么不平衡。   偏偏他什么都圆满。   决定要离开广州的那一天,宋斯兰看到何琳母女亲亲热热,而她自己刚跟儿子吵完架,忽然就觉得这座城市没意思透了,也忽然觉得,原来报应早就悄悄来了。   她也不想对前夫仇恨,不想跟儿子生硬,如果有得选,她愿意收回自己每一句言不由衷的刻薄话,但到今天来看,俨然太晚。   文禾陪着说了会话,回了条工作信息回来,宋川正在被他妈妈骂:“你到底随的谁,一个男的不拼事业,工作不好好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川说:“我就想找个人结婚,想有人爱我。”   “谁不爱你了?”他妈妈觉得他不可理喻:“我就你一个儿子,不爱你,生你出来干什么?”   宋川没吭声,文禾被他蔫头蔫脑的样子逗笑,笑完想起吕晓诗,两个人似乎有点苗头,不知道会不会发展起来。   离开这里,文禾拿了一堆东西去周鸣初家,都是从他外公那里拿的。   她稍微翻了翻,翻到周鸣初读书时候的照片,才知道章茹嘴里说的厌世脸是什么意思。   原来真的有人小时候就长这样,神态冷淡,不在乎一切,文禾本来想拍了发给周鸣初,但想到昨天那通冷淡的电话,还是憋着气没发。   只是越看他的照片,越觉得这人欠扁,怪不得猫都看他不顺眼,文禾恨恨地想。   转天上班,小蔡在说自己的一个境外单,接到询盘已经很久了。   品牌做到一定程度都要出场,海外有巨大空间,如果能打开那边市场,对e康的品牌建设有巨大好处,名声响了,他们出去谈单底气也足。   汪总问了问进度,小蔡一脸得意,会后揽着文禾说:“其实境外的单也不难做,老外比咱们中国人爽快,隔这么远还不用喝酒。”   文禾拿文件夹拍了她一下:“没落地都不算稳,先别飘。”   不过今年三部确实算顺的,业绩有打底,单子护得严,个个也有进步,就连张吉安都上道了,独立谈下几个客户。   他长着一张不会骗人的脸,老段说他是会遇贵人的相,张吉安听了也只是呵呵笑,心里始终记得文禾说过的话,好运的背后是主动积极和专业,因此更加努力。   但一张不会骗人的脸,却也招人欺负。   文禾去了趟财务,回来时看到庞大海,他悠悠哉哉在会议室见客户,却使唤张吉安给他端茶递水,又是复印文件,又是找笔找印台找纸巾,人跑前跑后的,慢了点还要被他呼呼喝喝。   文禾看得很难受,叫张吉安:“你不要理他,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当没听见。”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也闲的。”张吉安笑着说:“他们在弄续约的事,我刚好也有一个代理快到期了,我跟着看看。”   他心里有数,文禾也就不多说了,自己埋头忙一阵,困得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出来和章茹聊天,她已经跟叶总确定婚期,说让文禾当姐妹团。   办公室恋情修成正果,羡慕的不在少数,都说叶总是绝世好男人,长得帅脾气还好,现在又自己开公司做老板。   有女同事幽幽地说:“好东西都让你们捡了,剩些歪瓜裂枣给我们。”   章茹嚷嚷:“先下手为强啊,撑死胆大的懂不懂。”   撑死胆大的,那也得吃得下,女同事叹气,旁边人开玩笑:“怎么了,你也想来个办公室恋爱?你看我怎么样?”   女同事翻白眼:“我看你可以去演无头东宫,神经病。”办公室恋爱是有风险的:“非要找个男的,我找客户都不找同事,对不对文禾?”   文禾抿唇一笑:“我手里客户都是结了婚的,没这种想法。”   胡扯一会,接近下班时,周鸣初回来了。   他往办公室走,看着文禾站在BP那一带,章茹伸出双臂架在她肩上,不知道讲的什么,她一边笑一边打呵欠,眼泪朦朦地朝他看一眼,呵欠和目光都收了回去。   周鸣初走进会议室,庞大海连忙起身:“周总。”   周鸣初跟客户打招呼,坐下来寒暄两句,客户正看见一个问题,庞大海说要问CRA监察,一旁的张吉安直接答了,再问一款老产品的参数,他也记得清楚。   周鸣初见他醒目,扭头看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张吉安马上说:“周总,我叫张吉安,吉祥的吉,安全的安。”   周鸣初看着他标枪一样的站姿,记起来了,以前跟着王东尼的,现在在三部。   他们商量着参加一个区协的局,周鸣初问张吉安:“会不会开车?”   张吉安点点头:“会的,我大学就拿驾照了,平时也会帮汪总开一下。”   周鸣初看眼手表:“你晚上要没事,一起去。”   “好的!”能被他带着去应酬,张吉安有点激动,出了办公室被小蔡问:“你捡到钱啦?”   “比捡钱高兴。”张吉安乐呵呵地收拾东西,衣服领子理理好,小蔡说他一脸傻样:“你机灵点,别跟周总出去喝大了,丢我们三部的脸。”   张吉安边关电脑边说:“我不喝酒,我帮周总开车的。”   那就是周鸣初今晚要开喝了,文禾拎着包下班,想他今晚又不知道要喝多少。   但她自己也得喝,出去跟了个客户,喝完不太舒服,第二天开月会的时候心总是跳。   各部都有汇报,业绩里三部属于稳中向好的,可小蔡这里,却出了岔子。   来源于她那个境外的单,原来碰到的是骗子,所谓的政府机构是捏造的,邮件里给的网站也是钓鱼网站,但小蔡却把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泄露给了对方。   事情被爆出来,小蔡一时慌乱得不行:“我,我不知道他们是骗子,当时也去过我们展位的,方方面面都很正常……”   文禾也记得这件事,接到询盘的时候小蔡有提过,数额不大,但如果第一单顺利,后面陆续会有单源。   当时汪总还让多跟一部那边请教,境外单是需要他们代办的,文禾记得汪总的话还在耳边,也记得当时的小蔡点头如捣蒜,没想到居然出这样的纰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们装得太像了,要资质有资质,要诚意也有诚意,又什么都知道,专业得很。”小蔡吓得脸都发白。   周鸣初当场没下判断,但很快,小蔡的邮箱就被人接管过去查。   会后,小蔡反复哭诉说一部那几个精英不理她,一直拖着她,但客户那边邮件又跟得很紧,争取来的截止时间已经错过一回,她生怕再错过丢了这个单,就发了一些资料过去。   她说起这些手脚都发软,下班后文禾把她送回家,想了想,自己打车去周鸣初那里。   一整天人都不太舒服,到以后果然发现大姨妈来了,好在这里有止痛药,文禾吃完还是有点不舒服,揭了空调毯在沙发上睡过去。   沙发够软够宽,文禾睡了晕晕沉沉的一觉,梦里梦到周鸣初和他的父母,更梦到自己的父母,截然不同的两对父母,周鸣初一家的相处方式她实在难以理解。   就像这个理不清的梦,渐渐鬼压床一样,文禾挣扎着睁开眼,见周鸣初回来了,在看着她。   文禾吓了一跳,开口正想骂他,周鸣初伸手摸她额头:“脸这么白?”   文禾微微动了动,毯子下的药盒掉到地上,周鸣初捡起来,看向她小腹:“还在痛?”   文禾摇摇头:“不痛了。”她睡太久,声音很干燥,感冒了一样,但又不自觉放柔。   周鸣初问:“吃饭没有?”   “吃了。”文禾在来的路上随便塞了两个蛋挞,不饿,她伸着鼻子闻了闻:“你又喝酒了?”   周鸣初说:“喝了几杯。”   他那几杯估计单指白的,文禾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少喝点,又不是不能带人。”   “跟区协的,挡不了,都得喝。”周鸣初把药放到茶几上,掀开被子抱她,文禾熟练地把手臂挂到他脖子后面,由他抱回房间,也温顺地伏在他肩头。   周鸣初把她放在床上,没开灯,文禾伸手要去开,被他按下来,她再伸手他再按,文禾抬脚踹他,周鸣初这才把她压在被子里吻。   滚烫结实的躯体压过来,文禾仰头迎他。一段时间没见,都对彼此有渴望,细微厮磨就让人起一身薄汗,周鸣初平时不爱耍花枪,今天却反复按着她,吻了一阵,也躺在床上。   文禾经期怕冷,被他隔着被子抱住,安静了一会,又想起他在电话里不耐烦的态度,硬梆梆地问:“你在成都很忙么?”   “很忙。”忙到没时间睡觉,周鸣初把她朝上提了提,怕她闷死在被子里:“对赌的事完成了?”   文禾嗯一声。   “那就继续跟进后面。”周鸣初又是之前那句话。   文禾嘴角动了动,还是提起小蔡的事:“当时汪总说让她要跟一部确认,她去的时候我也在,确实一部不太配合。”   周鸣初说:“这不是理由,客户的背景调查是最基本要做的事,不应该犯这种蠢。”   文禾沉默着,想到一部那几个人,小蔡向他们确认的时候他们拖拖拉拉,等小蔡一有动作他们立马就跳出来举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   她闷在自己的情绪里,趴在周鸣初身上断断续续把之前的事说了:“我怀疑是因为那个单子没抢赢,所以他们盯上小蔡,故意坑小蔡。”   周鸣初懒懒地躺着,一条胳膊挡住眼睛,没作声。   文禾仰头看他,伸手轻轻推他。   周鸣初说:“睡觉。”   文禾把头抵在他肩上:“问的时候拖拖拉拉爱搭不理,告状的时候一个个就火眼金睛了,明显是早就看出不对,因为抢单的事……”   周鸣初却说:“抢单没有对错,但你下面的人这次错得很明显。”太急又太贪,大忌犯了两个,他提醒道:“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反省一下,为什么手下人这么急进冒进,受谁的影响。”   文禾一愣,飞快地昂起脑袋:“你的意思是她受我影响?”   周鸣初没有正面回答,但加重语气:“睡觉,不要没完没了。”   文禾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抿了抿嘴,躺回自己枕头上。   她慢慢平复心绪,又想起宋斯兰,人有时候恰恰是不想走,才会一直说要走。   “你妈妈下个月的飞机,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送她。”她本来想让他留一下他妈妈,真要走,也起码留下来过完中秋,但现在,她不想多管他的事。   周鸣初毫无反应。   转天起,小蔡的事继续发酵,因为有一封让付注册费的邮件,周鸣初直接让查财务,而且查得细,查到了公司账户有止付记录,是小蔡姑姑及时发现不对,没让汇。   但也是因为她财务经理的身份,小蔡才能差一点成功。   如果不是周鸣初要求细察,这个完全可以掩盖过去,但一查出来就不是泄露公司资料那么简单了,毕竟金额再小,也是公司的钱。   小蔡从解释到哀求再到哭着主动请辞,怕死了连累她姑姑,但周鸣初毫不手软,直接开除了她,也把她姑姑划到了严查圈。   走的那天,小蔡抱着文禾一直哭,文禾视线发暗,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也是在那周,一部顺利拿下海外的战略级代理,风光无限。   他们上报的那天,文禾去了白云机场送宋斯兰。   宋斯兰离开广州不是去其它城市,而是去其它国家,去周鸣初外公待过的地方,大洋彼岸,再见不知哪一天。   文禾陪着她在机场等了很久,直到时间要不够了,宋斯兰才去安检。   她走得慢,背影也单薄,虽然只加过一次头跟他们挥别,文禾却实实在在看得不忍。   人走了,周鸣初才姗姗来迟,连他妈妈最后一个背影都没看到,似乎也没什么遗憾,平静地叫文禾:“走了,回去。”   他平静,谭海龙却在停车场揪住他衣领:“你真不是个东西,对你妈也太狠了。”   周鸣初看了看他手:“放开。”   他们两个要打架,宋川跟文禾连忙劝起来:“别别别,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   谭海龙正在气头上,反而更用力地拽紧周鸣初:“你妈妈刚刚在里面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她怎么说都是你妈,你对她心硬成这样,你会有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周鸣初眯了下眼,伸手去压他,两个人正较着劲,谭海龙手臂一掀,把文禾掀得往后趔趄。   周鸣初忽然加大力度擒住谭海龙,抬腿踹他一脚,两拳把人提到车前盖上:“我不是个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大半辈子一事无成的废材,混成三流设计师很风光是吧,当初在安徽像狗一样说想回广东的是谁?水里王八当久了,才上岸当两天人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做过什么破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你脑子里除了装你那几个抄来抄去的破设计没有别的东西了是吧?”   谭海龙被压得直喘粗气,他扭身想反击,周鸣初小臂直接往他脖子一横:“你想清楚了,以后最好躲着我走,要么从哪来回哪去,再敢动手,我一定弄残你。”   一个年轻力壮凶光毕露,一个三两软肉半脑袋白头发,真打起来毫无悬念,宋川怕他这就把姓谭的打闭气了,拼命去拉架:“冷静冷静,等一下有人要报警了,麻烦。”   周鸣初松开手,扔掉死狗一样的谭海龙,过去拉着文禾就走。   上了车,他一言不发地往市区开。   文禾说:“我想回我自己家。”说了几遍,周鸣初才变道往她家开。   晚饭还没吃,文禾打算煮点云吞,等水开的时候刷朋友圈,吕晓诗在白云山录了一段笛子声,视频里似乎有宋川的身影。   文禾点开准备再看一遍,周鸣初一脚从猫身上跨过,见她在厨房做饭:“给我也弄点。”   文禾说:“只有云吞。”   “可以,你看着办。”周鸣初脱了衣服,进洗手间冲凉。   洗完出来,桌上已经有一碗云吞,卧了蛋淋了香油,只是少两条青菜,好在撒了一圈葱花。   周鸣初坐下来吃云吞,见文禾在收垃圾,那只肥猫一直跟着她,从客厅跟到房间再到厨房,直到她摸了一下头,才离开去干自己的事。   周鸣初问:“它现在不咬你了?”   都养这么久了怎么还会咬,文禾当他没话找话,把垃圾袋系好时听到他在接任敏君电话,大意是有事过不去,让他们团队自己玩。   签下大单,应该是庆祝时刻了。   文禾洗澡的时候一直走神,控制不住地想到小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犯这样的错,这样的下场,她没办法不难受,又想到周鸣初的话,想小蔡是不是真的受她影响,她没有带好这个头,所以小蔡被她带入误区。   胡思乱想的,文禾洗完出去,见周鸣初站在房间里,而猫躺在床上。   文禾把猫抱下来,见周鸣初不动,自己抖开被子睡觉。   周鸣初站在旁边问:“你不是有洁癖?”   文禾背过身说:“猫比人干净。”   后面影子一动,周鸣初拿什么掸了掸床单才躺上来:“你洁癖对人不对猫是吧?”他声音近在咫尺,手臂穿过来想揽文禾,文禾往另一边挪开,并不让他碰。   周鸣初把手放她锁骨,往下挑扣子的时候文禾冷冷地挥开:“我今天不想。”   “那你想什么,想我把你的人弄回来,还是想我把举报的也开掉?”   文禾猛地转过身。   周鸣初淡淡地盯着她:“你口口声声不想当金灵,但又总是要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我闹情绪,这么矛盾,你摆正你自己位置没有?”   文禾嘴唇抖了一下:“我矛盾,还是你矛盾?”   周鸣初等她说。   文禾说:“其实你也舍不得你妈妈,你不想让她走,但你又不愿意说。”她牢牢地盯着他:“一只手指出去,总有几根是向着你自己的,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栽到你妈妈身上,你自己本身就不正常。”   周鸣初问:“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凭你跟她见了两面,凭你听她说几句好听话,就认为自己了解一切?”   文禾咬着牙看他:“那你爸爸呢,你带我去见他明明就是为了跟他斗气,但你也不承认,你甚至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点没变,你从来只考虑你自己。”   周鸣初坐起来:“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的,不用总是带着答案来问我。”他开始穿衣服戴表,又扔下一句:“你要是不想去,当时可以直说。”   文禾死死地抓着被子,吐出两个字:“你走。”   周鸣初穿衣服扣表,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文禾茫然地在床上坐着,片刻后,她扭头看着脱在床头柜的手表,拿起来对着手腕比了比,还是找出表盒放了回去,不是自己花钱的东西,始终不太合手。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郑呢呢:手榴弹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范特西:地雷1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嘿:地雷1个 70221788:地雷1个 菲菲: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时光不老: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Ranss:51瓶 吧嗒嗒:26瓶 哦哦哦哦哦:22瓶 瘦20斤没问题_:20瓶 一堆堆:20瓶 Celine:13瓶 鲨鱼徇:12瓶 Silvia:10瓶 wy木木夕:10瓶 NC:10瓶 22317488:10瓶 zuoxiang:10瓶 sasa是只小猫咪:10瓶 934427:10瓶 不爱吃蔬菜:8瓶 Ling~0811:8瓶 韩梅梅:8瓶 你的脸呢?:6瓶 自己的颜色:5瓶 老虎来喝下午茶:5瓶 取个名字很难:5瓶 芜草字头:3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2瓶 爱吃福建人的广东人:2瓶 zjzdoyouknow:2瓶 8888888:2瓶 Ly:1瓶 0713:1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折枝煮酒论剑:1瓶 怪翻了的姐姐:1瓶 Jaye:1瓶 SS:1瓶 玉米幸运星:1瓶 葡萄:1瓶 小旷没有矿:1瓶 吃伐消:1瓶 洸:1瓶 火烧火燎豆: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路七七:1瓶 张旺旺:1瓶 姜小白:1瓶 钱满罐:1瓶 月亮宝贝:1瓶 莫莫家:1瓶 杳杳兔:1瓶 清凉河岸: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dd:1瓶 知穆:1瓶 是晨曦呀:1瓶 第63章 ☪ 钩子   ◎要离开的人始终会离开◎   【Chapter 63】   -------   从文禾家里出来后, 周鸣初去了许明灿那里。   许明灿没想到他来这么快,也没想到又是一个人,往后瞟瞟:“你女朋友呢?”   “睡了。”周鸣初坐下来,把系太紧的表链退了一格。   许明灿叫酒给他:“你妈妈走了?”   周鸣初点点头。   许明灿说:“走了也好, 换个环境, 说不定这里的事慢慢也忘了。”   周鸣初没说话, 手里摆弄着喝空的酒杯,看不出什么多余情绪, 许明灿猜他, 也就是靠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不在乎,不要求, 也不迎合,这是他在他父母畸形的婚姻和变异的感情之下摸索出的一条生路, 也是一种惯性,许明灿笑:“你就需要更厉害的来降来治。”   两人喝着酒, 许明灿走开去处理点工作, 宋川晕晕乎乎地过来, 腰上的量尺挂到椅子扶手, 一拉半米长。   周鸣初问:“你杀人了?”   “啊?没有, 怎么可能?”宋川手忙脚乱地把尺子塞回去,拖椅子说:“业主软装进场, 我去跟了下。”他坐下来, 甲醛味没闻到,反而一阵香水味飘到周鸣初这边, 又问了句废话:“文禾没来?”   周鸣初说:“你可以打个电话, 看她来不来。”   “哦哦。”宋川半懂不懂的, 又说起离开的宋斯兰:“我看姨妈挺喜欢文禾的, 能聊得来,今天走的时候,姨妈还让文禾有空可以去找她玩。”他喝了点酒,总结道:“她们两个相处得不错。”   周鸣初拖了个烟灰缸过来,一根烟抽到一半说:“她跟所有人都能相处得不错。”就爱跟他较劲。   很快许明灿也回来了,拎着半瓶藏酒,周鸣初陪他喝几杯:“卢静珠要结婚了。”   许明灿沉默半晌:“我知道。”他喝得更凶。   宋川九不搭八,忽然搭话说:“大佬,我也想结婚。”   周鸣初看着这个闷头闷脑的情种,一次次被人耍,还一次次要去做同样的事。   撞了南墙撞北墙,越撞越晕,他灭了烟说:“想结就结,没人拦你。”   许明灿也说:“结啊,嫁妆你哥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他指着那辆大红glc的车钥匙,笑得不行。   周鸣初看他醉得厉害,起身把人送回去。   夜半时间自己也到家,空荡荡,黑麻麻,他想起宋斯兰,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父母在与不在,以前是什么样,以后还会是什么样,一切都没有变,也不会变。   要离开的人始终会离开。   周鸣初把外套往沙发一撂,倒头就睡。   次日开车返工,电梯上到一楼,门还没开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一开门,文禾跟章茹几个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脑袋快要粘一起。   见到周鸣初,几人堪堪站直,喊声周总,鱼贯而入。   文禾站在离周鸣初最远的地方,章茹手机里视频还在放,她小侄女正对着饮水机鞠躬:“谢谢饮水机。”   孟珍珍问章茹:“你跟叶总结完婚也该生了吧?”   “不着急啊,你生了我再生。”章茹关掉手机,见周鸣初眼风扫过来,视线停留在文禾的右手,那只粉劳还很新,冰粉色的表盘在灯下折射出光泽。   出电梯后,章茹抠了抠文禾那只表,文禾问:“怎么了?”   章茹眨眨眼:“你年中奖拿了,买新表不?”   文禾摇摇头,她暂时没有买新表的想法,等奖金到账,一部分要给姜姜她们,另一部分,她打算存成房本,或者买车。   因为赢了对赌,文禾的年中奖金很丰厚,她和另一个也完成对赌的老销售黄春被人嚷嚷着让请客,黄春大手一挥:“请请请,到时候去内蒙,我们请骑骆驼。”   “用你请,本身就有得骑。”同事起哄说小气,再问文禾,文禾说:“我请大家吃羊肉。”   众人还嚷嚷着说不够,好在到点,章茹拍拍桌角:“开会开会,肃静。”   因为临时有董事会,周鸣初去了5楼,这场会由汪总代开。   汪总一张佛脸坐在上面,文禾知道他也可以很严肃,但今天,他看起来格外谦和。   销售多是看人下碟的,面对这样一位会议主持,当然是有一句说两句,毫不掩饰。   爆发的争执很多,比如因为一批急货,二部和一部的人针锋相对,很快双方负责人也开口,任敏君态度强硬,张尔珍不紧不慢,但都不肯退。   上首,汪总像樽弥勒佛,两边的话都听,但不下决定。   当然任敏君也并不等他的决定,径直说:“那就看渠道经理怎么调度吧,分个轻重缓急,相信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   话音一落,立马有人接道:“任经理真会说话,什么叫轻重缓急,你们的是重,我们的就是轻了?”   烤瓷牙Andy嗤笑:“两边资质都不一样吧,而且我们这边是新客户,潜力……”   “潜力个屁!”那边反驳:“新客户了不起,还是你第一天当销售?就是新客户才不稳定,我们这边是合作了几年的老客户,给公司挣的钱都躺在公司户头,到时候客户生气了谁去安抚,单子丢了,谁赔?”   二部可是王东尼带出来的部门,什么大神都有,狂劲一上个个刁里刁气,激得精英们面红耳赤。   一部人也不少,但帮忙说话的却没有几个,大概任敏君也察觉到问题,及时叫停:“既然这样,晚点让周总来决定。”   她这是完全不把汪总当回事,汪总毫不介意,对面张尔珍也只是微笑,并不回应。   会后两人确实也去了周鸣初办公室,但结果怎么样,文禾并没关注。   她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期待着去内蒙,这几年除了工作,她好像还没出去旅游过。   旅游前抽空去了一趟姜姜,也又接到一个招聘电话,说是一家专做监护仪的公司想找销售主管。   她接完电话跟姜姜笑:“每次来你们这儿都能接猎头电话,我以后要常来。”   姜姜问了问情况,分析道:“新公司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简历就一项,可以先找个大公司做跳板,混个两年,再跳就是经理,或者直接去新公司带大团队。”   文禾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姜顿了下:“你真打算走啊?”   文禾嗯一声:“找到合适的,我就走。”   姜姜瞧了她几秒,低声问:“怎么呢?”   文禾笑笑:“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周鸣初说得对,她口口声声说不当金灵,但很多下意识的行为,却让公私分明四个字像笑话。   只要在他身边,她另一只耳朵永远别想立起来。   离开姜姜公司,临时有个客户约参加活动,文禾正好有空,就过去了。   本来只是陪着走过场,客户却争取到一个介绍产品的机会,文禾没多大准备,但机会递到眼前,她稍微打了打腹稿,上台讲了公司产品,不夸夸其谈,但足够流畅。   讲完获得一阵掌声,下台后碰到谷志德,他赞赏道:“讲得很好,你们监护仪做得也不错,这个产品没白接。”   在这里碰到谷志德不意外,这个客户本身就是他介绍的,文禾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我们还是有成长空间的,要多跟DC学习。”她谦虚道。   “你可以直接过来,监护仪那边正好缺个主管。”谷志德已经不是第一次向她抛橄榄枝:“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我们是独立事业部,发展空间不会比e康小。”   文禾也没忸怩,干脆地笑道:“谢谢谷总,那我想想。”   谷志德略一颔首:“你想好的话,随时可以过来。”说完向nana招手:“你们聊。”   nana就是上回在新加坡认识的,她一听文禾想跳槽:“来呀,潇潇不是也从你们那儿出来的么,她在DC也待得好好的,你过来,还有伴。”   文禾确实意动,毕竟DC也是行业前列,名声和待遇都不会差。   她跟nana聊了很久,回去后,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同时,也顺便去一趟内蒙。   从去年念到今年的一场旅行,这回终于全体飞了过去。   草原的七八月都是最好的季节,放眼一片绿,天辽地阔里到处都是自由的气息。文禾想起小蔡,当时还说一起来骑骆驼的,结果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只能通过视频和照片分享这里的景色。   他们在响沙山一带玩了几天,人太多不适合露营,还是找了酒店住,团行第三天准备去乌兰察布,租了一些自驾车。   章茹因为带团必须坐大巴,文禾在大巴上晃得晕,也想坐自驾车看看风景换换气,于是走去找车。   几百公里,要开车也不容易,停车场站了一些人,周鸣初跟几个渠道经理在一起,她径直走过,被邓宝昌叫住:“文禾,你坐大巴么?”   文禾摇摇头,想他应该拿了车钥匙,顺便问:“宝哥你开车么,我能不能坐你的车,我们换着开?”   邓宝昌犹豫地看了眼周鸣初:“我开车不太行,经常急刹,我老婆都坐不习惯,我怕你们小姑娘更加坐得晕……”他头一摆:“要不你坐周总的车?他车上空。”   后面那句文禾像没听见,笑了下:“那我坐大巴吧。”她转身要走,正好黄春也领了个车钥匙:“文美女,来我们车,再叫两个人。”   “好的春哥,我去找。”文禾动作很快,拉了两个会开车的同事一起,说好每人一百公里,也不那么费劲。   领头的是周鸣初的车,他来过这里,发了路线给所有人,上车前看见文禾站在车队中间,她站在风里看他那一眼,沉默且平静。   道路有曲有直,自驾的好处就在于随时可以停车,路经大红山时停车拍照,所有人都下去观摩这独特的地质结构,可惜天阴,地不够赤,还是无人机上去拍了一圈,才看到枫叶一样的裂土。   莽莽戈壁,这一带连草都很少,周鸣初说:“丹霞地貌,要到日落的时候才好看。”   可惜今天连太阳都没什么。   但尽管这样,爱拍照的女同事们还是很热情,你替我我替你,东邀西伴地摆着造型。   周鸣初找了个地方蹲着,这里他已经来过一次,没有二次探索的欲望,文禾却从东到西不停切着方位摆着pose。   他知道她喜欢拍照片,朋友圈里连一片叶子都要发,这会儿拍照不够,还随地捡起石头。   蹲累了站起来走走,周鸣初接到他爸一通电话,说和谷志德家里人约了吃饭的时间,让他也过去。   “你那个女朋友,要是愿意也可以带过来一起。”   周鸣初问:“你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去?”   周父说:“你不用跟我争,我说了,谈谈恋爱没有问题。”人的想法不可能一下子改变,周柏林就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想让他方方面面都更轻松。人生海海,他相信时间一长,儿子总会明白当爹的苦心,所以暂时妥协,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周鸣初却对父亲的妥协毫不领情:“没必要,你可以继续守你的标准,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互不干涉。”   挂完电话,周鸣初在一地乱石里随手捡起两颗,掂两下,邓宝昌过来搭茬:“周总,这好像是花眼玛瑙。”   周鸣初对光照了照,无纹无裂,品相还可以。   趁这会没人,邓宝昌问起渠道会的事,周鸣初把石子包在掌心:“今年简单点,没必要大张旗鼓,你们各个区域自己商量。”   邓宝昌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简单点最好。”他知道周鸣初一直想整顿渠道,现在已经是下半年,看似平静,可能是保命生死关,更要夹紧尾巴做人。   等到傍晚,微微夕阳照过来,大红山才有了错落的红。   时间差不多,周鸣初看眼手表准备撤,几只野骆驼过来,立马有人过去逗。   文禾也看见了,跟响沙湾那些毛绒绒的骆驼不同,这几只高大得多也瘦得多,一部那个Andy过去问能不能骑,放骆驼的收了他的钱,说给他挑一只强壮点的。   “这骆驼就剩把骨头了还骑,不嫌硌。”黄春想起昨天导游说过骆驼咬人的事,在一边笑骂:“不过骆驼应该不咬太监吧。”他总觉得这个烤瓷牙不男不女,裤子一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文禾没敢靠太近,远远地拍了两张照,蹲下来打开手帕纸,正打算把捡来的石子包在一起,忽然听到谁大叫一声:“卧槽这骆驼疯了!”   回头,见是Andy被骑的骆驼甩下来,那只骆驼还朝他吐口水,见状不对,Andy转头就往这边平地跑。   文禾吓了一跳,石子也来不及捡,可骆驼已经赶了上来,踩出一阵石灰见人就追。   它把那个Andy顶翻,这一段又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文禾被追到坡上,感觉骆驼影子都压过来的时候被周鸣初拉开,养骆驼的也及时扔了套索过来,但就算这样,骆驼还是一脚踹到周鸣初肩膀。   自驾一路,以跑医院结尾。   Andy伤得重一点,被骆驼撂得一回广州就开始休伤假,周鸣初肩膀也有伤,但他说没事,看起来也一切正常,文禾也就没多问。   关心他的人太多,其实也不缺她一个。   只是没过两天,听张吉安说周鸣初跟人喝酒的时候,肩膀上的伤拉开了,还又跑了趟急诊。   那晚睡觉,文禾迷迷糊糊中听见电话一直震,划开接听,打电话的人却不说话。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显示屏,是周鸣初,靠近听筒听了会,那边似乎只有呼吸声,不知道误触还是怎么回事。   她挂断,不一会电话又来,接通,那边还是不说话,来来回回的,文禾被他弄得觉也不好睡,捂着眼睛躺了会,还是套好衣服出了门。   等叫车过去,进门才发现周鸣初只是喝醉,好好地躺在沙发上,却让她以为出了什么事。   文禾猜他故意,转身想走,周鸣初把她拽回来,想亲她,却咬了个空。   文禾把脸扭在一边,她想起他那晚的话,一句句都在割她。   周鸣初没再动作,只把沉重的脑袋放到她肩上,文禾撇着脑袋看向缸里游动的鱼,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他钓的鱼,他手里有个钩子,紧一紧,她就不由自主地过来了。   文禾鼻子一酸,忽然又愿意看他:“其实你说得对,我应该一开始就当金灵,我们之间会简单很多。”亲密关系当成生意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不用投入这么多感情,不用像现在这样,扯来扯去总也扯不清。   她笑得恍惚,周鸣初伸手摸她的脸,文禾握住他的手,也咬住他一根手指。   确实喝得多,手指上都是酒精味。   文禾放开那只手,往后退开一点,在周鸣初的注视中,手指从上到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她曾经跟小蔡说过不要在男人面前这么做,今天却主动一颗颗地解,袒胸露腹般的动作,解到最后,拉过周鸣初的手。   周鸣初托住她的后脑勺,感觉今夜的她格外柔软,不像以前,求饶的时候很少,对他又抓又挠的时候更多,或者死咬嘴唇,或者换个动作都像要打一架。她今晚格外的愿意配合他,手臂圈在他脖子上,他问的话她也愿意回答,特别的放得开。   只是第二天睁眼时身边空空的,宿醉又纵情的一夜,他清醒得有些慢,但还记得她的体温,迎合的身躯,以及负气一样的那一句,都像一场春梦。   起来看了看,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了,包括牙刷。   肩膀微微抽疼,周鸣初洗了把脸,洗完摸摸镜子,感觉镜子里也少点什么,却又说不清少的到底是什么,直到晚些时候去公司,看见文禾的辞职申请。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嗷嗷嗷很凶:地雷2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地雷1个 70982102:地雷1个 小茜同学: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Ling~0811:52瓶 睡觉最大:30瓶 .w.:29瓶 Celine:22瓶 Kong:20瓶 22793191:20瓶 青砚:10瓶 元气少女郭德纲:10瓶 易与长苏:10瓶 chen:10瓶 wy木木夕:10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嘿:8瓶 囧:8瓶 羊妹儿:7瓶 42681393:6瓶 飘飘卢。:5瓶 皇上驾崩!:5瓶 老虎来喝下午茶:5瓶 ㎜暮色微凉: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草莓熊爱芒果:1瓶 ZRZ?: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撕踏屁:1瓶 杳杳兔:1瓶 dd: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爱吃福建人的广东人:1瓶 似是人非1:1瓶 莫莫家:1瓶 21118406:1瓶 芜草字头:1瓶 57679337:1瓶 洸:1瓶 8888888:1瓶 T1213121:1瓶 清凉河岸:1瓶 玉米幸运星:1瓶 无忧XT:1瓶 吃伐消:1瓶 无所谓:1瓶 臭豆腐酿:1瓶 猕猴不桃:1瓶 葡萄:1瓶 折枝煮酒论剑:1瓶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1瓶 70982102:1瓶 第64章 ☪ 要辞职   ◎不关心◎   【Chapter 64】   -------   辞职是早有的想法, 申请也是早就拟好了的,不像上次简短,也不到洋洋洒洒的幅度,但写了在e康的收获, 和对公司的感激。   文禾自认比前两次体面得多。   汪总找她问情况, 她也有一句答一句, 听不出是受了委屈或对公司有什么不满。   “公司很好,大家都很好, 只是我自己有其它想法。”文禾笑着说:“我在e康待了三年多, 毕业以后就在这里,感觉再待下去要懒出惯性了, 就想换个环境。”   汪总沉思了会。   作为上司,他没听过她的抱怨, 尽管他说过碰到困难可以找他,她却还是自己解决得多, 是一个足够自觉的, 让人省心的下属。   不用扬鞭自奋蹄, 这是汪总给文禾的评价。   对于她的离开, 汪总觉得可惜, 他想培养她当自己的助手,但显然她这次的离开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有了更好发展, 那也只能无奈放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职场上的聚与散,都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叹一口气, 汪总没再多留她, 问起客户的事:“钟总是不是到了?”   “应该到广州了。”文禾看眼手机, 刚好客户发了信息, 说快到产线那边。   她跟汪总也赶过去,一起看了新型号产品,看完去吃饭,到餐厅门口,钟总一声响亮的吆喝:“周总!柳总!”   前面电梯,周鸣初一群人正准备上去,两边打过招呼,换了个大包间一起喝酒。   两个客户都是爱拼酒的,席间气氛不用炒也很热闹。   “听说钟总这次跟e康对赌,赢得不错啊。”柳总老样子,还是张嘴就一口泰味:“还是钟总有魄力,去年张经理让我们参加,我们还犹豫得很。”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运气好,要不是您这边让名额,我们这些小代理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钟总红光满面,嘴上却还是谦虚:“我们能力有限,全靠文小姐鞭策,还有厂家这边支持。”他顺势给周鸣初敬酒,转身跟文禾碰杯。   按顺序,文禾也跟周鸣初碰了碰,他举着杯子,视线从她的笑脸滑过。   两位代理商在席间互吹又互捧,钟总姿态更低一些,对这位广西老表很尊重,很愿意赔笑脸。   她忽然想起点什么,问张尔珍:“珍姐,柳总跟三柳那边有什么关系么?”   张尔珍说:“一大家的。”   文禾想了想:“三柳好像是福建那边的。”   张尔珍点点头:“他们祖上都在福建。”   那怪不得了。   若有所思间,张尔珍问:“华北渠道会你去么?”问完忽然想起来:“我忘了,你当主持,你得去。”她伸手,很自然地帮文禾扯了扯衣领。   文禾意识到什么,摸摸那一片,昨晚周鸣初在她身上又搓又咬,估计留了什么痕迹。   文禾把头发拨到前面,不久饭局结束,客户走后周鸣初看了她一眼:“要辞职?”   “是的。”文禾点点头。   周鸣初问:“找好下家了?”   文禾微微一笑。   周鸣初没再说什么,像是随口一问,也并不关心她去哪里。   他说过,他谁也不会留。   文禾对周鸣初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不是杨宇也不是梁昆廷,他当然比那两个都好,但是她跟他不合适,彼此都无计可施。   他们的感情起源于上下级,也受制于这种关系,而像楔子一样卡在她心里的,始终是和他之间的差距。她想追上他,想够得着他,他或许懂她,高高在上一眼看透,也或许不懂她,但不重要。   踮脚很累,而居高临下是不费力气的,她与其一门心思追赶他,不如找好自己的节奏。   不久,华北渠道会。   今年的渠道会在河北,比去年简单很多,一起开个会吃个饭,有问题解决问题,有政策宣扬政策,文禾这个主持当得也轻松,不用换礼服,不用站得腿酸。   吃饭时张吉安一直跟着周鸣初,挡酒或帮着应酬递话,他都做得不错。   邓宝昌笑呵呵地说:“小张我一看就是个醒目人,小伙子上道,大有前途。”   文禾也这么觉得。   她看着张吉安,厚厚的头发打薄了,人也看着没以前那么呆。   对大多数资源学历背景一般的人来说,销售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如果吃得了苦受得了气,愿意在这一行沉淀下来,不管是资源的积累还是收入的提升,该有的都会有。   跟邓宝昌聊了会,一部有人过来说续约的事,邓宝昌满脸的笑:“太客气了,咱们该怎么样怎么样……现在在走流程,过两天就会到总部,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别整得这么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全程,邓宝昌的姿态跟杯子一样低,对谁都格外谦逊,也格外谨慎。   小皮总打了个喷嚏,在旁边搓着鼻子说:“老邓今天够能装的啊。”平时可没这么随和,浑身的臭架子。   文禾笑笑:“可能今天心情好。”   职场人千变万化,拼的是洞察力,和能屈能伸的一条腰。   她把那天在产线拍的视频和图片给小皮总,小皮总仔细看了,把她拉到一边,说打算增资。   增资是好事,文禾问:“是有大标么?”又问:“增资的事,皮老板怎么想?”   小皮总说:“我爸比较谨慎,总在犹豫这犹豫那……”他跟文禾讲,也是希望文禾帮忙说服他老爹。   增资这种事机会和风险都有,老一辈的谨慎和新一辈的进取,观念间碰撞是迟早的事,文禾想了想,跟小皮总一起去分析那个标,也一起想怎么说服皮老板。   谈完已经深夜,多数人都散了,文禾边回酒店边给姜姜打电话,小皮总给介绍了一单生意,他朋友在深圳那边开的医美诊所,需要采购仪器。   姜姜时间对不上:“我那天有货要出,让晓诗去吧,老板是东北人,应该跟她更聊得来。”又调侃她,说这个股东入得好,出趟差还记得给她们揽生意。   “那不然呢,你们挣一块也有我三毛啊。”文禾跟她开着玩笑,挂了电话去电梯间,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视线范围内,周鸣初也正被一个经销商缠着在说些什么。   “周总。”文禾经过打了声招呼,那个经销商才看眼手表,意犹未尽地跟周鸣初道别。   一前一后,文禾跟周鸣初走去电梯间。   电梯间里有对情侣,如胶似漆,姑娘双手抱着男朋友的腰,男朋友替她拎着包,低头啄她嘴唇。   四人同乘一班电梯,小情侣十指紧扣,一个依赖一个宠溺,人前也并不回避,等到了楼层,小情侣一出去就迫不及待地拥吻起来。   文禾的面容与周鸣初一样平静。   他们在同一层,这次是两间房,走廊同行一段后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谁也没去打扰过谁。   因为去了趟小皮总公司,文禾晚一天才回的广州,回去后又跟吕晓诗一起跑深圳,谈小皮总介绍的那个客户。   文禾是第一次跑医美的单子,她不太懂,去就是露个脸,主要谈单还是靠吕晓诗。   对吕晓诗来说医美比做药有意思得多,尽管进去前她接了一通表情古怪的电话,但今天状态出奇的好,跟客户也越聊越投缘,东北人的爽快劲一上来,客户当场就签下单。   出来后,吕晓诗对文禾一比手势:“姐妹,欧了!”   文禾看她眉飞色舞的,跟她握握手:“那祝贺吕老板今天开单。”   “嘿嘿。”吕晓诗神气坏了:“照这个进度下去,咱不得赚个盆满钵满。”她已经开始幻想公司发展:“我已经跟我家里人说了,三年之内做大做强,到时候把那一层都租下来,咱们也搞个百八十人的团队,多风光。”   文禾说:“百八十人,那一个月得发多少钱。”   “发得多挣得也多嘛!”谈成一单的后劲是巨大的,吕晓诗信誓旦旦地跟文禾聊一路,聊回广州还意犹未尽,干脆跟着文禾回家,说是看看她养的猫。   一回家,客厅的垃圾桶被反盖在地上,里面东西到处都是。   “好家伙,搁这儿造反呐?”吕晓诗看得眼睛发直。   “没事,估计是怪我回家太晚,故意闹的。”文禾已经没脾气了,让她坐,自己弯腰收拾。   “它老这样吗?”吕晓诗说:“给它关笼子里呀。”   文禾摇摇头:“我老在外面,十几二十个小时关着它,太难受了。”   “也是,关出抑郁来就不好了。”吕晓诗蹲下来瞅这大白猫,四肢朝天的时候照侧脸,胖得像猫和老鼠里的小杰瑞,就是不太亲人,逗两下就凶相毕露,作势要挠人。   收拾完客厅,文禾做晚饭时毛露露也来了,她忘记带家里钥匙,老公出差明天才回来,不想换锁,就来文禾这里挤一晚。   三个女孩儿在一起,整个家都热闹起来。   吕晓诗今天高兴,喝几听啤酒说得没完没了,大部分时间在骂她那个前男友,也骂自己眼光差,谈了个垃圾。   一跳出关系,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吕晓诗不屑道:“他还骂我废物,我没嫌弃他家里穷得拉稀。”   “什么傻逼男的,就是等你去扶贫嘛!”毛露露也觉得太扯了:“还是我们湖南的?什么鸡脑壳,真给我们湖南丢人!”   文禾静静听着,偶尔陪着喝一口,喝完被毛露露扒拉:“你怎么不说你的啊?”   “我吗,什么?”   “说说你男人啊。”吕晓诗贼笑。   她刚刚在鞋柜里看到有男鞋,洗手间也有男人的剃须刀和多一支牙刷,卧室里找找,估计还能找到男人衣服。   脸有点痒,人有点困,文禾打了个呵欠说:“没什么好讲的,已经结束了。”她看毛露露还在翻吃的:“要不我再给你下碗云吞?”   吃得太多,毛露露正想拒绝,吕晓诗竖起手指:“给我也下一碗,不知道为啥,这几天饿得像有了。”她最近食欲大增,盘子里一点剩菜都想拿个馒头沾着吃掉。   毛露露忽然一个激灵,人都坐直了:“我靠!我不会真有了吧?”她仔细一想,确实大姨妈一个多月没来,吓得赶紧要叫验孕棒。   吕晓诗自来熟,脑袋靠过来说:“多叫一个,我也验验。”   文禾问:“你不是分手了么?”   吕晓诗说:“嗯……是分了。”但不小心睡了个男的。   原本,吕晓诗想吸取上一个男朋友的教训,不轻易谈恋爱,但却还是轻易跟宋川滚到一起,还就在她家的新房。   床垫送来没过夜,就被他们压了一道。   她至今也没想清那一夜,到底是他笛子吹得太好,还是因为她拉了一回他挂在腰上的卷尺,而他按住她的手,突然气氛就不对。   这个姓宋的小设计师,清秀中带点滑稽,话痨还要装矜持,翘得都贴肚皮了还半推半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搞设计的都这么扭捏。   晚点验孕棒送过来,毛露露说:“你这么淡定吗,要真怀了怎么办?”   “真怀了就生呗,反正我爸妈想抱外孙。”吕晓诗心不是一般的大,四仰八叉一躺:“我今晚也不回去了,咱们挤挤。”   这样的经历,文禾很少。   上一次跟女孩子同床共枕彻夜聊天,好像还是和章茹。   上学时,文禾是被孤立的那个,到大学也是独来独往,像这样的女生夜晚,你蹭我我蹭你,叽叽喳喳讲个没停,一度是她很羡慕的场景。   但工作以后,她的那些遗憾好像又补了回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几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什么都能聊,也什么都要问一嘴。   比如毛露露揪着文禾:“你跟那个谁真分啦?”   吕晓诗问:“谁啊?”   “她们那个老总。”毛露露说:“姓周的。”   吕晓诗惊呆了,一伸手,作势要掐文禾的脖子:“是不是!是不是那一年陪你谈单的那一个!你说!”   文禾被她晃得脑袋晕:“你小心,真怀了等一下孩子都动到。”   “你管我!”吕晓诗哼哼地算帐:“小骗子你还骗我,我就说你们不对劲,他把你从安徽带回广州,还出面替你谈单,没点儿猫腻哪可能那么好!”   文禾困得眼泪直流,一看时间已经很晚,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说:“睡吧,我明天还要去出差。”   吕晓诗不肯放过她:“你说,你家里那些男人东西是不是他的?”   文禾点点头,困倦中想起那些东西要找个时间打包好,叫个闪送给周鸣初送过去。   次日早起,另外两个排队去验尿,毛露露中了,吕晓诗平安。   吕晓诗心有余悸:“还好还好。”她嘴上说得轻松,真要是怀了,也得哭鸡尿嚎不知道怎么收场。   至于毛露露,文禾问:“会不会是炸胡?”她边戴手表边说:“我看网上很多人怕不准都是买两根换着测,你们要不要测多一条,或者明天过两天再测。”   “行吧。”毛露露抹了把脸,一看时间真的快来不及,三人匆匆忙忙洗漱,出门各忙各的去。   今天开渠道会的是两广区域,在中山,自驾过去就行。   两广这边渠道会是不一样的氛围,场地大,排场也大。因为有政府接待和研发会议,周鸣初这回没出席,而他不在,庞大海简直像个土皇帝,经销商们要巴结他,总部的人也要受他调配。   文禾因为是主持,开场前自己在操作台检查文件,点开资料做最后准备时,脑子忽然空了一下。   她遇到了和nana一样的问题,误删备忘录里的内容。   文禾当下没慌,按记忆去输账号和密码,但只对了一个,另外的试几次密码都不对,怕锁定,她没敢再试。   偏偏庞大海在那边叫:“主持人过来,我有流程要加,你给我写上去。”   “稍等一下。”文禾没理他的催和喊,极力镇定下来,拿着手机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电话拨出去,那边响起周鸣初的声音:“喂?”   “周总,打扰一下。”文禾这时也顾不得别的,握着手机问:“您现在有空么?”   周鸣初问:“什么事?”   文禾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她知道他还有她家里钥匙:“你帮我把钥匙给茹姐,让她替我拍一下平板上这个便签。”   “章茹不在。”周鸣初语气很淡。   文禾拿不准他的情绪,但有得选她也不想打给他,于是沉默片刻,还是问出口:“那,您方便走一趟么?”   有一会,终于听到那边回应:“等着。”   挂断电话,周鸣初从五楼回到三楼,章茹刚跟完培训,见他脸色极坏,转头问孟珍珍:“这位靓仔又怎么了?”   孟珍珍给她问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周总不是天天这样么?”   章茹挠挠头,也是。   钥匙在车上,开车过去很顺利,到后打开门,跨过肥猫,找到平板,先断网再输密码。   打开备忘录后,周鸣初找到误删的那条发给文禾,文禾回复得很快,说了谢谢,也请他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   周鸣初面无表情。   她跟他最后一晚,把她的东西全部拿走,也义无反顾地辞职,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   周鸣初退出备忘录,视线望着锁屏的照片。   照片里是小时候的文禾,穿着一条很粉很蓬的裙子,应该才几岁,一双腿已经细又长,脚上一双发光的漆皮鞋,鞋尖两颗硕大的蝴蝶结,大到夸张。   她被父母合力抱在中间,像个脚不沾地的小公主,脸上表情也娇娇的,活脱脱一只倨傲的孔雀。   他没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周鸣初想起放在她老家堂前的父母遗照,很年轻,跟这张照片里的样子相差无几。   她没有主动提起过她父母的事,他只知道是在三年级的时候离开的,三年级的小孩,应该不超过十岁。   周鸣初看了一会,点进相册,看到更多她小时候的照片,尽是满脑袋发卡和五颜六色的裙子,要么被人抱着,要么是她抱着公仔娃娃,所有照片一个共同点,灵动,娇气,也神气,跟现在仿佛两个人。   还看到他姓氏拼音的分类,里面是在他家里拍的几张照,缸里的鱼,窗外风景,客厅的音箱,落灰的乐器,也有在他家里做过的菜。   他以为她只拍跟她自己有关的东西,原来也拍过这些。   只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朋友圈,也没有私下发过给他。   鱼缸的那一张还打有文字备注,他家里的鱼怎么喂,缸怎么调上下水,怎么看氧度。她记的笔记像个认真的学生,但他教的时候,她却一脸不愿意听的样子。   猫上沙发,周鸣初站起来,随意地在这个家里看了看。   大概早上走得忙,今天不比以前那么干净,茶几上还有喝剩的奶茶,没收的数据线,沙发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些产品册子和培训资料,全部贴满便签,记满笔记,应该是刚到销售那会的事。   周鸣初翻了几页,能想象到她回家后死啃产品手册,硬记培训内容的样子,又或许还笨拙地练过话术,要么对着镜子,要么对着空气。   她的蜕变里,这些都是抽丝剥茧的痕迹。   又想到她那几次的眼泪。   那么爱哭的人,并不顺坦的职场路里,大概私下也哭过,他记起她在很长的时间里总是站得笔直,后来混熟了也会跟人嘻嘻哈哈,但仍然绷着一根筋,没有完全放松的时候。   公司还有事,周鸣初接了个电话准备走,到门口时看见猫在翻卫生间的垃圾桶,咬出什么东西在地上,他走进去,看见几根验孕棒。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忙完会提前   【感谢霸王票】郑呢呢: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青砚:地雷1个 雀色售罄:地雷1个 时光不老: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瘦20斤没问题_:地雷1个 momo:地雷1个 达菲菲菲熊:地雷1个 fafa: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痛,那心伤:167瓶 小馨馨:73瓶 苏弥:58瓶 LuK.:50瓶 相看两不厌:50瓶 夜阑犹忆好韶华:33瓶 熊:30瓶 远方:28瓶 69508307:23瓶 静衫:20瓶 123456:20瓶 呀!瘦月亮~:18瓶 啦啦啦:16瓶 Imp:15瓶 馥琊:14瓶 芜草字头:11瓶豆丁:11瓶 Ling~0811:1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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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二部也有一个续约的,被庞压着最后差点资格都丢掉。那个是二部为数不多的老实人, 低声下气求了庞大海很久, 时不时被他找理由刁难。   文禾思索很久, 决定先把这个约给续了, 她叫住张吉安:“你去跟代理商说,姓庞的那里我去。”   去,就必须要赔笑脸赔酒,庞大海对三部的人一向没好脸,文禾跟他呛过几句,现在灌她更没话说,红的白的,怎么痛快怎么来。   文禾喝得几乎耳鸣,张尔珍过来给她递了杯茶:“老庞,差不多就可以了,都是自己人。”   庞大海也被她喝得有点站不住,搓了搓脑门,粗声粗气地笑:“张经理,怎么讲得好像我故意灌人一样,我是看文美女今天兴致好,陪她喝几杯。”   “嗯,散了吧,该清场回广州了。”张尔珍没跟他多说什么,指挥着总部的人收拾东西,把车开上把人捎上,赶回广州。   她跟文禾一辆车,路上问文禾:“确定要走了么?”   文禾点点头:“确定了。”   “什么时候走,过完年吧?”   文禾打着呵欠说:“交接好了就走。”DC给的待遇很好,不用非待到年底,也没必要拖拖拉拉。   喝得人都困了,文禾清了下嗓子:“尔珍姐,你们也有客户刚刚在庞经理手上续了约吧?”而且她听说有一批急货,庞大海在调度上是偏向一部的。   张尔珍点点头,见她总打呵欠:“你睡吧,回头再说。”   文禾是真的想睡。   她回家后拼着最后一点清醒劲喂了猫搞了卫生,发现周鸣初东西还在,但人已经困得恍惚,去洗手间吐过一回后,躺到床上沾枕就睡。   喝酒过量的感觉就跟熬夜过度一样,心跳加速,筋麻骨软,稍微有点动静也跟鬼压床一样,不想醒。   周鸣初进来时,安静得像没有人。   这是他今天第二天走进这个家,没多大,但很干净,也很整齐。   肥猫走过来,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满脸警惕地仰头看他。   周鸣初也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没搭理它。   走进卧室,文禾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周鸣初用视线细细地描着这张脸,想起她小时候的照片,变化太大,大得不像同一个人。   他猜她父母在,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酒后太热,周鸣初脱了外套搭在床尾,口袋里的石子滴溜溜滚到客厅,他弯腰去捡,那只肥猫却像这辈子没吃过东西,张口就吞。   周鸣初抓住它:“吐出来。”但这猫死倔,转身就跑。   周鸣初两步把它抓住,拍它脑袋再警告一次:“吐出来。”   猫不听,大概也被拍得疼,它耳朵贴在脑门上,拱着背怒视周鸣初。   周鸣初没什么耐心跟它周旋,右手顶住下巴迫使它张开嘴,终于石子掉出来,他伸手去捡,猫却狠狠地往他手上抓了几下,跟着往后退,朝他哈气。   “麻圆!”文禾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被吵醒了。   周鸣初低头看伤,文禾也过来看了看,他左手已经被抓出痕,尤其虎口那一道,深可见血。   文禾皱眉:“先去冲水吧。”她想让他去洗手间,周鸣初却不动,定定地看着她:“晚上的饭局,我碰到谷志德,”他问:“你要去DC?”   文禾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么?”   周鸣初答非所问,他低头看她:“你多大?”   “你发什么神经?”文禾想退开,却被周鸣初圈在怀里,他灼灼地看着她:“我们结婚。”   他的酒气喷在皮肤表面,文禾的脸微微酥麻,她挣扎着看他:“你喝多了吧?”   “我认真的。”周鸣初低头,几乎要碰到她的脸:“你想辞职,可以,但DC太乱,我给你安排其它地方。”微微停顿再说:“然后我们结婚,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本来没想要孩子,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看到她平板上的那些照片,又想起她曾经给他发过麦坤儿子的照片,想她应该也是喜欢小孩子的,所以他觉得,生一个像她的女儿也好。   文禾只觉得他在发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   周鸣初没动。   文禾用尽全力从他手里挣脱,拿了个袋子开始收拾他的东西。   男人不像女人,日常用的东西并不多,衬衫裤子,皮带,几条领带,洗漱用品……   收拾到洗手间时,周鸣初跟进来,看了看她的肚子:“你没怀孕?”   “你有病吧,我什么时候说我怀孕了?”文禾把他的剃须刀放进袋子里,忽然顿了下,意识到他可能看见毛露露她们用过的验孕棒,怪不得会来找她,原来以为她怀孕了。   文禾觉得好笑,周鸣初却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身边:“我以为你怀了。”接着说:“没怀,也可以结婚。”   文禾抬头看他,喝醉的人目光迟钝又迷离,两个人身上都有淡淡酒气,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生你这种人的孩子,也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   周鸣初低头看她。   文禾把东西递给他,见他不接,从他怀里退出来,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回头,见周鸣初跟了出来,看着她问:“我什么人?”   文禾没说话。   周鸣初一把握住她的肩,她站得没那么刻意的直,却是一副压也压不弯的样子。   周鸣初手指力度收紧:“说说看,我什么人?”他声音很平静,眼里却分明浮起一丝暴烈情绪。   文禾扯了下脸颊,没扯动:“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跟他正式说分手:“我们分开吧,以后请周总不要再来找我。”   周鸣初看着她:“我给你机会考虑,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来谈这件事。”他眼神不明,嘴里说要等她,却又不肯放开她。   文禾说:“我不用考虑,不管辞职还是分手,我想得比你清楚。”她眼底冰冷一片,像干透的河面。   周鸣初盯了她一会,眼里那种暴烈的情绪渐渐消退,他把人放开,走去茶几旁边翻那个袋子,手上的伤就那么敞着,伤口狰狞,人却浑然不觉。   “这什么?”他推了下袋子,里面倒出来一堆东西。   文禾说:“你的东西,还有你妈妈给的东西,应该都在这里。”   确实都在,不管是表,还是红包。   周鸣初用手拨了拨:“买的东西不要,给你的车不开,生怕欠我是吧。”他抬头问她:“欠我很不舒服?”   文禾点点头:“对,欠你一点我都不舒服。”   周鸣初表情淡下来,面容也变得有些陌生:“那你觉得,你跟我算得清么?”   文禾微微皱眉。   周鸣初拿起外套,轻描淡写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客户,最后那个对赌的单子从哪里来的?”   文禾脑子里慢慢溯回,也慢慢想到,怪不得那天钟总一直给他敬酒,还说感谢厂家。   她张了张嘴:“是……你?”   周鸣初没说话,把她家里钥匙扔在茶几上,一脸漠然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 xcj:地雷7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豆丁:地雷1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地雷1个 47397024: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范特西: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mi:地雷1个 momo: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你爱吃鱼吗: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62584247:94瓶 20204725:56瓶 夏天的夏:47瓶 一亭:40瓶 Mandy:36瓶 果冻的阅读记录:33瓶 羊妹儿:31瓶 徐徐:30瓶 柴扉轻叩: 21瓶 咸鱼正修仙 :12瓶 尹心芥:10瓶 chen:10瓶 60100268:10瓶 coffee:10瓶 lll:10瓶 一口把我吃掉:10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0瓶 40764259:10瓶 囧:10瓶 渔歌入浦深:10瓶 听说:9瓶 卷尽风:9瓶 眩晕小狗症:9瓶 42681393: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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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地区被抢的事她都没有忘记, 加上这回续约, 她打定了主意要对付这么个人。   于是最后的交接期,文禾跟张尔珍合计过几回,整理和收集了一堆的资料,由张吉安出面,带着两个部门的证据举报了庞大海。   原因有几个,一是张吉安刚好有代理商在庞手上续了约,他出面更有说服力;二是这件事如果顺利,对举报人来说是能记功的,所以文禾有私心;至于张尔珍,则是也看出周鸣初想提拔张吉安,于是卖个人情,笑道:“小张是我们本家,我相信他。”   张吉安也没有怯懦,举报邮件发出后,他在会议上直接指出庞大海在区域立潜规则收保护费,不给,要么想方设法干掉代理资格,要么在货物的调度上极尽为难。   品牌上了一定的名气,代理资格是可以被当作资源去摆弄的,而什么叫失道者寡助,这句话在庞大海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调查期间不仅没有一个人向着他,还陆陆续续爆出其它吃拿卡要套费用的问题,很快,庞大海被e康开除。   文禾在他后一周离开e康。   离职前,她去了章茹的婚礼。   这是文禾看过最热闹的婚礼,章茹被父亲挽着入场,一首无名指的勇气唱得无比动听。   对文禾来说,章茹是她在这座城市,甚至是她出来工作以后碰到的第一个暖融融的人,也是有章茹,她才会在碰到任何事任何人的时候,始终相信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坏,也始终对自己存在信心。   今天看她走向幸福,文禾也鼻子酸酸,旁边有个小小的女孩子拉她的手:“姐姐,给你纸巾。”   文禾低头,一眼认出是瑶瑶。她在章茹的手机里看到过无数次,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一时可爱得心都要化了,蹲下来说:“谢谢你呀。”   “不用啦。”小瑶瑶把纸巾给她,肥墩墩的小手摸了摸她脑门:“姐姐你好高,好靓女喔~”   佳佳也蹲下来:“那你以后要吃多一碗饭,以后也像这个姐姐这么高,知道吗?”   “嗯嗯。”瑶瑶用小拇指挖蛋挞,挖完给佳佳,佳佳一脸嫌弃:“给你妈吃,或者给你爸吃。”   瑶瑶说:“我给妹妹吃。”   她嘴里的妹妹是佳佳女儿,佳佳手一抬:“打你啊,一天到晚欺负我女儿。”   “嘻~”小瑶瑶把蛋挞给文禾,自己像只小企鹅一样跑了。   “古古滑滑。”佳佳让文禾把那个蛋挞扔掉,问她:“我听说你辞职啦?”见她点头,又问:“找好下家了么?”   文禾嗯道:“找好了,下周就去报到。”她见佳佳眼睛滴溜溜望着自己,笑道:“怎么啦?”   佳佳不好意思说找模特,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个事:“我听章茹说你还开了个医美公司,卖仪器的。”她想起自己老公有朋友是开医美医院的,于是拉着文禾过去找:“老杜!”   杜峻正抱着女儿和周鸣初说话,很有礼貌地问:“侬好,有撒贵干?”   “巴子,少给我装。”佳佳拉住他问:“你不是有朋友开医美医院?搞个单子来。”她给文禾拉生意。   杜峻认识文禾,瞟了眼周鸣初说:“这不得找周总么,周总有个妹妹就做这个的。”说完勾住女儿的手指往上提了提,立马被佳佳骂:“小孩子韧带松,容易脱臼的知不知道?”   “哪有这么容易脱臼,我女儿又不是高达。”杜峻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把女儿抱到怀里,再带着一脸扯火的老婆走了,剩下文禾跟周鸣初。   这么多天两人没怎么说过话,而名义上,他已经不是她的上司。   文禾当然不会指望周鸣初给自己介绍什么生意,但想起对赌的事,还是说了句:“谢谢你帮我,有机会我会还你的。”   周鸣初说:“没必要,要断就断个干净,还还什么?”   文禾笑笑,到了新娘抛花束的时间,她也被叫过去站队。   台上人挤人,一众未婚男女分列两侧,灯下的文禾皎洁细柔,人也挺拔,笑得比任何一次都舒展。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e康,还是离开他。   周鸣初站了会,跟叶印阳打声提前离场的招呼,去往深圳。   深圳似乎永远晴天。   谷志德和卢静珠结婚的事,今天是两边父母见面的日子。   谷志德父母都是农村人,尽管儿子已经混成了大公司老总,老人还是一脸拘谨,在这栋大房子里不敢走也不敢看,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未来亲家说什么都点头。   而对于继女的婚事,周父并没有太大的感想,他能做的就是招待好亲家,尽职尽礼。   卢静珠心知肚明。   她对这位继父很了解,她嫁给谁他并不关心,毕竟不是亲生女儿,但儿子要娶谁他却肯定想掺一脚,想保证儿子的婚姻无风无雨一路晴。   他最疼这个儿子,心里对这个儿子有多亏欠,就多想弥补。   可惜儿子不一定领情。   眼见周鸣初是一个人来的,周父问:“你女朋友呢?”   “分了。”周鸣初说:“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周父虽然不满意他的语气,却还是点点头说:“分了也好,再找更合适的,结婚的时候叫你妈妈回来,让她也高兴一下。”   周鸣初说:“你可以直接去国外找她,她会更高兴。”   周父不想跟他争这些:“你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始终是为了你好。”   周鸣初却说:“你不知道什么叫为我好。”   周父顿了下,一转头,周鸣初已经恢复无情无绪的面孔。   他不是多想来吃这顿饭,只是好过一个人待在家里,陪着两条鱼。   气氛全程还行,婚事商量得也算顺利,只是谷志德母亲提到生孩子的事,卢静珠根本不搭理。这位长辈大概觉得没受到尊重,搬起架子正想说她几句,被谷志德用目光一扫,顿时讷讷,不敢再说半个字。   饭后,继母何琳悄悄找到周鸣初。   “阿鸣。”何琳一脸担忧:“我总觉得志德这个人不太对劲,你跟他是同行,你们平时也有接触,你跟我说句实话,志德这个人到底能不能信?”   周鸣初问:“哪里不对劲?”   何琳不好说,她一直觉得谷志德让人感觉森森的,今天更有这种感觉。   连父母都唯唯喏喏的人,她实在有些害怕。   周鸣初却问:“他当时来做家教,不是你找的么?”   何琳连连摇头:“不一样,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年轻……”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你帮我劝一劝阿珠,趁现在没到那一步,还有得反悔。”   周鸣初只说了句:“我劝过,没用。”要是有用,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有些人,非要撞破头才知道错。   离开深圳,周鸣初回了广州。   时值国庆,道路冷清不少,空气中湿度有增加,大概是第二天又要下雨。   环岛拐错路,周鸣初绕多一圈才回到家,缸里两条鱼已经饿傻了,一见他就把嘴张大,尤其那条柠檬鲨,贴着壁游了半圈,蠢相毕露。   周鸣初去备食,一条多宝几条带鱼,分成段放在盘子里,旁边有只斜口的沙拉碗,是喂过猫的。   他过年的时候帮她养了几天猫,他的鱼吃什么,那条猫就吃什么。   那几天里她每天都要给他打视频,一遍遍围着那条猫看,为了看猫,视频里的声音也比平时温柔,容易逗。   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留下淡淡一条疤。   鱼有记性,猫却喂不熟。   国庆后开工,周鸣初拿到了董事会的任命,而DC那边,文禾也正式过去上班。   到了新场子,考验的是对于规则的体察,所以一开始,文禾并没有着急要改变什么。   原团队,原渠道,对销售来说有业绩才有尊重,管理层一样,尤其是像她这样空降的。   文禾梳理了近三年的市场数据,也把团队每个人的业绩图过一遍,再选人拨人,听话的教,不听话的先放着。   她不算有资源的人,但扎扎实实在一线做过这么久,对产品对渠道对终端都有她的理解,又好在DC也是行业前列,所以文禾不用担心产品比谁差名气比谁低,她要做的,是先带团队干点业绩出来。   这点业绩,文禾拼了三个多月。   不管跑渠道还是跑展会,她都带着手下的人冲在一线,能跑的就要跑一趟,最夸张的时候,连续半个月都在外地出差,猫只能让毛露露帮忙喂,等出差回家,麻圆都要认她半天。   好在付出终有回报,元旦过后整理数据,她带的团队业绩不降反增,虽然增得不算多,却是她实实在在的成绩。   谷志德额外给一批经费,作为鼓励,让她带着团队出去聚餐。   聚餐选在海珠,路上听同事提起e康,说成立了海外的子公司,又拿了什么专利做了什么创新,同事说:“这国字号还越拼越有劲了。”   nana说:“现在都扶持国产,他们在国内搞得好,出口又不一定。”她主张不能涨同行威风。   “Wendy姐!”有人喊文禾:“你不讲两句么,那可是你老东家?”   文禾笑:“就是老东家才不能乱说,你们想让我讲坏话,我可不傻。”酒店入口,文禾打下转向灯,拐了进去。   都是同行,e康的消息也没有断过,比如周鸣初上任之后做了什么,她就算不听人讨论,朋友圈也能刷到。   偶尔也会想到那个晚上,周鸣初醉醺醺地跟她说要结婚,误会她怀了孩子,张口就让她生下来。   可生孩子这种事文禾已经很久不想了,她曾经幻想过和自己爱的人组成小家庭,生一个可爱健康的小宝宝,但现在发现,事业上的成就感远远大于家庭,她要的确定性只有工作才能给她。   谈了几个单,单值多少,下属人均产出又是多少,数字能换算成钱,换算成在部门的地位,和在下属眼里的高度。   这些才是稳定的东西。   车子驶入负1地库,一路开过来,同事这辆车手感还不错,文禾打算年后买一部来开。   停好车后她让团队先上去,自己接了个客户电话,讲完后才搭电梯,上到一楼,电梯外站着周柏林。   文禾微微一怔,很快扬起笑容:“周叔叔。”   周柏林愣了下,反而慢半拍:“你好。”   文禾替他们挡着电梯门,礼貌地问:“您几楼?”   “9楼。”   “好巧,那我们是同一层。”电梯门关上,文禾问:“您来这边吃饭么?”她微微地笑,把他当成普通长辈来寒暄,不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小心翼翼,也没有讨好的意思。   周柏林点点头:“你也是来吃饭?”   “是的,我们团队聚餐,听说这边自助海鲜不错,就来试试。”电梯走得很快,但他们方向不同,出去后文禾礼貌道别:“那我先走了。”   她一走,旁边的许父问:“认识?”   周柏林说:“这就是阿鸣以前那个女朋友。”   许父看了看:“这姑娘不是挺好的,又高挑又漂亮。”刚刚也很客气,笑容大大方方,言行举止都挑不出毛病,甚至比很多年轻人都要到位。   他知道一些内情,劝周柏林:“你说你,闲得去干涉这些干什么?”   周柏林说:“我不干涉,他们两个也要分,说明就是不合适。”   许父问:“你儿子多久没接你电话了?”   周柏林脸上差点挂不住。   许父笑:“就你儿子那个脾气那个眼光,你挑开了这个,我看你这辈子别想抱孙。”又劝他:“你听我一句,不舒服了跑你那个高压氧舱睡一晚,咱们这个岁数,说得难听点,搞不好一场意外,这辈子就这样了。”到他们这个年纪,世事无常已经是要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今天还活着,明天能不能睁眼,谁也不知道。   话不好听,刺耳,周柏林微微顿足,看了眼走远的文禾。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10级摸鱼大事师:地雷2个 窝则: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jay:26瓶 莫莫798:13瓶 洛泽:11瓶 啊潘QAQ 11瓶 可以清心:10瓶 Silvia:10瓶 小绵羊:10瓶 仙仙:10瓶 卷尽风:10瓶 甜肉:10瓶 自己的颜色:10瓶 闲花弄影:10瓶 10级摸鱼大事师:10瓶 迷失的懒猫:9瓶 leng:9瓶 lexus:8瓶 呼哒:6瓶 林孤烟:5瓶 取个名字很难:5瓶 祁连山玄彬:5瓶 小明:5瓶 cccc:5瓶 35724861:5瓶 怪我:5瓶 22964856: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不想洗澡:4瓶 34467795:4瓶 月亮宝贝:3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喵~:2瓶 lele: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LiuYu:1瓶 吃伐消:1瓶 六个哈不是五个:1瓶 辰翔宝:1瓶 冬天雪里扬:1瓶 无所谓:1瓶 霍西西:1瓶 41606154: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不吃鱼-:1瓶 玉米幸运星:1瓶 钱满罐: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撕踏屁:1瓶 太阳下山了没:1瓶 似是人非1:1瓶 洸:1瓶 dd:1瓶 58075342:1瓶 8888888:1瓶 第67章 ☪ 槛   ◎好久不见◎   【Chapter 67】   -------   确实有这么久, 周柏林没跟儿子联系上。   这本来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他们父子不常联系,几个月没一通电话是常态,何况儿子升上去以后工作忙, 没时间也能理解。   至于老许的话, 周柏林可以不当回事, 也会觉得这位老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一个闪念里, 他又确实想起儿子那天说过的话, 不知道什么叫为他好。   每每想起,周柏林都有些不是滋味。   回家后提起这件事, 妻子何琳观察他的神色,斟酌道:“我也觉得那个女孩子不错, 不管外表还是谈吐都很可以。”   周柏林皱眉:“我也没说那个女孩子哪里很差,阿鸣那里, 我有我的考虑, 不是害他。”作为一个父亲, 他的底气在于他没有私心,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这种事, 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何琳能理解他,想了想说:“按阿鸣的性格, 他们两个应该也不是因为你才分手, 大概是他们年轻人有什么矛盾。”   周柏林没接话,何琳也没再出声。   这对父子都一样, 这辈子都没学会服软。   她能看出丈夫的松动, 同时知道自己这个丈夫不是轻易妥协的性格, 但万事有定律, 任何的关系里,谁最在乎,谁先让步。   转眼,一年又到头。   春节假前文禾去了吕晓诗家,她新居入伙在家做饭,客厅里在帮忙搞卫生,厨房里几个人也忙着洗洗切切的,姜姜问:“宋靓仔来不来?”   “在路上吧。”吕晓诗擦手去拿手机。   “哪个宋靓仔?”文禾投去一道视线,姜姜说:“就那个设计师,他俩谈上了,她是不是没跟你说?”   文禾确实没听说,问到吕晓诗,吕晓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谈,就是偶尔一起出去玩。”她这么说倒不是害羞,是现在正在创业阶段,姜姜太拼,弄得她谈个恋爱都觉得在浪费时间,所以一直拖着。   姜姜却笑她:“谈个恋爱怕什么,阴阳调和了人才更精神,是吧文禾?”   文禾正在上蒸锅,揭开盖子问:“那你怎么不谈一个?”她扇开蒸气,把拌好的蒜蓉元贝放进去,再重新盖上盖子,宋川就到了。   他一来,外面一阵起哄的声音,宋川红着耳朵挤进厨房,熟练地去找围裙,吕晓诗问:“你怎么才来?”   “车子没油,加油去了。”宋川也知道自己晚了,手忙脚乱地系好围裙:“油价明天涨,我就想着今天加满,没想到排了好多车。”系完去洗手,顺势接过文禾手里的海鲜:“这个麻烦,我来我来。”   文禾把地方让给他,看他找了个牙刷处理鲍鱼,先把肉刷干净,然后撬开壳,扯出内脏掰掉牙齿,动作很熟练。   “你会做菜啊?”文禾惊讶。   宋川腼腆道:“以前住在我外公家里,有时候没饭吃,我哥又不会做,就我做给他吃。”说完不太自然地看了眼文禾,文禾倒是很自然,顺手找了个碟子给他装。   周鸣初不会做菜的事她当然知道,他擅长处理活物,鱼海鲜之类的,她不敢杀的他可以杀,但叫他干点别的,妄想。   到了宋川这里,反而是文禾给他打下手,洗洗切切,看着宋川揽大厨,最后做出一大桌的菜。   他不小心把围裙打了死结,吕晓诗帮忙解,手碰腰的瞬间所有人都盯着看,全是心照不宣的调侃声。   吃饭时说到过年去哪,大部分人都回老家,宋川说:“我哥他们准备去帕劳,但要是有别的安排,我也可以改。”   姜姜问:“什么别的安排,你俩这么快要见家长啊?”   宋川坦然一笑,并没否认。   吕晓诗越看他越新奇,奇于他脸皮的厚度,于是伸手摸他耳朵:“这么烧?”   宋川把她手拿下来握在手里,整个人低眉顺眼,比在床上纯得多。   吃完大家一起收拾,文禾晚上有活动要去,宋川也约了量房,顺路把她捎上。   还是那辆红色的glc,文禾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甚至还开过,但这回外面搞了个车贴,写着“内有塞豆窿”,文禾问什么意思,宋川说:“这个,就是……有小孩的意思。”   文禾惊讶:“你有吗?”   “朋友给的,”宋川连忙解释:“麦坤买的,他老婆不给他贴,他就贴这里了。”   文禾恍然大悟,她想起麦坤儿子:“安仔有两岁了吧?”   宋川点点头:“马上两岁生日,你上回见他还不会说话,现在已经会讲话了。”他挂档开出去,路上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是业主的,另一通是他妈妈的。   宋川妈妈属于控制欲比较强的母亲,文禾见过的几次,宋川都是不敢多说话的样子,但他看起来低声下气,实际也是我行我素。   对于父母,他跟周鸣初的区别一个是听但不顺,一个是连听都不听。   到家后文禾迅速洗了个澡,再找衣服换上,等差不多时间谷志德司机过来接她,一起去了活动现场。   行业内的一个活动,参加的人很多,文禾很快找到了那颗少白头:“付总。”   付德华回头:“文小姐?”   文禾笑道:“您还记得我。”   付德华夸张道:“那怎么能忘?”他对她有印象得很,还记得她当时追自己追到机场的事,一时又叹气:“文小姐啊,我现在可后悔了,后悔当时没听你的,跟e康合作。”   他一口一个悔字,悔的是跟DC的合作,现在因为种种原因打算解约,而文禾今天来的任务,就是要把他留在DC。   谷志德让她试试,能留住,这个客户以后就归她。   但客户一听,立马笑道:“DC我是没有这个荣幸继续合作了,我正找周总呢,打算签回去。”他伸手,示意旁边的周鸣初。   几个月没见,其实双方都没变。   周鸣初看着她,二人目光直触,文禾微微一笑:“周总,好久不见。”她主动伸出手。   周鸣初接触到她的手掌,干燥,柔软,轻轻一握,从容收回,社交场合谁也看不出异样。   客户倒觉得有意思:“文小姐,你说你在e康的时候让我签e康,现在又跳槽来了DC,碰到老东家会觉得尴尬么?”   文禾礼节性地看了眼周鸣初:“不尴尬,我只觉得和付总有缘。”她笑道:“当时在E康的时候没能合作上,到了DC终于有机会和付总进一步接触,我还想着,要找个时间再去您公司拜访一回。”   客户并不表态,反而问:“既然两边都待过,DC和e康,哪一边你觉得更好?”   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好在文禾早有准备,她仍然笑:“医疗器械的圈子不大,尤其是优秀品牌,我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着想,跳槽也肯定找的是同一条线上,各方面都旗鼓相当的公司,所以不管E康还是DC,设备都是顶尖的,非要说差别在哪里……我觉得应该是经办人。”   客户探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经办人换成你,一切都会顺利很多?”   “我能保证的是,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替付总解决问题。”文禾这样回答。   客户笑:“既然经办人这么重要,那你以后离开DC,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你走?”   文禾惊讶了下:“难道不是我跟着付总走么?您看,您一来DC,这么快我也跟过来了,就冲这个缘分,您也得留在DC等我几年吧?”   客户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这么久没见,文小姐说话还是这么灵。”   文禾换了杯酒,跟这位客户轻轻碰杯,也跟周鸣初他们各碰一圈。   她能判断出这位客户正在气头上,也听出来他今天不想谈这件事,才会一直把话题往她身上引,那她也不需要太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能讲口水话尽量讲口水话,保持气氛最重要。   站一会聊一阵,文禾回头去找谷志德。   谷志德正跟人说话,那人文禾也认识,广西的柳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谷志德话里总有挤兑的意思。   谷志德很淡定,几乎是见句拆句,忙完问文禾情况,沉吟了下:“那不着急,等年后再看看。”   “好的。”文禾陪他应酬了一圈,出去上洗手间,回来时碰到张吉安。   张吉安比以前精神多了,微微一呲牙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有这么久了,”文禾也笑:“听说你现在是总经理助理,恭喜啊。”   张吉安忙说:“其实也就是个司机,我帮不到周总什么,是周总不嫌我人笨迟钝,让我跟在他身边学点东西。”也或许是庞大海的事给他记了一功,所以周鸣初顺手把他带去了总经办,帮着应酬或开车,打打下手。   张吉安问文禾:“你在DC还好吧?”   “挺好的。”是老下属也是旧搭档,交情依旧,文禾如常跟他聊天,也问起一班旧同事,问他:“过年回家么?”   “回的,”张吉安说:“准备开完年会就回,你呢?”   “我过两天就回。”文禾顺势跟他打听情况:“那位付总解约的事,你们已经接收了么?”   张吉安摇摇头:“还没聊到那一步,就是他有意向。”   文禾若有所思,张吉安抬头喊了声:“周总,柳总。”   回头,周鸣初跟那位柳总站在一起,都端着杯酒看她。   文禾逐一打招呼,柳总歪了歪脑袋:“文美女,怎么跑DC去了,e康不好么?待遇低了,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行业是个圈,这是避免不了会碰到的场景,文禾佯装无奈:“柳总给我留点儿面子吧,非要在老东家面前问我这话呢,真有不好的,我也讲不出口啊?”   柳总敞着嘴笑,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碰了碰周鸣初:“那看来就是你们不好,不然怎么连个人才都留不住,多可惜。”   “人才是为行业培养的,流动起来才更有价值,没什么可惜的。”周鸣初语气平平,确实听不出半分惋惜。   但在他眼里,一个基层管理的流失,确实还不到惋惜那一步。   文禾没跟他们多聊,借口有事很快离开,离开时擦肩,身上香水已经换成另一款。   周鸣初喝了口酒,一低头,她的影子从他脚面拂过。   柳总问张吉安:“你们刚刚聊什么?”   “没什么,老同事随便聊两句。”张吉安笑呵呵地,见有人来,给周鸣初挡下两杯酒。   比较克制的一场酒局,周鸣初没怎么喝,偶尔的一个错眼,文禾在觥筹交错里跟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已经很熟练。   酒局结束,周鸣初跟柳总一起下地库,电梯里看张吉安站得跟标枪一样直,忽然问:“你以前当兵的?”   张吉安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想当来着,没征上。”   柳总问:“为什么没征上,痔疮?”   张吉安一挠头,那种憨厚相又再冒出来:“太紧张了心电图没过,那时候也太瘦,体重偏轻。”他小心翼翼地看眼周鸣初,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生怕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   正儿八经跟了几个月,张吉安还是不太能摸到这位上司的性格,因此总是格外小心。但好在他天生有股钝感,不会因为上司太过严刻莫测而多想什么。   周鸣初也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不见其它情绪。   麦坤儿子生日,他去看了看。   这小子长到两岁,走路还像探雷,跑多两步就要跪地,踉踉跄跄到他跟前,手搭在他膝盖上,伸手打他鼻子:“叔,叔叔……”   周鸣初躲了下,听他讲话有点大舌头,说得不标准还喜欢说:“你们不嫌吵?”   谁会嫌自己儿子吵,麦坤嫌他吵:“语言爆发期,你生一个就知道了。”   周鸣初伸手,小朋友一坨口水砸到他手心。   麦坤笑得不行,趁他发作前把儿子抱开:“小孩子口水有营养,擦擦。”   周鸣初黑着脸去洗手,洗完见他爸打来一个电话,直接掐了。   麦坤问:“做什么不接?”   “不想接。”   “不怕有事么?”   周鸣初伸手掐他儿子的脸,半晌说了句:“有事会发信息。”打电话无非就是那几句,他听烦了。   转天年会,还是去年那个酒店,厅没有变,装饰也大差不差,但台上主持已经换了一波,才多久,已经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节目后喝酒喝到人堆里,最疯的那一片有人来拱张吉安,拿着刚演奏完的萨克斯让他秀一段:“张助,就去年那样的,再给我们来一曲!”   张吉安一副来者不拒的傻小子样,边谦虚边吹了一首,流畅度可以,但偏优柔。   气氛够足,人资的老曹带头起哄:“周总也会,你们不知道去请他吹一首?”   “周总也会吹萨克斯?”章茹带着一帮人眼灿灿地挤过来:“没听过啊,周总真的会吹!”   张吉安看了看他眼色,连忙擦干净笛头递过去:“我也没听周总吹过。”   出了钱还要卖艺,周鸣初心里不爽,但被摆到台上,还是即兴一段蓝调的All night,就一段,东西丢回给张吉安:“忘了,后面不记得。”   无数手机撤退,年末这几天过得像在赶命,周鸣初坐着过过流程喝喝酒,有时眼睛一晃,自己都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散场后回车上,他说了个小区名字,张吉安在主驾怔住,周鸣初带着酒气扯开领带:“怎么,车子没油?”   “有的有的,马上。”张吉安连忙发动车子,往他说的地方开去。   到地后叫醒周鸣初:“周总,到了,要开进去么?”   周鸣初睡了一觉,睁开眼慢慢回神,才发现是文禾住的地方。   过年的广州城,除了景点和茶楼,大部分小区都空荡荡冷清清,他靠在座椅看向文禾住的那一栋,一整层灯都是暗的,估计已经回了老家。   周鸣初顿了很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直到看见毛露露缓步往里走,小腹隆得明显,应该是怀了孕。   他伸手搓着眉心,又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张吉安一路都没敢多说什么,等到了珠城那边,周鸣初让他把车开去保养:“没什么事,你处理完手头工作就放假吧。”   “好的。”张吉安见他喝得有点多:“我先送您上去?”   周鸣初不耐烦地摆摆手,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安保替他打开门禁,从这里走到楼栋,确实不算近。   周鸣初很少走这里,直到楼栋下面还在想,怎么抱个猫还会把猫摔到,到底精神多不集中,多恍惚的状态才会摔那一跤?   是走得太快,眼睛不灵,还是光线太暗,自己绊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走的路。   近门禁,周鸣初低头看了很久,视线在地上聚焦,看到绿化往前那一段确实有个不明显的槛,就是因为不明显才容易绊到,也容易摔。   他从没留意过这里。   周鸣初拿出烟盒跟打火机,靠在墙角慢慢抽烟,抽完,打开手机把那个槛拍下来,让物业处理。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鲨鱼闹闹:手榴弹1个 21473816:手榴弹1个 62784962:地雷2个 momo:地雷2个菲菲:地雷1个 Ling~0811:地雷1个 karen_yrq: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21473816:地雷1个 呀!瘦月亮~: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无忧XT: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芜草字头:地雷1个 小美: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四玺丸子:53瓶 我叫豆丁:46瓶 一只闪闪:40瓶 覃覃覃:40瓶 睡觉最大:37瓶 19759428:34瓶 大道直行:30瓶 21505182:30瓶 123456:27瓶 十一:24瓶 卷尽风:22瓶 bohhhan:20瓶 是你叭:20瓶 我的头发呢?!!:20瓶 karen_yrq:20瓶 70616358:20瓶 段嘉许沈倦蒋丞的Y:20瓶 Yoongie:19瓶 荷华er:17瓶 62784962:16瓶 哦哦哦哦哦:10瓶 60100268:10瓶 土豆泥:10瓶 昀昀:10瓶 君辞:10瓶 橘子汽水:10瓶 油炸悲伤:10瓶 菜嗷西:10瓶 淡云:10瓶 豆丁:10瓶 太白夜雨:10瓶 我想吃雪糕:10瓶 眩晕小狗症:10瓶 一个西红柿:10瓶 April:10瓶 小小芋圆仔_ing:10瓶 40737722:10瓶 甜肉:10瓶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10瓶 阿萌:10瓶 昆布:10瓶 今天更了吗:10瓶 lll:10瓶 coffee:10瓶 夏天的夏:10瓶 15881553:10瓶 22793191:10瓶 囧:10瓶 快乐幻想:10瓶 远方:10瓶 小驴爱吃肉丸子:10瓶 范特西:10瓶 青砚:10瓶 Automne:10瓶 尹心芥:10瓶 我好急:10瓶 给老衲放开方丈:10瓶 惟寄人间雪满头:10瓶 啦啦啦:10瓶 肥金老师:10瓶 Celine:10瓶 VV:10瓶 格林格林:10瓶 lexus:10瓶 刺梨酒:10瓶 Dorothy*:10瓶 麻辣兔头:10瓶 chen:10瓶 苏温:10瓶 59498057:10瓶 点点:10瓶 小乔贼厉害:10瓶 57594320:10瓶 lu羊:8瓶 柠檬味的橘子:8瓶 芜草字头:8瓶 SS:6瓶 221B&sh&jw:6瓶 木马木马木马:6瓶 一口把我吃掉:5瓶 草莓薄荷冰淇淋:5瓶 荔枝:5瓶 嗨!:5瓶 Xu.:5瓶 羽恩:5瓶 痴痴:5瓶 禾当:5瓶 迷失的懒猫:5瓶 64160157:5瓶 41474126:5瓶 寒山拾得:5瓶 编号9527:5瓶 朕要回小学深造:5瓶 yonghu961222:5瓶 好久不见:5瓶 黄不慌:5瓶 一堆堆:5瓶 祁连山玄彬:5瓶 头发就应该在头上:3瓶 痘痘妹:3瓶 .:3瓶 ZX:2瓶 在逃闲鱼:2瓶 琉璃嘟嘟:2瓶 吥離:2瓶 阿圭:2瓶 年间:2瓶 爱吃福建人的广东人:2瓶 fafa:2瓶 Yan-:2瓶 就要和小狗贴贴:2瓶 CindyH:2瓶 无所谓:1瓶 36472808:1瓶 不吃鱼-:1瓶 豪放的七栀:1瓶 小mεng子:1瓶 莫莫家:1瓶 Ly:1瓶 自然卷:1瓶 薄荷奶绿:1瓶 暖气:1瓶 emmm: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ok酷乐是只猫:1瓶 26208054:1瓶 小麦子:1瓶 dd:1瓶 Libra:1瓶 吃伐消:1瓶 钱满罐:1瓶 sasa是只小猫咪:1瓶 60091295:1瓶 鲨鱼闹闹:1瓶 momo唔mo:1瓶 无忧XT:1瓶 折枝煮酒论剑:1瓶 姜小白:1瓶 LiuYu:1瓶 葡萄:1瓶 lu_luu:1瓶 又磕到了:1瓶 杨美味:1瓶 杳杳兔: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六个哈不是五个:1瓶 股神与我:1瓶 美生灵:1瓶 夹夹:1瓶 猕猴不桃:1瓶 玉米幸运星:1瓶 辰翔宝:1瓶 41606154:1瓶 25606575:1瓶 22548617: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不必:1瓶 太阳下山了没:1瓶 好运来:1瓶 蛋植: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第68章 ☪ 老板贵姓   ◎你跟e康老总谈过啊?◎   【Chapter 68】   -------   文禾回到家已经很晚, 小区已经拉起了新春的条幅,邻居也走了不少。   到楼栋那里一拉,时好时坏的门禁又出了故障,她进去坐电梯, 想着以后如果买房子, 肯定要买个物业勤快点的, 起码安保工作到位的小区。   畅通无阻到了楼上,文禾收到毛露露的消息, 说好像在楼下看见周鸣初的车了。   『当时那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一辆X7,我看着蛮像的。』毛露露说。   文禾问她记不记得车牌, 毛露露说不记得:『天太黑了,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老总车牌多少啊。』   那应该是看错, 文禾并没有多想,周鸣初说过要跟她断个干净, 没有理由再来找她。   喂猫洗澡, 洗完澡麻圆又跟到房间, 这猫真的给她养肥了不少, 从腿上过去的时候文禾感觉骨头都被压到, 她摸着猫下巴:“你好沉,是不是该减肥了。”   麻圆喵呜一声, 文禾拿着手机刷微信, e康很多同事都发了周鸣初那一段萨克斯。   她还没听过他吹萨克斯,那时候在他家里看到, 还以为是他外公的东西。   刷完朋友圈, 客户动态该赞就赞, 文禾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见麻圆懒懒地躺在另一个枕头上,是真的躺,四仰八叉的那种躺法。   文禾揉它肚皮,它立马抱着她的手开始啃。   文禾看得发笑,越看越想起一个词,人模人样。   第二天起床,文禾去了付总的公司。   付总正跟下面人发火,见她出现一时诧异:“文小姐?”   “付总。”文禾笑着说来给他送点公司的礼品:“本来打算放前台的,听说您在,就进来打声招呼。”   顺便的,也被付总接待着喝了一场茶。   礼品周边都不稀奇,但因为正跟DC闹矛盾,这点东西还真就没送到他们这边,付总看着那堆东西直叹气:“文小姐,你说咱们有缘吧我也认,就是时间对不上,要在e康那会我听你的,估计现在也没这么多破事。”   文禾佯装不懂地问情况,付总在自己地盘也没那么大抗拒感,对她有什么说什么,把来DC以后的事几乎都讲了。   包括这次被人串货,还是选在过年这个时候:“我真是倒了大霉,下面的人也没用,一而再而三地给人串货!”付总实在冒火。   文禾细细地安慰,心里也慢慢想着这事。   按原计划她应该回老家的,但放假前又把付总所有的出调货和投标记录都盘了出来,也找人问了问情况,把这个客户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   付总当初在DC一口气签了几个地区,也拿了一大半的产品授权,刚开始确实赚了钱,但时间一长却接连碰到问题,不是被串货就是被抢单,属于贪多没嚼烂,DC也没帮他嚼,因为在DC的系统里,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事。   两家在渠道政策上的区别,在于e康是一个地区只设一个代理,DC却是一个地区有多家代理,所以河水不犯井水是不可能的,在DC,匪劲要更强一点,要随时准备跟人撕扯。   既然打算挽回这个客户,文禾来之前就有打算,她在试探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付总意动,却也将信将疑:“这么做,你不怕你们上面找你责任?”   “我没有说什么吧,只是给付总搭一条线而已。”文禾淡定地笑笑,举起茶杯,跟这位客户碰了碰。   这一年她回安徽格外晚,直到年二十八还在广州,准确来说是出了差回的广州,带着潇潇和nana一起去吃饭。   吃饭时说起这个客户,nana问:“德华总不是想回e康么,会不会年后他还是跑那边去?”   文禾说:“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暂时不太大。”   她在e康几年,跟周鸣初的那一段也不是白待的,以她对周鸣初的了解,他不一定愿意接收付总。   工作上他有他的原则,像付总这样犹犹豫豫吃回头草的,目前应该是一厢情愿的阶段。但周鸣初不热衷,不代表他手下的销售不会想要,所以她要赶在e康的销售插手之前,先把客户稳住。   说起周鸣初,nana都还有印象:“我进公司那会他还在,不过他们是KA那边的,手上全是大客户。”   她不说,潇潇都忘了周鸣初在DC待过,好奇道:“那会周总什么样?”   什么样,不爱理人呗:“人家是资源咖。”像周鸣初那样的,一毕业起点就比别人高,眼界和资源一般人是没法比的,nana说:“他不太好接近喽,不过长得帅勾女仔,那时候有倒追他的,比如展会上,女同行直接给他塞房卡。”   潇潇问:“那他去没有?”   “不知道啊,你问他本人呗,或者问老范,老范那时候跟他关系好,他们一帮人都是特别能干业绩的。”nana朝文禾伸手,文禾给她递纸巾,一转手,桌子上多出两个菜。   一碟海鲜和一个甜品架,服务员说是他们老板送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文禾问:“你们老板贵姓?”   “姓许。”刚说完,许明灿就过来了。   文禾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长发,像文艺青年,也像年纪轻轻就苦大仇深的艺术家,后来长发剪短了,就是昂扬不逊的年轻老板,他单手揣兜跟她打了声招呼:“好巧,我刚刚看是你,忙完才有空过来。”   文禾这才知道,这个吃饭的地方是他们家的,怪不得上次在这里碰到周鸣初爸爸。   她对着刚才的赠菜跟他道谢,许明灿笑了下:“别客气,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叫楼面安排的,随便尝尝,不合胃口再让他们换。”说完点点头,转身走了。   转身第一时间给周鸣初发消息,说见到他前女友了。   可惜身边没个男的,可惜。   许明灿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但幸灾乐祸的下一秒,卢静珠拎着包包出现在他跟前,摇摇曳曳,走路徐徐。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这回是许明灿先打的招呼:“好久不见。”   “很久么?”卢静珠数了数时间,距离安徽那半个月,其实也没有多久,她笑道:“我以为你也去了帕劳?”   “店里有事,明天过去。”两人像普通老友一般互问近况,许明灿问:“听说你年后就结婚了。”   卢静珠没说话。   许明灿等了等,片刻后温和道:“祝你幸福。”他有事先走,目不斜视地跟她擦肩,卢静珠抓紧包袋,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   往前走,见文禾她们投来视线。   都是DC的,知道她是谷志德女朋友,个个笑着打招呼:“卢小姐。”   好巧,卢静珠也笑眯眯地跟她们点头,临时前却忽然跟文禾说:“上次家里吃饭,周叔叔还问起你。”   “问我什么?”   “问你怎么没去。”卢静珠的视线在她脸上辗转。   文禾只是笑笑:“谢谢你转告。”   等人走后,潇潇跟nana齐齐按住她:“刚刚说的周叔叔,是谁啊?”   “是一位姓周的叔叔。”文禾低头吃饭,吃完去买单,果然被许明灿免了单。   但直到离开酒店,文禾还在被拷打。   nana直接问:“你不会是跟我们想的那个周总有什么吧?”   “没准儿呢?”文禾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打算试试她这台车。   潇潇伸手掐她脸:“打死你啊,我们刚刚开他玩笑你还不吱声,我说你这么淡定呢!”   好家伙,这什么猛料,nana都没想到:“你跟e康老总谈过啊?妹妹,你太猛了……”又扒着椅背问:“你俩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睡过吧?肯定睡过,周总怎么样,体验感行不行?”   “不记得了。”文禾恐吓道:“方向盘可在我手上,你们说话小心点啊。”   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越问越问直接,连一次时间多长都问出来了。   女人开起黄腔来有时候比男人花样更多,何况还是经常泡酒局的,文禾点了点方向盘,走到空旷车道忽然一加速,两个人吓得脸都白了:“卧槽你干嘛!”   文禾悠悠地降回原速:“跟你们同归于尽,省得你们把我秘密往外说。”   “你都离职了还怕什么!”潇潇惊魂未定,降下窗说要跳车。   三个人在车里,在年关的广州道路上疯吵疯骂,末了又说起卢静珠:“谷总好像要结婚了。”   “听说是定的端午那会。”   端午,也没几个月了,文禾扶着方向盘,再一次想起卢静珠。   印象最深刻,还是她跟那个号称有病的,曾经把她按在墙上的前男友,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联系。   文禾以前觉得卢静珠古怪,难免好奇,但更好奇的是她跟谷志德。   谷志德对卢静珠有多好,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哪怕卢静珠曾经和前男友联系,他也能当没事发生。   文禾想,应该是所谓的爱到了骨子里。   而卢静珠也笃定这一点。   后半夜的广州城愈发安静,她无力地瘫在谷志德身上,谷志德抱了她一会,带着她起身去冲凉,也熟练地帮她吹头发。   卢静珠抱着他的腰,完全不担心他会把自己头发吹乱,她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夫多么的温柔体贴,也知道嫁给他会很幸福,但离越婚期近,她却越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这种幸福。   唾手可得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丧失兴趣的过程。   吹完头发后,卢静珠一个人待在浴室做护肤,她照着镜子,迎着光看自己眼睛,瞳孔浅浅见底。   她妈妈曾经说过她亲爸是个混血,所以她起码也是四分之一的混血,但卢静珠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包装,她亲爸就是个初中毕业没文化没本事的厨房仔,喝醉酒从摩托车后面摔下来摔到脑子,她妈妈就带着她走了。   到周家以后,她有时候也恨她妈为什么要当小三,搞得她也跟个贼一样被人看不起,但心里又清楚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离不开她妈妈做的那些事,也舍不得。   底层真的很苦,东食西宿的日子过太多,二十块的日租房没有安全也没有尊严,女人晒件胸罩都可能被偷。   再让她回城中村,她不愿意。   从浴室出去,卢静珠躺回床上刷朋友圈,看到周鸣初朋友圈发的潜水视频,新动态,还是能看出他少年时期的模样。   他跟许明灿一样,不用大声说话,别人的目光永远在他们身上。   她想自己还是爱许明灿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一身恶习,方方面面都不会被他家里人接受。   “怎么了?”谷志德听见她叹气,伸手把她捞到身边:“睡不着么?”   卢静珠闷在他怀里,忽然说:“我不想结婚了。”   “怎么了?”   “就是突然不想。”   谷志德用手帮她顺着头发,温声说:“那就先不结。”   又过了几分钟,卢静珠说:“我们分手吧。”   谷志德没说话,揽了她一会,提上被子说:“先睡一觉。”他抚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头顶。   但一觉醒来,卢静珠想法依旧。   她闻到谷志德身上健康的男人味道,成熟沉稳,她有时对他身上那种沉稳感到恐惧,这种恐惧对她而言是吸引力,但她腻了。   同样的,她也嫌弃他的父母,受不了他父母身上那股穷人乍富般的丑陋相和小家子气,更讨厌他妈妈催她生孩子,还要塞家里亲戚到她诊所工作。   一家子不要脸的穷亲戚,就像她那个赌死的舅舅,都该烂在乡下。   于是年前最后一天,卢静珠决定要跟谷志德分开。   两人先后起床,谷志德问:“想好了?”   卢静珠点点头:“想好了。”   谷志德伸手,反她毛躁的碎发挽到耳后,他最爱她的眼睛,有种起雾的朦胧感,也永远记得当年给她当家教,她认真听讲,和偶露狡黠的邪气样。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交男朋友,在男人之间打转,但他清楚看到她身上的生命力,也爱她身上坦荡的轻浮感。   谷志德叹气:“你跟你妈妈一样。”   卢静珠情意绵绵地看着他:“你想骂我贱?”   谷志德摇头:“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糊涂人。”   卢静珠问:“我们分手,你会恨我么?”   谷志德说:“我最爱你。”他第一次见她就爱她。   卢静珠低低地笑:“比你前妻还爱?”   “我只爱过你。”谷志德认真地看着她:“诊所开业的时候叫上我吧,分手了还是可以当朋友的,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说完,在她唇边轻轻吻一下,拿着外套走了。   卢静珠目送他离开,也回忆他最后看自己那一眼,温柔得像当年纵容她在课上偷懒的样子,却也仿佛看透她身上的劣根性。   她摸摸自己眼皮,好像跳得有点厉害。 第69章 ☪ 眼光不好   ◎运气也不太行◎   【Chapter 69】   -------   这一年, 文禾回老家晚,回广州也相对迟。   她在家待过初十才离开,是坐徐池车子上去的,顺风车, 同车还有表妹钟露跟徐池的一个员工。   路上闲聊, 得知徐池跟毛露露老公打算在广州合开一间视光中心, 以后就是两边跑了。   服务站休息时,钟露拉着文禾说:“姐, 我觉得你这个同学喜欢你。”   已经接近珠三角, 文禾正在换薄外套,换完对着镜子擦唇膏, 没理她。   钟露已经跟她混熟了,挨在旁边问:“你跟你们原来那个老总, 分了么?”   文禾斜了她一眼:“你现在这么八卦?”   钟露低下头:“不是我八卦,是他们老说……”   “谁说, 你爸妈, 你弟弟?”文禾盖好唇膏, 用手匀掉涂出界的一点:“说我傍大款, 给人当情妇?”   钟露一下脸都红了, 为自己家人的恶俗和恶毒。   但她爸妈弟弟总是念着这个,说表姐在外面被人包养, 她听得很不舒服, 尽管一再跟家里人说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家里也没人信。   钟露还记得周鸣初, 两次都印象深刻, 但一看就是脾气不好, 不容易相处的那种人, 而且过年都没带回家,她觉得肯定是分了,又看这个徐池人不错,遂热心牵线。   只是文禾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补妆换衣服,顺便换换新鲜空气,长途车坐太久,鼻子都有点塞。   姐妹两个换完衣服准备出去,见车子那里围了一堆人,文禾走近看:“怎么了?”   徐池说:“前面的退车退过头,撞到盖板。”   那就是事故了,撞得不算严重,报保险或私了都可以,但他们碰上一家不讲道理的,大概也欺负他们年轻人客客气气好说话,反而嚷嚷说他们车子停得不对,要他们赔保险杠。   “你看看,你们停的地方有线么?你们这叫违停知不知道?”一家子七嘴八舌,个个鼓起眼睛瞪着他们,钟露气不过说了几句,有个大妈手指头差点戳她脸上,好在文禾及时拉开。   其实如果态度好,这点刮蹭按徐池的脾气不追究也可以,但这帮人越说越上头,闹得动静也大,他拿出手机想报保险,被文禾碰了下,心领神会地附耳过去。   两人讲了几句悄悄话,徐池重新对上那一家子:“你们也不用跟我争,我到底算不算违停,服务区有监控可以作证,而且就算我违停,主要责任也是你们。”又瞟了眼他们的车:“新车吧,非要闹得报保险,明年你们保险费也要加。”   对方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嗓门也更尖了,文禾适时出来调解,说也是朋友的车,多少赔一点,不然没法交差。   有得转圜,对方问:“那你们想要多少?”   “五百吧。”文禾说。   “做梦!最多一百!”   徐池不耐烦:“三百,低于这个数我今天就跟你们耗到底了,你们敢跑我直接报警。”   拉拉扯扯这么久,旁边也有人劝说三百已经很低了,那一家人才骂骂咧咧地把钱转给徐池,心知占了便宜,立马驱车离开。   他们一走,文禾立马向交警报超载,她数过了,他们车上加小孩起码超载两个,最少要扣3分,而事实证明横的人都莽,等徐池同样开车出去,同一方向又碰到那辆车,再次录下他们走应急车道的视频。   钟露刚刚还气得要命,一下爽了:“我还以为真的让他们占便宜,扣死他们!”   文禾说:“跟这种人道理讲不通,有那个时间不如让他们吃点硬亏。”她正填资料,感觉有人看自己,偏头望过去:“怎么了?”她问徐池。   “没什么。”有点堵,徐池停下来慢慢开,沉吟道:“就是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些。”   “跟读书时候比么?”文禾说:“这么多年,应该都有变化,你也有。”   对于徐池,她之前不太记得,多接触几次后慢慢想起他读书时还是语文课代表,写得一手毛笔字,还会学文人画扇,那会儿都叫他徐才子,老师也喜欢他偏爱他。   文禾对他的印象是成绩好家境也好,读书时候不爱说话,现在做生意反而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   “画扇?”钟露以为自己听错了,兴奋地问:“徐哥你还会画扇呢?”   徐池笑着摇摇头:“年少不懂事。”那时候附庸风雅,提起来都觉得傻逼,学文人骚客的懵懂期,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碰上喜欢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追,更不知道怎么呵护。   他伸手摆弄了一下后视镜,臂弯里有文禾半张脸,不用修饰也很动人。   他喜欢她很多年,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但她在他心里太高也太漂亮,而他当时就是一个埋头苦读瘦巴巴的小子,缺勇气,也缺能力。   对文禾,他心里最过不去的一件事,是读书时候教委的来问班里多少人,文禾坐在后排被问到,她不小心报多一个,马上被人纠正:“56啊,哪来的57个人?”   当时有同学说:“还有一个在她肚子里吧!”那种恶意劈头盖脸,但他当时只是看了一眼,明明见她难堪,却还是没有开口帮她说话。   那张涨红的脸和颤动的双肩,徐池记到现在。   再来一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保护她。   手机震动,文禾在后排接起电话,能听出是工作电话,她声音微微带笑,不紧不慢,俨然已经是一位成熟的,应对自如的职场丽人。   徐池缓缓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迟了,但愿还有机会。   年后陆续放标,文禾一回广州就被付总找,说已经准备好投标。   文禾看完他的投标资料,让他放心投:“您找个人盯着,开标了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安排后面的事。”   她态度坚定,付总也就放心了。   个把月后开标,付总跨区域出了一台机,会议上有人提到这个事,文禾直接甩出一份互为二级的协议:“不好意思,这个区域是可以出的,没有违规。”   签协议的是潇潇在那个区域的客户,互为二级,意思就是你可以在我的区域调货,我也可以在你的区域销售,属于经销商报团和结盟的一种。在e康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但在DC,仍然管用。   付总想解约,原因之一是他被人抢单串货,但文禾这回帮他找了仇家的对家,既让他出了一批货,也让他出了一口气。   事后她跟付总说:“解约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当然不是说违约金的问题,我明白,那对您来说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其它成本。”   付总迟疑了下:“什么成本?”   “隐性成本 。”文禾给他分析:“我在e康也有几年,他们这几年的产品迭代,渠道规则和终端打法都有改变,牵一发就动全身,您想想,您的团队本身已经适应DC,再换回去,他们又要重新适应新的厂家和新的产品,而且e康现在区域也不好拿,您与其一动,还不如一静呢?”   这话打到痛点了,付总不得不动摇,也不得不再次思索起解约这件事。   文禾没催他,劝完继续忙自己的。   她把团队里的刺头给清了,只要是肯动的,业绩差一点她也愿意手把手地带,一单单地教,等忙差不多了,付总那边也有了消息,他决定留在DC,而且转到文禾名下。   文禾趁势给他压了一批货,也签多一个地区,她已经摸到DC的生存法则,就是要霸道些,不惹事不怕事,乘胜要追击,势头要造足。   文禾记得姜姜说过一句话,外企也就这样。   她深有同感。   外企不外企的,只要中国人多就还是中国人那一套,只要是销售岗,也就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周鸣初说DC乱,这里确实乱,但乱也是一种机会。   乱在于散,在于职责利益扯不清,也在于管理人员不作为,乱,也代表上面允许你一脚一脚地踩底线。   到哪个位置想哪个位置的事,摆规则那是上级的活儿,文禾这个级别要干的就是带着团队搞业绩,有什么神通来什么神通。   到了新场合要看到看不见的规则,比如DC的规则,就是所有人都可以争可以抢。比起e康,这里更像一个大型斗兽场,踩线不怕,怕的是你不敢踩线,还只能被别人踩。   半年时间,文禾渐渐在鸡飞狗跳中找到平衡,不说如鱼得水,但确实适应得还不错。   只是DC确实乱,八卦满天飞,连谷志德这个级别的都要被拿出来议论,说他跟女朋友退婚的事,又讲到他之前离过的那次婚,穷小子娶了富家女,完成财富和人脉积累后又一脚踹了富家女。   文禾问:“谷总前妻是哪里的?”   “三柳的老板女儿。”nana说。   文禾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柳总挤兑他灌他酒,原来是前姐夫。   但谷志德心理素质很强,完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照样上下班。   他跟周鸣初是截然不同的管理风格,很少黑脸,每次开会都好整以暇地看着所有人吵,也奉行绝对的黑猫白猫理论。   这天的月会总结,刚好文禾手上有客户爆单,也拿下一个标杆医院,谷志德问:“你车子还没买么?”   文禾点点头:“号还没摇到。”   谷志德说:“直接拍一个,公司给你报销。”   文禾微微一愣,nana捅了捅她:“傻的,快答应啊!”   “……谢谢谷总!”文禾迅速反应。   事后nana告诉她:“这是福利,不要白不要,公司出钱又不是谷总私人给,他批这些都很大方的。”拍一个车牌才几个钱,销售给公司挣的钱够买一堆了。   文禾点点头,虽然人还有点懵,但车子是早就看好的,于是提前几个月,她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辆车。   提车不久,跟着谷志德去应酬。   到DC后,文禾偶尔陪着谷志德去饭局,觉得他滑得像泥鳅,让人轻易找不出缺陷。她在这位老总身上学了一些东西,但总也学不会的,是他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这或许是一种沉淀,没到时间,硬学也学不会。   DC的人喜欢吵,用潇潇的话来说就是有一种家嘈屋闭的疯感,但吵归吵,没有人敢不把谷志德当回事。   她在他们后面到的地方,下车时碰见周鸣初,他看见她的车:“刚买的?”   文禾点点头,周鸣初随意瞥了两眼:“你喜欢白色?”   文禾把车钥匙收进包里:“随便挑的,选这个是因为流通率高。”以后再换车,这个颜色好出二手。   进电梯,张吉安挡着电梯门,朝她笑:“这个车好看,车牌也好记,又吉利。”   上去以后碰见范鹏,他扬声喊了句周总,过分夸张,过度谄媚。   而文禾分明记得他跟周鸣初并不对付,之前在深圳的展会上喝得死去活来,当时的一部经理还说过了,他们之间就是有过节。   但应酬场上的人大都会变脸,宁折不弯的要么是大佬要么是傻逼,范鹏还不到大佬的级别但也不至于当个傻逼,周鸣初早已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回到这个圈子里,还是得老老实实,审时度势。   场子很大,文禾一直跟潇潇并肩,有几个中年男喝多两杯开始讲黄色笑话,还恶趣味地看她们反应。   这种时候就要靠潇潇,她直接讲男同见闻,听得一班大老爷们像生吞了蟑螂,强颜欢笑。   潇潇越讲越上头,还意犹未尽,文禾实在笑得肚子痛,见好就收,拉着她走了。   转头到另一边,有人在讲行业内的新鲜事,哪家的飞检没过,哪家的财务进去了,哪家的采购又被查之类的。   一提采购,有人讲到e康这几年也送了不少人进局子,还提到杨宇。   范鹏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忽然插嘴:“那不是我们文美女的前男友么。”   他一句话,所有人看向文禾。   范鹏还一副心疼样,上上下下瞟文禾:“听说他还动过手,真动手假动手,打你哪儿了?”   文禾看着他,一旁啪哒摔了个杯子,张吉安连忙起身:“不好意思,袖子碰到了。”他喊服务员捡杯子,又催人来打扫。   本来这么一打岔话题该过就过的,范鹏却非要唉声叹气:“我们文美女挺可怜的,好好一个姑娘,怎么碰到这种事?”   这种情况下与其支支吾吾,不如大方承认。   文禾也早过了会觉得难堪的时候,淡定道:“没什么可怜的,主要是眼光不好,运气也不太行,总是碰不上好人。”   范鹏还想说什么,谷志德伸手拨动转盘,他连忙起身伺候。   要不是谷志德,他还开着他那辆破丰田。   潇潇安慰文禾:“老范是个傻逼,他的话你别理,贱兮兮,我听说他以前不这样,破产以后就不对劲了,有毛病,看到都饱死了。”   “没事,他说他的。”文禾觉得自己应该也算跟范鹏结了梁子,也许是之前深圳抢单的事,又也许是不久前调货的事,总之在DC这个环境里,同事处成仇人太容易了。   中场出去补妆,文禾闻到自己身上的烟酒味,往手腕补了点香水。   周鸣初出来洗手,闻到一阵木质调的香味,跟她以前用的不同。   她以前喜欢喷花香调的香水,后来和他在一起很谨慎,过夜后不会喷香水,出门时总要趁打领带的时候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味道,唯恐沾到一点被人发现。   如果喷了,更是不许他靠近,电梯里都要离八百米远。   两人都面无异常地洗手擦手,周鸣初问:“什么叫总是碰不上好人?”   文禾说:“没什么,一句应付的话而已,你不用多想。”   周鸣初学她的语气:“我没有办法不多想。”又问:“我跟杨宇一个样?”   “那你可以当作我剔除了你。”文禾收起东西,周鸣初朝她逼近一步,低头问:“剔除我又是什么意思?”   文禾往后退了一步,当他喝醉胡搅蛮缠,低声说:“周总醒醒酒吧,我先进去了。”   看她避,周鸣初不清不楚地皱了下眉,过会张吉安找出来,也是以为他醉了:“周总,还好吧?”   周鸣初没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回场子里,跟个迟来的同行小聊几句,某个不经意的抬眼,文禾也正和人寒暄,模样分明跟那一年做前台时相差不大。   周鸣初视线往她身上探过,手臂,小腿,很细,是一掐一磕都会淤青的程度。   他想起杨宇,却不太能想起她那段时间的样子,不知是她恢复得太快,还是他忘性太大。   但仔细想想 ,也没过几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你爱吃鱼吗:手榴弹1个 嵩霉干儿:地雷3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momo:地雷1个 范特西:地雷1个   【感谢营养】包包??????:85瓶 YFS:33瓶 大吉大利:30瓶 kikimo:25瓶满杯金菠萝:22瓶 carararararat:22瓶 无敌喵喵拳:20瓶 Ling~0811:10瓶 飘零:10瓶 ?:10瓶 眠眠:10瓶 11:10瓶 蛰薏:10瓶 江江江北啊:10瓶 幼安:10瓶 狗蛋丛里的白北:10瓶 微风拂面:10瓶 22793191:10瓶 56402900:10瓶 34451347:10瓶 沉默的乌龟:10瓶 深蓝断续:10瓶 葱花鱼:10瓶 没有昵称:10瓶 顽童太废妈:10瓶 浅浅想要钱钱:10瓶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10瓶 偏爱:10瓶 懒羊羊:10瓶 花开正夏:10瓶 木登橙:10瓶 囧:10瓶 别回头?:10瓶 suizzzz:10瓶 L1n_01:10瓶 自然卷:9瓶 SS:6瓶 胖鱼:5瓶 呃:5瓶 种菜爱花:5瓶 layscheng:5瓶 奈奈生:5瓶 27035180:5瓶 唯伟:5瓶 两星: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禾当:5瓶 浅蓝:5瓶 16881624:4瓶 无忧XT:3瓶 葡萄:3瓶 chenling509:3瓶 猫猫:3瓶 lu_luu:3瓶 不必:2瓶 CindyH:2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宋花卷:2瓶 惜~:2瓶 神经蛙:2瓶 Adeliaaa:1瓶 8888888:1瓶 钱满罐:1瓶 吃伐消:1瓶 芝芝:1瓶 杨美味:1瓶 66930692:1瓶 Dida:1瓶 落曦:1瓶 你爱吃鱼吗:1瓶 Zz:1瓶 杳杳兔:1瓶 littlelittle:1瓶 脾气酒酿: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31115157:1瓶 2h0u^8iY:1瓶 66593723:1瓶 66432475:1瓶 莫莫家:1瓶 小mεng子:1瓶 太阳下山了没:1瓶 姜姜:1瓶 陈伟霆等等我:1瓶 追连载好痛苦啊啊啊啊: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60091295:1瓶 .:1瓶 dd:1瓶 J:1瓶 舒喵爷龙年大吉,财源:1瓶 普里西:1瓶 张旺旺:1瓶 46535126:1瓶 阿昌是小可爱:1瓶 不吃鱼-: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飘飘:1瓶 蛋植:1瓶 一只闪闪:1瓶 60428939:1瓶 肯德基给你吃别打我:1瓶 呀!瘦月亮~:1瓶 第70章 ☪ 衣服   ◎你在跟着我么◎   【Chapter 70】   -------   文禾不想跟周鸣初有太多交集, 偏偏那场酒局后,又在新加坡的展会上再次遇见。   这一次代表DC,文禾成为了站在台上的那个主讲。   稿子她自己写的,全程英文, 没人知道她在过去的一年里练了多少遍, 又把别人的讲演录下来听了多少回, 才能在台上讲得清晰流畅,下来后遇到客户和同行, 也跟人侃侃而谈。   上一次来, 文禾感觉自己是扒着井口的蛙,等参与进去, 她已经跃出那口井,稳稳地站在地面。   nana朝她竖大拇指:“行啊妹妹, 可给我们长脸了,怪不得谷总要挖你过来, 还是他有眼光。”   “再吹我就飞了。”文禾轻轻拍她肩膀, 两人在会场跟客户聊了会, 回展馆时经过e康的展位, 文禾被人喊了过去。   基本都是认识的, 一班老同事惊喜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问东又问西。   文禾靠着展柜跟他们说话, 换脚时听到他们喊周总, 周鸣初过来,看眼她的脚。   文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今天走路太多, 公司又不给换平底鞋, 她脚痛只能这么靠着。   “我先回去了, 下次再聊。”文禾悄悄把脚后跟塞回鞋里, 转头时看到任敏君,朝她微微含笑,往DC的展位走回去。   春哥看着她的背影:“小文越来越漂亮了……我刚刚听了她在上面讲,真不赖。”他随即感叹,说文禾在DC混得风生水起的。   张吉安说:“她在哪里都能混得好,出了DC也是一样的。”   “你小子,”春哥好整以暇地看他:“我也没说她去哪里会混不好,就你会夸,我看你以前老是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面,不会是对小文有意思吧?”   “没有没有!”张吉安连忙甩头:“我就是感激文组长,我们一起谈那么多客户,她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真的就是感激她。”他吓得要死,生怕被这个坑给埋了。   周鸣初在一旁看客流数据,头也没抬地问:“她教了你什么?说说看。”   张吉安还真就说了,文禾教他怎么谈客户,怎么应酬怎么说话,怎么观察对方神色,怎么合作怎么逼单,一五一十,他记得清清楚楚。   周鸣初手里翻着资料,任敏君过来报了个客户的情况,他点点头让她自己看着办,手里东西一扔,出了展位。   展馆里人流涌动,文禾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户,因为刚刚在内场上台的缘故,一些同行也对她脸熟,过来找她或者请她过去。   文禾跟着到了一个同行的展位,周鸣初也在,地方不大,只能将就着站。   仪器很先进,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外国客人在听,刚开始还好,但那几位绕过来看接口的时候,身上浓郁的香水伴着体味激得文禾往后一仰,后脑勺碰到周鸣初,闻到他身上微微烟草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她边道歉边挪开,想走的,但又对这个仪器感兴趣,只能耐心在旁边站着听。   很快同行带着客人去洽谈,文禾拿了产品册子,上面印着一位老人家试用的画面,周鸣初忽然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好。”文禾看着册子上的老人,银发皱纹,油画一样面容,确实跟她奶奶有点像。   周鸣初回想:“我上次去的时候,她说刚刚扎针回来。”   文禾嗯了一声:“她腿有点风湿,我们村里有个老中医,痛的时候会去扎两针。”   周鸣初拿起册子,就是一款缓解风湿的治疗仪。   他翻了两页,收到卢静珠消息,说诊所开业,请他到时候过去。   不用想,周鸣初直接拒绝了。   回完消息文禾已经走开,周鸣初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抬了抬手臂,从袖子上捡起一根长头发。   这次的展由协会牵头,晚上吃饭,大湾区的器械商都在同一个地方。   文禾跟着谷志德应酬,中途被nana碰了碰腰。   按她的示意,文禾见到在另一边的周鸣初,他旁边除了张吉安,还跟有任敏君。   境外本来就是任敏君负责,今天e康的主讲人也是她,这种场合跟着周鸣初再正常不过,而nana让看的,是任敏君望着周鸣初时的目光。   敏锐且愿意琢磨的话,不难看出,超越了上下级之间的仰慕。   nana问:“有没有什么想法?”   文禾说有:“我喝不下了,你跟谷总,你上。”她把nana往前推,自己溜号出去。   人多的地方,尤其喝酒的地方空气容易浑浊,不出来换换气神仙也受不了。   换完气回去,听见里面在说谷志德退婚的事。   新加坡那位邹总喝大了,正调侃谷志德,说他跟周鸣初到底还是没结上亲,又笑着说:“不过好男儿何患无妻,谷总条件这么好,再等等新的缘分。”   谷志德很平静:“暂时是没想法,不过,还是借邹总吉言。”   邹国伦跟他又碰一杯,今天喝得尽兴,开完谷志德的玩笑又转头问周鸣初:“之前听老汪说周总有女朋友,我还想有这么久,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周鸣初垂手敲着杯壁,半晌说了句:“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   邹总扬了扬眉,探究地问:“听这意思,女方不想结?”   周鸣初没吭声。   邹总眼睛一转,看着任敏君:“小任好像也没有男朋友,她爸妈都在中山,离广州也不远,是不是……”   张吉安是反应最快的那个,立马说:“邹总喝得有点多,都开始讲神话了。”   邹国伦还想说什么,张吉安过去给他倒茶,一脸憨厚地吹捧道:“常听我们周总说您讲究,我相信您肯定跟我们周总一样,玩笑归玩笑,公和私还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给他这么一拦,邹国伦也察觉自己确实喝大了,赔笑两句,另起话题。   nana伸手掐文禾,文禾只当没听到。   她正跟吕晓诗聊微信,吕晓诗跟宋川婚期已经定了,让她当伴娘,还发礼服给她挑,又问想不想知道伴郎是谁。   文禾说不想知道,吕晓诗逗来逗去还是笑了:『放心,不是他表哥,他说他表哥没经验,找的别人。』   文禾忽然想到周鸣初的妈妈,外甥结婚,不知道宋斯兰会不会回国。   她脑子里浮现宋斯兰的面容,下意识看了眼周鸣初,他也正在看她。   文禾刹那涌起一些奇怪的感觉,但收回视线,也没当一回事。   直到转天她跟nana出去玩,偶遇周鸣初和张吉安。   新加坡不大,景点也就那么多,碰到也是存在巧合性的,所以文禾仍然忽视,抓紧时间游历一把南洋风光。   傍晚回酒店听说有泳池趴,又换了衣服去参加。   泳池趴很热闹,滨海湾也很漂亮,nana说这里其实跟珠江新城很像,文禾同样有这感觉,加上时不时能听到粤语,模模糊糊地,确实会觉得没离开广东。   她拍了一圈照片,找其它角度的时候看到个熟悉身影,直觉令她停顿,摘下墨镜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周鸣初。   景点再少酒店再小也没有这么频繁碰到的道理,尤其他们视线碰到几次,周鸣初避也不避。   文禾这次无法忽视,披着浴巾过去问:“你在跟着我么?”   周鸣初没说话。   文禾纳闷:“如果不是,就当我自作多情,如果是……”   周鸣初问:“如果是,怎么样?”   文禾顿了下:“不要跟着我们,你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墨镜下的周鸣初像听不懂人话。   文禾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微微抿唇,转身拉着nana去另一边。   nana还跟她挤眉弄眼:“聊什么呢,跟你前男友?”   “没什么。”   “跟前男友没什么聊的?”   文禾说:“只有架吵,你要听么?”   “有架吵才证明还有感情,余情未了啊。”nana狂笑。   哪来那么多余情未了,文禾擦了擦墨镜,同样戴上。   回广州后,她拿到Q1的奖金,也终于兑现几年前吹的牛,请章茹吃了一顿人均2000的潮汕菜。   她挣了钱,章茹吃起来毫无负担,还捏她手臂:“你在DC挣得多呀,都瘦了。”   文禾说还好:“辛苦钱嘛,瘦点正好,我总在外面应酬喝酒,都感觉喝胖了。”   不是假话,天天泡在酒局确实容易胖,文禾从这一餐开始克制,章茹却撒开了吃,吃完拍拍肚子,隐隐有点孕相。   文禾想起正在孕中的毛露露,对她瞟了又瞟,章茹说:“怎么啦?”   文禾摇摇头,却还是没忍住:“你跟叶总有要小孩的打算么?”   “没说这个啊。”章茹是懵起来走路能踩人脚后跟的那种,她打了个饱嗝:“生不生无所谓,反正我有猫。”   文禾噗哧一笑:“那我也有。”   章茹嘿嘿笑,踮起脚搭她一边肩:“明天打麻将去不去,教你广东麻将。”   文禾想去,但这几个月展会多,她刚从新加坡回来,明天又要去一趟美国:“等我回来吧,回来我跟你们学。”   “哦哦,你去多久,猫要不要放我家里帮你养几天?”   “没事,我邻居可以帮我喂。”文禾想都能想到:“两只猫在一起要打架,到时候把家都拆了。”   两人走出餐厅,叶印阳正好过来接。   他刚从机场回来的,章茹问:“你多久没睡了?”   叶印阳说:“飞机上睡了一觉。”   章茹瞟瞟他,伸手抢他车钥匙:“我来开,你别等一下打瞌睡开到树上去了。”   叶印阳也没说什么,站着等她跟文禾道别,两只手插到兜里,跟在她后面慢慢地走。   文禾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上车以后章茹嘴里没停在说着什么,叶印阳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回信息。   但即使在回信息,叶印阳也第一时间回应章茹,腾出一只手摸她的脸,捏捏耳垂,章茹嘴一撅他就亲下去,浅浅地碰一下。   文禾见过感情最好的夫妻,除了她父母,就是这一对。   她曾经多羡慕这样的感情,多想也像他们这样,可惜一直遂不了愿,但好在现在,她有猫。   从捡回来到现在,麻圆被文禾养得圆圆的,以前多护食,冷不丁就要挠人一下,现在每天等她回家,她不摸,它就一直跟着她。   几声滚雷,文禾赶紧开车回家,广州最近在下龙舟水,不时就有一阵瓢泼大雨。   因为拿了几个快递,开门时往里搬花了些时间,麻圆本来在门后乖乖等着的,楼下小孩子玩玩具经过,玩具发出类似于昆虫的叫声,它嗖地就跑了出去。   文禾一脚把快递踢到门后,速度却还是没能追上麻圆,楼道感应灯微弱,她在后面叫着叫着,猫声都听不见了。   雨已经在下,文禾打着电筒找到楼底,遇到刚进来的徐池。   他把喝醉的毛露露老公送到家,出来后也帮她一起找,雨像泼水一样,好在他也养过猫知道怎么找,很快在在儿童设施那里找到它,但人也淋透了。   文禾过意不去,一边责怪麻圆一边从衣柜里找了套衣服给他换,之前买给周鸣初的那套,黑T黑裤。   她有些迟疑:“这是我……前男友穿过的,干净是干净,你不嫌弃的话,随便套一下。”   “没事,可以穿。”徐池也没那么多话,进洗手间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换好,又建议她在门口装个挡猫的门帘:“你这只猫平时不爱冲门,磁吸的那种就可以,稍微挡它一下。”   “好,我等下就去买。”文禾给他拿了个袋子装湿衣服,送到门口,徐池说:“我们那个店下个月就开业,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忙捧个场。”   文禾点点头:“我抽空过去。”   挺晚了,徐池知道留下去不太方便,他对她也总有太多的小心翼翼,怕她反感,于是弯腰跟麻圆道了个别,提着自己衣服走了。   文禾去找浴巾给麻圆擦毛,洗手间地是干的,应该是徐池用完后顺便拿她放在里面的海绵拖拖过,他也很有分寸,没用她任何一条毛巾,大概是随便拿自己衣服擦的身。   文禾余惊还未定,出来教育了麻圆几句,手机在沙发上嗡嗡地响。   看了眼,是周鸣初的电话。   这么晚,文禾盯着那个来电显示,一直盯到它自动灭掉,匀出一口气,没理。   她不想再当他手上钓的那条鱼。   户外雨越下越大,免费洗车的好机会,周鸣初看到徐池从那栋单元楼下来,钻进一辆揽胜开走。   他握着手机继续给文禾拨电话,同样的,这次文禾也没有接。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张吉安也等了很久:“周总,要不……找个地方停车?”   周鸣初牢牢地盯着徐池离开的方向,直到小区保安手电筒扫过来,让把车开走。   他把手机一扔:“回去。”   雨噼里啪啦砸着车顶和门窗,下了一夜,隔天起床,头痛得要死。   周鸣初出去喂鱼,站在旁边看鱼抢食,看眼时间,回到卧室找衣服。   衬衫,裤子,找来找去,周鸣初按住衣柜门,忽然用力地把门摔上。   他还没瞎到那个地步,认不出自己穿过的衣服。   周鸣初拎上外套,这次直接拿了车钥匙出门。   雨已经停很久,地面干燥,他从一楼走去露天车场,经过楼栋下的绿化带时特意看了看,那个槛已经处理过,抹得很平,应该不会再有人摔。   开上车,又接到卢静珠打的电话:“你不来么?”   周鸣初边搓方向盘边问:“我不去,你这个张不开了?”   神经病,卢静珠说:“周叔叔来了,他问起你。”   等几秒,只听到周鸣初一句:“我有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总给我打电话。”   他收线很快,是卢静珠意料之中的事。   她淡定地扔掉手机,对着镜子调整身上的衣服,也调整出最得体的微笑,走了出去。   周柏林正在会客区跟人寒暄,虽然上了点年纪,轮廓身形却没变,从背影看,还是那个英俊风发的继父。   也仿佛有一个瞬间,卢静珠变回那个怯怯的小女孩,知道这个人可以为自己避风雨,所以下意识想躲在他后面,但也时不时要观察他的神色。   有钱人没有不花的,比起来周柏林其实不算多风流,是她妈妈第一眼就知道要拴住这个男人,所以用尽手段,又恰好宋斯兰也犯错,才给了她妈妈机会,顺利嫁给周柏林。   她也叛逆,读书的时候骨头硬,想证明自己不惦记他那点产业所以没听她妈妈的话去学室内设计,但当周柏林真的不愿意给她钱,她又恨上了这个继父,恨他偏心自己儿子,恨他嘴上说都一样,却又不愿意在事业上帮她多少,还要让她跟着谷志德去找投资人,接受诸多的挑剔与审视。   心绪杂乱,但再乱,今天也是她的好日子。   走到周柏林身边,他问:“阿鸣怎么说?”   “他公司有事,说晚点来。”   “晚点是几点?”   “在开会,没细说。”卢静珠笑笑:“我也没好继续问,他最近都挺忙的。”   她这么讲,周柏林也知道儿子大概率不会来,顿了一会说:“你再叫多两个人,捧场的客户不要冷落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卢静珠转身跟主持人对了对流程,想往楼上走,却忽然听见引擎声,对面商铺一辆停得好好的车就那么驶进来,车头直冲着她。   卢静珠两脚定住,吓傻的瞬间被一双手用力推开,她脸上刺痛,感觉有血滴到眼睛里,呆呆地转过头,见周柏林被撞倒在地,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果冻的阅读记录:手榴弹1个、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momo:地雷2个 雀色售罄:地雷1个 郑呢呢:地雷1个 看小说的一二:地雷1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我们宿舍的可可:100瓶 8857844:74瓶 35724861:23瓶 19759428:21瓶 蜜桃派一份:20瓶 给我大do特do:20瓶 32924077:20瓶 吧啦吧啦说啥呢:20瓶 朱红:20瓶 满杯金菠萝:20瓶 小月月:19瓶 33443305:10瓶 偏爱:10瓶 频繁:10瓶 顽童太废妈:10瓶 老虎爱啾啾:10瓶 小绵羊:10瓶 馥琊:10瓶 17777874:10瓶 回忆:10瓶 KumaYa:10瓶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10瓶 未落清澄:10瓶 好的呀:10瓶 单眼皮的鱼:10瓶 辰翔宝:10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0瓶 ok酷乐是只猫:9瓶 ?:8瓶 羽恩:8瓶 李四:8瓶 范特西:8瓶 西瓜汁:7瓶 果冻的阅读记录:6瓶 Z。:6瓶 你的脸呢?:6瓶 64648740:5瓶 关你屁事:5瓶 晋江纯情一姐:5瓶 唯伟:5瓶 applepen:5瓶 lobster:5瓶 彗词:5瓶 一顿吃两碗饭:5瓶 取个名字很难:5瓶 要啥自行车: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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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跟他很久没联系,微信也删了……”卢静珠控制不住地打哆嗦:“我上次见他还是年前的事……”那时她跟谷志德在一起, 谷志德把她护得紧紧的, 从头到尾只是他们在打招呼,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想到谷志德, 就听周鸣初问:“谷志德今天有没有去?”   “他说临时有事, 来不了。”卢静珠脸上伤一阵阵扯得疼, 眼泪从鼻梁滑下来, 嘴也干得起了皮。   她听着这个名字,忽然抬起头看周鸣初。   周鸣初盯着她,卢静珠乱中试图抓取头绪,渐渐的好似想到什么,她后知后觉,哪怕只是微小的猜测,已经浑身发冷。   抢救室门开,急诊医生出来宣布结果,伤势太重,人没救回来。   卢静珠腿一软,滑坐在地。   周鸣初走进抢救室,周柏林躺在病床上,血色未退,但氧气面罩已经在他脸上勒出几道印。   监护仪器上的数据已经很明显,医护也开始拆仪器,周鸣初低头看着父亲,伸手把他额头和耳朵边的血擦掉。   旁边有人递纸巾,他接过来印在父亲脸上,血一点点印干,人却越看越陌生。   他们今年好像还没见过面,或许这是陌生感最大的原因,但回到以前,也总有半年见不到一面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何琳在后面痛悔,说他今天起来还觉得呼吸不畅,早知道就劝多两句,不让他过去。   周鸣初漠然看她:“他不去,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你女儿。”   何琳哭得更凶,周鸣初却已经开始麻木。   陆续赶来的人很多,外面走廊传来医护维持秩序的声音,许明灿父亲出现,面色沉重如乌木。   老许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顿在医院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阿鸣,节哀顺变。”   事发突然,从抢救到报警纷纷乱乱忙一天,麦坤也来了,同样看得难受,劝周鸣初:“你回去休息,这里我们来处理。”   “没什么事,我来就可以。”周鸣初仍然那副模样,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冷静地把赶来的亲朋送走。   他越是这样,亲朋好友越是不忍。   天上又飘雨,临走时老许怕他扛不住,叮嘱道:“回去叫个代驾,不要自己开车,不安全。”   周鸣初很平静:“没事,我可以开。”   他留下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接了几个电话,打火机在手里颠来倒去,花很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动作把脚底石子磨出来,再回头,是何琳绝望的一张脸。   “阿鸣……”她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要倒了一样。   周鸣初冷淡地看着她,何琳眼泪不断,颤抖中把周柏林的手机递过去:“你爸爸最近一直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但他没接。   何琳说:“你爸爸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前面那个女朋友的事……他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喜欢,再处处看也可以。”   周鸣初接过手机,何琳低着头碎碎念:“我让他发信息,他不肯发,我知道他是怕说不清楚,也是放不下面子。”她一句一句,哽咽道:“阿鸣,你爸爸很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说,他只是嘴硬。”   抬头,是周鸣初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他没说什么,安顿好后面的事,驾车回家。   路上陆续有电话进来,周鸣初专心开车,一个也没接。   广州是座不折不扣的不夜城,哪怕过了凌晨还是很多店开着,他驶在市道,想起今天上午想去找的人,他曾经问她嘴这么利是不是从小爱跟人吵架,她说近墨者黑,扬着脸,一根手指戳着他,意有所指。   于是经常拐错的环岛路这一次也没躲过,笔直往前,又还是到了文禾楼下。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白天打的时候是关机,这个点再打,无人接听。   他把天窗推开几公分,有毛毛雨飞进来又关上,人往后一靠,闭眼不知多久,接到文禾的回电。   “喂?”文禾对着听筒说话,喂了几声后才听到周鸣初的声音:“在不在家?”   文禾气不顺。   她本来不想理,但他从昨晚打到现在,没完没了打得她逐渐想发火:“不在,你有什么事么?”   周鸣初问:“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   “那我等你回来。”   “不用等。”文禾生硬道:“我不会回。”   那边安静很久,听到周鸣初没头没脑的一句:“怎么样你才会回来?”   文禾顿了下:“你什么意思?”   “你在哪里?”周鸣初固执地问。   “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行踪吧?”文禾深深喘了一口气,感觉跟他牛头不对马嘴,不由加重语气:“你说过要断个干净的,干什么又做出这副样子?”   那边无声,只听到些微的白噪音。   早班机加长途飞行令人疲惫不堪,文禾揉了揉脸:“你又这样,为什么老是要打扰别人,让别人困扰?”她感觉累得不行:“你要是……真的对我有过感情,能不能尊重你自己说过的话,也尊重我的选择?”   周鸣初打开雨刮:“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想维持我现在的生活。”文禾说:“我现在很好,工作顺利,生活也开心……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什么关系。”   周鸣初问:“跟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   “不是难受。”文禾抿了下嘴,在一起时当然也有好时光,但是:“我觉得我们总是说不到一起去,我说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说这句话?我说我会想办法配得上你,你也没有听进去,还有你爸爸……”她微微一顿,没再继续说这些,独自握着手机蹲在阳台一角,压低了声音道:“别再找我了吧,我在DC很好,我们没有再缠的必要……我也没有力气再跟你缠了。”   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吵,纵然她也有很多的负气话,违心的,发泄的,她不喜欢那些时候的自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他事业顺利,她也不差,虽然比不上他,但也在稳稳地往前走。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   他总是这样,打电话要么不说话,要么轻描淡写讲几句,文禾已经习惯。   “周鸣初。”这么久,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各有各的生活……其实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久,没必要这样,等你找个新的女朋友就会把这些都忘掉,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没再等他回复,她直接挂了电话。   周鸣初在车里坐了很久。   雨刮一刻不停,他渐渐想起一些事,比如几年前的某一天他开会开得不耐烦,出去楼道想抽烟,却听到公司前台在跟家里人打电话,说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但挂断电话马上流了眼泪,泪中发现他,又强忍着情绪打招呼,红着眼睛,也曲着一条腿。   现在想想,就是杨宇动她的那段时间。   周鸣初点了根烟,降下车窗。   他常想不通,为什么在别人身边温柔怯懦一副依赖样,到了他身边却牙尖嘴利,爪子亮了一次又一次,总要争总要吵,那副倔样让人牙痒痒。   但他明明早就看到她身上刀劈剑砍的痕迹。   人有点困,一口烟进去,思绪勉强清晰了些。   以前总是费解同一个人怎么会变化那么大,但这一刻恍然意识到,大概是他激发了她身上的攻击性,她也越来越像他。   周鸣初想,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人和事,没有什么会让他走不出来的,但这一次,她好像比他走得更快。   或许人向来最难看穿的,就是自己。   冷风吹进来,周鸣初把手伸出去掸掸烟灰,很快一根烟烧到底,他发动车子,平静离开。   ……   广州和南美,时差十几个钟。   讲完电话的文禾在酒店补了一觉,她没敢睡太久,几个小时后,又迷迷糊糊地起来工作。   展会永远是销售最忙的时候,文禾打开电脑找资料,看时间差不多,也登上微信跟在国内的同事对接。   忙一会,微信闪起吕晓诗的头像,问她现在有没有空。   文禾以为要说婚礼的事,时间虽然不多但也抽空回了信息,很快吕晓诗发来一段语音,文禾愣中以为听错,又点开听了一遍,这次清楚听到周柏林去世的消息。   她脸一白,耳朵嗡嗡作响。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 coffee:手榴弹 1个 缘音而来:手榴弹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江弦信地雷1个 江江江北啊地雷1个 momo地雷1个 春风得意我发财: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小南瓜:117瓶 董董:26瓶 哦哦:18瓶 22793191:11瓶 一个西红柿:10瓶 嗨嗨嗨:10瓶 牛快乐:10瓶 Audreyday:10瓶 橘子红了:10瓶 小软糖儿:10瓶 苏啦啦:10瓶 半夏:10瓶 飒一:10瓶 豆丁:8瓶 chen:6瓶 Z_zzz_zy:6瓶 取个名字很难:5瓶 秋:5瓶 三月泡:5瓶 16881624:5瓶 你哩醋:5瓶 等待花季烟雨稠:5瓶 小余:5瓶 要勇敢哦:5瓶 M.Z.:4瓶 舒喵爷龙年大吉,财源:3瓶 oyiayiayio:3瓶 芒果@布丁:2瓶 波雅桑: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X2:1瓶 莫莫家:1瓶 一只闪闪:1瓶 吃伐消:1瓶 江弦信:1瓶 dd:1瓶 暖气:1瓶 déifié:1瓶 胡胡胡胡胡萝卜:1瓶 蟹老板的螃蟹?:1瓶 小mεng子:1瓶 71094343:1瓶 姜姜:1瓶 太阳下山了没:1瓶 gogoya:1瓶 君辞:1瓶 宋花卷:1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瓶 无忧XT:1瓶 咕咕咕:1瓶 江川湖海: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珠玉买歌笑: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67176480:1瓶 le29février:1瓶 LX:1瓶 60428939:1瓶 杳杳兔:1瓶 脾气酒酿:1瓶 我的头发呢?!!:1瓶 六六六贝西:1瓶 没头脑和神经病:1瓶 是晨曦呀:1瓶 钱满罐:1瓶 果子乌龙茶:1瓶 初悬:1瓶 不吃鱼-:1瓶 第72章 ☪ 直射   ◎你们谷总在不在◎   【Chapter 72】   -------   猝不及防的意外, 文禾脸色发怔,以同一个姿势顿了很久。   她想到周鸣初之前打来的电话,但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并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常。   可她也失去过至亲,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文禾心乱如麻, 双手微微发抖地去拨电话, 但盲音一直响,明明不久前才跟她通话的人现在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搞定没, 走啦?”nana也起来了, 收拾完喊她去会场:“叫的车要到了,我们先下去。”   “好, 我马上。”文禾应了她一句,手机还维持着拨号的状态, 再三打不通,只能联系吕晓诗。   好在快要到达展馆时吕晓诗回复了, 说宋川去看过, 人没事, 在家睡觉。   高高悬起的一颗心落下来, 文禾无力地靠向椅背, 却还是忍不住想起周柏林,那天在酒店看到明明还精神奕奕的一个人, 怎么会突然没了?   “怎么了文美女?”范鹏在前排的副驾回头:“没事吧,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文禾摇摇头:“没事。”   “时差没倒过来吧?”范鹏抖抖领子,下车走了。   展馆的布局大同小异, 范鹏在里面走四方步, 说以前第一次出国参展还是和周鸣初一起:“高佬周英语溜, 我那会儿还是跟他后面谈的客户。”但姓范的似乎又并不热衷展会, 山长水远,来就像走个过场,偶尔对人指手画脚。   不过他做直销的生意就做得很好,业绩节节高。   nana悄悄说:“他玩的那一套我们是搞不懂。”   也不是搞不懂,是不敢做。   文禾看眼范鹏,握着手机想很久,给周鸣初发了节哀两个字。   直到展会结束,周鸣初也没回复。   这几天里,文禾极力稳住自己,不让工作上掉链子,影响同事。   最后一天清场,nana过来拍了下文禾的肩,文禾正想事,被吓得一惊一乍。   nana也被她吓到,拍着胸口说:“怎么了怎么了?看你没魂一样。”   “没事……没事。”文禾定定神:“你忙完了么?”   nana说是啊:“刚把这边数据发过去了,谷总说咱们干得不赖,回去要给咱们设宴接风。”   文禾笑笑:“那好啊,没白来。”   nana瞧了她好多秒,伸手摸她脑门:“下午做那个海娜纹身你去不去,可以保持半个月的。”   女同事都去,文禾也不好落单,跟着一起了。   手绘图像,被问到想画什么时,文禾点开手机翻那个命名为宠物的相册,很多麻圆的照片,nana凑过来帮她选,一路划划划,忽然划到一条满嘴尖牙的鲨鱼。   nana吓一跳:“这什么?”   “柠檬鲨。”文禾连忙划掉那几张,选定后收到吕晓诗发来的照片,周鸣初爸爸出殡的黑色挽联,以及送行的悲痛人群。   翻看照片,只见到周鸣初一个背影,高大沉毅,恍惚地看着,跟他爸爸有点像。   宋斯兰也这么想。   她赶回来参加前夫葬礼,看见儿子肩背和行站的姿势,跟她那位前夫年轻时如出一辙。   前夫的遗照就在眼前,宋斯兰对周鸣初说:“你爸爸这辈子也算圆满了。”为了何琳离的婚,又为了何琳女儿没的命,多讽刺。   她恨周柏林,恨他违背他说过的誓言,恨他让她生了孩子却又把她困在围城里,恨他婚前百说百随,婚后却说她浑身是刺,然后转身找了个温温柔柔的,对她完全就是一种羞辱。   也恨他一边出轨一边忏悔,再跟她从忏悔到互相指责,把她逼到一个矛盾的尖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   她一直强势,不想当可笑的那一个,于是选择造反,却在造反的过程中被儿子看见,然后余生都要接受儿子冷冰冰的翻检。   当曾经在心里骂过多少次,咒过多少次希望去死的人有一天真的躺在这里,宋斯兰有一种撕裂性的快感,她想他罪有应得,到底栽在了何琳母女身上。   宋斯兰想笑,却潸然泪下。   周鸣初在旁边一动不动,直到卢静珠打来电话。   她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说这回的事是谷志德教唆的。   周鸣初问:“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他跟那个谁认识。”卢静珠说她那个开车的前男友:“他们之前还见过面。”她已经几天没阖眼,慢慢地想起更多细节,比如谷志德跟撞人的畜生常约台球,又比如分手的时候,谷志德跟她说的那些话。   看透她劣根性的那一眼背后,分明也有一丝平静的审判。   他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说她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但记住要在他身边,不然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说等了她很多年,是为了她离的婚。   到现在,是卢静珠一想起就毛骨悚然的程度。   周鸣初问:“你诊所的投资人是他介绍的?”   卢静珠说:“是他牵的线。”   “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想清楚了?”   卢静珠抖着嗓子说:“想清楚了,他也是个神经病……”但报复的,应该不是她过桥抽板。   谷志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鸣初点掉电话,仪式结束后跟许明灿几个人商量一些事,各有各的方法和渠道,所有人把头绪一碰,各自去忙。   回家后拧开音响,音乐铺满房子每一寸。   读书时候懒,在家不愿意出去,每次父母一吵架他就感觉房间在扭曲变形,刚开始希望自己耳朵能长一点,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后来希望空间能再扭曲一点,最好把他压聋,听不到任何争吵。   再后来音响一开,听不到任何争吵,乐器一吹,连自己的声音也没有了。   躺会,起来去喂鱼。   到缸边时手机震动,周鸣初抬屏看了看,伸手划开,那边传来文禾的声音:“喂?”   周鸣初打开盖,柠檬鲨的嘴立马拱出水面,被他用食盆把脑袋压回去。   终于打通他的电话,文禾在那边听到动静:“你在忙么?”   “在喂鱼。”周鸣初说。   “哦,这样。”文禾犹豫了下,问道:“你……还好么?”   周鸣初只说了一个字:“好。”   隔着听筒,文禾看不到他什么表情,想了想又说:“你爸爸的事,你不要太难过了。”   周鸣初问:“你那时候不难过?”   文禾抿了下嘴角,当然难过,就是因为她也经历过难受过,才更能体会他的感受。   “节哀顺变吧,意外这种事,都料不到的。”她安慰他。   等很久,只等来周鸣初一句:“有电话,挂了。”   从头到尾他语气都很平静,但越是这样,文禾越是一颗心揪得不好过。   父母去世时她才上三年纪,三年级是可以哭得歇斯底里不顾形象的年纪,但周鸣初,她猜他现在只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果然几天后遇见,周鸣初毫无异常。   是在给她们庆功的餐厅,她中途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看到周鸣初一帮人,文禾都认识,他们也认识文禾。   露台上的周鸣初在抽烟,侧头看她一眼,几秒后收回视线,跟旁边的朋友说着什么。   唐书宜带着孩子过来:“叫姐姐。”   “安仔。”文禾蹲下去跟小朋友玩,伸出一根指头握握手,另一只手点他脸颊逗弄。   玩了会,不可避免地提起周鸣初爸爸的事。   唐书宜跟她也算有交情了,低声问:“你们两个真分了?”   文禾点点头:“嗯。”   唐书宜默默叹气:“怪不得送行那天没见你。”   文禾嘴角微动,想说自己在国外赶不回来,又还是低头逗小朋友,弹他外套上的小挂件。   玩了会忽然想起卢静珠,文禾问了一句,唐书宜表情复杂,说卢静珠的脸刚做完手术,修复手术。   文禾一愣:“是……伤到脸了么?”   唐书宜点点头,事故瞬间受到的那点伤,对卢静珠来说,几乎是毁容了。   她觉得唏嘘,生孩子之前卢静珠还说帮她淡妊娠纹,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她帮她修复脸上的伤。   换作以前,卢静珠那张脸就是她自己的活招牌,但一个医美医生自己的脸上却留下狰狞痕迹,对她的事业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文禾听得心都蹦了一下:“这么严重?”   严重么,唐书宜帮儿子擦了擦口水:“捡回一条命,也不算严重吧。”   “爸爸……”小安仔跃了一下,往后面伸手。   麦坤弯腰把儿子抄到怀里:“吃饱没有?”   “饱~”小安仔啵了一下嘴唇,抬头看见周鸣初,又朝他张手,仰着脖子说:“抱!”   周鸣初没抱他,微微垂眼看文禾:“来吃饭?”   文禾嗯了一声,听见他声音有些沙哑,不像平时那么沉。   周鸣初问:“你们谷总在不在?”   文禾点点头:“在的,你要找他么?”   周鸣初跟着她进了包间。   里面正热闹,一群人开火车一样给谷志德敬酒,谷志德喝完看见周鸣初:“老周,这么巧?”   是很巧,周鸣初被他招呼着坐下来,但拒绝了那杯酒:“最近有点感冒,等一下还要开车。”   “今天助理没跟着你?”谷志德一边笑,一边让人给周鸣初倒茶。   文禾找服务员要了壶罗汉果茶,倒给周鸣初的时候露出手背纹的猫尾巴,连忙转手示意:“周总慢用。”   周鸣初眼皮也没抬,直接拿茶来喝。   文禾又给谷志德也倒了一杯,谷志德朝她点点头:“辛苦。”他一向这么客气。   文禾从周鸣初身边走过,收到姜姜的消息,说公司活动,让她到时候别忘记参加。   文禾低头回信息,nana偎过来看她小臂纹身,已经好几天了,纹的那只猫咪还盘那里,惟妙惟肖。   “这个再过几天就要掉了,”nana说:“我上回纹的是坚持了十天,但这个画得淡,应该一个星期就会掉。”她轻轻刮着文禾手臂上的纹身,文禾却有点心不在焉。   nana顺着她的注意力看过去,两位老总在不远处聊天,隐隐约约都是行业上的事。   nana勾了勾文禾,促狭地看看她,再看看周鸣初。   “我是怕要加茶。”文禾随便找了个借口,不自在之作心里又觉得奇怪,对于那边那两个。   一场意外,周父没了,卢静珠也毁容了,当然社交场合不谈这些也说得过去,但文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周鸣初刚刚执意要过来跟谷志德打招呼,又或许是来了之后聊的却尽是一些不闲不淡的话题。   这两个人似乎都在忽视什么,心照不宣,表面客套平淡,却又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暗涌。   很快,文禾的第六感得到印证。   散场后各自取车回家,谷志德在等代驾,文禾跟他打了声招呼转身欲走,忽然一辆车驶在过道,远光灯就这么打开,直射谷志德。   激光大灯之下,谷志德先是抬手一遮,看清是谁以后反而躲也不躲,就那么站着随它射。   文禾也很快认出是周鸣初的车,他坐在车里望着谷志德,定定的,视线微压。   这一眼,文禾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克制,以及压抑的情绪。   他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   文禾心一提,下意识过去挡在车前,生怕他踩油门,眼皮狂跳。   周鸣初仍然望着谷志德,好半晌才把视线收回到文禾身上,灯一关,拐道走了。   文禾却越发不安。   她怎么想,周鸣初都是不对劲的,但又牵不出太多头绪,只能满腹心思地回了家。   开门时小心翼翼,文禾几乎是堵着门缝过去的,生怕麻圆再冲出去。   好在麻圆这回没再冲,后蹲着看她,喵了一声。   文禾把包包放好,换鞋后摸摸它的头,走哪里跟哪里。   文禾去冰箱拿出一包拌好的肉菜煮熟,麻圆一直在她脚边打转,等东西煮好放进猫盆,它埋头吃得吭哧吭哧。   那年周鸣初帮她养麻圆,牢骚很多,总说她把猫养成猪,像这辈子没吃过东西。   当时文禾只想,他哪里懂流浪猫对食物的占有欲,不吃快一点可能就被抢了,但现在看确实麻圆越来越重,所以刚刚煮猫食的时候,她只煮了三分之二的份量。   麻圆吃完不够,又来扒她的脚,文禾站起来说:“可以了,晚上吃太多长胖。”她还计划着,看哪天要带这猫去体检。   麻圆饿得挠窝,它窝里一堆东西,文禾没管。   她走去洗澡,洗完澡照照镜子,想起卢静珠的事。   就算不是医美医生,女孩子脸上留了疤,应该也是一辈子的心理创伤。   又想起她那个前男友,文禾见过他发疯,但没想到会疯成那样,开着车就撞进去,明显是打算要卢静珠的命。   低头洗了把脸,文禾一出洗手间就见麻圆张嘴要吞一颗石子,吓得马上过去抢:“饿死鬼吗,怎么什么都吃?”   她把那石子拿到手里看了看,很圆润的一颗石头,表面有一圈圈的白色花纹,像眼睛,文禾在内蒙的时候也捡过这样的,但没这么透,而且后面被骆驼追还没顾上,全给扔了。   翻来覆去看了会,文禾放进置物盘。   几天后去姜姜公司,搞的周年庆活动,不大但也够热闹,现在招了一批业务员,业绩稳中向好。   姜姜甚至说明年应该就能有分红,文禾笑:“看来我这点投资还是有用的,比放银行强。”   “那你想多了,”姜姜说:“基本也就是你放银行一两年的收益,再多我也吐不出来。”   几人正开玩笑,宋川来接吕晓诗。   临近婚期,以前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也现了沉稳相,只是表情不太轻松,姜姜说他可能是压力大,要当新郎了,吕晓诗却摇摇头,看着文禾欲言又止。   文禾也在看到宋川的时候想起周鸣初那天的反常,她犹豫着,还是跟宋川提了一下。   宋川听完却冷笑:“是我就直接撞上去了。”   他咬牙切齿的,脸上瞬间笼罩着一层霾,文禾直觉中摸到些什么,开口想问,宋川直接骂道:“你们那个谷总,就他妈是个畜生!”   谷志德谨慎,但再谨慎的人,做事也有痕迹。   那个开车的确实有精神疾病,情绪不稳行踪也不定,所以家里人一直在他手表上装有定位器,而到了化疗晚期的人出去次数都有限,于是记录找出那么几个,再找关系调监控,果然看到开业前一天,那人和谷志德有见面。   而且开业当天,有人在卢静珠的店外见到谷志德,他目睹一切,然后淡定走人。   “臭傻逼还以为自己很牛逼,幸好我哥早就……我他妈倒要看他这次怎么死!”宋川一脸恨恨,文禾也在震骇中想起谷志德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时心惊肉跳,浑身阵阵发冷。 第73章 ☪ 计划   ◎你爸爸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Chapter 73】   -------   再看谷志德, 文禾只觉得他是个沾满鲜血的恶人,他越淡定,文禾越觉得他面目狰狞,本性凶残。   月会上提到调货和抢客户的事, 一班人又开始吵, 文禾早已习惯这样的氛围, 偶尔看一眼谷志德,他神色正常。   到总结业绩时, 文禾这一组成绩不错, 范鹏还捧杀她,说才来不久就这么厉害, 多两年应该能做到业绩第一了。   文禾很谦虚,功劳全往团队身上靠, 也说了句谢谢谷总:“都靠谷总赏识,希望没有辜负谷总的信任。”   但一个没有底线的上司, 文禾觉得齿冷。   再见周鸣初, 是在DC的周年庆上。   文禾担当主持, 她有过年会的经验, 像周年庆这种固定流程的活动主持起来并不费力, 因为有语言环境,英语也流畅很多。   偶尔的一个转身, 都能看到周鸣初跟几个友商在一起, 作为主家的谷志德肯定要陪着,谈笑风生也气定神闲, 还招呼他们给客人敬酒。   敬完酒, nana压低声:“我刚刚听说个事, 谷总之前那个未婚妻毁容了。”   文禾端着酒, 就听范鹏轻描淡写:“毁容算什么,周总他爸都没了。”   nana一惊,看眼周鸣初:“不会吧,这么大事?”   “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范鹏哂笑着看了眼周鸣初:“你看这种人冷血得很,刚死了爹还这么淡定。”   幸灾乐祸的一张脸,文禾盯着他看,只觉得这是今晚听到过最恶心的一句话,不由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   “哭丧啊。”范鹏话音刚落,文禾问:“你哭过丧?”   范鹏眯起眼看她,文禾已经跟nana端着酒走了。   经过周鸣初跟谷志德,这两个人还是老样子,直到周鸣初说了句什么话,谷志德神色微变,喝酒的动作也迟疑了下。   nana还在跟文禾说卢静珠的事:“那么漂亮一个人怎么就毁容了呢,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真是世事无常。”   人人感慨世事无常,却没几个知道,这场意外本来不必要发生。   宴会厅人满为患,到处是觥筹交错的身影,文禾也从东喝到西,跟同事,跟团队一起敬上司,敬客户。   DC内斗严重,一半都是假面虎,这酒越喝越上脸,文禾换了杯清口的茶,喝的时候看到周鸣初在灌范鹏的酒。   刚刚还幸灾乐祸的范鹏远远看着像孙子,说不到两句就要赔着笑喝一杯,nana也笑:“老范这臭嘴,活该么。”   文禾看了一会,问nana:“你觉得他对谷总是什么态度?”她问的是范鹏。   什么态度,nana笑:“就是他行,他也能上呗。”范鹏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表面不敢得罪谷志德,背地里没少嘲讽他是软饭男。   文禾摸着杯子,慢慢垂下眼。   庆典结束已经很晚,文禾换完衣服走人,下楼发现周鸣初还没走,正跟一个客户在说话。   文禾过去打招呼,也闲聊了两句,等客户离开,张吉安也借口去开车,识相地走了。   文禾没动,周鸣初也没动,过一会文禾问:“你那天,怎么不说呢?”   周鸣初平静道:“我说了会有什么不一样?说再多,人也活不过来。”   文禾蓦地红了眼眶。   周鸣初转头看她:“不是介意他不喜欢你?哭什么?”   文禾摇摇头:“跟这个没有关系。”她不迟钝,也不是铁石心肠,尽管他们总是吵,但也知道不会有人真的连父亲去世都能毫无触动,她一口气在胸口叹不出来,盯着地面问:“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父子缘浅,我能怎么办?”周鸣初像听不懂她的话,叫张吉安开车过来,就那么走了。   文禾也知道,生死面前什么安慰都苍白。   她问周鸣初,是觉得父亲被害,他肯定不会这么算了,又想起他很早就说过谷志德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文禾猜他是不是早就有过什么提防。   可他似乎不愿意跟她说太多。   当然他们现在的关系,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在想,是不是风雨欲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周鸣初并无动静,文禾对这件事唯一的感觉,就是在某个场合看见那位柳总,他没再挤兑谷志德这位前妹夫,反而对谷志德出奇的和颜悦色。   而三柳的地位是整个行业都无法忽视的,医疗器械全链条都有他们的身影,虽然现在已经不如几年前,但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所以文禾猜,周鸣初应该会和这一家联合起来做些什么。   但等了半个多月仍旧毫无动静,反而是文禾被指派着,跟范鹏一起负责某个国企的大标。   这个标如果拿下,她买房的钱就不愁了。   是机会也是诱惑,消息下来的那天文禾回家想了很久,她还是老毛病,心不静的时候喜欢搞卫生,直到拖把里的一根刺刺进手指,她嘶地抽开手,去找针把刺挑出来。   这种刺在痛到麻木的时候最好取,文禾咬着牙用针反复挑,挑出头后一抽,瞬间痛快。   她坐在沙发上松一口气,抬眼看见茶几上的那颗石子,还是下了某种决心。   文禾没有拒绝这个标,甚至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怎么攻略怎么做关系,她比范鹏要卖力得多。   范鹏渐渐感到威胁,这是直销的大单,而直销明明是他最擅长的,眼见风头要被文禾盖过,他开始耍一些小心眼,比如私下约项目方,再比如询标日期更改,却故意把日期往后报一天。   文禾什么都知道,又装什么都不知情。   月中吕晓诗结婚,她去当伴娘,又一次见证身边的好友走向幸福。   宋川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上唱了首骚灵情歌:“我虔诚爱你,以灵魂骚动你[1]……”   吕晓诗感动得一塌糊涂,等他揭开头纱,主动吻了上去。   满场的口哨与欢呼,周鸣初站在场中静静看着,许明灿感叹:“还是你表弟动作快。”说过无数次想结婚的人,终于也如愿进入自己向往的婚姻。   麦坤笑:“我早就说过,阿川结婚会早过你……们。”他望望舞台另一边,指给周鸣初看。   射灯的余光下,文禾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新郎新娘,片刻后,伸手抹了下眼睛。   是感性还是脆弱,才总喜欢在其他人的婚礼上掉眼泪。   周鸣初漠然移开视线。   这场婚结得很热闹,南北结合,两边亲戚各有各的喝法,总体上还是广东新郎迁就东北新娘那一边,浅酌是不可能的,必须喝到女方满意。   吕晓诗的酒量也不是盖的,一路举着杯子过去,文禾跟在后面一直是倒酒或者递纸巾补妆,喝酒这种事根本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等终于喝得差不多,她去帮吕晓诗拿吃的,从化妆间下楼时,看见宋斯兰母子。   宋斯兰说:“我下个月就回去了。”她听见儿子偶尔咳嗽,缓声提醒:“你好好照顾自己,酒少喝,觉多睡,不要把身体弄垮……你爸爸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周鸣初无情无绪地听着。   这几个月来,所有长辈看到他都要提一句周柏林,仿佛他这个儿子困在父亲去世的阴影里,连正常生活都无法保证。   他木然地听宋斯兰说了几句,余光扫见人影,看见文禾微微尴尬的一张脸。   “兰姨。”文禾跟宋斯兰打了声招呼,提着伴娘裙从楼梯上走下来。   宋斯兰跟她聊了会天,看眼纹丝不动的儿子,心里只余叹气。   等文禾走后,她拉着儿子讲了一通:“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但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还是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好好的。”   周鸣初松着领口问:“我现在有什么不好?”   “你跟你爸一样,就嘴硬吧。”宋斯兰叹气,却又在顷刻间意识到,她自己何尝不是被人说嘴硬的那一个。   周鸣初抬起脚,甩掉鞋面一条彩带。   等文禾拿着吃的回来,他们母子已经不在这一带,她上去化妆间,宋川正跟吕晓诗接吻,见她推门,两个人立马分开。   吕晓诗拍拍宋川的领带,掩饰道:“刚刚那歌唱得很好听。”虽然她听不太懂,但心意收到了。   宋川不禁夸,挠挠头只会笑:“张敬轩的歌,没有不好听的。”他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   文禾憋着笑递纸巾给他,新娘擦的大红色给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谢谢谢谢,你们忙,我去送客。”宋川贴着纸巾走了。   结婚是个体力活,吕晓诗已经累得只会喘气,低声问文禾:“你们那个谷总最近怎么样?”   文禾顿了下:“他没什么,天天正常上下班,正常应酬……一点影响都没有。”   吕晓诗一听都感觉被噎住:“好家伙,心理素质真强大。”害了人还这么坦然:“我要是他,我晚上要做噩梦。”   心理素质强大,为人却道德低下,文禾摆弄着桌上的一瓶水。现在光是想到这么个人都无比反感,何况天天上班要看见他。   吕晓诗沉默地吃了会东西,她想起宋川说过的一些话,试探性地问文禾:“那你怕不怕他……影响你?”   文禾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怕。”她对谷志德招她去DC的动机不怀疑,毕竟那个时候他跟卢静珠好好的,但现在,她确实害怕谷志德会利用她。   哪怕只是自作多情的想法。   婚礼结束后,文禾换掉伴娘裙下去坐车,她今天坐的婚车来,回去时坐姜姜的车。   没出地库,看见周鸣初在车子旁边不时地扯着衬衫领口,看起来很烦躁,又像不舒服。   他应该是在等代驾。   开过一段,文禾让姜姜停了车,走回去问他:“没事吧?”   周鸣初微微咳嗽,很少上脸的人今天也喝上了脸,有点醉醺醺的样子,大概是女方亲戚太猛。   “你在等代驾么?”文禾伸手:“如果没找到,我送你回去吧。”   周鸣初先看她,再看她伸出的手,从兜里掏了钥匙,递过去。   从这里到他住的地方并不远,但堵,一个路口要等三回的那种,等终于开到地方,文禾叫醒周鸣初。   周鸣初睁眼看她,有点不太清醒的样子,眼里有酒精和睡眠不足带来的腥红,像她刚到销售时送他回家,那天他在车子里劈头盖脸把她骂一顿,说她给人当保姆。   但今天,周鸣初的脸色比任何一次都要差,安全带抓空几次,文禾伸手帮他按掉,观察他的状态:“你是不是病了?”   周鸣初推门下车,文禾不太放心,也下了车把他往上送。   从单元楼下到进门,还是原来的方式,但这个家,文禾已经半年多没进来。   海缸里的柠檬鲨趴在缸底,那头新来的鲨鱼在它旁边睡觉,两个飞机头挨在一起,少见的和谐。   文禾把周鸣初弄到沙发上,感觉人发烧了,量完温度果然标红。   烧得有点高,文禾低头问周鸣初:“要不要去急诊?”   周鸣初闭着眼没理她,自顾自地解扣子,几颗很快剥得干干净净,人散了热,在沙发上换个更舒服的睡姿。   文禾只好去找降温的药,好在他家里这些都备得足,她倒了水把他叫起来喝掉,又看他躺回去,鼻孔重重地呼气。   文禾找了个空调被盖他身上,周鸣初不耐烦地挥开,文禾锲而不舍,固执地要盖住一些,他大概拉扯烦了,半眯着眼睛看看她,一条手臂横在额前,没再理她。   这一晚,文禾没回家。   她守着周鸣初,够钟后又给他换降温的,期间他睁眼看过她,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还在,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但每次也只是看一眼,又沉沉地睡过去。   次日晨早文禾也在沙发上醒来,空调被盖在她身上。   客厅很安静,她坐起来,隐隐听到水声,从卧室传来的,大概是周鸣初在洗澡。   文禾把被子折好,起来在客厅转了转,昨晚没留意,今天却在这里看到周柏林的遗照。   任何时候,去世的人照片都最令人触动,照片中的人神采依旧,双目望着镜头,俨然一位艺术大师的风范。   文禾记得自己父母刚去世那会,她拒绝看他们的照片,尽管老家习俗是早亡的人遗像要用红纸遮一遮,但每次看到那两个框她都感觉喘不过气。但周鸣初显然不一样,他就这么把父亲遗像放在家里,像在直面痛苦。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文禾越看越觉得心情沉重,眼眶再次发烫时,听到后面有动静。   周鸣初已经洗完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风味。   文禾抿了下唇:“我用一用你电脑,方便么?”   “在房间,你自己拿。”周鸣初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拿起手机到阳台回电话。   他的东西一般在固定的地方,文禾进去取出来,等资料拷完,周鸣初还在外面讲电话。   文禾看了会他的背影,收回视线望着桌面发呆,原本光滑的原木桌面留下一个潮黑印记,像是烟头按的,应该按了很久才有这样的印,深得像一个疤。   推拉门打开,动静把她从思绪里抓出来。   周鸣初走近,文禾把电脑转到他那一边:“我没有谷总的资料,但范鹏经常跟着谷总,他手上有……我试过他,你可以拿这个逼他一下。”   周鸣初垂眼,见是范鹏的一些违规证据。医疗行业,搞直销直接跑医院且出单快的,带金销售是常规操作,却也是行业大忌,报上去少说是一个开除。   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   “这些对你也有影响,”周鸣初翻了翻:“你把这些给我,不怕被他报复,不怕自己有什么风险?”   文禾说:“我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我自己的计划,你不用担心我。”   周鸣初抬眼看她:“那你是什么意思,可怜我。”   文禾摇摇头:“我也知道你应该有你的计划,你不用多想,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她已经心不静,害怕谷志德要利用她,而不管谷志德是不是要利用她,她也已经走不出这个思维,比如这次国企的标,她就暗暗担心是谷志德设的套。   与其草木皆兵,不如快刀斩乱麻。   周鸣初拨下盖板问:“你要辞职?”   文禾没吭声。   周鸣初定定地盯着她:“你说过,你在DC待得很好。”   文禾顿了会才说:“工作而已,去哪里都一样。”她越来越意识到DC的文化是扭曲的,她确实想挣钱,但不一定要在这种地方挣,也没有办法再和那些毫无底线的人共事。   于公,她害怕被算计被拖下水,于私,她良心过不去。   文禾又讲起资料里的一些细节:“如果需要补充,我也可以再去找,或者找同事帮忙。”DC这个环境,只要有利又愿意让利,都能找到口子。   紧了紧掌心,文禾又说:“这回,就当我还你之前的情。”   她神态认真,声音轻轻的,一句句钻到人耳朵里,细细地像要啃啮什么。   至于还什么情,指的是之前对赌的事。   周鸣初紧盯她,文禾去拿包:“我先走了。”   “我送你。”   文禾拒绝了:“你刚退烧,开车也不安全,还是在家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周鸣初从来不是听人劝的性格,直接扔掉毛巾,拿了钥匙跟她一起出门。   路况很通畅,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开过环岛后,文禾看见一栋崭新的建筑。   她对这里有印象,之前跟章茹经过时还只是工地,现在已经完工。   多看两眼,听周鸣初说了句:“这是他最后一个项目。”   车子驶过,文禾不由再度转头。她说不出多专业的夸奖,只觉得面积很大,看起来很阔正,硬朗又挺拔。   等到小区楼下,文禾看见毛露露,想到要去她家里拿新的眼镜:“就停这吧,我在这下。”   周鸣初也没有非要开进去,但在她下车前说了句:“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喜欢我总跟他较劲。”   文禾怔怔的,她望向周鸣初,周鸣初并没有看她,但文禾已经反应过来,他在说他爸爸。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解开安全带:“回去慢点开。”   门一关,车厢内又是无声状态。   周鸣初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文禾跟毛露露并行的背影,半晌往坐背一靠。   高烧后,脑子确实浑浑沌沌的,但浑沌中又想,要跟他两清,哪有这么容易。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1]张敬轩《骚灵情歌》   【感谢霸王票】momo:地雷21个 xcj:地雷14个 萝卜:手榴弹1个、地雷1个 60100268:手榴弹1个 小多多niki:地雷1个 coffee:地雷1个 地下小小草:地雷1个 焦糖海盐:地雷1个 秋颜: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哒哒哒:地雷1个 34116509:地雷1个 NC: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AAA:42瓶 喝鸭屎香看女娲补天:40瓶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34瓶 17711036:33瓶 J:22瓶 阮妹:22瓶 时差:20瓶 zuoxiang:20瓶 阿咧:20瓶 蔸蔸:19瓶 零度 19瓶 柴扉轻叩:17瓶 56402900:15瓶 更新更新快更新:14瓶 xcj:12瓶 22793191:11瓶 indira-qian:11瓶 ameng:10瓶 醉爱茉莉:10瓶 小绵羊:10瓶 45980820:10瓶 哎呦餵:10瓶 梨娜塔:10瓶 蟹老板的螃蟹?:10瓶 爱吃奶油:10瓶 辰翔宝:10瓶 当时:10瓶 小乔贼厉害:10瓶 甜甜圈:10瓶 sissifangfang:10瓶 阳阳:10瓶 Silvia:10瓶 好似荒野:8瓶 我的头发呢?!!:8瓶 霍西西:7瓶 ZX:7瓶 老虎爱啾啾:6瓶 zila呀:5瓶 momo唔mo:5瓶 自己的颜色:5瓶 飘零:5瓶 ash: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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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免费给宠物体检的机会,她跟章茹约好了,准备带着麻圆过去。   周鸣初说接她一起。   文禾正找太空舱:“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我在楼下。”周鸣初仿佛预料到她的回答:“另外,我有事要问你。”   文禾只好抱着麻圆坐上他的车。   不知道以前结的什么仇,这么久没见,麻圆隔着太空舱都在朝他哈气。   周鸣初对这只猫也没什么兴趣,车子开动后问了问资料里的一些细节,文禾清楚的都尽量告诉他。   至于范鹏,文禾总有些好奇:“我听不少同事说,他以前不这样。”   “哪样?”周鸣初问:“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还是不规矩,喜欢走捷径?”   文禾点点头:“都有吧。”而且嘴臭。   周鸣初说:“现在跟以前,范鹏都没有区别,他跟王东尼差不多。”除了不好色。   医疗行业来钱快,走过捷径的就难走直路,底色发灰的人容易禁不住诱惑,铤而走险的当然也就格外的多。   王东尼是,范鹏是,谷志德也是,段位高低而已。   文禾想了想:“我听说,你跟他以前关系不错?”   正等红灯,周鸣初掰了掰脖子说:“还可以。”   “那后面怎么又不来往呢?”文禾又问。   周鸣初只说了句:“不是一路人。”他看着路况问:“你辞职以后去哪里?”   “还没想好。”文禾低头逗猫,周鸣初偏头看了看她,也没继续问。   等到活动现场,猫找猫,人找人,文禾去找章茹,跟着参观她老公的公司。   她们有她们的话题,周鸣初也跟叶印阳聊了会,中途经过检查区,超声室里正给一只白猫剃毛。   猫很难按,周鸣初一眼认出是文禾养的那只,挣扎得比年猪还要狠。   周鸣初敲了敲门,走进去。   到底是手里养过又被抓过一次的,已经知道这只猫的惯性动作,周鸣初一只手按住它,另一只手迅速把它翻身露出肚皮,医护人员也迅速,连忙剃掉肚皮上一撮毛,涂上耦合剂。   以为他是宠物主人,医生边检查边说:“猫超重了,平时可以带着散散步,不然心脏有负担,对关节也不好。”   周鸣初看了眼这只肥猫:“吃得太好,超重正常。”   他一直按着,等到后面洁牙才没再管,但出来后接了个电话,寥寥几句,讲完很久没吭声。   回去的路上,文禾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就连麻圆都老是看他,但周鸣初并没什么话,把人送到后就走了。   文禾抱着麻圆到家,洗洗刷刷敷面膜,跟家里打了个电话。   辞职后,她其实想先回家待一段时间。   奶奶真的上了年纪,前几年来广州的时候还很健朗,现在已经不方便出远门。   工作以来没怎么在家待过,她不想给自己留什么遗憾。   祖孙两个电话粥煲了很久,天将夜时,文禾听到敲门的声音。   打开门,是醉醺醺的周鸣初。   趁她愣,他直接挤了进来,熟门熟路往客厅走。   “哎你?”文禾吓得一转身,怕猫跑只好先把门关上。   她跟去客厅,见周鸣初仰在沙发上,因为人高,一条腿就那么拖在地上,含混不清地说:“撞人那个,今天人也没了。”   文禾脑子空了一下:“是……卢小姐那个前男友么?”   周鸣初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他架起腿,也闭起眼。   文禾站着看他,半晌叹一口气,找出他以前用过的毛巾给他擦脸。周鸣初这次没再睁眼,他似乎知道是她,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忙完,文禾看到吕晓诗发来的消息,说撞人那个没坐牢,或者说没等到坐牢就交待在了医院。   文禾看完这个信息顿了很久,再望一眼周鸣初,把灯关掉,把猫带进房间睡。   次日起床,沙发上已经没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但一连几天,他都在半夜醉醺醺地来,然后跑她沙发上睡一晚,转天早上自己走人。   文禾猜他心里不痛快,也知道他不是爱说的性格,只当家里多了一只猫还不用喂,自己正常上自己的班。   辞职已经发出去一段时间,这天早会后,文禾终于被谷志德叫到办公室。   她早有准备,谷怎么问她怎么答,滴水不漏。   聊到最后,谷志德说:“我预计明年提你一级的。”   “是我辜负谷总信任。”文禾诚恳道:“其实我也想在DC好好待个几年,但我奶奶年纪很大了,她有风湿病,我们那边又老是下雨,她总说腿不舒服,去年体检也有点小毛病,我想再带她看看。”   “可以接来广州。”谷志德说:“你现在在事业的黄金期,赚钱就这几年,跳去其它地方不一定有这个环境。”   他看起来确实在为她的职业生涯认真建议,但文禾只是笑笑:“我觉得对我来说,家人更重要。”   谷志德忽然问:“听说你在外面弄了个医美公司,生意怎么样?”   文禾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摆出一脸困惑:“只是朋友在弄,我没参与过,也不太懂?”   谷志德看了她一会,突然秘书在外面敲门,说有两款产品飞检没过,被下整改。   产品都是正在竞标的,因为处理这个事,谷志德连晚上的一个局都没参加。   区协组的局,去的基本都是上回新加坡展会的一些器械商。   文禾跟着副总来的,这种场合无利可图,就是看大佬们推杯换盏,她们这些小同行再交换些行业八卦,比如哪家并购了,哪家又扩招了。   场子里逛逛,文禾听到自己公司的八卦,也听到e康的,说他们出口做得不错,高举高打的政策,拿下境外不少有代表性的医院和研究所。   她看见周鸣初,他站在人群中,意气风发的模样和那几晚醉醺醺的样子大有出入。   文禾发现自己喝酒有点喝累了,以前来者不拒,现在能挡就挡,喝不了几杯就难受,好在这种场合也不需要她拼命喝,见大佬们有溜的,自己跟协会人打声招呼也可以走。   她算溜得早的那一批,回家路上给姜姜打了个电话,又去毛露露那里拿点吃的,慢慢晃回家。   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一道声音:“你不是走很早?”   文禾魂都差点被吓掉,转身见是周鸣初:“你怎么来了?”   周鸣初说:“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文禾定了定心神,抓着手里的袋子说:“你可以打电话,或者站这里说。”   周鸣初摆低了头看她,很快又抬起目光,手臂越过她把门推开,就这么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要一口气,只能断这里了,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xcj:手榴弹2个 ?:手榴弹1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懒羊羊:地雷1个 草莓五块三一篮:地雷1个 追连载好痛苦啊啊啊啊:地雷1个 时光不老:地雷1个 momo:地雷1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青砚:地雷1个 coffee:地雷1个 健康平安: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lele:63瓶 流光剪影:30瓶 inin:24瓶 JOEY:20瓶 kong:20瓶 无所谓:1瓶 42439785:1瓶 Cieletbleu:1瓶 钱满罐: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déifié:1瓶 阿昌是小可爱:1瓶 羽恩:1瓶 芝芝桃桃三分甜:1瓶 暖气:1瓶 unclelong:1瓶 吃伐消:1瓶 Ly:1瓶 le29février:1瓶 一只闪闪:1瓶 舒喵爷龙年大吉,财源:1瓶 21118406: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2h0u^8iY:1瓶 真宝珠:1瓶 Jaye:1瓶 米酒汤圆:1瓶 dd:1瓶 34659037:1瓶 Doubley: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打发时间专用:1瓶 莫莫家:1瓶 52037354:1瓶 姜姜:1瓶 拖延症大王:1瓶 辰翔宝:1瓶 飘飘卢。:1瓶 十一: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六级要考540:1瓶 似是人非1:1瓶 33443305:1瓶 Zz:1瓶 第75章 ☪ 别人穿过的   ◎不要◎   【Chapter 75】   -------   文禾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讲理, 一转身,却见他已经跨过家里的猫,熟门熟路,完全当自己家。   麻圆抬头看他, 人太高, 猫又太胖, 胖得往后打了个滚,肚皮上剃过的那块毛像长秃一样。   大概觉得难堪, 它一溜烟跑了。   文禾用力瞪着周鸣初:“你到底什么事?”   “我明天要出差, 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广州。”周鸣初解开手表:“你那个医美公司提醒一下,最近不要盲目接单。”   “我知道, 我跟姜姜讲过了。”文禾其实不太担心,她只是投资又没有具体参与, 又是进DC之前的事,并不触犯DC的什么规章制度, 但还是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投资?”   周鸣初放下手表:“因为他也有。”   文禾微微一激灵:“谷总在外面有投资?”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毕竟公司有明确规定, 高管在外有投资行为是要报备要批露的。   但转念一想, 不报备, 就意味着不是小打小闹。   看他扔了外套开始解领带和衬衫扣子,一时又皱眉:“你还有别的事么?”   “别的等一下再说。”周鸣初对她的情绪视若无睹:“给我找套衣服, 别人穿过的我不要。”   文禾觉得他又犯病了:“你把衣服穿好, 还有,太晚了你回吧, 以后有事打电话就可以。”她站在门口示意他可以出去, 周鸣初却直接往洗手走, 啪地把灯按开。   文禾正恼得不行, 听见电梯开门和脚步声,她以为邻居,回头却见是徐池。   徐池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见她门开着,又见里面有个男的,不由紧张道:“什么情况,没事吧?”   周鸣初也从洗手间退出来,盯着他,格外的面无表情。   徐池认出他,但并不怕他,反而放下东西更往前走了走,严肃地向文禾确认:“需要帮忙么?”   文禾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摇摇头说:“没事,一点误会。”   徐池皱了下眉,替她把门开大一点,见状,周鸣初往这边走两步。   文禾挡在两人中间,慌忙跟周鸣初说:“你走吧。”   周鸣初脚步一顿,文禾抿了下嘴角,低声说:“你别这样,我要休息了,不想闹得太难看。”   周鸣初眼帘下落,视线和影子都完全罩住她,片刻后,一声不吭地拿外套走人。   确认他离开,徐池警惕稍松。   他才从安徽过来,顺道给文禾送东西,一袋是上次穿过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一袋是防猫冲门的纱网:“这个很好装的,卡在两边就可以了,卸下来也方便。”   好巧,文禾指了指还没拆包的快递:“谢谢,我已经在网上买了,也是这种。”   “没事,我以为你还没选好。”徐池笑笑:“我是觉得这款还不错,你留下来当个备用吧。”他又提起另外一袋:“这是你舅妈让我带的。”   文禾一怔:“我舅妈?”   徐池点点头:“对,你舅妈,就是过年车上你那个表妹的妈妈。”之前接人的时候见过,这次在街上碰到,顺便捎的。   徐池还乐呵呵转告道:“她说你表弟快结婚了,让你到时候记得回去参加婚礼。”   文禾接过来看了看,东西是葛根粉,很廉价的包装,一看就是街边小店随手买的。   她不想要,但人家大老远帮忙带了,只能接过来:“谢谢,辛苦你了。”   “顺路的事,不用客气。”徐池爽朗一笑,倏地看见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那只表,不由顿住。   文禾也发现了,瞬间更不自然:“刚刚不好意思。”   徐池收回视线,迟疑了下:“你们这栋楼门禁是坏的,随时可以进来。”他还是担心她:“你自己一个人住,平时还是当心点……尽量不要随便开门,可以在门口装个监控,会安全很多。”   文禾点点头:“好,我会的。”   徐池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最近都在广州,小侯去拿货验品,我在这边看着店。”   小侯是毛露露老公,文禾问:“露露都要生了他还走吗?”   徐池说:“他两天会回来一次,我在,有事我帮他看着。”   叮嘱了一通,讲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啰嗦,徐池不由尴尬地笑笑:“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   送完他,文禾把门关上,那盒藕粉放玄关没理。   她开窗透气,自己静静出了会神,起身去洗澡。   洗手间里摆着周鸣初的洗漱用品,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就这么摆着,又像回到他们谈恋爱的那段时间。   文禾一声不吭地脱了衣服洗澡,洗完回客厅又看见那只表,不由想起刚刚的事,明明只是短暂僵持,却像经过一场长时间的对抗。   她把表放回去,心不在焉地去收衣服,收完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拿起,见是周鸣初打来的。   划开接听,那边却并不说话。   两方都安静着,似乎比刚刚面对面还要僵持。   文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往门口看。   她握着手机走过去,这个门要不要开,她做着心理斗争,忽然麻圆也往这边挪,文禾站了会,还是把门打开。   门外是周鸣初,他纹丝不动地站着,很快大步迈进来,一脚踢开那盒藕粉,关门,握住她的脸吻住。   他一贯的大力,也一贯的不给她躲,磨得文禾嘴唇都痛,只能极力地仰起头配合他。   周鸣初把她电话夺过来,手一扬扔到沙发,径直把她抱进房间。   文禾在他怀里失去平衡,伸手想推她,却被他抓着按在胸口,感应到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也听到他几乎是碾过耳轮的声音:“什么叫不想闹得太难看?”他来势汹汹,声音低出一股自然的磁性,又像风吹太久,只是沙哑。   文禾感受到他一身的怒气,吸了吸鼻子:“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她想抽回手,却被周鸣初以绝对力量压制着,手上力气大到几乎把人按穿。   他闻到她身上湿乎乎的香气,但腾来腾去只是恨不得拆了她:“刚才那个是谁?”   “不关你事。”文禾挤出这句话,人却像被扔进火里压着,她听到他干燥的那只手在身上游搓的声音,试图滚往床沿,却被周鸣初一把薅进怀里反扣在身下,一条腿被抬得老高,也被用力地压向他。   周鸣初闯进来,带来久违的钻嵌感,两人都是充实又刺激,文禾大口喘着气,很快软得没有力气。她被不停地抓向他,两只手也被交扣在胸前,人汗涔涔的,只能随着他动,直到她受不了地撞他手臂,才听到唧地一声,周鸣初把她翻过来,牵着她的手让她握住。   文禾揪心发烫,脸也在黑暗中闷出一片滚红,却还在想,这人到底是去而复返,还是根本就没离开。   隔天她起得很晚,但醒于一场揉筋搓骨,周鸣初把她拉起坐立,说要出差的人像数着时间,几乎是手机闹钟一响就缴清了。   周鸣初去洗澡,洗完回来,文禾闭着眼。   她好累,斜躺勉强睁眼看周鸣初,很快又闭上眼,模模糊糊睡过去时感觉周鸣初在吻她,她翻了个身,困得稀里糊涂时似乎听到他说有事打电话。   她没理他。   周鸣初出门后,文禾慢悠悠醒过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很久起床,洗完澡擦身体乳,手脚像和脑子一起锈住了,慢吞吞的。   说实话,有点疼。   磨磨唧唧终于出门上班,到公司后,最先关注昨天的飞检事件。   范鹏团团转,在办公室里着急又上火,同事问文禾:“Wendy姐,这个标不会保不住吧?”   文禾摇摇头:“还不清楚。”   但事情持续发酵,检查结果也足够明确,几天后产品还是被撤网,也被取消了竞标资格。   辛苦这么久,范鹏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质检有毛病,只拿工资不做事,上班是不是都在摸鱼?”   文禾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标她虽然参与不多,但材料上也有她的名字,中标顺利还好说,如果不顺利,她可能也要想办法脱身。   公司里的事纷纷扰扰,DC最擅长鸡飞狗跳,文禾少看少待,想着自己后面的事。   在大公司待过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刚辞职就有猎头电话打过来,接二连三抛来工作机会,文禾也没拒绝,跟猎头保持着沟通,也了解着市场行情。   周末去外面吃饭,姜姜也来了,说最近有两个单子都不对劲,没接。   她足够醒目,也不贪利,文禾对这个朋友近乎崇拜:“姜老板,我真的要靠你发财了。”   “你可以跟我一起发财。”姜姜咬了口红米肠,朝她眨眨眼:“反正你辞职了,要不要一起干?”   文禾不是没想过。   她看着姜姜的眼睛:“那我……好好想想?”   “想啊!”一个半开玩笑,一个真有想法,两人嘀嘀咕咕半天,最后姜姜挑她下巴:“如果我们几个一起干,到时候多签点产品多带点人,冲得快点,这一行还是有钱赚的。”   文禾点点头,回家的路上视线一晃,看到一个跟卢静珠有点像的背影,不由又想起谷志德。   因为周鸣初出差没几天,他同样从公司消失了,据秘书说也是出差。   文禾心神不定,给毛露露送了趟果切后,还是打给周鸣初。   周鸣初说知道谷志德:“人在福建。”   “那你在哪儿?”   “我刚离开福建。”   文禾问:“你们碰上了么?”   周鸣初说:“碰上了,还一起喝过几杯。”   没讲几句,又叫她去他家里喂鱼。   文禾说:“你叫宋川去。”   “宋川已经结婚了,有他老丈人一家要跑。”周鸣初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似乎从一片嘈杂里穿出来:“你不去没人喂,不一定还活着。”   光听那几道叮咣的声音,文禾都感觉酒气扑面而来,知道他八成在应酬。   挂掉电话,还是出门去给他喂鱼。   大又空的房子,地板能照出人的倒影。   文禾去冰箱找鱼,解冻了扔进鱼缸,柠檬鲨吃了一只,很快又用脑袋把其它的鱼顶开,贴在缸边,绿豆一样的眼睛看着她。   文禾说:“没有活的,就这个。”   柠檬鲨游了一圈,又用它的飞机头顶缸,这次文禾直接走了。   她以前觉得这头鲨鱼吓人,现在觉得这鱼有点神经。   新一周的会议上,谷志德还是不见身影。   过业绩时,替他开会的副总点了下范鹏,说这回大标丢了,但业绩还是要抓点紧,不然新季度更难过。   半是提醒,半是调侃。   会后也听到一个消息,说可能要学e康,取消直销。   这样一来,像范鹏这样的压力就很大了,有人幸灾乐祸,挖苦说他可以重新回去做材料商,另外的同事大笑:“做材料商,再把人坑进局子里?”   所以说喜欢内斗的公司也有好处,到处有段子听。   潇潇之前被范鹏抢过客户,可爱听他被人讽刺,也跟着嘲弄了好久。笑完被文禾拉了下:“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潇潇见她一脸思索,拍拍胸脯子:“说啊,在DC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找nana,她老资格了,清洁阿姨老家哪里她都知道。”   文禾摇摇头,她只是想起一些事,比如范鹏和周鸣初之间的过节。   潇潇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文禾一知半解。   “那时候贿赂杨宇的人里,就有老范一份啊。”潇潇说:“我也是听人讲的,因为这点事,他才跟周总闹翻。”   文禾听完,很久没说话。   不用应酬的日子里,她就在公司和家之间来回,再跟球友去打打羽毛球,当减肥。   只是回家增多一项,要去看看毛露露,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每天过去看看聊会天,是朋友也是邻里的感情。   毛露露这天还开玩笑呢,说文禾是除了她老公以外看她肚子最多的人,等孩子出来后,让认文禾当干妈。   文禾笑:“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要准备红包了?”   “是啊,我非要赚你这份钱。”毛露露艰难地翻了个身,摸摸肚子,说今天吃撑了。   她吃的是文禾带的老火粥,文禾自己也觉得有点撑:“要不下去走走?”   毛露露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但我好困怎么回事,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那你去睡吧。”文禾也发现她今天晚上呵欠特别多,怕是真的累了就让她早点休息,自己帮忙把垃圾扔下楼,才回家洗洗漱漱。   家里是习惯且安心的样子,到处干干净净,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文禾躺在床上边刷视频边擦身体乳,手机放在一边,想起周鸣初。   她记得那时候问他和范鹏的事,他只说跟范鹏不是一路人。   她还记得他轻描淡写的语气。   也记得自己早就掀开真相一角,但很快又盖了回去,没再探究。   猫也上床来,两只爪子先趴到床沿,再笨重地往上爬。   文禾很坏心地没有拉它,看它吭哧吭哧上来,从她腿上踩过去的瞬间按住,大拇指卡它嘴角,迅速喂了点化毛膏进去。   麻圆瞪着两只眼震惊地看她,吃完后去抓她小臂,文禾找出逗猫棒跟它玩了一会,等它睡了,直挺挺往旁边一躺。   这几天没喝酒,感觉身体轻盈很多,辞职在即,也不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毕业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到处碰,在前台时为前途而迷茫,到销售后为业绩而奔波,文禾感觉自己一直在跑在追,做梦都没停。   梦里她刚毕业,站在一个校招会上茫然四顾,好多事都像在倒带,但她睡得很舒服。   只是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贴过来,文禾以为是错觉,直到一只手把她往后拖,她背贴过去,感受到活人的呼吸起伏。   文禾猛地惊醒,睁眼看到周鸣初,以为见鬼了,又一次气都短掉半截。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感谢霸王票】coffee:地雷2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泥地叠蝶:地雷1个 疯狂的披萨:地雷1个 58707609:地雷1个 NC:地雷1个 16592519:地雷1个 春风得意我发财: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keane:17瓶 眠眠:16瓶 是卢阿珊呀?:15瓶 润色:15瓶 30620861:14瓶 17777874:14瓶 41606154:12瓶 22793191:12瓶 sasa是只小猫咪:10瓶 哈哈哈哈哈:10瓶 囧:10瓶 禅猫:10瓶 小满足:10瓶 41890580:10瓶 郑呢呢:10瓶 一只鲸:10瓶 baked_snail:10瓶 陶呀陶:10瓶 高高:10瓶 豆秸:10瓶 栖柚子:10瓶 11嘻嘻嘻11:10瓶 东吴萝莉控:10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10瓶 茯苓糯米蛋糕:10瓶 小禾苗:10瓶 牛快乐:10瓶 呼哒:10瓶 雅典在逃执政官:8瓶 7291681:8瓶 Ling~0811:7瓶 kiki的避风港:6瓶 洋葱头:6瓶 CindyH:6瓶 好运来:6瓶 看小说的一二:6瓶 苏温:5瓶 秋:5瓶 阿蕉:5瓶 which:5瓶 小茜同学:5瓶zjzdoyouknow:5瓶 今天文禾理周不理了吗:5瓶 梦幻泡影:5瓶 粉粉鬼:5瓶 沉默的乌龟:5瓶 小美:5瓶 221B&sh&jw:5瓶 奕萱萁萁:5瓶 小鳕鱼:5瓶 chenling509:5瓶 雨令零:4瓶 喵~:3瓶 咔咔秋:3瓶 山黛:3瓶 猫猫:3瓶 不吃鱼-:2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傲然屹立1212:2瓶 玉米幸运星:2瓶 杨美味:2瓶 就要和小狗贴贴:2瓶 .:2瓶 貳 T_T:2瓶 26208054:2瓶 8888888:2瓶 无忧XT:2瓶 林烽:2瓶 彗词:2瓶 fafa: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豆豆:2瓶 咕咕咕: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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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记得睡身边的是猫, 忽然换成个大活人,文禾眼珠子都圆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楼下门禁坏了很久。”周鸣初说:“这小区不安全,换个地方住。”   他避重就轻,文禾缩了下:“你起来。”   周鸣初一动不动, 甚至手臂越箍越紧:“你心跳得很快。”   “换你被这么吓, 你心跳不跳?”文禾使劲推他, 七手八脚地去踢他,周鸣初终于肯动, 翻了个身把她叠住问:“鱼喂了没有?”   “没喂。”文禾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你起来。”   周鸣初一面低头吻她, 一面往下握住她,故意把肉挤出来的手法, 文禾被揉得有点晕,去扒他的手, 却被周鸣初缓缓摁住,唇没有分开, 又深吻了几下。   文禾人还没完全清醒就被他往床头挤, 接着裙料被堆到腰上, 他扶住她的腰, 沉住一口气往里探, 很快文禾在清脆又沉闷的声音里抛动,只能吊着他的脖子晃, 过会又被周鸣初收拢在怀里, 他臂力强,在后面使劲勾住文禾的肩膀, 把脸埋在她脖子里, 一边动, 一边再次问:“鱼喂了没有?”   文禾只感觉他拇指的指腹在她脸颊一直磨, 磨得她一度嘴唇发麻:“没喂。”   满满当当地,周鸣初停下来和她接吻:“为什么不喂?”   “我是你家里保姆吗?凭什么帮你喂鱼。”他一停,文禾神思回转:“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周鸣初说:“你没锁门。”   文禾瞪着他,周鸣初看她像猫炸毛,眼里一道火烧到人身上,他按住不给她缩,以极慢的速度往里推,听到她不自禁的哼声,又把她翻到枕头上,手臂压向床头:“纹的东西没有了?”   文禾咬着牙不说话。   “下次纹点别的。”周鸣初把她的脸扶正,直视着她一双眼睛,毫无预兆地开始加速,看她晃来晃去,不停地冲。   结束后,心还扑扑跳。   文禾起来去处理自己,洗完出来找麻圆,猫易惊易醒,它原本在沙发,跃下来跑向她。   文禾不知道它是怎么被弄出来的,蹲下来摸背梳毛安抚了一会,见周鸣初还躺着不动,找出那套衣服扔到床上:“去洗澡。”   周鸣初没动:“我说了,不穿其他人穿过的衣服。”   “谁穿你衣服?”文禾懒得理他,随便扯了件衬衫给他,周鸣初又问:“你穿衬衫睡觉?”   “爱穿不穿。”文禾一时更气,直接去扒窗帘散味道,周鸣初这才不紧不慢地起来去洗。   洗完回来,见她坐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呆呆的。   周鸣初往床上一躺,文禾心里还有气,站起来说:“你去客厅睡。”   周鸣初压根不理,文禾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去把猫抱到床上。   周鸣初坐起来跟猫四目相对,忽然伸手往外面扔了个什么东西,猫咻地追了出去。   他迅速摔上门,文禾正欲发作,接到毛露露打来的电话,问她睡没有。   文禾听着声音不对:“怎么了,还好吗?”   “我好像要生了……”毛露露在那边语气艰难,说肚子发动,开始宫缩了。   文禾腾地转过身,立马去换衣服。   拿车钥匙时周鸣初跟过来:“你车太小,开我的。”   文禾也顾不上跟他客气什么,两人一起下了楼,周鸣初大步在前面走:“我先开车,你上去带人,不要慌,这里离医院不远。”又回头说了句:“我先把车停楼底,如果人下不来,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文禾定定神,小跑着去毛露露家里看情况,好在毛露露还能走,她们顺利下楼进了周鸣初的车,车子靠背已经打平,稳速往医院赶。   晚上幸亏不堵车,他们很快就到了医院,车子直接开往急诊,周鸣初下车喊来护士和轮椅,把毛露露送去待产。   紧急又惊险的一夜,文禾一直陪在毛露露身边,虽然是双胎,但过程还算顺利,天亮时,她老公也拼命赶到。   晨初时分,两个小生命顺利诞生,还是龙凤胎。   毛露露老公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这是文禾第一次看到小孩出生,她几乎完整见证了生产的过程,听说要认干妈,看着两个小朋友喃喃地说:“我忘记拿红包了……”   徐池在旁边笑:“没事,下回再补上一样的。”他也是半夜赶来的,待到现在,同样松了口气。   最疲惫的产妇该休息了,文禾用热毛巾细细地给毛露露擦过脸,没再继续打扰。   走出去看到周鸣初,他闭着眼睛坐在走廊椅子上,并没和他们一样进去看小孩。   隔着这么远,文禾仿佛又看到一开始认识的他,话少,阴沉,身上看不到温情那种东西。   也或许只是疲惫。   文禾打了个喷嚏,徐池刚好接完电话,问她:“我送你回去?”   周鸣初睁开眼,坐在那里盯着他们两个。   文禾被盯得不自在,朝徐池笑笑:“谢谢你,不用麻烦了,你先回吧,你也累一晚上了。”   徐池情绪复杂,但已经猜出结局。   他离开,周鸣初也直接掏出钥匙:“走了。”   车子开出医院,文禾接到毛露露老公打来的电话,说刚刚忙得忘记跟周鸣初道谢,让她帮忙转告。   文禾转头看周鸣初,他一路望着前面,鼻梁高拱,五官都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表情却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她转告了毛露露老公的谢,他才问了句:“那天在你家里的验孕棒,是你这个朋友的?”   想他大概是算到时间,文禾点点头:“嗯。”   周鸣初说:“那天,我确实以为怀孕的是你。”   文禾面色微顿。   他们那天闹得多不愉快,还历历在目。   周鸣初没再说话,等开到她家楼下,才再度侧身看她:“什么叫不会生我这种人的孩子?”他问:“我到底哪种人?”   文禾扭过头,却难以控制地眼眶发烫。   人有一天都要面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也在想他们怎么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吵架,哪一次吵架不是一次煎熬。   周鸣初看她习惯性抿嘴,车窗上的倒影只有半张,他松开安全带,伸手把她脸转回来:“还有,我们在一起没多久?”接着问:“认识三年就在一起两年,还不算久?”   最后这句,近乎恶声恶气。   文禾摇摇头,她看着小区围墙的那一片三角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你爸爸的事过去再说这些吧,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周鸣初平静地看着她:“既然怕,可以直接结婚。”   文禾脑子慢半拍,很快眉心狂跳:“你别发神经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像蚂蚁咬一样,在他深邃的视线里连忙松开安全:“我有事,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文禾开门下车,近乎落荒而逃。   她永远能被周鸣初直接粗暴的思维吓到,走进电梯里,耳朵里仿佛都有跳音。   等开门回到家,想起今天是周末。   折腾一夜困得不行,文禾洗了把脸走回房间,床上还有周鸣初不愿意穿的那套衣服。   她把衣服收起来,习惯性想去看手机,才发现手机落在周鸣初车上。   文禾下楼找门卫阿叔借手机,打过去却总也没人接,凭对周鸣初的了解,文禾断定他是故意的,毕竟她手机应该就在副驾驶,除非他忽然聋了瞎了,不然看不到也该听得见。   他永远这么气人。   文禾憋着一口气打车过去,用家里找出的现金付过钱,准备上去找周鸣初。   这个点在岗亭值班的没见她,听她报了栋数和房号,原本说要打给业主确认一下,凑巧常见的那位安保回来了,直接给她放行:“对不起啊,我们这位同事是刚调来这个门的,他没见过您。”   “没关系,谢谢。”文禾道了谢往里走,听到他们在后面交待,说是去年过年非要修楼下路的那户业主。   文禾怔了下,走出一段又还是倒回去:“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是……修什么路?”   “哦,就是楼栋下面那一点。”安保刚好也要去巡逻,很热心地领过去,指了那一块给她看:“就是这里,原来有个槛儿吧,那位业主说摔过人,让把这里抹平。”   文禾看着地面,并不明显的变化,她用脚蹉了蹉,过很久,搭电梯上楼。   按门铃,开门的却是宋斯兰,她来给周鸣初送汤。   文禾是第一次在这里碰到这位长辈,尴尬之余又好奇周鸣初怎么还没回来。   她借宋斯兰的手机打给周鸣初,周鸣初这回才接了电话,说临时有事,晚点再回家。   文禾有气无力:“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怕有客户联系我。”她对他已经没脾气。   “你把鱼喂了,等着。”周鸣初那边很吵,似乎真的在忙什么。   文禾拿着手机回客厅,宋斯兰正对着周柏林的遗像出神。   “看太久,人都不认识了。”宋斯兰微微一笑,问文禾:“阿鸣什么时候回来?”   “说处理一些事,应该会晚点回。”文禾也看了眼周柏林的照片,还是摆在老地方,也还是那一张。   他们父子最相像的就是这个鼻子,一样的锋利,一样的有压迫感,整张脸也因为这个鼻子而英俊风发,又自有一股锐气。   她想他们父子身上应该还有更多相似的点,而这一点,宋斯兰比她清楚。   “蛮小的时候,他翻过他爸爸的施工图,还会上手去改。”宋斯兰说:“我那时候还想,可能他长大以后也做我们这一行。”   可她对儿子的每一个选择和每一项喜好都没有猜对,就像这个海缸里的鱼。   宋斯兰不常来这里,也怕这些鲨鱼,想不通为什么养这个。   文禾问:“他不是小时候也养么?”   宋斯兰想了一会才有印象:“好像是养过……”她怔忡着,想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在忙着和前夫互相捅刀子,还是忙着粉饰她并不顺利的婚姻?   总之完全忽视了这个儿子。   文禾在旁边听着,想起的却是前几个醉醺醺的晚上,她有一天在半夜的阳台发现周鸣初,他一根烟抽了很久,看着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那一晚的停车场,他开着大灯直射谷志德。   宋斯兰或许不知道这些,却怔怔地说了句:“再来一次,我一定会把他养得很好。”她笑笑,少有的在人前落泪。   文禾安慰一会,终于,周鸣初回来了。   他走进来,人还带着熬夜过后下巴的青茬,瞥了她一眼。   文禾朝他要手机,他只看宋斯兰:“有事?”   “来给你送点喝的。”宋斯兰已经恢复正常神态,她也不指望儿子多么的和颜悦色,但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少熬夜,少喝酒,任何事情都没有自己身体重要。”又跟文禾说:“阿禾你帮我看着他一点。”   文禾默默叹气:“兰姨,你机票订好了么?”   宋斯兰说:“还没有。”   文禾慢吞吞提议道:“那要不,今年留下来过了中秋再走吧?”说完,试探性地碰了碰周鸣初。   周鸣初的手机比人忙,他抬屏看了一眼,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说:“外公祭日要到了,可以等扫完墓再走。”   宋斯兰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却不由点头:“好,我本来也在想这个…… ”   周鸣初走去阳台接电话,这个电话讲得有点久,回来后说出个消息:“谷志德被抓了。”   文禾一惊,朝他走过去。   周鸣初没看她,但手机换了个手,用力握住她。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剩最后几章,这周内写完一起发   【感谢霸王票】追追追追:火箭炮1个 xcj:手榴弹2个 焦糖海盐:手榴弹1个 泥地叠蝶:地雷1个 缘音而来:地雷1个 lucine:地雷1个 Ling~0811:地雷1个 豆丁:地雷1个 时光不老:地雷1个 疯狂的披萨:地雷1个 coffee: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22607873:65瓶 lucine:50瓶 尼尼:34瓶 鱼鱼鱼:33瓶大道直行:31瓶 老A:24瓶 bohhhan:20瓶 大人啊:20瓶 带带er:20瓶 吧嗒嗒:15瓶 小蕴儿碎碎念 :14瓶 22793191:13瓶 疯狂的披萨:11瓶 时光不老:10瓶 vivi9430:10瓶 朝歌:10瓶 27083621:10瓶 闲花弄影:10瓶 是阿璇呀:10瓶 口口吕品:10瓶 Lynn03:10瓶 会跳舞的鞋123:10瓶 福宝你为什么不善良:10瓶 小软糖儿:10瓶 LiuYu:10瓶 给我大do特do:10瓶 leng:10瓶 春风得意我发财:9瓶 Jaye:8瓶 呀!瘦月亮~:7瓶 lrla:6瓶 62784962:6瓶 芜草字头:5瓶 履善:5瓶 打发时间专用:5瓶 草莓薄荷冰淇淋:5瓶 221B&sh&jw:5瓶 胖鱼:5瓶 momo:5瓶 寒山拾得:5瓶 等待花季烟雨稠:5瓶 小余:5瓶 啊诶:5瓶 晋江纯情一姐:5瓶 悄悄:5瓶 zxcvbnm:3瓶 猫猫:3瓶 咔咔秋:3瓶 米酒汤圆:3瓶 无糖苏:2瓶 34585543:2瓶 偏爱:2瓶 貳 T_T:2瓶 T1213121:2瓶 爱吃福建人的广东人:2瓶 52817988:2瓶 草莓熊爱芒果:2瓶 暖气:2瓶 不必:2瓶 王木木小朋友:2瓶 小旷没有矿:2瓶 65267563:2瓶 杨美味:2瓶 豆豆:2瓶 林烽:2瓶 Dida:2瓶 雀色售罄:1瓶 41606154:1瓶 柿子熟了:1瓶 玉米幸运星:1瓶 莫莫家:1瓶 2h0u^8iY:1瓶 ? 敏仔:1瓶 小笼汤包丫:1瓶 姜姜:1瓶 Ly:1瓶 杳杳兔:1瓶 Lollipop:1瓶 Shadowbeeee:1瓶 不吃鱼-:1瓶 71094343:1瓶 薄荷奶绿:1瓶 大阮:1瓶 钱满罐:1瓶 似是人非1:1瓶 26208054:1瓶 祁连山玄彬:1瓶 shedoooo:1瓶 纷飞:1瓶 吃伐消:1瓶 追连载好痛苦啊啊啊啊:1瓶 真宝珠:1瓶 折枝煮酒论剑:1瓶 咕咕咕:1瓶 琉璃嘟嘟:1瓶 46341562:1瓶 déifié:1瓶 清凉河岸:1瓶 蛋植:1瓶 脾气酒酿:1瓶 傲然屹立1212:1瓶 波雅桑:1瓶 EMMA:1瓶 太白夜雨:1瓶 52037354:1瓶 八点半的星光:1瓶 张旺旺:1瓶 无所谓:1瓶 醋汁无无:1瓶 是西西不是嘻嘻:1瓶 8888888:1瓶 70518948:1瓶 撕踏屁:1瓶 仙人掌有刺:1瓶 彗词:1瓶 一只闪闪:1瓶 25741492:1瓶 42889670:1瓶 第77章 ☪ 直接   ◎揽过来◎   【Chapter 77】   -------   谷志德被抓的消息出来后, DC一度比菜市场还热闹。   文禾去上班,只要在公司就能听见跟他有关的消息,说他在外面有私厂,做医疗耗材的。   而他被抓, 是因为出厂的一次性耗材被重复使用, 时间长数量大, 而且获利不低。   不少人直呼牛逼:“谷总胆子真够大的,这也敢做。”   “是啊, 真的看不出来……”nana也惊讶, 她印象里的谷志德小利小惠不沾,她以为他谨慎, 没想到一声不吭在外面玩这么大。   开玩笑,医疗无小事, 一次性的东西你反复用,安全怎么保证?弄不好是要出医疗事故的。   而DC的天, 连着谷志德被抓这件事也一起变了。   潇潇悄悄跟文禾咬耳朵:“还好你辞职了, 不然也要影响到你。”   文禾点点头:“也是。”   很快会有新老总上任, 高层变动不可能不影响下面, 她作为被谷志德挖过来的一员, 必然逃不掉被针对,或者被优化。   树倒猢狲散, 她也算是提前跑的一只猢狲。   离职前的最后一场展会, 文禾带着团队过去参加。   也是国际展会,就在深圳, 文禾最后一次在台上担任讲解人, 下来后碰到带队的张尔珍。   两人站在台下聊聊产品和行业的事, 再讲讲老同事的变化, 比如怀孕的章茹:“她现在都换平底鞋了。”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在意得很:“叶总经常来接,他们夫妻天天来给别人点眼药水。”   文禾笑着问:“听说珍姐也打算二胎?”   张尔珍摇摇头:“之前想过,还是觉得不现实,我跟我老公都没空,老人家也不愿意带,还是算了。”   “Wendy姐。”有个下属来找,说碰到谈不拢的客户,需要救兵。   文禾大致问了问,刚好是她比较熟悉的一个地区,她说了标杆医院,也比较了同行同产品的性能与政策,聊完一场,眼睛一抬就看到范鹏。   范鹏也来展会抢单,他这回卖力得很,但因为手里的人习惯了做直销,对渠道客不太擅长,因而总是挨他的骂。   晚上同行聚餐,文禾跟张尔珍一起,包间人多,她们往茶台那边去喝茶,旁边还听到不少人在说谷志德的事,说他这次是被三柳,被前岳家给弄了。   谷志德这个位置的人,对利益的取舍是很果断的,手脚应该也做得很隐蔽,但他本身依靠柳家发的家,厂子又落地在东南地区,关系做得再隐蔽,人家也能想办法查出来。   何况早就憋着劲想弄他。   据说,谷志德是找来一个断不了的穷亲戚管事,本来打算出了事也是亲戚顶,但穷人有穷根也有贪念,亲戚为更多的利益敢铤而走险,上柳家的道又把他牵了出去,所以他到了都没逃过。   也说他出事前曾经跑去柳家大概想求情,最终白跑一趟。   有同行说:“估计要判蛮多年。”按这些年的金额来算,量刑应该不会低,而且这回属于公诉案件,不是小事。   另外的人也笑:“看来软饭还是吃不得,风险太大。”   文禾低头喝茶,张尔珍问:“听说你要离开DC?”   文禾嗯一声:“在交接期了。”   张尔珍随即问:“打算跳去哪里?”   文禾说:“还没想好。”她还没决定要跳槽,还是跟姜姜一起去创业。   但范鹏显然已经有了新的规划,文禾刚刚经过的时候,已经听到他在物色新的工作机会。   大公司的经验永远是吃香的,以范鹏的年资和能力,找新东家并不难,难的是要找一个跟DC一样的。   人在某个行业做了一段时间,高不成低不就的时候心态最难摆平,范鹏想趁还在DC的时候找个相当的落脚点,正和一位老板相谈甚欢。   文禾本来没想理他,但听他喊自己,还是起来寒暄。   范鹏带着那位老板一起,老板本人对文禾很有印象也很感兴趣,说她今天在展会上讲解得很好,对她不溢赞美。   文禾微微一笑:“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酒怎么喝,我听您的。”她提起酒杯,爽快地敬人一杯。   “文小姐太客气了,好像我来,就是为了灌你酒一样。”老板也是性格爽朗的人,笑着陪了一杯,打趣几句后直接给她抛橄榄枝,让她可以考虑去他们公司,还指了指范鹏:“我也跟老范说了,你们是老同事,脾气和行事风格都不用磨合,直接可以推进工作,效率会快很多。”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两个搭伴一起跳过去。   范鹏虽然不太乐意,但这是他目前接触过条件最好的工作机会,于是心底开始琢磨,怎么能把文禾一起带上。   “文美女,来。”范鹏站去她旁边说说笑笑,也打探她是不是有更好的去处。   如果没有,利益面前应该是共同体,如果她不傻,应该也知道怎么选择。   其实想想,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矛盾,无非是她曾经跟杨宇那个傻逼好过,再就是原来抢过他一单,他也算不上多么的耿耿于怀,偶尔嘴两句,也只是兴致而已。   眼下这个关头,哪个轻哪个重,他分得清。   正切入话题,看到周鸣初出现,这边都笑:“白天不见周总,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来。”   “这两天都在深圳,听说马总贾会长也来了,我当然要来喝一杯。”周鸣初打了一圈招呼,很快把话题带到其它方向。   范鹏心不在焉地跟着搭两句话,还想着跳槽的事,偶尔一眼看见他跟文禾站在一起,心下稍微有些怪异,但也没当回事。   结束时三三两两离开,范鹏问文禾:“文美女,我看你今天没开车……等会一起走?”   文禾想也不用想:“谢谢,我跟珍姐一起,刚好顺路的。”   进电梯时周鸣初也来了,径直往里走,忽然另一个包厢的喝醉酒的客人跌跌撞撞地进来,低着头往文禾那边站。   范鹏颇有风度地伸臂一拦,却见周鸣初手一抬,直接把文禾揽过来,隔离了她与酒鬼的距离。   范鹏一怔,随即诧异,尴尬,数不清的情绪冒上来,很快电梯到1楼,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张尔珍很识相,出来就跟周鸣初说:“周总,那我先回了。”她朝文禾一笑,文禾微微有些尴尬,但也报了一个笑容。   到上车看见张吉安,已经自然很多。   张吉安跟她打过招呼,问周鸣初:“周总,回广州吗?”   “去南山。”周鸣初往中间靠了靠:“帮我按两下,脑袋痛。”   文禾用一根手指把他脑袋戳开,一路和前面的张吉安说话。   当了这么久的总助,张吉安健谈很多,兴致勃勃地跟她聊三部的旧同事,比如汪总在这边换了房,老婆老妈都接过广州,比如老段哪天一顺嘴,把女同事的名字喊成文禾,又比如他自己也在家相亲找女朋友……再比如e康设了海外分公司,任敏君年底就会过去。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周鸣初正闭目养神,她伸手过去试他鼻息,被他抓住手腕,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嗒地一声表链被弹开,一块表就这么被他撸了下来。   南山到福田并不远,周鸣初在这里的房子很少来住,只看到几颗好养的绿植还□□着。   文禾朝他要表,他直接把她的表往沙发上一扔,再次拉他的手,说脑袋痛。   文禾这次给他揉了揉:“你不是去福建了么?”   “去了,昨天刚跟小柳总回来。”周鸣初闭着眼,额头抵住她小腹。   文禾边按边问谷志德的事,跟外面传的也大差不差,除了一些细节有出入,比如柳家其实不像传的那么迫切,并没有急于现在就要按死谷志德。   “为什么?”文禾不太懂:“他不是骗了人家女儿么?”   周鸣初说:“因为时机不够。”也因为可动,可不动。   闽商精明也谨慎,虽然没打算放过谷志德,但单单因为女儿被骗婚的事就大动干戈,划不来。   何况谷志德也会做人,这些年跟他们表面上还过得去,自己也在圈子里越混越好,所以他们一直没吭声。   文禾问:“那怎么现在又愿意搞他?”   “e康的海外代理权,小柳总他们拿了一部分。”周鸣初往后一靠,稍微一用力,把她拉到腿上坐着。   文禾被他吻了一阵,圈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吻完想到什么:“那我前面给你的那些东西……”   周鸣初说:“有用,我会找范鹏,想办法增加姓谷的刑期。”小打小闹DC是会保他的,所以要先把人弄进去,后面再陆续跟上。   文禾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鸣初把她从怀里弄出来,把手放在她后腰,直勾勾看着她:“你想跟范鹏一起跳槽走人?”   “你看我想吗?”文禾莫名其妙,从他身上扭开去洗澡。   她来过这里,还有她一套睡衣,文禾洗完后套在身上,出去时见周鸣初还坐在沙发,喊了他一声,自顾自去吹头发。   她头发又多又长,多好的吹风机吹起来都费力,周鸣初吹过,起来看了一眼,也往浴室走。   浴室残留着水汽和香味,热气拂面,再拂过感官。   他们现在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应该不存在味道上的区别,也可能是她用得多,所以气味更明显。   尤其是在床上。   洗完出来,吹风机的声音也才停下。   文禾用手梳了梳,回头见周鸣初走进来也没多留意,拿起梳子把打结的地方梳顺。   周鸣初靠在门框看她认真梳头发,梳完,再弯腰把头发一根根捡起来。   他走过去,文禾刚扔完头发,转身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床上:“你变鬼了,干嘛老不说话啊?”   周鸣初问:“你哪来这么重洁癖?”   “正常搞卫生,难道你愿意沾着满鞋底的头发?”文禾翻了个身,看到床单上有一片阴影,趴过去研究时又听周鸣初问:“你什么时候离职到期?”   “快了。”文禾抹了抹那一带,感觉是床垫的标,她翻回去,周鸣初也掀开被子把她抓过去,跪在床上一边脱衣服一边亲她,文禾推他问套,他拉开床头柜抽了一只塞到她手里。   文禾最怕这种事,每次都控制不住地出手汗,灯关不灯都是,她害怕他的硬度,稍微碰一碰都口干舌燥。   但周鸣初最爱让她做这回事,一开始还容易不耐烦,后面都是直勾勾盯着她,直到在她手心跳,才掌住她后脑勺毫不客气地深吻进去。   这间房子的灯比广州亮,文禾一度想让他关灯,周鸣初却托着她脖子,让她看自己胸前的跳动。文禾想挡,他把她两只手都压住,见她把头转过去,直接俯身去叼,弓着背故意含出声响,哪怕文禾拼命用脚后跟拍打他也不肯放,直到她自己挣扎得狠了,嘶地一声扯得叫痛,才肯把灯关掉,重新去吻她。   过后两人抱在一起休息,文禾摸着周鸣初满背汗,推他去洗,他往旁边一倒,直接套裤子出去抽烟。   文禾也懒得理他,自己去洗,洗完出来,听到阳台一下下把玩打火机的声音。   周鸣初想事情的时候就爱这样,一下一下,清脆得像啄木鸟打洞。   她出去找他,他慢慢吹完一根烟,低声说:“我早知道谷志德会出事。”   大概在深圳,他很难不想起自己父亲,文禾被风吹得往他那边缩:“你也别自责,意外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   周鸣初笑了下:“不至于。”天王老子也料不到具体的事,他没什么好自责的。   他把打火机放进裤兜,揽住她问:“离职后什么计划?”   “到时候再看。”文禾打了个呵欠:“我要先回家陪我奶奶,年后再想。”   周鸣初说:“可以把人接过来。”   文禾思索了下:“她现在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坐车久了要水肿……”   周鸣初直接打断她:“飞机,高铁,可以走动。”   文禾没说话,碎发挽到耳后,单手撑在围栏上,托着腮看深圳夜景。   这一带有老街的安宁,也有高楼矗立带来的摩登感,文禾还记得小时候听老师讲过,她们很多人的父母离家都是来珠三角,东莞广州和深圳的最多,当时老师把这几个地名写在黑板上,她一个个地记,然后多年以后,也踩上了父母的脚印。   思绪飞回来,文禾才发现周鸣初一直盯着她看,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禾突然想起卢静珠:“你那个妹妹呢?”   “你想见她?”   “她还好么?”文禾问。   “想知道,改天带你去看。”周鸣初看她被风吹得一直往他怀里缩,手臂圈住她,冷不丁把她吊带往下拉,凉风刺得文禾一激灵。 第78章 ☪ 高佬周   ◎这是我男朋友◎   【Chapter 78】   -------   隔天还在深圳, 文禾跟他们一起去海钓。   还是上次的路线,有太阳也有风,文禾被吹得头痛,把防风衣的拉链往上拉, 走去里面, 唐书宜问:“钓得怎么样?”   “没怎么上鱼。”文禾说只钓到几条小鱼, 都不够柠檬鲨一口吞的。   “没事,等多一会可能就上大鱼了。”唐书宜抱着儿子找地方坐, 文禾跟她一起, 过去看见周鸣初跟许明灿站在船头说着什么。   小安仔拍着玻璃跟他们打招呼,两个男的只往里面瞟了一眼, 又自顾自在聊他们的事。   也许是附近几条船陆续走开,这边也陆续有人在上鱼, 小朋友挣扎得厉害,唐书宜一时没看住, 安仔身体一抻, 滑下来就往外面跑。   跑门口被人撞倒, 安仔爬起来, 直接往他鞋子上一坐。   周鸣初感觉尿不湿里的东西已经漏到自己脚上, 低头说:“起来。”   小安仔看见在上鱼,指着那边说:“鱼!鱼!”   周鸣初把他提上来, 这小子直接抱住他脖子:“鱼!”   小孩子吵起来特别炸耳朵, 周鸣初把他抱到栏杆上:“再跑,扔你去喂鱼。”   小朋友被吓到, 嗷地一声终于哭了。   文禾发现周鸣初是真的有点欠, 擅长让人生气, 连小孩也不放过。   “你干嘛吓他?”她轻轻踢周鸣初:“你是不是没学过好好说话啊?”   周鸣初问:“什么叫好好说话, 你考级了?”他走去她箱边看了看:“钓这么点。”   文禾撇撇嘴,上回来的时候钓得太顺利,这次有落差了。   周鸣初把她拽回来,教她打窝挂饵,几号挂钩又该上什么饵。   文禾被他摁在船尾学,浪越来越大,她线才甩下没多久就有动静,赶紧往回拉。   一看中了两条,自动欢呼。   她高高地扬着下巴,满足之余有股娇俏劲,周鸣初想起她拿下第一单时的兴奋样,本身是容易得意的性格,踩她反弹,夸她就飘。   他拉过来看了一眼:“换铅,这个太轻了,下得不够深。”   有鱼钓,文禾乖乖听话。   兴许好事多磨,后面鱼果然越来越多,接近中午的时候石斑疯了,每杆都在双挂三挂,要不是小朋友饿了,他们能再钓几个钟。   查看鱼获的时候,文禾一时笑眯了眼。   她戴着帽子墨镜加面罩,一张脸围得严严实实,周鸣初粗鲁地把她面罩拉下来:“一身鱼味。”   “你不也是?”文禾抽一天的杆抽得手臂都酸,跟在他背后往前走。   上岸时,小安仔忽然跑过来踩了周鸣初一脚,小小的人气沉丹田,冲他叫了一句:“高佬——周!”   众人一时笑傻。   吃完饭,文禾跟着去看卢静珠。   这几个月卢静珠一直在医院修养,原本润白的皮肤变得干燥,头发挡住半张脸,人瘦了很多。   她反复在念:“我对不起周叔叔。”   周鸣初说:“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做人没有底线,人生的后果不会太好。”   卢静珠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好话,问了问谷志德的事,半晌确认道:“他还可以申请保释是么?”   周鸣初平静地看着她。   卢静珠喃喃地说:“杀人该偿命,坐牢太便宜他了。”   周鸣初问:“所以你想进去陪他?”   卢静珠愣了下,死死地掐住手掌心,周鸣初说:“不想再给别人找麻烦,就好好养你的伤。”   一旁的何琳有些懵,问周鸣初:“阿鸣,这是什么意思?”   周鸣初没回答,他来只是警告卢静珠:“任何事都不需要你做,自作聪明一辈子,不要到死都得不到半点教训。”   他说完即走,真的只是来看一眼,讲几句话而已。   文禾被他拉着,跟何琳有同样的疑惑:“你这个妹妹,她是想做什么吗?”   周鸣初说:“她有个舅舅。”   “然后呢?”   “滥赌,也得了病,”周鸣初淡淡解释:“一个离死期不远的人,也不怕拉个垫背的。”   文禾后脖颈一凉。   所以卢静珠是想,如果谷志德保释出来,让她舅舅也去撞人?   文禾以前只是觉得他们这一大家关系不好,现在才意识到,还有扭曲的部分。   他们下楼,而楼上的病房,何琳也后知后觉。   她悚然不已,抖着手打了女儿一巴掌:“你就不能当个正常人?”   卢静珠脸麻了,她也不捂,几乎笑出眼泪:“我为什么不正常,还不是你教的?”   “我教你什么了?”何琳几欲崩溃,再次惊觉报应已来。   卢静珠看着她妈妈,曾经多漂亮的一张脸,现在因为衰老,下唇微微外翻,又因为中年丧夫,口角越加下垂,已现苦相。   她想起她们母女以前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她小时候总觉得旅行箱是长着牙的,又尖又利的鲨鱼牙,她妈妈一提起来她就害怕,不知道又要搬去哪里,也不知道晚上睡觉要不要用东西把门堵住,要不要用纸巾把耳朵塞住。   也觉得谷志德说得对,她跟她妈妈是一脉相承的糊涂人,身上有死都根除不了的劣根性。   手机不停在响,卢静珠没接。   她轻轻抚脸,下床走到窗边,看见周鸣初跟文禾肩并肩的背影,看了会,慢慢捂住眼睛。   她一直以为只有周鸣初才不正常,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也是个有病的人。   ……   没多久,文禾离开了DC。   离职后她还在广州待了一段时间,因为小皮总又给介绍生意,朋友开的医美医院。   医院在惠州,她和吕晓诗过去谈的这一单,谈完回广州,再结伴去宋斯兰家里做饭。   刚好中秋,他们准备弄个粥底火锅,不用炒太多的菜,准备食材就可以。   几人在厨房商量怎么做,周鸣初弄来一堆海鲜扔给她们,看到宋川在磨刀,吕晓诗挂在他背上念:“忽有狂徒夜磨刀!”   文禾过来翻海鲜,翻出一袋虫子,立马丢开手:“这什么?”   “沙虫。”   她显然没见过:“这怎么弄?”   “翻开洗干净。”周鸣初说。   文禾哪里敢:“你来,你洗。”   周鸣初看眼宋川:“找他。”自己出去开视频会议。   会议开到小半个钟,听见厨房鬼哭狼嚎,周鸣初看眼时间,让他们自由讨论,交待记录结果后,走去厨房。   宋川也急急忙忙从洗手间走回去,里面几只虾蟹乱爬,满地碎冰,还有一条鱼在扑腾。   “没事没事,小问题。”宋川立马去捡,满足碎碎念,说打包的没搞好。   文禾往周鸣初这边躲,周鸣初把爬过门槛的一只帝王蟹抓回来,还指着腹部的寄生物给她看:“这叫蟹痣,蟹痣越多,代表这蟹越肥。”   文禾看都不敢看,急声叫他拿开:“这个你来弄。”   周鸣初问:“鱼都敢钓,这有什么不敢杀的?”   文禾脸都白了:“那怎么一样?”她最怕活的东西,连虾线都不怎么敢挑,钓鱼就是取一下钩子还好,让她直接杀,鲍鱼生蚝这种贝类戴手套也感觉不到什么,但鱼虾这些挣扎得厉害的她下不去刀。   而且安徽是内陆省份,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过海鲜,就算胆子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最后还是得周鸣初来。   他挽起袖子杀鱼分蟹,吕晓诗问:“表哥会做饭啊?”   宋川摇摇头:“不会。”   “那他这么熟练?”周鸣初手起刀落,熟练程度令吕晓诗感到惊讶。   宋川含含糊糊地应了,没敢说以前都是自己杀。   他拿了根筷子捅沙虫屁股,边捅边教吕晓诗,冷不丁一滩汁水溅到她头发上,被砰砰挨几下打:“噫,脏死了!”   吃饭时六个人坐满,桌子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以前每次聚餐宋川是想说不敢说,现在跟吕晓诗结婚,两个嘻嘻哈哈的话痨过到一起去了。   吕晓诗还时不时跟文禾讲话,讲起跟文禾第一次在医院见面,被医生赶的事。   “我当时尴尬死了,恨不得能钻地底下去,感觉像当小偷被人抓住一样。”吕晓诗想起来都觉得难堪。   宋川还没听过这些,不由心疼:“你们这行做销售太难了……医生比业主还难沟通。”这是直接羞辱人呐。   吕晓诗说:“文禾更惨啊,她说还被医生当面撕过产品册子,直接扔垃圾桶。”   文禾正对着碗里的沙虫干瞪眼,周鸣初刚刚硬塞的,她实在下不去嘴。   宋斯兰问:“阿禾准备回老家么?”   文禾点点头:“再两天就回去了。”   “那什么时候回广州?”   “过完年吧。”文禾拿起筷子,还是把那长条形的东西放回周鸣初碗里,小声说:“你自己吃。”   饭后她跟吕晓诗在说上次的单子,说完看到宋斯兰和周鸣初,站在冰箱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们母子之间虽然还是生硬,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一些,起码不再像仇人,不到两句就要吵架。   吕晓诗叹气:“我瞧兰姨挺可怜的,宋川说她去国外,是太想他外公了。”   太想老人家,所以去他待过的地方追思么,文禾也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走的时候一起下去,宋川两口子在电梯里就毛手毛脚,你打我一下我吹你两口,腻腻歪歪到了停车场。   宋川开的还是那辆大红glc,已经过户到他名下,原来的车贴没揭,又多了一条:是是但但,豉油捞饭。   文禾望多两眼,吕晓诗勾她肩膀:“我看你男朋友有点不高兴啊。”   文禾看习惯了:“他一天到晚都不高兴,很正常。”   吕晓诗哈哈笑,摆摆手:“走啦!”又跟周鸣初道别:“表哥!下次去我们家吃饭啊!”两口子一脚油门,潇洒地揸车离开。   文禾想起宋斯兰,到车上问周鸣初:“这回兰姨走,你会去送她吧?”   “看情况,”周鸣初说:“我不一定有空。”   这嘴死硬,文禾也不管他:“去我家,我要去看看麻圆好点没。”大概是化毛膏没什么作用,它之前吐过一次毛团,好在文禾及时带去看医生,开了点药,不然要发展成肠梗阻。   到家后,幸好麻圆已经不蔫了,跟着文禾一直走动,要猫粮吃。   这猫已经胖得跟条板凳一样,周鸣初说:“你养猪一定不会赔钱。”   文禾也说:“你当钓鱼佬开海鲜档也一定挣得比现在多。”她把猫窝打扫了一下,麻圆睡后,看到洗完澡的周鸣初在把玩那颗石子。   是他的东西,但他没有丝毫不自在,看完后随手往茶几一扔:“表不要,车也不开,你就适合抱着石头睡。”说完带文禾回房睡觉。   他们在同一张被子里交缠,都滚出一身的汗,结束后文禾把腿放下来,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昏昏欲睡,周鸣初的呼吸扫过耳背:“现在离过年还很远。”他问:“你要在家待到过年?”   文禾嗯了一声:“有问题吗?”   过很久,周鸣初才说了句:“随你便。”他把她扳过来,用力按住她。   文禾多听话,送完宋斯兰以后,没两天就开车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开自己的车回老家,虽然不是什么豪车,但一进村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小文禾买车啦,这车真漂亮。”   文禾一路开回自己家,奶奶已经在门口等,和她一起卸后备箱的货。   东西不少,在她在广州买的,也有宋斯兰准备的花胶陈皮和一些补品。   邻居摘菜回来,看着她们一趟趟往家搬东西,也笑呵呵地在车边搭了几句话,以前为了一点晒谷场也要故意往这边泼水的人,走时主动把地里摘的嫩菜心和南瓜给了她们婆孙一份。   很多道理文禾早就懂,你长大了,有能力了,能挣钱了,连邻居家的狗都会变得和善起来。   人本欺弱,也慕强。   她把车停好,故意压了邻居家一点线,回到堂屋看见里面摆着一个很大的纸箱快递,奶奶说是刚刚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我还没打开看。”奶奶还以为是孙女寄的。   文禾拆开,见是缓解风湿的仪器,她研究过,很快认出是自己曾经在新加坡展会上看到过的一款,那会还没有批量上市。   奶奶问:“哪里买的?”   文禾翻开快递面单看了看,好笑地说了句:“广州买的。”   但寄快递的人没打招呼,她也就当不知情。   皖南的秋一片金黄,文禾在家陪了奶奶几天,不用喝酒不用应酬,每天早起早睡,比过年还舒服。   周鸣初的电话打过来时,文禾正在收被子,听他说找了一次范鹏,范鹏也主动找他,大概意识到什么,一直在拉关系讲旧情,也说了谷志德的一些事。   文禾问:“那他是什么意思,愿意跟你打配合?”   “差不多。”周鸣初问:“你明天忙什么?”   文禾边掸被子边说:“不忙什么,就在家。”   晒过的被子有一阵太阳味,文禾躺上去,周鸣初在往会议室走,她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有汪总有张尔珍,大概是销管会议。   文禾问:“你晚上干嘛,还应酬么?”   “打会羽毛球。”   “跟谁?”   “老叶,老杜。”   基本是认识的,文禾从床上爬起来:“那你忙吧,我吃饭去了。”她挂了电话,下去帮忙热菜,又看到钟露发的消息,问她明天去不去吃喜酒。   文禾本来不想去。   但她在钟露嘴里,这几天也在家听到一些传言,据说小舅妈找了个很凶的儿媳妇,于是第二天临时起意,还是过去看戏。   一见文禾,小舅妈热情又兼上下打量,招呼她喝茶吃东西,又问起她的车,想借来接亲。   文禾说:“蹭到墙角,去修了。”她看向自己那个表弟。   表弟脸上带着伤,明显是被撕打过的,小舅妈喜气洋洋的脸上也一阵挥不开的阴霾,据说是昨天跟亲家吵了一架,差一点这个酒席就退了。   但小舅妈要面子,硬说儿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催着儿子去接亲,自己留在家招呼客人。   文禾坐在墙根晒太阳,旁边也有认识的老婆婆找她搭话,跟她聊起她妈妈,又是叹可惜,又是夸孝顺。   对这些话,文禾并不陌生。   她妈妈确实孝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哪怕彩礼被吞,哪怕一直被吸血,每次回老家都还是会赶来探视父母。   她以前觉得妈妈有点愚孝,后来慢慢理解了,越是不被爱的人,越想努力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新娘家并不远,很快鞭炮声开始大响,小朋友们雀跃的欢呼也一同吵起来:“来了来了,接亲回来了!”   文禾站起来往外看,在婚车队伍里看到那辆眼熟的X7,很快开门下客,出现一个周鸣初,文禾以为自己眼花。   周鸣初穿着短袖长裤,身上还有沾到的礼花,也不过来,就站车子旁边看着她。   确认是他,文禾感觉心里短暂但剧烈地震了一下,直到刚刚聊过天的几个婆婆问这是谁,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文禾问。   “你奶奶说你在这里。”周鸣初仍然没动,一路看着她走过来。   文禾走到一半忽然领会他的意思,她脚步顿住,一时好气又好笑,过去主动挽住他,在一片人的视线里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第79章 ☪ 我不是牛[此章节已锁]   ◎一起过年◎   [本章节已锁定] 第80章 ☪ e年会   ◎还怕不怕◎   【Chapter 80】   -------   伤势不算多重, 这个院可住可不住,周鸣初找了个床位躺着,视线蒙蒙的,人的听觉格外敏锐。   敏锐到一有人进来, 他立马能猜到是谁。   鼻子闻到山茶花洗面奶的味道, 还有她风尘仆仆的身影, 人走过来,探雷一样站在病床的另一边, 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瞎了。   周鸣初的耐心在此刻到达顶峰, 就那么顶着纱布由她看,直到她慢慢地移过来:“……没事吧?”   周鸣初一言不发。   文禾也不确定他醒没醒着, 伸手晃了晃,被周鸣初抓住。   “我是受伤, 不是瞎了。”他缓缓地说。   文禾松了一口气:“你不讲话,我不知道你什么情况。”   “缝了几针, 角膜擦伤, 离瞎差一线, 但还没瞎。”周鸣初靠着床头问:“不是说过完年才回广州?”   “我听叶总说你受伤了……”文禾在他旁边坐下, 手还被他握在掌心。   “住一晚。”周鸣初说:“观察一晚, 回家养着。”   他声音格外沉,文禾不确定是不是受伤的原因, 但点点头:“嗯。”   她陪他在医院住一晚, 上药,照灯, 看点滴, 细心到隔壁床的阿伯都羡慕:“后生仔你有福喔, 找了个这么好的女仔, 一般人都没这么耐心的。”   周鸣初没说话,但透过纱布,隐隐看见文禾尖红的耳垂。   那晚后,文禾跟着周鸣初回了家。   她照顾周鸣初无微不至,每天饭做好,端到手边,衣服收好,洗澡的时候叠在篮子里,好在周鸣初恢复得还可以,照顾几天,眼球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痛,还要兼顾工作。   他看不见,OA里的一些东西就靠文禾给他念,念完替他批复。   周鸣初的批复跟他口头一样,没有多余的话,文禾像代入他这个人,也变成一张无情无绪的厌世脸,她一开始觉得别扭,但做多几回习惯了,也又一次惊讶于周鸣初在工作上的处理能力。   他思维缜密,数据上一般是她念过的就记得住,哪项预算高了,谁哪个区域的指标虚了,产品的算法进度到哪了,他都有数。   但一线械企的老总,工作强度也是真的高,好在周鸣初上两天休一天,文禾也能跟着休息。   她在这间房子里闷久了,想出去透透气时,正遇章茹发消息问要不要去打麻将,三缺一,让她过去撑个台脚。   文禾想去,但又担心周鸣初一个人在家不行,她喂完鱼洗了点水果,起身去问。   门虚掩着,周鸣初一直没出声,文禾打开门就见他坐在桌子后面,拿车厘子的核扔他:“叫你这么多声,怎么不说话?”   “什么事?”周鸣初问。   “我说我去跟茹姐打会麻将,你在家睡会?”文禾感觉空气有点闷,径直走到他后面把窗帘拉开,一转头,看见电脑里几张熟悉面孔。   全是销售的人,还有大区的几位。   文禾脑子一空,迅速往外闪,隐约听见谁在叫她的名字,她几乎夺门而逃。   周鸣初真是瞎得恰到好处。   但他瞎了又不是哑了,在开会也不告诉她,文禾换了衣服去化妆,化到一半的时候周鸣初过来站在门口,看她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臀部高高拱起。   文禾一开始没理他,画完眉毛才看他一眼,往下瞟,又看他。   周鸣初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看什么?”   文禾惊讶:“你眼睛好全了?”   “没好全。”但该看的还是能看到。   文禾挣了挣,周鸣初把她往后摁:“打什么麻将,改天再说。”   被他这么抓着,文禾也知道这回麻将是打不成了。   她妆还没化完,刚换的衣服很快被剥光,人出了汗,碎发都黏在脖子上,人像化在水里捞不起,只能难耐地哀求他,说差不多了。   周鸣初猛送一阵,把她翻过来,出在她手里。   文禾挂在他身上,还有点气不顺:“开会干嘛不说?”   “我没开摄像头。”周鸣初说:“但都知道是你。”他伸手,精准地摸到她的耳垂,软,薄,也热,还有运动过后通红的一张脸,低声说:“既然知道了,今年年会一起去。”   文禾仰头看他,周鸣初低头吻了她一会,把她抱到淋浴下,强势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e康的年会,排场都大差不差,只是人数逐年增多,所以场地面积也要大一些。   在这之前,文禾没想过自己还会来参加他们的年会。   车子到达酒店,文禾下车时脚步一顿,周鸣初问:“紧张?”   文禾看了眼水牌,摇摇头:“还好。”   周鸣初抬手,轻轻搭住她的腰。   文禾跟着周鸣初,从出现在宴会厅楼层的那一刻起,就备受瞩目。   最先看到的熟人是晶晶,她已经是培训部主管,今天领着部门的人上节目,一副海盗船长的扮相,表情因为看到她而更加滑稽:“……我靠!文禾!”   文禾想过去跟她打招呼,被周鸣初扣住手:“进去再说,着什么急?”   一进宴会厅,总经办的孟珍珍摸了摸心脏,猛地看眼章茹。   章茹无辜地往旁边一指:“你问宝哥,别问我,我乜Q都不知道。”   大区经理那一边,邓宝昌笑得高深,主动上去打招呼:“周总,文禾,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宝哥。”文禾逐一打招呼,看见自己的老上司:“汪总。”   汪总伸手跟她握了握:“欢迎回来。”简单,但饱含深意的四个字,文禾微微一笑:“谢谢汪总。”   她跟着周鸣初打了一圈招呼,很快脱离他,独自社交。   老同事和生面孔都有,此时几乎都认识她,不管是以前的岗位,还是现在的身份。   章茹很快领着一帮人围上来,七嘴八舌。   大家对于这件事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当时得知叶总和章茹,但一转眼,章茹连孩子都要生了。   晶晶死死地抓住文禾:“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出了e康才跟周总在一起的!”   文禾点点头:“是的。”   章茹也说:“是的,我可以作证。”   孟珍珍说:“你闭嘴!你们两个穿一条裤子!”   “你吹啊?”章茹抓着文禾跑了。   但比起八卦,促狭更多,不停有老同事过来聊两句,熟络,融洽,仿佛她没离开过。   老董事长对文禾也有印象,那一年的女主持人,记忆犹新。   他问周鸣初:“应该不是最近的事?”   周鸣初点点头:“有这么久了,我爸见过。”转头,见文禾又换一带待着,不用他领,她悠游自如,身上一条礼服裙料软过膝,跟身材贴得很好。   周鸣初却想起她在前台时穿的套装,工整,熨贴,她每次坐下都要往两边抹一道,起来时同样,先要拍拍下摆,仿佛前台有多大灰尘。   那时候的谨小慎微,和现在截然不同。   她在千百道的视线中矗立,熬过沸沸人言,熬过半尴不尬的成长期,重新回来这里,这张背不用刻意去挺,也已经笔直。   当然这天的年会,酒也喝得不少。   周鸣初也奇怪了,明明同一桌同一席,她的活动范围比他还大得多,结束时摸她额头:“喝多了?”   文禾嘴硬:“我没怎么喝。”   周鸣初垂眼看她,伸手把她圈在怀里,低下头,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吻。   吻完,周鸣初拍拍她后腰:“这叫没怎么喝?”她呼吸里的酒精浓度比他高。   文禾浅浅一笑:“你不是会吹萨克斯么,今天怎么没吹?”   周鸣初说:“我吹萨克斯,你吹什么?”   文禾伸脚踢他,周鸣初勾住她小腿,端详着她的娇俏样,慢慢也笑了。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回家后人很燥热,手很直接,文禾被他抱到房间,他说眼睛还看不太清,所以全部的灯都打开,眼神在她身上巡睃,动作间讨伐的意味也浓重。   文禾配合着他,两只眼乌黑濡湿,丰满从礼服的细带漏出来,每一寸都是犯瘾动机。   结束后很久,两人都像睡过一觉,周鸣初忽然说:“我梦到我爸了。”   文禾嗯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等他后面的话。   周鸣初却没再讲什么,揽着她,沉沉地睡过去。   年会后,范鹏举报了谷志德的职务侵占,他私厂还有一些税务问题,七七八八地叠下来,刑期不会短。   文禾陪着周鸣初去给他爸爸扫墓,他顿在那里很久不说话,最后也只是往墓前倒三杯酒,领着她走了。   年前,文禾跟着去汕尾海钓。   广东海域的303浮台,像海中心的一座小岛,海水很清,清到能看到鱼在水下游。   钓鱼的人坐了一圈,这种事确实有瘾,一杆杆地抽鱼,空箱来满箱走,有些人为了挣钱,有些人纯娱乐。   但水流也很大,浮台像在走动,宋川居然晕船,躺在塔中央差一点就吐了。   他扽周鸣初裤脚:“哥,今天不过夜了吧,我等一下直接在这里打窝。”   吕晓诗踢他:“你咋这么弱呢?”   宋川四仰八叉地说:“昨晚喝太多了……陪你爸。”   “怂货。”吕晓诗没理他了,坐文禾旁边问:“你跟表哥过年去哪?”   “去安徽。”文禾问:“你们呢?”   “也是去我老家啊。”吕晓诗看了眼正在抽杆的周鸣初,转头问文禾:“你俩明年结婚不?”   文禾一夜没喝水,差点呛住:“还没说这个。”   吕晓诗咧嘴一笑。   他们在浮台待到傍晚,汕尾海资源丰富,从小巴浪鱼到马鲛,个个都能爆箱。   睡了一觉的宋川过来溜达,伸着脖子指指前面:“那边什么,鲨鱼?”   文禾眼睛尖一点:“海豚吧,是不是海豚?”她踮起脚使劲看,周鸣初在旁边不痛不痒地来了句:“吉尼斯水怪。”   神经,文禾用手杵了他一下,越看越确定:“就是海豚!”   真的是海豚。   波光粼粼的海面,几条海豚在起伏游动,宋川兴奋地在台上吹口哨,吹了半天,海豚们在远方跳跃,一开始以为只有几条,远了才看到是一群,日落之时说不出的壮观。   看完海豚,风浪变大,渔友们也陆续撤退。   宋川晕船这事一阵阵的,他跟吕晓诗先走,文禾留下来拍海上落日,等他们换小游艇过来,准备在旁边过夜。   金色的海平线,残阳在海面拖出一轮碎光,她拍完才发现浮台上的人都走完了,周鸣初说有一组钩没收,让她去收一下。   文禾没想太多,蹲下去就把线组往上收,收起来发现底下有两个铅坠,一个实心,一个空心。   空心的打开,里面有只钻戒,钻戒用防水袋装着,她拿出来,耳朵嗡嗡的,像一阵神经性耳鸣。   底下有一船钓友还没来得及走的:“哇靠我们钓鱼,你们钓钻戒啊,赚啦!”   一望无际的大海,喊声飘得很远,甚至有划远了的船回来鼓掌吹口哨。   风浪中夕阳下,周鸣初向她走了几步:“我最近经常梦到我爸,他说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让我以后有了孩子不要跟他学。”   文禾红着眼睛看他。   周鸣初说:“我不认为我跟周柏林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婚姻里任何一个角色我都不会跟他像,我和他在梦里吵了很久,但吵不是办法,证明给他看,是最好的方法。”他从她手里拿过戒指,低声说:“如果你觉得我没你想的那么差,嫁给我,看看我到底哪种人。”   文禾的眼睛被风吹出眼泪。   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到他的戒指,觉得这人有点莽:“被鱼吃了怎么办?”   “吃了就重新买。”周鸣初把戒指给她戴上,问:“还怕不怕?”   文禾点点头:“怕。”   周鸣初问:“怕什么?”   文禾说:“怕再吵,再闹。”   一架无人机飞过来,晕了大半天的宋川拿着遥控器,大概没找好方位,一大瀑花瓣兜头洒下来,被猛烈的海风全往文禾脸上刮。   周鸣初及时揽住她,脑袋一偏想训宋川,文禾泪中带笑,主动揽住他脖子:“其实还好,也没那么怕。”   她怕,但又不怕再勇敢一次,那些分分合合,争执与较劲,是他们认清彼此的过程,也像一场漫长的佐证,他们是风浪吹不散的两个人。   文禾曾经向往一个温柔的男人,也总是羡慕别人的感情,后来才发现幸福没有模版,预想中的也不一定适合自己,她心里那些七零八落的空缺,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以填补。   爱人凭本能,爱到最后,他们都需要一个赶不走的恋人。   他们也是彼此赶不走的恋人。   周鸣初专注地看着她,把人揉进怀里,重重吻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谢谢大家陪伴,推荐两首歌   李克勤:《合久必婚》   Dear Jane:《人类不宜飞行》   有番外,周二开始,也是隔日更。   后天见。   【感谢霸王票】momo:地雷4个 缘音而来:地雷2个 嵩霉干儿:地雷2个 嗷嗷嗷很凶:地雷1个 sha07:地雷1个 泥地叠蝶:地雷1个 呀!瘦月亮~:地雷1个 小笼汤包丫:地雷1个 coffee:地雷1个 21396792:地雷1个 sasa是只小猫咪:地雷1个 胖鱼235:地雷1个 41123972:地雷1个 Ling~0811:地雷1个 mi:地雷1个 我要做周狗的罪替:地雷1个 和男主控有仇:地雷1个   【感谢营养液】元坤:62瓶 Gui:55瓶 林孤烟:53瓶 碾梅作尘:44瓶 昆布:35瓶 你燎哥:30瓶 肉肉:21瓶 更呀你倒是快更呀:20瓶 21522013:20瓶 若雨翩然:20瓶 纯狱百香果:20瓶 杰伦哈哈哈哈:20瓶 24890935:20瓶 Dilraba:17瓶 10级摸鱼大事师:15瓶 Ling~0811:15瓶 8857844:15瓶 等待更新:13瓶 桃绘:12瓶 吱吱吱吱吱:12瓶 苦橙:12瓶 D:11瓶 Susie:11瓶 56493801:10瓶 冬菇:10瓶 Silvia:10瓶 摸鱼派:10瓶 土豆泥:10瓶 天现宝宝:10瓶 伊文:10瓶 牛快乐:10瓶 鲨鱼徇:10瓶 66432475:10瓶 yiyilp~:10瓶 看遍全网:10瓶 大人啊:10瓶 豆丁:10瓶 Libra:10瓶 四四:10瓶 青青:10瓶 49254037:10瓶 昀昀:10瓶 Jaye:10瓶 百万乔:10瓶 涟漪:10瓶 可瑶coffee:10瓶 是阿璇呀:10瓶 要啥自行车:10瓶 啦啦妮娜:10瓶 杨咩咩:10瓶 你的脸呢?:9瓶 哇咔咔:7瓶明明:6瓶 NC:6瓶 哒哒哒:6瓶 泡面:6瓶 阿圭:6瓶 小茜同学:5瓶 杨总的美貌家政:5瓶 64648740:5瓶 zjzdoyouknow:5瓶 不知道叫啥了:5瓶 每天盼着更新的小可怜:5瓶 甜肉:5瓶 小朱胖了:5瓶 祁连山玄彬:5瓶 段嘉许沈倦蒋丞的Y:5瓶 applepen:5瓶 49860486:5瓶 自己的颜色:5瓶 央央小公举:5瓶 米虫肥白白:5瓶 棠棠:5瓶 夏的猫:5瓶 Lucia:5瓶 卡路西法和移动城堡都:5瓶 仄言:5瓶 疯狂的披萨:5瓶 有灵犀:4瓶 一只闪闪:4瓶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4瓶 芜草字头:4瓶 夏日晚风:4瓶 小鱼同学:4瓶 41606154:4瓶 没头脑和神经病:4瓶 suizzzz:4瓶 啵啵:4瓶 猫猫:3瓶 8888888: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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