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道送分题》 作者：闻一声 　　文案： 　　英语课上。 　　老师说：“从第一排同学开始，按顺序念题目答案。” 　　左薇心里一跳，赶紧数还有多少人会轮到自己。数完人头，对应相应的题目，发现不会，忙四处问答案。 　　答案问到了。 　　幸存。 　　结果前面有人没答出来，轮到自己的题目变了。左薇吓得忙又重数一遍，发现这题自己会，暗暗松了口气。 　　幸存。 　　…… 　　…… 　　——多希望有一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初中的同桌在摇着你，喂喂，快起来，老师在看你呢！ 　　内容标签：甜文 校园 　　主角：左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春里总有一道送分题 　　立意：回顾青春，展望未来 ============ 第1章 楔子 　　又是一个周日。 　　左薇在ipad上看完了最新一季的《美国恐怖故事》，觉得实在没什么可看了，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默默走到了公寓阳台上。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淡淡洒在窗台上，衬的整个空间金灿灿一片，朦朦胧胧的，非常好看。 　　公寓对面的草地上，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踢球。踢着踢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个孩子忽然停下，吵了起来。因为正处于棱角分明的年纪，他们还不懂得退让，都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誓要将对方压下去。 　　如此歇斯底里的“战斗”，看的左薇会心一笑。多好，这就是青春，充满了锐气与张扬，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仿佛世间一切，皆在他们脚下。不像办公室里的那群成年人，即使恨的咬牙切齿，也能继续微笑，背后插刀。 　　也许，这就是成长本来要付出的代价。 　　她兀自沉浸在无边思绪中，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一眼来电显示，她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拿着手机，默默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妈。” 　　“你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左妈妈一句话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什么怎么样，我在上海过的挺好的，干嘛总让我回去……” 　　“你好？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好？每天来回要花两个小时在路上，今年空降了个新领导，处得也不开心，年薪嘛税后也就二十多万，如今住的小公寓都是租的，男朋友更是没有——你年纪也有二十八了，总一个人在上海漂着有什么意思？还真准备在那里买房？上海的购房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妈在那里也没什么关系，帮不了你，你不如回我们这个小城，家里还算有些人脉，能马上给你找份舒服的工作，有房，再给你配辆车，至于男朋友呢，你小萍阿姨说了，回来就给你相亲介绍，保证是出色帅气的优质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妈，不是，我……” 　　“好了，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为这事我们俩都扯半年了，你不累我还累呢。这是最后通牒，我不会再尊重你的意见，我希望你能在月底之前辞职，然后回家，妈妈立马给你安排相亲……我就不信了，我女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可能没男人喜欢？！” 　　她哭笑不得：“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只看相貌。” 　　“相貌好也是一种优势啊……你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夸文静淑女，也有男孩子追，怎么偏偏到了应该谈恋爱的年纪，却反而没有了？” 　　“也许，缘分未到吧。”她说了一个唯心主义的论点，顿了顿，终于妥协，“好吧，落叶总要归根的，我也总要嫁人的，上海看来跟我没有缘分，我会听你的话，辞职回家……不过你总要让我准备一下，月底之前是不可能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交接。” 　　“要多久？” 　　“至少三个月。” 　　“行，我这就跟你小萍阿姨说去，让她可以开始给你物色对象了。”左妈妈好像生怕她反悔，不待她回答，嘟一声就挂了电话，徒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张口结舌。 　　唉，算了。 　　她摇摇头，放下电话，视线不免又望向远处的草地——此刻，那里已没了刚刚踢球孩子的身影，只有一对高中生打扮的男女，互相依偎着，在那里玩手机。女孩玩的无比投入，男孩凑到她头旁，伸手，也不知支了一个什么招，女孩大叫一声，一脸气愤，追着男孩就要打。男孩赶紧逃走，可那转身的得意笑容，却明显透着一丝奸计得逞的狡猾。 　　左薇，你瞧，全世界都在恋爱，你为什么就不恋爱呢？ 　　她歪着头，眯着眼，这一瞬，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三个月后，左薇如期坐上了回家乡的那班动车。 　　外面阳光正好，她的心情也很好。 　　隔壁坐着一对母子，母亲三十出头，儿子看上去还在读小学。因为怕旅途寂寞，母亲特意带了一本少儿英语，摊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教着儿子。 　　“西西，知道苹果怎么读么？” 　　“apple！” 　　“那，西西知道，自己最喜欢吃的香蕉怎么读么？” 　　“banana！” 　　“西西真聪明，才教了两遍就全部记住了。” 　　“我还会，我还会，”小男孩被夸的得意极了，昂起头，拼命想要表现自己， 　　“Hello，my name is Han Mei mei.What’s your name？” 　　“Hello，my name is LiLei.How are you？” 　　“Fine.Thank you，andyou？” 　　“I’m fine，too.” 　　小男孩无比流利地背出这些句子，不出所料，再度赢得了母亲的夸奖。车厢里的人善意地笑着，左薇也善意地笑着。她想，她读书的那会儿，韩梅梅就和李雷认识了，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俩怎么还在英语书里认识着？倘若有自主意识，恐怕也会腻吧？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玻璃窗上，闭上眼睛，耳听小男孩一声又一声的诵读，童音脆脆，宛若韶华，当年豪情，梦里依稀。嘴角，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时光啊，请你慢点走，带我回到记忆深处，那一切开始的地方。 第2章 01 　　故事得从2001年那个平常的仲夏夜说起。 　　正是八月，暑假期间，天气闷热，蚊虫乱飞。 　　“哟，接孩子下班啦。”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左薇抬头，看到站在里面的阿姨热情的跟妈妈打招呼。 　　“是呀，孩子刚练完琴。”左妈妈扬了扬手上的小提琴盒，笑着问对方，“出去呀？” 　　“家里没酱油了。”阿姨走出来，转而看向左薇，“小姑娘快升六年级了吧？” 　　左薇点头，甜甜一笑，“阿姨好。” 　　“你好你好。”乖巧的孩子总能引起别人的好感，阿姨不由感慨，“还是生女儿好啊，既懂事又贴心，成绩好不说，还会拉小提琴……哪像我家那个，唉，能有你家一半听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家才二年级，男孩子，皮一点正常的。”左妈妈寒暄着，回头望一眼左薇，“她之前也皮，这不，马上六年级了，才终于有了一点紧迫感。” 　　“你们家目标也是市一中吧？”虽然这样问，阿姨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她们住的小区是新建的，距离市一中走路只要十来分钟，里面大部分住户今年刚搬进来。当然，现在还不流行“学区房”这个说法，但这种做法，已经在某些前卫的家长那里得到实施。左薇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提到学习，两个妈妈的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市一中难进啊，听说择校费就要缴两万？” 　　“恩，重点学校嘛，考上都得交。考不上的，连交的资格都没有。” 　　“难怪人家说一旦考上了市一中，就等于半只脚踏入了重点大学的门。不说别的，我叔叔家的儿子，今年高二，就是在市一中，听说……” 　　左薇等了一会儿，见她们迟迟没有结束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妈，我先回家了。” 　　“哦，好的，你先上去吧。”左妈妈聊得正欢，无暇顾她。 　　左薇进了电梯，冲阿姨微笑致意，伸手按下数字9。 　　电梯缓缓升起，上面的数字不断变化： 　　七， 　　八， 　　九， 　　到了。 　　左薇走出电梯，掏出脖子上挂的钥匙，准备开门。走着走着，一扭头，就看到了对门门口坐着的那个男生。 　　男生跟她差不多年纪，穿着最简单的白T、短裤坐在那里，手上翻着一本崭新的英语书，碎碎的刘海挡在额头，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他的碎发，从侧面看，有点像……像动漫里的人物。 　　左薇一直是个电视儿童，不管是广告、动漫、电影、还是电视剧，就没有她不爱看的。这是一个电视上还能看到日本动漫的年代，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显然让她想起了动漫里那些让女孩子们花痴的“男主角”。 　　此刻，“男主角”听到她的动静，微微抬头，看向她。只一眼，他就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他的书了。 　　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没带钥匙么？ 　　左薇暗暗猜测，有心搭话，却被男生疏离的态度影响，愣是杵在了原地，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似是知道左薇在观察自己，男生身上不悦的气息更重了，过了一会儿，他索性选择念英文来忽视左薇的存在： 　　“What’s this in English？” 　　“It’s a clock.” 　　“And what’s this？” 　　“It’s a pencil-box.” 　　“Is that a car？” 　　“No.It isn’t.It’s a jeep.” 　　…… 　　…… 　　哦。 　　这回，左薇听明白了，这是在赶她呢，让她赶紧离开他的领域。 　　左薇忽然生起气来，拿起钥匙气冲冲地去开自己家门。切，你不想理我，我还不屑理你呢！活该你没钥匙，被关在门外，进不了家门—— 　　她的钥匙刚插到孔里，身后的屋子里骤然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女高音：“卫高泓！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紧接着，哐啷，茶具砸到地上破碎的声响。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啪嗒啪嗒，两个人脚步凌乱的追逐。 　　怎、怎么了？！ 　　左薇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回头。 　　这一回头，就对上了男生看向自己的眼睛。 　　此时他的眼里已没了先前的冷漠，反而被一丝难堪所取代，那是一种自己拼命想隐藏的秘密，却不幸被一个陌生人发现的尴尬与狼狈。 　　左薇从未在一个同龄人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的表情，以至于当对方不知所措时，她自己竟也不知所措起来。 　　男生背后那道门里还在闹着，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哀鸣，可这些，都不如坐在面前的这个人给左薇的感觉来得震撼。 　　“……吵架么……”左薇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 　　等她发觉，她看到男生死死攥住英语书，因为用力，手指的关节都有些泛白。 　　再不敢多话，她迅速转身，打开自己家门，泥鳅般钻了进去。 　　“回来啦。” 　　听到开门的声音，左爸爸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只有一个人，诧异道，“你妈呢？” 　　“在楼下跟人说话。”左薇恢复了平静。 　　“瞧，爸爸今天给你做了什么。”左爸爸丝毫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得意洋洋的献宝，“都是你爱吃的！” 　　“哇！糖醋排骨！炒螺丝！拌凉粉！”左薇大乐，伸手就去桌上拿。 　　左爸爸教育：“洗手了没？” 　　“这就去。这就去。”左薇嘻嘻哈哈，一边敷衍，一边偷了一个放到嘴里。 　　麻溜的洗完手，开了电风扇，左薇问，“爸，什么时候吃饭？” 　　“再过十分钟，电饭锅里的饭还要等一等。” 　　“好嘞！那我看会儿电视。”话音刚落，电视机已经被打开了。 　　“一回来就看，整个暑假你就守在电视机旁了，看你妈回来不说你。” 　　左薇把这话当耳旁风，熟练的将遥控器调到上海台，当即，《我为歌狂》的主题曲响彻在客厅。 　　“我的舞台我自己建造，要让全世界感到～” 　　“我的剧本我自己写好，相信自己永远是个主角～” 　　“我的魅力我自己创造，出乎每个人意料～” 　　“我的未来我自己照耀，每个明天把我拥抱～” 　　左薇看得津津有味。 　　班里的女生最近很流行看这个，一些人甚至买了《我为歌狂》的磁带回来听。这部动画流行起来的原因不仅因为它新颖的校园题材，也因为它大胆刻画出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恋爱萌动，让无数女生们小鹿乱撞。 　　后来的国产动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摆脱低龄化的枷锁，但不得不承认，在左薇成长的这一代，她们是最幸福，也是最幸运的。 　　女生们会私下里讨论：“你喜欢楚天歌还是叶峰？” 　　楚天歌是家世好，学习好，长相好的三好学生代表。叶峰是桀骜，冷酷，学习差的badboy代表。 　　在这方面，左薇跟好朋友吴倩永远是两个阵营。比如，《我为歌狂》里，她喜欢楚天歌，吴倩却喜欢叶峰。《名侦探柯南》里，她是新兰党，吴倩却是柯哀党。《犬夜叉》里，她坚定不移的站戈薇，吴倩却希望桔梗跟犬夜叉在一起…… 　　动画片看到一半，左妈妈回来了。 　　一回来就说：“对门那孩子又一个人坐在门口了。” 　　“是么？”左爸爸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不知不觉，左薇支起了耳朵。 　　“可不是。搬来这么久，我都看到三次了。你说家长怎么想的，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把好好一个儿子丢在外面不闻不问。” 　　“那孩子没钥匙？” 　　“说是丢了，没来得及去配。” 　　撒谎。 　　左薇心里评价。 　　左爸爸问：“那，要不要让他先来我们家？” 　　“我问过了，可那孩子坚决不要，还说谢谢阿姨，妈妈很快就回来了，不麻烦阿姨了。唉，怪懂事的，懂事的我都心疼。” 　　“你心疼什么，人家爸爸开的是进口车，四个圈儿的。妈妈以前是市里的舞蹈演员，现在在文工团，当着什么协会的副主席。这两口子都厉害，当然没时间管儿子。” 　　“这就难怪了……”左妈妈低声叹息，一转头，看到左薇老僧入定般坐在电视机前，立马提高了声音，“哎！怎么一回来就看电视？整天盯着屏幕小心眼睛给看坏。过来吃饭，把电视关了。” 　　“哦……” 　　妈妈比爸爸有威慑力。虽然这么应着，左薇还是拖着时间，直到把这一集看完了才肯关。等走到桌前，看到爸爸一副“嘿，我说的没错吧”的嘚瑟表情，她龇牙咧嘴，冲他做了个鬼脸。 　　“干什么呢，丑死了。”左妈妈嫌弃。 　　父女俩相视一笑，谁也没解释。 　　时钟指向了六点。 　　外面是万家灯火，晚霞满天。 　　而九楼的走廊外，男生听着对门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面无表情的奋笔疾书： 　　“Oh good.It’s Li Lei.Hi Li Lei！” 　　“Hello Jim.Good！You are at home.How are you？” 　　“Fine.Thank you.How are you？” 　　“I’m fine too.Thanks.” 　　“Nice to see you.Please come in.This way，please.” 　　“OK！Thanks.” 　　骄傲狼狈的少年。 　　乖巧敏感的少女。 　　这是他们的初相识。 第3章 02 　　暑假总是过的飞快。 　　左薇觉得，自己才看完《武林外史》《机灵小不懂》《少年包青天Ⅱ》这三部剧，就离学校开学只剩一周了。 　　最后一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左薇她们的狂欢。 　　中午，好朋友榜排名第一的吴倩就打来电话，“你今天在不在家？” 　　“在啊。” 　　“那我去你家找你玩！” 　　“好呀好呀，欢迎欢迎。” 　　半个小时后，吴倩按响了左薇家的门铃。 　　吴倩是个假小子，一头短发，性格爽朗，即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她也不喜欢穿裙子，总是一身休闲的打扮，配上深色的凉鞋，那形象，比男生还男生。 　　与吴倩相比，左薇的女性意识就非常强了。因为左妈妈的培养，她留长发，拉小提琴，穿裙子，写日记，喜欢粉色、娃娃、贴纸等一切少女心的东西。 　　如此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却并不妨碍她们成为好朋友，原因很简单——她们都是优等生。 　　现在想想，小学时候的交友法则可比初中高中肤浅多了。初中高中可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跟不同的人成为朋友，但在小学，决定你在班里什么圈子的，就是学习成绩。 　　班长和副班长，学习委员和团支书，劳动委员和文艺委员，都是班里的人气角色。在大家还没完全搞清楚“喜欢”是什么含义的时候，女生们会说：“我喜欢班长（男）。”“我喜欢学习委员（男）。”男生们会说：“我喜欢文艺委员（女）。”“我喜欢团支书（女）。” 　　简直比后来的所谓的“看脸”的世界还要直接粗暴。 　　两个好朋友的聚会说丰富也丰富，说无聊也无聊。 　　她们开着电视，吃着冰棍，聊着最近发生在身边的各种八卦。 　　“田老师要回家生孩子了，下学期的英语课换隔壁班的孙老师带。” 　　“我爸找人打听了一下，今年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305分。他说以我的成绩，只要不是发挥失常，肯定能进。我们班前五名的都有希望，你也在里面。” 　　“王颖前几天告诉我，她来月经了。这样一算，班里至少有一半的女生来了。我现在还没来，你呢？” 　　“上学期的时候我不懂那是什么。听说人家下面流血了，还以为她生病了，担心得要死。然后有次做广播体操，看到前面女生的白裤子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我都吓傻了。” 　　“你知道么，李政喜欢葛婷婷，暑假的时候还和好哥儿们一起去葛婷婷家堵她呢。结果葛婷婷没堵到，却撞上了葛婷婷的奶奶。几个男生一看，溜得比兔子还快，结果有一个跑的太急，裤子都被钉子刮破了，差点光屁股。” 　　左薇笑得花枝乱颤。 　　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五点十分的时候，吴倩起身，准备回家。倒不是说她们终于聊完了天，其实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但左薇的家长五点下班，五点半左右到家，所以吴倩得提前走——这几乎变成了朋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默契：即便知道这是在暑假，即便作业已经写好，她们还是不习惯同对方的家长见面。当然，要是去朋友家，家长恰好在，她们也会特意关起房门，说悄悄话。 　　“我送你吧。”左薇拿起钥匙，到鞋架上换鞋。 　　在学校的时候，想知道两个女生是不是好朋友，通常看她们是不是一起去厕所。现在虽然不在学校，左薇依然要将这一原则贯彻到底。 　　将吴倩送上公交车，左薇蹦蹦跳跳往回走。 　　路过小区门口烧烤摊子的时候，肚子里的馋虫作祟，她伸手，掏啊掏，掏啊掏，终于从兜里掏出了两元钱，乐呵呵地过去买了几个串。 　　她嘴里哼着歌，边吃边走，当走到自家楼下，迎面就看到了三个推推搡搡的女孩。 　　一个说：“你先上，你先上。” 　　第二个说：“不，你上，你先嘛。” 　　第三个说：“虽然知道是在这栋楼，可是不知道几零几啊。难道要一楼一楼地敲门去问？” 　　“那怎么办？”另外两个异口同声。 　　左薇停住了脚步，有些好奇地打量她们。 　　三个女孩因为太过专注，压根没注意有人在看，只听其中一个撺掇：“不如，我们别上去了，就在楼下喊。” 　　“喊？”这个声音有些夸张。 　　“对呀，喊！谁不喊谁是小狗！”还是之前那个女孩子。她似乎是三人里的领袖，说话很有煽动力，“好不容易找来了这里，不上去就算了，但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必须喊出来！” 　　另外两个对视一眼，神情既兴奋又紧张，“……好，喊就喊！谁先来？” 　　自然是三人中的领袖。 　　左薇听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喜欢……扬！” 　　什么什么，喊的什么？ 　　左薇只恨自己听力不过关。 　　“我喜……旭……！”这是第二个女孩。 　　第三个女孩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快点，快点，到你了！”两个同伴催她。 　　“好好，我来，我来。”不知是笑壮人胆，还是骑虎难下，第三个女孩深呼吸，双手做成喇叭状，贴在嘴上。然后，鼓足勇气，冲楼上叫道：“我喜欢你！卫旭扬——！！！” 　　我喜欢你，卫旭扬。 　　清清楚楚七个字，伴着少女羞涩嘹亮的声音，直达云霄。 　　“哈哈哈哈……” 　　女孩们笑着、闹着，再没了先前的害臊，一个比一个地喊了起来：“卫旭扬我喜欢你！” 　　“卫旭扬我爱你！！！” 　　“顾思茜喜欢卫旭扬！！！”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三个女孩一惊，远处的左薇同样也是一惊。没等她反应，就看到那三个女孩“嗖”的一下逃向四处，眨眼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草坪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傻鹅呆立在那里。 　　“……”左薇僵硬地抬头，僵硬地看向头顶—— 　　当看清楚那动静来源是什么，她劫后余生般吁了口气。 　　还好，只是个猫。 　　“喵～喵～” 　　花猫也不知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居高临下地冲左薇叫了几声。 　　左薇瞪着那猫，马后炮地想：刚刚又不是我表白，我、我干嘛那么紧张？！ 　　对，干嘛那么紧张？ 　　左薇一边乘电梯一边问自己。 　　等走出九楼，视线落到对门902的时候，她缓缓停住了动作，有什么猜测在脑中渐渐成型。 　　之前那三个女生，好像跟自己同龄。 　　而整栋大楼里，跟自己同龄的男生——能有几个？ 　　她们喊“我喜欢你卫旭扬！” 　　卫旭扬？ 　　卫？ 　　难道…… 　　盯着门牌上的902，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你是卫旭扬？” 　　“吱嘎”一声，902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门后的人穿着深蓝色的背心运动服，左手拿着护肘，右手捧着篮球，正一脸诧异地看向她。 　　好久好久。 　　“我是。你怎么知道？” 　　他反问。 第4章 03 　　六年级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方面，他们是学校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无论是个头、心智、审美，还是应付老师的经验，都远胜低年级一筹。另一方面，在老师和家长的眼中，他们又确确实实是个“孩子”，不可与中学生同日而语。 　　用坊间流传的绕口令来说，就是： 　　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三年级的美女没人追，四年级的帅哥一大堆，五年级的情书满天飞，六年级的情侣一对对。 　　说到绕口令，就不得不提一下大家的才气了。 　　左薇曾一度好奇创作这些绕口令的作者是谁。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掌握的词汇越来越多，偶尔恼羞成怒也会蹦出一两句脏话，但追本溯源，最先出现在她们人生里的埋汰话，应该就是这些绕口令。 　　男生嘲笑女生：“XXX一回头，吓死河边一头牛。XXX二回头，长江黄河水倒流。XXX三回头，乔丹改打乒乓球。XXX四回头，大庆油田不产油。” 　　女生们不甘示弱，反击回去：“半夜三更，厕所没灯，你去解手，掉进粪坑，与蛆搏斗，与屎竞争，无人救你，光荣牺牲，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为了纪念你，厕所里安了灯。” 　　男生和男生对阵：“我叫阿里巴巴，身高一米八八，看你可怜巴巴，给你一坨粑粑。粑粑不能白给，你得叫我爸爸。” 　　还有英雄在班里的宣言：“人之初，性本善，不写作业是好汉，老师发现怎么办？拿起菜刀和他干。干不过，怎么办，变成迪加奥特曼。” 　　等等等等，五花八门。 　　“……你们这些孩子！” 　　当左薇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讲完学校里这些事后，左妈妈做了如上评价。 　　过了一会儿，好奇的左妈妈又问，“你们班有没有人这么说你？” 　　“什么？” 　　“就是左薇一回头，二回头什么的。” 　　“当然没有！”左薇激动道。她被人夸着长大，容不得别人对她的长相提出质疑，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妈。 　　“哟哟哟，还着急了。”左妈妈每天的日行一嫌。 　　左薇气呼呼的，不想搭话。 　　“你们班最漂亮的是谁？” 　　“杨雅文。” 　　“哎哟，不是你呀。”左妈妈揶揄。 　　“……”左薇气的大口大口扒饭，心里暗暗发誓，再说一句她就是秃子。 　　其实还有个备选人物她没说。 　　这个女生叫钱敏，个子很高，坐在后排，经常跟男生们打成一片。左薇不说她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在她那里，漂亮=聪明＋好看。 　　杨雅文是副班长，在班里很有威望，她的“漂亮”有目共睹，钱敏虽然长得可以，可学习成绩却一团糟。 　　当然，左薇并不是看不起钱敏的成绩，主要是觉得，她笨。 　　前面说过，六年级的孩子，开始有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有人腼腆，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一些人，变得很猥琐。 　　这些人，性别为男，爱好：内涵女生。 　　刚开学那几天，钱敏带了根香蕉到班上吃。第三堂课下课，她拿出香蕉一口一口地咬了起来。这时，旁边说笑的几个男生突然停止了动作，他们挤眉弄眼，脸上坏笑，示意大家往钱敏那儿看，更有一个，故意大声嚷嚷：“噫～她在吃香蕉哎，她在吃香蕉哎，她还舔，好——恶——心！” 　　女生们懵懵懂懂，虽然不能明确清楚他们在笑什么，但都听出了这几个男生话里的不怀好意。这一刻，几乎全班都把目光看向了吃香蕉的钱敏。 　　钱敏脸上有些热，万分艰难的把手里最后一截香蕉吃完，低头开始装写作业。 　　这样的处理无可厚非，左薇虽然心里有点不爽，可毕竟跟钱敏没什么交情，只能一声不吭地转过了身。 　　但这事的高潮却不在这里，而在下午。 　　下午上完体育课，当另一个女生将书桌里的黄瓜拿出来啃时，钱敏先一步注意到了。然后，在男生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得意的，焦急的，学着上午男生们的口吻取笑道：“喂，你们看她！你们快看她！” 　　得到钱敏的提示，男生们兴奋起来，发出各种怪叫，吃黄瓜的女生再度沦为笑柄。 　　所以左薇觉得钱敏笨。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受害者，却不觉得男生们的态度有何不对，反而在下午站到了男生那边。为了转移目标，挽回她“跟男生们打成一片”的面子，攻击起同班的女生。 　　这点其实有些像后来社会上的一些女人。比如新闻里报道：女孩晚上出门被强/奸。 　　“谁让她晚上出门的。” 　　“肯定她自己也有问题，穿的裙子太短，勾引别人。” 　　持有这种观念的，不仅仅是男人，还有这群女人。 　　她们会说：“女人过了三十就不值钱了，嫁不出去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四十照样娶小姑娘。” 　　她们会说：“哪个男人不偷腥，丈夫出轨做妻子的也有问题，谁让她不好好收拾自己。整天面对着一个黄脸婆，我也不会开心。” 　　…… 　　…… 　　扯远了，掰回来。 　　饭桌上吃饭的人只剩下了左薇一个，爸爸和妈妈早吃完了，就在等她的碗洗。 　　“速度快点，每次大家吃完了都要等你。下次谁最后一个，谁洗碗。” 　　“吃完了吃完了。” 　　火速扒完最后一口，她董存瑞炸碉堡般将“炸/药包”送到了妈妈手里，一边送一边没皮没脸地讨价还价，“我洗可以，五毛钱一个碗。” 　　“五毛钱，你心倒不大。” 　　“那当然，亲闺女，给你打五折。” 　　“去去去，走远点！别耽误我洗碗！”妈妈笑骂。 　　两人正说着，房间忽然一暗，所有灯都灭了。 　　“……怎么了？跳闸了？停电了？”左爸爸从书房里走出来。 　　“不知道，突然就没电了。” 　　“哈哈，有没有蜡烛？有没有蜡烛？”左薇嚷嚷，“让我们来个烛光夜谈！” 　　“你怎么这么兴奋？” 　　“多久没停电了，好好玩！” 　　“左薇，”左爸爸说，“你去邻居问问，看他们家有没有电。” 　　“啊……”她扭捏了一下。 　　“去呀，你不是跟那个孩子认识么？”左妈妈催促。 　　“哦。” 　　左薇走向门口。黑暗里，她的嘴角抽了抽。 　　其实，她压根就不认识对门那个叫“卫旭扬”的小子。只不过上一回，她刚喊出“你是卫旭扬？”，好巧不巧，对方就开了门。然后当对方反问“我是。你怎么知道？”的时候，好巧不巧，从电梯里出来的妈妈撞见了，就以为他俩在聊天…… 　　真是个让人无语的乌龙啊。 　　“咚咚咚。” 　　她敲了三声。 　　很快，门就被人打开了。 　　“你好！我是对门901的，我们家忽然停电了，我爸爸妈妈让我来问一下，你们家有没有停？”左薇迫不及待开口，甚至都没看清开门的是谁。 　　“恩。我们家也停了。”说话的正是卫旭扬。 　　“哦哦，好的，谢谢！”左薇本能就想撤，却听这时—— 　　“哎，九楼的！你们是不是也停电了，我们八楼没电啊！”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在楼梯处叫道。 　　“是呀是呀，突然就停了！”左妈妈站在门口，热情地回应，“是这一整栋都停了么？” 　　“不知道啊！电梯也没反应，不过我看对面那几栋楼都有灯光嘛！”大嗓门继续叫。 　　这一下，十楼的住户也出来凑热闹了，走下楼梯跟八楼的战友对话：“没停！对面没停！我刚刚站阳台看了一下，好像就我们这边几栋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左爸爸拿着手电筒出来，“我去看看。” 　　一照，照到了左薇和卫旭扬，左妈妈问男生，“咦？你们家就你一个？” 　　“阿姨好。叔叔好。”卫旭扬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连声音都温和起来，“我爸爸妈妈还在工作，没有回来。” 　　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 　　左妈妈的恻隐之心瞬间被激起，忙问：“那你吃饭了么？这突然停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 　　“我是男孩儿，不怕。”他似乎笑了一下。 　　再是“男”，首先也是个“孩”。 　　左妈妈想到了自家女儿，要是留她一个人在停电的家里，恐怕早鬼叫鬼叫的了，“你家里有没有照明的东西？不如，在来电之前，先到我们家待待？” 　　“不用了阿姨，我……” 　　“你这孩子，多大点事，别客气了！”左妈妈打断他的话，半是强迫半是哄着的将他拉到自己家。 　　其实左妈妈想这么干很久了。起先刚搬来，第一次看到卫旭扬被关在门外，她以为是偶尔的事件。后来，偶尔就变成了经常。再到今晚，这个上下邻居热闹互动的今晚，当她得知卫旭扬即便在家，也是一个人时，她那熊熊燃烧的小宇宙爆发了。 　　“来，来，没事的，你就坐这儿，电来了直接回家，别不好意思……你真的吃了晚饭？没吃可千万要跟阿姨讲呀。阿姨家里还有些菜，不是什么好菜，你别嫌弃。” 　　“谢谢阿姨，我真的吃了。”卫旭扬拒绝。 　　“老婆！”楼梯口左爸爸喊，“过来一下。” 　　“来了！”左妈妈应道，想了想，最后叮嘱卫旭扬，“对了，你不是跟左薇认识么，我让她陪你，你们小伙伴自己聊聊，自己聊聊啊，我先出去一趟。” 　　说完这话，左妈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客厅里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咳。”左薇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你好，左薇。”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左薇怔了一下，不过下一句，他就将她拉回现实，“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为‘小伙伴’的？” 第5章 04 　　那一晚两个人的对话很冷场。 　　本来嘛，他们不在一个学校，性别不同，卫旭扬又比较冷淡，自然聊不到一块儿。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左薇还是尝试着去寻找两人的共同话题的。 　　她自己是个电视儿童，就以为全世界跟她一样都是电视儿童：“《情深深雨濛濛》你看了没？”其实她想问，依萍和如萍你喜欢哪一个。对五阿哥和紫薇在一起了，你有什么想法。不过这是对女生的问法，男生还是算了吧。 　　“没有。” 　　好的，没事，那是上个月的电视剧了。 　　“最近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你看了没？”安嘉和实在太可怕了，她每天晚上都看得胆战心惊。 　　“没有。” 　　“《李卫当官》呢？”这是跟爸爸一起看的。 　　“没有。” 　　“《笑傲江湖》呢？《封神榜》呢？”武侠的总应该看过吧。 　　“……只看过书。” 　　“你没看过电视剧？” 　　“没有。” 　　“为什么不看？” 　　“我喜欢玩电脑。” 　　“你家有电脑？” 　　男生给了她一个“你家没有？”的奇怪眼神，左薇不说话了。 　　他就这么把天聊死了。 　　后来，就是左妈妈回来，换成了左妈妈和他聊。 　　左妈妈和他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十分开心。左薇默不作声地听着，明显感觉到，妈妈回来后，这小子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彬彬有礼的样子，几乎跟之前判若两人。 　　他讨厌自己？ 　　左薇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晚上将近九点，电终于来了，楼上楼下一片欢呼。卫旭扬起身，跟左薇左妈妈告辞，母女俩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卫旭扬的妈妈回来了。 　　“咦？你们……”儿子出现在对门，卫妈妈一脸讶异。 　　“你就是卫旭扬的妈妈吧？你好你好，我是901的，今天晚上停电，我看孩子一个人在家，就邀请他来我家玩玩……”左妈妈立马解释。 　　“啊，今天停电啊？”卫妈妈恍然大悟，“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让你照顾我们家小扬，我一直以为是电梯坏了，只好从楼梯走……” 　　“可不是，是意外停电，所以也没得到通知……” 　　“那这事肯定要找物业了……” 　　两个妈妈很快聊到了一起。 　　左薇偷偷打量这个时髦的女人。 　　卫旭扬长得像妈妈，如果说卫旭扬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那卫妈妈应该就是美人图上的古典美人了。她个子有一米六五，长长的直发披在肩头，脸上画着淡妆，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微笑，整个人看上去既妩媚又有气质，不比电视上那些女明星们差。 　　左薇听她说：“是呀，单位里最近比较忙，都要弄到八点以后才下班，到家也九点了。” 　　“孩子爸比我还忙，晚上不到十二点，别想看到他的身影。” 　　“是呀，我也发愁怎么照顾孩子。他爸爸只知道给钱，可钱又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是是，你说的对，我知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们……” 　　“不，我真的不是客气，改天请你们一家吃饭……对，大家邻里间，正该互相关照，我们两家以后也多处处……” 　　卫旭扬说：“妈妈，左阿姨，我先回家了，还有点奥数的题目没做。” 　　“哦，那你先进去吧。”卫妈妈点头。 　　卫旭扬干脆地进了屋。 　　见此，左薇也说：“妈，我也回去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要结束了。” 　　“那你快去看吧。”左妈妈放人，回头冲卫妈妈笑道，“这孩子，就喜欢看电视。不像你们家，这么晚了，还做奥数题。” 　　切。 　　左薇一边冲向电视，一边在心里鄙夷：明明喜欢玩电脑，非要在家长面前表现得这么乖巧，伪君子！ 　　电视一开，安嘉和那张让人又恨又怕的脸出现在面前，她打了个冷颤，当即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剧情里，再不管身外事。 　　经此一事，左妈妈和卫旭扬的妈妈开始走得近了。 　　她们欣喜地发现，孩子都在上六年级，目标也都是市一中。 　　“以后可以结伴上学。”这是她们的原话。 　　她们欣喜地发现，两家孩子都会乐器，左薇是小提琴，卫旭扬是钢琴。 　　“以后可以一起合奏。”这是她们的原话。 　　然后你送送我礼物，我回回你礼物，周末的时候再一起约着吃吃饭、逛逛街，两家的好关系就这么稳住了。 　　与两家父母截然相反，左薇和卫旭扬的态度却一个比一个冷淡。 　　他们也会打招呼，也会说话，却仅限于此。除非必要，左薇不会去敲卫旭扬的门，当然，卫旭扬也不会来敲她的，两人就这么客气疏离地相处着，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男孩和女孩的兴趣可能不太一样。”这是两家爸爸的原话。 　　诚然，有些地方，男孩和女孩的兴趣不太一样，可有些地方，左薇也是搞不懂了，为什么班里一些男生会跟女生的兴趣一样。 　　对，她指的，就是跳皮筋。 　　学校里，每周三下午的体活课，左薇吴倩她们会聚在一起跳皮筋，一边跳还一边唱：“周扒皮，皮扒周，周扒皮的老婆在杭州。杭州杭州没解放，周扒皮的老婆卖冰棒。冰棒冰棒化成了水，周扒皮的老婆变成了鬼。” 　　如果跳错了，或者踩线了，就换下一个人。而这时，下一个人也会换上另一种唱法：“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分明是个很“女性”的运动，却莫名吸引了班上一些男生。他们不去打篮球，不去踢足球，裤子一卷，腿一伸，直接加入了她们，再然后，跳着跳着，有一个竟然跳得比女生还好，用吴倩的话说，简直就是皮筋之King。 　　皮筋之King因为出色的技术在女生圈人缘大涨，只要跳皮筋，女生们都会邀请他。久而久之，就碍了另外几个男生的眼。 　　他们先是嘲笑：“娘娘腔！娘娘腔！” 　　见没什么效果后，开始付诸行动，故意破坏左薇她们的皮筋。女生们总是因为他们的破坏不得不停下游戏，次数一多，矛盾就升级了。 　　学生之间产生矛盾很容易，化解矛盾同样也很容易。前提是，没有人插手。 　　如果有人插手了，拉的还是偏架，那另一方自然会有所不满。 　　这个人，说的就是左薇她们的班主任，教语文的许老师。 　　许老师三十多，有一个儿子，听说学习成绩很好，每一年都是三好学生。许老师是四年级的时候接手左薇她们班的，接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选合自己心意的班委。 　　请注意，“合自己心意”这五个字。也许小学的左薇们还不知道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可成年后的左薇们，绝对能深刻体验这五个字所带来的人事变动。 　　班长降成了副班长，劳动委员降成了组长，原本的语文课代表，官升三品，成了最受许老师重用的班长。 　　也是在那一回，左薇在班里的职位从宣传委员降成了组长，半年后，兼做数学课代表。 　　那时的左薇还没回过味，只觉得许老师似乎挺喜欢用男生的，班里大部分班委都是男生，只有少数几个唱歌跳舞的职位，给了女生。 　　渐渐的，班里开始有流言，说许老师偏袒男生。比如，课间十分钟休息，她就喜欢找男生聊天，嘻嘻哈哈，一脸和颜悦色，却转头对女生正言厉色。比如，同样没写作业，她对男生是口头教育，可对女生，却选择了撕作业本的方式。男生女生之间吵架了，明明是男生调皮惹的祸，她却各打五十大板，跟女生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跟他吵起来，肯定自己也有问题。” 　　某次，左薇到教师办公室送作业，亲耳听到她对其他老师说：“男生现在心思还不在学习上，所以不如女生，我要好好引导。等他们懂事了，上了初中、高中，女生就不行了，怎么也考不过他们了。” 　　从此以后，左薇对她的印象就打了折扣。 　　所以当跳皮筋矛盾升级，一个叫余丹的女生气冲冲地将这事报告给了许老师，左薇已经预见了她的结局。 　　结局果然如左薇所料，许老师只是意思意思地批评了那些男生几句，就开始教育余丹：“你也是。别整天都想着玩玩玩，你的成绩好么？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学习的时候不神气，玩的时候倒是一头劲……” 　　余丹的脸越来越红。 　　而许老师背后，那个被袒护的男生抬起头，趾高气扬地冲她做了个鬼脸。 　　人的成长是惊人的。 　　当她们知道在权威那里得不到公正的对待时，她们会选择自己私下搞定。 　　余丹开始有意无意地挑衅龚大威（就是之前被袒护的那个男生），找他的茬。龚大威显然也是个霸王，受不得激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杠上了，发展到最后，甚至都动起了手。 　　左薇不清楚别的孩子的成长环境是怎样的，但在她这一代，由于独生子女政策的影响，或者影视剧里对“女强”这个概念的熏陶，女孩子们的性格普遍好强。在力量悬殊还不算太大的小学，有些女生被男生惹急了，是不惧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而余丹，就是这样的女生。 　　这天中午，左薇正跟吴倩她们坐在角落讨论昨晚的电视剧情节，龚大威转着篮球和哥们儿兴高采烈地来到教室。也不知是不是和哥们儿聊的太忘我，或者他转篮球的技术不过关，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总之，在路过余丹位置的时候，那转着的篮球突然一飞，失了控制，重重砸向趴在桌子上睡午觉的余丹。 　　“砰！” 　　余丹闷哼，小脸被砸的通红，她杀气腾腾地回头，当看到始作俑者是龚大威，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也不等对方开口，拿起文具盒就朝龚大威脸上拍去！ 　　“啪啪啪！” 　　龚大威呆了，用手护了几下，等他回神，登时也大怒，毫不顾忌男女有别，抡起袖子就跟余丹干。 　　这一刻，教室变成了角斗场，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们兴奋地站到了桌子上、讲台上，给龚大威加油打气：“哦！哦！大威！好样儿的！上！上——” 　　眼看余丹要吃亏，余丹的好姐妹王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余丹多了帮手，龚大威的好哥们儿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文具散了一地，书桌倾斜而倒，原本的1V1瞬间变成了小型群架现场。 　　左薇起身，和班长对视，两个苦命的也来不及交流，赶忙上前，挨着乱打的拳头，一人一个分开了双方。余丹被左薇拉着的时候，仍处在战斗之中，即便上半身够不着了，也要用脚去踢，去踹。 　　“谁怕谁！谁怕谁！别拉我，有种你别走！” 　　“你以为我怕你？！来啊！再来啊！”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严厉的女声传来，众人停下动作，齐齐回头。 　　只见教室门口，许老师手捧卷子站在那里，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 第6章 05 　　余丹，龚大威，左薇，班长，以及另外几个挑事的学生被叫到了教室外面。 　　“怎么回事？”许老师问。 　　余丹将龚大威拿篮球砸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没有！”龚大威辩解道，“我不是有意的！是她！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许老师自然不会让他们接着吵，转而问班长，“班长，你说，他们俩到底谁先打谁的？” 　　班长说：“我当时在写作业，忽然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余丹拿文具盒打龚大威。” 　　这话说完，不仅余丹，连左薇都忍不住看了班长一眼。 　　“就是，就是，是余丹先动的手！”旁边的男生七嘴八舌。 　　“我没有！明明是他……” 　　“我让你说话了？一个女生，跟泼妇一样，你好意思？”许老师打断余丹，神色中满是不耐烦。她不想听，或者说，她心里的那杆天平已经偏了。 　　余丹的身子隐隐颤抖，这个和男生打架都没有哭的女孩，此时此刻，听到许老师的断案，竟委屈得红了眼。 　　“许老师，”左薇开口，轻轻的，“当时我也在场。余丹在桌上睡觉，被龚大威的篮球砸到了，她不知道龚大威不是故意的，所以才会动手。” 　　“她不知道就有理了？不知道就可以动手了？” 　　“她当时只是拿文具盒丢了一下，并没有用拳头。是后来龚大威先用拳头了，她才还手。” 　　“……”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左薇。 　　左薇的心砰砰直跳，搞不清楚自己是兴奋还是战栗。 　　她在班里一向文静，除了活跃在吴倩她们圈子，跟别人都有距离。她是乖巧的，听话的，可虽然乖巧，虽然听话，也是看各种TVB的武侠片长大的。骨子里，她有一种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侠气，这种侠气，不分场合，不分对象，路见不平，就被点燃。 　　好久好久，左薇才听到许老师说：“哦，是么？照你这么说，这是他们两人的误会了？” 　　左薇接道：“恩。两个人都是无意，又都以为对方是故意。” 　　“如果是这样，那你们两个也太冲动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手！先动手就失了三分理！龚大威，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转篮球……” 　　天平又不动声色地回来了。 　　左薇呼了口气，抬头，看见余丹那绝望黯淡的眼睛，再度恢复了光明。 　　这件事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结束了。 　　余丹和龚大威握手言和，许老师绝尘而去，留下左女侠，独自在二楼凭风而立，一览心中意气。她以为，这只是一天里最普通最平常的一个插曲，殊不知，真正的江湖，远比她想象的要险恶的多。 　　几天后，许老师在班会上宣布：为了提高班里的平均成绩，让差生们对学习感兴趣，她决定调几个位置，让好生和差生坐在一起，好生带动差生。 　　“左薇，”许老师第一个就点名她，“你和姜杰坐一起。” 　　刷刷刷，全班的目光都看向了左薇。 　　姜杰是何许人也？ 　　九几年的时候，教育部还未取消留级制度，所以每年都会有不符合升级标准的学生留在原年级重新学习。而姜杰，就是这个留级制度的坚决贯彻者。 　　他在留到左薇班里的时候，已经留过一次，到左薇班是第二次。按岁数算，他是比左薇她们大两岁的。他留级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成绩不好，不好好读书，成天在班里捣乱，欺负女生，有时候对老师嘴里也不干不净。 　　老师们烦透了他，每每升学，都会利用留级制度，把他踢到下一个年级。可惜，那一年，当他被踢到左薇她们班后，上面突然取消了留级制度，勒令各小学再不许出现“留级生”。自此，他便在左薇班上安了家，飞扬跋扈，为祸一方，许老师想甩都甩不开。 　　当然，以上只是背景，还无法达到让全班刷刷刷看向左薇的程度。之所以会有这样夸张的反应，是因为姜杰这个人本身。 　　前面说过，倘若班里女生吃柱形食物，都会被几个猥琐的男生嘲笑，而这几个猥琐的男生里笑的最凶的，就属姜杰。 　　他比左薇她们大两岁，因此提前接触了一些同龄男生接触不到的东西。他每天不务正业，把这些东西借给跟自己臭味相投的“兄弟”，几个人说着荤话，开着玩笑，时间一长，后排的风气都被他带的乌烟瘴气。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升学上，不止一个人听他说过，小学毕业后，他家里想让他去中专，学一门手艺，然后混日子…… 　　试想，这样一个不思进取，连未来都打算好的人，需要左薇去“好生带差生”，提高他的成绩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这个否定只存在于左薇那早慧的心里，却不在许老师那为人师表的言行里。 　　望着许老师高高在上的笑容，左薇收拾书包，一声不吭坐到了姜杰的身边。周围各种视线落在她身上，同情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她目不斜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身子挺得笔直，坐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端正。 　　左薇心里和许老师斗上了。 　　不同于余丹那种什么都放在脸上的类型，她的反抗是体面的，悄无声息的。你想让姜杰影响我，让我痛苦，成绩下滑，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她学着别的女生在桌子中间划了一条“三八”线，以示和姜杰互不干涉。可一方面，她定下了两人的界限，另一方面，她却又对姜杰笑脸相迎。 　　姜杰这样的男生，从小收到的最多的就是嫌弃的目光。你越是看不起他，他越是破罐子破摔，跟你纠缠不清。他吃班里女生的白眼已是家常便饭，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加热衷于招惹女生。 　　这次坐在一起，他原以为左薇和那些女生一样，要对他恶语相向，早就做好了欺负她的准备，没成想，坐过来的第一天，对方就冲他亲切一笑：“你好，我们以后是同桌了，要好好相处哦～” 　　姜杰一呆。 　　敌方以笑脸相迎，这要我军怎么接招？这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呀…… 　　他只能傻乎乎地回应，“你好。你好。” 　　当然，就这么一下是不可能相安无事的。仅仅第二天，姜杰就回到了自己“混混”的轨道，开始在言语上骚扰左薇。 　　左薇对此的应对是，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动怒、不接话，能装聋就装聋，能作哑就作哑。 　　姜杰折腾了好几天，开发了自己所有的语言系统，可惜，只感觉一腔骚扰扎在了棉花堆上，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弹。 　　是个木头？ 　　姜杰再接再厉，故意越过“三八”线，拿左薇的笔，左薇的橡皮，左薇的书，揪左薇的辫子，企图引起她的怒意——语言上不行，那就换行动！ 　　左薇微笑着看他越过“三八”线，拿自己的笔，自己的橡皮，自己的书，大方表示借你用，但是用完记得还。唯有在姜杰揪自己辫子的时候，她努力克制了一下喷薄的怒火，用认真的语气反问姜杰：“你觉得揪我头发很有意思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怎么着？”姜杰见她终于有了情绪，心花怒放，回答得吊儿郎当。 　　“……好。”左薇也是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那我们就一起有意思下去吧。” 　　姜杰一愣，左薇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不过十分钟后，他就深刻体会到了左薇嘴里的“一起有意思下去”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顶着一头被他揪得乱七八糟的发型，无比坦然地等待着即将来上课的老师！ 　　喂喂喂，为什么你不重扎一下头发？你不怕丑么？不怕被人笑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把头发扎起来呀！已经上课了呀！ 　　姜杰的心里越来越忐忑。 　　左薇是优等生，深受老师们的注意。上课老师进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发型，他直接问：“左薇，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报告，”左薇从从容容站了起来，“是被人弄的。反正扎上去还要被人弄下来，我就索性不扎了。这样大家都方便。” 　　刷刷刷。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姜杰。 　　上课老师皱了皱眉，“姜杰，你站起来。” 　　姜杰一脸便秘地站了起来。 　　上课老师看了一眼他，再看一眼旁边微笑的左薇，什么都没说，拿起粉笔，转头在黑板写起字。 　　开始上课。 　　姜杰就这么站了一课。 　　下课铃响了，等上课老师一走，姜杰就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他转头，瞪着云淡风轻的左薇，想骂什么，可喉咙里仿佛堵了东西，声音怎么发也发不出来。 　　下一课，左薇继续顶着那头个性的鸡窝，来上课的老师继续第一眼就注意到她，“左薇，你头发怎么了？” 　　左薇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还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上课老师问：“姜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杰一脸便秘地站了起来。 　　第三课，“姜杰，你……” 　　老师还没说完，姜杰就主动站了起来。 　　当然，还是一脸便秘。 　　这次下课，姜杰勒令左薇，“把你头发扎好！” 　　“为什么？”左薇问，“你不觉得有意思么？” 　　“有意思？我什么时候觉得有意思了？你自己觉得有意思吧？让所有老师都要这样跟我来一遍？”姜杰拒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 　　“我觉得挺好呀。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在老师那里是什么评价，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老师们关不关心我，喜不喜欢我。我还要谢谢你呢。” 　　“……你！”姜杰噎住了，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隔壁几个男生看着左薇和姜杰坏笑。 　　话虽这样说，左薇却见好就收，在去厕所的时候，默默将辫子扎了回去。 　　她的目的是让姜杰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而不是跟他结仇。如果真的做绝了，她以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会整日处于跟姜杰的水深火热里。 　　往深处想想，能对老师退一步的孩子，其实也没坏到不可救药，至少他心里还知道“怕”。最无奈的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他们逃课，打架，冲撞老师，扒女生衣服……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真是这个段位的痞子，要么早就被学校退学了，要么在第一次不知分寸扒女生衣服的时候，就会被家长把事情闹大，哪里会轮到左薇？ 　　姜杰吃了这次亏，开始对左薇刮目相看。慢慢的，他发现，左薇对待他的态度，很微妙，很高深莫测。 　　说她看不起他嘛，她又表达出了十足的善意，无论是抄作业，还是开恶劣的玩笑，她都不与他计较，甚至在他课上被老师叫起来为难的时候，她偶尔也会伸出援手，教他回答。可若说她看得起他，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她死守着那没什么效用的“三八”线，决不越雷池半步，在看到他垃圾堆一般的桌兜的时候，她脸上也会流露出反感之意。上一秒，她会因为他跟别人胡闹而给出三分笑脸，下一秒，她就因为他一个动作，一句话，板起脸，当上了她的高岭之花。 　　她真是个谜。 　　姜杰这样想的时候，悚然一惊。 　　他猛然发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情网。 第7章 06 　　姜杰的心思悄悄发生了变化，左薇却浑然不觉，尤在跟许老师暗中较劲。 　　许老师自从安排她跟姜杰坐同桌，就开始彻底忽视她：上课不再喊她回答问题。校园里撞见了，也一脸冷淡地走过，不再搭理她。此前她顶着一头鸡窝上课的事，相信许老师已经听别的老师反映过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句都没过问，任由姜杰胡作非为。 　　这是典型的整治好学生的招数，想以此来摧毁TA的自信心，自尊心，让TA从此抬不起头。可惜，左薇并不是典型的好学生，不仅不典型，甚至，她还有些叛逆。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心里念着影视剧里学的台词，她默默拆起了许老师的台。 　　其他课，她都是乖得不能再乖的优等生，无论姜杰怎么引诱，她都不予理睬。可一旦到了许老师的语文课，她就放松下来，回应姜杰，附和姜杰，怂恿他扰乱课堂纪律，而她则躲在一旁，给他摇旗呐喊。 　　以往自习课的时候，许老师都会提前来看班。她明面上说，大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书看，可她本人都在教室了，学生们为讨她好感，自然都拿出了语文书。见此，她打蛇随棍上，索性让大家背课文、默写、做卷子，原本相对轻松的自习课，就这么变成了她自己的语文课。左薇不止一次见到其他科目老师拿着讲义走到门口，见她在里面默写，又一声不吭地回去了的事情。 　　之前左薇不管，现在她主动找到数学老师，以数学课代表的名义，让他给大家出点题目做做，她抄黑板上。 　　数学老师心花怒放，本来就有点不爽回回自习课都被许老师抢走，见自家课代表愿意分忧，大手一挥，就划了十道题给左薇。 　　左薇拿着十道题坐在座位上，也不急着上黑板，而是等到上课铃打了，许老师咳嗽一声，准备抽人默写的时候，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迅速走到讲台，拿起粉笔，请示许老师：“许老师，高老师给了我一些题目，让我抄给大家做做，您看……” 　　许老师只好让路。 　　次数多了，许老师渐渐察觉出了左薇的故意。她勃然大怒，无法接受一个十二岁不到的女孩子，胆敢忤逆她，反击她，于是，她越发忽视左薇—— 　　全班交上去的作业，独独不改左薇的，什么模样收上去，就什么模样退回来，半点笔迹不留。课上小组轮流回答问题，每每到了左薇前一个位置，她都刻意停下，然后，跳过左薇，喊下一个，让她在全班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中尴尬至死。 　　冷暴力，赤/裸裸的冷暴力。 　　左薇用转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边转还边保持微笑。转一圈，啪，掉了，继续转，这次是两圈，啪，又掉了，再转…… 　　时间一长，竟练就了一手绝活，无论她怎么转，笔都不会掉，那流畅的线条仿佛长在了手上，翻来覆去都是把式，引得周围竞相模仿，她的人气不减反增。 　　就这么，跟许老师拉锯着，跟姜杰忍让着，再分点时间学习，拉琴，看电视，左薇迎来了六年级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 　　考试成绩不错，班里第三名，尤其是语文，班级并列第一。当从许老师手里拿到卷子的时候，她简直想仰天长啸，然后用电视里最常听到的台词冲许老师嚷：“毒妇！你能奈我何？！奈、我、何？！哈哈哈哈！” 　　一旁的姜杰凑上来，高兴道：“不愧是好学生，羡慕死我了。我语文才考了四十九，同桌，你教教我呗。” 　　左薇收起笑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阵子姜杰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古怪，不仅不攻击她了，还对她说的所有话都表示捧场，没事也会从家里带零食过来给她吃，整个人神经兮兮的，搞得她一头雾水。 　　“你失分失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基础分，这些都是要死记硬背的，靠我没用，只能靠你自己。”她说。 　　“那你看着我背呗，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背得好不好。” 　　这个还要人看？ 　　左薇提议：“没有人的话，就默写下来吧。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多写几次，再对照书本检查，就可以了。” 　　姜杰嘻嘻哈哈：“你帮我检查呀，正好马上到寒假了，你到我家来玩？” 　　左薇心里一咯噔，终于看向他，“你请我去你家？” 　　“是啊，寒假我爸妈都不在家，我家有各种游戏光盘，还有你们女生喜欢的，来不来？” 　　这不是来不来的问题吧。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左薇忍住皱起的眉：“那个……我还不知道寒假家里有没有事呢，到时候再说吧。” 　　“就一天，又不是让你天天来玩。”姜杰笑，“不过，你要是天天来，也是可以的。” 　　“……”左薇不说话了。 　　“对了，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姜杰步步紧逼。 　　“……我家没装。”她骗他。 　　“怎么会没装？” 　　“……”就是因为你才没装的，不行么？ 　　“那，”姜杰转了转眼珠子，“今天放学我请你吃校门口的串串吧，算是为你庆祝期末考试成绩。” 　　等等，你跟我什么关系，要帮我来庆祝了？！ 　　左薇咳嗽一声，“不、不必了吧。” 　　“有什么事？我请你的。我愿意。” 　　“……”可我不愿意啊！ 　　左薇在心里尖叫。因为家教使然，她对人一向委婉，从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人，让人下不来台。可这种习惯，却反而让姜杰钻了空子，死皮赖脸的要给她买串串，庆祝考试成绩。 　　“就这么说定了，”姜杰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放学我们去吃串串。”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围满了各个年级的学生。 　　左薇不情不愿地跟姜杰走在一起，心里还在考虑该怎么拒绝他。姜杰却不知从哪里学的一套，直接问她：“同桌一场，连吃个串串的面子都不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左薇无法，只能接受。 　　两个人挤到小摊前，姜杰大王般指点江山，“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给我来两串。” 　　“好嘞！” 　　姜杰回头，“还有什么要吃的？” 　　“不用了，太多了，我吃一个就好。”什么时候能走…… 　　却在这时，从旁边走过几个平时跟姜杰混的别班的男生，见到左薇，他们阴阳怪气道：“哟～杰哥，给嫂子买肉串呀，不错嘛！” 　　左薇脸色顿时一变。 　　姜杰得意极了，跟他们油腔滑调，“怎么，羡慕呀，一边儿呆着去！” 　　“哪儿能呢，还等着吃你和嫂子的喜糖呢！” 　　左薇再不废话，转头就走。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经过这一出，她无比确定姜杰对自己是什么意思了。问题是，他想跟她谈，想追她，也要看她同不同意啊！强迫对她好，强迫她接受，还要强迫她给电话，去他家，他真当她是泥人，没有脾气的？ 　　“哎！左薇！左薇！你怎么走了！”姜杰在后面喊。 　　左薇不理他，跑的更快了。 　　可她这一跑，反而激起了姜杰的好胜心，攥着肉串追在后面，就是不放弃。 　　终于，左薇停下了，有些生气地看向姜杰，“你不要跟着我，我要回家了。” 　　“行啊，我送你回家。” 　　“你送我？”她满脸不可思议。 　　“对呀，你不是没有电话么，我联系不上你，只能先认识认识你家了。”姜杰笑得无比欠揍。 　　无赖！ 　　我看你敢不敢。 　　左薇也是火了，转身，继续朝前跑去。见此，姜杰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二话不说提脚就追。二人你追我赶，你前我后，跑的气喘吁吁，跑的筋疲力竭。 　　左薇跑到公交站台，回头一看，姜杰还跟在后面。 　　“你跑呀，”姜杰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要跑到哪里去。” 　　103路公交车缓缓驶了过来。 　　左薇看了一眼，拿出月票卡，迅速跳了上去。 　　姜杰犹豫了一瞬，咬咬牙，也追了上去。 　　“砰！” 　　公交车门利落地关上了。 　　他真的敢？ 　　看着车里的姜杰，左薇有些头疼了。这公交到站就是她家的小区门口，如果，如果真的被这个无赖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比赖皮她真的比不过他啊！ 　　看出了她的踌躇，姜杰立马得意起来，晃晃悠悠挨到左薇身边，将手上满是油渍的肉串递给她，“嘿，吃么？” 　　车上的乘客看看左薇，再看看姜杰，八卦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到这些眼神，左薇窘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窗外的景物一个接一个的后退，月亮不知何时也爬上了星空。 　　“第一中学站到了，请下车。下车请注意安全。” 　　甜美的女声从喇叭里传来，左薇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走向车门。 　　“咦，到了？你家住这里？”见她走，姜杰忙不迭跟上。 　　左薇懒得理他，自顾自走向小区。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姜杰的厚脸皮已经让人没了脾气，“哎呀，有什么好生气的，让我知道知道你的家，以后你无聊我也能过来陪你玩呀。” 　　“还不理我？再不理我，不理我，我要喊你老婆了哟！”天色变暗，姜杰的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连“老婆”都口无遮拦地叫出了口。 　　左薇的脚步一顿。 　　“嘿嘿，”姜杰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 　　左薇突然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失态地喊道：“卫旭扬！卫旭扬！” 　　谁？ 　　姜杰傻住了。 　　然后，在小区路灯的照耀下，他看到她如一阵风般扑到了前面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跟前，欢乐的，急切的，用嗲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说道：“好巧啊～我们好久没一起回家了吧，要不今晚你来我家吃饭？” 第8章 07 　　卫旭扬：“？” 　　如果用多年后才出现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的话，应该是“卫旭扬风中凌乱了”。 　　左薇无视他困惑的表情，甜甜道：“我妈说，晚饭做了糖醋排骨，鲫鱼汤，怕你一个人在家没饭吃，所以让我过来请你。那个，你会来的吧？会吧会吧？” 　　她的热情有些吓人，望着她快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卫旭扬哪招架得住，后退了几步，半晌，勉为其难道：“……好。” 　　“那太好啦！”左薇兴高采烈地，“我们赶紧回家！” 　　卫旭扬跟着她，余光突然瞥到身后一个人影。路灯下，那男生背着书包站在路边，一脸敌意地瞪着自己，仿佛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卫旭扬心里一动，转头，仔细打量起对门的邻居来。 　　今天的邻居格外活泼，是一种人来疯的活泼，走在他身旁，不断说着话，东拉西扯，指南言北，简直到了没话找话的地步。 　　这样反常的举止…… 　　卫旭扬脚步一变，默默走到她身侧，以身体，挡住了那个男生的视线。 　　呼—— 　　没跟上来吧？ 　　应该、应该走了吧！ 　　左薇强忍着没回头，也不知道自己一路都说了什么，就这么跟卫旭扬上了电梯，到了九楼。 　　两个人站在楼道里，你看看901，我看看902，谁也没开自家门，空气里有丝淡淡的尴尬。 　　“那个，”左薇硬着头皮说，“你来我家吃饭。” 　　卫旭扬说，“不……” 　　一个“用”字还没出口，901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就说听到女儿的脚步了，你还不信，要不然我们打赌！”左妈妈一边跟屋内的左爸爸说话，一边回头，“薇薇啊……” 　　忽然看到左薇身后的卫旭扬，惊喜道：“咦，小卫也在，你们俩今天一起回来的？” 　　“妈——”左薇不知如何开口。 　　“阿姨好。”卫旭扬叫人。 　　“你好你好，”左妈妈问，“家里又没人吧？正巧，我们家准备吃晚饭，你到我们家来吃？” 　　卫旭扬一愣。 　　“来嘛来嘛，别客气，阿姨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和鲫鱼汤，你进来随便吃点。”左妈妈不待他反应，直接伸手将人带进屋。 　　左薇跟在后面，望着妈妈伟岸的背影，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怎么？”看到女儿热烈的眼神，左妈妈不明就里，“看我干什么？” 　　“没。”左薇乐呵呵的，心里回答，就是觉得妈妈你太善解人意了！我爱你啊～～～Mua！ 　　左薇临时编的谎言就这么被左妈妈给圆上了。 　　晚上躺在被窝，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虽然今天把姜杰甩开了，可明天她还是要面对他呀！到时候她要怎么说，要怎么解释今晚这个情况？ 　　有了一个谎言，就会有更多的谎言去掩盖，难不成，难不成要她说卫旭扬是自己什么人？ 　　这也太那个了…… 　　想到这里，左薇将被子捂到了脸上。唉，姜杰要是跟她斗智斗勇，她一点不在怕的，可他要是对她有了好感，利用同桌之便追她，那就头疼了……头疼到，她甚至动了对许老师认输、认错的心思，只求许老师大发慈悲，给她调位置，让她远离姜杰。 　　古人云，苛政猛于虎。 　　十二岁的左薇却觉得，姜杰，猛于苛政也。 　　唉，唉，唉！ 　　再不愿意，第二天的太阳依旧准时升起。 　　左薇背着书包磨磨蹭蹭来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姜杰。也是奇了怪了，她一边走向位置一边在心里腹诽，他不是差生么，怎么每天上学这么积极，风吹雨打都不翘课的。不仅不翘课，还来得比班上任何人都早！ 　　姜杰看到她来，神色一变，也不理她，把桌上的书本重重一堆，趴到桌上直接睡了起来。 　　“……”左薇一边放书包一边内心戏十足。嘿，你还生气了，该生气的是我好不好，别搞的一副好像我对不起你的样子！ 　　两人这样的相处一直持续到下午。 　　下午，自习课，老师们都去开会了，班里嗡嗡翁的，姜杰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支着头，一眨不眨盯着她：“那男生是谁？” 　　左薇抄着课文，没说话。 　　“说呀，是你家那儿的？还是和你在谈？”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左薇拿橡皮擦了一个错别字，头也没抬。 　　“没想到，好学生也学坏啊，小心我告诉老师。” 　　“你去啊。”我怕你。左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姜杰见唬不住她，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又嬉皮笑脸道：“行，有人抢才好呢，反正你现在跟我坐，烈女怕缠郎，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左薇停下笔，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姜杰。 　　姜杰很期待她的反应。 　　左薇什么都没说，转回头，继续当起了她的高岭之花。 　　烈女，她在心里狂骂，你才是烈女！你全家都是烈女！ 　　姜杰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可惜还没完全付诸实践，学校里就上完了最后一周的课。在左薇谢天谢地的呼唤中，寒假，就这么来了。 　　寒假和暑假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冷和短。 　　最开始那几天当然是什么作业也不写的，成天泡在电视机前，看着各种荡气回肠的故事。《熏衣草》《九岁县太爷》《少年黄飞鸿》《少年张三丰》，好看的电视剧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永远看不完，左薇圣徒般坐在电视机前，熟练地换着频道，把每个频道几点放什么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终于，某天，下班回来的左妈妈看到女儿的眼睛都快贴到电视机上了，忍无可忍道：“你再往前，再往前，眼睛马上就瞎了！” 　　左薇这才悻悻地坐回到原位。 　　很快，就到了除夕。 　　除夕一大早，左薇一家三口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准备开车回老家过年。 　　左薇的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有山有水，有牛有羊。爷爷奶奶是朴实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庄稼地，所以即便生的三个孩子都有了出息，他们也不愿意跟孩子们住在一起，而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每逢过年的时候，准备一大桌子菜，再收拾出各房要住的屋子，高高兴兴等着小辈们回来团圆。 　　左薇的爸爸是老大，妈妈是长媳，自然要躬先表率，什么都做到最好。 　　下楼拿车的时候，正好撞见对门902开门，卫妈妈笑盈盈地出来了，一看到左妈妈就跟她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怎么，不在这里过年啊？” 　　“是啊，每年都要跟孩子一起回老家，看看她的爷爷奶奶。你们呢？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买套新衣。”卫妈妈不好意思道，“怪我们，忙到今天才有空给小扬买过年的衣服。” 　　说着说着，卫旭扬就出来了。 　　他今天穿着青色的羽绒服，脖子里挂着条纹状的围巾，下配牛仔裤，皮靴，双手插在口袋，神态懒懒的，一眼望去，要多酷有多酷。 　　“叔叔好，阿姨好。”卫旭扬第一时间叫人。在这方面，他永远都有着最完美的礼仪。 　　“你好，小帅哥。”左爸爸教训左薇，“左薇，你叫人了么？” 　　“卫妈妈好，卫旭扬好。”左薇识趣地开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卫旭扬弯了弯嘴角？ 　　“身上这件也不错啊。”左妈妈夸道，她是真心喜欢卫旭扬，“小伙子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快别这么说他了，本来就臭美，这么一夸更不得了。” 　　“哈，是么？” 　　“你不知道，我原本给他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套的，结果他嫌太艳，死活要换一件，这才拖到现在。他爸爸早在楼下的车里等着了，以为是我慢，一直在催我，哪里晓得我是在给他背黑锅。” 　　“妈，我先下去了。”被母亲当场戳破，卫旭扬脸上有些挂不住，二话不说，走向楼下，那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引得身后两位妈妈哈哈大笑。 　　直到坐上车，左妈妈还在跟左爸爸讨论这一家子。 　　“看起来夫妻关系挺好啊，还一起给儿子买新衣，不像你说的吵架很凶的样子。” 　　左薇正打算开窗户，听到这话，猛地竖起了耳朵。 　　“我有次加班回来的晚了，大概十二点多，你和薇薇都已经睡了，我站在门口，就听到了他们家打砸东西的声音。”左爸爸说，“何止是吵架，根本是动手了。不过话说回来，谁家没有个磕磕绊绊，所以我当时也没管。” 　　“不管是对的，”左妈妈说，“就装作不知道吧，这事过了就过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左爸爸点头，瞄一眼外面的天色，加油门，换档，立马，这辆满载着一家三口过年的喜庆的车就驶向了高速。 第9章 08 　　左薇不知道其他人过年是什么感觉，但在她的记忆里，回老家过年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这个“有意思”跟年龄成反比，越小的时候，年味越浓，随着年龄的增长，过年就没有小时候的那个味道了。 　　所幸，现在还处于热闹的阶段。 　　回老家第一件事就是霸占有电视机的房间。 　　爷爷奶奶住平房，总共有四个房间，正好一家一个，谁也不用争。房间是齐了，可电视机却没得多，只有一个，所以每年跟弟弟妹妹抢电视机就成了左薇的一个保留节目。 　　前面说过了，她是一个电视儿童，再乖巧再懂事，碰到电视机的问题，主权问题不容侵犯！ 　　虽然小两岁的妹妹会嘟着嘴跟她嚷“大的要让着小的！”但左薇是什么人？开玩笑，独生子女遍地走的年代，你是小仙女，我也是小仙女，本仙女凭本事抢到的电视机，为什么要让给你！ 　　不过再怎么抢，年三十晚上的春晚却是谁也抢不走的。 　　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喝着酒，吃着团圆饭，再看看小品，聊聊这一年的新鲜事，气氛别提有多热烈。 　　饭桌上总免不了互相攀比：你家小孩考了多少分，我家小孩拿了多少奖，你老公赚了多少钱，我老公升了什么迁，你给老人带了什么礼物，我给老人备了什么惊喜，你这衣服BaLaBaLa，我这鞋子BaLaBaLa。 　　BaLaBaLa。 　　BaLaBaLa。 　　活生生一个战场。 　　左薇从没让妈妈战败过，每次问过她的成绩，所有人都会用一种“恩～孺子可教也”的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捋一遍，捋得她战战兢兢，兢兢业业，心肝脾肺肾都要抖三抖。 　　然后就是拿压岁钱了。 　　爷爷奶奶一碗水端平，所有孩子的压岁钱都一样，包在红包里，在晚上睡觉前送到孩子枕头底下。这是左薇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自己压岁钱的机会，因为到第二天，左妈妈就会把钱收走，美其名曰：“替你存起来，以后上了大学再给你。”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春晚也结束了，爷爷奶奶却非常有精神，因为他们要踩着点放鞭炮。噼里啪啦，鞭炮声此起彼伏，前后左右的人家赛着放，一直要持续到十二点半，左薇睡不着，只能睁着一双熬红的眼睛，听着鞭炮声结束。 　　大年初一，是不可能睡到自然醒的。老家有个习俗，初一一大早要挨家挨户的去拜年，说吉祥话。爷爷奶奶五六点就起来准备了，放了一大堆瓜子和糖果在桌上，就是为了随时招待来拜年的大人和小孩。 　　左妈妈宠着左薇，没有非要求她一定早起，所以左薇能赖到八/九点。等八/九点起来了，逢人就必须说吉祥话，预示着这一整年都将有个好兆头。 　　“爷爷新年好，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奶奶新年好，祝你身体健康，开心快乐！” 　　“爸爸妈妈新年好，祝你们新的一年财源滚滚，步步高升！你们的女儿孝孝顺顺，家里年年有余！” 　　“叔叔婶婶新年好，祝你们新的一年阖家欢乐，事业有成！媛媛妹妹学习进步，快快乐乐！” 　　“姑姑姑父新年好，祝你们新的一年一帆风顺，大展宏图！子轩弟弟学业进步，事事如意！” 　　左薇有心，每个人送的祝福都不一样，变着花样的说，说得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恨不能把她夸到天上。 　　梳好头，穿上新衣，吃完早饭，就是她一个人的showtime。家里其他人早就去别人家拜过年了，只有她一个，还没出家门一步。 　　她也不怯场，帽子一戴，围巾一绕，就潇潇洒洒地出门了。路上碰到了不少拜完年准备回家的同龄小伙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转了脚步，陪她一家一家地再走一遍。 　　左薇从小就是个孩子王，有主见，会照顾人，所以到哪里都不缺玩伴，等她拜完年，身边已经闹闹腾腾聚了差不多七八个孩子了，看得周围大人一阵哄笑。 　　就这么在老家野了一周，初七的时候，爸爸妈妈收拾完大包小包，准备打道回府。 　　“妈，这个不要了，车里放不下了，真放不下了。” 　　“没事，再挤一挤，肯定能带走。” 　　“爸，这个就不要了吧，家里那儿有的买。” 　　“外面买能有我自己种的好吃？带走带走，你全带走！” 　　左薇站在旁边，看着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你来我往，满脸笑意。瞥一眼亭亭玉立的孙女，奶奶不舍道：“时间过的真快，下次见面又要等一年了。” 　　“不会的，奶奶，”左薇说，“我暑假就回来看你，你一定要想我呀～” 　　“回去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初中，奶奶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会的会的，”左薇走上去，抱了抱奶奶，又亲了亲，“奶奶你在家要注意身体，多休息啊。爷爷也一样，照顾好自己！” 　　“哎！乖孙女说的话，我一定听！” 　　在这样愉快又惆怅的气氛里，左薇和父母终于离去。 　　回到自己家的首要任务，就是补作业：狂补，猛补，拼命地补。 　　左薇一边补一边看日历，离开学还有几天来着，五天？六天？作业才做了一半，剩下来的都是动脑子的，没时间玩了呀岂可修！ 　　正想着，吴倩的电话打来了：“你数学后面的证明题有没有做？！做完了快借我抄一抄！” 　　“没有！” 　　“语文的作文要写10篇，你写了几篇？！” 　　“三篇！” 　　电话那头传来吴倩癫狂的大吼。 　　“我明天去你家！跟你一起做！人多力量大！速度也快！” 　　“好，你来你来赶紧来！”左薇如蒙大赦。 　　紧赶慢赶，终于在开学前两天解决了所有作业。 　　左薇虚脱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哪里也不想去，就想静静过完最后这两天。 　　她在家吃了一天的零食，直到把垃圾桶都吃满了，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换鞋，去外面丢垃圾。 　　门刚打开，就看到对门902也开了，出乎意料的，从里面竟然走出了一个漂亮的女生。 　　“那，卫旭扬，我、我回家啦。”女生羞答答道。 　　“恩。”卫旭扬送到门口，正打算关门，视线一扫，就看到了拎着垃圾袋，穿着拖鞋，站在走廊里的左薇。 　　卫旭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对漂亮女生说：“路上注意安全。” 　　“……哦……哦，好！”女生受宠若惊。 　　“那，再见。”说完这话，卫旭扬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嘭！ 　　左薇看看漂亮女生，漂亮女生不以为意，似乎心情很好，越过她，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走入电梯。 　　所以…… 　　左薇一边倒垃圾一边猜测，他们俩也是在写作业？ 　　可是，她又想，写作业不是要带作业么，那个女生走的时候，好像是空手的呀。 　　脑海里倏然响起了姜杰曾说过的话：“没想到，好学生也学坏啊。” 　　难不成—— 　　她回头，看向紧闭的大门，难不成，他在做什么坏事？ 第10章 09 　　卫旭扬有没有做坏事左薇不知道，她只知道，开学第一天，许老师又开始调位置了。 　　“左薇，”她的视线一扫全班，最后落在了左薇身上，淡淡道，“你跟葛婷婷换一下。” 　　刷刷刷，全班又像向日葵般，齐齐转向了太阳之姐左薇的方向。而不远处，葛婷婷的裙下之臣李政听到这个噩耗，一脸痛心疾首。 　　左薇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里，收拾文具、书本、作业。虽然她的表情很冷静，很从容，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心里已经沸腾成了啥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许老师认输了？看到折磨不了她，就此放弃了？ 　　还是说，葛婷婷也得罪了许老师？ 　　不过，不管她怎么猜测，有一个事实，显而易见。 　　她瞟一眼旁边仍处在震惊中的姜杰，十分恶趣味地给了他一个离别的微笑。 　　拜拜啦，同桌。 　　左薇一直以为是自己上学期的考试成绩征服了许老师，改变了她的态度，偶尔想起，也会为自己打赢了这场胜仗而沾沾自喜，直到换完位置的某一天晚上——饭桌上，她眉飞色舞地讲述学校里各种花边新闻，左妈妈微笑聆听，趁她喝汤的间隙，左妈妈状似无意地问道：“班主任给你换位置了么？” 　　“……”左薇喝汤的勺子一顿，许久，才疑惑道，“妈，你怎么知道我换位置了？” 　　“上次路上碰见你好朋友吴倩了，好像是她告诉我的。”左妈妈又问，“那你到底换没换啊？” 　　“换了。” 　　“现在跟谁坐了？是班主任帮你换的吗？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没有啦。反正就是那样。”左薇一语带过。 　　不知为何，她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如此敏感，又如此聪明。聪明到，仅从妈妈的只言片语，就发现了先前一直被她忽略的细节： 　　过年买年货的时候，妈妈特意多买了几份包装精美的礼盒。 　　除夕前几天，爸爸和妈妈每天晚上吃完饭都要再出去一趟，很晚才回来。 　　每次听她聊学校的事情，当涉及到各位老师，妈妈总会多问几句……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送礼。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明明白白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不是没听班里其他同学聊过这事，可左薇从未真正关注过。她一直觉得这事离她很远，她也不用去做，至少爸妈就从没跟她提起过。 　　可是这个晚上，这个被妈妈无意问起换位置的夜晚，她忽然意识到，很多地方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父母其实已经偷偷替她做了许多事情。 　　这种事情，是不是第一次发生？ 　　莫名的，她想起了许老师四年级刚接手她们班的时候。 　　那个时候，班委大换血，她被降成了组长，可是为什么半年后，她又兼做数学课代表了？数学老师是不是也收了爸妈的礼？这一切，难道都是“礼”的原因，跟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那张老师，刘老师，潘老师…… 　　左薇站在阳台，望着底下路灯闪烁，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何谓“怅然若失”。 　　她并不是羞耻于父母的送礼，只是觉得，心里那对“祖国的园丁”的尊敬，稍微少了那么一些。说到底，也只是一群普通人，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你给的小费多，能享受的服务自然水涨船高，你给的小费少，或者不给，能享受的服务自然也一般。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很难去说这种事情的责任方是谁，是坦然接受而后变得理所当然的老师？还是为子女操碎了心，无形中助长了这一恶习的家长？ 　　双方都有问题，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他们肯定也想不到，像左薇这样的，目睹了这场游戏规则的孩子们，从此以后再看老师，会没有了之前的尊重与忌惮。 　　“不过如此。” 　　班会上，望着许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指点江山，早熟的少女在心里默默给出了如上评价。 　　接下来的日子就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了。 　　考试，上课，上课，考试。 　　临近毕业，同学们买同学录的买同学录，谈恋爱的谈恋爱，报班的报班，混日子的混日子，左薇她们几个，马不停蹄地去各个中学参加入学考试。 　　虽然目标是市一中，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去别的学校练手。短短一个月，左薇就把几个比较有人气的学校都考了一下，见识到了各路神佛，也做了一回又一回的香饽饽，终于，她迎来了市一中的考试。 　　结果自然是喜人的。 　　左薇班上，一共有六个人考上了重点中学。除了左薇，还有吴倩，杨雅文两个女生，班长为首的三个男生。 　　“以后继续做同学！” 　　最后一天拍毕业照，吴倩拉着左薇的手，笑眯眯道。 　　“恩。接着做朋友。” 　　远处似乎传来了女声的哭泣，在不舍，在依依惜别，两个女孩吐吐舌头，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被这伤感的气氛所感染。 　　“左薇。”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看到了大树底下的姜杰。 　　也许是要毕业了，一向邋遢的他今天穿的意外的干净，头发梳理了一下，裤腿也放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斯斯文文。六月的暖风吹起了浓密的树叶，他站在那里，遥望着她，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表情是专注的。 　　“再见。”他说。 　　这是两人换位置后的首次接触，也是他即将开启另一段人生旅途的号角。似乎，一夜之间，这个男孩的眉眼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人生百年，爱恨匆匆，多少恩怨，皆付笑谈。 　　莫名的，左薇想起了这句话。望着眼前曾经对自己有好感的男孩，她笑了起来，挥手，衷心祝福道：“再见！祝你一帆风顺。” 　　姜杰也笑了，是一种放下了什么的释然。 　　身旁的吴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等姜杰离开了，她一把勾住左薇，坏笑道：“不对呀，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哪有？”左薇本能就反驳，“就是普通的同学再见啊。” 　　“普通？你们刚刚的样子可一点都不普通！说！怎么回事！” 　　“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走了！”左薇转身，逃跑般跑向校门。 　　“喂！喂喂——”吴倩气得在后面哇哇大叫，“不够意思啊你！这个暑假你别想安生了！我天天去你家拷问！” 　　“来来来！”左薇一边跑一边对她做鬼脸，“我正愁无聊呢，快来给我解闷！” 　　“我去％@#￥％……”吴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身子一动，直接追了过来。 　　“啊啊啊！！！” 　　“有本事别跑！”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奔向了远处的落日。 　　香飘蝶舞，芳草如茵。 　　属于左薇的童年，就这么结束了。 第11章 10 　　记忆里，六年级升初一的那个暑假，除了没有暑假作业，零花钱多了些，玩耍的时间长了点，其他的——跟以前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左薇先是回老家陪了爷爷奶奶一个月，陆续追完了《寻秦记》《无敌县令》《风云雄霸天下》《冬日恋歌》（一堆国产剧里混入了一部韩剧，可见左薇同学看电视的有看无类，也奠定了她日后追韩剧的一个基础），接着又回自己家，调音，上松香，一次性通过了小提琴七级考试。 　　当拿到那大红色的七级证书时，左妈妈心满意足，大手一挥，再不管她，任她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去疯去浪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有人管着的时候，怎么玩都有意思，偷着玩更是乐趣，一旦放任自流，什么都可以做了，却反而觉得索然无味了。 　　电视上放的电视剧已然无法满足她的胃口，她百无聊赖地走在小区里。 　　来到小区公园，看到里面各种健身器材，她心里一动，刚想去“太空漫步机”上打发打发时间，身边一阵邪风刮过，再看，一群十岁不到的孩子大呼小叫的就占据了面前所有的太空漫步机。 　　她看看那些“弟弟妹妹”，再看看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 　　继续往前走，来到小区运动场。 　　看到里头男生们挥汗如雨地打着篮球，她抬头，望一眼金灿灿的太阳，再望一眼自己清凉凉的小裙子，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接着往前走，这次看到的是一家小型超市。 　　她从兜里掏出了几枚硬币，径直往冰柜区走去。 　　开盖，弯腰，刚摸到最喜欢吃的“娃娃头”，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与她交叉而过，取出了里面仅有的六支纯冰糖棒冰。 　　“——哎卫旭扬！别的都不要，就要冰棍！冰棍！最解热的那一种！别买错了啊！”远处传来几个男生的大吼。 　　“知道了，啰嗦！”身边人回道。 　　左薇侧头，恰好对上了少年的眼。 　　阳光下，他一身运动短装，护腕、护膝、护头带一应俱全，因为刚打完球，身上、脸上全是汗水，此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流到脖子，落到地上，在地面化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晕圈，又瞬间挥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被他吓得退了一步，他本能就扶了一下她，两人那贴身的姿势，远远看去，倒有些像他从后面抱着她一样。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都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卫旭扬就恢复了正常，转身，一边扔钱一边喊：“老板，收钱！” 　　“哎！来了来了！”胖胖的老板从室内热情地走了出来。 　　找完零钱，卫旭扬拿着冰棍，头也不回地走向篮球场，与左薇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目不斜视，谁也没跟对方打招呼。 　　哎…… 　　不知为何，独自孤独站在冰柜面前的左女侠，又想叹气了。 　　迅速收拾完心情，左薇接着往前走。 　　走出小区，拐弯，进了一条商业街。当路过一家写有“出租录像”字样的音像店的时候，左薇刹车般停下了脚步，抬头，满脸好奇地看向店里。 　　那一眼，从此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她就这么一头扎入了光怪陆离的影像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诸如《倩女幽魂》《大话西游》《黄飞鸿》《青蛇》这样的名电影，左薇早已在央视的电影频道看过，所以再次看到，并没有多少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音像店里那些文案中带着“鬼”字的故事。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虽然香港电影式微，可那一年，香港鬼片尤在苟延残喘，也出了不少佳作。于是，当左薇抱着猎奇的心态，借了一部名叫《见鬼》的片子时，命运的齿轮转动了。她不知道，从今往后，她的人生里，会多出一项“看恐怖片”的奇葩爱好。 　　“叮铃铃～” 　　“叮铃铃～” 　　这一日，刚刚结束自虐之旅的左薇还没缓过神，家里的电话猝不及防就响了起来。她心里一跳，险些从沙发上滚下去，瞟一眼电视屏幕最后的结束字幕，深呼吸，小心翼翼接起电话，“喂。你好。”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是吴倩爽朗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啊？怎么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话的声音，一直在抖。”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吴倩十分担心。 　　“没什么。我刚看完《乡村老尸》一，二，三。”左薇不好意思道，“最近一阵子迷上看鬼片了。” 　　这回轮到吴倩无语了。 　　“hello？”左薇呼唤队友。 　　“你搞什么，大好的暑假，你不来找我玩，一个人躲在家里看鬼片？还一看就是一二三？” 　　“这不是解暑嘛……” 　　“解暑有水果和棒冰！你这叫变态！”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左薇弱弱转移话题。 　　“哦对了。”吴倩终于想起正事，“我家给我买了辆自行车，说以后就让我骑车上学了。我还不会骑，但我记得，你好像老早就会了吧？” 　　“是呀。四年级的时候学会的。”左薇自豪道。 　　“那你教我呗。” 　　“好呀～”左薇欣然答应，“那，明天见？” 　　“大宝啊，天天见！”吴倩回了她一个广告里的台词。 　　第二天，两人在约定的地点见面。 　　吴倩趟着自行车，脚步一深一浅地向左薇走来。看着吴倩蹒跚的样子，左薇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我说在你家那儿练吧，你非要到我家附近。你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有没有听过一个抬驴的故事？父子俩有驴不坐，一起抬驴，说的就是你啊，哈哈哈哈……” 　　“还不是我爸，让我熟悉一下从家到一中的路，这才赶我出来。唉，以后我可是要骑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了，哪像你，从家里到一中，走路只要十分钟……” 　　“不不不，十分钟我只能走到学校门口的红绿灯，想走到教室，还要再加五分钟的！” 　　“你就气我吧！”吴倩一把将自行车塞到她手上，“说吧，我们去哪里练？” 　　“我想想。”左薇搜索了一下脑中地图，“小区后面好像有块特别空旷的地方，也不知将来要建什么，因为挨着湖，平时也没人去，不如——我们去那里练？” 　　“好，就那里！”吴倩一锤定音。 　　吴倩学骑车学得很顺利。 　　她本来就聪明，胆子又大，只几个来回，就上手了。 　　“对！就是这样！身子稳一点！控制好车头！保持速度！好！很好！”左薇在后面大声指导。 　　吴倩一个漂亮的急刹，单脚落地，回眸一笑：“我觉得我是个天才。” 　　“是很厉害。”左薇夸道，“不过要戒骄戒躁，再练几次。” 　　“还不合格？” 　　“熟能生巧嘛。” 　　吴倩自负道：“我给你骑一段。让你知道知道，天才和尔等凡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说着，一脚就蹬了出去，自行车如离弦之箭般飞向前方。 　　“小心！”左薇不忘叮嘱。 　　吴倩笑了笑，车子一条直线穿过了眼前颇有些狭窄的路段。 　　还真有她的。 　　左薇松了口气。 　　接着，吴倩又稳稳穿过了几个凹凸不平的路段，那熟稔的姿势，仿佛不是第一次骑车，而是骑过了千次万次。 　　“哎！怎么样，怎么样！”吴倩回头求表扬。 　　左薇刚想赞一个“好”，突然看到吴倩前面的障碍物，脸色一变，“吴倩！” 　　“什么？”吴倩赶紧转回头。 　　为时已晚。 　　自行车狠狠撞上了一摞水泥袋子。 　　那些水泥袋子也不知是被谁摆在了路边，偏偏高度只有半个自行车那么高，吴倩骑的快，水泥袋子又硬，两相一撞，嘭！左薇看到吴倩的自行车一飞，整个人呈抛物线被甩向了一旁的湖里，又是一声“噗”，头朝下，脚朝上，仿佛花样女子游泳队员，扑腾扑腾，在那里乱蹬乱踹。 　　左薇完全被吓傻了，站在原地看了五秒，突然一个回神，意识到吴倩还在蹬腿，连忙冲向河边，去拔吴倩的腿！ 　　“扑通”一声。 　　拔萝卜般，左薇拔出了吴倩的腿。吴倩的头终于重见天日，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拼命伸手，想让左薇把她拉上来。可惜，她身下烂泥淤积，此刻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沼泽，任左薇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她从湖里拉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左薇拽着吴倩的腿，不让她下沉，眼看力气就要用尽，自己也要下去了，左薇脑子一热，不顾形象地大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快来救命！要死人啦！”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回应。 　　“来人！快来救救我们——！！！出人命啦——！！！” 　　左薇越喊越绝望，此刻是下午两点多，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正常人都在单位上班，即便附近有人，也早就回去睡午觉了，谁能听到她的求救？谁能赶过来？难道，难道她和吴倩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正想着，一个人影就跑到了她身旁，长手一拽，拽住了吴倩另一只腿！ 　　有有有人了！ 　　左薇见到救星，立马像找到了主心骨，身子一动，配合着那人，二人齐齐使力，把陷在湖里的吴倩拉上岸。 　　“咳咳咳……” 　　吴倩一爬上来，就没命咳嗽，她的大半张脸全是泥印子，嘴里更是吃了不少脏东西，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没事吧？”左薇问她。 　　“没、没事。”吴倩抬头，向救人的男生道谢，“谢谢你啊……” 　　左薇看着男生，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谢谢。” 　　“不客气。”男生说，“这里人少，你们下次骑车注意一点。” 　　“啊我的车！”吴倩拍头。 　　“在这里在这里，没坏。”左薇忙去扶远处的自行车。 　　男生的视线在左薇身上顿了顿，“既然你们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哎，别啊！”吴倩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生挥了挥手，走向远方，颇有古代侠客的风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吴倩怔怔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鬼哭狼嚎起来：“啊啊啊，左薇啊，我今天丢脸可是丢大了呀，难得碰到一个帅哥，竟然是这种状态，啊啊啊，他心里肯定笑死我了，好丢脸，我不想活了……” 　　“我才丢脸。”左薇喃喃自语。不仅有个蠢闺蜜，还被卫旭扬看到了自己大呼救命的蠢样，以后可再没脸见他了…… 第12章 11 　　左薇陪着吴倩慢吞吞走向街道。 　　吴倩推着车，身上穿着左薇的花裙子，车篓子里放着换下来的脏衣服，整个人一脸丧相。 　　“好了，我回家了，别送了，衣服过两天还你。” 　　左薇千叮咛万嘱咐：“回去骑车的时候千万当心啊，宁愿速度慢一点，也别走那些危险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当心的。你回去吧，再见。” 　　“再见。” 　　左薇挥手，直到吴倩走远了，看不见了，她才转身，走回小区。 　　路过音像店的时候，心里一痒，想到借的几部鬼片都看完了，便又进去借了一部新的。 　　当她喜滋滋地抱着新片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一摸口袋，懵了。 　　因为带吴倩回来换衣服，再出门，她把钥匙忘在家里了！ 　　这可怎么办？ 　　她赶紧跑到楼下，用篮球场边上的公共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妈！我钥匙忘在家里了，现在在外面游荡，你能不能回来给我送个钥匙？” 　　“不行啊，我正准备去市里开会，脱不了身，晚上领导还要留我们吃饭。” 　　“那爸呢？” 　　“你爸出差了，回来也不会早。” 　　“……” 　　“要不，你先去找小卫？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走了，要来不及了。” 　　啪。 　　亲妈就这么挂了电话。 　　左薇回头，看向篮球场里正跟人厮杀的激烈的卫旭扬。 　　真是人倒霉了连喝口水都塞牙缝，她才刚想着以后再没脸见他了，这不，老天就逼着她去见他了。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她默默走到篮球场一边，望着卫旭扬，却什么也不做，一声不吭地把他瞅着。 　　里面的几个男生看到她，以为是来看他们打球的小迷妹，既是得意又是紧张，连吼叫的声音都情不自禁高了起来。 　　卫旭扬接球，转身，跳跃，投篮——进！ 　　“好样的！”队友欢呼。 　　卫旭扬擦汗，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左薇，心里一动，终究是走向了她。 　　啊啊啊—— 　　来了，他来了—— 　　左薇瞬间局促起来。 　　卫旭扬走到她面前，停下，直接问道：“什么事？” 　　“你，你篮球打的挺好。” 　　“什么事？”他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无比肯定她来找他，绝不是想看他打篮球。 　　“那个……”左薇硬着头皮道，“我钥匙忘在家里了，进不了家门，天这么热，我爸妈又会很晚才回来，所以，那个……” 　　“知道了。”卫旭扬明白了，“那你先在我家待着吧。” 　　“谢、谢谢你啊。”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跟他道谢了。 　　“没关系。”他说，“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他转身跑向篮球场，也不知道跟那群男生们说了什么，几个明显跟卫旭扬关系不错的男生就大嚷：“这就丢下兄弟们啦，见色忘友！见色忘友！” 　　“滚！”卫旭扬回，走到左薇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别理他们。” 　　“恩……”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卫旭扬家。 　　卫旭扬熟稔地开门，开空调，开冰箱，取出了两瓶可乐，“喝么？” 　　“谢谢，不喝。” 　　卫旭扬自己打开一瓶喝了。 　　咕隆咕隆。 　　他应该是渴了，仰头大口大口灌着，独属于男性的喉结上下滚动，竟有了一种超越这个年龄的性感。左薇一慌，忙收回视线。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两人一个站在冰箱旁，一个坐在客厅中，都有些不自在。 　　左薇好奇地打量卫旭扬家，很干净，很大，和她家的暖色系比起来，卫旭扬家是很典型的男生家，风格简约大气，颜色清新雅致，无一不彰显女主人的品味。 　　“后来——”卫旭扬喝完可乐，终于出声，“你朋友回去了？” 　　他怎么问这个！ 　　左薇在心里狠掐他的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上还是笑了一下，答道：“回去了。” 　　“你们怎么撞上去的？” 　　“就是、就是不小心。” 　　“那么宽敞的地方也能撞上？” 　　“嘿嘿，嘿嘿……” 　　“从你朋友落水的地方看，应该淹不死人的。” 　　“……” 　　“你叫的那么凄厉，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 　　左薇从没觉得这小子这么八卦，以前明明没有共同话题的，怎么今天滔滔不绝起来了，问的还都是她最不想回答的内容。 　　她怎么觉得，他是在逗她…… 　　“这是什么？”卫旭扬又发现了新大陆，指了指她手上的鬼片。 　　“呃，我借的电影。” 　　“鬼新娘？” 　　“恩，恐怖电影。”她把碟片往后藏了藏，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 　　“正好我家有影碟机……” 　　“不用了，”她说，“我就在这待一会儿，等我家里人回来了，我就回去。” 　　她拒绝的语气太迫切，望一眼墙上的钟，卫旭扬耸肩，“随便你。” 　　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 　　左薇坐在那里，屁股都有些疼了，可卫旭扬也不离开，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陪着她，做自己的事情。 　　突然，左薇站了起来。 　　卫旭扬看向她。 　　“那个，卫生间在哪里？”她的脸微微发红。 　　“那边。” 　　“好的，谢谢。”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跟他道谢了，左薇走向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她就朝着门后猛磕自己的头。早知道、早知道这么尴尬，说什么她也不会来了！哪怕在外面当个孤魂野鬼，被热死，也比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强啊！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儿想你！ 　　左薇上完厕所，调整表情，一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物，“卫……叔叔？”卫旭扬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不是一个工作狂么，怎么今天这么早？ 　　“你好啊，左薇，听小扬说，你被关在门外，进不了家门了？”卫旭扬爸爸秉持了商人一贯的特色，逢人就是三分笑，那亲切的样子，几乎让左薇以为见到了自家亲叔。 　　左薇看了一眼，发现卫旭扬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自己房间，此刻里面正传来开电脑的声音。 　　咦，他跟爸爸这么冷淡？ 　　“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不过我也不会下厨，家里都是一些剩饭剩菜，要不，我带着你们出去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左薇连忙回绝，跑到人家家里已经很冒失了，再跟他们出去吃饭，那她也太不懂事了！ 　　“没关系的，我们小扬也去过你们家呀，这叫礼尚往来。”卫爸爸笑呵呵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成了左薇和卫爸爸互相寒暄。 　　一个非要留客，一个拼命拒绝，两人说什么都不愿如对方的意，一来一往的，倒也是热闹非凡。 　　“噗！”卫旭扬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响起了一声笑。 　　左薇和卫爸爸同时看过去，又同时收回视线。 　　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先前的话题：“好吧，你不吃就不吃吧，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恩！她一会儿就回来。”左薇保证。 　　“那我就不留你了，你看看电视，当成在自己家一样。”卫爸爸眼睛一扫，也看到了左薇的鬼片，“这是……” 　　“啊叔叔，这是我借的电影。” 　　“哟，喜欢看恐怖的呀？” 　　“嘿嘿……” 　　“小姑娘胆子不小。”卫爸爸眼睛突然一亮，高兴道，“对了，我前阵子刚买了一套家庭影院，咱们试试？” 　　“啊……”左薇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怎么转了一圈，又给转回来了。 　　卫爸爸却很热情，拿着左薇的鬼片就往播放机里放，“看看效果如何。我还从没在上面看过鬼片呢！” 　　“……”叔叔，其实，你主要是想秀一秀自己的家庭影院吧？ 　　屏幕一黑，立马出现了鲜红的“鬼新娘”三个字，歪歪扭扭，支离破碎，一下子就把人带入了鬼气森森的故事里。 　　卫爸爸点头：“这名字蛮有意思……” 　　正说着，身上的手机响了。他给了左薇一个“抱歉”的眼神，拿起手机走向阳台，顺手关上门，“喂，你好。对，我是。” 　　…… 　　…… 　　左薇转头，看向屏幕。 　　家庭影院到底是家庭影院，那音效，那画面，比自己家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啧啧啧，这种效果看得才叫爽，她更加期待后面恶鬼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了……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等等，她借的不是鬼片么，为什么第一幕就是一个女人在洗澡…… 　　然后，然后那个女人睡觉……为什么来了一个隐形的“鬼”，一点一点摸上她的身体，脱掉她的衣服，然后，然后…… 　　左薇呆住了。 　　这一年，香港鬼片的确还在苟延残喘，为了留住日渐减少的观众们，香港导演想尽奇招，其中，就包括出现17禁的擦边球情节。 　　而好巧不巧，左薇借的这部《鬼新娘》，开头就让人大饱眼福。 　　“啊啊啊……恩啊……啊啊……” 　　屏幕里的女人被“鬼”压着，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家庭影院的环绕声效果果然不是盖的，一点噪音都能被它放得荡气回肠，春心荡漾…… 　　左薇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看到卫旭扬靠着墙站在房间门口，将屏幕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他满脸意外地看向左薇。 　　Ohno！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虽然变态但也没有这么变态！！！ 　　左薇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想解释，可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 　　“哎！好好好！你说的问题我马上处理……”卫爸爸拿着电话从阳台进来了。 　　左薇想也没想，啪的一声，就关掉了电视！ 　　“咦，怎么关了？” 　　“呃，那个……” 　　左薇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却听这时，走廊里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左薇赶紧将《鬼新娘》从播放机里取了出来，一边取一边说：“啊叔叔不好意思我妈妈回来了我要回家了今天很开心我下次再来玩叔叔再见！” 　　然后，再不敢看卫旭扬的脸，狂风暴雨般冲向大门。 　　呜呜呜—— 　　本来以为下午就是她最丢脸的时候了，结果，那才哪儿到哪儿啊，现在，此时，此刻，才是她人生里最丢脸的时刻！ 第13章 12 　　9月。 　　市一中开学。 　　上午，左薇妈妈特意请了假，陪女儿去新学校看看。 　　两人刚走到红绿灯，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偌大的一中门口，停满了各种牌子的私家车，学生们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家长跟在后面，叽叽喳喳，把个学校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人……”左妈妈感慨。 　　“左薇！” 　　人群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左薇一看，不是吴倩又是谁？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开开心心就奔了过去。 　　“你知道你分在几班么？” 　　“不知道啊。” 　　“快，去看那边墙上的海报，分班的名字都打在上面了！” 　　“好嘞。” 　　左薇挤向了人群最多的地方。 　　大红色的宣传纸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左薇大致扫了一眼，有十六个班级之多，再数了一下，每个班级大约五十来人，初一年级至少有800个学生。 　　左薇从（一）班开始看起，骇然的发现，分班纸上不仅有学生的名字，后面两列竟然还打上了该生毕业的小学，升学考试的成绩，一切的一切，都透明的让人心惊。 　　重点中学，这就是重点中学的风格么？ 　　左薇咽了咽口水，从（一）班看到（五）班，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么一圈看下来，看到的最多的是“实验小学”，一个班至少有一半的学生来自实验小学，不仅人数多，分数还高，左薇看得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看着，她就在（六）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卫旭扬。她多看了一眼他的分数，竟然接近满分，在（六）班前五。 　　那小子成绩这么好？ 　　左薇被打击到了，继续往后看，忽然眼睛一亮，在（八）班的海报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把班上其他人的分数都看了一遍，当看完那些高得离谱的分数时，她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一把“中下游”的感觉。 　　“哎，这里十六个班级，分不分重点班啊？几班是重点班啊？有没有人知道？”人群里传来一个家长焦急的问话。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一）班啊？我孩子就在（一）班。” 　　“（一）班？不可能！我看（一）班也有分数不高的嘛。” 　　“放心，我之前已经问过老师了，一中这次没分重点班，所有孩子的分数都是打乱了重新排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家长们如释重负。 　　左薇走出人群，吴倩和左妈妈一起凑了过来，“怎么样，在几班？” 　　“（八）班，一个老同学都没有。你呢？” 　　“我在（十二）班。以后我们就离得远了。”吴倩失落道。 　　“没事，你们可以下课一块儿玩啊。”左妈妈安慰两个女孩，“快去各自的班级吧，我看大家都过去了。” 　　“好。” 　　两个女孩手牵手一起走向教学楼。 　　上楼梯的时候，吴倩悄悄问左薇，“你在你们班排什么档次？” 　　“中下。” 　　“我也是。”吴倩摇头，“前十名全是实验小学的，他们太厉害了。” 　　“也许是他们资源好。”左薇老气横秋道。即使还未明白“资源”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可看到那么多实验小学，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学校和她读的普通小学之间的差异。 　　“你到了。”吴倩指了指前面的（八）班，“我们一会儿见。” 　　“好，一会儿见。”左薇背着书包走入教室。 　　一进教室，里面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从那些打量的目光里，不知怎的，左薇竟想到了“高手如云”这个词。 　　她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刚坐下，同桌的女孩就凑了过来：“你好，我叫任年年，是实验小学的，你呢？” 　　“你好，我叫左薇，是城百小学的。” 　　“城百？没听说过呀。”任年年眨眨眼，听她说不是实验小学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在这时，另一个女孩坐到了她们后面，听到她们对话，那女孩大声道：“我也是实验小学的呀！” 　　“是么？”任年年立马转身，跟那个女孩说道：“我之前是（四）班的，张老师班上的，你呢？” 　　“我是（七）班刘老师班上的！” 　　“刘大头班上的，我竟然没见过你！” 　　“我可是知道你的，那次六一你代表（四）班表演节目，跳的孔雀舞，对不对？” 　　“哎呀，哎呀……” 　　两个女孩聊得十分投入，没人再去理左薇。 　　左薇坐在那里，无所谓加不加入她们，自顾自地整理起书包和文具，那安静的模样，和旁边两个聊得正欢的女孩形成了反比，颇有些格格不入。 　　一阵风吹过，她前面坐下了一个男生，侧过身，冲她笑了笑：“你好。” 　　“你好。”左薇也笑了笑。然后，她就发现，旁边任年年聊天的声音消失了，一脸热情地转了过来，和男生打招呼，“嗨，我叫任年年，你呢？” 　　“卓昶。” 　　“chǎng？哪一个chǎng？宽敞的敞么？” 　　“不，比较难见，永字底的那一个。”见她们一脸茫然，男生问左薇，“可以借你纸和笔一用么？” 　　“可以。”左薇拿给他。 　　男生认真写下“昶”这个字，字迹隽永，不像一个孩子的手法。 　　“哇，你写的真好看，应该是练过的吧？”任年年夸道，“原来这个字念chǎng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呢，长见识了。” 　　“你呢？”男生无视任年年的话，看向左薇，“你叫什么？” 　　“左薇。左边的左，蔷薇的薇。” 　　“左边的蔷薇花。”男孩侧过身子，左薇刚好在他左手方向，闻言，他笑着赞道，“好名字。” 　　“……”为什么忽然觉得任年年的目光像刀一样扎向了自己。 　　然后下一刻，她就明白了男生这么做的原因，“我是桐府小学的，很高兴认识你。” 　　“老师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一惊，全部正襟危坐，看向了讲台。 　　讲台上走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黑框眼镜，脸上没有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既严厉又儒雅。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胡，教语文的，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胡老师。”男人先在黑板上写字，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接着拿起点名册，比对着人脸，一个一个地点起了名。 　　点完名，他看一眼大家的座位，眉头一皱，直接道：“现在，到门外按照身高排队，矮的在前，高的在后，我给你们重新排位置。” 　　大家听话地站了起来，有序地走出教室。 　　一到外面，每个人什么性格就都显露出来了。有内向的，一个劲儿往后躲，有机灵的，拼命往前蹿，有老实的，根据高矮来，还有赖皮的，非要站在前面，睁着眼说瞎话。 　　左薇个子不算矮，直接走向了队伍的中后方。她刚站好，任年年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哎，我排你前面吧？” 　　左薇看看她，又看看自己，两人身高其实差不多，想了想，大方地点点头。 　　任年年高兴地排到了她前面。 　　又过了一会儿，任年年对她说：“不对，我好像比你高了那么一点点，我排你后面吧？” 　　“……”你到底要怎样啊姑娘。 　　任年年撒娇道：“好不好啊，求你了，回头我请你吃冰，或者吃零食，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大家以后还要做三年的同学，左薇不想一来就得罪人，还是同意了。望着任年年高高兴兴站到自己身后的样子，左薇实在奇怪，这姑娘到底在折腾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当她和同桌坐到位置上时，她后面的任年年也和同桌进来了，任年年的同桌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她们有过一面之交的卓昶。 　　左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同桌，你好，我叫陈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同桌的男生性格很爽朗，马上做了自我介绍。 　　“左薇。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两人说话的功夫，座位就排好了，胡老师又站到了讲台上。 　　他先讲了一些学校要注意的事项，又按照成绩任命了几个班委（自然，这一回左薇什么也没轮到），最后看时间还有空余，视线一扫下面各种兴奋的面庞，笑道：“这样罢，你们轮流做个自我介绍，也让班里的同学们熟悉熟悉。” 　　自我介绍？ 　　一来就这么考验人？ 　　左薇不由紧张起来。 　　很快，第一排第一个女生就站了起来。 　　她身子转向了后面所有人，落落大方道：“我叫宋安妮。是的，就是Anne的那个Anne。我爸妈一直想给我取个英文名，说这样比较洋气，可后来想了一想，还是不能丢了老祖宗的传统，于是，折中给我取了一个带洋味的中文名，宋安妮，很高兴认识大家。” 　　啪啪啪啪。 　　她开了个好头，得到了大家的热烈鼓掌。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左薇发现，所有人的思维都跟着宋安妮走了，都从自己的名字开始介绍。当然，左薇也发现了，这个班上同学们的名字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讲头，好像各个的父母都是看琼瑶、金庸的小说长大的，寓意深远，诗情画意，誓要让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 　　比如，这一位。 　　“大家好，我叫李赟。赟字比较难写，是一个文，一个武，再加一个贝。我爸妈给我取名的时候想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儿子能文能武还有钱，哈哈，希望能跟你们成为朋友！” 　　比如，这一位。 　　“大家好，我叫陈岳灵子。我爸爸姓陈，妈妈姓岳，所以我的名字是四个字。恩，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叫我灵子～希望今后的三年大家好好相处。” 　　再比如，这一位。 　　“我叫黄天虬。我这个名字厉害哟，黄字里有王，虬又是龙的意思，所以我爸妈在我的名字里藏了龙，卧了虎，我爱武侠，学过散打，以后大家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听到这里，左薇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合着这位的名字就是黄大龙，父母有水平的，起的这么文绉绉——啊，怎么办，怎么办，大家好像都很高级的样子，她要是说自己是蔷薇的薇，会不会显得太普通啊…… 　　正想着，卓昶站了起来。 　　左薇感觉周围一下子多了许多嗡嗡声，大部分都是女生的。她抬头，看着卓昶在那里侃侃而谈，下面所有女生一眨不眨盯着他，关注着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得，班草不用再评了。 　　卓昶之后，又轮了一排，终于到了左薇这边。 　　左薇前面的女生站了起来，温柔道：“大家好，我叫张玺蒙，弓长张，玉玺的玺，烟雨蒙蒙的蒙。爸爸说，我是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被老天盖了印送到他手上的，所以给我取名张玺蒙，我喜欢写作，爱画画，也得过市里一些小奖……恩……”她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笑，“就这么多吧，谢谢你们。” 　　啪啪啪。 　　“好！很好！”有几个比较活跃的男生拼命鼓掌。 　　左薇看了一眼，果然是个美女。看来班里的班花也不用评了。 　　哦不对！好像张玺蒙之后就轮到自己了！ 　　左薇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刷刷刷，班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咳。”她干咳了一声，声音郎朗道：“大家好，我是左薇。很高兴与你们做同学，今后的三年，希望我们团结互助，共同进步！” 　　说完这些，她利落地坐了下来。 　　班里先是一静，过了一会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同桌陈皓一边鼓掌一边对她狂点头：“同桌你说的好！断了前面那股邪门歪道之风！他们名字起的矫情，说的也讨厌，害得我们这些普通名字只能挖空心思想典故。知道么，我连‘别打我小报告，因为你会白告’这样的介绍词都想出来了……恩，不错，你为我们普通名字杀出了一条路！为你骄傲！” 　　“……”左薇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位新同桌的性格哪里是爽朗，分明就是一个二货。 　　自我介绍事件后，左薇跟陈皓打下了良好的关系基础。这个男孩活泼、聪明、有绅士风度，两人相处的十分愉快。 　　只是，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一周后，一中迎来了初一年级第一次的摸底周考。 　　周五考试，下周一就出成绩。 　　左薇自认考的不算太差，可当胡老师一门一门发下卷子，然后一个一个叫上讲台，给学生们单独看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的时候，左薇傻住了。 　　左薇班级排名33年级排名429 第14章 13 　　直到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左薇才开始正视“自己在一中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这样的问题。 　　她本能地看了一眼胡老师。胡老师表情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就这么淡淡的将她的各项名次指给她看，然后，示意她回座位。 　　左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座位的，只觉得脚上像灌了铅，一步一沉重。 　　一中，她想，这就是本市最好的一中，大家梦寐以求想进来的一中。 　　竞争竟然这么可怕！ 　　难怪，难怪老师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独自去看排名，就是为了照顾像她这样的，一直没掉过班级十名以外的学生。 　　这里就是一个竞技场，把全市最好、最优秀的孩子都聚集到了这里，然后让他们互相厮杀，从而选出全市、乃至全省，最具状元之才的那一个。 　　还有，班级33，年级429，年级一共有十六个班，照这个算法，同学们分数咬的绝对紧，相差一分，很可能中间就塞了十几个名次。 　　鸡立鹤群。 　　此时此刻，除了这个词，左薇再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处境。 　　终于，所有人都看完成绩了。 　　教室里气氛低沉，左薇看了一圈周围，根本不能从大家的表情里看出任何端倪。 　　都很沉得住气。 　　第一次，她深刻意识到了所有同学都不容小觑。 　　“都看到成绩和名次了吧？”胡老师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名次排的好的，不要沾沾自喜，也许下一次你就掉到了姥姥家。排的不好的，也别太难过，风水轮流转，下次努力，相信你们会有所进步。还有，学校为什么要排年级名次，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在一中，只要进了年级前300，那高中一般也能进这个名次，高中前三百的话，一般都能考上211。所以，大家心里最好有个数。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下课。” 　　胡老师走后，教室里逐渐恢复了热闹。 　　左薇埋头拼命写字，恨不能把脸都贴到书里去。 　　“哎，同桌，你多少名啊？”陈皓的声音见鬼般从旁边响起。 　　来了，我就知道，就知道！ 　　左薇心里忍不住咆哮。就是为了怕陈皓问，她才装着写作业的，可这人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她状似平静地转头，看向陈皓，“……你呢？” 　　“我啊，班级23，年级307。”陈皓爽快道。 　　“……”左薇更加难以启齿了。 　　“你多少？”陈皓不依不饶。 　　“33。” 　　“年级呢？” 　　“……四百多。” 　　陈皓心满意足了，没有对这个名次做出任何评价。可该死的，左薇就是从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里，看出了他的情绪。 　　这个二货，就不会稍微遮掩一下么。 　　左薇又羞又恼，瞬间觉得陈皓面目可憎起来。她默默趴到桌子上，望着对面的窗户发呆，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等着吧，下一次，下一次她绝对要比这次考的好！ 　　老话说的好，下决心容易，想达到，就比较困难了。 　　左薇在那里暗下决心，想在下一次考试中翻盘，但班里其他考的不好的人，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初一的课程是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生物、思想品德（政治）、音乐、美术、体育和信息技术。 　　每周一次小测验，每月一次月考，再加上期中期末，大大小小的考试，多得让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可偏偏每次大考试排名，都是按照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生物跟思想品德这七门分数的总和来排的。也就是说，任何一门出现了短板、偏科，都会拉低总分数，从而降低自己的排名。 　　左薇挨个分析： 　　语文、数学问题不大，她小学学的最好的就是这两门，尤其是数学，曾经还当过课代表，所以不用担心。 　　英语。 　　她挠了挠头。城百小学是从四年级开始学英语的，她便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如此，可某一天，当她得知班里那群毕业于实验小学的同学，都是从一年级就开始学英语的之后，她心里的差距感油然而生。整整多了三年的基础，怪道之前英语考试，她觉得有几道题书上压根没讲过，怎么班里还有一堆能人做出来了，原来，原因是在这里。 　　地理、生物大家都是刚刚接触，起点一样，所以差距应该也不会很大。 　　最后是历史和思想品德。 　　这两个更侧重背诵，考验的是肯不肯花时间去背，死记硬背的背。 　　想到这里，左薇的心纠结起来。她要练小提琴，还要追看每天晚上的电视剧，时间本来就很少了，再减去其他科的时间，能拨给历史和思想品德的，恐怕没有多少。 　　这可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后决定观察观察班里其他人都是怎么安排学习时间的。 　　这一观察，就更被暴击了。 　　班里有明显的四拨人： 　　第一拨，跟以前认识的同学一样，该学学，该玩玩，偶尔还会偷个小懒，开个小差，忘交个作业。他们的成绩好像是班里垫底的。 　　第二拨，是左薇所属的这一拨。认真听讲，认真作业，一举一动都照着老师讲的来，乖巧、听话，但每次周考后，成绩总是不尽如人意。 　　第三拨，就是班里毕业于实验小学的那群人了。他们牢牢占据着班里中上游的位置，有几个，就没掉下过班级前十。 　　左薇注意到，这群人的桌上，都摆着课外辅导书。上厕所的时候，也听她们互相交流着周末在哪里上补习班，老师是某某名师，一小时两百，两小时四百…… 　　等等，课外辅导书？周末补课？ 　　左薇瞅瞅自己书包里清一色的学校发的习题册，想想周末写完作业泡在电视机前的自己，再度明白了双方的差距。 　　如果说，第三拨人的学习手段，让她觉得自己输给他们情有可原，那么，第四拨人的存在，则彻底粉碎了她安慰自己的念头。 　　因为第四拨人，学习态度压根不端正，除了上课认真听讲，其他方面全部得过且过。作业做的随便，下课铃声一响就去操场打球，周末更是四处浪，可他们的成绩——却并没有多糟糕，甚至有些名列前茅。 　　对，她说的，就是以陈皓为代表的这拨人。 　　她觉得要花时间背诵的历史和思想品德，陈皓看三遍就能背下来，考试之前临时抱佛脚，就能考到一个不算太难看的分数——这样的打击，怎么不让左薇灰心。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过目不忘的天才，没想到，这样的人，世上真的存在，还不止一个，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左薇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这位同桌不爱学习，不太努力，不然，她就真的没有任何活下去的信心了！ 　　一个月后，左薇迎来了第二次排名考试。 　　胡老师拎着笨重的黑色笔记本电脑来到讲台，小心翼翼地开机，开投影仪，准备把全班的成绩展示给大家看。 　　这一年，台式电脑才刚刚普及，有些人家像左薇这样的，因为担心孩子分心，甚至都不给买。可一中却给所有老师配了一个笔记本，对师资力量和教育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胡老师在前面折腾，下面的左薇却度日如年，紧张得心里砰砰直跳。她从来没有这么没底气过，以前考完了就能感觉到自己是好是坏，可这个引以为傲的技能在一中这里却仿佛坏掉了，再不准确。 　　老天啊，这次排名不要太难看啊，求你啦～给我一点面子吧～ 　　平生第一次，她开始相信玄学。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别太差，别太差。”旁边的陈皓双手合十，竟也在喃喃自语。 　　屏幕一亮，分数出来了。 　　左薇跟众人齐刷刷看向屏幕。 　　第一眼就看到了陈皓的。 　　陈皓班级排名27年级排名365 　　再往下，看到了自己的。 　　左薇班级排名32年级排名411 　　……至少进步了一名。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既不开心，也不难过，就好像闸刀终于落到了头上，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还好，还好。”旁边的陈皓吁了一口气，“还在中游。” 　　大哥，你就这点追求？ 　　我要是有你的脑子，我往前十赶呀！ 　　左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陈皓委屈道，“你是不知道，为了不掉下去，我可是拼尽全力了！” 　　好吧，能把一个原本是天才的人也逼得有了压力，一中也算厉害了。 　　“唉，什么时候我能有卫旭扬那脑子就轻松了。”陈皓唉声叹气。 　　“谁？你说谁？”她一愣。 　　“卫旭扬啊。”陈皓猛地反应过来，“哦你不是实验小的，你不认识他。他可是我们小学里的风云人物，老师嘴里永远的榜样，学习跟玩似的，一点不费力。他现在在（六）班，估计还是风生水起……” 　　左薇眨眨眼，再眨眨眼，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等等，你说你也是实验小学的？”左薇突然反应过来。 　　“对呀，我没说过么？”陈皓摆摆手，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哎呀，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不说了，不说了。” 　　又是一个实验小学的！ 　　左薇叹息般转过头，一眨不眨盯着黑板，此时此刻，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印象： 　　这可真是……被实验小学支配的恐惧。 第15章 14 　　第二次排名考试这件事让左薇意识到了，学习不可能一步登天，和同学们的差距明显就摆在那里了，急不得，也快不了，想要取得好成绩，没有捷径，只能一点一点去努力、去进步，今天32，明天30，后天28……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么妈妈！哪怕你禁止我看电视，我的成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你的期望啊。所以求你了，别禁止我看电视啊妈妈/（ㄒoㄒ）/～～ 　　左薇哭丧着脸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惜，左妈妈对此的回答依然是：NO！ 　　周一到周五上学期间，严禁再看任何电视，哪怕做完了作业也不许，有这点时间不如去复习、预习。 　　周六周日不上课，但也不能整天看。只有等晚上爸妈下班回来了，才许打开电视机，并且，看电视的时间，严格控制。 　　对电视儿童左薇而言，家里这条新规的出现，无异于要了她的命，她伤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脸上的笑容都减少了，整个人看上去如同行尸走肉。 　　“嗨，就为这点破事啊。”听完她的讲述，陈皓大声嘲笑。 　　“不，这不是‘点’，也不‘破’！你根本不晓得这事对我有多严重！”左薇愤愤道。 　　“我当然晓得，我三年级的时候就被爸妈禁止看电视了。”陈皓不以为然，“可你也太实诚了，不让你看你就真不看？” 　　“咦？”左薇一愣，转头，望着陈皓邪恶的笑容，“蹭”的一声，某个叛逆的火苗就这么被他点燃了。 　　左薇开始与父母斗智斗勇。 　　晚上做作业，她在书房埋头苦学，父母那边却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当情节发展到有趣的地方时，还能听到父母的哈哈大笑。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气得直咬笔头，不许她看，他们自己倒看的津津有味。 　　眼珠子一转，径直起身，装作去厕所的样子，打开书房门，路过客厅，瞟了电视几眼。 　　没过一会儿，又出来倒水，路过客厅，瞟了电视几眼。 　　再过一会儿，出来找东西吃，路过客厅，瞟了电视几眼…… 　　左妈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进进出出，什么都没说。第二天，跟左爸爸一合计，把电视挪到了卧室，两个人晚上关着房门看。 第一回 合，左薇，K.O！ 　　哼，躲卧室里看是吧？ 　　左薇放下笔，蹑手蹑脚走到爸妈卧室外面，半蹲着，将耳朵贴到房门上。看不到画面，咱听听声音也很幸福啊～ 　　可惜，这样幸福的时刻没过多久，房门就被左爸爸一把打开，他拿着水杯，瞪着地上抱头找借口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第二回 合，左薇，K.O！ 　　周六周日到了，左薇父母偶尔加班，剩左薇一个人在家。为了防止她偷看电视，左妈妈离开前，特意把卧室的门给锁上了。 　　然后，左妈妈前脚刚走，左薇后脚就从书房里出来了。她试着开了开卧室的门，不行，打不开。她冷静地扫一眼家里各个角落，直觉妈妈离开不会将钥匙带在身上。 　　于是，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厨房，各种柜子里，各种叠加的碗里，各种味精糖盐盒子的底下，都看了一遍。 　　洗漱间，抽水马桶的水缸里，所有的漱口杯里，还有高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客厅的鞋架，沙发座的下面，甚至自己的卧室，书房都不放过，最后，终于在阳台的花盆底下找到了那闪着金光的钥匙。 　　只是这场战役只赢在了开始，晚上左妈妈回来，打开卧室的门，也不知做了什么，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左薇偷看电视，气冲冲地奔到了书房，对左薇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批评教育。 　　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左薇吃一堑长一智，第二次打开爸妈卧室房门的时候，并不急着看电视，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遥控器放的位置，接着打开电视，又记了一下频道，音量，这才放心地看了起来。 　　看完了，她将一切物归原位，刚准备走，突然福至心灵地走到电视机后面，伸手一摸，顿时吓得大惊失色，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书房，拿了一个小电风扇，对着电视机后头猛吹。 第三回 合，左薇，暂时胜利！ 　　这样胜利的日子只持续了一阵子，左妈妈又出奇招。 　　她虽然捉不到左薇偷看电视的证据了，可知女莫若母，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她也能感觉到女儿在偷看电视。她索性要求左爸爸把电视线的接头拔了，零件随身带着。 　　这一招就有点狠了。 　　左薇抓耳挠腮地研究了好几天，终于研究出了一点门道。她鼓足勇气去敲卫旭扬的门，说要借剪刀，螺丝刀，问他有没有多余的电视线接头。 　　卫旭扬一脸莫名其妙地借给她了，她欢天喜地的接过，回去就对着电视线捣鼓起来，然后，生生接上了接头，把电视给成功看上了。 　　借到第三次的时候，卫旭扬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在学电工么？” 　　“差不多。差不多。” 　　她敷衍着，主动帮卫旭扬关上门，无视他听到她的话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匪夷所思。 第四回 合，左女侠以不可撼动之势，取得了电视机偷看战的大捷！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10月底，一中开始举办秋季运动会了。 　　为了动员这群永远把学习成绩放在首位的学生们，胡老师在班会上直接点名参加项目的人。 　　“男子400米，葛军，石枫，就你们吧。” 　　“女子400米，陈岳灵子，吴沙沙。我知道吴沙沙曾拿过市里的冠军，这次好好表现。” 　　“男子跳远，陈皓，李赟，你们去吧。” 　　“女子跳远……我看看啊，班里没人主动啊……咦，陈皓推荐自己的同桌，好，那就左薇，还有张玺蒙你们两个吧。” 　　左薇气得在下面死掐陈皓的手臂，“谁让你示意的！谁让你示意的！” 　　“我不幸被选中了，同桌，你当然也要上。咱俩来个双剑合跳。” 　　“跳你个头。”左薇翻了个白眼。 　　“还有最重要、最热闹的男子4×100米接力赛，咱班一定要出四个跑的最快的，大家有推荐的人选么？”胡老师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托大自荐。 　　毕竟，众人的强项是学习。体育竞技？胡老师能逼得他们去参加比赛就已经要烧香拜佛了，还指望能拿成绩？尤其是这最有人气、压轴的4×100米接力赛上？ 　　开玩笑吧您就。 　　“真的没有人替班里争光？”胡老师有些头痛。前面的项目都可以乱点兵，可这接力赛，却是全校师生最为关注的一个项目，也是运动会的高/潮，他若是随便点四个人，到时候跑的太慢，丢的可不止是他这个班主任的脸了。 　　“胡老师，我来吧。”鸦雀无声里，第一个好汉举了手。左薇看过去，正是学过散打的黄天虬黄大龙是也。 　　“很好，还差三个人。”胡老师继续逼。 　　“胡老师，我。”坐在左薇前面的，张玺蒙的同桌举了手。此人叫王泽堃，在上一次月考里排全班第一，他会举手，左薇有些意外。 　　“还差两个人。”胡老师像在挤牙膏，接着往外挤。 　　“再算一个我吧。”郎朗的声音响起，所有女生刷刷刷看向了说话的人。卓昶，也只能是卓昶。 　　“还有我。”最后一个，是左薇的同桌，陈皓。 　　“你凑什么热闹？”左薇压低声音询问。她不知道陈皓的水平，可看他并不是很热衷运动会的样子，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擅长。 　　“当然要凑。”二货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让全校女生都关注我的机会，我怎么可以错过。” 第16章 15 　　运动会要持续两天，第一天是各个项目的初赛，第二天是各个项目的决赛。 　　一中的运动场很气派，有八个跑道，跑道是塑胶的，里面是绿茵茵的草地，外面建着专门的主席台。 　　在比赛之前，还有一个鼓舞士气，展现各班风采的入场仪式。 　　每个班统一穿着校服，列成方队次序进场，路过主席台的时候，需大声喊出本班的运动会口号，以让台上的校领导看到学生们的朝气蓬勃。 　　一大早，左薇排在队伍里，望着周围黑压压的人头，人手一个凳子，齐齐对着一个方向，那画面，要多趣怪就有多趣怪。 　　“左薇。”正自得其乐着，张玺蒙来到她跟前，微笑道，“我们俩今天要参加跳远，不如就坐在一起吧，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好呀。”她说，说完这话，就忍不住打量起张玺蒙来。 　　这是班里名副其实的班花，瓜子脸，樱桃嘴，皮肤白皙，鼻子高挺。她的美很张扬，即使穿着最丑的校服，也无法掩盖一丝一毫的光芒。甚至，因为大家穿的一样，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与众不同。 　　就她来找左薇的这会儿功夫，隔壁班已经有不少男生的视线瞟过来了。 　　“哟，张玺蒙，你也被老胡钦点去跳远啊？”陈皓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副无比熟稔的口气。可天知道，这才是他第一次跟人家说上话。 　　“是呀。”张玺蒙无奈一叹，看向陈皓，“……你好像是参加男子跳远的吧？” 　　“嘿，你竟然记得我。”陈皓简直受宠若惊，“不过，我们男女组好像不在一起，不然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加油打气。” 　　“最好不要。”张玺蒙羞涩道，“我以前没参加过，这次也就是被胡老师抓壮丁抓过来的，比赛名次肯定不好，来看也是丢脸。” 　　“都一样，都一样。”陈皓哈哈一笑，“又不是非得拿个第一第二，重在参与嘛。你说对不对，同桌？” 　　左薇冷不丁被陈皓点到名，只好微笑接口，“对呀。我也没怎么参加过，随便玩玩啦，压力别那么大。” 　　张玺蒙刚想再说什么，集合的哨声响了，班长组织大家赶紧列队，张玺蒙只来得及跟左薇说一句“一会儿再找你”，就被人催着站到了远处。 　　张玺蒙走后，陈皓笑嘻嘻地站到左薇身侧，找她说话。不知怎的，看到他那张笑脸，左薇忽然不想搭理他了。 　　“哎你知道么，这次参加运动会的，好像就初一初二，高一高二四个年级。初三和高三因为是毕业班的关系，都要留在教室里补课。” 　　“我打听了一下，好像就咱班的口号中规中矩，毫无特色。其他班，尤其是（六）班，口号喊得那叫一个霸气，我觉得我们要被比下去了。” 　　“同桌？同桌？哎你怎么不理我？” 　　“我听着呢。”左薇淡淡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陈皓反问。往常这种话题，她都会跟他热情讨论的。 　　“哦，好的，我知道了。我们要被比下去了。” 　　“……” 　　陈皓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胡老师就在前面说道：“安静！别说话了，大家拿出点精神，马上就轮到我们班进场了。” 　　队伍立马安静下来。 　　广播里响起了熟悉的《运动会进行曲》，黑压压的人头逐渐移动，有条不紊地走入运动场，走向主席台。 　　刚开始的几个班还挺正常： 　　“齐心协力，勇创佳绩，顽强拼搏，所向无敌！” 　　“扬帆起海，乘风破浪，高一七班，共创辉煌！” 　　…… 　　…… 　　只是，喊着喊着，这口号就变了味。 　　“发型到位，气质高贵，我们呐喊，二班万岁！” 　　“速度要快，姿势要帅，就是三班，一直很帅！” 　　“初二七班，初二七班，去年初一，明年初三！” 　　“十班十班，我是十班，再说一遍，我是十班！” 　　…… 　　…… 　　左薇班上骚动起来，几个活跃分子脸色一变，跟胡老师说：“胡老师，我们班的口号有点拿不出手啊！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老生常谈了，要不，我们也换个有意思的吧！” 　　“那你们想啊。”胡老师在这方面比较开明，但也仅此而已了，“看看谁有好的。如果没有，我们就还用原来的。” 　　老胡开了恩典，班里一群不甘人后的自然绞尽脑汁想了起来。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出的口号都不太让人满意。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班了，众人不由灰心起来，甚至觉得原来的口号其实也没那么差。 　　…… 　　…… 　　“六班六班，非同一般，先菜五班，再踹八班！” 　　…… 　　…… 　　远处，传来了初一（六）班的嘹亮口号，竟然指名道姓挑衅起了五班和左薇她们班。 　　这一下，左薇班上的男生们炸开了锅，原本想放弃的心也都被激怒了，纷纷扬言“那就跟他们干。” 　　干？ 　　怎么干？ 　　左薇觉得好笑，脑子里几句话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八班八班，猛虎下山，管他几班，全部干翻。” 　　“咦？”旁边的陈皓一脸惊奇地看向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陈皓就替她大声道：“想到了想到了，我同桌说的，你们觉得这个怎么样——八班八班，猛虎下山，管他几班，全部干翻？” 　　“好！这个好！”几个男生眼睛一亮。 　　“行了，就这个吧！”班长一锤定音。 　　五分钟后，当左薇她们班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主席台，喊出这句口号的时候，草坪上六班的方向沸腾起来，明显对他们的回应表现出了亢奋。 　　于是，在左薇无意中的推波助澜下，六班和八班的战火就这么被烧起来了。 　　初一年级16个班，每个项目两人参赛，跑道只有八个，所以要分四轮比，每轮取前两名，进入明天的决赛。 　　好巧不巧，六班和八班回回都在一块儿，水平还差不多，所以回回都要杀红眼。 　　“加油！加油！葛军！加油！葛军！加油！” 　　跑道上厮杀的激烈，下面各班的拉拉队也喊的热情，有几个女生甚至叫破了喉咙。胡老师一面让大家坐到位置上，一面让班长拿着班费买了一箱的矿泉水过来，分发给所有运动员。 　　“左薇，这是你的。”张玺蒙将左薇的那一份递给她。 　　“谢谢。”左薇问，“我们跳远什么时候开始？” 　　“好像快了，在4×100米比赛之前。” 　　“那完了，大家肯定都去看4×100米了，谁还来看我们。” 　　“你敢这么说，看来是个高手啊。” 　　“没有啦……”左薇脸一红，“就是觉得，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地参加，再不声不响地结束。好歹是为班争光，怎么也要有点水花。” 　　“那我们俩就靠你了。”张玺蒙吐吐舌头，“我估计我死的快，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还有时间给4×100米的同学加一下油。” 　　两人正说着，运动场上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有女生明明嗓子已经喊哑了，仍然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卫旭扬！是（六）班的卫旭扬！啊啊啊啊——！！！加油加油加油！！！” 　　左薇看过去，她的邻居正一马当先地冲在第一位。 　　“那就是卫旭扬？”同班的吴沙沙挑眉，“切，也不过如此嘛。” 　　“那可是我们实验小的梦中情人，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不过如此？你也不过如此给我看看呀？”一旁的任年年听到，不乐意了。如果说，她的同桌卓昶是班里的班草，那在她心中，卫旭扬绝对算得上是年级的级草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那种地位。 　　“那可是（六）班的人，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吴沙沙还在为早上（六）班和（八）班的事生气，怎么看卫旭扬怎么不顺眼，“他就是一般，哪里都一般！在我心里，另一个人可比他强多了！” 　　“谁呀？你说名字呀！”任年年大声道。 　　“（三）班的庄烈。”吴沙沙果真报出了一个名字。 　　任年年愣了一会儿，终于回神，气呼呼道：“那个庄烈啊，哼，也是一般般嘛，运动会他参加了么？没听说呀。体育不行你还好意思跟卫旭扬比！”话是这样说，可底气到底有些不足。 　　庄烈？ 　　左薇好奇道：“庄烈是谁？” 　　刷刷刷，任年年，吴沙沙，甚至张玺蒙都看向了她。 　　“你不知道庄烈？”张玺蒙笑道，“他和卫旭扬可是我们年级里风头最劲的两个男生。” 　　“你也知道？” 　　“名声在外啊。庄烈是个围棋神童，跟我们一样大，听说已经是职业围棋手了。开学这么久，他经常请假，就是去参加市里、省里，以及全国的比赛，你要是有心找，还能在电视上看到他的实况转播呢。大家都在感慨‘既生扬，何生烈’，这事前阵子美术老师还在课上开玩笑地提起过，你没注意？” 　　“……没有。”左薇摇头。前阵子她光想着怎么偷看电视了，像美术课这么轻松的课堂，她显然是用来跟陈皓一起交流与父母的战斗经验的。 　　“快快快！女子跳远的同学，马上就到你们的比赛了！可以准备准备了！” 　　远处，班长满头大汗地向她们跑了过来。 　　终于到她们了。 　　左薇和张玺蒙对视一眼，一起起身，走向场地。 　　跳远场地很简单，就是一个沙坑，沙坑前面放一个跳板，运动员从远处助跑，借助跳板起跳，腾空，最后落地。以体育老师测量的远度来决定名次。 　　左薇和张玺蒙分别戴了一个号码布就下场了。 　　先是（一）班的女生，接着（二）班，（三）班…… 　　轮到左薇她们的时候，张玺蒙先跳，果然如她所说，她不太擅长，只跳了一次，成绩就垫在了后面，不用再比都知道她进不了决赛了。 　　见此，左薇深呼吸，没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张玺蒙已经那样了，她还能再差？ 　　反而是这样的心态，让她跳出了一个好成绩，一举冲入了前五。 　　“8019号！四点二米！继续准备第二跳！” 　　8019就是自己。 　　听到这个成绩，左薇心里蛮高兴。虽然她是被抓壮丁抓过来的，但能为班级出点力，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8019号！四点三米！准备第三跳！” 　　“8019号！四点二米！最后一次跳！” 　　张玺蒙已经没戏了，却没提前回去，一直陪在旁边，给左薇支持鼓励。在张玺蒙的鼓励下，左薇发挥的越来越稳定，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冲入了明天的决赛，且，很有可能拿到名次。 　　——就这样？ 　　——结束了？ 　　左薇怔怔听完体育老师的点名，好久好久都没回神。 　　怎么说呢，感觉——感觉太平淡了。 　　和跑道上那些跑的热火朝天，喊的歇斯底里的啦啦队的比赛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气氛嘛…… 　　左薇和张玺蒙走在回班级的路上。 　　“砰！” 　　突然一声枪响，左薇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运动场上就燃起了一波震耳欲聋的欢呼，间或夹杂着女生的尖叫。 　　“（二）班！加油！（二）班！加油！” 　　“（六）班！（六）班！（六）班！（六）班！” 　　“（八）班，加油！王泽堃，加油！” 　　张玺蒙兴奋地抓住左薇的手：“4×100！我们班第一棒是我同桌！” 　　左薇连忙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个奔跑在八号跑道的身影，不是王同学又是谁？ 　　左薇没想到王泽堃不仅成绩第一，爆发力也不弱，很快就跑到了第三名，将接力棒交接给了卓昶。 　　“卓昶！卓昶！卓昶！卓昶！” 　　（八）班的女生们激动了，齐心协力地嘶吼着，满心满眼只剩下了这一个名字，生生把其他班的加油声给盖下去了。 　　这就是男色的力量。 　　看到班里女生们元气满满，左薇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卓昶不负众望，以第一名的优势将接力棒交接给了陈皓。看到自家同桌出场，左薇赶紧拉着张玺蒙走到跑道旁，双手做喇叭状，贴在嘴角，喊道：“加油！陈皓——！！！” 　　陈皓跑的很快，可他的对手也厉害，与他咬的死死，一会儿你超我，一会儿我超你，一时之间，竟是难分伯仲。 　　“还有最后一棒了，我们去终点处看。”张玺蒙提议。 　　“好。” 　　左薇二话不说，就跟张玺蒙飞奔向了终点。 　　陈皓和对手几乎是同时将接力棒交给了最后一个人。 　　“黄天虬！加油！黄天虬！冲啊！”（八）班再度沸腾起来，这是最后一棒，事关名次，黄天虬现在有很大可能得第一。 　　左薇眼看着黄天虬甩开了第三棒跟他同距离的对手，一路奔驰着冲向终点。 　　“黄天虬！” 　　“黄天虬！” 　　“卫旭扬！” 　　“黄天虬！！！” 　　“卫旭扬！” 　　“卫旭扬！啊啊啊啊——！！！卫旭扬卫旭扬卫旭扬——！！！” 　　不知何时，原本一面倒的黄天虬，忽然变成了“卫旭扬”的名字，山呼海啸，撼天动地。在这样的呼喊声中，左薇看到，黄天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超越了黄天虬。 　　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运动场疯狂了，反败为胜从来就是人类的终极梦想，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竞速比赛里。 　　左薇站在终点旁，就这么望着他冲向自己。动作利落，眼神坚定。 　　十米。 　　五米。 　　一米。 　　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阵风刮过，吹起了她的衣摆，周围的喧嚣声瞬间消失，他弯了弯嘴角，整个天地，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第17章 16 　　“好可惜。”身边的张玺蒙叹道，“我们班虽然入了决赛，但差一点就第一了。” 　　“是呀。”左薇回头，笑道，“好可惜。” 　　“左薇。”张玺蒙为难道，“那个，明天我就不能陪你来跳远了，我答应了我同桌，如果他进决赛，我就要专门为他加油的。” 　　“没关系没关系。”左薇不甚在意，“他们的比赛更加激烈嘛。你去吧。我这里，自己能解决。”反正是重在参与。 　　张玺蒙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你别生气啊，我在答应他之前也没想到会跟你成为朋友……” 　　左薇一愣。她们俩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不过，很多时候，交朋友，就在这么一个契机。对方既然递来了橄榄枝，她自然要接住，“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嘛，朋友间这点小事都要计较？” 　　闻言，张玺蒙开心起来：“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左薇！左薇！” 　　背后有人叫自己，左薇转头，是她的老牌朋友，吴倩。 　　“那我先回座位上去了。”张玺蒙说。 　　“恩。” 　　吴倩小跑着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号码布，乐道：“嘿，你也被老师安排参加运动会了？” 　　不愧是老朋友，知道她的德性，绝不会主动参加任何运动项目。 　　等等，也？ 　　左薇问：“你参加什么？” 　　吴倩表情立马垮下来：“铅球。” 　　“什么？” 　　“q-i-a-n，铅，q-i-u，球。你没听错，就是那个铅球。” 　　左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胖呀……” 　　在左薇的认知里，铅球从来就是胖子的运动。 　　“别提了，”吴倩一脸生无可恋，“我们班就没胖子！老班觉得我看起来比较有力气，点兵点将就派我来了。” 　　“那赛完了么？什么成绩？” 　　“第一局就回老家了。嗨，我这小胳膊小腿，能投多远？别伤到人就好了。哦对了。”吴倩忽然双眼放光，“刚刚4×100米比赛你看了没！那个第一！是他！是他！” 　　“我知道，卫旭扬是吧？”左薇心里说，我要是告诉你，我和他还是邻居，你会不会打死我，治我一个欺君之罪…… 　　“对对对。”吴倩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跟你说啊……” 　　“吴倩，李老师喊你过去帮忙。”（十二）班的同学在远处中气十足地喊道。 　　“哦。”吴倩叹了口气，对左薇道：“我还有事，这事，咱们下次再说啊。” 　　“好……”下次，我可能也得跟你交待点事…… 　　跟吴倩说完话，左薇继续往（八）班的位置走。 　　好不容易回到（八）班，刚坐到座位上，陈皓那张笑脸就凑了过来：“同桌，好样的，进决赛了呀，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左薇说，“你们表现的也很好。” 　　“唉，最后还是输给卫旭扬了。”陈皓失望道，“最后那一棒，我感觉全校女生都在为他加油，气死我了。” 　　左薇失笑。 　　“同桌，你有没有给他加油？”陈皓问。 　　“你猜。” 　　“哼，别人都可以，就你不可以。你可是我的同桌，胳膊肘绝对不能往外拐！” 　　你也知道啊…… 　　左薇想起了早上的事，挑衅道：“你能给张玺蒙加油，我也能给他加油。” 　　陈皓一怔，很快反应出来她的意思，哭笑不得道：“我那也就是说说，寒暄话懂不懂，咱倆一家的，当然跟你不用客气啦。” 　　呸呸呸，谁跟你一家。 　　左薇觉得这家伙也太大大咧咧了，一点不懂女生的小心思。 　　不过，听到他说跟张玺蒙只是寒暄，她的心里还是莫名开心了一些。本来嘛，自己的同桌明知自己也在比赛，却说要去为另一个女生加油，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爽。倒不是她喜欢陈皓，而是，这明显伤害到她作为女性的自尊了，就好像、好像她没啥女性魅力一样…… 　　第一天的运动会就这么结束了。 　　第二天，天气更好，赛事更激烈，学生们完全放开，比前一天更疯更闹。 　　具体就表现在校广播上。 　　昨天广播人员还只是照本宣科，称赞着运动员们的飒爽身姿，今天的胆子明显就肥了，连老师的玩笑都敢开，也不单单称赞运动员的身姿了，连长相八卦都一起聊了起来。 　　4×100米的决赛在最后压轴，比赛还没开始，陈皓就拉着另外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策略。 　　“要总结昨天失败的经验教训，（六）班的卫旭扬在第四棒，所以我们第四棒得换一个跑的最快的人，可以跟他一争冠军的人。” 　　刷刷刷，大家的眼睛都看向了卓昶。 　　“我？”卓昶苦笑，“好吧，那我试试。” 　　“必须全力以赴。”黄天虬咬牙切齿，“最好让那些女生都为你尖叫。”他还在为昨天的反超耿耿于怀。 　　“不管能不能拿第一，第二一定要保住。”一直不说话的王泽堃补充。 　　“咦？”陈皓惊奇，“你不是考试向来争第一的么，怎么体育上面反而没那么执着了？” 　　“考试是单打独斗，4×100米是团队合作，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王同学很理智，这恐怕也是他一直能考第一的原因。 　　“好吧。”陈皓从善如流，“那我们保二争一。” 　　“左薇！左薇！”班长在远处喊，“你的跳远决赛要开始了！” 　　一直专心研究对策的四个男生同时回头，看向凑在身后不知听了多久的左薇。 　　左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好奇，纯粹好奇…… 　　卓昶笑道：“好厉害，决赛加油。” 　　“谢谢，你们也是。”左薇回道，转身，走向跳远场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是错觉么，她怎么觉得，卓昶总在主动找她搭话…… 　　啊不想了不想了，她摇了摇头，目光炯炯看向前方沙坑：现在最重要的，是决赛。 　　决赛其实跟昨天的初赛没什么区别，除了人数少了一点。 　　有个很厉害的跳的很远的女生今天不在，听旁边人议论，好像是昨晚在家里磕到哪儿，给送医院了，只能放弃今天的决赛。 　　这还真是—— 　　左薇感慨万分，不由想起了王泽堃那句“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 　　少了一个强劲对手，左薇运气爆棚，轻轻松松拿下了决赛第三名的好成绩。 　　“初一（八）班8019号，第三名，奖励一本硬面抄，回去你们班主任会统一发放的。” 　　当听完体育老师的话，左薇还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有点搞不清今夕是何夕。 　　所以，这就完了？ 　　拿到名次了？ 　　会不会太草率……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多拼啊…… 　　用以后流行的一句话说，她觉得自己参加了一个“假的运动会”。不过，假的又如何，没人加油又如何，总归她拿到名次了，还赚了一本硬面抄。 　　想到这里，她立马高兴起来，连走的步子都蹦蹦跳跳了。 　　从小到大，她的体育虽然不差，可什么时候在比赛里拿到过名次？还真要谢谢一中这些成绩大于天的学生们，各个身体素质都不行，跑两步都要喘的体质，她如此普通的水平，竟然也能名列前茅，哈哈哈哈…… 　　俗话说，人胖了就要喘，得意了尾巴就要翘起来。 　　左运动员蹦着跳着，突然见到前面一块沙地，她心里蓦地升起一股豪气，预备，助跑，起跳，腾空—— 　　变故骤生。 　　沙地下面其实是用一块脆板铺成的垫子，她加速度落下去，脆板轰然折断，却偏偏折成了尖利的锯齿状，狠狠扎向了她的小腿！ 　　“嘶……”左薇疼的一把摔到了地上，额头冷汗直飚，豆大的泪珠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啊——”她抱着脚蜷缩成一团，脚上止不住地淌血。 　　左薇从没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人整个就僵了，流泪也忘记流了，就这么傻傻望着脚，一动不动。 　　“怎么了？” 　　身旁忽然冲来了一个人影，蹲了下来，伸手查看她的伤口。 　　左薇转头，一眨不眨盯着来人：“卫、卫旭扬。” 　　“愣着干嘛，赶紧去医务室。”卫旭扬一边说一边拉她，将她从地上带了起来。 　　刚站起来，她就觉得流血的脚下一阵钻心的疼，连走一步都不能。 　　卫旭扬也发现了，只犹豫了一下，就半蹲下身，示意她趴到他背上，“上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左薇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影视剧里姑娘们义正言辞的一句台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快呀。”卫旭扬侧过脸。 　　“呃……好。”左薇回神，再不乱想，小心翼翼趴上了他的后背。 　　男生还在长身体，她一个大活人趴了上去，男生明显往下沉了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脚步一动，背着她直奔医务室方向。 　　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人都去看比赛了，还是这条路本来就偏。 　　到了医务室，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在值班。 　　“同学，怎么弄的？伤到哪儿了？”看到卫旭扬背着她，女老师连忙过来帮忙。 　　“伤到脚了，流了不少血。”卫旭扬一面帮着女老师将左薇放到床上，一面解释，“是怎么弄的，这个我不懂，要问她。” 　　女老师看向左薇。 　　卫旭扬在场，左薇有些难以启齿，“跳……跳的……” 　　“跳？” 　　“就是，就是我看到地上有个沙地，兴趣一来……就想跳跳远……” 　　“你也太不注意了。”这是女老师。 　　“……”这是卫旭扬。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左薇还是敏感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忍笑。 　　“还跳远，这么想跳，你去参加比赛呀。跑个旮沓角落跳伤了自己，你也是有本事的。” 　　左薇小小声辩解道：“我参加了……还得了第三……” 　　“你说什么？” 　　“没。”左薇赶紧老实道，“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老师。” 　　“我看看啊……”女老师仔细瞧她的腿，“还好，没伤到筋骨，也就流的血比较唬人。我用盐水洗一下，再消一下毒，给你包扎一下就行。” 　　“谢谢老师。”说这话的是卫旭扬，俨然变成了她的负责人。 　　左薇抬头看向他，正巧他也低头看向她，两人视线一撞，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来，把腿伸过来。”女老师吩咐。 　　左薇异常尴尬地伸出腿。 　　先是生理盐水冲洗，接着是络合碘。消毒会有痛感，左薇是个受不起疼痛的人，才涂了一点，她就疼的脸色大变，无意识就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嘶……”痛感越来越强烈，左薇压抑着没嗷嗷乱叫，低声呻/吟，可听在卫旭扬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好不容易包扎完，女老师拍了拍左薇的肩，“结束了。小姑娘这么娇气，可让别人看笑话了。” 　　“……”左薇默默抬头看向“别人”，见他果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欸？ 　　她发现自己的手正跟他紧紧牵在一起，心里一跳，像烫到般抽回手。 　　卫旭扬仿若不觉，从容问女老师道：“那我们可以离开了？” 　　“走吧走吧。”女老师翘起了二郎腿，“回去忌口，洗澡的时候注意点。明天学校休息，你去医院或者家附近的小诊所换药吧。” 　　“好的，谢谢老师。”卫旭扬问她，“可以自己走么？” 　　“可以的，可以的。”左薇不迭说道，努力从床上下地，以此证明她“可以”。 　　两人一瘸一拐走出医务室。 　　没走多久，外面运动场方向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与此同时，广播里也传来了一个女音甜甜道：“接下来是初一（九）班顾思茜同学的来稿。她说：卫旭扬同学，你矫健的身姿，仿佛秋日里迎风招展的银杏树，强大而又骄傲；你坚韧不拔的意志，仿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带领着运动员们顽强拼搏，我为你喝彩，为你自豪，等着你在4×100米的赛场上载胜归来。” 　　话音刚落，广播里一个男音就遗憾道：“顾思茜同学恐怕要失望了，我们刚刚看到初一年级4×100米比赛的结果，得第一的是（八）班。不过我们相信，无论卫旭扬同学胜利与否，他永远都是你心中的无冕之王，你永远都会为他自豪，对不对？” 　　…… 　　…… 　　后面的话左薇听不到了，她无比震惊地，愧疚地，看向卫旭扬。 　　4×100米结束了？自己班获胜了？ 　　他，他压根就没去参加，是因为自己？因为他要送自己来医务室？ 　　“卫……”她想说什么，可平时的伶牙俐齿到了此时，竟是什么话也憋不出了。 　　“小事，一场比赛而已。”卫旭扬道，“你这样的，都能得到跳远第三，我即便拿个第一，也没什么含金量。” 　　“……”这话，怎么听得她不太开心呢。 　　“你能自己走回去吧？” 　　她点点头。 　　“行，我就不送你了，我没出现，估计方磊他们正在四处追杀我呢，我得回去负荆请罪。” 　　“……哦……好的……” 　　卫旭扬挥挥手，走的十分潇洒，“那走了。” 　　看着少年越来越远的背影，左薇突然大声道：“卫旭扬，谢谢你！” 　　卫旭扬脚步一停，转身看向她。 　　微风乍起，吹起了他额间的碎发，他逆光而站，身后是滚滚红日，仿佛毕加索的油画。 　　良久良久。 　　他笑了，语气不知不觉多了一丝亲近：“不客气，邻居。” 第18章 17 　　运动会结束后，班里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大家还有点客气生疏，经过这次运动会，同学间的感情有了质的提升，甚至，已经隐隐形成了一些圈子。 　　而其中，最受全班关注的，就是左薇所在的圈子。 　　因为跳远比赛，左薇和张玺蒙成为了朋友，两个女生的位置正好在前后，经常下课铃一打，张玺蒙就转身，找左薇一起听walkman，聊天，上厕所。 　　陈皓和一起跑4×100米的三个男生都成为了兄弟。不过因为黄天虬的位置离得太远，所以渐渐的，就变成了他跟王泽堃，卓昶玩的更好一点了。 　　左薇和陈皓是同桌，张玺蒙和王泽堃是同桌，卓昶和任年年是同桌，既然前面五个人都玩在了一起，任年年便理所当然地挤了进来，成为这个圈子的最后一人。 　　对任年年的加入，左薇和张玺蒙一开始是抱着“既不欢迎也不拒绝”的态度的。女生之间的友谊，不仅讲究缘分，也讲究时间。你来晚了，就很难比得上早到的那个人的地位了。 　　不过任年年实在是一个很会钻营的女生，明知左薇、张玺蒙已经形影不离，却依然坚持不懈地融入她们，取悦她们。 　　看到她们听walkman，她就会热情地分享自己的歌单：周杰伦，SHE，蔡依林，孙燕姿，几乎把那一年歌坛里最流行的歌手都推荐了一遍。 　　看到她们聊天，她立马参与，不论是左薇还是张玺蒙说话，都给予最夸张的回应，永远不会冷场，永远不会扫兴。 　　看到她们上厕所，她不管手头有没有事，都会起身，追上她们，陪她们去厕所走一圈。 　　然后，再时不时地带些小礼物，小零食…… 　　她那么努力，那么不遗余力地表示着她的诚意，左薇和张玺蒙不好意思了，开始接纳她，真正把她视作朋友圈的一份子。 　　于是，六个人以“桌”为单位，开始了激情四射的联谊活动。 　　先是左薇和陈皓。 　　两个人都属于心思活络之人，不过一个闷骚，一个明骚。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这点时间陈皓自然来不及出去打球，无聊之下，便与左薇在本子上玩起了XXOO版五子棋。 　　既然是输赢游戏，就要有赌注。陈皓提出，谁输了，就把头伸到桌兜里转一百八十度。 　　如此有辱斯文的赌注，左薇刚开始怎么也不同意。不过，在听到陈皓说：“同桌，你偶像包袱别那么重嘛～”之后，她被成功洗脑了，决定接受这一刺激性挑战。 　　结果是险胜。 　　陈皓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他愿赌服输，干脆利落地将头塞入桌兜，转了一百八十度。岂料转完后，他的头却被卡住了，死活拉不出来。望着陈二货进退不得的窘样，左薇乐得直拍桌子，身子颤抖，真正把“偶像包袱”丢到了一旁。 　　然后是陈皓、王泽堃、卓昶三人。 　　自习课上，胡老师以宝塔镇河妖的气势镇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底下小的们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做作业的做作业，看书的看书，尽量不引起讲台上胡老师的关注。 　　状若平静的课堂下面，是三个男生的蠢蠢欲动。他们传了个纸条，说要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试胆比赛”。 　　怎么试胆？ 　　很简单，老胡在前，三人轮流在他眼皮子底下起立。谁不敢站了，或者站得慢了，就算输，下课小卖部请客。三个女生当裁判。 　　不用说，这么神经病的游戏，肯定又出自陈皓这货。 　　左薇原本以为王泽堃和卓昶会拒绝，不陪他胡闹，没想到，这二位摩拳擦掌，竟都跃跃欲试。 　　于是，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陈皓第一个站了起来，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去。 　　第二个是卓昶。 　　第三个是王泽堃。 　　胡老师低头批改作业，一点没发现三人的动作。 　　见此，左薇、张玺蒙、任年年抿了抿嘴，拼命忍住笑意。 　　这游戏的难度其实在后面。一开始胡老师的确不会注意到，可若他们三个一直起立一直起立，势必会引起胡老师的关注，而那个时候，就是考验他们反应能力的时候了。 　　又轮到了陈皓。 　　为了让自己的起立不那么突兀，陈皓装作看不见黑板上字的样子，站在那里眯眼阅读了一会儿，胡老师抬眼，瞟了他一眼，看一眼黑板，继续低头改作业。 　　陈皓存活。 　　坐下后，他对卓昶比了一个“该你了”的手势。 　　卓昶起立。 　　胡老师抬起了头。 　　——完了。 　　左薇和另外两个观战的女生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被抓住了。 　　却见卓昶无比镇定地蹲下，像在捡什么东西，再起身后，他直接将手递向左薇，笑道，“你橡皮掉了。” 　　“哦，谢谢。”左薇配合道。 　　胡老师收回了视线。 　　卓昶存活。 　　下一个轮到王泽堃了。可要命的是，胡老师不低头改作业了，而是站在那里巡视起了全班。 　　“Yes！”左薇听到陈皓悄悄欢呼，“王泽堃请客！” 　　话音刚落，王泽堃就当着胡老师的面站了起来。 　　胡老师看向他。 　　王学霸拿了个题目走上讲台：“老师，这道题这么做也可以吧？” 　　“……”左薇绝倒，无比同情地看向陈皓。 　　陈皓的嘴抽了抽。 　　王泽堃回到座位，和卓昶以一种看loser的眼神看向陈皓。 　　陈皓咬牙，站了起来，对左薇说：“同桌，来，我们换一下凳子。” 　　“……”左薇一脸拒绝。 　　前面的胡老师看向陈皓和左薇，似乎皱了皱眉头。 　　“同桌！” 　　左薇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跟陈皓换了一下凳子。 　　讲台上的胡老师重重咳嗽一声。 　　陈皓刚坐下，那边的卓昶就站了起来，依旧对左薇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我好像搞错了，那是我的橡皮，你能还给我么？” 　　“……好的。”左薇一边保持微笑一边配合着他又把橡皮还了回去，心里忍不住腹诽：所以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边怎么回事，一会儿站一会儿站的？”终于，讲台上的胡老师开口了。 　　刷刷刷，全班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报告。”王学霸理所当然地站了起来，“好像是陈皓、卓昶他们。” 　　“……”陈皓和卓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就这么把他们卖了？ 　　胡老师凌厉的眼神扫向陈卓二人。 　　一阵杀气。 　　陈皓吓得连忙低头，拿出作业涂涂写写，再不敢乱动。 　　好久好久。 　　胡老师的视线才从他们身上挪走。 　　危险消失，三个男生抬头，望向彼此。陈皓正想控诉王泽堃的“卖友”，就听王泽堃老神在在道：“你输了。” 　　“我？输了？怎么可能？”陈皓不信。 　　张玺蒙捂嘴偷笑。 　　“是的，最后一个站起来的是王泽堃。你后来就不敢站了。”左薇公平公正公开道。 　　“……”陈皓呆住了。入目所见，另外五人全部一脸慈爱地盯着他，指了指远处的小卖部，预备让他大出血。 　　在这样的日常打闹中，六人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越来越好。 　　不过从古至今的道理，人哪，一旦形成了圈子，自然而然就被分成了各种角色。班里其他人看着他们的圈子羡慕嫉妒，想进来，殊不知，圈子里几人的相处模式，其实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 　　正如每个家庭都有主内主外的人一样，左薇发现，同桌之间，也有强势弱势的人。 　　好比卓昶和任年年那一桌，明显就是任年年在包容卓昶。卓昶，班草一个，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班女生们的心，任年年有幸能跟他同桌，自然对他千依百顺。 　　张玺蒙和王泽堃那一桌，看着像王泽堃占主导，可经过几件事后，左薇却观察到，反而是张玺蒙有话语权。王泽堃的确在成绩方面很厉害，可再厉害他也是个男人，有虚荣心，和班花做同桌，隔三差五就能收到别的男生的嫉妒眼神，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满足，连带着对张玺蒙也更加体贴，更加照顾。 　　至于左薇和陈皓这个二货，以同桌之间帮忙去小卖部买零食为例—— 　　右边，任年年主动问卓昶：“我下去买吃的了，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 　　“小浣熊就好。”卓昶微笑，“谢了。” 　　前边，王泽堃也问张玺蒙：“你呢？要不要我带？” 　　“给我带杯水。” 　　陈皓收回视线，与左薇默默对视……对视……继续对视……然后，他表情一变，不要脸地撒娇道：“同～桌～！人～家～也～要～！” 　　“好嘞！您别急！”左薇噌的一声站起来，被他肉麻到了，“您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小的这就给您去买！” 　　“哈哈哈哈……”陈皓欣慰地大笑起来。 第19章 18 　　第一学期放假前，班里出现了第一对情侣。 　　那两个人并不高调，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从来就躲不过同龄人的眼睛。聊天的时候，会忍不住看向那个人。打闹的时候，会只回应那个人的挑衅。甚至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当两个人的名字被人放到了一起，他们也会望向彼此，心照不宣地一笑。 　　有一就想二，班里好事者开始研究会不会有“第二对”、“第三对”……谁和谁又可能成为“第二对”、“第三对”…… 　　左薇的圈子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很久很久以后，粉丝圈有了所谓的CP粉，这事放在当时的同班同学身上，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比如，她们暗地里会说： 　　任年年应该是喜欢卓昶的吧，你看每次卓昶说话，她笑的那样儿，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浮夸。 　　不觉得张玺蒙和卓昶很配么？一个俊男，一个美女。上次张玺蒙站在窗户边发呆，卓昶就主动过去跟她说话了，两人聊的那叫一个旁若无人。 　　你们觉得王泽堃喜欢谁？我猜他喜欢张玺蒙。他卷子做的又快又准确，做完后第一个永远是给张玺蒙对，别人借都借不到，意思不要太明显哦。 　　左薇喜欢谁？感觉左薇好像跟那三个男生关系都不错。不对，她跟张玺蒙最好，比起三个男生，我觉得她最喜欢的应该是张玺蒙。 　　陈皓…… 　　提到陈皓，那些八卦的嘴会停一停，然后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 　　哎你这贴纸哪里买的，好漂亮啊。 　　放学后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店逛逛啊，我要买支记号笔。 　　——不是她们不想聊陈皓，实在是这位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与其聊他喜欢谁，能跟谁凑一对儿，不如说说最近这二货又出了什么馊主意，搞出了一个什么大新闻。 　　左薇自然知道班里那些人在给他们六个拉郎配，这事还是任年年聊起的。 　　任年年很享受成为班里众人谈资的时刻，哪怕在这些谈资里，她已然被评价成了一个可悲的“追求者”。 　　“你们觉得，卓昶怎么样？” 　　在属于三个女生的girl’stime，任年年指着远处三个打篮球的男生问道。 　　“挺好呀。” 　　“不错啊。” 　　左薇和张玺蒙同时道。 　　虽然无比清楚任年年问的是另一层意思，但女生之间嘛，在不明朗其他人的心意之前，是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的。 　　好比左薇猜测任年年喜欢卓昶，可任年年不照样试探自己和张玺蒙对卓昶的看法么？ 　　“不是问这个，”任年年咬唇，对左薇和张玺蒙的狡猾感到无奈，索性摊开来讲，“他们三个，我觉得最出色的是卓昶，你们俩喜欢他么？或者说，你们喜欢三个中的谁？” 　　来了，考验友谊的时刻到了。 　　倘若有谁说我喜欢某某某，那按照规矩，另外两个女生得替她保守秘密，然后一起帮她追那个某某某了。 　　左薇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呢？你喜欢谁？” 　　“是我先问的。” 　　“所以你要先说呀。”张玺蒙四两拨千斤。 　　任年年看看张玺蒙，再看看左薇，笑了笑，否认道：“我谁都不喜欢。不过，卓昶应该是有喜欢的人。而且就在你们俩当中。” 　　她这说法打的左薇和张玺蒙一懵。什么意思，她不说自己喜欢卓昶，却说卓昶喜欢她们俩当中的一个？ 　　“那应该是张玺蒙吧。”此情此景，左薇还能接什么话，难道要她顺着任年年的意思去猜？只能谦虚地将这份荣耀送给张玺蒙了。 　　“怎么可能。”张玺蒙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真的？你不喜欢他？”任年年进攻。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张玺蒙轻描淡写的，给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是我家那里的一个哥哥。” 　　“啊？”左薇和任年年一惊，难以置信。 　　“你们俩要替我保密。”张玺蒙眨眨眼睛。 　　左薇连忙点头。 　　“当然，当然。”任年年兴奋道，“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什么样子？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对了，他喜欢你么？” 　　张玺蒙微笑着一一回答：“已经上大学了。个子有一米八，名字就不说了，我一般叫他轩哥哥。他经常到我家帮我补习，成绩很好，而且长得也很帅，尤其是弹吉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但他对我很好，我要什么就给什么的那一种。” 　　“哦天哪！”任年年花痴般捂住自己的嘴，“好好～” 　　“所以，我有喜欢的人了，跟卓昶就是朋友啊。”张玺蒙回到了主题。言外之意是卓昶太嫩了，怎么跟她喜欢的那个“轩哥哥”比。 　　任年年点头如捣蒜，转头，和张玺蒙一块儿望向左薇。 　　“你呢，左薇。”张玺蒙问，“你喜欢卓昶么？” 　　看来，今天谁也逃不掉。 　　左薇笑着摇头：“不。” 　　“真的？”任年年转而进攻她。 　　左薇想了想：“我有老公了。” 　　“谁？” 　　“我的老公是电视机。我会和他过一辈子。” 　　“什么呀！”任年年失望道。 　　张玺蒙好笑地摇了摇头。 　　至此，三个女孩都剖白了自己的心迹，自觉感情又加深了一些。 　　不过这里面，左薇对任年年还是有些看法的。任年年从头到尾，都只问二人对卓昶的态度，说她不喜欢卓昶，鬼才信。但她不愿承认，左薇也不好非逼着她承认，只是通过这事越发肯定了，三人中，她和张玺蒙更聊得来。至少，张玺蒙信任她们，分享了自己这么大一个秘密，不是么？ 　　寒假要来了，最后一天，一中组织学生们去电影院看《指环王》。 　　不同于以后滥大街的各种“影城”，这个时候的电影院还是屈指可数的，且有一个能容纳千人的“一号厅”，专门放超级大片。 　　左薇所在的年级被安排在二楼。放映还没开始，底下嗡嗡一片，从上往下看，黑压压的人头整齐有序地移动着，全是一中的师生。 　　“来来来，大家别磨蹭，我们班在这一块儿，（七）班旁边，大家根据教室里的座位来坐，别乱换位置。观影途中也不要随便起身。厕所在下面的安全出口，一会儿有需要的同学可以先去一下。看完电影后坐在原地听我指令，不要急着走，我们让后排的班级先走……” 　　胡老师在前面指挥，一行又一行的同学坐了下来。 　　轮到左薇他们了，陈皓灵活地挪到了最里面，拍拍右边的位子，示意她快来。左薇小心翼翼移了过去，刚坐下，右边的位子就坐下一个人。 　　卓昶。 　　左薇心里有点奇怪，看了一眼卓昶右手的任年年。按理来说，应该是任年年坐她右边，可这卓昶突然插进来是怎么回事……虽然他们自家同桌换着无伤大雅，可，可她原本还指望跟任年年边看电影边讨论剧情的…… 　　现在左边是陈皓，右边是卓昶，难道要她拉着两个大男生一起全情投入？ 　　“你……” 　　“听说这电影很好看。”卓昶开口。 　　“是么？我不知道，我国外电影看的少。” 　　“喜欢看国产的？” 　　“香港的看的比较多。以前是武侠，现在喜欢看鬼片。” 　　“鬼片？”卓昶一愣，“这个兴趣蛮特别的。” 　　“嘿嘿，嘿嘿。”左薇干笑，决定pass这个话题，“那个，要不你跟任年年……” 　　“今天之后就放假了，”卓昶打断她，问道，“准备怎么过？” 　　“怎么过？”左薇耸耸肩，“跟以前一样啊。” 　　“可以出来么？” 　　“……？”左薇呆了一下。 　　“人民公园那边听说过阵子会有梅花展，特别漂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是——在——约——她——么？ 　　“什么什么？”旁边的陈皓听到了，忙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梅花展？” 　　“是啊，在人民公园。”卓昶笑问，“你要不要一起？” 　　原来，他并不是只约自己啊。 　　左薇暗暗松了口气。 　　“好呀好呀！”陈皓一向喜欢热闹，听到有这个活动，立马举双手赞成，“刚刚我还在想，要一个寒假见不到你们了，怪无聊的，这不，你们就把机会送过来了。哈哈，要去的话大家一起，我们这里四个，再喊上王泽堃和张玺蒙，怎么样？” 　　“可以呀，电影结束我就去告诉张玺蒙。”任年年不失时机道，也不知道在旁边听了多久。 　　左薇看向她，她笑了笑，不太自然地将脸转向大屏幕，似乎不愿意与左薇有过多交流。 　　“那说好了，”大厅的灯光一黯，卓昶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一会儿给我电话，我电话告诉你梅花展的时间和碰头地点。” 　　“……哦，好的。”左薇呐呐道，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起来。 　　紧张了？ 　　那是肯定的。 　　人生第一次，她要跟一群人一起出去玩了。虽然小学的时候也有过春游、聚会的经历，可那只是集体活动，没有任何涵义。 　　现在呢？关系越来越好的三男三女，会被暗地里拉郎配的三男三女，要另外见面了。而且，还是男生们积极组织的。 　　她极力想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间的会面，可任年年的态度，卓昶的主动，都让她觉得，此次的梅花展之行还夹带着一些别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左薇深呼吸，拼命甩去这些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电影上。 　　看电影！看电影！难得看一次国外大片，怎么能被这些俗事纷扰？ 　　很快，就进入了指环王的故事。 　　人类、霍比特人、精灵、半兽人。 　　光怪陆离的中土世界，磅礴大气的奇幻冒险，无一不让左薇兴奋，整个观影过程十分愉悦。 　　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属精灵王子出现的那一幕。 　　偌大的千人厅，有一半是十来岁的少女们，她们已经知道了男色为何物，已经培养出了正常的审美观，所以，当精灵王子那张放大了的帅脸被镜头带到时，根本不用讨论，所有女生都尖叫起来。 　　“Wow——” 　　那反应，无异于左薇后来看到的偶像明星演唱会现场。 　　与之相对的，是周围一群男生们的表情。 　　当精灵王子再度出现，女生们再度忍不住尖叫时，左薇听到左边的陈皓震惊地感慨道：“疯了……都疯了……” 　　可不是。 　　左薇大笑，转头看向右边的卓昶。好看的人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好感，这不是最基本的常识么？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卓昶也看过来。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在光和影的勾勒下，男孩的轮廓完美的叫人挪不开视线。 　　左薇想，难怪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了。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能认识到“好看的人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却忽略了，这样的人的身边，同样也少不了爱恨情仇。 　　就是因为忽略了，才有了她接下来的梅花展之行。 第20章 01 　　2003年寒假，电视里开始出现中国移动铺天盖地的广告。 　　那句“动感地带，我的地盘听我的！”以迎合年轻人市场的准确定位，迅速红遍大江南北。 　　吃完晚饭，左爸爸陪左薇看电视。 　　当放到动感地带的广告，左爸爸指着广告里那个唱跳男歌星，无法理解地问：“这人长得不好看，唱歌像念经，吐字还不清晰，你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左薇激动道：“不清晰是他的特色，其实他可有才了，词曲都是自己……” 　　叮铃铃—— 　　家里的电话响了。 　　左妈妈看一眼电视机前热烈交流的父女，见没人管，只好自己去接了。 　　“喂，你好，找哪位？”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左妈妈的态度不动声色地一变，“找左薇？你是……” 　　“左薇的同学？” 　　跟爸爸说话的左薇立马停了下来，看向妈妈。 　　“哦，她在的。我让她来接电话。” 　　左妈妈放下电话，示意左薇。 　　左薇忙跑过去。 　　“喂？” 　　“是我。”卓昶！ 　　下意识的，左薇就看向妈妈。妈妈竟然还站在旁边…… 　　左薇赶紧去推她。 　　妈妈被艰难地推走了。 　　“刚刚那位是……”卓昶的语气也有些不稳。 　　“我妈。” 　　卓昶咳嗽一声：“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你，梅花展的时间定了，明天上午10点，人民公园门口见面，可以么？” 　　“恩，可以的。”左薇扫一眼还在往这里瞟的妈妈，万分不自在，“要我通知其他人么？” 　　“陈皓和王泽堃不需要了，我来通知。另外两个女生，我没她们电话，就麻烦你来通知了。” 　　“好的。” 　　“那，”卓昶顿了顿，“拜拜？” 　　“拜拜拜拜。”左薇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谁啊？”左妈妈极力掩饰自己的好奇。 　　旁边的左爸爸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同学。组织我们明天出去玩呢。”左薇镇定道。 　　“去哪里？几个人呀？”左妈妈追问，又补充一句，“哦，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去人民公园，我们有六个人呢。” 　　“那去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左妈妈放心了，想了想，又安抚道：“给你点钱吧。你也请请别人。” 　　“好啊！”听到有钱，左薇眼睛一亮，立马神采飞扬，“谢谢妈！” 　　“……”看着蹦蹦跳跳跟着老婆去拿钱的女儿，左爸爸微微一叹。姜还是老的辣呀，丫头，你哪搞的过你妈。我们家食物链的顶端，可是你妈！ 　　梅花展的这一天，左薇特意收拾了一番，戴着围巾手套，早早坐公交来到人民公园。 　　时间还早，九点四十五，左薇在公园门口找了个挡风的位置躲了进去。 　　刚躲好，就看到了王泽堃，左薇向他招招手，王泽堃小跑着过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一会儿，任年年也来了。 　　任年年今天戴了个红色的帽子，还换了个发型，明显精心打扮过。一看到左薇和王泽堃，就热情地分享自己带来的食物，“你们吃早饭了么？我买了六份，还有热牛奶，冬天天气冷，东西凉的快，你们赶紧吃。” 　　左薇一边说谢谢一边接过，她真的还没吃早饭，任年年太会做人了。 　　“嗳！同桌！在吃什么！给我留一点！！我也没吃早饭！！！”远处传来一个男生的大喊，一听就是陈二货。 　　左薇转头，看到陈皓和卓昶并肩而来。 　　“给。你们俩怎么一起的？”任年年问。 　　“路上正好碰到了。”卓昶边说边去接任年年的早饭，“谢谢。还有谁没来？” 　　“张玺蒙。”王泽堃说。 　　有了陈皓，众人就热闹起来，嘻嘻哈哈地等着最后一个张玺蒙。 　　很快，时间到了十点十分。 　　任年年问：“几点了？谁带手表的？她怎么还没来？” 　　“别急嘛。”陈皓戏谑，“美……女孩子总要等一等的。” 　　虽然他吞去了一个“美”字，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美女总要等一等的。 　　任年年小声嘀咕：“我和左薇难道就不是女孩子……明明说好十点的……” 　　左薇也有点冷。她来的最早，算起来，已经在寒风中站了二十五分钟了。 　　她在原地蹦了几下。 　　“怎么，冷？”一旁的卓昶立马问，手伸向自己的围巾。好像只要左薇一说冷，他就把围巾解下披到她身上。 　　“没事没事，”左薇被这个举动吓住了，连忙摇头，“就是腿有点僵，活动活动。” 　　旁边还有这么多人……他想干嘛…… 　　任年年一双雷达似的眼睛直直扫来。 　　左薇咳嗽一声，找陈皓说话去了。 　　又等了十分钟，终于等来了张玺蒙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色的上衣，白色的打底裙，头发披了下来，唯有靴子是火一样的红，远远看去，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女。 　　在场几个男生都静了一瞬。 　　看到男生们这反应，左薇自嘲，看来三个女生都很重视，都打扮了一番。 　　“对不起对不起！”张玺蒙喘着气小跑着来到众人面前，“我本来没想戴围巾的，走到一半，发现天气实在太冷了，又回去拿围巾。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哈。”三个男生都客气道，“大家也刚到没多久。” 　　“还是对不起。”张玺蒙再次道歉。 　　“没关系。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进去吧？”左薇提议。 　　“好，那走吧。” 　　于是六人一起走向大门。 　　左薇看到任年年热情的将最后一份早餐递给张玺蒙，“还没吃早饭吧？喏，给你带的。” 　　“呀！”张玺蒙受宠若惊，“谢谢你了。” 　　任年年抱歉道：“可能有点冷了。” 　　“怪我来晚了。”张玺蒙笑，毫不犹豫吃了一口，“不冷，刚刚好。” 　　两个女孩亲昵的挽在了一起。 　　“哎。” 　　不知何时，卓昶默默走到左薇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对卓昶的亲近，左薇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总觉得……今天的卓昶，比在学校里热情了许多，也大胆了许多，积极的她都要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对她有意思了。 　　卓昶问：“昨天，阿姨后来没说什么吧？” 　　“啊？”左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昨天那通电话，“哦，没说什么，我妈还让我们玩的开心一点呢。” 　　“那你家挺开明的。”卓昶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左薇反问。 　　“我给你说个笑话。” 　　“恩？” 　　“小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女生，家教特别严，任何打到她家找她的电话，她妈妈都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问出来。所以大家就趁她妈妈不在的时候打。没想到某次，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落到了她妈妈手上。” 　　左薇被勾起了好奇。 　　“当时对面‘喂’了一声，我同学一听就知道完蛋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阿姨好’。对面听到是个男生，立马警惕起来，问我同学是谁？找谁的？” 　　“怎么办？” 　　“生死关头，我同学竟然被逼出了急智，说‘我是花道，找赤木晴子’。” 　　左薇笑起来。 　　卓昶也笑，不知不觉靠近她：“阿姨愣了几秒，说‘你打错了’，啪嗒一声，挂了电话，我同学这才逃过一劫。” 　　“你们那时候也看《灌篮高手》？那，你们喜欢樱木花道还是流川枫？” 　　“你呢？” 　　“当时班里好多女生喜欢流川枫，我也跟她们一样。” 　　“别人喜欢什么，你也喜欢什么？” 　　“好像是的。而且，流川枫很帅。”左薇点点头，突然似有所察，看向卓昶。 　　卓昶含笑望着她，眼睛亮亮的，仿佛会说话，看的人心脏漏跳了几拍。 　　“哎！你俩别光顾着聊天啊，看，前面一大堆一大堆的梅花呢，太漂亮啦！”前方突然传来任年年的催促。 　　左薇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跟卓昶已经落后好远了，另外四人此刻都在注视着她们。 　　“来了来了。”左薇忙应道，对卓昶说，“我们赶紧过去吧。” 　　“好。”卓昶慢吞吞地跟着她，并不是很着急。 　　待两人追上大部队，任年年一把挽住左薇的手，“你们聊什么呢，都忘记好姐妹了。” 　　左薇其实有点招架不住任年年，只好笑笑，“聊了一些动漫，我发现他也挺喜欢看动漫的。” 　　“他的兴趣挺广的，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些？”任年年眨眨眼，一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样子。 　　“不用了，我们也只是随便聊聊。”这种一路被人监视的感觉太尴尬了，左薇实在不想遂任年年的愿。 　　“哇，里面更好看，像仙境，还有好多人在拍照。”张玺蒙笑着打岔。 　　这一下，大家的目光都被梅花吸引过去了，全然忘记了先前的话题。 　　此次活动，举办方应该是下了血本，除了梅花，更设计了人工的假山湖石来应景，走在小道上，四周红彤彤一片，光是视觉效果就让人心潮澎湃。 　　道两旁还有不少小吃，臭豆腐，糖人，糖稀，肉串，茶叶蛋，糖葫芦……要不是几人已经吃过了任年年带的早饭，这会儿恐怕已经一家一家的挨个儿尝了。 第21章 02 　　“实在是太美了！” 　　任年年忍不住在梅花下转了个圈儿，看到卓昶从包里拿出照相机，眼睛一亮，兴奋道，“卓昶卓昶！你还带相机了呀，来，快给我拍一张。” 　　“你有那梅花美么？”陈皓调侃道，“到时候人比花丑，不是要伤心死。” 　　任年年气得追着他就打。 　　左薇和张玺蒙笑着对视一眼，手牵手走向游客最多处。 　　这里是梅花最盛的地方，也是风景最美的地方，有不少拿着专业摄影器材的人在拍照。 　　几人打闹着拍了几十张照片后，王泽堃拉着张玺蒙一起看捏糖人、剪窗花，卓昶单独对左薇说：“我们俩去后面的湖心亭吧，那里人比较少。” 　　“啊？”左薇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里不是很冷么。” 　　“没关系，我的外套可以给你穿。” 　　“……”左薇这才正视他。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去，好像就是答应了什么似的…… 　　正当左薇犹豫不决的时候，任年年一路尖叫着跑向她，一把将她挡在自己身前，“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你同桌不知道哪里捉的虫子，非要送给我。拦住他，快拦住他！！！” 　　“嘿嘿嘿嘿～”陈皓阴阳怪气地举着一只手来到左薇面前，“别跑呀，这虫子最喜欢你了！同桌，你怕不怕，怕就躲远点，不然我要伤及无辜了！” 　　“你就知道欺负我！”任年年喊道，“左薇，帮我打他，打他！” 　　两人把左薇环在中间，开始起了拉锯战。 　　左薇被闹得没法，又见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哈着冷气，提议道：“你们渴不渴？要不，我给你们买点热饮吧？” 　　“好好好。”陈皓笑嘻嘻道，“同桌你给我买吃的我就放过你。不过你嘛，”他指着任年年，语重心长道，“你别带有色眼镜看它，其实它很可爱的，软软的，小小的，蛋白质又高——” 　　“啊啊啊！”任年年丢开左薇，躲到卓昶方向。 　　左薇苦笑，见轮到卓昶被他们环绕在中间，不再管他们，转头找了一圈，看到小卖部就在不远，小跑着跑了过去，买了六杯热饮。 　　当她抱着热饮回到原地的时候，发现五人正在跟两个陌生男人说话。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刚靠近，就听到其中一个男人感谢道：“那太谢谢你们了。” 　　怎么了？ 　　她走到张玺蒙身边，用胳膊碰了碰张玺蒙。 　　“你回来啦。”张玺蒙说，“他们是来拍摄的，香雪海主题，需要两个同学做背景，觉得我们形象挺好的，想请我们帮忙。” 　　“是的，没多少时间的。我们主要拍花，顺便表现一下花下的少年们。”那个摄影师模样的男人客气道，“那，这两位同学，咱们来吧？” 　　他示意的是卓昶和张玺蒙。 　　张玺蒙吐吐舌头，“我怕我拍不好。” 　　“去吧。”左薇看出她其实想拍，鼓励道，“难得一次，肯定比我们自己拍的好。” 　　“这位同学，其实你也可以来啊，不然，你们三个一起？”另一个男人笑呵呵道。 　　话音刚落，任年年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左薇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见她是真的不想来，摄影师不再坚持，带着卓昶和张玺蒙走向梅花深处。 　　左薇和另外三人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观察着专业摄影师的拍摄。卓昶和张玺蒙一会儿一个姿势，一会儿一个姿势，四人啧啧称奇，也算是涨了一回见识。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个小时，摄影师那里却迟迟没有结束。任年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问左薇，“什么时候结束？我都快饿死了。” 　　王泽堃说：“快一点了，我去问问。” 　　几人目送着王泽堃走向卓昶。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王泽堃皱着眉头回来了。 　　“怎么了？” 　　“说一直不满意，正在联系人送两套学生装过来，让他们换上衣服再拍一遍。” 　　左薇听到这里心里也有点不乐意了，说了只是帮忙的，这摄影师怎么把人当专业模特使了？这么一直等下去，他们今天还玩不玩了？ 　　不过事已至此，几个人也不好意思说不拍，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任年年走了过去，找张玺蒙说话。 　　说完话，任年年回来了，脸色更加不耐烦，“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他们自己拍吧，我们先去玩。” 　　“这个……”左薇看向另外两个男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陈皓和王泽堃讨论了一下，决定听任年年的，大家分头行动，留卓昶和张玺蒙在这里拍照，他们四个逛一逛。 　　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时间就充裕多了。 　　左薇跟着他们，射击，游船，踢毽子，套圈圈，看万花筒，吃麻辣烫，四人一路上说学逗唱，疯疯癫癫，十分愉快。 　　终于，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四人走到湖中亭的时候，远远看见卓昶和张玺蒙结伴而来。 　　“哟，他们结束啦。”任年年当先一步，挥着手大声道，“卓昶！张玺蒙！这里！这里！” 　　卓昶和张玺蒙停下说话，看向他们，也挥了挥手，可两人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看到这一幕，左薇忽然觉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摇了摇头，甩去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微笑着欢迎二人归队。 　　六人刚会师，张玺蒙就大吐苦水：“我都快饿死了，下次再也不干这傻事了，拍到三点，一点东西都没吃。” 　　左薇忙递上自己刚买的零食，“他们没请你们吃饭啊？” 　　张玺蒙一边吃一边叹气，“哪有这么好，最后就给了我们一张名片，说成片出来了寄一份给我们，其余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被骗了呀。” 　　“我倒是觉得挺好玩的，也算一次经验。不过有这一次就够了，我下次也不会同意这种‘帮忙’了。”卓昶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说让我站到那个高地的时候，你笑得比谁都大声，轮到你了，你……”张玺蒙滔滔不绝地说着，浑然不觉零食掉了几粒在白裙子上。 　　卓昶想也没想伸手替她掸去。 　　“啧啧啧，拍了一次照，感情突飞猛进啊！”陈皓怪笑。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张玺蒙和卓昶却同时看了一眼对方，两人眼中均闪过一丝欲说还休的笑意。 　　然后，下一秒，左薇就察觉到了任年年投来的视线。 　　那种兴奋的，看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视线。 　　什么叫“尴尬只在一瞬间”。 　　左薇无视她，保持微笑，继续聆听他们对话。 　　而在此期间，卓昶微微侧头，一眨不眨盯着张玺蒙说话，再也没往左薇的方向看过一次。 　　几人商量着，打算接下来去公园的室内游戏城玩。 　　“可以可以！”陈皓说，“那种跳舞机你们见过么？我以前看别人玩，也想玩，老不好意思，这次咱们人数多，我也有勇气上去蹦一蹦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呀。”任年年推着他就走。 　　左薇和王泽堃随后。 　　张玺蒙和卓昶落在后面，旁若无人地聊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左薇一面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一面主动跟王泽堃聊天。可无论她提起什么话题，她发现王泽堃都是蔫蔫的，提不起任何兴趣。久而久之，左薇也不想说话了，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来到游戏城。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陈皓哇哇乱叫，“我去换游戏币，你们去占位置，别让别人抢先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跳舞机一向是个观赏性很强的游戏，从来不缺人气，几人等了又等，也没轮到他们。 　　左薇看到旁边有娃娃机，眼睛一亮，向陈皓要了几个游戏币，走到娃娃机前，专心致志夹起了娃娃。 　　不过她水平有限，夹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呀，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当她再一次失败的时候，身后传来张玺蒙可惜的声音。她回头，果不其然，看到卓昶和张玺蒙并肩走来。 　　卓昶面带微笑，看了她一眼，就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没有丝毫停留。 　　左薇寻找其他人：“陈皓他们呢？” 　　说实话，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跟这两人在一起了。 　　“陈皓和王泽堃去投篮机那边了。任年年在等跳舞机位置。” 　　左薇不说话了。 　　“我试试。”张玺蒙说。 　　左薇将位置让给她，张玺蒙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不过她的运气也不好，试了两次，同样没夹到。 　　“哎呀，不行，夹不到。” 　　“我来试试。”卓昶问，“你要哪个。” 　　“那个，那个黄的，特别漂亮。” 　　卓昶弯腰，小心翼翼挪动按钮，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接着，瞄准，拍。 　　中了！ 　　张玺蒙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夹到了夹到了！” 　　卓昶将娃娃递给她，“喏，送给你。” 　　“谢谢！”张玺蒙搂着娃娃激动道，“继续。继续。看你能不能再夹一个。” 　　卓昶当真便继续起来。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真的会夹，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夹一个准，竟一连夹出了三个娃娃，并且全部送给了张玺蒙。 　　“哎呀，都给我么？太多啦。”张玺蒙热情地分了一个给左薇，“给，左薇。” 　　“不用了。”左薇想也没想，拒绝道，“我不喜欢娃娃的。” 　　“你不喜欢娃娃？”任年年的声音突然夸张地插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可是你不是第一个过来夹的么？怎么又不喜欢了？” 　　左薇看向任年年。 　　“你怎么来了？”张玺蒙问。 　　“跳舞机空下来了，我来告诉你们的。”解释完，任年年不放过先前的话题，“哦～我知道了～本来应该是你的娃娃，现在不属于你了，当然就不喜欢啦。” 　　左薇皮笑肉不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欢自己夹的感觉，别人送的就没意义了。” 　　“是嘛。那你自己夹呗。今天我们六个人出来，最好每个人都带一个娃娃回去。现在有四个了，卓昶，你再帮我夹一个好不好？左薇的让她自己来。” 　　“好的。” 　　卓昶似乎感觉到了女生之间的暗潮涌动，一口答应下来，埋头专心夹起了娃娃。 　　又是很轻松的就夹到了。 　　而左薇这里，依然以失败告终。 　　“要不算了吧。”张玺蒙圆场说，“卓昶你再帮左薇夹一个。” 　　“没事。”左薇的倔劲上来了，微笑着对张玺蒙说，“你们去跳舞机吧。我自己夹，我今天一定能夹到的。” 　　张玺蒙还想说什么，任年年打断道，“好的，那我们快去跳舞机，再不去，又要等好久了。” 　　直到张玺蒙三人走开，左薇这才沉下心，全神贯注地夹起娃娃。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游戏，即便你沉下心了，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左薇在娃娃机前足足站了十分钟，依旧一个也没夹起来。 　　反观不远处，张玺蒙和卓昶双双走上了跳舞机，在围观群众的注目下，手舞足蹈，配合默契，比金童玉女还要金童玉女。 　　“同桌，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们跳起来了呀，走，快去看看！” 　　陈皓和王泽堃小跑着路过她，浑然未觉她此刻的情绪。 　　“没事，你们跳吧，我夹夹娃娃。” 　　又只剩下了左薇一个人。 　　她拿起最后一枚游戏币，投了进去。 　　左，右，前，后。 　　还是失败。 　　看来，今天是注定夹不到了。 　　左薇咬唇，正准备掏钱再去买十个币。却在这时，一只手越过她向娃娃机投了一个币。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问道：“要哪个？” 第22章 03 　　左薇转头，怔怔地看向男生。 　　卫旭扬。 　　“看你半天了，一直在这儿夹娃娃。那么想要，我夹给你好了。” 　　左薇的心砰砰乱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跳个什么劲儿。 　　“喂，要哪个？”他又问了一遍。 　　她顿时回神，不好意思道：“随便，随便一个就好了。” 　　卫旭扬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地移动按钮。 　　左薇站在一旁，微微歪头，视线从他的手看向了他的脸，又从他的脸看向了他的眼睛，男孩的睫毛又长又密，比女生还好看，左薇看着看着，猛地收回了视线。 　　却听这时，“啪！”，卫旭扬下手了。钩子稳稳降下，张开，夹住了米色的娃娃，又缓缓上升，移向洞口。 　　这个过程，左薇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成功了！！！ 　　左薇弯腰，从洞口取出娃娃，抱在怀里，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左薇？” 　　忽听远处一道声音，左薇回头，张玺蒙，卓昶，任年年几人全部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卫旭扬。 　　左薇看看他们，再看看卫旭扬，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对着任年年甜甜一笑。 　　任年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你们……认识？”陈皓问。 　　“恩。”回答的是卫旭扬。 　　陈皓在一开始的诧异后，瞬间高兴道：“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呗。” 　　“不了。”卫旭扬拒绝道，“我还有同学。” 　　“叫过来啊！” 　　“同学的妈妈也在，不太方便。” 　　“哦……”怎么家长也在？陈皓挠了挠头，“那，那就下次吧。” 　　“好的。”卫旭扬说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问左薇，“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呃，”左薇看看远处的钟表，四点多了，“快了吧。” 　　“那等我，”卫旭扬无比自然道，“我跟你一起。” 　　“……好。” 　　左薇都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抱着娃娃浑浑噩噩地往陈皓他们的方向走。 　　直到来到他们面前，还能感受到任年年刀子一样的目光。 　　“（六）班的卫旭扬？”任年年尖锐道，“你怎么认识的？” 　　左薇淡淡的，“我们是邻居。” 　　这一下，几人更震惊了。 　　张玺蒙说：“没听你提过呀。” 　　“又不是一个班的，我以为你们不感兴趣。” 　　“怎么可能不感兴趣！卫旭扬啊！”任年年叫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夸张了，赶紧咳嗽一声，埋怨道，“左薇，你不地道，好姐妹一场，也不介绍给我们。” 　　左薇好笑道：“我们平常也不怎么玩的。” 　　“你们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这种时候，说不好或者说很好，都是傻子。 　　“不如，下次叫上他一起？” 　　“再说吧。”左薇敷衍着，走向一边，不给任年年任何承诺。 　　而两人对话的过程中，后面的卓昶直直盯着她，手插在裤兜里，神态阴郁，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的话题全部变成了卫旭扬。 　　一会儿讨论他怎么也在这里，一会儿又说起他小学的风云事迹，左薇其实不了解卫旭扬，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倒是听到了不少关于卫旭扬的过去。 　　这个男孩太耀眼了，站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景，不仅是一中，连邻校的女生也知道他的大名，暗地里称他“王子”，最夸张的是，那些女生还成立了一个什么什么“后援会”，会员人手一个百度账号，聚集在贴吧，互相交换着有关“王子”的一切信息。 　　左薇听得咋舌，望着任年年唾沫横飞的模样，暗暗摇头，真心无法将任年年嘴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王子”，和自己曾看到过的，那个坐在家门口的狼狈少年相提并论。 　　——人生，真的很奇妙啊。 　　终于，时间来到了五点。 　　六个人准备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卓昶绅士道：“要不要我送你？” 　　问的对象当然是张玺蒙。 　　张玺蒙笑了笑，多看了一眼左薇和任年年。 　　“哎呀，让他送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任年年坏笑着将张玺蒙推到了卓昶方向。 　　话音刚落，王泽堃就冷冰冰道：“我先走了。大家开学再见。” 　　转身，大步离去。 　　“哎，这就走了？王泽堃，王泽堃！等等我呀！”陈皓叫了两声，见王泽堃不理自己，不由干笑着看向几个女生，“嘿嘿，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那个，既然这样，我也走了？……哦，对了，同桌，你要不要我送你？” 　　难为他也有这样绅士的一面，左薇笑着拒绝：“不用了，谢谢你啊。” 　　“喂，陈皓，我需要你送呀～”任年年故意道。 　　“哎呀。”陈皓甩甩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不是有自己的同桌么，你找你同桌嘛！” 　　“你！……”任年年哽住了。 　　“好了好了，回家了回家了，大伙儿开学再见啊～寒假不要太想我哦！” 　　陈皓生怕任年年继续纠缠他，小跑着跑向远处，留下左薇和另外三人大眼瞪小眼。 　　却在这时， 　　“左薇。” 　　背后传来了卫旭扬招呼的声音。 　　刷刷刷，在对面三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左薇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卫旭扬。 　　直到走出老远，背后仍能感受到一道灼灼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不放。 　　左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想着该怎么感谢卫旭扬，他就先开口了，“那些是你的朋友？” 　　“……啊？” 　　“既然不开心，以后就不要跟她玩了。” 　　他注意到了！ 　　左薇只觉得热血一阵上涌，刷的一下，脸就红透了。还好现在两人并排走着，卫旭扬目视前方，并没有发现她的窘迫。 　　只是，真的没有发现么？ 　　她不太自然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学妈妈在这里工作，可以给同学免费玩，他就叫上我了。” 　　难怪家长也在。 　　不对，应该说他的人缘太好了。 　　左薇胡思乱想着，突然被他一把拉住袖子，“喂，走过了。” 　　“恩？” 　　“车站到了。” 　　左薇连忙抬头，果然见车站就在旁边。自己刚刚闷头往前冲，差点走过。 　　她回过头，正好与卫旭扬四目相对，看到她绯红的还未褪色的脸庞，卫旭扬体贴地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左薇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伸头等着车来。 　　其实心里已经快要尴尬死了，这种尴尬还不同于之前面对任年年和卓昶的尴尬，还有一丝丝开心，一丝丝雀跃，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绪，只是余光瞥一眼卫旭扬，都觉得既兴奋又丢脸，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辆公交车来了，却不是她和卫旭扬要等的那一辆。 　　她抬头，透明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了她纤细的身影，她偷偷检查了一下今天的穿着，恩，挺好看的。又望向玻璃上的卫旭扬。男生站在她身侧，正低头拉拉链，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视线刷的一下就看向玻璃上的她。 　　左薇一个激灵，连忙扭头，看向其他地方。 　　他看到了么？ 　　没看到吧。 　　应该没看到，她扭头的速度很快的。 　　“呲～呲～” 　　要等的那辆公交车终于来了。 　　左薇跳了上去，扫视全车。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这个时间段车上空空如也，一个乘客也没有。左薇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上去，刚坐下，卫旭扬就坐上了她旁边的位置。 　　两人肩并着肩，独属于男孩身上的那股热气一下子就向她涌了过来。她瞥过头，装作去看外面的景色。 　　公交车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站台。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卫旭扬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 　　左薇没转头，继续看窗外的景色。 　　卫旭扬不动了，下一秒，一段若隐若现的旋律就从旁边传了过来。 　　原来在听mp3。 　　左薇放松下来，身子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也不死盯着外面的景色了，她正了正早已发酸的脖子，看向司机方向。 　　人一放松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跟卫旭扬相遇相识的过程。 　　虽然两人还不算熟，不过一次次的接触下，左薇多多少少也摸到了一些他的脾气。卫旭扬其实挺好面子的，特别注重个人形象，这也是为什么刚认识的时候他对她那么冷漠了。毕竟，她看到了他最狼狈最难堪的一面。 　　不过，说到这个左薇就不服气了。 　　是，两人的第一面的确是他最丢脸的时候，可后来呢？认真算的话，分明是她在他面前丢脸最多呀！ 　　好比今天，她和任年年卓昶之间的恩怨情仇，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上一次运动会，她跳沙坑把自己给跳伤，也被他嘲笑了；上上一次，她借的《鬼新娘》被他误会是小黄片…… 　　随便算算都有三次了，比分是1：3，也该扯平了吧。 　　那个，电视上怎么演来着的——如果一个男人看到了你太多的丑态，如果不娶你，你也只能杀了他了。 　　左薇觉得，她也不要他……不要他娶什么的……但是，两人如今彼此彼此，以后做个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 　　卫旭扬突然出声，拿出了耳朵里的耳塞。 　　左薇回神，往外看，发现果然到了自家小区门口。 　　“呲～呲～” 　　公交车门开启又合上。 　　她跟着卫旭扬下车，一前一后，走向小区里面。 　　冬日的白天很短，才五点半，天色就全部暗了下去。 　　两旁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照在地上，氤氤氲氲，拖得他们的影子长长短短，短短长长。 　　好几次，左薇张了张嘴，想主动挑起话题，可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 　　她不知道，就是觉得特别想说。他们沉默了一路，如果再不说些什么，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了。 　　说什么呢…… 　　在这样犹豫又纠结的气氛里，他们到了楼下。 　　看到电梯的一瞬间，左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登时放弃了脑海里一切有的没的想法，默默走了进去。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读着跳跃的楼层数字，心想：算了，就这样罢。 　　走到九楼，她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准备开门。 　　却在这时， 　　“那个——” 　　卫旭扬突然叫住她。 　　她猛地停住开门的动作，转身，一眨不眨看向他。 　　当然，表情是疑惑的。 　　“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卫旭扬邀请道，“我家有电脑。” 　　“可以么？” 　　“恩。你愿意的话，寒假都可以来。” 　　左薇不说话了，静静看着他。 　　“……不愿意？”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卫旭扬。”她认真道，“我们是朋友了，对么？” 　　男孩的表情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望着她，诚挚道：“是！我们以后是朋友了。” 　　得到这个肯定，左薇一下子笑开：“好。” 　　“恩。” 　　左薇问：“你恩什么？” 　　“不知道。”他说，“就是想恩一声。”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笑了。 　　虽然是冬天，哈出的气都是冷的，可左薇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千万朵梅花竞相绽放。 　　其实，这一天没那么糟。 　　关上家门，换上拖鞋，她哼着曲子将包里的娃娃拿出来，放到了床头柜： 　　看到了梅花，约会了同学，夹到了娃娃，以及……交到了新的朋友。 　　还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第23章 04 　　电话响了。 　　左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清咳一声，又等它响了两声，这才接起来，“喂。” 　　“怎么这么慢？”那头直接问道。 　　“哦……”她将电话线盘在手上，轻轻绕着圈，“在看电视的。” 　　“什么电视？” 　　“《穿越时空的爱恋》。” 　　“……” 　　“很好看的。讲两个现代女孩穿越到明朝，然后跟明朝皇子谈恋爱的故事。”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看电视。每次我打电话给你，看的都不一样。前天是《倚天屠龙记》，昨天是《孝庄秘史》。今天又换了一个。” 　　“反正寒假作业做完了嘛。”左薇嗔道，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在跟对方撒娇，连忙转了话题，“那个，我妈还笑我们呢，说明明就住对门，竟然懒到要靠打电话来约。还说一定是我带坏了你，小卫那么懂事，才不可能这么懒。” 　　卫旭扬轻轻一笑。 　　笑得左薇的心也随之跳了跳。 　　“明天就要开学了。”他说，“最后一天，到我家来玩游戏？” 　　“好哇。”她笑。笑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答应的这么迫不及待，会不会，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不过，她又想，快开学了，两人不在一个班，以后忙起来，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最后一天，稍稍放纵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这个寒假，左薇和卫旭扬的“友情”飞速发展着。两个人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去找你。连左妈妈都觉得奇怪，悄悄问左薇，你们怎么突然好起来了。 　　“因为我们彼此握着对方的把柄。”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左薇的解释是：作业有道题不会做，试着去问了卫旭扬，得到了非常详细的讲解，让她发现卫旭扬这人还不错，从此，两人就成为了学业上的好战友、好拍档、好伙伴。 　　左妈妈听完，十分欣慰，大手一挥，再不管他们，随他们交往了。 　　“叮咚～” 　　门铃一响。 　　卫旭扬开门，身子侧了侧，放左薇进去。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但每回大人们都不在，只有他们俩，还是让左薇感到些许紧张。 　　“桌上放着水果，零食，有你喜欢的薯片、巧克力，想喝什么？”卫旭扬自然而然道。在这方面，他好像永远比她从容。 　　“随便，热的就好。” 　　左薇规规矩矩走到了书房，坐到了电脑前。 　　界面上正放着《魔兽争霸》，很受男生欢迎的一款即时战略游戏，不过却不讨左薇这样的女生欢心。她熟门熟路的将《魔兽争霸》关掉，打开了桌面上“小游戏”的文件夹，找到了她心仪的《坦克大战》。 　　卫旭扬不是没带她玩过《魔兽争霸》，不过当发现她不太感兴趣后，他再不提魔兽，反而陪她玩起了她喜欢的单机小游戏。 　　左薇先玩了一局单人坦克大战，键盘噼里啪啦地敲着，自己阵营的“家”被敌人轰的只剩下了一堵墙，眼看马上就要死。 　　不知何时，卫旭扬站到了她背后，距离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滚滚热气。 　　他也不说话，身子微倾，手搭在她身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望着她跟敌方战斗。 　　她偷偷看屏幕上他的影子，一个走神，操作失误，“家”被自己轰掉了。 　　GAMEOVER。 　　“呀！”她懊恼的拿头去磕电脑屏幕。 　　太丢脸了。 　　太丢脸了。 　　原本还想在他面前小露一手的！ 　　“哈哈哈哈——”卫旭扬边笑边伸手拦她的头，“别别别，本来已经够傻了，再撞下去，最后一点智商都不剩了。” 　　“……失误，刚刚纯粹是失误。” 　　“来。过去一点。”他示意她往旁边坐坐，自己凑了上来，“玩个双人的。我带你。” 　　左薇不乐意了，“一个小游戏，谁要你带？” 　　“哦说错了，不是我带。”他不以为意，鼠标点上了“双人”选项，确认，“是打配合。我保家，你卫国。” 　　“什么意思？” 　　“就是我守着咱们的家，你去前线跟人厮杀。” 　　这还差不多。 　　左薇欣然接受。 　　打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了，“等等。为什么是我去拼命，你却躲在后面？” 　　“不然呢？”他扬扬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忘记前面一局，是谁把自己家轰掉了？”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好么。 　　左薇咳嗽一声，“那你守好家，要是这样都被敌人轰掉，我跟你没完。” 　　“放心吧。”他提醒，“注意，前面那辆坦克卷土重来了。” 　　“哪里哪里？” 　　两人合作，所向披靡。 　　轻轻松松就过了最后关卡。 　　“竟然这么容易就过掉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左薇意犹未尽。 　　卫旭扬笑看着她，突然问，“《黄金矿工》会玩么？” 　　“那是什么？” 　　“也是双人游戏，挖矿的。” 　　左薇摇摇头，“好玩么？” 　　他不说话，直接替她打开游戏，“试试。” 　　又讲解道，“喏，我是右边这个矿工，你是左边的。规定时间内，比比谁准头好，积分高。” 　　“好像不难啊。” 　　“当然不难。”他嘀咕了一句，“你也就适合这种了。” 　　“喂，你说什么？”她听到了，瞪他。 　　“开始吧。”他没接话，径直开始了游戏。 　　事实证明，卫旭扬说对了，这类小游戏真的很得她的欢心。 　　左薇挖矿挖的津津有味。 　　“这个问号好重啊，我猜里面一定是个好东西。” 　　结果是块不值钱的石头。 　　“小猪！小猪！看我抓住这叼着钻石走来走去的小猪！” 　　结果钩子偏了，抓到了炸/药桶，砰砰砰，周围所有值钱的钻石黄金都被炸光。 　　眼看两人积分还没达到这一关的最低分数，左薇急道： 　　“卫旭扬，快，快，吃个力气，把所有黄金都拉上来，不然我们就死啦！” 　　卫旭扬冷静沉着，不疾不徐，踩着倒计时将积分加到了压线。 　　成功进入下一关。 　　却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打断了他们的步骤。 　　卫旭扬离开电脑，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个大嗓门，左薇不想听的，奈何书房太安静了，只有电脑键盘的声音，两人的对话便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大嗓门说：“上线啊，《传奇》，大伙儿都等你来救场了。” 　　他说：“没空。” 　　“不是吧！你在干嘛？” 　　“打游戏。” 　　“这不正好啊！一起一起。” 　　“不了，我陪朋友。” 　　“叫你朋友也来啊，菜点也没关系，哥们儿罩他！” 　　“她不喜欢这个，我陪她玩另外的。” 　　“那你们在玩什么？《金庸群侠传》？带上我呀。” 　　“……” 　　“哎哎，卫旭扬？”大嗓门催促。 　　隔了一会儿，他开口：“《黄金矿工》。” 　　“哈？！” 　　他平静的又说了一遍：“《黄金矿工》。” 　　“不不不是。”大嗓门震惊了，说话都口吃起来，“我没听错吧？《黄金矿工》？？？你？？？” 　　“恩。”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那场战役么！你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以一敌十，将敌军头头斩于马下！那气魄，那操作，那令人闻之色变、闻风丧胆的战略安排！然后现在，你拒绝了兄弟们抛头颅洒热血的邀请，告诉我，你要陪朋友玩《黄金矿工》？” 　　听到这里，左薇的肩膀抖了起来。 　　拼命抑制住已到胸腔的狂笑。 　　卫旭扬瞥了一眼她，恼羞成怒道：“金盆洗手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你哪怕是《超级玛丽》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黄金矿工》？你发生了什么？” 　　卫旭扬说：“好了，没什么事我挂了，明天到学校再说。” 　　“哎，别挂别挂，你那朋友是女的？哎哎哎——” 　　“嘟嘟嘟。” 　　他利索地挂了电话。 　　转过身。 　　左薇无比正经地指着屏幕上的“商店”，问道：“那个，接下来买哪个？幸运草还是石头收藏书？” 　　“收藏书。”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咬牙切齿又干劲十足地指挥，“下一关，继续。” 　　“好嘞。” 　　左薇应道。 　　过了一会儿，他头也不回地问：“你刚刚笑什么？” 　　“没有啊。” 　　“你现在就在笑。” 　　“哪有……” 　　虽是这么说，可她嘴角的笑意明显更深了。 　　少年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手上使力，全化成了键盘上的噼里啪啦。 　　敲击声一下一下，仿佛拨动着少女的心弦。 　　她想：真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啊。 　　就像屏幕里这位挖矿的老爷爷一样，噗通，噗通，没有尽头。 第24章 05 　　初一的第二学期开学后，国外国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国外的，美国发动了伊拉克战争，央视新闻24小时滚动播出，左爸爸吃完饭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电视机前追踪事态发展。 　　国内的，一种叫做“非典”的传染病悄无声息席卷全国，人人谈之色变，以左妈妈为代表的家庭妇女们，肩负起了对抗“非典”的主要责任。 　　也不知道从哪里流传的，说板蓝根和白醋可以预防和治疗这种疾病，左妈妈便也加入了置办板蓝根和白醋的大军中。某天下班回家，拉着左爸爸就是一连串的吐槽：“奸商，都是奸商。那个板蓝根啊，以前不到十块，现在卖三十。还有那个白醋，我们这儿还好，我同事告诉我，她老家，从十块涨到了一百，你说，这不是抢钱么。” 　　听得左薇暗暗咋舌，愈发积极地准备好明天上学要戴的口罩。 　　不同于北京、广东那边的重灾区，左薇所在的省份还算安全，至今没有出现一例疑似病患，所以大家虽然恐慌，却并不混乱，上班的继续上班，上学的接着上学，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被耽搁。 　　到了学校，学生们的关注就转移的更快了，最近班里的女生开始流行看一本小说——《幻城》。 　　这个叫郭敬明的作者，像SARS一样，席卷整个学生圈。 　　“哎。”任年年叫住路过的陈岳灵子，“灵子，我借你的那本《幻城》看完了么？” 　　“看完了，你现在要？” 　　“张玺蒙想看。” 　　“行，那我一会儿拿给她。” 　　任年年笑问：“好不好看？” 　　陈岳灵子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写作风格，还是更喜欢韩寒的《像少年啦飞驰》。” 　　任年年有点不高兴了，“你不觉得小四很有才么？” 　　“韩寒也是天才少年出道的。” 　　“那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天才’？” 　　陈岳灵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好脾气的笑了笑，“啊，是么，他高中没毕业啊，我不知道呢。” 　　任年年的脸色这才缓了点，“是的，所以我更喜欢小四。那个韩寒学历太低了，能写出什么？” 　　重点中学的孩子，部分会像任年年这样有学历优越感，所以心里对韩寒这种“野路子”多多少少是有些瞧不上的。 　　陈岳灵子没跟她争，顺着她又聊了几句，笑呵呵地回了位置。 　　“嗳，同桌，你喜欢哪个？” 　　听完两人对话，陈皓好奇地问左薇。这两人的书，他都曾从左薇的桌子上见到过。 　　左薇反问：“不可以两个都喜欢么？” 　　陈皓挠挠头，“那你还真是博爱啊……” 　　正如多年后出现的那句流行语一样，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左薇觉得，这两个人的风格方向，本来就不一样。 　　就像有人喜欢看琼瑶，有人喜欢读金庸，一个言情，一个武侠，虽然都是小说，有共通性，但是目标受众在一开始就有区别。到了后来，读金庸的也会去看琼瑶，看琼瑶的也会去读金庸，但这只能说明读者口味的庞杂，而不能论断武侠高级于言情，或者言情高级于武侠。 　　不过人类似乎特别钟爱搞这种“宿敌”的戏码，一个天才总是孤独的，偏要找出另一个旗鼓相当的，把他们摆到天秤的两端，然后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比较： 　　比如周瑜和诸葛亮，既生瑜，何生亮。 　　比如谭咏麟和张国荣，谭张争霸。 　　比如韩寒和郭敬明。 　　再比如，学校里的卫旭扬和庄烈。 　　“左薇，后来，卫旭扬找你玩了么？”任年年问。 　　开学以后，关于这个话题，任年年已经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许多次。左薇最先还敷衍着，次数一多，就被任年年问的有点烦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经过寒假赏梅那件事，虽然她跟任年年没撕破脸，继续当朋友处着，可她心里对任年年的反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她有种预感，两个人闹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过也不能经常去找张玺蒙玩。 　　短短一个寒假，张玺蒙和卓昶的关系突飞猛进。听张玺蒙话里的意思，卓昶寒假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天南海北，聊星星，聊月亮，培养出了不少共同话题。下课铃一响，两人就凑到了一起，那热络的样子，左薇根本插不进去。 　　当然了，即便能插，左薇也不想。 　　别人不知道她和卓昶之前的暧昧，不代表她自己心里就没数。 　　偶尔坐在位子上，支着下巴，望着前方和张玺蒙相谈甚欢的卓昶，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男生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为什么明明是那副样子，转身就能变成另一副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搞不懂。 　　真的搞不懂。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这一回头，就撞上了对面一直盯着她的陈皓的视线。 　　“……”她嘴角一抽。该不会，被这二货误会了什么吧？ 　　陈皓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事。同桌，去聊天啊，我帮你？” 　　“不、不用了。”完了，真的被他误会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说完这话，她的脸就诡异地红了起来。 ？？？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是，自己脸红什么？莫名其妙脸什么红！这下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果然，见她这样，陈皓笑的更加坏心眼：“哎卓昶，卓大帅哥～也跟我聊聊天嘛！兄弟一个人在后面，好孤单～好寂寞～” 　　左薇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掐他腿。 　　“嘶……”陈皓疼得龇牙咧嘴。 　　卓昶和张玺蒙同时转身，望向他。 　　“你要聊什么？” 　　陈皓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左薇在桌子下面又掐了他一块肉，还绞了半圈。 　　陈皓干笑：“没什么。” 　　张玺蒙问：“你怎么了？” 　　却听此时，教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Robert来了！” 　　几人瞬间不再说话，回座位的回座位，翻书的翻书，写作业的写作业，动作之迅速之整齐，俨然比军人还军人。 　　左薇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对大家的反应感到无比好笑。虽然现在是下课时间，可大家在老师面前扮演乖宝宝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这是多少年千锤百炼的结果，非局中人无法理解其中滋味。 　　Robert没进教室，而是站在后排窗户外，一张大脸贴着窗户，无声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陈皓一只手臂罩着头，侧过脸，将后脑勺对着窗户，小声问左薇：“走了么？” 　　左薇余光瞥了一眼：“没。” 　　陈皓咳嗽一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起来。 　　Robert从后排窗户走到了前排窗户。 　　教室里的众人屏息凝神，都知道他在外面，却没一个转头去看他。 　　为什么这样是有原因的。 　　本学期Robert开始抓班风抓纪律，凡是太吵太闹的人都会被他叫到办公室谈心。每个谈完心回来的，要么一脸沉重，要么泪渍未干。次数一多，大家心里自然而然就有了阴影，一致认为被叫到办公室谈心是一件“天塌下来了”的事。 　　而其中，阴影最重的是某一节地理课上，Robert站在后门，一个女生，上着上着，突然觉得后门有双眼睛，于是，天真烂漫的她好奇地转身看了一眼——就是因为人群中多看了那一眼，下课后，她被Robert叫到了办公室。 　　后来女生回来了，表情严肃，一副“我对不起天下”的模样，大家问她被叫过去的理由，竟然是Robert认为她上课不专心，轻易就能被吸引注意力，所以跟她详细探讨了一番该怎样集中注意力的问题。 　　自那以后，大家吸取教训，但凡上课，就目不斜视，再没往外看过一次。 　　说了这么多，差点忘记解释Robert是谁。 　　这个Robert，正是前文出现的班主任胡老师。因为姓胡，几个男生一开始暗地里喜欢叫他胡萝卜头，意思是（八）班的头。后来喊着喊着，萝卜头就变成了Robert，既贴切又洋气，Robert顿时风靡整个班，连左薇都被带的这么喊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 　　别的班的学生都是快快乐乐走向校门，归心似箭地往家里奔着，唯有左薇班上，同学们收拾着书包，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没有一个愿意去做这出教室的领头羊。 　　为什么这样还是有原因的。 　　Robert蹲守在外面。 　　继Robert喜欢把人喊到办公室谈心后，最近，他的手段升级了，变成了放学后守在教室外，挑选合适的“猎物”。越早出去的人被叫住的几率越大。一来二去，大家不免学精，人人都放慢了速度，等着别人先去吸引火力。 　　“陈皓，上！” 　　感到战栗的同时，男生们也把每天晚上的回家当成了一场战斗，互相怂恿着对方去给Robert送人头，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陈皓说：“好！你先走，我断后！” 　　葛军拒绝：“不，你先走。我们听组织领导，跟着组织混！” 　　陈皓语重心长：“组织主要搞后勤，你们前线的战士，冲啊，不要让组织失望！” 　　卓昶插入：“那我们一起。肩并肩，手牵手，要死一起死。” 　　陈皓接：“要活一起活。” 　　葛军忽悠：“那走！” 　　陈皓应：“走！” 　　卓昶大手一挥：“走啊！” 　　嚷嚷了半天“走”，光说不练，没一个动身的。 　　王学霸听不下去了，噌的一下起身，背起书包，走向教室外。 　　陈皓几个顿时收声，以一副“送英雄凯旋”的眼神盯着他走到门外，走出Robert的射程范围。 　　没被叫住。 　　这一下，男生们的胆子大了，纷纷结伴向教室外走去。 　　左薇刚站起来，便被陈皓一把拽住，又摁回到座位上。 　　“等等，同桌。”陈皓劝诫，“相信我，咱们再等会儿。” 　　还要等什么？ 　　左薇疑惑。 　　然后，她就发现了陈皓的未雨绸缪。 　　之前一直跟陈皓打嘴仗的葛军以为没事了，跟着哥们儿一同走出去。谁知刚走到Robert面前，就被他喊住了。 　　葛军身子明显一僵，缓缓的，缓缓地转头，看向Robert。Robert的脸躲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葛军咽了咽口水，只能丢下哥们儿，战战兢兢走到Robert面前，聆听教诲。 　　“兄弟姐妹们，趁这个机会，快逃！” 　　说时迟那时快，陈皓为首的几个男生大吼一声，拎起书包就向外冲。 　　哗啦哗啦。 　　左薇跟着人群，跑出了百米冲刺的劲儿。7秒，仅仅7秒，她就跟着大伙儿逃到了走廊外。回头再看，除了两个留下来的值日生，教室里此刻空荡荡的，哪还有7秒前的热闹景象。 　　与之相对的，则是那孤零零站在走廊里跟Robert谈心的葛军。 　　望着男孩可怜兮兮的身影，左薇再忍不住，放声大笑：好汉，没有你，就没有人类的未来。你的光芒永远照耀着人类前进的道路，荣耀与你同在！ 第25章 06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 　　王泽堃继续第1，张玺蒙12，陈皓23，左薇25。 　　望着班级名次，左薇握了握拳头，看来妈妈的电视禁令是有效的，进步到20＋了，跟陈皓的分数咬的很紧。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隔壁桌的吴沙沙面无表情地拿着成绩单，发呆到体育课，终于哭了出来。 　　女生在这个时候是最能看出小团体的，平时跟吴沙沙交好的几个女生都围在她身边，低声安慰她。 　　任年年饶有兴致地望着，等几人走远了，对左薇和张玺蒙撇撇嘴：“听说她每天作业做完了必复习到11点，周末还上补习班，是那种一对一的小班，没想到这次考的那么差，都倒数了。” 　　张玺蒙感慨：“我看她平时也挺刻苦的，一下课就埋头写作业，中午休息也在看书，没道理那么差呀。” 　　任年年似笑非笑：“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她那么努力，已经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了，却还是考不好，只有一个原因。” 　　张玺蒙不明就里：“什么？” 　　“缺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呗！哈哈哈哈……” 　　左薇没说话，对任年年的刻薄感到有些不舒服。 　　任年年注意到她的表情，高声道：“哎左薇，你这次考了多少名啊？” 　　自从她对任年年总打听卫旭扬的事情表现出不耐烦后，任年年这种故意找茬的情况就越来越多。 　　“你呢？”左薇知道任年年这次考的比自己好，班级21，她不信任年年没偷偷问过别人自己的名次，这个时候问出来，显然就是不怀好意。 　　任年年说：“哎呀我考的不好，发挥失常了，几个基础知识点都没背，不然我分数能更高一点。” 　　左薇说：“我也考的不好。我们之中考的最好的应该是张玺蒙吧，我要向她学习。” 　　任年年顿了顿，“你多少名啊？” 　　“唉，反正不如张玺蒙。”左薇微笑转头，“张玺蒙是12吧，我差太多了。” 　　张玺蒙不好意思道：“哪有。我同桌才叫厉害呢，回回第一。” 　　“所以你追赶王泽堃，我们追赶你，对吧，任年年？”左薇反问，不动声色地将场上的情势硬掰成了励志心灵鸡汤。 　　任年年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地说道：“……对。” 　　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问张玺蒙，“你跟你那个轩哥哥怎么样啦？我看你最近和卓昶挺亲密，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这次轮到张玺蒙一怔，随即说道：“当然是轩哥哥啦。我跟卓昶只是普通朋友。” 　　生怕任年年继续追问下去，张玺蒙主动道：“这次寒假，我和轩哥哥一家出去旅游，还发生了一件事。” 　　左薇好奇：“什么事？” 　　任年年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哇，你们已经能一起出去旅游了？卓昶知道么？” 　　“轩哥哥家跟我爸妈关系好，一起出去玩很正常的。至于卓昶，我没告诉他，再说，他跟轩哥哥也没有关系吧。” 　　“也是……”任年年若有所思。 　　左薇不理她，催促张玺蒙：“发生什么了？” 　　张玺蒙说：“轩哥哥的爸爸是公安局的领导，跟我们在外面玩了一周，回来的时候坐的是飞机。但是那一天，特别奇怪，当我们都坐到位置上的时候，飞机却迟迟不起飞，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广播让我们赶紧下飞机。我们不知道怎么了，只能跟着空姐的安排回到候机室。在那里等了十多个小时，许多人都在询问怎么回事，后来轩哥哥偷偷告诉我，原来那天，有人发现飞机上有炸弹，想炸死飞机上的乘客。” 　　“天——”听到这里，任年年捂住自己的嘴。 　　左薇也吓住了，“后来没事吧？” 　　“没事。不过经过这件事，我妈再也不放心让我出远门了。” 　　“好刺激！”任年年说，“你那个轩哥哥好帅，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 　　“毕竟他爸爸是公安局的嘛。” 　　“这应该算是机密吧。你那个轩哥哥肯定把你当自家人了。” 　　张玺蒙锤了一下她，“胡说什么，我们早的很。” 　　“我觉得，他们家对你肯定是满意的。” 　　“哎呀～”张玺蒙笑得更加羞涩。 　　望着她们打闹逗趣，左薇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卓昶。 　　好吧，她承认，受陈皓影响，她现在也有点坏心眼，尤其是听完张玺蒙讲述轩哥哥的事情后。倘若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卓昶的脸色会是什么样？ 　　——真是无比期待看到呀。 　　不过。 　　想到这里，她背手，狡黠地眯了眯眼。 　　她才不会告诉卓昶。这种事情，一定要卓昶自己发现才有意思，不是么？ 　　嚯嚯嚯嚯…… 　　最后两堂课。 　　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评期中考试卷子。 　　“好。这一题错了的站起来。” 　　刷刷刷，教室各个角落都站起了人。 　　左薇抬头，大致扫了一眼，人还不少，心里不由松了口气，默默起身。 　　数学老师恨铁不成钢：“这又是一道送分题！我之前课上讲过类似的，你们都忘了？往里带啊，把这个数往里带啊！……” 　　终于，讲完卷子，数学老师布置好作业，先走一步。 　　Robert还在开会，一时半会儿赶不来，整个班里群龙无首。 　　左薇正低头写作业，不知是谁偷偷拆开了一包辣条，随即，一股独属于辣条的浓郁味道扑鼻而来。 　　“谁啊？谁在吃辣条！”陈皓放下笔，环顾四周，“不知道辣条味道重啊！” 　　没有人回答他。 　　要么跟他一样四处张望，要么捂着鼻子继续写作业。 　　陈皓没找到“凶手”，反而被辣条的味道勾起了谈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左薇：“同桌，你有没有听过辣条的传言？” 　　左薇摇头：“什么？” 　　“我听说呀，这辣条之所以这么香，这么好吃，是因为——都是尸油做的。” 　　左薇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我不知道。反正那阵子大家都在传，从此以后，我就再不敢吃了。” 　　“我们班那个时候也有人这么说。”前面的王泽堃转身，加入他们话题，“不过我还挺喜欢吃的，所以哪怕是真的，我也不管了。” 　　“那你胆子真大。”左薇感叹，对王学霸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算什么。”张玺蒙也转过身，说道，“他之前还给我讲过一个恐怖故事呢，我现在想起来都汗毛直竖。” 　　咦？ 　　这一下，左薇和陈皓被勾起了好奇：“是什么？来来来，说说看。” 　　就这样，气氛朝鬼故事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王泽堃说：“某女生宿舍有一对好朋友，小A和小B。一次放暑假，其她人都回去了，只剩下她们两个留下来打工。小A下班比较早，就经常等小B一起吃饭。” 　　“这一天，一直等到八点，小B也没回来，小A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自己先吃。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小B迟迟不归，小A一个人在宿舍有点害怕了，就躲到了被子里，边躺边等。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句话：好朋友，背靠背。好朋友，背靠背……” 　　“第二天醒来，小B还是没回来，小A心里就有点发慌，猜想小B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小B的踪影。晚上，她一个人躺在被子里，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好朋友，背靠背。好朋友，背靠背……好像是小B的声音，她赶紧下床跑到门外，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三天，小A坐在床上，又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好朋友，背靠背。好朋友，背靠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B究竟会在哪里？小A望着整个宿舍，突然，她的身子一僵，慢慢的、慢慢地探下身子，看向床板下面。” 　　“床板下面，满脸微笑的小B张开四肢，被钉子钉死在了那里，与自己背靠背的度过了三个晚上。” 　　故事听完，张玺蒙问：“是不是很恐怖？” 　　左薇点头：“恩。” 　　虽然听到开头她就知道是自己以前看过的老故事，不过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说出来扫大家兴了，也许陈皓没听过呢。 　　陈皓说：“我这里也有一个，你们想不想听？” 　　左薇和王泽堃立马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张玺蒙虽然怕，可终究好奇战胜了恐惧，壮着胆子听了下去。 　　陈皓说：“某书生十年寒窗苦读，终于中了状元，又被当朝丞相看中，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儿。书生其实有个糟糠之妻，但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另娶丞相之女为妻。” 　　“糟糠之妻听到自己被休的消息，穿上了红衣自尽，想变成厉鬼来找书生报复。书生得到了糟糠之妻自尽的消息，吓得连忙找道士救命。道士告诉书生，这些厉鬼都不会弯腰，只要在厉鬼来的时候，藏在床底下，就能避过血光之灾。” 　　“可是最后，书生还是被杀死了。” 　　“原来，糟糠之妻是头朝下跳楼摔死的。所以变成厉鬼后是头朝下走路，一眼就看到了藏在床底下的书生。” 　　张玺蒙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可怕。” 　　左薇说：“不可怕呀。明明是个报仇雪恨的故事，最后报仇还成功了，多好。” 　　张玺蒙当即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向左薇。 　　王泽堃说：“同桌，你有没有什么故事讲给我们听？讲的人没那么害怕。” 　　“我想想。”张玺蒙沉吟了一会儿，“我的故事很短，你们不要觉得没意思啊。” 　　陈皓支着下巴：“不会的。说吧。” 　　张玺蒙说：“有个女生回寝室晚了，为了照顾舍友，没有开灯直接睡了。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舍友都被杀死了，血淋淋地躺在各自的床上。而她对面的墙上，留了一行血字，上面写着：幸亏昨晚你没开灯。” 　　故事确实很短，却吓住了陈皓。 　　他深吸一口气，捋起袖子，示意左薇看他竖起的汗毛。 　　左薇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说道：“我也来一个吧。” 　　其他三人立马兴致勃勃地看向她。 　　左薇说：“这是我从《故事会》上看的一个故事。警察接到报案，说某个村子里有个男人在家里被人吃了，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 　　“警察们随即展开了调查，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是个瘾君子，有吸大/麻的习惯。但是他住的院子，是在蛇窟的上面。于是他每次吸大/麻的时候，总会引来很多蛇盘旋在他家附近，或者是屋檐上，或者是窗台外，跟着他一起吸大/麻，沉溺其中。” 　　“后来，男人没钱买大/麻了，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痛苦，群蛇也痛苦，终于，在某天夜里，群蛇们受不了，争相游到他的房里，去吃他的肉。仅过了一夜，他就被吃的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哦，是这样子的么？” 　　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吓了四人一跳，陈皓更是“啊”的大叫，反手就想给那人一拳。 　　只是拳头才伸到一半，又急急刹车，停在了那里。 　　Robert躬着腰，身体前倾，耳朵凑上来，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左薇几人。 　　完了！ 　　左薇绝望地坐直身子，其他三人转身的转身，写作业的写作业，低头的低头，没有一个管她的死活。 　　“不错啊，自习课上讲鬼故事。” 　　“……” 　　“还讲的挺生动。” 　　“……” 　　左薇心道：十八年后，姑娘又是一条好汉。来吧，干脆点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Robert说：“这么喜欢讲故事，放学以后留下来，去我办公室讲讲，好不好？” 　　见左薇不吱声，Robert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好。”左薇声如蚊呐。 　　Robert满意地走上讲台。 　　而身旁，陈皓肩膀微微耸动，偷笑不止。左薇哀怨地看向他，谁知，他见此不仅不收敛，反而龇牙咧嘴，笑得更加开心。 　　“同桌，命啊，这都是命啊。” 　　“闭嘴，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第26章 07 　　跟Robert谈完心，已经是明月高悬。 　　校园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个教室还亮着灯。 　　左薇踢着石子，情绪低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个人影的时候，她继续踢着石子，目不斜视地走过。 　　人影怔了怔，叫住她：“喂。” 　　……谁？ 　　左薇停下，回头。 　　是卫旭扬。 　　左薇和卫旭扬并肩过马路。 　　卫旭扬问：“今天这么晚？” 　　左薇说：“被老师留下来谈话的。” 　　“？”卫旭扬疑惑地看向她。 　　“最后一堂自习，我们一群人讲故事，他们都讲完了，轮到我的时候，被班主任抓到了……唉……” 　　卫旭扬同情道：“真倒霉。” 　　左薇又叹了一口气：“可不是……” 　　听不得她接二连三的叹气，卫旭扬转了话题：“对了，你们讲的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你不会喜欢听的。” 　　“——鬼新娘？” 　　左薇一下子顿住。他、他还记得那一出呢？ 　　“色情故事？” 　　“什么色情故事！鬼故事，是鬼故事啦！” 　　“鬼故事就鬼故事咯。”卫旭扬耸耸肩，“你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你们讲的内容少儿不宜。” 　　“我们怎么可能聊那一种！”左薇气呼呼道，真是的，把她当什么人了。 　　“你之前看的《鬼新娘》不就少儿不宜。” 　　“那个也就开头，开头稍微露骨了一点点！后面很正常的！” 　　“我不知道，我又没看到后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左薇发现，无论她怎么说，卫旭扬都不肯相信了。 　　她索性一把抓住他的手，身子凑上去，怒道，“你，你跟我去音像店，我们把那套光盘借回家再看一遍。后面真的不色情。真的！” 　　望着她极力证明自己“清白”，浑然不觉两人此刻的亲密，卫旭扬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信……我信……你别那么激动……” 　　左薇与他分开，奇异的，原本down到底的心情瞬间变好。 　　她不禁拿眼偷偷扫卫旭扬，所以，他刚刚是故意的？故意逗她的？ 　　卫旭扬笑道：“我这里也有个鬼故事，想不想听？” 　　左薇环顾暗下来的天色，“现在？” 　　“现在才适合讲这种故事，灯火通明的讲，有什么意思。” 　　……也对哦。 　　左薇轻易被说服了：“那你讲吧。” 　　卫旭扬咳嗽一声，幽幽道：“某个监狱里，隔一阵子就会死人。死人之后，会请一位入殓师来监狱，替死者修整面容和身体。” 　　“因为那位入殓师长年出入监狱，久而久之，就跟监狱里的一位女囚混熟了。” 　　“女囚想越狱，便买通入殓师，二人约定，等下次再死人的时候，她就躲进那个死人的棺材里，随死者一起埋入土里。等埋棺材的人走了，入殓师再偷偷把她挖出来。” 　　“她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机会。这一天，又有人死了。她按照原计划躲入棺材里，被人抬到墓地。在棺材里等了好久，却没等来任何动静。” 　　“她觉得奇怪，又好奇这次死的是谁，于是，哗，她擦亮了随身带的火柴，伸到死者脸上去看。” 　　“然后，她发现，死的人——就是跟她有约定的入殓师！” 　　讲到最后一句，卫旭扬缓缓靠近她，手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电筒，啪的一声打开，光线从下往上直直对准他的脸，衬得他的肤色煞白煞白的，如同僵尸，左薇吓得一把推开他，扭头就跑。 　　“哈哈哈哈……” 　　背后传来卫旭扬大声的嘲笑。 　　左薇恢复了冷静，转过头，又气又笑地瞪着他，也不说话。 　　卫旭扬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捋起袖子，直接扑了过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呜呜呜～～～” 　　左薇边喊着“变态”，边往前逃跑。 　　两人你追我赶，我赶你追，气喘吁吁地来到小区楼下。 　　“……呼……抓到你了……”卫旭扬逼了上来，将她堵到角落，“……看你往哪儿逃……嗯？” 　　左薇情不自禁配合道：“不逃了不逃了……入殓师大人……快回您的阴曹地府吧……阳间不适合您……” 　　“哪里不适合，你就从了我吧。” 　　“不从。”左薇心里咯噔一跳，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最开始的冲动褪去了一半：“你再不回地府我就喊人啦。” 　　“你喊呀，”他自然而然接道，“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左薇剩下的一半冲动也消失了。 　　少年的身体凑的很近，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口鼻里呼出来的热气。 　　他们今晚玩的……真的有点大。 　　“咳。”觉察到两人之间的暧昧，卫旭扬不再开玩笑，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不闹了，回家吧。” 　　“恩。”左薇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 　　卫旭扬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卫旭扬转弯，她也转弯，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卫旭扬竟然没带她坐电梯，反而带她走起了楼梯。 　　“喂，干嘛不坐电梯？”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问。 　　“难得嘛，我们爬楼梯上去。” 　　“可是，九楼啊。” 　　“这样慢一点。”他突然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左薇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 　　啪嗒。 　　啪嗒。 　　双人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里错落响起，如同在奏交响乐。 　　左薇一边盯着他的背影，一边把手放在心口，教育道：你啊你，争气一点，不要跳的那么大声，万一被他听到了可怎么办。 　　终于，他们走到了九楼。 　　才靠近楼道口，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动静。 　　左薇看到，卫旭扬原本轻快的动作瞬间被一种僵硬取代。 　　步子也迟缓起来。 　　离得近了，发现是902传来的男人和女人争执的声音。 　　“卫高泓，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对的起天，对的起地，更对的起你！” 　　“你对的起我？你就骗你自己吧！当初……” 　　卫旭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已经不是第一次撞到这种事情，可第一次，左薇想伸手捂住他的眼，他的耳，把他拖离这样的场面。 　　屋子里，争执升级了，乒乒乓乓，发展成了砸东西。 　　卫旭扬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902的大门。 　　而大门后面，是他失控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父母。 　　左薇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去我家吧？” 　　卫旭扬无动于衷，周围的气息是死寂的，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话。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只有短短几层楼梯。 　　左薇先前熄灭的冲动突然在这刻死灰复燃，她一把握住卫旭扬的手，同时解下自己的书包，放在自家门口，边放边提议：“要不，我们去逛夜市吧！” 　　“……”卫旭扬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向她。 　　左薇指了指他背的书包，“书包放在这里。我知道这附近有个音乐广场，晚上可热闹了，我们一起去玩吧？” 　　“现在？” 　　“对。现在。”她热情的，温柔的，用他曾说过的话邀请道，“现在才适合偷偷跑出去。要是告诉家长我们会晚归，那有什么意思。” 　　背景音里，男人和女人的争吵仍在继续。 　　可他却被她的笑容感染，真的放下书包，试探道：“你可想好了，今晚，也许我会很晚才回来。” 　　左薇下巴一抬，“谁怕谁。” 　　“那就说好了，谁先嚷嚷要回家，谁就是小狗。”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不，是什么马都难追。”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再不犹豫，原路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走着走着，脚步加快，变成了小跑。 　　跑着跑着，步子变大，变成了狂奔。 　　一前一后，你追我赶。 　　“哈哈哈哈……” 　　最终化成了两人放肆的大笑。 　　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那些刺耳的声音狠狠的——狠狠地甩在后面。 第27章 08 　　此时的广场文化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市民们吃完晚饭，总喜欢带着孩子们到广场上散步。小贩们看到商机，纷纷在广场上摆起了地摊，贩卖起各种小玩具。 　　夜光竹蜻蜓，夜光手环，电动小狗，还有文玩核桃，桃木剑，万花筒等等，在广场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左薇拿起一个夜光手环，爱不释手。 　　小贩见她动心，撺掇道：“小姑娘，买一对吧，不贵，一对才四块。” 　　左薇掏了掏口袋，失望地发现零钱都被自己放在书包里了，没带来。 　　正想把手环还给小贩，一只手递上了钱，“喏。” 　　左薇惊喜地看向卫旭扬，“你带了钱？！” 　　“是啊。我们俩可都没吃晚饭，不带钱今晚肯定要挨饿。” 　　“这是吃饭的钱？”左薇瞬间恢复理智，在少女心和温饱中权衡，最终选择了后者，“那我不买了，不然我们晚上没钱吃饭。” 　　“买。这点钱我还是够的。”卫旭扬恼道。小小年纪，已然可窥见一些男人的自尊。 　　左薇被他的气魄震住了，开开心心地收了下来，一手戴一个。 　　后来，他们去看了小吃。 　　糖稀，爆米花，棉花糖球，酥油烧饼，糖炒栗子……色香味俱全，馋得左薇口水直流，吃的两只手都拿不住。 　　吃饱喝足，广场上的人也到了最多的时候。 　　有教练带着小朋友们在广场中央溜旱冰，不远处，还开放了唱歌的卡拉OK，有表现欲望的麦霸都可以前去高歌一曲。 　　见左薇一直盯着几个溜旱冰的小朋友瞧，卫旭扬问：“去玩？” 　　左薇摇了摇头：“不会。” 　　“我教你。” 　　左薇看看人来人往，再看看那几个明显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想了想，还是放弃：“算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这一坐，就坐到了万籁俱寂。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左薇抬手，晃了晃手环，淡淡的荧光衬得她腕上的肌肤白皙透明，吹弹可破，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拥有了月棱镜的水兵月，只要高喊“变身”，就能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顿时从幻想回到现实。 　　卫旭扬看了一眼，随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她。 　　“不用不用。我不冷。” 　　“套着吧。小心感冒。” 　　“……谢谢。” 　　左薇将男生的外套披在身上，脑子里却不自觉地想到了之前卓昶也曾有过同样的举动。不过那个时候没成功，今晚却成功了，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是她跟卫旭扬更有缘分一点？ 　　呸呸呸，怎么扯到缘分上去了。 　　她立马收住这个念头。 　　夜深人静，正适合聊天。 　　卫旭扬坐在她身侧，仰头望着星空：“有时候，我会希望他们离婚。” 　　左薇知道她现在只要做个听众就行，不需要发表任何观点。 　　“不过后来一想，他们要是真的离了婚，我跟谁？这么考虑的话，反而觉得他们的吵架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卫旭扬直接躺到了地上，伸手，五指张开，似乎想要去够那些星星，“人前努力发光，人后黯然神伤。我和这些星星生存的方式，其实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那么讨厌你的原因。” 　　他侧过头，无比坦然地望着左薇。 　　左薇也回望他：“我知道。” 　　然后他们陷入了沉默。 　　好久，好久。 　　“叮铃～”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从广场旁路过，转头打量了两人一眼，似乎在奇怪哪家的孩子，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野。 　　卫旭扬收回男人身上的视线，道：“你家的鱼汤很好喝。” 　　左薇没接话。 　　“糖醋排骨也好吃。” 　　左薇笑了。 　　“对了，你每次陷入窘境的样子也很可笑。” 　　“……”左薇的表情一僵。 　　见到她的反应，卫旭扬扑哧一声笑出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卫旭扬！”她低吼。自己好心陪他到现在，他竟然揭起她的短，“你皮痒了？” 　　一不小心，把左妈妈在家里经常威胁左爸爸的话说了出来。 　　卫旭扬一怔。 　　左薇懊恼不已，她一直在他面前维护的淑女形象啊！ 　　卫旭扬立马道：“变脸这么快，我就说你不可能是温柔那一卦的。” 　　“……”他还偷偷猜测过她的类型？？？ 　　“怎么不说话了？” 　　左薇破罐子破摔，“在想要不要原形毕露。” 　　“露什么？你爱看色情故事的本质？” 　　“卫旭扬！”苍天啊，大地啊，这小子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卫旭扬却边笑边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拍拍裤子上的灰，“好了，我们回家吧。” 　　咦？ 　　左薇抬头，提醒道：“你忘啦，我们说过，谁先要回家，谁就是小狗的。” 　　“怎么会忘。”他伸手，想揉她的头发，伸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妥，又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插在裤兜，“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家跟着我在外面，你爸妈会担心的。” 　　说到这里，他耸耸肩，“小狗就小狗吧，我得对你负责。” 　　小狗就小狗吧，我得对你负责。 　　少年这么说着，无所谓地认了怂。 　　“你还真是……”左薇呐呐起身。 　　“什么？”他问。 　　“没。”左薇追上他的步伐。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觉得，觉得你这个人嘛……”意外的体贴。 　　卫旭扬还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她心里一坏，到嘴的话变成了，“挺少见的。竟然打心底里想当小狗。” 　　“……” 　　“卫小狗？”左薇调戏。 　　“……” 　　“狗旭扬？” 　　“……” 　　还不抓狂啊，那，“小汪？汪汪？” 　　左薇玩得乐不可支，唉呀妈呀，总算给她扳回一城。 　　然后下一刻，卫旭扬就冷静反击道：“左色情。” 　　“！”左薇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黄色薇。” 　　“不许喊！”什么跟什么，这俩名字也太损她形象了，让人听见了以后她还怎么行走江湖？ 　　“哦？”卫旭扬挑眉，“不继续了？” 　　“不了不了。”左薇投降，“我错了，再也不那样喊您了。” 　　她甚至用上了敬语。 　　卫旭扬轻轻笑出声。 　　…… 　　…… 　　之后的记忆就不太美妙了。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接近十一点，左爸爸和左妈妈、卫爸爸和卫妈妈已然成立了“找儿女联盟”，跑遍了整个小区跟街道，就差打110报警了。 　　不过好歹人没事，回来就好。 　　左薇看到左妈妈一面跟对门的卫妈妈互道晚安，一面重重关上门。 　　转身的一刹那，左妈妈表演了川剧绝活：变脸。 　　左薇低头，乖乖接受批评。 　　长达半小时的批评教育后，左妈妈以一句“下次还这样么？”收尾。 　　“不这样了。”左薇保证。 　　不过，她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这一次，我不后悔。 第28章 09 　　期中考试后，左妈妈给左薇报了个英语补习班。 　　因为周六周日人爆满，所以时间放在了一、三、五晚上的6点40到8点40。 　　左爸爸接送了几次，后来发现有直达车，带着左薇坐了两回公交认路，便放心大胆的让她自己走了。给出的理由还很充分：呵呵，姑娘敢跟着男生一起疯到半夜才回来，可见够独立够厉害了，这种小事还能被难倒？ 　　左薇：/（ㄒoㄒ）/～～爸爸你不爱我了么？ 　　周五，最后一堂课。 　　走廊上陆续响起其他班级放学的脚步声，可左薇班上，老师依旧在拖堂：“同学们，我再讲最后一题就下课！最后一题啊！” 　　底下众人生无可恋脸：一题又一题，一题何其多。骗子！大骗子！ 　　等到老师讲完了他口中的“最后一题”，时间已然来到了5点50分。 　　左薇算了一下，还剩50分钟，她跑回家吃饭，再坐车去补习班，时间有点赶，不如放弃回家，在校门口的小摊买些吃的对付对付。 　　买粢饭的时候，碰到了吴倩。 　　老朋友许久不见，左薇既高兴又意外：“咦，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家今晚没人，刚在‘天天快餐’吃完饭，准备回家，你呢？” 　　“我们老师今天拖堂的，我去补习班来不及了，准备买完这个粢饭就走。” 　　“你开始上补习班啦？”吴倩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没告诉我？上的哪里？多少钱？效果怎么样？” 　　左薇一一回答了。 　　听到是本市一个比较有名的补习班，吴倩不由也动了心：“好像蛮不错，价格没我想的那么贵。……正好我家今晚没人，不然，我跟你去看看吧。如果好，我也回家告诉爸妈，咱俩一起上。” 　　“好呀好呀～”左薇求之不得。一个人还是有点寂寞，如果吴倩能来，那简直再好不过。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上了公交车。 　　到站后，又走了10分钟，准时来到补习班。 　　向补习班的老师说完情况，补习班的老师表示理解，同意吴倩旁听，感受一下这里的学习氛围。 　　左薇上的英语班属于大班，十个人左右，分别来自不同的初中。一坐到位子上，吴倩就好奇地四处观望，就差直接把“我是新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咦——？” 　　吴倩突然拽了拽左薇的袖子。 　　“怎么？” 　　“庄烈！”吴倩指着一个方向，又惊又喜，“你怎么没告诉我，庄烈也在这里！？” 　　庄烈？ 　　“既生扬，何生烈”的那个庄烈？ 　　左薇顺着吴倩的手指，看到了教室外路过的一个男生。 　　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个子很高，皮肤白皙，书包背在肩膀一侧，脸上的神情懒懒的，淡淡的，不同于同龄人的活力四射，这少年的气质颇有些少年老成。 　　原来，这就是庄烈。 　　左薇说：“我不知道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他。” 　　“他不在你们班上？” 　　左薇摇摇头。 　　吴倩失望无比。 　　“……”喂喂喂。见她这样，左薇默默腹诽，吴倩同学，我好像记得，你的初衷是来这里补习的吧？ 　　“同学们。” 　　与此同时，英语老师笑吟吟地走上讲台，打断了她们的话，“时间到了，咱们开始上课吧。” 　　底下学生立马正襟危坐。 　　包括吴倩。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英语老师捋了捋讲义，刚喊下课，吴倩就屁股冒烟般跑向门外，瞬间没了踪影。 　　左薇以为她要上厕所，没管她，优哉游哉地收拾书包。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教室里只剩下了左薇一个。 　　咦，还没回来？ 　　左薇走出教室，正准备去洗手间里找一找，一回头，看到不远处，前台，吴倩正跟一个男生站在那里说话。 　　仔细一看，啧，可不就是庄烈。 　　看到左薇，吴倩高兴地朝她招手示意，“哎！左薇！这里！” 　　左薇走了过去。 　　吴倩说：“你知道么，庄烈这学期结束要去北京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是，什么情况，你俩已经这么熟了吗？ 　　还是庄烈比较靠谱：“你好。” 　　左薇赶紧说：“你好你好。” 　　这才是初次见面的正确打开方式。 　　吴倩问：“那，你以后就放弃学业了？准备走职业棋手的道路了？” 　　“恩。”庄烈点头，用词严谨，“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吴倩挠挠头：“感觉好厉害啊。跟我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生。” 　　“其实，这也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庄烈微微一笑，连笑容都是淡淡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去年定段成功后，我以为我能围棋学业兼顾，可是，人的精力真的有限，今年我的比赛成绩很糟糕，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师说，十三岁是道坎，要想出成绩，必须全力以赴，舍弃一样东西了。” 　　吴倩问：“去北京进的是聂卫平围棋道场？” 　　“是。” 　　“我听我外公说，那里很牛的，全是天才少年。” 　　庄烈摇摇头：“哪有什么天才，只不过是持之以恒的努力罢了。” 　　虽然不太了解围棋这个行业，可听到这句话，左薇莫名对眼前的少年肃然起敬起来。 　　“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吴倩给他加油打气。 　　“谢谢。”庄烈一笑，又问，“你们结束了，准备回家了？” 　　“对呀，我们坐公交车来的，你呢？” 　　“我骑车的，看来我们不顺路了。” 　　吴倩遗憾的“啊”了一声，随即恢复笑脸，“那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恩。再见。” 　　“再见。祝你围棋之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也祝你学业有成。” 　　与庄烈告别，左薇和吴倩走出补习班，走向公交站台。 　　时间来到了8点50，路上几乎没有多少行人。 　　左薇一把勾住吴倩的臂弯，用她曾拷问过自己的语气问道：“说！你和他——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哪有……”这次轮到吴倩了。 　　一个裤子长大的交情，左薇才不吃她这一套，“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左爱妃，咱俩自从升上初中后，就聚少离多，你不关注为夫很久了。” 　　“冤枉啊相公……”左薇配合道，“咱俩班级离得太远，有时候下课去厕所我都是用跑的，不是有意冷落，还请您原谅则个。” 　　“切～” 　　“不过，庄烈好像是（三）班的吧，应该离你更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兜兜转转，左·就不跑题·薇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吴倩抽了抽嘴角，知道今晚是躲不过了，只好从实招来：“也没什么啦。上学期一堂美术课，老师带我们在学校里写生，画教学楼，我跟同桌打闹，没留神，画被风吹走了，从窗户吹进了男厕所……” 　　左薇听得啧啧称奇。 　　“我当时想嘛，反正在上课时间，肯定没人在里面，就大着胆子进去了。谁想到，就撞上了比完赛赶回学校上课，顺便先上个厕所的庄烈。” 　　这可是偶像剧的发展啊。 　　左薇，小心翼翼地：“……看到了？” 　　“那倒没有。”吴倩不好意思道，“不过当时也很尴尬就是了。我死命挥舞着我的画稿，给他解释我进来的原因，生怕他把我当成女流氓。结结巴巴解释了老半天，他才苦笑着对我说了一句，‘同学，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你能先转身让我拉个拉链么？’。” 　　听到这里，左薇噗的一下笑出声：“哈哈哈哈……” 　　“就是这么认识的咯。”吴倩耸耸肩，早料到好朋友会嘲笑了。其实事后她也觉得这一幕很搞笑，每每回忆起来，总会不自觉地牵起嘴角。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吴倩说，“认识了以后，每次在学校里遇见，我们都会点头微笑。但也止于点头微笑了。今天这次，应该算我们第二次正式说话。” 　　“……”左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印象里，吴倩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也不怎么关注小众的东西。今天从她嘴里听到“聂卫平围棋道场”这样的专业词汇，说实话，左薇是有些吃惊的。 　　是怎样一种心态，才会让一个原本只喜欢追流行、追时尚的女孩，开始关心起了传统围棋呢？ 　　“吴倩，”左薇开口，“你——” 　　刚说一个字，就见吴倩突然加大力气，悄悄道，“走，我们去马路对面。” 　　左薇一愣：“怎么了？” 　　虽然这么说，腿已经很自然地跟着吴倩走到了马路对面。 　　吴倩说：“有个穿风衣的男的在跟着我们。” 　　什么？ 　　左薇一脸茫然。 　　“我刚刚就注意到了。”吴倩压低声音，“他本来是站在路边的，风衣里面，好像没穿衣服，是空的。” 　　左薇吞了吞口水，想回头，被吴倩死死摁了回来，“别看。我们可能遇到‘露阴癖’了。” 　　“露、露阴癖？” 　　左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吴倩的语气有丝颤抖：“就是喜欢对女生暴露自己下面的那种男的。” 　　“……”左薇被恶心到了。 　　站台近在咫尺，可身后那个风衣男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们走到路左边，他便也跟去路左。 　　她们走到路右边，他便也跟去路右。 　　她们站上了站台，他也站上了站台，然后，距离她们大概几米远的地方，面朝她们，笑得猥琐。 　　吴倩紧紧抓住左薇的手臂。 　　左薇镇定地看向风衣男。 　　四目一对。 　　风衣男伸手敞开了自己的风衣。 　　“％@#￥％……”左薇在心里爆脏话，上前一步，护在了吴倩跟前。 　　眼看左女侠就要气壮山河一声吼，旁边突然一个急刹车，与此同时，一道清冽的男音响起：“原来你们在这里。” 　　左薇吓了一跳，那个风衣男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裹住自己。 　　入目所见，庄烈骑着自行车停在站台前，身子微倾，书包带子紧紧背在肩头，正不动声色地望着风衣男。 　　“……”虽然是个初中生模样，但也是个男性，风衣男迅速判断场上形势，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左薇和吴倩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吧？”庄烈问。 　　左薇说：“没事。” 　　“还好你来了。”吴倩心有余悸，“刚才吓死我了。” 　　“我骑车远远看见他一直在跟着你们，觉得不对劲，就追过来了。没想到，你朋友胆子挺大啊。” 　　庄烈笑看一眼左薇。 　　左薇干咳一声。这不是看吴倩已经软了么，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顶事吧。 　　庄烈问：“你们公交车还有多久，我陪你们一起等。” 　　“不用了不用了，那男的已经走了，就不麻烦你了。” 　　“我还是陪着吧。”庄烈说，“万一他去而复返呢。” 　　“那——”吴倩和左薇对视一眼，“就谢谢了。” 　　男生放下车，温和道：“别客气。”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吴倩书包上挂的水晶吊坠。 　　远处霓虹闪烁，一辆又一辆私家车从站台前疾行而过。 　　光影匆匆，灯海如幻，左薇转头，看到好友微微仰着脸，正面带微笑地和少年说着什么，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哈哈大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愉快和谐。 　　左薇笑了笑，背着书包默默站到一侧，把空间留给他们。 　　今晚，是属于吴倩的。 　　也不知道就这么等了多久，五六分钟？八/九分钟？ 　　总之，她们要等的那辆公交车还是慢悠悠地来了。 　　吴倩抬头，说道：“呀，我们的车到了。” 　　“那就上去吧。” 　　“恩。” 　　左薇第一个上车，吴倩紧随其后。 　　门关上了，少年扶着自行车在窗外朝她们挥手告别。 　　“再见。” 　　吴倩笑嘻嘻道：“庄烈，再见！” 　　车发动了，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吴倩……”左薇斟酌着开口，“你喜欢他？” 　　“单恋吧。”吴倩承认的很爽快，“不过，他的眼里……只有围棋啊。” 　　看出来了。 　　左薇伸手，安抚地摸摸她的背。平时的伶牙俐齿，这会儿全无用武之地。 　　“其实也挺好的。”吴倩自嘲道，“我们那样认识，又这样结束，算不算有始有终？” 　　左薇不知道，只是更加重地搂紧她。 　　车子哼哧哼哧到了下一站，开门，关门，又发动。 　　窗外的景色次第落后。 　　“讨厌。”好久好久，正当左薇以为两人会这样一路无言地坐到目的站的时候，吴倩又说话了，用那种有些苦涩，又略带惆怅的声音叹道：“他去北京了，人家失恋了啦。” 　　春天悄然结束。 　　吴倩同学持续了大半年的单恋，在这一晚正式终止。 　　而车站的离别，也成了她和庄烈的最后一次对话。 　　再相逢，已经是十年之后。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第29章 10 　　刚升入初二，庄烈退学去北京的事情就传遍整个一中。 　　老师们遗憾，女生们不舍，于是卫旭扬自然而然成为了同年级女生更为关注的对象。 　　“哎，左薇。”课间十分钟，任年年正跟其她女生大谈特谈卫旭扬，突然想到了什么，指名道，“一句话，你和卫旭扬到底是不是朋友？能不能把他叫出来？姐妹一场，你不会连这种事都瞒着我吧？” 　　刷刷刷，跟任年年聊天的几个女生全都惊讶地看向左薇。 　　“……我瞒你什么了？”虽然面带微笑，可左薇心里却被她大庭广众之下质问的语气搞的有些恼火。还“一句话”，“姐妹一场”，真的好朋友会是这个态度？再者，自己有必要向任年年汇报么？ 　　任年年问了几次都没问到答案，也有点烦了，这次说什么也要逼出来：“之前梅花展，你不是说你们是好朋友的吗？现在又不敢承认，可别是你单方面的认为两人是朋友，那就是骗人了。” 　　左薇被她乱扣帽子给气乐了：“我‘亲口’说的？” 　　“你当时不就是那个意思。”任年年撇撇嘴，“说是什么邻居，没准儿只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或者是顺路回家。哎，你别那么虚荣好不好，给个实话。” 　　周围打闹的声音低了下来，看看左薇，再看看任年年，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左薇放下笔，缓缓道：“请问你是我什么人？我必须要把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任年年意识到左薇生气了，神色一变，却不愿意软下来：“你自己说的呀，说你们是邻居。” 　　“所以呢？” 　　“所以，你证明一下呗，把他喊出来一起玩呀。” 　　“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 　　“……” 　　“愿不愿意出来是别人的事，我没有这个义务帮你去喊。更别提向你证明什么了。” 　　“……”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任年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在外人看来，她跟左薇好歹是朋友，还是第一次被当着这么多人面下脸子，半点情面都没给她留。 　　“叮～咚～” 　　双方正僵持着，上课铃声打响。 　　左薇不再看她，低头整理起课本来。 　　“哟，任年年还不回你自己位子上！”陈皓跟卓昶勾肩搭背从外面走来，大大咧咧地催促，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要上课啦！” 　　任年年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坐到自己位子上，抓起一叠书本，嘭的一声，在桌上砸的大响。 　　“干嘛呀……”陈皓莫名其妙，“我得罪她了？我让她回自己的位置有错？” 　　左薇转头，朝他笑了笑。 　　“是不是，同桌。” 　　“就是。”左薇说。 　　这一堂是自习课，老师都去开会了，只有班长镇守在前方。 　　左薇正算着数学，前面一只手伸过来，敲了敲。 　　她抬头，是张玺蒙。 　　张玺蒙说：“反正没老师，这堂课我跟你坐？” 　　“啊？” 　　陈皓也听到了，快速反应道：“你想跟我调位置？” 　　“对呀，好不好？” 　　陈皓望向左薇，左薇也不说话，就这么期待地望着他，眨眨眼，再眨眨眼。 　　陈皓立马明白了：“行，我去前面，跟王学霸取取经。”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交换了位置。 　　陈皓和王泽堃坐在前桌。 　　左薇和张玺蒙坐在后桌。 　　一坐过来，张玺蒙就主动牵上了左薇的手。 　　两个女孩头凑在一起，说不完的悄悄话。 　　刚刚左薇和任年年发生口角的时候，张玺蒙也在场。此时，她虽然什么也没提，却清清楚楚向左薇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是的，在任年年和左薇之间，她选择了左薇。 　　左薇虽然没有回头，却能想象的到任年年此时的脸色。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有的一点郁结之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朋友要那么多干嘛，在质不在量，小学一个吴倩，初中一个张玺蒙，足矣！ 　　聊着聊着，左薇和张玺蒙的话题就不知不觉朝女生的私密话说去。 　　张玺蒙说：“你看我这胸，是不是不够大？” 　　“怎么可能？你这都不算大，我就是未发育了。” 　　“我妈总说我胸部有点下垂，是不是形状不太好？” 　　“你用的是无钢圈的还是有钢圈的？” 　　“这个有什么说法么？” 　　“有呀。说是无钢圈的舒适，不闷汗，还有聚拢效果。” 　　“你用的就是？” 　　“恩。” 　　“让我摸摸。” 　　“呃……不太好吧……” 　　“没事，我就捏一捏……” 　　捏完了后。 　　张玺蒙说：“真的，蛮好的……” 　　“恩。” 　　“不过，你的胸真不大。要多喝点牛奶。” 　　“我还听说吃木瓜有效。” 　　“这个我也听说过。” 　　…… 　　…… 　　女孩的私密话题一旦开始就刹不住。 　　两人畅畅快快地聊到下课。 　　下一课是班主任的，张玺蒙和陈皓赶紧将位置换了回来。 　　左薇埋头，继续写作业。 　　只是写着写着，感觉陈皓在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问。 　　陈皓扭扭捏捏道：“同桌……那个……下次你们要换位置……不如你跟王泽堃换……坐前面……” 　　左薇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就是吧……你俩坐后面吧……聊的内容……我们听的一清二楚……” 　　“……”左薇的脸刷的一下红成了猴屁股。 　　尼！玛！太！尴！尬！了！ 　　她索性装成没听到，一声不吭写起了作业。 　　见她不搭腔，陈皓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你确实需要多吃木瓜。” 　　“……” 　　“哎同桌，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跟王泽堃坐在一起的时候，还互相摸过彼此的下面呢。” 　　“闭嘴吧你！”再听不下去，左薇气急败坏地喝止陈流氓继续说下去，“我不想跟你聊这个！” 　　回答她的，是陈皓拼命压抑的闷笑。 　　左薇那边如沐春风，任年年这边却是如坐针毡。 　　张玺蒙站左薇，张玺蒙竟然站左薇。 　　此时任年年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句话，一遍一遍，循环反复。 　　她无意识地啃着指甲，从拇指啃到了食指，又从食指啃到了拇指，却迟迟无法下决心。 　　终于，又一堂课结束了，还有最后一堂课就放学。 　　任年年闭上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再睁开，噌的一下起身，走向左薇桌子。 　　左薇正跟张玺蒙听MP3，冷不丁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放下MP3，抬头。 　　任年年笑道：“在听什么呀？” 　　“……”某种程度而言，任年年真的很能屈能伸了。 　　左薇调整了一下表情，“孙燕姿的《遇见》。” 　　“啊，这首歌超好听，我也喜欢听的！”任年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情道，“还有她的《绿光》！” 　　左薇和张玺蒙笑了笑，谁也没接话。 　　任年年再接再厉，“萧亚轩的《爱的主打歌》听过没？” 　　“还有陈奕迅的《十年》。哦，《十年》这首歌真的能听哭，歌词写的棒呆了，多希望我们十年以后也能像歌词里写的那样，继续做朋友。” 　　渐渐进入正题了，左薇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左薇——”任年年看了一眼她，顿了顿，说道，“我，我之前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 　　“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把卫旭扬喊出来。哎呀，急死我了，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来看的，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想失去你。” 　　任年年的动静不算轻，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或目光怜悯，或了然于心，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陈皓都发现了气氛的古怪。 　　众目睽睽，任年年的姿态又放得这么低，自己再不原谅，反倒显得小气。 　　左薇顺水推舟道：“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任年年更委屈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们没有不理你啊。”张玺蒙见左薇松口，打圆场道，“你看，刚才大家聊天不是聊得挺好的嘛。” 　　“那就好那就好。”任年年开心起来，亲昵地搂住左薇的臂弯，“我还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一副终于挽回了友情的如释重负模样。 　　两个女孩虽然都在笑着，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笑容里多多少少带了些演戏的成分。 　　这场战争，是因为张玺蒙站在了左薇这边，任年年处于劣势，才不得不过来求和的。 　　虽然两人看上去重归于好，但左薇心里知道，处不来就是处不来，刚刚那一出，也只是配合任年年，让双方体面地收场罢了。 　　既然有了第一次，她相信，她们两个，迟早会有第二次。 第30章 11 　　任年年开始跟左薇抢张玺蒙。 　　大张旗鼓的。 　　比如，遇到事情，同样的建议，只要是张玺蒙提出，任年年绝对会无条件服从。 　　去上厕所，原本是左薇和张玺蒙走在一起的，任年年总会借由某个话题插入，然后勾着张玺蒙的臂弯走到另一边，将左薇一个人丢在后面。 　　去小卖部买零食也是。以前任年年只会帮卓昶带，现在却开始询问张玺蒙要不要帮带。即便得到的回答是“不用了”，她还是会多买一些小玩意，装作不经意地送给张玺蒙，美其名曰“我不想要零钱，就多买了一个”。 　　自然，左薇是没有的。 　　张玺蒙夹在二人中间，一开始还拒绝了任年年几次，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这种鼓足劲儿想对你好的。 　　渐渐的，张玺蒙就软化了，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任年年的奉承。 　　左薇也想过跟任年年抢张玺蒙。 　　但是，怎么抢？ 　　难道不论张玺蒙说什么，都要她像任年年那样，乱夸一气？ 　　难道任年年给张玺蒙买东西的时候，她也要争着去买？ 　　姑且不说钱的问题，左薇觉得，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友谊关系。朋友之间应该是不卑不亢，相互尊重的，靠一味讨好得到的朋友，还是真朋友么？ 　　左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随便任年年怎么蹦跶，她跟张玺蒙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她这里对张玺蒙一如既往，任年年那里却把张玺蒙当成公主在伺候，落在周围男生眼里，自然就吃了亏。 　　“哎，同桌。”某天下课，陈皓凑过来低声问道，“任年年现在跟张玺蒙关系这么好了？感觉都要超过你了。” 　　“有吗？” 　　“没有吗？你们女生最近不是很流行拍大头贴么？我看到她俩一起拍的大头贴，背后还写着什么‘送给mybestfriend’。张玺蒙不是跟你最好么，怎么跟她去拍了？” 　　左薇，不耻下问：“什么是‘大头贴’？” 　　“我去，同桌，你是不是个女的啊？竟然不知道大头贴是什么，我都拍过！” 　　“哈？” 　　陈皓贱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啊掏，终于掏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印着自己人像的贴纸。只是贴纸上面还有一点卡通，印着监狱的牢房，陈皓站在那里，两手抓着栅栏往外扒拉，表情夸张，一副准备“越狱”的模样。 　　“这是……” 　　左薇嘴角抽了抽。 　　“嘘。”陈皓说，“我觉得好玩，偷偷拍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那些兄弟看见啊。” 　　“放心。”左薇心道，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被你辣到眼睛的。 　　“喏，就这种。”陈皓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张玺蒙跟任年年拍过了，没和你拍吗？” 　　“也许……”左薇有些尴尬，努力找着借口，“也许，是任年年请她的。” 　　“你不生气？” 　　“什么？” 　　“要是我兄弟跟别人一起约着打篮球，没叫上我，我肯定不爽。” 　　“不就是拍了个合照嘛。”左薇笑，“没事的，我想拍的话，下次再找张玺蒙一起拍好了。” 　　听到这话，陈皓挑了挑眉，对左薇点头，“大气！” 　　说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专心算起了数学题。 　　大气么？ 　　左薇右手握着笔，左手支着脸颊，迟迟没有在草稿纸上落下一字。 　　其实，她只是表现的不在意罢了。 　　暗地里，她是希望张玺蒙不要搭理任年年的。不管任年年怎么示好，怎么巴结，张玺蒙都能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明确告诉任年年，自己才是张玺蒙的“bestfriend”。 　　但，这确实强张玺蒙所难了。 　　任年年只是跟自己有矛盾，跟张玺蒙却没有。 　　张玺蒙是个八面玲珑的女生，从以前的交往就能窥出一二。在任年年没犯原则性错误的情况下，要求张玺蒙与任年年老死不相往来，别说张玺蒙不会同意，左薇自己都觉得霸道。一个弄不好，可能还会彻底将张玺蒙推到任年年那头。 　　不过，天天眼皮子底下看任年年耍小动作，也实在让人憋屈。 　　得做点什么…… 　　左薇烦躁的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圈，不然，任年年真以为自己对她没办法了…… 　　“哎，你们听说了么，《同一首歌》下个月要来我们市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眼前困境的时候，另一个事情就接踵而至。 　　即，俗称的，雪上加霜。 　　周五大扫除，任年年抛出这样一个重磅消息后，拿着粉笔擦站在讲台上，得意洋洋道：“我爸能搞到中前排的票。他让我问问你们，有没有人想去的，到时候跟我们一起！” 　　底下的同学们怔了一怔，瞬间激动万分。 　　“天……” 　　“同一首歌！是不是周杰伦也会来！？” 　　“对对对，还有JJ林俊杰！孙燕姿！陈奕迅！” 　　“SHE！” 　　“我的妈呀，真的假的？” 　　“任年年，任年年！看这里！带我，带我！！！” 　　一群人将任年年围在正中央，极尽谄媚之能事。 　　任年年嘻嘻笑着被众人拉来拉去，好久，才咳嗽一声，遗憾道，“是这样的，我爸就搞了6张票，我们一家3张，还剩3张，所以我最多只能带三个人。” 　　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有脑子反应快的，立马看向张玺蒙和左薇方向。 　　“嗨，就3张啊，我还以为十来张呢！得，没戏，石枫，走了走了，尿尿去！” 　　体育委员当即退出，和哥们儿勾肩搭背走向厕所。 　　任年年很虚伪：“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想要票啊……本来以为没人要的……” 　　怎么可能。 　　底下众人看她的眼光顿时翻起了白眼。周杰伦啊！林俊杰啊！还是免费的！傻子才会觉得没人要，分明就是想显摆！ 　　“所以，你想好给谁了吗？” 　　即便知道任年年是在显摆，有女生依然装作不知情，一脸配合。 　　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3张票啊，一定要留下好印象。 　　“恩……”任年年第一个看向张玺蒙，“张玺蒙，你去吧？” 　　“谢谢。”张玺蒙笑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任年年会问她。事实上，以任年年这阵子对她的殷勤态度，票不给她才奇怪。 　　还剩2张。 　　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年年，向她释放善意。 　　应该不会给自己吧。 　　左薇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转身，拿起抹布擦起了窗户。 　　一下。 　　两下。 　　“咦，发生什么事了，教室里这么安静？” 　　正擦着，陈皓和卓昶走了进来。 　　吴沙沙解释：“下个月《同一首歌》来本市，任年年手里有票，大家都想要呢。” 　　“这么牛？”卓昶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问，“同桌，给我一张行么？” 　　“行啊。” 　　任年年没有任何犹豫。 　　人群里又是一阵叹息。 　　只剩最后一张了。 　　有人再忍不住，主动出击：“任年年，最后一张给我吧！我是Jay的铁粉！他所有的歌我都倒背如流！做梦都想去听他的现场！” 　　“你拉倒吧！给我，我家离会展中心可近了，走路过去就十分钟！” 　　“给我。你和张玺蒙俩女的，应该再带俩男的，不然卓昶一个人多孤单……” 　　“任年年……” 　　“抢什么抢，抢什么抢。”七嘴八舌中，陈皓的声音蓦然响起，“这最后一张肯定是我同桌的嘛！毕竟张玺蒙也去了，她们三个关系那么好，没道理只去两个的。你说对不对，张玺蒙？” 　　左薇如同炸毛的猫，倏然回头，瞪着陈皓。 　　陈皓冲她挑挑眉。 　　左薇连忙又看向张玺蒙。 　　张玺蒙说：“是啊。任年年，左薇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陈皓当即忽悠卓昶，“看，两个女生都不去了，你一个男的，难道想和任年年过‘二人世界’？” 　　“陈皓！” 　　任年年快气疯了。即便张玺蒙不去，她也会另外邀请两个人，怎么就变成只剩她和卓昶孤男寡女了，这个陈皓，就是看不惯她好！ 　　岂料卓昶当真考虑起来：“确实不太合适……” 　　“不不，我怎么可能不邀请左薇呢？”事已至此，任年年被逼无奈，只能强颜欢笑，“最后一张票我就是想问左薇的。那个，左薇，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可不开心啊～毕竟，我们关系那么好～” 　　左薇简直佩服死任年年了。 　　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对不起啊，”但她还是说道，“那天我可能……” 　　“左薇。”一下子看出了她的拒绝之意，张玺蒙打断道，“去吧，我们一起。陈奕迅会来唱《十年》，那不是你最喜欢听的歌吗？” 　　“可是……”张玺蒙，你明明知道，她不是诚心邀请我的。而且，我也不想承她这个人情。 　　“如果你不去，那我也真的不会去了。我不开玩笑。” 　　张玺蒙抓住左薇的手。 　　望着张玺蒙期待又惴惴不安的神情，左薇叹了口气。 　　良久良久，妥协道：“好吧，我去。” 第31章 12 　　几人去看《同一首歌》的事情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 　　因为是第一次，大家都很兴奋，纷纷研究起了当天要穿的衣服，要带的零食，几点在哪里集合，以及要不要先吃晚饭。 　　任年年甚至还找他爸爸搞到了一份演出歌单，打印出好几份，发给众人。 　　读着一排排星光闪闪的名字，左薇的心不由得也雀跃起来，每天翻着日历，恨不得日子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她能立马飞到演唱会的那一日。 　　转眼，离演唱会的日子就剩两天了。 　　“早，同桌～” 　　一大早，左薇背着书包脚步轻盈地来到座位，跟陈皓打招呼。 　　“早，同桌。”陈皓笑，“心情不错嘛！因为后天就要见到自己的偶像了吗？” 　　左薇一边拿出作业本，一边含笑望着陈皓，不置可否。 　　“听说到时候会在中央台播出。你啊，脖子给我伸长一点，手的幅度给我挥大一点，笑容给我甜一点，我会拼命在电视上找你的！” 　　“可惜你不去。”左薇有些惆怅。 　　“我又不追星，而且五音不全。”陈皓摆摆手，无所谓道，“要是来的是游戏界的大拿，谁也别想跟我抢！” 　　“一直忘记说了，上回替我说话，”左薇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了。” 　　“客气啥。”陈皓大大咧咧道，“咱俩谁跟谁。” 　　“左薇。” 　　正说着，背着书包的任年年走进了教室，脸色难看地叫了她一声。 　　左薇和陈皓同时抬头。 　　任年年说：“那个……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左薇心里一跳，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两人一走到窗外，任年年就开门见山道：“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爸爸是给我搞到了6张票的，可是——可是他领导偏偏缺1张。他领导也真是的，自己已经拿了10张票了，结果乱送人，送得自家都不够了，还差1张。我爸，我爸就自作主张，把我们家的送给领导了。结果就导致、导致我们家只有5张……” 　　听到这里，左薇明白了。 　　这是没自己的票了。 　　任年年还在解释着，满脸羞愧，至少从态度上看，她是无懈可击的。 　　但是，左薇此刻只想冷笑。 　　笑自己这一个月的辗转反侧，笑自己的天真单纯，真以为任年年会甘心邀请自己去看演唱会。 　　怪谁呢？ 　　只能怪自己当初不够固执，别人劝了几句，就开开心心钻入了圈套。 　　她不想去问“为什么是我，不是卓昶”，答案是那么明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演唱会开始的前两天，她被任年年摆了一道。 　　她深呼吸。 　　不能发怒。 　　这个时候发怒，就好像自己真的很在乎一样。 　　任年年顿了顿。 　　见左薇只是平静听着自己说话，没有任何反应，任年年心里有些不爽，想了想，她决定改变策略：“如果，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我可以拜托爸爸帮你内部购票。这点本事我爸爸还是有的。不过就得你自己掏钱了。但我保证，票的位置绝对好，在中前排，票价也会打八折！” 　　“是么？”左薇看向任年年，似笑非笑，“多少？” 　　“480！原价600的票，跟我们坐在一个区！”任年年脱口而出，仿佛演练了千遍。 　　“还真的打了八折呢。”左薇点头。 　　“是啊，这个价钱只有我爸爸能买到。其他人都要原价的。” 　　“所以，就让叔叔造福于更有需要的人吧。”左薇说，“谢谢，我就不必了。” 　　说完这话，左薇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留任年年在原地一脸错愕。 　　想敲我竹杠？ 　　左薇笑得咬牙切齿。 　　没门儿！ 　　“左薇……”第一节下课，张玺蒙就得到了左薇不能去看《同一首歌》的消息，第一时间转身表达震惊与慰问。 　　“这也是没有办法。”左薇只能这么说。最生气的时候，她也考虑过让张玺蒙跟她同进退，但这一个月的期待不是假的，她们一起制定路线，挑选衣服，讨论歌单，张玺蒙有多么想去，左薇比一个月前还要了解。虽然任年年对不起自己，但看演唱会机会难得，道德绑架张玺蒙也不是女侠所为。 　　想到这里，左·死撑·薇强笑道：“我不能去了，你们要玩的开心～” 　　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左薇几乎笑了一天。 　　明明她才是不能去的人，可现在状况却反过来了，变成她来宽慰身边的朋友。 　　一会儿是张玺蒙，一会儿是陈皓，一会儿是卓昶。 　　只是这三个也就罢了，最讨厌的是任年年，竟然也来恶心她，一副“左薇，你打死我吧，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打死我我也没有票”的无赖模样。 　　如果，当时一直坚持不去就好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左薇脑子里第N次响起了这句话，那么，好歹是自己拒绝任年年，而不是任年年羞辱自己。 　　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左薇觉得今天的书包都格外重，背得自己背都驼了。 　　她索性将书包放下，拎到了手上。 　　现在只庆幸，她一直没将要和同学去看《同一首歌》的事情告诉父母。不然，到了后天，父母问她怎么没出去，她要怎么解释？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想到这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直没把这事告诉父母，是不是她潜意识里也觉得，任年年会放她鸽子呢？ 　　“喂。” 　　手上突然一轻，书包被人提了起来。 　　她转头，看到了卫旭扬高大挺拔的身躯。 　　“怎么了？”他一只手就将她的包背到了自己肩上，随意道，“书包很重？” 　　“……”左薇此刻其实是有点懵的，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状态下遇见他。 　　“又讲色情故事被老师抓到了？” 　　左薇这才回过神：“没有啦。书包还我。” 　　“瞧你现在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还是我帮你背吧。” 　　“还我，又不重。” 　　她伸手去抢。 　　他躲着她，故意将她的书包举到头顶，不让她碰到。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长高了，怎么手臂那么长。 　　她借着他的胸膛，跳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跟他疯了一晚后，他对她就越来越不客气了？ 　　她要原来那个高冷的小卫啊啊啊！！！ 　　“……卫旭扬！” 　　“想要书包可以，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竟然开始跟她谈判。 　　“什么？” 　　“我这里有两张演唱会的票，你答应后天陪我去看，我就把书包还给你。” 　　“？？？” 　　她一下子愣在当场。 　　票？ 　　难道是—— 　　“喏。”卫旭扬不逗她了，从怀里掏出两张票，捏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别人送我爸的，连座，19点进场，去不去？” 　　左薇的心跳慢了两拍，表情怔怔地盯着微赧的少年。 　　目光再度移到他的手上。 　　入目所见，窄长的票面上，工工整整印着一行黑体字： 　　同一首歌入场券 第32章 13 　　演唱会这一天。 　　任年年一到课间就拉着张玺蒙和卓昶叽叽喳喳讨论起晚上的安排，张玺蒙给了左薇一个抱歉的眼神后，顺从地坐到了任年年的前面。 　　见此，任年年不由更加得意，故意将声音提高，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任年年。”一个男生羡慕道，“你们最后能要到签名么？周杰伦，孙燕姿，刘欢，毛阿敏……随便哪个明星都可以。” 　　“这个应该不行。”任年年解释，“我们去不了后台，而且那些明星唱完就走的。” 　　“这样啊……”男生的眼里闪过失望。 　　又一个女生问：“任年年，今天晚上是地方台直播吧？央视是不是要等一阵子才能看到？” 　　“是呀。”任年年笑，“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调错台哦～只能先在地方台看到我们，记住，是地方台！” 　　“切。”吴沙沙冷笑，“不就是一个演唱会么，炫耀多久了。别到时候一个镜头都没有，那才真的笑掉人的大牙。”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场面登时冷了下来。 　　卓昶和张玺蒙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任年年不悦道：“没镜头就没镜头呗，我们又不是为了上电视，是为了听演唱会。某些人自己去不了，说话怎么那么酸哪。” 　　“谁酸了？我稀罕？”吴沙沙不客气道，“就是觉得你烦。一件事情翻来覆去地说，我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你这个人奇怪嘞。”任年年跟她杠上了，“你烦就代表其他人也烦？没看到我在给大家答疑解惑吗？你要代表大家，也要问问大家同不同意！” 　　“问就问。”吴沙沙直接点名左薇，“左薇，你说！” 　　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薇。 　　左薇原本在默默背诵课文，冷不丁被叫到名字，她一怔，随即放下了语文书。 　　吴沙沙早听说了她和任年年的事，意有所指道：“她是不是很烦？” 　　左薇平静道：“你们在聊什么？我在专心背课文，下午要默写了。” 　　吴沙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她：“你真的假的？” 　　“哎哎哎，干嘛呢。”陈皓出声替她解围，“我在跟我同桌互抽背课文，谁关心你们的事？” 　　“陈皓！” 　　“要说到外面说去，别打扰我们学习。” 　　吴沙沙的脸色更难看了。 　　见连左薇都不理吴沙沙，任年年一脸挑衅：“怎么样啊，吴沙沙？” 　　吴沙沙有些下不来台，“哼”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个骄傲的小孔雀。 　　任年年翻了个大白眼，再看看左薇，眼珠一转，正要假模假样地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上课铃响了，看戏的众人归位，任年年见时机不对，遗憾地耸耸肩，终究没再刺激左薇。 　　这一堂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述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陈皓和左薇在下面小纸条传的飞起。 　　陈皓：刚才为什么不趁机弄一下任？ 　　左薇：没必要，我不想被人当枪使。 　　陈皓：任今天挑衅一天了，我都看不过去了 　　左薇：谢谢你 　　陈皓：老左，见外了见外了 　　看到“老左”的称呼，左薇抿嘴：应该的，老陈 　　老陈的“老”字写得大大的。 　　陈皓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晚上有空么？ 　　左薇：？ 　　陈皓：我和发小有个篮球赛，你可以来看 　　左薇心里一暖，知道他在努力让自己忘记演唱会的事，拿着笔，刚准备告诉他，其实自己今晚也要去演唱会，才写了“不空”两个字，历史老师就说道：“左薇，忙什么呢？来，你把《马关条约》的影响说一下。” 　　左薇头皮顿时一炸，僵硬地站了起来，翻页，快速寻找答案。 　　哪里哪里，影响在哪里？ 　　陈皓埋着头，一只手伸了过来，点了点一个段落。 　　左薇眼睛一亮，好家伙，一心二用的也太厉害了。当即咳嗽一声，郎朗念道：“《马关条约》是《南京条约》以来最严重的丧权辱国条约，给中国社会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也大大加深了中国的半殖民地化程度。甲午战争后，帝国主义对华侵略加剧，掀起了瓜分中国的狂潮，中国的民族危机空前严重。” 　　历史老师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终于放人：“好，坐下吧。上课专心点。” 　　左薇劫后余生般坐了下来，与陈皓默契一笑，再不敢传小纸条。 　　就这样，熬到了放学。 　　“张玺蒙，回家就抓紧时间吃饭，六点五十在会展中心前面的咖啡厅集合，千万千万不要迟到！！！”任年年第N次叮嘱，生怕张玺蒙记错时间。 　　张玺蒙说：“我知道的，晚上见哦～” 　　卓昶也说：“那，大家晚上见。” 　　“好～” 　　任年年笑得花枝乱颤。余光瞥到左薇独自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那落寞的背影，甚至有点可怜，任年年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盛了。 　　殊不知，左薇之所以跑那么快，也是在为去演唱会做准备。 　　她不仅要抓紧时间吃饭，还要洗个澡，换个衣服。 　　不巧的很，她最喜欢的那件粉裙昨天被妈妈洗了，今天穿不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今天白天，那件裙子能晒干。 　　一口气跑回家，左薇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上摸裙子干没干。 　　“行了干了，可以穿着你漂亮的小裙子去看你的周杰伦了。”左妈妈打趣道。 　　“谢谢妈！爱你！” 　　“快去吃饭，小卫刚刚来说，今晚他妈妈开车送你俩过去。” 　　“谢谢卫妈妈！爱她！” 　　“臭丫头，少贫。” 　　火速吃完晚饭，洗完澡，左薇正穿着鞋子，门铃被按响了。 　　看着自己的盛装打扮，以前一直扎着的头发还披了下来，做了个公主头的造型，左薇突然有点害羞，往后躲了两步，就是不去开门。 　　左爸爸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以为她还没穿好鞋，主动过去，将门打开。 　　“叔叔好。”门外传来少年彬彬有礼的声音。 　　“小卫啊，进来进来，左薇很快就好了。” 　　左爸爸让开，露出了身后的左薇。 　　当看到甜美动人的左薇时，卫旭扬的眼睛明显挪不开了。 　　第一次被一个异性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左薇的耳朵更烫了，矜持地走了出来，看着他，连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我好了，可以走了。” 　　“恩。” 　　不知什么原因，卫旭扬的话也变得很少很少。 　　左妈妈对卫妈妈说：“谢谢小卫了，请我们家左薇去看演唱会。” 　　“哪里哪里。”卫妈妈穿着一件旗袍，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光彩照人，“我们夫妻都没时间，谢谢左薇肯拨冗陪我们家卫旭扬。” 　　在两位妈妈的寒暄下，左薇和卫旭扬一路沉默着坐上了卫旭扬妈妈的车。 　　路上，只有卫旭扬妈妈一个人说话。她见多识广，又善于交际，即便左薇和卫旭扬只会“嗯”“好”“对”“是”，气氛也没冷到哪里去，反而越来越好。 　　终于，到了会展中心，卫妈妈靠边停车，“你们晚上几点结束？” 　　卫旭扬说：“十点左右吧。” 　　“那个时候我就不来接你们了，你们打个车回家，不要让人家左薇花钱。” 　　“知道了。”卫旭扬边说边开车门。 　　左薇说：“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再见。你们玩的开心～” 　　卫妈妈的车绝尘而去，左薇和卫旭扬站在广场上，望着彼此。 　　还是卫旭扬先开口：“走吧，我看那里好多卖兔耳朵，荧光棒的，你要不要？” 　　人到了一个环境，很容易就会被周围人影响，当看到广场上到处都是戴着兔耳朵的人时，左薇不可避免地也动心了。 　　“好呀。”她兴奋道。 　　她挑了一个会发光的兔耳朵，还挑了两个荧光棒，跟卫旭扬一人一个。 　　付钱的时候，左薇说：“我来，我自己来。” 　　卫旭扬抢在她前面将钱给了小贩，理由给的还很充分：“我妈说了，不要让你花钱。” 　　“……”可是卫妈妈说的是打车呀。 　　卫旭扬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转了话题：“那里还有卖喝的，要么？两个多小时，我怕你把嗓子叫哑了。” 　　“我有那么弱？” 　　“你没有吗？” 　　一开始的不自然没有了，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看！”左薇指着一家特色奶茶店的名字，笑道：“竟然叫‘光明顶’，我们都是六大门派么？” 　　“店主应该是金庸的粉丝。” 　　“对了，金庸小说里，我最喜欢令狐冲，张无忌总觉得有点优柔寡断，不太适合做老公。” 　　“原来你们女生是以选老公的标准来看他们的？” 　　“你们男生难道不这样看女主？” 　　“那如果让你选，几个女主，你最喜欢谁？” 　　左薇想了想：“黄蓉不错，赵敏也不错，或者小龙女。你呢？说男的。” 　　“男的嘛……”卫旭扬说，“郭靖太傻，韦小宝太花，段誉可以，令狐冲可以，张无忌也很好。” 　　“张无忌那么优柔寡断，你还喜欢？” 　　“他有四个女的喜欢。” 　　“可是韦小宝也有七个啊。” 　　“那七个哪有那四个美。” 　　“……”没看出来啊，卫旭扬，你是这样的人。 　　彼时还未流行“颜控”的说法，倘若流行了，左薇一定会知道，眼前的少年，其实是个“骨灰级”的颜控。 　　左薇又问：“你怎么没说杨过？”杨过的人气应该也不低。 　　“他不行。”卫旭扬挑剔道，“他被砍了一只手，不太完美。” 　　左薇，后知后觉地，“问你喜欢谁，不是问你想当谁。还嫌弃杨过不完美，金庸小说里，你顶多就是个君子剑，岳不群。” 　　卫旭扬不慌不忙地回击：“如果我是岳不群，那你就是东方不败。” 　　左薇，不满：“我为什么是东方不败？” 　　“那我为什么是岳不群？” 　　“……左薇？！” 　　眼看两个人正说到紧要处，旁边路过的透明大门被人推开，从里面传来了一道诧异的女声。 　　谁？ 　　左薇停下脚步，转过身。 　　入目所见，任年年、张玺蒙、卓昶三人并排站在咖啡厅门口，正三脸复杂地望着她，以及，她身边的卫旭扬。 第33章 14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任年年想问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话到嘴边，改成了“在这里”。 　　左薇看看卫旭扬，见他等着她介绍，平复下心情，微笑道：“好巧，我们也来看演唱会。” 　　张玺蒙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们？” 　　“不是我的票。我蹭的卫旭扬的。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来。”左薇说，“那个，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同学。” 　　后面的话自然是对卫旭扬说的。 　　卫旭扬这才出声：“你们好。” 　　“你好。” 　　三人都应了一声，但左薇却莫名听出了三种语气。这种情况，也是很搞笑了。 　　任年年看着左薇的公主头，戴在头上会发光的兔耳朵，以及那一身漂亮的裙子，觉得有些刺眼，她索性全部无视，问道：“哎左薇，你们是第几排啊？我们在H排，要是离的近的话，到时候大家可以一块儿进场啊～” 　　左薇问卫旭扬：“我们第几排？” 　　卫旭扬说：“B排。” 　　“……”任年年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起来。 　　张玺蒙开口：“B排？是最前面的VIP区域么？” 　　左薇看向卫旭扬。其实她也不清楚，反正有票有位置，她连脑子都懒得带就跟着卫旭扬出来了。 　　卫旭扬点头：“是。” 　　空气静了三秒。 　　再流动起来，就是任年年的如花笑靥了，她夸张道：“哇，那你今晚幸福死了，能近距离看到周杰伦！” 　　“是啊～”左薇真的很开心，便也无所谓任年年的态度了。 　　张玺蒙问：“就你们两个？没有家长陪同吗？那你们怎么过来的？” 　　左薇说：“是家里人开车送我们来的，不过送完就走了，所以结束了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回家。” 　　她也没解释具体是哪位“家里人”。 　　张玺蒙说：“那你们吃饭了吗？我们刚从后面这家汉堡店出来，里面的招牌汉堡是一绝，没吃过的可以尝一尝。” 　　左薇遗憾道：“我吃过了。” 　　“何止吃过了。”听到这里，任年年一下子来了兴趣，大声道，“我瞧你还专门打扮了一下吧！哎哟，你把自己弄的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今晚是你要登台演出呢！卫旭扬，她平时可不这样的～” 　　左薇的笑容一顿，转过头，无辜地看向任年年，“还好吧，你觉得我今晚很漂亮吗？” 　　“……”任年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要跟偶像近距离接触。”被点到名的卫旭扬转头，对左薇道，“我还觉得，你是不是太朴素了？” 　　“……”任年年再次被不动声色地扎了一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张玺蒙笑道，“我也想知道，左薇，你兔耳朵哪里买的呀？我一路看到的都是不发光的，也想买个像你这种发光的。” 　　“喏。”左薇指给她看，“那个方向就有。” 　　“那我们先去买兔耳朵了。我怕一会儿进场，来不及。” 　　卓昶也说：“任叔叔和阿姨还在前面的入口处等我们，别让他们等太久。” 　　“好。”听出了她们的退场之意，左薇挥手，“那我们明天学校见。” 　　“学校见。”张玺蒙不知不觉成了三人组的发言人，临走的时候，她不忘招呼卫旭扬，“卫旭扬，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 　　卫旭扬颔首：“再见。” 　　就这样，任年年如同一只战败的公鸡，耷拉着肩膀，一声不吭地跟在张玺蒙的屁股后面，最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在卫旭扬那里留下多少涟漪，他很快就将她们抛诸脑后，引着左薇聊起了别的。 　　也对。左薇一边同他讲话，一边在心里自嘲：他早清楚自己和任年年的关系，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 　　不过，望着眼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话却比平常多了三倍的少年，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开始上扬：小卫同学，你不用那么刻意照顾我的情绪的，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想当年，本女侠可是大战过许魔头的，找个时间，我一定要将这段故事告诉你…… 　　这一晚，《同一首歌》在本市的演出很成功。 　　左薇跟着卫旭扬，坐在观众席前排，周围全是狂热分子，几乎上来一个明星就发出一阵尖叫，上来一个明星就发出一阵尖叫，震的她耳膜都要破了。 　　她秀气地挥舞着荧光棒，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叫的，但渐渐的，当发现一言不发的自己反而成了这群人里的“异类”时，从众心理压过了羞怯，她鼓足勇气叫了两声。 　　旁边的卫旭扬听到了，“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了一句话。 　　左薇问：“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 　　可惜音乐声尖叫声正是最大的时候，她仍是没听清：“什么！” 　　他索性靠过来，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是哪家的猫？” 　　左薇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被他触碰过的皮肤也热的烫人。 　　幸好周围五彩缤纷，没人发现她的不自然。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贴到他耳边，说道：“我在努力融入你们！” 　　“不用那么努力！” 　　“不！要努力！不然一会儿我的男神上台，我放不开，我怕自己会遗憾终生！” 　　“又不是只来看这一次。将来有机会，你想看，我都可以陪你。” 　　这一句话，左薇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全消失了，灯光也黯淡下来，观众们嘴唇翕动，拼命晃着手上的荧光棒，可她的眼前，只剩下了少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喂。”见她走神，他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好，还是不好？ 　　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大声道：“好！” 　　嘭！ 　　与此同时，舞台上爆起了烟花，一束又一束的金光射向空中，左薇心心念念的周天王出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声。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 　　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 　　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 　　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会金钟罩铁步衫 　　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濡目染 　　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的有模有样 　　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刚 　　想要去河南嵩山学少林跟武当 　　干什么干什么 　　呼吸吐纳心自在 　　干什么干什么 　　气沉丹田手心开 　　干什么干什么 　　日行千里系沙袋 　　…… 　　……” 　　舞台上站着才二十四岁的周杰伦，单眼皮，台湾腔，臭屁自负，才华横溢。 　　为了此次演出，他还特地练了一句本市方言。当那一句不太标准的“大家好，很高兴来到这里！”说出口后，底下观众们更加热情，纷纷跳了起来，以更高的分贝来向这位来自宝岛的同胞表达他们的喜爱之情。 　　直到演唱会结束，走在回家的路上，左薇尤沉浸在周杰伦带给她的震撼中。 　　她毫不在乎身后卫旭扬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忘我的在大街上舞蹈，用美声瞎唱着：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 　　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 　　卫旭扬说：“哎哎，你稍微注意一点形象。” 　　左薇转身，兰花指戳着他：“一！身！正！气！” 　　卫旭扬不由一阵无语。 　　却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对中年夫妻。 　　丈夫应该是喝高了，走路东倒西歪，一副醉醺醺的模样，他的妻子搀着他往前走。 　　路过左薇二人的时候，丈夫还在撒酒疯：“朕没醉！朕还能喝！来呀！给朕满上！满上！！！” 　　妻子翻了个大白眼，没办法，只能顺着他哄道：“好好好，皇上，咱们回去再喝。” 　　丈夫看向妻子，眯着眼睛，认了好久，憨笑：“皇～后～” 　　“哟，还认得我。” 　　下一刻，丈夫就哭道：“皇后！你要替朕做主啊！朕的江山——朕的江山没啦！！！” 　　左薇一脸匪夷所思地目送着这对夫妻走远。 　　……醉酒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卫旭扬努努嘴：“像不像刚刚的你？” 　　“我这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可能。”左薇死不承认。 　　“大王，好不容易遇到同类，还不赶紧追上去认个亲。” 　　“刁民休想害朕！”一不小心，左薇超时代地说出了一句未来的流行语。 　　卫旭扬笑了起来：“真那么喜欢周杰伦啊？” 　　见他正经起来，左薇也认真道：“喜欢啊。” 　　“那以后我们再去看他的演唱会。” 　　这话之前他已经提过一回，再次听到，左薇没有任何迟疑：“恩。” 　　他又说：“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红那么久……可别是个流星啊。” 　　左薇顿时怒了：“不许咒我男神！我男神千秋万代，一统江山！” 　　卫旭扬乐了：“原来，刚刚那位大王的江山是被他给夺了。” 　　“你收回那句话。” 　　“哪句？” 　　“乌鸦嘴的那句。” 　　“我收没用，能不能走那么远，得靠他自己的本事。” 　　“不行，你必须收。” 　　“左薇，你属霸道的吗？” 　　“我不管，你快向他道歉。” 　　“道什么歉，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西北方向，你向着西北方向道。” 　　“……” 　　“卫旭扬！” 　　“你追上来再说。” 　　“卫旭扬！！！” 第34章 15 　　“左薇，这是我爸爸的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你要吃哦～” 　　一大早，左薇背着书包来到教室，刚想问桌上这一包巧克力是谁的，任年年的声音就从旁边黏糊糊传来。 　　左薇拿着巧克力，石化在当场。 　　“收着吧，同桌。”陈皓耸耸肩，“我们都有。” 　　“你们都有？” 　　“对。不知道又唱哪一出。” 　　陈皓说完，下一刻，就有人给他送来了答案，替他补上了昨天错过的精彩。 　　陈岳灵子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兴奋道：“左薇！你昨天去现场了对不对？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还戴着个兔耳朵，挥着荧光棒，好漂亮呀！” 　　左薇一惊：“竟然上电视了？” 　　“可不是。给了你好几个镜头呢！昨天我刚看到的时候都愣住了，然后特别开心地指给我爸妈看，说，这是我们班的同学。我爸妈都夸你好看呢！” 　　左薇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谢谢叔叔阿姨夸奖。” 　　“什么什么？”陈皓问，“什么上电视？” 　　“你没看？”陈岳灵子说，“《同一首歌》呀。” 　　陈皓一脸惊讶：“同桌，你去了？”还上电视了？ 　　左薇点头：“恩，我后来去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 　　“本来想一来就告诉你的，没想到……”左薇看向陈岳灵子。还是晚了一步。 　　陈岳灵子笑眯眯地：“Jay的《双节棍》现场听是不是爆炸了？” 　　“是是是！”左薇立马忘记了对陈皓的愧疚，握拳激动道，“再配合着那舞台效果，简直了我跟你说～” 　　“听说去会展中心的光明路都封路了，你们去的时候有没有被拦住？” 　　“这个倒没有，我们去的时候一路通畅。” 　　…… 　　…… 　　望着书包都没放下，站在那里只顾跟人聊天，完全把自己当空气的左薇，陈皓无奈而又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同桌，你一点、一点都不想要挽回我吗！ 　　我还在等着你的解释呢！ 　　再不解释我真的要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 　　我生了啊！ 　　生了！ 　　回应陈皓的，只有两个女孩癫狂的笑声。 　　“对对对，当他说出那句方言的时候，我正在喝水，差点没给喷出来！” 　　“哈哈哈哈……” 　　陈皓悲伤地将脸磕在了桌子上。 　　终于，陈岳灵子走了，左薇坐到了椅子上，开始一本一本从书包里往外拿书。 　　收拾了一会儿，她觉得哪里不对，扭头，用胳膊碰了碰蔫蔫的陈皓，“喂。” 　　没反应。 　　左薇又碰碰他，“陈皓？” 　　还是没反应。 　　左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解释，连忙凑过去，狗腿道：“同桌～怎么了呀？” 　　听出了她话里的示好之意，陈皓冷哼：“不过了！” 　　“？？？” 　　“同桌没真心，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嘿，这话说的！ 　　左薇赶紧道：“是这样的。就是有那么巧，我邻居也有票，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我就去了。这事我之前想告诉你来着的，你记不记得，可惜当时被历史老师打断了，然后我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真不是有意瞒你，咱俩谁跟谁。” 　　为了和好，左薇甚至祭出了他昔日的名言。 　　陈皓这才恢复了神气，“原来是这样。” 　　左薇点头如捣蒜，态度很殷勤。 　　“那——”陈皓眼珠子一转，“遇没遇到任年年她们？如果遇到了，那就好玩了！” 　　“还真遇到了。” 　　“我去！”陈皓一拍大腿，恨道，“我怎么没在现场，唉！” 　　又恍然大悟：“难怪她今早要带巧克力给大家了。”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任年年的脑回路。 　　左薇盯着手里的巧克力，十分为难。还给对方嘛，以后就真的跟对方断绝往来了，可问题是，张玺蒙昨天才承了对方的情，是不可能不理对方的，这样做，等于把张玺蒙夹在了中间。可收下嘛……左薇郁闷，又真的不太想吃她的东西。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呀…… 　　想到这里，左薇索性把巧克力递给陈皓：“给你？” 　　“你不吃？” 　　“最近蛀牙。” 　　陈皓笑了一下，干脆地拿走，包装纸一撕，直接扔到了嘴里，“那谢了，同桌～” 　　“我谢谢你才对。” 　　两人说话的功夫，张玺蒙也背着书包进了教室。 　　她跟左薇一样，一来就问桌上的巧克力是谁的。当得知是任年年送的之后，她自然而然地收下，对任年年道谢：“爱你哦。” 　　任年年微笑，亲昵道，“喜欢吃的话，我这里还有好多～” 　　望着张玺蒙和任年年的互动，左薇感慨万分。人际关系，真的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啊！ 　　不过，左薇又看向另一边的陈岳灵子。陈岳灵子说，在电视上看见了她，可聊天的时候，半点没提她身边的卫旭扬，是真没认出来，还是刻意忽略了？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女孩也太善解人意了，跟她相处，简直是如沐春风。 　　左薇对她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些好感。 　　正想着，Robert无声无息地走上了讲台。 　　大家顿时一静，翻书的翻书，埋头的埋头，再不复一开始的轻松模样。 　　Robert说：“通知一下，下午班会上我会换一些人的同桌，有想换的，或者其他想法的，都可以来跟我说。好，现在开始晨读。班长跟我出来一下。” 　　Robert带着班长一出去，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换同桌？怎么突然要换同桌了？” 　　“哎哎，我跟你们说，我上次看见吴沙沙偷偷跑去Robert的办公室，哭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也不知道跟Robert说什么呢。” 　　“告密？”有人敏感道，“不会吧，她不像这样的人啊。” 　　“她告什么密，成绩那么差。一直以来，老师都是挑的一些成绩好的乖宝宝当自己的眼线的。” 　　“你是说，咱们班也有？” 　　“怎么可能没有？不然你当Robert每天晚上守在门口都是瞎守的？” 　　大家不由一阵后怕：“恐怖。” 　　一个男生说：“要让我知道谁告密，我肯定不放过TA。” 　　陈皓怼他：“怎么不放过？能吃了还是能煮了啊？别整那些没用的，发展下线是我党自古以来的传统，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同一阵营，只要自己不出什么太大的纰漏，让TA去告又怎么样。” 　　男生说：“主要我一想到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我就憋屈。” 　　陈皓一脸沧桑地评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然后，他惊喜地看向左薇：“同桌同桌，我刚刚是不是讲了一句特别有道理的话？！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左薇无比给面子，这人就帅不过三秒。 　　“话说回来。”张玺蒙问，“你们觉得哪些人会被换掉？” 　　几对处的比较好的同桌们互相担心地望了一眼。 　　另外几对平时关系不怎么样的，没有一个人接这个话茬。 　　“同桌。”陈皓转身，真心实意道，“希望咱俩不要分开。” 　　虽然这个男生有时候会有点二，但左薇已经习惯了他的神来之笔，便也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肉麻道：“我也是。” 　　麻的前面的王泽堃忍不住转过来给他俩看他竖起的汗毛：“看看，看看。被你俩搞的。” 　　“去去去！”陈皓轰他，“你个糙汉子懂什么！” 　　就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初二（八）班迎来了他们下午的班会。 　　Robert站在讲台上，开始乱点“鸳鸯谱”。 　　底下众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仰望着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男人，屏息凝神。 　　“唐晶，你跟王小慧换一下。” 　　“葛军，你跟卓昶换一下。” 　　左薇心里一跳，卓昶和任年年那一桌竟然被拆开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吴沙沙，”Robert沉吟了一会儿，视线在左薇和张玺蒙这里打转。 　　ohnoooooooo！！！ 　　左薇在心里咆哮。 　　“你跟徐娜换一下。” 　　左薇感觉到，陈皓那边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Robert那可怕的声音又响起，“陈皓——”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左薇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绝望地坐在那里，等待着Robert的审判。 　　“你跟……不，你不动，是石枫，你跟李赟换一下。” 　　欸？ 　　欸欸欸？ 　　左薇死而复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逃过一劫？真的假的？ 　　余光瞥到，陈皓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用腿撞了撞她，高兴的连肩膀都在抖。 　　“好。”Robert安排完毕，说道：“现在收拾书包，换起来吧。” 　　哗啦哗啦。 　　被点到名的人开始行动。 　　任年年一眨不眨盯着卓昶收拾书包，光看侧面，左薇觉得，她可能都要哭了。 　　再看吴沙沙那边，动作却很快，恨不得立马离开自己原先的位置。Robert这次给她换成了跟学习委员同桌，她整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得救了”的喜悦。 　　这么说，她那次去Robert的办公室里哭，是因为成绩的事在向老师求救？ 　　“叮～咚～” 　　位置换完，下课的铃声也打响了，Robert最后扫一眼教室的格局，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教室里就嗡嗡一片。同学们有喜有悲，有怨有怒，但可能是男女不同性别的缘故，所以也没听到特别夸张的反应。 　　“来来来，同桌。”陈皓的开心最直接，他拿了一张废纸，给左薇看，“我刚写了一首诗，来庆祝我们没分开，你读读看，怎么样？” 　　“哟，你还会写诗？” 　　“不知道了吧，我也是个才子。”陈皓催，“快读，快读。” 　　这么迫不及待？ 　　难道真的写的很好？ 　　左薇便认真看向手里的纸：“卧春。卧梅幽闻花。安知绘中蒂。邀闻卧似水，卧似答春绿。” 　　“哈哈哈哈……”陈皓大笑出声，“对，对，答春绿。” 　　左薇被他笑的莫名其妙，而且觉得这诗也怪，一点都不押韵。 　　她困惑地又默念了一遍。 　　“哈哈哈哈！” 　　陈皓笑的更崩溃了。 　　到底在笑什么？ 　　左薇继续看诗。看着看着，她灵光一闪，气呼呼的将纸团揉成一团，丢向陈皓，“你才是大蠢驴！” 　　哪知道陈皓笑的太猖狂，嘴巴张的太大，这一丢，纸团刚好丢入他的嘴里！他吓得一哆嗦，忙闭上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哈哈哈哈……” 　　这回轮到左薇笑了，笑的眼泪都要出来。 　　“我觉得，”陈皓掏出嘴里的纸团，委屈道，“换一下位置，其实也挺好的。” 第35章 16 　　早上，对着镜子刷完牙，又洗了一把脸，左薇正准备去吃饭。 　　突然，余光瞥到一样东西，“噌”的一下，她贴到了镜子前，睁大眼睛仔细观察。 　　果然，下巴上，一个凸起的红胞正冲她打招呼。 　　长痘痘了。 　　左薇懊恼的将整个身子都黏到了镜子上，双手伸长伸直，在镜子上挠出九阴白骨爪的痕迹。 　　“……为什么。” 　　左妈妈刚巧路过，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对客厅看报纸的左爸爸说：“大清早的，你姑娘又在犯傻了。” 　　左薇叫：“妈，我听见了啊！” 　　“听见就听见，听见还不出来吃饭。” 　　霸道老妈爱训我。 　　左薇蔫蔫地走出卫生间，蔫蔫地坐到饭桌上，蔫蔫地看着早饭，叹气：“又是粥啊。” 　　“早上不吃粥吃什么？还等你哪天有空给我们做个早饭呢。” 　　“也不是不可以。” 　　“你这话说几年了，我可一直在等着啊。” 　　左爸爸说：“厨房里还有馒头，要不要？” 　　“要要要。” 　　从锅里拿出一个馒头叼在嘴里，左薇边咬边去背椅子上的书包，“那我去学校了哈！” 　　左妈妈奇怪：“今天这么早？吃完了再去啊，你不等小卫了？” 　　“不了不了。” 　　左薇拒绝着，换鞋走出家门。 　　偷偷朝对门望了一眼，没动静，她松了口气，几乎是逃难般奔向了电梯。 　　一来到教室，陈皓正跟任年年的新同桌葛军说话。说着说着，陈皓叫住了左薇：“等等，同桌，脸转一下。” 　　“……我不。” 　　陈皓笑道：“你咋变媒婆了？” 　　左薇，悲伤地：“很明显么？” 　　陈皓赶紧道：“不明显不明显。” 　　“……”骗子，男人都是大骗子，不明显我一来你就能发现？ 　　任年年随意地瞥了一眼左薇，又不太在意地收回了视线。 　　她刚刚跟卓昶分开，正处在最消沉的时候，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换以前，要是看到左薇脸上的痘痘，她还不嚷嚷的尽人皆知。 　　“左薇。”第一节课下课，张玺蒙兴冲冲地转过来，想找左薇聊天。然后，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媒婆痣”，张玺蒙惊道，“你怎么长痘痘了？” 　　“唉。”左薇的心在淌血，“可能这阵子吃了不少油炸食品吧。” 　　张玺蒙很同情：“你的皮肤白，一点毛孔都看不出，我一直以为你不会长的。” 　　“别提了。”左薇说，“本学期以前，我甚至不知道‘痘痘’是什么。然后放假的时候，我一朋友，叫吴倩的，给我科普了‘痘痘’的常识，我这才知道，原来还会长这玩意儿！那个时候我还得意地说，我从没长过。好了，现世报这么快就来了！” 　　“没事没事。”看出来这颗痘痘对左薇的打击很大，张玺蒙安慰道，“不难看，反而有点可爱。不过，你千万别用手去挤哦，我听别人说，挤出脓了，到时候痘印就再也消不掉啦。” 　　这么可怕？ 　　左薇不迭点头：“不挤，我肯定不挤。” 　　又问：“张玺蒙，你长过吗？” 　　“长过呀。”张玺蒙凑过来，低声道，“不过我爸妈去医院给我开了药膏。那之后我一长就抹，一长就抹，再也没长过像你这么大的了。” 　　“……”呜呜呜，我的痘果然很大。 　　“要不，”张玺蒙说，“我明天把药膏带来，给你抹抹？” 　　左薇一把握住救命恩人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她，“真的？” 　　“真的。”张玺蒙扑哧一声笑出来，“别担心，这痘痘待不了几天的，最多一周就消失。” 　　还要一周？ 　　那她岂不是一周都得躲着卫旭扬了？ 　　见她并不满意的样子，张玺蒙说，“一周还嫌慢啊？” 　　“不，我只是在想——”左薇仰头，无奈又惆怅，“要是这痘痘长在我眉间就好了，好歹，是个‘美人痣’……” 　　“叮～咚～”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放学的时候。 　　左薇跟陈皓、张玺蒙告别，背着书包独自往家走。 　　马路上，走着一拨又一拨的学生。 　　其中最夺人眼球的，莫过于那四个勾肩搭背的篮球少年了。 　　“哈哈哈哈……” 　　“张伟，你应该一个盖帽，那才叫帅！” 　　“盖帽那么容易啊，有本事你盖一个给我看看——” 　　“我不行，让卫旭扬来，这小子速度贼快，保管杀的对方嗷嗷叫。” 　　“也不能回回都靠卫旭扬。上次邵鑫他们的战术就是封死他，嘿，把我急的，恨不得直接捋起膀子就跟他们干。” 　　“哎，方磊，啥叫‘捋起膀子’啊，你膀子捋一个我瞧瞧？” 　　“意会懂不懂，意会！扣什么字眼哪！” 　　“卫旭扬，你说——卫旭扬？卫旭扬？？？” 　　卫旭扬终于回过神：“恩？” 　　“看什么呢？” 　　“哦。”望着远处如兔子般奔跑的背影，他喃喃，“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她不可能一看到他就跑的。 　　听他说看错了，方磊不以为意，“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盖帽……” 　　不对。 　　他皱起了眉。那身高，那发型，还有那奔跑的姿势，分明就是她。 　　她看见他跑什么？ 　　方磊还在说着，他却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按捺不住。 　　“你们聊吧。”终于，他说道，挣脱方磊的勾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么突然？哎，卫旭扬，卫旭扬！干嘛去呀？！” 　　回答方磊的，只有他拔足狂奔的背影。 　　速度贼快。 　　方磊与另外两个同伴面面相觑，好久好久，才憋出一句：“他看见球了？” 　　左薇跑了一会儿，觉得卫旭扬应该看不到自己了，这才停了下来，站在斑马线外轻轻喘气。 　　只是这气还没喘完，背后就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我得罪你了？” 　　左薇登时吓了一跳。 　　卫旭扬走过来，“干嘛一看见我就跑？” 　　左薇看了看信号灯，现在是红灯，还不能过。 　　她认命地转过脸，看向卫旭扬，“我有吗？” 　　“那你急着跑回家是有什么事？” 　　她胡诌：“锻炼身体啊。” 　　“早上也是？” 　　“是啊。” 　　“明天还锻炼吗？” 　　“明天就不了……”反正你也看见了。 　　说到这里，她想，他注意到了么，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矛盾体，之前拼命不想让他瞧见，现在瞧见了，什么评价都没有，她反而开始郁闷，他是不是对她的变化不太上心。 　　“绿灯了，走吧。” 　　卫直男手插在裤兜，往前走去。 　　左矛盾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有些消极地追了上去。 　　两人刚过马路，迎面就跟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妇女热情道：“二位算命么？免费给你们看手相和面相。” 　　卫旭扬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那妇女却不死心，瞄准了左薇，滔滔不绝，“女同学这个面相很好啊，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眼睛明亮，聪慧过人，鼻梁直挺，健康长寿，樱桃小嘴，衣食无忧。遗憾的是，最近好像时运不济，会遇到小人，生出无妄之灾。” 　　左薇开头还被她夸的有点脸红，听到后面就不乐意了，骗子，这人肯定是个骗子。 　　她再次拒绝道：“阿姨，我真不用算命。” 　　“没关系，我不收钱的。”女人继续跟着，态度熟稔，“你们姑且听听，看我说的准不准。” 　　见她真的打算一路跟着他们了，卫旭扬索性停下脚步，说道：“好吧，阿姨，那你算算。” ？？？ 　　左薇诧异地看向他。你要干嘛？ 　　卫旭扬说：“别的那些财运啊桃花运啊学业运啊我们也不想知道，就想知道，她为什么躲着我。” 　　他指了指左薇。 　　“……” 　　卫旭扬催促：“阿姨？” 　　“那个，同学。”女人干笑，“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那太可惜了，我就想知道这一个。” 　　“你要是问你们俩能在一起多久，我倒是可以给你们算算的。” 　　“咦？”卫旭扬一愣，说，“我们肯定会在一起一辈子啊，她是我妹妹。” 　　“兄妹——”女人不动声色地改了口风，“这可不一定，你妹妹将来要嫁人的，而且是远嫁，到时候你们兄妹就只有逢年过节能聚一聚了。” 　　“……”左薇替女人感到尴尬。 　　“行，我知道了。”卫旭扬笑了起来，“谢谢你，我们真的要走了。” 　　他的笑容有一种戳破了对方的骗术，又给你留点颜面的冷漠，是左薇一开始认识他时的样子。女人何等老辣，立马看出来了，不再纠缠，转身默默离去。 　　左薇佩服无比：“你反应挺快啊，还能诈她。” 　　卫旭扬说：“一般这种，都是观察微表情的，然后套话，推测出你的家庭情况，再捡好听的说。” 　　“难道就没有真的会算命的？” 　　“应该有吧。两年前我钢琴老师去北京出差，跟着朋友拜访了一位高人。对方算出他的父亲一个月内必会出车祸，最好不要碰车。我老师不相信，回来后也没把这事告诉他父亲。结果后来真的出了车祸，人送进了ICU，吓得我老师和师母连夜又赶到了北京，去找那位大师，请他算一算父亲能不能抢救回来。” 　　左薇听的惊心动魄：“大师怎么说？” 　　“大师看到他们来了，甚至都没问为什么，就说了两个字——放心。果然，老师的父亲后来真的被救回来了。” 　　“神了。”这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可比听鬼故事还让人惊悚。 　　卫旭扬说：“是挺神，不过这种人，可遇不可求，绝不可能是我们大街上遇到的这样。” 　　左薇点头：“这倒是哦。” 　　两人说着说着，走入了小区，进了电梯。 　　卫旭扬按了一个数字九，问：“你早上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 　　“本来还想叫你看看我家的新成员。” 　　“新成员？谁？”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 　　卫旭扬示意：“现在去看看？” 　　到底是谁啊！ 　　左薇好奇地跟着他来到他家，注视着他打开了房门。 　　“汪汪～汪～” 　　门刚打开，一个奶油色小家伙就冲了出来，对着卫旭扬摇头摆尾。 　　狗？ 　　嘿，这小短腿！ 　　左薇瞬间被击中心脏，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一脸痴汉笑，“好可爱！” 　　小狗察觉到了左薇的“铲屎官”属性，屁股一扭，卖萌卖的更加开心：“汪～” 　　左薇一把抱起它，摸着它的头，恨不能溺死在自己怀里，“这什么品种？我还从来没见过。” 　　“法斗。” 　　“好憨厚的长相。哎，取名了么？” 　　“取了。” 　　“叫什么？” 　　“东方不败。” 　　“……啥？” 　　左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36章 17 　　“东方不败。” 　　他又说了一遍，眼中含笑。 　　左薇怒了：“你故意的？” 　　“什么？” 　　还装。 　　她气呼呼道：“你之前不是叫过我东方不败？” 　　“我这么叫过？……哦，好像是。不过，那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还记着呢？” 　　怎么可能忘。 　　你现在不就给狗取名东方不败了嘛！ 　　左薇觉得她一定要说服他改名：“东方不败多难听，是个反派，还挥刀自宫了，你给你家狗取这个名，不太合适吧？” 　　“咦，巧了，它刚做完绝育手术。” 　　“……” 　　“而且不败不败的多霸气，它自己也很喜欢，对不对，不败？” 　　“汪！”法斗很给主人面子，欢快地应了一声。 　　“看，我没说错吧？” 　　左薇不由更加郁闷了。 　　卫旭扬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狗，轻轻抚摸着。 　　少年与狗，不得不说，这一幕很养眼。 　　摸了一会儿，卫旭扬说：“换个名字也不是不行。那个，你们班的英语老师，和我们班的，应该是同一个吧？” 　　“是啊。”怎么了？ 　　“她有没有让你们给自己取英文名？” 　　“有。” 　　“你叫什么？” 　　“Abby？Claire？Jessica？还在考虑。反正都可以，没想好。” 　　“我给你取一个。” 　　“什么？” 　　“Nancy。” 　　左薇奇怪：“你这个也不是特别好听啊。” 　　“你要是叫Nancy，就可以给我的狗改名。” 　　左薇有点不能理解：“你干嘛非要我叫Nancy？” 　　他继续摸着狗，没抬头，“我的英文名，叫David。” 　　“……所以？” 　　“你不觉得David和Nancy的名字很配吗？一听就是一对。” 　　“……” 　　见她没反应，卫旭扬抬头，看向她，丢了一个直球：“喂，你脸红了。” 　　“你管我。” 　　其实左薇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反正这个时候，气势不能输。 　　卫旭扬果然被噎住了。 　　好久好久，他问：“那你到底想不想给狗改名？” 　　“你自己的狗，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啦！”左薇吼，“我还要回去写作业，就不陪你了！” 　　说罢，再不敢看他，转身就往自己家跑。 　　“哎，哎——” 　　直到关上房门，坐到地上，她的心仍在狂跳不止。 　　她刚刚是不是输了？ 　　表现的很糟糕？ 　　可这不能怪她啊，谁让他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搞得她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跑就跑了吧。 　　她揉揉自己的脸，索性发扬起传说中的阿Q精神：留给他一个狼狈的背影，总比让他一直嘲笑自己脸红要好。下次，下次她绝对不会这么坑了，他的任何球，她都会接住！ 　　等着瞧吧！ 　　不过，左薇还没“等”到第二次，另一件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期末考试来了。 　　每一次的大考，一中都很重视，学中考那样，专门准备了考场和准考号，一个学生一张桌子（桌子还要颠倒过来），全部打乱排序。 　　学校如此当回事，学生们便也不可能轻松。离考试时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整个班级就进入了“压抑期”，课间不再打打闹闹，小说漫画等闲书也收起来了，体育课直接改成了自习，大家全留在教室里埋头苦学。 　　“来。把书挪一下，我贴一下准考号。” 　　这天，左薇正跟陈皓对答案，班长和副班长拿着一叠小纸条过来了。 　　左薇将书举起，顺手瞟了一眼用他们桌子考试的人名——顾思茜。 　　她心里一动，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她向来不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到了下午，Robert在讲台上给大家做期末总动员。 　　“你们也算是老江湖了，考试注意事项应该也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毕竟一周后出成绩，然后就是家长会了。我会在家长会上把你们的卷子和班级名次、年级名次发给你们家长。” 　　“啊～” 　　底下同学们发出一阵绝望的叹息。 　　“总之，明天好好考，给自己的初二生涯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圆满不起来啊！”有男生调皮捣蛋道。 　　Robert说：“我也没什么能帮你们的，就教你们一个考试的顺口溜吧，实在遇到不会选的题，可以试试。” 　　“什么什么？” 　　难得见到Robert如此接地气的一面，大家一脸新奇。 　　Robert咳嗽了几嗓子，郎朗道：“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就选B，同长同短就选A。长短不一选择D，参差不齐C无敌。” 　　“哈哈哈哈……”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还有人真的背起这个顺口溜。 　　“好，祝大家明天考的全会，蒙的全对。放学！” 　　Robert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走出了教室。 　　左薇专心收拾书包。突然，“咚咚咚”，窗外站着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敲了敲她的窗户。 　　她抬头，不认识。以为对方是找别人，没理会，继续收拾书包。 　　“咚咚咚”。 　　对方又敲了三声，并且用手指了指她。 　　找我的？ 　　左薇诧异地停下动作，打开了窗户。 　　“你好。”敲窗户的女孩说，“有事跟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还要出去说？ 　　左薇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站起来。 　　“怎么了，同桌？”陈皓也看到了外面那两个陌生的女孩。 　　“不知道。我出去一下。” 　　这么说着，左薇从后门走到了那两个女孩的身边。 　　“呃……”双方互相打量了一眼，还是那个敲窗户的女孩先开口，“我是（九）班的顾思茜。明天我要在你桌子上考试。” 　　原来，她就是顾思茜。 　　左薇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顾思茜说：“晚上，等你们班同学都走了，能不能让我在你桌子上写一些字。我保证，不会花多少时间的。” 　　这，这是——作弊吧？ 　　左薇眉头一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让我写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感谢费的。三百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谈。” 　　“不好意思啊。”左薇正色道，“我同桌是班长，老师的眼线，你要是在我们桌子上写字的话，被他看见了，一定会告诉老师的。所以，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 　　见两个女孩没有阻拦，左薇转身，走回了教室。 　　一坐到位置上，陈皓就凑了上来：“她们找你说什么了？” 　　左薇想了想，没说实话，“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我看她们脸色挺难看的。” 　　“兴许没找到想找的人，所以不开心吧。” 　　陈皓不以为意，很快换了话题：“对了，你明天在几号考场？” 　　“六号，你呢？” 　　“六号啊，六六大顺，好兆头。我在二号。” 　　“你也信这个？”左薇想起了他双手合十，求菩萨拜老天的模样。 　　“实不相瞒，每次考试我都要准备一个制胜法宝的。” 　　左薇惊讶：“你也有？” 　　“咦？”陈皓反问，“你也有？” 　　两人说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仿佛，发现了彼此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 　　后来的后来，左薇跟很多人聊过，原来在他们的学生生涯中，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比如左薇，她有一件衣服，玄的很，只要穿上它考试，那次考试的成绩总会比平时稍微好一点。次数一多，左薇就把它当成了“战衣”，逢考必穿，指望给自己带来好运。 　　类似功效的东西还有幸运鞋，幸运笔，幸运符，幸运链…… 　　的确十分唯心主义，但中华上下五千年，能传下来的俗语（观念），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法。 　　屋里打伞不长个/白天玩火，晚上尿床/正月里理发，死舅舅/吃鱼会变聪明/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说了不吉利的话，要敲木头避讳。 　　等等等等，是迷信，但也是一种敬畏。 　　人需要有敬畏之心，无论敬畏哪样，都好过为所欲为，没有底线。 　　当然，如果光光只有“迷信”，那也是不行的。 　　古人常说，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放在考场上，那就是运气与实力并存。 　　“叮铃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老师一声令下，考生们全部停下动作。 　　左薇摊开面前的英语卷子，从上往下大致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 　　不算太难，看来，英语补习班没白上。 　　又朝周围看了一圈，同学们或撑头、或咬笔、或正襟危坐、或眉头紧蹙，神情严肃，姿态各异。 　　左薇蓦然笑了起来。 　　奇异的，小学那种技能又回来了，她无比肯定，自己这次考的不错。 　　正如Robert所说，是个对得起初二生涯的一个成绩。 　　左薇将卷子交给老师，平静地走出考场。 　　望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她站住，仰头，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初三，我来了！ 　　一周后，左爸爸开完家长会回家，带回了左薇的期末考试成绩。 　　班级排名9年级排名95 　　第一次，她在一中进入了班级前十。 第37章 01 　　电话响了。 　　左薇接起来，中气十足：“喂。” 　　“爱妃，你还没有被朕打入冷宫，为什么不来侍寝！”吴倩在那头哀嚎。 　　“你不是说你期末考试考的不怎么样，你爸妈禁止你暑假出来玩的嘛。” 　　“那是一周前的事！一周前的事，能叫作事么？” 　　左薇被她的逻辑说服了：“好，相公，我这就给您侍寝，您想去哪儿？” 　　吴倩的毛被捋顺了，满意道：“市中心开了家鬼屋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一个“鬼”字，立马让左薇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去不去玩？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去去去。”左薇恨不得现在就动身。 　　“不过玩过的人都说恐怖，而且时间很长，至少半个小时。我们只有两个人，我有点担心。” 　　“放心，有我。” 　　“有你也是个女的呀。” 　　左薇听明白了：“那我们喊几个男生？” 　　“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那儿有几个？” 　　“只有一个。还是被我威逼利诱才答应跟我去的，他怕这东西，所以，到时候就别想指望他了。你那儿有没有人选？” 　　左薇说：“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他——” 　　“有就行！”吴倩开心得甚至来不及听完她后面的话，“那就约好了，明天下午1点，我们在百货店旁边的‘尖叫医院’见～” 　　“哎哎！”左薇还想说什么。 　　“拜拜。”吴倩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左薇看着电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五分钟后。 　　左薇站在了902的门外，抬手，按了按门铃。 　　“谁？” 　　卫旭扬在屋里问。 　　“呃……我。” 　　这还是上次狼狈逃窜后，她第一次主动找他，这个“我”回答的都有些不自然。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卫旭扬穿着T恤轻轻倚在门上，似笑非笑。 　　“汪！” 　　与此同时，东方不败也随主人冲了出来。 　　左薇忙蹲下，故意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小狗的身上，“哎呀～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可爱啦！” 　　“汪汪！”东方不败拼命舔她的手。 　　一人一狗的互动好像很和谐的样子，卫旭扬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也不搭话。 　　左薇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他，“叔叔阿姨不在家啊？” 　　“现在是暑假。” 　　“？？？” 　　“他们社会人士可没有假期。” 　　“……” 　　“进来玩吗？” 　　“你明天空吗？”她索性直奔主题。 　　“空的。怎么？” 　　“市中心新开了家鬼屋，我朋友约我们一起去，那个朋友你也见过的，就是——就是之前掉到河里的那个。”左薇在心里给吴倩赔罪。亲爱的，不是我要这样说，实在是你让人家有记忆点的地方就这一个，对不起了！ 　　他答应的很爽快，“行啊。” 　　“那就这么约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来叫你。” 　　“明天的事约好了，那今天呢？” 　　“今天什么？”她疑惑。 　　“要不要到我家玩？”他偏偏头，侧过身子。就仿佛，在邀请她做什么坏事一样。 　　“那个……” 　　“你瞧瞧东方不败这谄媚的小样儿。这阵子我正在教它学规矩，它有个坏习惯，喜欢咬东西，咬完后还爱把东西藏起来。你敲门前，我的鞋找不到了，正在训它。它还委屈，呜呜呜的给自己辩解，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它可就真没靠山了。” 　　左薇当即被他激起了同情心，“狗还小，你慢慢教，训它干什么。” 　　“它藏起了我最爱的鞋欸。” 　　“藏就藏起来了呗，找出来不就完了。”左薇一脚跨入902，“我帮你找就是。” 　　不知这句话哪里碰到了他的笑点，他笑出声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直到听到那声响，左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进来了！她竟然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进来了！！ 　　啊啊啊！！！ 　　接下来要怎么办，是继续拿狗当幌子么？？？ 　　意外的是，把她骗进来后，卫旭扬却突然老实了，坐在那里，望着她和狗玩闹，再不见一开始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左薇没话找话道：“听说，你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一？” 　　“恩。不过年级才第六，比你们班的王泽堃差远了。” 　　“你也知道王泽堃？” 　　“想考年级第一的，都听过他的大名。常年占据着年级第一的宝座，江湖人称，王家天下。” 　　左薇惊奇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玩笑而已。其实年级里有实力的不少，只不过，都不像他喜欢守榜，回回都要第一。他那样学起来太累了，弦一直紧绷着，会少很多乐趣的。” 　　“听起来，好像你也在夸自己哦。” 　　“有么？”卫旭扬耸耸肩，不知不觉间带出了傲气，“不说我了，我听左阿姨说，你这次考的也不错，班级第九？” 　　“哎，我妈那个人啊……” 　　“恭喜。” 　　左薇不好意思道：“别听她吹。虽然确实进步了，不过在你们面前，我觉得我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不急。慢慢来。”他盯着她，评价，“你很聪明。” 　　左薇低下头，装作撸狗的样子，心里却早已飞上了天，转圈圈。 　　他夸她了！ 　　他夸她聪明了！！！ 　　“就是胆子比较小。”他继续说道。 ？？？ 　　左薇诧异地抬头，却看到了一双灼灼的眼睛。 　　“什、什么意思？”蛊惑般，她脱口而出。 　　“你看我今天有没有乱说话？还不是怕吓坏了你。” 　　“……”你没有乱说，但意思也差不多了好嘛！ 　　两人望着彼此，这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蜜羞涩。 　　好久好久。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借着东方不败，以投降的姿势对他嗔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喂，你真的不知道？” 　　“咦，快看，它的小短腿，好可爱～” 　　“……” 　　“还有这销魂的姿势～” 　　他终于叹了口气，蹲下，加入到逗狗的大业中，“来，不败，给她劈个叉。” 　　“汪！”法斗惊慌地叫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主人。 　　他不为所动，“劈叉。” 　　“汪汪！” 　　“不劈叉就告诉我，你把我鞋藏哪儿去了？” 　　“汪！” 　　“撒娇也没用。要么劈叉，要么把我鞋叼出来，你选一个。” 　　“汪汪汪！” 　　绝望的狗叫伴随着少女的娇笑响彻客厅，左薇一边护着东方不败，一边在心里向卫旭扬道歉：对不起，我这个没用的又坑了你一次，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应，今天就、就容我再鸵鸟一回吧！ 　　第二天，烈日中天，火伞高张。 　　左薇洗了一下头，扎了个丸子头。又拉开衣柜，千挑万选，选了一件蓝色的裙子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走到902门外，按响了门铃。 　　卫旭扬早就在家里等候她多时，听到铃声，忙去开门。他今天穿了一件橙色的T恤，衬得他的肤色又白又嫩，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左薇意外道：“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这个色。” 　　他笑了一下，转身将追出来的东方不败赶到屋里，“走吧。这么热的天气还出门，你跟你朋友绝对算过命的交情了。” 　　“我请你吃冰～下午进了鬼屋，绝对让你的心拔凉拔凉的～” 　　“你怕么？” 　　左薇本来想说“不怕”的，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太汉子了，便保留道，“还可以。到时候你别吓我哦！”因为，我可能会吓你。 　　“放心。” 　　他还当了真。 　　两人一路说笑着坐公交来到了市中心。 　　又找了一圈，这才在百货店旁边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写着“尖叫医院→由此向前”的牌子。 　　“应该是这里吧，感觉这牌子都阴气森森的……” 　　“那是你心理作用。你朋友是让我们在外面等，还是去到鬼屋前台等？” 　　“外面太热了，进去吧，还能蹭个空调。” 　　“左薇！” 　　刚说到这里，吴倩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左薇转身，看到了一袭格子衬衫向她招手的吴倩，以及她身边跟着的一个男生。 　　“卫旭扬？”用不着左薇介绍，吴倩已经先行喊出了他的名字，表情是震惊的。 　　看吧，这就是你提前挂我电话的后果吧！ 　　以防她说出什么丢人的话，左薇赶紧道：“对，原来你认识啊，那我就不介绍了。这位是——” 　　吴倩回过神，“我朋友，张伟。张伟，这是左薇。” 　　“你好。”男生礼貌道。 　　卫旭扬说：“我有一个朋友也叫张伟。” 　　张伟哈哈一笑：“我不仅听一个人说过这话了。没办法，我这名字太烂大街了。” 　　四个人愉快地寒暄了一会儿，卫旭扬建议：“进去买票吧，外面太热了。” 　　“好，那走。” 　　四人依次走入了玻璃门。 　　一进去，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左薇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又看到了柜台卖冰的地方，她眼睛一亮，问其余三人，“你们吃什么？我去买。” 　　“不不不，我去买。”张伟当即要掏钱包。 　　左薇哪容他掏钱，自顾自走了过去。 　　“别，我来，我来！” 　　张伟追了过去。 　　于是，二人就这么上演了一出中国传统社交活动——抢单。 　　结果左薇输了。 　　不过当张伟问她吃什么的时候，她到底没好意思让对方真的按照她的口味买，随便点了个汽水就算数。 　　等她和张伟捧着四瓶汽水走到卫旭扬和吴倩的地方时，发现卫旭扬早已经把四人的票买完了。 　　吴倩：“……” 　　张伟：“！！！” 　　卫旭扬：“^＿^” 　　左薇：大意失荆州！ 第38章 02 　　“不好意思哈。”工作人员说，“现在里面已经有十个人了。我们一次不会放超过十个人进去，你们等下一批吧。” 　　“好的。” 　　工作人员又说：“进去之前，先把那个视频看一下。介绍咱们‘尖叫医院’的背景的。也好做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这得有多恐怖？ 　　“是啊。”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咱们鬼屋很大，有心脏病者莫入。中途有任何不适，不想走了，只要停在原地，双手张开，在头顶比一个‘×’的手势，我们工作人员马上会将您带离鬼屋的。不过，恕不退款啊。” 　　“……”这话说的四人更紧张了。 　　“对了。”本来已经准备走的工作人员想到了什么，又折身道，“还有一点，不管你们有多怕，都不能殴打扮鬼的工作人员！记住，一定不能打呀！” 　　左薇：“……”越来越好奇之前发生过什么了。 　　四人等待的当会儿，张伟找卫旭扬说话，吴倩走过来，拿胳膊肘撞了撞左薇：“嘿！” 　　“嘿什么嘿，你嘿的好邪恶。” 　　“张伟刚刚问我，你俩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张伟说，他们男生一般可不会主动请朋友的朋友的。只对女朋友的闺蜜才会有这待遇。” 　　“这有什么，我不也打算请你们喝水的嘛！”左薇作势去扭汽水的瓶盖，试了一下，没扭开。 　　“那你俩今天穿的衣服是咋回事，情侣装啊？” 　　“我蓝色，他橙色，怎么会是情侣装？” 　　“你是不知道这都是糖果系么？情侣装又不是非要一个颜色。” 　　“……这样？”想起卫旭扬以前从不穿这种颜色，左薇心里一甜，难道，他真的是故意的？ 　　吴倩坏笑：“爱妃，咱俩是不是得好好找个时间，唠一唠这事了？” 　　左薇说：“反正不是今天。”说罢又扭了一下汽水瓶盖，还是没扭开。 　　吴倩拼命点头：“那当然，今天先玩个痛快～” 　　说着说着，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拿走了左薇手里的汽水。 　　左薇和吴倩同时看过去。 　　卫旭扬边和张伟说话，边替左薇扭开了瓶盖，然后顺手将汽水还了回来。 　　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没往左薇的方向看过一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以上所有动作。 　　左薇：要不要那么帅。 　　吴倩：不！我不要玩鬼屋了！！现在我俩就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唠一唠！！！ 　　两个女生正被卫旭扬这无心之帅撩的不要不要的，门口传来一片嘈杂之声，又是一拨人走了进来。 　　“到时候都不准吓我啊，谁吓我我跟谁急！” 　　“我们这里三女二男，互相照顾的话，是不是还少一个男的？” 　　“管他呢，到时候男生打头阵，中间插一个，最后一个也让男生断后。” 　　“我只愿意保护顾思茜一个。顾思茜，你要是害怕，可以牵我的手哦！” 　　“你走开。我们茜茜才不要你保护呢！少以保护为名行揩油之实了！对不对，茜茜？” 　　“顾思茜？” 　　被叫名字的女生终于说话了，却是对着左薇她们方向：“卫旭扬！你也来玩鬼屋？” 　　谁？ 　　卫旭扬和张伟停止了对话。 　　这个女生…… 　　左薇眨眨眼，认出来了，就是之前期末考试前一天，想在她桌子上作弊的那个顾思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顾思茜身边的两个女生见到卫旭扬，一阵激动，对着顾思茜挤眉弄眼，如同看到了谁的绯闻男友。 　　顾思茜丢下同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卫旭扬跟前，说道：“好巧，我们也是。你们几个人，不然，我们一块儿吧！” 　　她笑盈盈地转头，一下就看到了左薇。 　　左薇没出声，落落大方地望着她。 　　顾思茜的笑容一僵，显然，她也认出了左薇。 　　卫旭扬说：“我们四个。按照工作人员的说法，十个以内，应该是同一批进去。” 　　“那太好了……”顾思茜绽放微笑，努力忽略左薇，“听说这里面很大，还有专门的演员，我以前玩的都是那种假人偶，还是第一次玩这种呢。” 　　卫旭扬淡淡道：“我也是。” 　　“那到时候，我们就跟着你了。” 　　卫旭扬瞟了一眼远处两个一脸敌意盯着自己的男生，无所谓道：“只要你们那边都同意。” 　　“好了，下一批可以进去了！”与此同时，工作人员高声提醒，“进去以后，不要用电筒、手机等发光的设备。若有不适，就停在原地比划×。最最重要的是，不能殴打里面的工作人员！再说一遍，不管你有多害怕，都不能殴打工作人员！” 　　伴随着最后一个注意事项吼完，九个少男少女就这么轮番走入了黑漆漆的尖叫医院。 　　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还没走几步，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就大喊：“欸？我怎么成第一个了？靠，快来个人，来个人跟我并排走！” 　　一个女生说：“好黑呀，怎么这么黑，都看不见路了！” 　　“不要慌，不要急。”这是一位慢性子，“是我们眼睛刚从亮的地方进来，还没适应这里的光线。” 　　“吴倩！你在哪儿！我有点怕！我不想走了，我要出去！” 　　左薇听出了这是张伟的声音。 　　不是，大哥，你才刚进来啊，还没到两分钟呢！ 　　左薇终于明白了吴倩之前说的“别想指望他”，绝不是什么谦虚的说辞了。 　　吴倩吼：“你敢现在出去，我们恩断义绝！” 　　一席话震的顾思茜那边的人都静了静，再不敢轻易认怂。 　　歪打正着的一句话，反而鼓舞了士气，那位带头的男生不再嚷嚷“来个人”。 　　医院之旅正式拉开序幕。 　　“左薇。”卫旭扬走到了她身侧，“我们一起走。” 　　“恩。” 　　卫旭扬问：“感觉怎么样？”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怕的。”她看了看两旁带血的帘子，破烂的床单，“但是这里好逼真，让人身临其境。” 　　“没事，有我。”他说。 　　同样的话一天之前她也曾对吴倩吹过，但现在她只想鄙视当时的自己。吴倩果然有先见之明，还是带男生有安全感。呜呜呜，那些恐怖片都白看了…… 　　她想起一件事：“你认识那个顾思茜？” 　　“她是我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 　　等等。 　　左薇记起来了。之前考试作弊其实并不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六年级的时候，她带着两个女生，跑到她家小区楼下，对卫旭扬示爱。 　　原来，那个时候的女生，是她…… 　　“啊啊啊，那是啥！那是啥！”一个女生尖叫。 　　“哪里？哪里？”旁边的人一阵惊慌失措，抱在了一起。 　　是一个红衣女人上吊，吊死在了一面镜子前。 　　“不要吓人，不要吓人。”慢性子说，“我不怕的，是被你们喊怕的！” 　　“啊啊啊——！！！”张伟又喊起来了，“你们看，前面都是病床，而且上面还盖着白色的毯子。你们说，里面有没有躺人？” 　　“啊啊啊啊啊——”有胆子小的女生已经开始脑补起来了。 　　“不要管他们！走！直接走过去！” 　　终于有一个人给出了实质性的建议。 　　众人立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个抓着一个的胳膊，拉扯着穿过那些病床。 　　第一张床没有动。 　　第二张床没有动。 　　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看到前面的人走的平安无事，左薇默默松了口气。 　　“卫旭扬，我怕！” 　　旁边突然传来顾思茜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卫旭扬说道。 　　光线太暗，左薇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觉得卫旭扬忽然一个闪避，避到了自己前头。 　　顾思茜“哎哟”了一声。 　　左薇正想问她怎么了，后方一张床的白毯子里，蓦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扯住她的裙子！ 　　“！！！”左薇吓得三魂失了六魄，浑身血液倒流，狠狠甩掉那只手，冲向了前面。 　　“妈呀！”她的惊慌跟其他人还不一样，喊的是妈妈。 　　然后，下一刻，她就被卫旭扬拖了过去，护到了自己身后。 　　“什么？” 　　“手——” 　　与此同时，他们一行人最先穿过的那张病床上，缓缓坐起了一个死人。 　　当盖在脸上的白毯子滑落，众人也看清了，那人满脸血污，头发稀疏，全身绑着绷带，正一点一点从病床上挪下地，要来追他们。 　　“啊啊啊啊！！！”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带头大哥呼啸着奔跑起来，全然不管后面人的死活。 　　他一带动，剩下的人都失了理智，跟着他狂奔而去。 　　卫旭扬拉着左薇，只来得及说一个“走！”，便也乖乖跟在了大部队的后面。 　　那化了妆的“鬼”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追着，一群人在前面大呼小叫地跑着，好好的一个医院，瞬间变成了大逃杀的追逐战。 　　跑着跑着，前面只剩下了一个出口，还是一个小门。 　　带头大哥想也没想，钻了进去。 　　可惜，后面一个男生心也慌，又错估了自己的体型，没等带头大哥钻完，匆忙也钻了进去，顿时，两个人生生被卡在了那里，进退不得。 　　“卧槽！走呀！你俩挡在这里干什么！往前走啊！！！” 　　张伟绝望地喊道。 　　那两人越急被卡的越死，活脱脱变成了两堵墙，动弹不得。 　　情绪一传二，二传三，余下的人也不等他们了，夹心饼干似的，一个贴一个挤到了前面人的背上，哇哇乱叫。 　　“咦？我后面怎么没人了？”顾思茜尖叫，甚至都有了哭音，“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我不要做最后一个！” 　　而不远处，那个原本一直敬业地追赶着他们的“鬼”也被这一幕弄懵了，停了下来，张牙舞爪，一副想过来又给他们留时间的样子。 　　左薇和卫旭扬没赶着做饼干，躲在一旁，望着“鬼”堪比慢动作回放的速度，左薇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是，咒骂、尖叫、哭嚎、大笑，各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说不出的热闹搞笑。 　　…… 　　…… 　　“张伟！”好不容易从鬼屋出来，吴倩第一个就问责他，“你为什么跟人家俩男生在一起？后半段我只能跟那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手拉着手跑！” 　　“我不知道啊！”张伟无比委屈，“逮到人就死不松手了，哪管对方是谁。” 　　“哦，你们三个男生一骑绝尘逃在前面，留我们三个女生在后面没命地追，嗓子都快喊破了，你也好意思。关键时刻，我要你何用！” 　　“别提了。”张伟指了指自己两个臂膀，上面几道深浅不一的红印，“那哥俩牢牢拽着我的胳膊，我中途曾想过比一个×，奈何他们一边抱着一个，我的手死活抬不上去，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继续跑。” 　　左薇笑的腮帮子都酸了，“就是说，我们九个人，三个男的一起，三个女的一起，我和卫旭扬一起，剩下一个，落单了，只能独自面对险境？” 　　吴倩说：“好像是这样。” 　　张伟问：“这位单枪匹马的英雄是谁？” 　　正说着，顾思茜抽抽搭搭地被两个女伴搀扶着走过他们面前。 　　因为惊吓过度，她都没跟卫旭扬说再见。 　　后面则跟着那两个懊恼的说要保护“茜茜”的男生。 　　直到那五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张伟才敢出声评价：“我懂了。” 　　“好惨。”吴倩摇了摇头，“下次再也不花钱买罪受了。” 　　张伟说：“我早就让你不要玩了嘛，你看你，偏要撞到南墙才相信。” 　　“这话你也有脸说！”吴倩怒目。今天在场的所有男生，只有卫旭扬是从头至尾真正做护花使者的！跟卫旭扬比，他们一个一个，都是渣，太不靠谱了！ 　　“哎卫旭扬。”张伟问四人中唯一一个没发表看法的，“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左薇也看向他。 　　“我觉得——”顿了顿，他笑道，“很好玩啊。有机会再来。” 　　吴倩：“……” 　　张伟：“……” 　　时间是下午两点，暑假中最热的时候。 　　鬼屋很恐怖，阳光很灿烂。 　　而左薇的心情，也很好。 第39章 03 　　初三就这么开始了。 　　新多了一门学科，叫化学。同时，为了表示对初三生的重视，左薇班上还给换了新的物理老师，童老师。 　　这位童老师人如其名，女性，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可专业知识却是一等一的强，听说几次代表本市去全国参加物理比赛，都是一等奖。大学期间，还曾代表中国去海外参加国际竞赛，也有不小的斩获。 　　总之一句话，履历漂亮。 　　听到是这样一位老师接手，左薇班上的同学们都很兴奋，一个个都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班的物理平均成绩可能要全年第一了。 　　但是上着上着，同学们就发现了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位童老师专业知识的确很强，可也只是她自己强，在传道受业解惑这方面，她展现出来的东西，就是一片混乱。 　　举个例子，有关于浮力的计算，对刚刚接触物理才一年的左薇而言，肯定是一个难点，可对童老师这样的高材生而言，就是小儿科了。小儿科到，讲解题目的时候，原本的标准步骤是：A→B→C→D→E。她却直接跳成了A→C→E。 　　当在黑板上看到结论一下子从C变成了E的时候，左薇一脸懵逼：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理由呢？？？ 　　童老师却没意识到，唾沫横飞，继续往后讲，思维跳跃之快，左薇拍马都赶不上。 　　当然，那个时候的左薇还无法察觉是老师的教学方法出了问题，只能从自己这里反省。为什么那么笨，听都听不明白？ 　　在她的观念里，老师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毕竟是学校千挑万选出来专门带初三班的，而且这位老师专业知识那么硬核，任何题目，只要拿到她跟前，她甚至不用动笔，脑算就能算出正确答案。所以，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在物理上面。 　　殊不知，教师，不仅仅是一个对专业知识有要求的职业，还对表达能力、教学经验有相当高要求，只有这样，才能因材施教，对症下药。 　　可惜，当时的童老师因为年轻，还未体会到左薇这类学生的苦恼，所以并不能第一时间给予相关调整。左薇只能死学、死练，拼命不让自己掉队。 　　导致的后果就是，初三第一次大考，她又退回到了班级第17名。 　　“……”将成绩单递给爸爸，左薇有些失落。 　　爸爸仔细看了一会儿，劝道：“没关系，今年新加了一门化学，物理也学到了电学，女孩子刚开始接触这两门总有些力不从心，再接再厉吧！” 　　“不是男女的问题！”左薇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何，爸爸这话让她想起了小学时许老师曾说过的话。 　　——“男生现在心思还不在学习上，所以不如女生，我要好好引导。等他们懂事了，上了初中、高中，女生就不行了，怎么也考不过他们了。” 　　她不行了么？怎么也考不过那些男生了？ 　　不说别人，这次物理，陈皓就比她整整高出了10分，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听课写作业啊！ 　　左薇有些沮丧，抓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见她这样，爸爸给她打气：“初三才开始呢，不着急，你一定是没找到学习方法，等找到了，肯定又会上去的。” 　　左薇没说话。 　　爸爸爱莫能助地望着女儿，又看看餐桌旁边空荡荡的椅子，妻子又被老板留下加班了，这事想找个能讨论的人都没有，真是，唉。 　　第二天，学校里，左薇写完了物理作业，以防万一，翻练习册后面的答案。 　　自己选的是B，答案却是D。 　　想看看解析，解析只有一个字：略。 　　左薇：“……”连答案都欺负我！ 　　“哎。”张玺蒙转过身，悄悄道：“你这次只有17名？” 　　“对呀。”左薇合上答案，蔫蔫道，“你呢？” 　　“我比你还差。22。” 　　“也是因为物理？” 　　“恩。”张玺蒙无比挫败，“老奇怪的，问我同桌的时候，都会，轮到自己做了，就错。” 　　提到王泽堃，左薇问：“你同桌这次虽然还是班级第一，不过年级是不是第三了？” 　　张玺蒙点点头：“不过他说，很正常，之前初一初二不用心的，初三都开始全力以赴了。” 　　竟然跟卫旭扬说的一样。 　　左薇想，看来，初三注定是动荡不安的一年了。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任年年凑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凑到了张玺蒙的身边。 　　进入初三后，她再不敢主动招惹左薇，也不问左薇和卫旭扬的事了，时间一长，两人的关系竟然慢慢开始融冰，倒也做到了表面上的祥和。 　　当然，这其中，也是因为张玺蒙的缘故。 　　张玺蒙完美处理着跟二人的分寸距离，和左薇玩的时候，绝口不提任年年，和任年年玩的时候，也不叫左薇。对此，左薇和任年年都表示满意。 　　当听到张玺蒙说的是成绩的事后，任年年望着张玺蒙，神秘地笑了笑。 　　“你多少？28？” 　　“恩，反正保持中游就行了。”任年年对学习看的没那么重，此刻，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这次之所以考砸了，是不是因为之前跟我说的那事？你的心乱了吧。” 　　张玺蒙脸色一变。 　　什么事？ 　　左薇支起了耳朵，虽然很好奇，却忍住了没问任年年。 　　“哪有。”张玺蒙认真道，“我已经拒绝他了。” 　　“拒绝？为什么拒绝啊！”任年年夸张道，“卓昶欸！跟你表白欸！” 　　原来，是这事。 　　左薇恍然大悟，卓昶竟然跟张玺蒙表白了么？不对，这事……这事张玺蒙为什么告诉了任年年，却没告诉自己？ 　　张玺蒙说：“我跟他说，我要好好学习。你看，我这次考试不就成绩不佳嘛。” 　　任年年对张玺蒙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一切以要好好学习为借口的拒绝，都是幌子！说明你不喜欢他。” 　　张玺蒙笑了笑：“是啊，我是不喜欢他啊。我有轩哥哥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哦对，左薇记起来了，张玺蒙身边一直有个轩哥哥，公安局领导的儿子，长得很帅，还会弹吉他。 　　这就不奇怪张玺蒙为什么拒绝卓昶了。 　　“其实……”张玺蒙支支吾吾道，“上个暑假，轩哥哥回来了。然后，然后——” 　　任年年催促：“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亲了我。” 　　“！！！” 　　左薇和任年年同时一惊，无比震惊地看向她。 　　“真的？”这是左薇的声音。 　　“是你的初吻吗？什么感觉？”任年年脸色绯红，激动万分，活像她自己才是被亲的那一个。 　　“就，很奇怪啊。”张玺蒙描述，“他靠近我的时候，我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然后他轻轻碰了一下我，我都没反应过来，还问他你干什么。他笑着说，亲你啊。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了，他见我不说话，又亲了过来，还没反应，又亲了过来，足足亲了我四五次。” 　　“天……”任年年兴奋地想捂自己的脸，捂到一半发现这样太没见过世面了，又给放了下来，“好霸道！” 　　“是吧，我也觉得他超霸道。刚想推开他，我爸妈就开门回来了，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把我家的沙发弄飞。” 　　任年年听得咯咯乱笑。 　　左薇也笑，由衷感慨：“你们胆子真大。”毕竟对方是个大学生，对一个才升上初三的女生出手，这事，怎么想怎么大胆。 　　“很正常的好不好！”任年年却持不同的看法，“现在男生都这样，尤其有性格的，多酷！对了，张玺蒙，你有他照片吗？你俩拍的大头贴也可以，我想看看他有多帅。” 　　“没有。”张玺蒙遗憾道，“以后等他回来了，我找机会跟他拍。然后给你看。” 　　“好！”任年年握她的手，瞟了一眼左薇，“那就约定好了，一定要让我先看哦！” 　　“没问题～”张玺蒙笑，“保证你是第一个～” 　　对此，左薇的反应是，心里摇了摇头，懒得跟任年年一般见识。 　　不知不觉，到了放学的时候。 　　其他年级都打铃了，左薇所在的初三却依然在上晚自习。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说：“没听懂的举手。好。都听懂了。那下一题。” 　　讲着讲着，外面下起了小雨。 　　下着下着，小雨变成了暴雨。 　　终于，数学老师大手一挥，“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家吧！” 　　回回回，众人看向外面的倾盆大雨，您老告诉我，怎么回？ 　　于是就变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有听天气预报提前准备了伞的，有条不紊地取出书包里的伞，从容地走向教室外。 　　有人缘好的，几句话一说，就约好有伞一起走的伙伴。 　　有老神在在等着家人来接的。 　　还有类似陈皓这样，书包往头上一顶，直接冲入雨幕里的。 　　“左薇。”张玺蒙撑着一把伞，旁边站着任年年，问，“你有伞么？怎么回去？” 　　“我家离的近，我爸妈应该会来接我。” 　　“好。”张玺蒙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张玺蒙和任年年走远了，左薇站到了教学楼的屋檐下面，伸手，微微仰头，用手接天上的雨水。 　　一个人玩了一会儿，旁边多了一个撑伞的人影。 　　回头。 　　是卫旭扬。 　　他问：“是继续玩水，还是跟我走？” 　　“……”哪有你这样问的！你就不会说点类似“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这样的话啊。 　　左女侠在心里创作剧本。 　　他作势要走。 　　她一看，急了，连忙拉住他：“别别别，跟你，跟你。” 　　“这还差不多。” 　　他笑了起来，将伞递了过来，与她共享。 第40章 04 　　两人相携走在风雨中。 　　正是周五晚上，虽然天公不作美，但沿途的小店依旧很有做生意的热情，门店敞开，彩灯挂起，一亮一亮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放着广播。 　　其中一家皮包店最有意思，只听广播里一个悲愤的男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3.5亿的债，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给他干了大半年一分工钱都没拿到。我们只有拿皮包抵债！原价100多、200多的，现在只要20元！通通20元！黄鹤！你王八蛋！你不是人！你还我们血汗钱！还我们血汗钱！” 　　听得左薇“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家店开了也有一阵子了吧，总搞这些噱头，会不会适得其反？” 　　卫旭扬说：“不瞒你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真的上网查了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一个带着小姨子跑了的温州老板。” 　　左薇顿时被他打败了：“你还真查？” 　　“人类的求知欲是很强的。尤其是面对这么刺激的一个故事。” 　　左薇，好奇道：“那到底有没有‘黄鹤’这个人？” 　　“有。” 　　“不是杜撰的？”左薇这回是真的吃惊了。 　　“不是。江南皮革厂确实存在，也确实倒闭了，但是提到的什么小姨子，就不知道真假了……可能是小贩用来招揽生意的夸张修辞吧。” 　　听完了八卦，左薇心满意足地评价：“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无聊吗？”他看着她，失笑，“你不也在津津有味地跟我聊这个？” 　　分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说得左薇心里莫名一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所谓浪漫，就是跟对的那个人一起做好多好多无聊的事。她跟他在一起，即便是下雨天听广播，都觉得充满了趣味。 　　或许连老天也被她酸到了，呼的一声，一阵狂风刮来，雨水哗啦哗啦，当即变得疯狂。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又是一阵风，卫旭扬手上的伞瞬间被吹翻，由︵形变成了︶形，顶天立地一根棍。 　　两人杵在那里，发丝乱舞，一脸狼狈地被喷了不少水。 　　左薇：“……” 　　卫旭扬狠狠抹了一把脸：“不行，雨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 　　左薇快速搜了一圈，看到远处的屋檐，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这里！” 　　屋檐下面其实有几个人在躲雨了，见到他们来，纷纷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腾出位置。 　　左薇接过卫旭扬的伞：“给我。” 　　扑扑几声翻回了伞，然后往肚子上一捅，完事。 　　卫旭扬看得叹为观止：“日本切腹式收法，失敬失敬。” 　　反正自己什么样子他都见过了，左薇对此已经没了任何偶像包袱，顺手将伞还给他：“惭愧惭愧。” 　　“哎，小伙子。”旁边一个举着手机的老人凑了上来，问卫旭扬，“你会用手机么？我被困在这里了，想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可，可我不会用手机，你教教我，要按哪一个键啊？” 　　“我看看。”卫旭扬看了过去。 　　左薇望着他教老人怎么用手机。 　　却在这时，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吹起她及膝的裙子，她慌忙用手按住。 　　没想到站的这个地方是个风口，吹过来的风比路上强劲了三倍，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走光。 　　她拼命压住蠢蠢欲动的裙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到旁边一个混混打扮的男生正坐在地上，手耷拉在膝盖上，装作不经意地瞄向她的大腿，瞄了好几次。 　　男生坐的位置很低，从他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她裙子被掀起的正下方。 　　“……”这人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 　　左薇心里有点不爽。 　　呼。 　　又是一阵风吹来。 　　左薇再次cos起玛丽莲·梦露，手忙脚乱地并拢双腿，想用膝盖夹住裙子，奈何裙子太窄，怎么夹都夹不住。 　　而旁边，那个混混还在看着。 　　目光下流，肆无忌惮，仿佛在看什么福利。 　　无奈之下，左薇只好求助身边人：“……卫旭扬！” 　　卫旭扬回头。 　　左薇窘迫道：“帮我一下。” 　　卫旭扬刚想问“怎么了”，瞥到了她的动作，那张牙舞爪的裙子，以及旁边那个不怀好意坐在地上的混混，眉头一蹙，想也没想，伸手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到了她的腰上。 　　顿了顿，又将袖子打了个结，紧紧绑在她身上，俏生生一个小蛮腰。 　　左薇险些被勒得喘不过气。 　　“……”那混混翻了个白眼，这才不甘不愿地侧过了身子。 　　“好好好，我会用了！”老人专注于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左薇这里的暗潮涌动，开心道，“谢谢你啊！” 　　卫旭扬说：“不客气。” 　　说罢，直接将左薇移到了老人那边，自己则站在了混混的身旁。 　　“……”那混混闭着嘴，舌头在里面重重顶了顶脸颊，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等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风也小了。 　　卫旭扬撑开了伞，示意左薇：“走？” 　　“恩。” 　　两人再不看那如流浪汉一般坐在地上的混混，有说有笑地走入了淅沥的小雨当中。 　　回到家，左薇边换鞋边冲客厅大喊：“妈！你落汤鸡一般的女儿回来了，你要不要表达一下慰问之情？！原本还想着你会不会给我送伞的，结果是跟人家小卫一起回来的！你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哪怕提前告诉我今天有雨，让我带把伞也行啊！” 　　说了半天，家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妈？” 　　左薇找了一圈，“爸？” 　　怎么两个人都不在家。 　　左薇从卫生间里拿出一条毛巾，往脸上擦了擦，觉得身上还有些凉，索性换了一件新衣服。 　　所以，那两个人都加班了？ 　　难怪没人管她的死活。 　　正想着，门铃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她丢下脏衣服，连忙跑过去开门，“怎么才回来啊！” 　　门外站着的，是抱着东方不败的卫旭扬。 　　卫旭扬问：“就你一个？叔叔阿姨还没回来？” 　　“是啊。”左薇看向东方不败，狗子一脸委屈，还做着投降的姿势，“这是——” 　　卫旭扬开门见山道：“这阵子我俩在吵架，因为他老破坏家具。今天早上离开前，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不许拆家，否则给它好看。谁料一回到家，还是看到了那副惨绝人寰的景象。我就奇了怪了，它明明是只法斗，为什么是二哈的性子？” 　　“然后呢？”左薇直觉事情还没有结束。 　　“生气中的我，就打了它一下。真的只是轻轻一小下，并没有多重，然后，它就跟我闹起了脾气，要离家出走。” 　　“离、离家出走？”左薇震惊地看向东方不败。狗子也能离家出走的么？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狗。扒拉在门口，汪汪叫着要出去。吵的人不得安宁。你骂它它还还嘴，一脸委屈。我就给它开了门，看它敢不敢走。结果，它真的气鼓鼓地往外冲。” 　　“没想到啊。”左薇感慨，“长相这么憨厚，脾气倒挺拧。” 　　“所以，我就把它抱到你这儿了。我也是第一次养狗，它也是第一次有主人，我俩快被彼此逼疯了。我觉得再待下去，我可能会掐死它。” 　　“……” 　　“让它先在你家待一会儿。等我把家里收拾好，我们双方都冷静下来，我再把它接回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左薇接过东方不败。 　　也不知道是这狗天生就喜欢她，还是正在气头上，左薇一接，它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过来，乖巧地趴在左薇怀里，一动不动。 　　左薇：“……” 　　卫旭扬：“……” 　　左薇咳嗽一声，摸了摸东方不败的头，“它挺喜欢我哈。” 　　“成心的是吧？”卫旭扬被气到了，点点头，“行。有本事我一会儿来找你的时候，你别跟我回家。你看人家要不要你。” 　　东方不败不甘示弱，回了一句：“汪！” 　　左薇相信了，这狗真的会回嘴。 　　卫旭扬狠话既出，再不恋战，转身就走。 　　左薇抱着狗目送他进门，好久好久，才低下头，与东方不败对视。 　　“你还真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啊……”她说。 　　狗子很有心机地舔了舔她的手背，表达自己的亲昵之情。 第41章 05 　　左薇班上新转来了一个福建的男生。 　　个子很高，皮肤黝黑，特别喜欢打篮球，性格也有点自恋。 　　按理说，都到初三了，不该再转来新生了。但据小道消息称，这个男生家里挺有钱，爸爸是被公派到本市的，所以一家子也随着爸爸到这里生活，接受教育。 　　“听说，他在之前的学校，学习成绩很好，一直是年级前十。”任年年第一时间分享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这么厉害？” 　　“是啊。石枫说，来我们班的第一天，他就四处打听咱们班第一是谁。当知道是王泽堃时，他看王泽堃的眼神都变了。” 　　“哇，来者不善哪！看来这次的考试有好戏看了，王家天下恐要不保。” 　　“我肯定是支持王泽堃的。”一个女生说，“毕竟跟我们同处了两年。” 　　“我倒是想看王学霸落马。”一个男生贱贱道，“看他第一都看腻了。其他人每次比，都得从第二名开始比起。没意思。真没意思。” 　　“你这叫唯恐天下不乱。”陈皓加入话题，“不过我看那小子挺狂，不仅打听了一下王泽堃的成绩，还顺便问了问年级里的风云人物是谁。有人指给他看了一眼操场上的卫旭扬，嘿，这小子当即就带着篮球去挑战了。” 　　左薇，不动声色地问：“最后谁赢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告诉她？ 　　“当然是卫旭扬！”陈皓拔高了声音，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也是险胜啦。不过挫挫他的锐气也好。咱们这里知根知底的，哪个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都不敢狂。即使真第一了，也说是运气。他倒好，一来就恨不得跟所有人为敌。怎么着，还想称霸一中啊？” 　　左薇难得见到陈皓对一个人这么反感，问道：“你不喜欢他？” 　　“接触过几次。”陈皓说，“说不来的。普通话也不标准。” 　　能得到陈皓这番评价，可想而知这个男生有多不讨人喜欢了。 　　“其实说他成绩好这一点，我也存疑。”葛军凑过来，低声道。 　　“哦？为什么？” 　　“昨天童老师不是讲了一个滑轮组的题嘛，后来的作业有个差不多的，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送分题。他竟然不会做，还问我。” 　　“不会吧，这么水？” 　　“所以，这样的水准是年级前十？哪个学校，我也想去上一上。” 　　大家都笑了起来。 　　陈皓总结陈词：“总之，还是那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咱们这次考试见分晓。他要真有本事，我们服。要是吹出来的，那就让别人有的笑了。” 　　“对，对。”其他人跟着起哄，“就看他这次考多少。”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初三（八）班迎来了新一轮的月考。 　　结果让所有人哗然。 　　王泽堃雷打不动地继续第1，而那位转学生，竟然考了个倒数第四。 　　当看到他的排名的时候，人群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 　　怎么会？ 　　所有人眼中都闪过这三个字。不是气势汹汹一来就打听班里第一是谁的么？不是还去挑衅卫旭扬的么？在大家的认识里，他即便没考到第一、第二，也不该是倒数啊。倒数第四，这在全年级里，不就是最后一百名了？ 　　转学生难以置信，翻来覆去地瞧着自己的成绩单，一脸震惊。 　　下课铃刚打，他“噌”的一声就从位子上起身，冲向老师办公室。 　　左薇猜他应该是去找老师沟通了。 　　不过，白纸黑字，正确答案就在那里，老师难不成还故意给他打低分？ 　　左薇郁闷地看向自己的成绩单，班级19，比上一次，又退步了两名。 　　“哎任年年，你过分了啊！什么年级前十，害我前几天真把他当成个人物在看，没想到，就这？” 　　反正转学生不在，有人找任年年秋后算账。 　　“我也不知道啊。”任年年大呼冤枉，“我是真的听到他说自己成绩好的！而且当时那神态，也不像吹牛啊！” 　　张玺蒙说：“你们看他刚刚那震惊的表情，好像也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是倒数第四。” 　　“他还跑去找老师了。” 　　众人不由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的左薇们还不知道，这个社会还存在着一种现象，叫“高考移民”。 　　因为各个省份之间的教育水平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有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们，就动用各种关系，把孩子送到教育比较发达的地区接受教育。快高考的时候，再移回到原本的省份，享受原省录取率相关政策。 　　这其实是一种钻法律空子的行为，虽然教育部明令禁止，但因为回报不菲，所以并不能完全杜绝，总有一些家长愿意走钢丝，送孩子“移民”。 　　左薇们无法在当时对这样的人做出评判，但成年后，每每回想起这一幕，却依旧想对他们的家长说一句：教育，是最后一块净土。倘若连这样的领域都失去了公平，那未来还有什么值得捍卫？ 　　转校生只在左薇班上读了三个月就又转走了。 　　据说是压力太大，怎么考都在中下游，因此整天闷闷不乐，情绪暴躁。家长担心长此下去会得抑郁症，于是给他转到了另一所竞争没那么激烈的学校就读。 　　对此，任年年的看法是：还想跟卫旭扬比帅，不知道我们这里不流行黑皮么！嘁～ 　　“哎，张玺蒙，张玺蒙！”这天中午，任年年正跟别人说话，转头看到张玺蒙进门，连忙招手，“这里！来一下！” 　　张玺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看到左薇，立马绽放出微笑：“左薇。” 　　左薇说：“今天来挺早啊。”张玺蒙喜欢中午回家吃饭，并不习惯在学校食堂里吃。 　　“张玺蒙。”任年年继续叫着。 　　张玺蒙仿佛没听到，坐到自己位置上，继续跟左薇聊着：“我最近在追一个电视剧，叫《雪花女神龙》，你看了没有？” 　　左薇登时来了精神：“看了看了，你喜欢那个泡面头男一，还是神医男二？” 　　“显然是男二啊。男一奇丑无比，不知道女主怎么想的。” 　　“张玺蒙！” 　　张玺蒙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地继续跟左薇聊下去，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任年年终于放弃了，不再叫她。 　　左薇看了一眼任年年，又跟张玺蒙就着电视剧的话题说了一会儿，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张玺蒙：“你们怎么了？” 　　张玺蒙似料到她会询问，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最近……逼我有点紧。” 　　“什么？” 　　“轩哥哥的事。” 　　轩哥哥？ 　　张玺蒙说：“我不是答应她，给她看轩哥哥的照片嘛。后来我问了一下轩哥哥，他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照片给外人看，就没同意。我原话回给她了，她不乐意，非逼着我去偷拍，说哪怕是个侧面也行。” 　　“原来是这样。”左薇恍然大悟。看来任年年是老毛病又犯了，连一向玲珑的张玺蒙都有些烦她了。 　　“左薇。”张玺蒙主动握住她的手，一脸后悔，“之前我还觉得你俩都是小事，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她有多么的过分。我不应该和稀泥的，如果再让我选择，我不会帮她说话。” 　　老实说，这话重的左薇有些惊住了。任年年究竟做了什么，让张玺蒙连如此决绝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吃惊的同时，她又有点开心，这是不是说明，以后张玺蒙都不会跟任年年玩了？ 　　“所以，以后就我们两个了。”心有灵犀般，张玺蒙说道，“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别人都是假的。” 　　张玺蒙不再理任年年，左薇自然是无比欢迎。 　　可欢迎的同时，她又觉得，任年年看向张玺蒙的眼神有点古怪，是一种匪夷所思、却欲言又止的情绪，无法用准确语言来形容。 　　看到张玺蒙和她一起上厕所，任年年不再急吼吼地吵着要加入。 　　看到张玺蒙和她一起听歌，任年年不再上赶着分享自己的歌单。 　　吃的，看的，用的…… 　　以前在意的种种，任年年好像都不在意了，也不想挽回张玺蒙了，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观察着，有时候满脸讽刺，有时候满脸怨愤，更多时候则是面无表情。 　　“左薇。” 　　周三的晚上，轮到左薇值日。当倒完垃圾，回到教室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任年年竟然一直等在里面，并且叫住了她。 　　这是两人升入初三后的首次正经说话，左薇一边整理簸箕，一边问：“什么事？” 　　“想跟你聊聊张玺蒙的事。” 　　左薇并不感到意外，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不过，任年年跟张玺蒙之间的事情，找她有什么用？难道，任年年还想让她来做裁判，评个子丑寅卯出来？ 　　下一刻，任年年说的话就让她愣在了当场：“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都被她骗了。” 　　“什么轩哥哥，什么大学生、公安局领导的儿子、飞机出事、吻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其实都是假的！是她编的！” 　　“……你说什么？” 　　很满意她的反应，任年年深呼吸，一字一顿道：“她就是个撒谎精。” 　　“包括之前你跟卓昶那事，也是她从中作梗。” 　　“要不是卓昶告诉我，我都不晓得，她是这样的人。” 第42章 06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久好久，左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任年年的话太有冲击性，她本能就怀疑里面的真假。 　　“你仔细想想。”任年年也不着急，一点一点给她抽丝剥茧，梳理细节。显然，这事她已经捋过千万遍，“我们在一起，从来只有她单方面跟我们说那个‘轩哥哥’的事，我们一次都没见过真人，对不对？” 　　左薇冷静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不在一个圈子里，当然遇不到。 　　“我要求她拿照片给我看，她也拿不出。” 　　“那是因为她问过对方了，对方不愿意把自己的照片给你看。”左薇转述了张玺蒙的理由。 　　“不是不愿意，而是她根本拿不出！”任年年笃定道，“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卓昶吧？” 　　左薇看着她，没吭声。 　　“卓昶前阵子跟她表白了，想跟她谈，她却说自己要好好学习，把卓昶给拒绝掉了。” 　　“卓昶很不能理解，找我问原因，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之前一起赏梅那次，卓昶和她拍照，休息的间隙，是她主动勾引卓昶的！” 　　左薇一动不动地继续听着。 　　“卓昶说，她一直在向他示好，还和他调情，他又不是木头，怎么可能不动心？就是因为在你那里迟迟得不到回应，然后张玺蒙这里又有戏，他才果断放弃了你，转而去追张玺蒙。”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可是追了两年，张玺蒙都没有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他这才等急了，直接向张玺蒙表白。” 　　任年年停了停，见左薇似乎听进去了，接着道：“结果竟然被拒绝了。他跑来问我原因，我就告诉了他‘轩哥哥’的存在。他一下子火了，觉得张玺蒙把他当成了备胎，要找那个‘轩哥哥’单挑。” 　　“奇怪的是，托人打听了好久，都没打听出那个‘轩哥哥’到底是何人。” 　　“他就让我再去套张玺蒙的话，多问一点关于‘轩哥哥’的情报。比如，全名啊，照片啊什么的。我问了一些，告诉给他，然后他那边的人明确回复，没有这号人物。什么大学生，公安局领导的儿子，通通不存在。她家那附近，甚至都没有读大学的男生，查来查去，只有一个女生。” 　　左薇说：“会不会就是没查到？” 　　任年年问：“你还记得她之前说寒假跟‘轩哥哥’一家出去旅游，坐飞机有炸弹的事吗？” 　　左薇点点头。 　　“以防万一，我也把这事告诉了卓昶。但卓昶那边的人却查到，那个寒假，她根本就没出过远门，整个假期都在那个女大学生的家里补课。” 　　“于是我又联想到了，她曾经说过，‘轩哥哥’经常到她家帮她补习。我就怀疑，她嘴里所谓的‘轩哥哥’，不会就是以这个女大学生为原型，编造出来的一个人吧？” 　　左薇不说话了。 　　“是不是很震撼？”任年年问，“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她以前跟我们说过的话里，十句里面到底有几句是真的？这个人太可怕了，城府真的很深，亏我还一直把她当朋友！” 　　左薇说：“你说完了没有？说完我要关灯锁门了。” 　　任年年激动道：“你不觉得生气？还不相信？她一直在把我们当猴耍！这么会撒谎，怎么不去当小说家！” 　　左薇“啪”的一声，熄掉了教室的灯。 　　任年年的抱怨仍在继续，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可左薇脑子里此刻却是乱的，背着书包，什么也不想说。 　　活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更可怜自己一点，还是更愕然于张玺蒙的撒谎成性。 　　她想起了和张玺蒙的第一次亲近——是在初一的运动会上，张玺蒙主动向她抛出的橄榄枝。 　　她交朋友向来很简单，只要聊得来，能一起玩，其他都无所谓。小学的吴倩是这样，她一直以为，张玺蒙也是这样，却怎么也没想到，张玺蒙是这样的人。 　　张玺蒙真是这样的人吗？ 　　自习课上的聊天是假的么？尴尬时候的圆场是假的么？她长痘痘，第二天带来药膏给她涂抹的关心是假的么？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又怎么解释卓昶忽然改变的态度，以及她和任年年撕破脸皮的时候，张玺蒙模棱两可的对待方式。 　　张玺蒙真的有她想象的那么真诚么？ 　　感性上，她不愿意相信。可理性上，她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的脑海里，回放起了张玺蒙曾经描述过的“轩哥哥”的所有话： 　　——“已经上大学了。个子有一米八，名字就不说了，我一般叫他轩哥哥。他经常到我家帮我补习，成绩很好，而且长得也很帅，尤其是弹吉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但他对我很好，我要什么就给什么的那一种。” 　　——“轩哥哥的爸爸是公安局的领导，跟我们在外面玩了一周，回来的时候坐的是飞机。但是那一天，特别奇怪，当我们都坐到位置上的时候，飞机却迟迟不起飞，然后过了好一会儿，广播让我们赶紧下飞机。我们不知道怎么了，只能跟着空姐的安排回到候机室。在那里等了十多个小时，许多人都在询问怎么回事，后来轩哥哥偷偷告诉我，原来那天，有人发现飞机上有炸弹，想炸死飞机上的乘客。”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都僵住了，动都不敢动。然后他轻轻碰了一下我，我都没反应过来，还问他你干什么。他笑着说，亲你啊。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了，他见我不说话，又亲了过来，还没反应，又亲了过来，足足亲了我四五次。” 　　张玺蒙为什么要骗人？ 　　难道就因为虚荣心作祟，然后杜撰出一个让所有朋友都艳羡的“完美恋人”？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她为什么还要示好卓昶，引得卓昶来追，结果却又拒绝他？ 　　她那个时候明明看出了卓昶和自己的不对劲，却依然做出了这种事，就好像……好像故意抢走卓昶一样。 　　左薇被自己这个猜测恶心到了，再不敢深想下去。 　　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两年来是在和一条美女蛇朝夕相处。 　　这条蛇一点一点地缠上她，环住她的身子。然后，慢慢使力，再使力，直到勒的她喘不过气。 　　绝对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卓昶，而是，她把张玺蒙当朋友，张玺蒙却毫不犹豫地在背后插了她一刀。这是她越来越愤怒的点。 　　她得罪过张玺蒙吗？ 　　没有吧！ 　　跟张玺蒙认识以来，不说赴汤蹈火，她自问比吴倩都是不输的！甚至，因为吴倩跟她不在一个班，有时候隔得远、不方便，她反而跟张玺蒙走得更亲密一点。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拿真心相待的人，现在却告诉她，假的，都是假的，她们之前相处的一切，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左薇咬唇，停住了脚步。 　　迎面走来了两个有说有笑的女生。 　　她们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大幅度地晃着，也不知聊到了什么，发出癫狂的大笑，毫不顾忌路人投来的视线。 　　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左薇想，她一定要弄明白，张玺蒙到底是怎么想的。 　　又为什么，会对她做那样的事。 第43章 07 　　左薇开始观察张玺蒙。 　　暗暗的。 　　当一个人逐渐对另一个人设防的时候，就会发现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张玺蒙没有跟班里的任何女生红过脸，永远是那么识大体、善解人意。 　　正因为她总是这样一副知书达礼的形象，自然而然，男生们默认她是女神，女生们对她没有敌意，遇到事的时候，总喜欢把她拖出来当标杆。 　　张玺蒙看似对大家的做法感到无奈，不止一次地表示：“哎呀，又这样了，随你们便啦”，可若用心看，就会发现，这个时候的她，其实是享受的。 　　享受于成为男生们目光追逐的目标，享受于被女生们众星拱月般的恭维。 　　所以也难怪左薇和任年年闹矛盾的时候，她会那样处理了。 　　左薇和任年年闹的越凶，对她的依赖就越大，对她的依赖越大，她在三人之中的地位就越巩固。她帮谁谁就强，不帮谁谁就弱。久而久之，即使走路，她也成了走在中间的那一个，永远不会受到冷落。 　　在男生方面，她用的小心思就更多了。 　　以她和同桌王泽堃为例。 　　左薇确定，张玺蒙不喜欢王泽堃。可每每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张玺蒙和王泽堃之间的互动，总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说暧昧吧，没那么明显，可要说什么都没有吧，也不像。 　　个中滋味恐怕只有王泽堃才能体会了。 　　左薇想，王学霸之前对张玺蒙和卓昶的亲近表现得那么生气，这其中，张玺蒙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还有一个男生是陈皓。 　　左薇也确定，张玺蒙不喜欢陈皓。可偶尔前后桌一起玩的时候，张玺蒙在完成了自己的事情后，总会多关照一下陈皓。或者对他的东西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或者花式称赞他，仿佛在她眼中，陈皓永远奇思妙想，与众不同。 　　能得到大众“女神”的欣赏，陈皓自然是开心的，于是上跳下窜的更加厉害，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左薇之前一直觉得这就是张玺蒙的为人处世，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她不是因为跟所有人处的好，大家才喜欢她。而是想让大家都喜欢她，才跟所有人处的好。一旦察觉，她在别人的心中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重要，她就会不爽。 　　左薇能观察到这个，还多亏了陈皓。 　　陈皓一向是个捧场王，对谁都如此。但再会捧场，他心里也有侧重。比如，对着任年年，他是60分的捧场，对着张玺蒙，他是80分的捧场，一旦涉及到“自己人”左薇，哪怕左薇拒绝，死命掐他的大腿，他都能给她撑出个100分的排面。 　　特别男生的一套，左薇不吃，张玺蒙却吃。 　　不仅吃，还在乎。当看到明明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陈皓转头就去闹左薇，张玺蒙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地一僵。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转身坐回到了位置上，装作写作业的样子。 　　左薇一边听陈皓胡侃，一边从后面看张玺蒙的背影。 　　以前的左薇，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甚至都不会朝这方面想。 　　张玺蒙会不高兴？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跟陈皓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可现在，左薇敏锐地捕捉到了，张玺蒙就是不爽，这个不爽还被她给藏住了，不欲让任何人察觉。 　　左薇承认，人，多多少少会有点阴暗面。但将阴暗面付诸实践，还实践在一个真心待你的朋友的身上，就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我嫉妒你”可以原谅的了。 　　张玺蒙真的把自己当成过朋友吗？ 　　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良心一点都不会痛吗？ 　　两年啊，两年的真心就这么错付了！ 　　左薇出离的愤怒，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必须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把心里的火给发出来，否则，这件事将会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左薇。” 　　一节课下课，张玺蒙又来找她说话了，表情恢复成了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左薇很想问张玺蒙，如果你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玩呢？维持这样的关系，你不觉得累吗？ 　　但是，左薇忍住了没说。因为张玺蒙又聊到了左薇一个感兴趣的话题。 　　以前没注意，张玺蒙其实很会投其所好，这种投其所好还跟任年年的不一样，是那种看穿了你喜欢什么，然后专门跟你聊这个的精准迎合，几乎没有一个子弹浪费。 　　左薇心里发寒，脸上微笑。随着对张玺蒙有了防备，她每天都在发现新的张玺蒙，拥有着另一副面孔的张玺蒙。不过，她转了一下笔，手感似乎又回到了小学六年级对付许老师的那个时候。 　　那大家就互相装呗，我倒要看看，你的毒蛇信子，什么时候吐出来。 　　“对了。”刚想到这里，张玺蒙就说，“人民公园国庆的时候开了一个哈尔滨冰雕展，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但是大家普遍反映门票偏贵。” 　　“我小姨在里面工作。告诉我这周日就是展览最后一天了，问我们要不要抓紧时间去玩一下。反正是最后一天，有我小姨领着，门票全免。” 　　“这么好？” 　　“恩。”张玺蒙看了一眼任年年方向，自她俩开始说话，任年年的眼神就一直锁定她们，没离开过。张玺蒙笑了笑，故意道，“这次就我们两个女生，其她人就算了。” 　　听到这样说，左薇很开心的模样，“好～” 　　“还有，”张玺蒙顿了顿，不经意道，“因为是免费嘛，光我们俩有点无聊了，那个，你们家附近有没有可以叫出来的，我也很欢迎啊。” 　　你们家附近。 　　左薇明白了，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左薇说：“不然，叫陈皓或者王泽堃啊。” 　　“王泽堃周日没空，要跟妈妈去书城买书。”张玺蒙想也没想就拒绝道，“陈皓应该跟葛军他们约好了去打球了。” 　　想不到，我自己的同桌，你比我还了解。 　　左薇似笑非笑。 　　张玺蒙叫住隔壁排的陈皓，“陈皓，你周日是不是要跟葛军一起打球？” 　　她的问话很有技巧，不是“你周日空不空”，而是“是不是要打球”。 　　陈皓愣了一下，没多想，大大咧咧道：“是啊！” 　　张玺蒙看向左薇，一副“看吧，我就说吧”的没法子的模样。 　　“行。”左薇终于松口，“那我去问问卫旭扬。” 　　张玺蒙点点头：“等你的好消息哦。” 　　而不远处，看着左薇和张玺蒙两个人聊的眉飞色舞，没有一点不愉快的迹象，任年年无法理解地趴在了桌子上，盯着文具盒上的贴纸。 　　怎么回事？ 　　任年年想，明明已经知道了张玺蒙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跟她玩，左薇脑子进水了？ 第44章 08 　　左薇私下里去找了王泽堃，问他周日有没有安排。 　　“没有啊。”王泽堃回道。 　　“不是说要去书城买书的吗？” 　　“哦，那是上周的事了。你怎么知道？” 　　“想看看你买什么书，我也对照着买回来。” 　　“成。”王学霸很大方，或者说，在学习上，他极其自负，“那我一会儿给你写个单子。” 　　“谢谢你了。” 　　“客气，都是同学。” 　　王泽堃走了，左薇却站在原地，望着对面的教学楼，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想验证一下，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是她自己搞错了呢，张玺蒙其实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张玺蒙，一切，都是任年年在捣鬼。 　　可结果却再次让她死心。 　　她现在有个冲动，直接跑到张玺蒙跟前，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一边晃一边拿任年年的话质问她：“你说的话里，到底有几句是真的？骗人很好玩吗？尤其是骗相信你的人，你会有一种病态的成就感吗？” 　　可是不行。 　　真这么做了，张玺蒙却不承认，那为了友情而失了风度的，反而是自己了。 　　左薇想，至少，至少在最后，她要赢的漂亮。 　　转眼就到了周末。 　　左薇和卫旭扬来到人民公园门口的时候，张玺蒙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扎了两个灯笼辫，上身是白色的T恤衫，外面一个浅绿色的背带裤，脚下一双运动鞋，跟平时的女神风格完全不一样，显得可爱又清新，看得人眼前一亮。 　　“这里！”见到左薇二人，张玺蒙用力地挥了挥手，一脸兴奋。 　　待二人走近，张玺蒙对卫旭扬打招呼道：“哟，她真的把你带来啦～” 　　卫旭扬说：“正好我也没见过冰雕，今天就借你的光了。” 　　“是我小姨的光。”张玺蒙吐吐舌头，“左薇，忘记跟你说了，里面温度很低，因为都是冰雕嘛，所以我们外面得再穿一件羽绒服。” 　　“啊？我们都没带啊。” 　　“我刚刚问了我小姨了，她说她们这里有统一的可以租的羽绒服，不过样子就比较丑了。” 　　左薇说：“没事，丑就丑一点吧，能保暖就行。”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玺蒙笑道，“那我们快进去吧，我小姨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三人进入了人民公园，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冰雕馆”。 　　左薇看一眼周围，巧了，这冰雕馆旁边就是她之前赏梅的地方，故地重游，左薇的心境却已经完全变了。就是不知道，张玺蒙看到这地方时，脑子里会想些什么？ 　　“都来了啊！”张玺蒙的小姨很年轻，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胸口挂着长方形的工作牌，走路说话麻利爽快，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来了小姨。”张玺蒙说，“我刚刚让你给我准备的两件羽绒服呢？” 　　“喏，不就在那里么。”张玺蒙的小姨指了指远处租衣台上摆着的两件灰色均码长款羽绒服。 　　左薇问张玺蒙：“你的呢？” 　　张玺蒙解释：“我带的是自己的。” 　　说罢，从那租衣台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 　　跟租的衣服相比，她自己带的好看了太多。 　　左薇笑了笑，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卫旭扬递过来的羽绒服，低头穿了起来。 　　三人全部穿完，张玺蒙的小姨说：“行了，那就跟我进去吧。” 　　直接在前面带路。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经过检票口，穿过隧道。甫一走出隧道，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季节整个就变了，即使穿着羽绒服，左薇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随之出现在视网膜的，就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水晶冰上世界。 　　城堡、马车、跳舞的王子与公主，龙舟、荷花、回环剔透的冰上滑梯，每一个都是美轮美奂，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左薇看到，不远处有一对父子正摆出各种姿势，在城堡面前拍照留念。 　　“哎呀！”看到这一幕，张玺蒙叫了一声，懊恼道，“我还准备了个照相机的，放在小姨办公室了，没带来！” 　　张玺蒙的小姨说：“那我回去给你拿过来。” 　　“谢谢小姨。” 　　“不过你们既然进来了，就没必要都跟着我去了。进进出出的，不太方便。你们派一个人跟我去吧。” 　　张玺蒙说：“左薇，那就麻烦你了。” 　　左薇看向张玺蒙。 　　张玺蒙一脸微笑，丝毫不觉得她刚刚的提议有哪里不对劲。 　　姑且不说她才是她小姨的亲戚，就算是为了拍照——左薇穿的不好看，压根没有想拍照的打算——穿的好看的是张玺蒙，怎么想也该是张玺蒙去才对。 　　不过，这次冰雕展本就是张玺蒙做东，左薇客随主便，最好听她差遣。 　　想到这里，左薇应道：“好。” 　　卫旭扬说：“要不我去吧，你们两个先玩。” 　　“不行。” 　　“没关系。” 　　两个女声同时出口，前面的是张玺蒙，后面的是左薇。 　　左薇无所谓道：“我拿了照相机就回来，速度很快的。你和张玺蒙在一起，她的衣服扎眼，我一下子就能找到。” 　　“可是——” 　　卫旭扬还要说些什么，左薇不再废话，拉着张玺蒙的小姨就走，留身后那对男女站在原地望着对方，一阵沉默。 　　张玺蒙。左薇在心里冷笑：你想要机会，我就给你机会。故地重游，故技重施，你猜，卫旭扬会是第二个卓昶么？ 　　终于从张玺蒙小姨的办公室里拿到了照相机，左薇又被送入了检票口。 　　站在检票口外面，张玺蒙的小姨干脆道：“好了，你进去找他们吧，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们了。玩好了直接回家，不用特意来跟我说话了。” 　　左薇说：“谢谢阿姨。” 　　“应该的，你们都是蒙蒙的好朋友嘛！” 　　好朋友。 　　转身穿过隧道的左薇只觉得这三个字从来没有这么讽刺过。她今天，可能要失去这个所谓的“好朋友”了。 　　左薇走入了冰雪世界，并不急着找张玺蒙和卫旭扬，而是独自欣赏起眼前一座又一座的冰雕艺术来。 　　这是一面冰做的墙，墙上雕着骏马奔腾，每一匹马儿的姿态都不一样，足见雕刻者的匠心…… 　　冰墙后面，连着一个冰屋，这冰屋的外观像个乌龟壳，只有门是圆柱形的，矗在那里，欢迎着来往行人进去参观…… 　　再往里走，就是那条又长又绕的冰上滑梯了，此刻，五六个孩子从两边的冰楼梯往上跑，到达最顶端，然后坐下，一路尖叫着滑了下来…… 　　左薇想起自己手上的照相机，索性拿了起来，打开开关，研究起如何拍照来。 　　咔擦。 　　咔擦。 　　她穿的不好看，可这里的冰雕艺术却很值得拍下来，每个角度都是不同的景，她按快门按的不亦乐乎。 　　“喂，快看那几个男生！”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尤其中间那个，也不穿羽绒服，一件针织衫就进来了，现在缩着脖子驼着背，冻得瑟瑟发抖的，神经病！” 　　“哪里哪里？……哦，看到了～你别说，那个穿针织衫的好帅～” 　　“帅有什么用，脑子不好。” 　　“可是真的好帅。帅到哪怕他脑子不好，我也想去认识～” 　　“不然，你把你衣服给他？” 　　“啊？”之前的那个女生扭捏道，“可以这样吗？” 　　“现在认识他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你就说去不去吧！你要想去，我们陪你。” 　　同伴眼中有着鼓励。 　　那个女生终于不再犹豫，“好，走！” 　　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她们口中“脑子不好”的男生方向。 　　左薇装作拍照的样子，默默也跟在了她们后面。 　　咔擦。 　　咔擦。 　　女生们停在了打闹的几个男生面前。 　　看到她们靠近，男生们自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哎！”那女生也实诚，直接脱下了自己的灰色羽绒服，递给针织衫帅哥，“你冷不冷？给你，穿上吧。” 　　针织衫帅哥没说话，倒是他身边那群兄弟哈哈大笑，嗷嗷嗷地瞎起哄，“大禹！看，又有一个来给你送温暖了！快，穿上呀！别浪费了人家一番好意！” 　　“……艹。”针织衫帅哥一点都不留情面，一根手指推开女生的羽绒服，眼神嫌弃，“就是因为太丑老子才不穿的，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被冻成傻逼啊？” 　　“……”那女生被嫌弃的眼睛都红了。 　　“拿走拿走，自己穿！” 　　针织衫帅哥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径直越过了女生，手插在袋子里，缩着脖子驼着背，走向下一个冰雕景点。 　　路过左薇的时候，左薇忙抬起照相机，四处咔擦咔擦。 　　针织衫帅哥瞥了她的衣服一眼，也就一眼，然后，嘀咕了一句：“果然很丑。”就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远了。 　　左薇继续咔擦咔擦，直到后面那群跟着的兄弟也走远了，才放下手里的照相机。 　　“小洁，没事，别难过，那就是个二流子。”同伴安慰被嫌弃的女生。 　　“可是，可是……呜呜呜……”女生无比委屈。 　　“我知道，哎哟，天涯何处无芳草，别想了，咱们继续看冰吧～” 　　三个女生渐行渐远。 　　左薇按下回放按钮，查看之前拍到的所有照片。 　　最后一张，竟然拍到了那个针织衫帅哥。在光与影的映衬下，他的侧面棱角分明，宛如雕塑。 　　左薇想，这个男生确实长的不错，是放人堆里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类型，不过，他的嘴巴太坏了，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 　　这么想着，左薇删掉了最后一张照片。 　　正准备换条路走，抬头，看到了对面的张玺蒙和卫旭扬。 　　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和谐，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中间宽的能再站两个人。 　　左薇拿着照相机，深呼吸，几个起伏后，她走向了张玺蒙和卫旭扬。 第45章 09 　　“终于找到你们了！” 　　左薇高声道。 　　看到她，张玺蒙迅速笑了笑，掩饰之前的不自然。 　　左薇说：“找你们的时候，我自己也拍了好多照片。我觉得我的摄影技术很可以，张玺蒙你瞅瞅。” 　　“哦……好。”张玺蒙凑过来看，然后很给面子地赞叹，“哇，这张好，这张也好看，好看，都好看。” 　　“不过拍的都是景。你不是想拍人的么，来，我给你拍一张。” 　　“算了吧。我现在不想拍了。”张玺蒙摇头，兴趣寥寥。 　　“别啊，你这衣服拍出来绝对上相。” 　　在左薇的再三催促下，张玺蒙还是走到一座冰桥上，摸着冰块，摆了几个pose。 　　拍完张玺蒙的单人照，左薇又提议：“张玺蒙，要不你和卫旭扬来一张吧？” 　　张玺蒙脸色一变。 　　卫旭扬也看向左薇。 　　左薇仿若不觉，继续笑眯眯道：“难得嘛，一定要合影留念。” 　　“不、不用了。”张玺蒙抢在卫旭扬前面拒绝道，“我们俩又不熟。还是你们来拍吧，我帮你们照。” 　　“这样啊。”左薇说，“行，帮我们拍的好看一点！” 　　“没问题。” 　　张玺蒙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左薇拉着卫旭扬走到了龙舟上，打量了几眼，不太满意，突然看到旁边的一棵参天冰树，她眼睛一亮，对卫旭扬说：“那个好！还挂着好多彩色灯笼，那里拍照的效果一定好！” 　　两人站在了冰雕树底下，望向张玺蒙的镜头。 　　张玺蒙说：“来，看我，笑，一，二——” 　　左薇打断：“等一下！” 　　张玺蒙停住，卫旭扬也疑惑地看向她。 　　左薇三下五除二的将羽绒服脱掉，丢到一边。 　　卫旭扬问她：“不冷？” 　　“没事。”她其实牙齿已经冻的直打哆嗦了，却硬挺着道，“这样拍好看。” 　　这一招还是从刚刚那个针织衫帅哥那里学来的。 　　“那我们赶紧拍，拍完了你赶紧穿上衣服。” 　　卫旭扬不再浪费时间，当即把她拽过来，面向张玺蒙的镜头。 　　“来，看我。这次真的开始了，一，二，三！” 　　听到“三”的瞬间，左薇贴近了卫旭扬，主动牵起他的手，歪头，微笑。 　　闪光灯一亮。 　　张玺蒙那边没声音了。 　　卫旭扬也怔在原地。 　　左薇松开卫旭扬的手，走过去，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张玺蒙这才回过神：“哦，挺好的。” 　　“我瞅瞅……呀，真的挺好！笑得也自然，后面背景也好。”左薇开心道，“有了这一张，后面我不拍都可以了。张玺蒙，回去一定要帮我把这张洗出来呀～” 　　“恩。” 　　张玺蒙死死盯着画面里的男女。 　　女生牵着男生的手，头微微歪向他，笑的一脸灿烂。 　　男生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身边的女生，目光惊讶。 　　“你……你们，”张玺蒙问，“关系很好？” 　　“是啊。”左薇回答的很快，看到卫旭扬走过来，她说：“他一个月前跟东方不败吵架，把东方不败托付给了我，到现在都没领回去。我都快变成东方不败的新主人了。” 　　“东方不败？” 　　“恩，是他家的狗。” 　　卫旭扬听了个尾巴，问道：“你们在聊狗？” 　　“对，说到了东方不败。”左薇嗔他，“喂，你都跟狗冷战一个月了，真的不要它了？再不到它面前刷刷存在感，我觉得，它都快忘记你了。” 　　卫旭扬再次看向左薇。 　　左薇也回看他，眼睛水汪汪。 　　良久良久，他说道：“我看它是乐不思蜀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态度已经有点微妙了，可左薇此时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张玺蒙身上，是以，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变成了左薇积极地在说、在笑，间或闹一闹卫旭扬，在张玺蒙面前展示一下他们二人之间的特别。 　　张玺蒙的笑容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沉默。 　　终于，她们走出了冰雕馆。 　　一接触到外面的暖空气，左薇就将羽绒服给脱了下来，还给工作人员。 　　“谢谢。” 　　“不用谢。” 　　张玺蒙安静地脱衣服，安静地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塑料袋，将衣服叠好，放入袋子里。 　　这一切做完，再抬头跟左薇说话，她又恢复成了一贯示人的那个神态：“今天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们。” 　　左薇说：“是我谢谢你才对。” 　　“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左薇叫住她：“张玺蒙。” 　　张玺蒙“嗯”了一声。 　　“下次我请客，你可以喊上‘轩哥哥’一起。” 　　张玺蒙神色茫然，没反应过来。 　　左薇继续：“好可惜，今天王泽堃不在。” 　　“……” 　　“他明明上周去买书的，你怎么记错了，说他这周要去买书？” 　　“……” 　　“你如果叫的是王泽堃，可能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玺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言不发地望着左薇。 　　卫旭扬站在左薇身后，听着她们对话，没有一点反应。 　　虽然已经出了冰雕馆，可三人此刻的气氛，却比刚刚在冰雕馆里还要冷。 　　“我——” 　　张玺蒙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左薇笑着跟她告别：“你说的对，天色真的晚了，我要回家了。” 　　“那我们明天学校见。” 　　“拜拜。” 　　说完最后两个字，左薇摆摆手，再不看她的表情，转身决绝离去。 　　左薇在人民公园的梅花大道上等卫旭扬追上来。 　　这里的景色冬天最好看，现在是秋天，地上全是落叶，连供游人休息的长板凳上都铺满了枯叶，沙沙沙的，一片萧瑟之景。 　　卫旭扬来了。 　　左薇调整心情，向他绽放笑脸。 　　他却直接开口：“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左薇一愣。 　　“如果她想追我，请你让她自己来跟我说！我不需要你的撮合，这不会显得你很大度，反而让我怀疑，你在不在乎我，我们俩之前，究竟算什么？” 　　等等，他的意思是—— 　　“你知道她想接近我。”卫旭扬用了肯定的语气。 　　“我知道。”左薇说，“但是，我没有——” 　　他打断她，“没有什么？没有给我们创造机会？还是没有在后来向她暗示我喜欢你？” 　　“……”左薇无言以对。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了，也关乎到她的尊严，她实在无法全部跟他说明。 　　说什么呢，说她一直以为的朋友是条毒蛇，欺骗了她整整两年？说她们早前的恩怨，张玺蒙故意抢走了对她有好感的男生，现在又想故技重施，所以她将计就计，趁机羞辱张玺蒙？ 　　每一句话她都能解释，可每一句话都让她难以启齿。 　　太狼狈了。 　　也太跌份了。 　　她只能倔强地望着他，喃喃道：“我没有不在乎你。” 　　可惜这句话太苍白了，苍白到他的眼中浮现起浓浓的失望。 　　“对，你没有不在乎。”他说，淡淡的，“你只是，没有那么在乎。” 　　丢下这话，他一个人走向了远方，留她在后面，呆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含义。 　　没有不在乎。 　　没有那么在乎。 　　是啊。 　　左薇低头，盯着脚下的落叶纷纷。 　　她和张玺蒙的战争，卫旭扬是无辜的。可她因为被张玺蒙伤狠了，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解气的方式去报复。将卫旭扬当成了战利品。 　　她满脑子想的是怎么赢回自己的尊严，却忽略了，卫旭扬也是有尊严的。 　　这种尊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卫旭扬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左薇抬头，看到远处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想追上去，可却怯懦了，连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消失在前方的视线。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亮着灯，只有爸爸一个人抱着东方不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着时事新闻，说晚上21点整，神州五号飞船飞天，航天员杨利伟会将一面具有特殊意义的中国国旗送入太空。 　　主持人的语气很亢奋，可坐在电视前的左爸爸却很安静，没有任何表情。 　　左薇说：“爸，我回来了。” 　　左爸爸应了一声，连头都懒得转。 　　“妈呢？” 　　左爸爸没吱声。 　　“妈呢？”左薇又问了一遍。 　　“……加班。”左爸爸这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向她，“洗个手，我们先吃饭吧，不等她了。” 　　“好。” 　　左薇洗完手，门铃响了。 　　“我去。”左爸爸三步并作两步地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卫旭扬。 　　“叔叔好。” 　　“哦……你好。吃饭了么小卫？要不要在我家吃饭。” 　　“不用了。”卫旭扬说，“我是来接我的狗的，总放在你们家，也不好意思。” 　　“汪汪！” 　　客厅里的东方不败听到昔日主人的声音，高傲地打了两声招呼。 　　左爸爸说：“没事的，狗子跟我们处的挺好的。左薇可喜欢它了。” 　　“谢谢左薇的照顾。可我还是得把它接走，不然太麻烦你们了。” 　　见卫旭扬不是客套话，左爸爸看了一眼左薇，说道，“那行吧。来，东方不败，快看，谁来接你了？” 　　东方不败自豪地叫了两声：“汪汪！” 　　卫旭扬抱过左爸爸怀里的法斗：“谢谢叔叔。那我回家了。” 　　“好好好。”左爸爸说，“下次再来玩啊！” 　　“恩。” 　　门关上了。 　　家里恢复了宁静。 　　左薇坐在饭桌上，等着爸爸来吃饭。 　　“你们两个——”望着女儿蔫蔫的表情，左爸爸想了想，放弃道，“算了，吃饭吧。” 　　左薇坐在那里，大口大口扒拉着米饭。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18点。 　　电视没关，正放着一个洗发水的广告，里面男人女人都演的很夸张：“——看前面的帅哥！——清爽帅气！——看帅哥的发型！——清新有型！——有飘影，更自信。” 　　她想，已经失去了友情，现在这是连爱情也要失去了么？ 第46章 10 　　就仿佛，一夕之间，初三年级进入了题海战术阶段。 　　所有科目的卷子不是一张一张地发，而是一叠一叠地发。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生物、思想品德、信息技术，每一科的老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对着左薇他们耳提面命，就连没有卷子发的体育老师都一脸严肃： 　　“体育合格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不然就不能参加中考了！别的学校的体育老师可能都没我这么大的压力，但我清楚你们的身体素质，昨天我已经跟校长立下军令状了，一定要保证你们每个人都合格！不然我提头去见！你们也争争气，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师给你开小灶！” 　　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个平时身体孱弱学习却顶呱呱的学生不好意思地举起了手。 　　训练完体育，回到教室，下一课到了数学课。 　　当看到数学老师又捧着一大摞卷子走进教室，将卷子放在讲台上，然后出去抽烟的时候，底下众人一片哀嚎：“不是上午刚发了两张么，这怎么下午又来了！” 　　左薇连忙去数目前手上拥有的试卷：语文两张，数学两张（第三张正在讲台上，老师没发），英语两张，历史一张，地理一张，生物一张。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晚上还有额外的作业要布置，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左薇戳了戳前面的王泽堃：“你昨天写完那些卷子写到了几点？” 　　“十一点。” 　　“……”看，连学霸都做到了十一点，自己做到凌晨看来也没那么夸张了。 　　陈皓说：“这些卷子，根本来不及做。” 　　王泽堃说：“所以今天我学乖了。” 　　“怎么？” 　　“上午发的所有卷子我已经都做完了。” 　　左薇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刚才算了算总共有9张，自己午休都没休息，课间十分钟也全用来做卷子了，也才完成了4张，他竟然全做完了？ 　　王泽堃说：“我课上也做。英语课上写数学卷子，数学课上写英语卷子。” 　　陈皓比了个大拇指：“牛！这办法好，下次我也这样。” 　　左薇敬佩道：“课上不听讲？老师没看见？” 　　“老师讲的知识点我都懂了，没必要浪费时间。”王泽堃说，“至于看没看见，好像看见了，但他们也没说什么。” 　　“……”因为，这是学霸的特权啊。 　　三人说话的间隙，张玺蒙默默坐在前面，没有转过来接上一句。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抽完一支烟，回到教室，王泽堃也转了回去。 　　左薇看向陈皓，陈皓已经活学活用地拿出了语文卷子，折成一个小方块，垫在文具盒前。见左薇一直望着自己，陈皓扬扬眉，“一起？” 　　“你先试试。” 　　“OK！老师眼皮子底下，我给你打个样儿！” 　　陈皓当即写了起来。 　　后门的过堂风，吹起了鬓角的碎发。左薇抬头，窗外的太阳不知不觉沉入了地平线，已是傍晚，教室里面十分安静，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边说边画，而正前方，张玺蒙支着下巴，盯着黑板，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左薇望着这样的张玺蒙。 　　不出所料，冰雕展那件事后，学校里，张玺蒙再也不找她玩了，她们的友情正式宣告破裂，谁也没给谁解释。 　　不过，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张玺蒙伤到了她，她也伤到了张玺蒙，现在她们两清了。 　　原本左薇以为，出了气以后，她就会开心，会舒服，可结果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并没有多开心，也没有多舒服，卷子一张张地发着，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一样。 　　丢了什么呢？ 　　左薇说不清。 　　只是偶尔会像今天这样，听着老师在前面讲课，周围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却忽然之间变得面目模糊，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任何昂扬的气息。 　　是她看世界的角度变了，还是，这才是人生本来的模样？ 　　又到了放学的时候。 　　左薇收拾完书包，背到了身上。 　　隔壁，任年年跟几个女生咋咋呼呼地聊着天。前方，张玺蒙温和地跟新朋友徐娜互道再见。任年年最喜欢抱团，和哪个女生都能聊一嘴，张玺蒙只是在左薇和任年年这里翻车，在其她女生那里，依旧还有好人缘。就是不知道，任年年会不会把张玺蒙的事情当爆料爆给别人听了，这样一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左薇想，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任年年和张玺蒙都在积极寻找着新的玩伴，唯有自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交朋友的兴趣，整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疲于作业，独来独往。 　　“同桌！”准备走的时候，陈皓叫住了她，“那，明天见～” 　　左薇说：“明天见。” 　　“没关系，我也是你姐们儿。”没头没尾的，他又来了这么一句。 　　左薇一怔，继而笑了起来，挥挥手：“走了。” 　　虽然陈皓一句话没问，可左薇知道，他看出来了。也许这就是男生女生的区别，什么八卦都不聊，却默默给予支持。 　　好吧，左薇想，看在你表现的这么好的份上，我就不记恨先前你物理比我高出10分这件事了…… 　　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看见了妈妈。 　　这阵子妈妈早出晚归，左薇已经很久没跟她吃过一顿饭了。 　　看到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左薇之前的一点不快顷刻烟消云散，将书包扔到了沙发上，大声道：“哇，这么多好吃的！妈，都是你做的？” 　　“是啊，这阵子不是冷落了你们嘛，我也是心有愧疚的。” 　　“拿钱来弥补就好了，我肯定原谅你。” 　　“钱没有，这个有。”妈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交给左薇。 　　左薇接过，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盒子上印的NOKIA，“手机？”还是现在最流行的那一款？ 　　“是啊，发奖金了，所以我就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礼物。”左妈妈对左爸爸说，“你也有。” 　　说罢又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块手表，“这是我们老总去瑞士出差，我托他带的。我们老总的眼光，绝对一流。” 　　左薇将手机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谢谢妈～” 　　左爸爸却没有左薇那么开心，他将手表轻轻地放下，问左薇妈妈，“女儿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现在送她这个，你就不怕她分心？” 　　左薇忙说：“我就用来打电话，怎么会分心！” 　　左薇妈妈也笑：“是呀。这不是我升了职嘛，老总开了分公司，专门让我管理那一块儿，大喜事，总要庆祝一下的。而且我看我老总的女儿早就有手机了，就想着，给我姑娘也买一个，以后在学校里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左薇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母女俩同仇敌忾，左爸爸什么都不说了。 　　见左爸爸兴致不高，左妈妈趁热打铁，热情道：“好了，既然都收到了礼物，那就别愣着了，来，吃饭，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左薇和左爸爸坐到了饭桌上。 　　因为有了新手机，左薇吃饭也不定神，一会儿翻翻说明书，一会儿研究研究实物。 　　如果是往常，左妈妈肯定会批评她的，但今天左爸爸明显和左妈妈有事情要谈，就懒得管她了。 　　左爸爸说：“确定了？你老总把分公司全权交给你打理了？” 　　“是呀，今天人事部通知刚下来，不然我前面起早贪黑那么拼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这个。” 　　“你老总孤家寡人，老婆带着孩子离婚了，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你不一样，你还有家庭，也跟着他这么拼？” 　　“机会来之不易，你知道的，之前我还有两个竞争者，全是男的，老总也怀疑我一个女的能不能担下这个重任，我必须向他证明，我可以。” 　　“你可以，可以到女儿成绩掉到班里二十了，你也无所谓？” 　　左薇翻说明书的手一顿。 　　左妈妈看了一眼左薇，“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上次你也跟我分析过，是物理拖了后腿，不过，我相信薇薇，她之前英语也不好，后来不照样赶上来了。” 　　“那是因为你在抓她成绩，给她报补习班。现在呢，你整天不见人影，还给她买手机，这手机不就跟电视机的性质一样么？” 　　“那怎么办？我把手机收回来？再给她报个物理补习班？” 　　左薇默默放下手机，开始闷头吃饭。 　　左爸爸说：“这样就高枕无忧了？这样成绩就能上来了？” 　　“大不了花钱找最好的老师。钱到位了，我不信没有效果。” 　　“到底是当副总的人了，现在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左妈妈一下子失去了动静。 　　丰盛的饭桌前，只有左薇一个人动着筷子。 　　又过了一会儿。 　　左妈妈问：“薇薇，吃好了么？吃好了先回书房做作业。爸爸妈妈有事商量。” 　　“恩，吃好了。”左薇立刻放下筷子。 　　左爸爸看着她，一声不吭。 　　左薇说：“那我去做作业了。”起身，走向书房，连手机都不管了。 　　刚关上书房的门，就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在外面继续响起。 　　先是妈妈的：“我知道这阵子我顾不上家里，家里的家务，女儿的成绩，都是你来管……但你也体谅体谅我，我刚接手分公司，身边能用的人没几个，全要招新，接下来几个月还要筛选，培养。那两个竞争者也对我虎视眈眈，巴不得我赶紧出错，好给他们退位。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也就是说，今天这顿饭不是什么愧疚，而是预防针，是为了告诉我，你之后将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 　　“……” 　　“你那个老总难道是个变态，喜欢把女人推到前线去厮杀？” 　　“不是把女人推到前线去厮杀，这是我自己主动争取的，我想让自己更有价值。你知道他给我的年薪有多少么，既然想拿这个数字，就得付出与这个数字相匹配的精力。” 　　左爸爸压低了声音：“所以后勤就全归我了？不是你一个人有工作，我也有工作，你买的起瑞士手表，我也买的起。但是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 　　…… 　　他们的争执还在继续。 　　可左薇却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如果能回到半个小时前，她宁愿不要那个手机。 　　她无法评价谁对谁错。 　　但，是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以为，把孩子赶到房间去吵架，孩子就能心无旁骛地学习，半点不受影响了？ 　　到底是在欺骗孩子，还是在欺骗自己？ 第47章 11 　　左妈妈和左爸爸争执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跟左薇拿出了几个方案： 　　“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手机买给你就是你的了，不收回来。不过你能跟妈妈保证，不会把太多心思花在这上面么？” 　　“可以。” 　　“第二件事。”左妈妈说，“因为到初三了，你每周还得花一个半小时去小提琴老师那里学琴，回来还得在家里练习，以免生疏。我们觉得，事有轻重缓急，目前你最重要的是中考，你愿意暂时把小提琴停了么？留下的时间，我们报一个物理补习班，或者你不愿意，在家里自习也好。” 　　左薇考虑了一下，“把小提琴停了吧，物理补习班也没必要，我自己在家里学就行。”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左妈妈说，“妈妈接下来会很忙很忙，没有时间管你了，你要听爸爸的话，专心学习。夫妻间嘛，总会有摩擦，你看小卫家里不也吵吵闹闹地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受我们影响。” 　　“好的。” 　　左妈妈摸了摸女儿的脸，“去上学吧，爸爸妈妈爱你。” 　　“我也是。” 　　左薇抱了抱妈妈，拥抱完，转身穿鞋子。 　　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隔壁的门打开，卫旭扬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看到彼此，都没有表情。 　　卫旭扬先跟左薇身后的左妈妈打招呼，“阿姨好。” 　　“小卫早，去上学啊。” 　　“恩。” 　　“正巧我们左薇也是，你们一起吧。” 　　卫旭扬以笑作答。 　　左妈妈心里有事，所以也没将两人的古怪放在眼里。 　　门关上了，左薇和卫旭扬一起走向电梯。 　　坐完了电梯，从小区出来，又一前一后走向学校。 　　卫旭扬走的不快，就这么跟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像在故意等她一样。 　　左薇走在后面，两只手抬起，攥紧肩上的书包带，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想跟他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要道歉么？ 　　他应该是在等自己的道歉吧。 　　是不是只要道了歉，他们两个就能回到原来了？ 　　左薇咬唇，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建设了半天，两人都走到了红绿灯路口，眼看前面就是一中，她都没发出过一个音节。 　　大气点，左薇。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本来就是你错了，先低头不丢人。 　　想到这里，她嘴唇翕动：“对——” 　　“昨晚，”他却突然开口，“你爸妈怎么了？” 　　左薇霎时滞在了原地。 　　“我出门倒垃圾的时候，路过你家，听到你爸妈，好像在……在争论。” 　　用“争论”这个词的时候，他应该是注意了一下的。 　　可左薇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难堪，她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想！ 　　“你……” 　　“对不起。”她说，快速打断他，“我不该把你牵扯到我的事情里，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才想起，我们班今天轮到我领读，先走了。” 　　正好是绿灯。 　　她拔腿就溜，将他一个人丢在了后面。 　　左妈妈说，你别受我们影响。 　　可是，怎么可能呢？ 　　左薇想，他提起这个话头，或许是想用父母的事来跟她拉近距离，他觉得无所谓，因为他自己爸妈也是这样。可她对他有好感，他们两个刚刚闹了矛盾，她根本不想借由这件事来跟他和好。 　　因为，这样就像在拿父母的事博取他的同情一样。 　　——瞧，我爸妈也吵架了，我也很惨了，现在正难过，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原谅之前的我？ 　　左薇做不到，因为她的自尊不允许，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是那么敏感，却也是那么要强。 　　十四岁的年纪，还没有学会示弱，我想要你的喜欢，却不是卖惨得来的喜欢，尽管这样会让许多人多走了很多弯路，但，这就是青春——没有遗憾的青春，不是青春。 　　来到教室，陈皓已经在教室里跟周围人吹牛了。 　　“靠，昨天王泽堃那办法真的好！我第一次九点以前睡。我妈都惊了，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作业都不做了。” 　　一个男生说：“行，那我今天也这么干。” 　　看到左薇，陈皓问：“同桌，昨晚几点睡的？” 　　“凌晨。” 　　陈皓同情道，“所以不能死学啊，咱要讲究个方法。” 　　我知道，主要是我家昨晚比较热闹。我写作业的效率自然就慢了。 　　正收拾着，任年年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一放下书包就对同桌葛军嚷嚷：“那个，数学练习册后面的题目有没有做？借我抄抄！” 　　葛军一边拿练习册给她一边问：“你没做啊？” 　　“对呀，没来得及。今天第一堂课就是数学，快快快！” 　　任年年心急火燎地翻开了葛军的练习册，刷刷刷抄起来。 　　左薇，震惊地看向陈皓，“昨天不是就布置了三张卷子么？怎么还有练习册？” 　　“后来又让课代表回来布置的，写在黑板上了，你没看见？” 　　“没。” 　　陈皓当即送上自己的贡品，“快写！” 　　左薇翻开陈皓的练习册查看，吓得眼前一黑，题目多倒是不多，只是全是大题，压根没有选择题！ 　　左薇不再废话，将陈皓的练习册蹂/躏在桌上，开始誊写起来。 　　写着写着，听到隔壁任年年那桌传来几个女生的调笑，“哟，任年年，作业忘记做啦。” 　　“别烦我啊，忙着呢！” 　　“跟你同桌借的？你怎么没跟卓昶借啊，我可听说了……嘿嘿嘿嘿……” 　　任年年的语气带了一丝笑意，“等我写完慢慢跟你们唠！” 　　左薇誊写的笔一顿，示意陈皓，“这道过程算错了，应该是6。” 　　“哈？”陈皓将头伸过来，看了一会儿，不满道，“哎哎哎，这就过分了啊，抄我的还羞辱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左薇顺手将他的答案也改回了正确的。 　　誊到一半，数学老师来了。 　　陈皓拿胳膊碰碰左薇，左薇将陈皓的练习册放到了桌子下面，继续面不改色地写着。教室里的嗡嗡声不见了，所有人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课是我的。”数学老师说，“早读我先把昨天布置的练习册讲一下，然后上课后，同桌互换卷子批改，课代表就不用往上收作业了。我们直接讲掉。” 　　左薇暗暗松了口气，这感情好。 　　数学老师接着道：“把练习册摊到那一页，我从前往后检查。” 　　啥？！ 　　左薇一下子紧张起来，瞬间改变作战策略，选择每一道题目只写前三行，保证所有题目都动过笔，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数学老师当真开始检查起来。 　　“你怎么回事？”走到第三排的时候，他抓到了一个没写作业的，“只写了两题？” 　　“我，我……”那男生小声辩解道，“我来不及。” 　　“我昨天上午发了两张试卷，下午发了一张，晚上问课代表，她说班里大部分人都写完两张了，我才又布置了一点练习册。其他人都来得及，就你来不及？” 　　“……”那男生不吭声了。 　　“把卷子拿出来我看一下。看看你卷子有没有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男生身上。 　　左薇在下面刷刷刷刷，笔走如飞。 　　陈皓在旁边给她加油：“赶紧的，还能再拖几分钟。” 　　“也没写。”数学老师凉凉道，“站起来。” 　　男生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数学老师越过他，接着往后查。 　　呼！ 　　左薇将陈皓的练习册还给他，终于补好了！生死时速！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也走到了她们桌前。 　　她从容不迫地将练习册翻给数学老师看。 　　因为她没有前科，数学老师只大致扫了一眼就走向了后头的桌子。 　　过关！ 　　左薇与陈皓对望了一眼，嘴角含笑，就差没击手拍掌了。 　　“好。”数学老师全部检查完，一共有三个人被叫站起来，他也不看那三人，径直走向了讲台，说道，“那我们开始讲第一题。” 第48章 12 　　左薇知道，封闭空间一向是最受女生们欢迎的八卦闲聊场所。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在上厕所的时候，会听到一场跟自己有关的“小姐妹背后说小话大会”。 　　其实一开始她们聊的是别人。 　　女生A关上水龙头，好奇道：“哎，任年年，你们班王小慧告诉我，张玺蒙是个撒谎精，真的假的呀？” 　　任年年说：“她怎么告诉你了！那个大嘴巴，说了不让她告诉别人的。” 　　女生B笑，“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就告诉我呗。” 　　“好吧好吧。”任年年无奈，“不过这事我只告诉你们，你们千万别告诉其她人了。” 　　女生A点头：“不说，我们肯定不说。” 　　任年年晃了晃手上的水，决定从头说起：“张玺蒙告诉我，她有个互相喜欢的大学学长，是某某局长的公子，长得那叫一个帅，给她补习，给她弹吉他，带她出去旅游，还亲过她，两个人差点上床……” 　　“天！”这是女生A的声音。 　　女生B问：“难道都是骗人的？” 　　“不要急，听我慢慢扒掉她的画皮。”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讲这事，但是每回讲到此处，对方的反应都让任年年兴奋，所以总是乐此不疲，“她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学长，才拒绝卓昶的表白的。” 　　女生A问：“她有病？” 　　“什么有病，她聪明着呢。”任年年说，“你们知道，在此之前，卓昶最先看上的——是谁？” 　　“不是张玺蒙么？” 　　“是我们班的另一个女生，左薇。” 　　“啊？”这是女生B的声音，很吃惊的样子。 　　女生A说：“我知道她，我知道她。” 　　任年年说：“其实当时我也看出来了，我们六个人一起去赏梅的时候，卓昶谁也不理，就守着左薇，不让陈皓和王泽堃近身。左薇呢，明明喜欢，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吊着卓昶，一来二去的，反倒被张玺蒙钻了空子。” 　　“这意思是，张玺蒙抢了卓昶？” 　　“对，这是卓昶后来告诉我的。”任年年说，“张玺蒙一有机会跟卓昶单独相处，就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卓昶。我们家卓昶是什么人哪，你们想想，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换我我也舍左薇而选张玺蒙。” 　　“恩恩！”两个女生听的津津有味，“看不出来呀，张玺蒙这么骚。” 　　“所以不能被她的假象给骗了。这个女的，”任年年啧啧两声，继续，“卓昶跟她暧昧了两年，她就是不肯松口当卓昶的女朋友。卓昶实在忍不住了，跑来问我，我就跟他说了她提过的那个大学学长，说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两个女生听的已经连评价都没有了。 　　“卓昶当然不爽啊，就拜托他校外的哥们儿去查那个情敌。查来查去，哈，搞笑，怎么也查不到那个人。然后卓昶一下子就懵了，让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女生A说：“你去问了？” 　　“我去问了。她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又编了几个故事来骗我，然后我越问越仔细，越问越觉得可疑，她一下子就慌了，让我不要再问了。还说什么，任年年，不要逼我。她琼瑶剧看多了吧！” 　　“……好不要脸。”女生B感慨。 　　任年年笑：“后来，卓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就再也不理她了。” 　　女生A问：“左薇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跟她绝交的？我看她们俩最近都没在一起了。” 　　“肯定啊。”任年年说，“知道她真面目还跟她玩，左薇没那么傻吧。” 　　“所以最后便宜了你？”女生B突然邪恶地撞了撞任年年的肩膀。 　　任年年“哎哟”了一声，将头发捋到耳后，做作道：“你们这个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们班女生都传开了，说你在跟卓昶谈，是不是？” 　　任年年但笑不语。 　　“说嘛！咱们是什么交情。”女生A催她。 　　任年年老生常谈，“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嗯嗯。”两个女生也做着心照不宣的承诺。 　　“这个嘛。”任年年故意拖长了声音，“我们确实是在一起了。” 　　“哇～” 　　任年年得意道：“他不是被那个撒谎精伤透了心嘛，我就陪他去游戏城，陪他喝酒，陪他散步，陪了他整整一周，他被我感动了，说要不我们试试吧。” 　　两个女生双手交叉，合在一起，放到了胸前：“水滴石穿哪～” 　　“那是。”情场大胜，任年年不忘埋汰另外两个人，“左薇和张玺蒙，她们俩呀，一个清高，一个虚伪，哪有我肯放下身段？所以最后的赢家当然是我啦！男生嘛，还是要哄的，尤其是像卓昶、王泽堃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我是不如她们两个漂亮，可我愿意哄人呀！瞧着吧，绕了一圈，到头来，那些男生还是会觉得跟我相处最舒服的。” 　　“对，哈哈，对。”两个女生点头如捣蒜。 　　“哐啷”一声，左薇打开厕所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刷刷刷。 　　以任年年为代表的三个女生全部石化在了当场，瞪大眼睛望着她，头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左薇无视她们，开水龙头，洗手，关水龙头。 　　一气呵成。 　　路过任年年的时候，她想了想，停下脚步，看向任年年，“我觉得，你挺有做厨师的天赋的。——添油加醋的本事特别强。下次想说这些的时候，麻烦把整个厕所都检查一遍。不要懒！” 　　说完这话，她再不看三人的表情，昂首挺胸，六亲不认地跨出了厕所。 　　她也想过要不要等任年年她们走了再出来，但后来一想，何必这么憋屈，背后说人小话的又不是她，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要尬死她们！ 　　思及此，左女侠的步子走的愈发英姿飒爽。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的女厕里又传来任年年的尖叫：“啊！你你你，你吓死我了！” 　　下一秒，一个人影冲了出来，奔向教室。 　　谁？ 　　左薇抬头，看到同班的陈岳灵子一脸绯红地跑过自己，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难道，她刚刚也在厕所里？ 　　左薇猜测。 　　四目相对。 　　陈岳灵子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什么也没说，默默跑远了。留下左薇一个人在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任年年的行为一下子激起了左薇的斗志，让她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没精打采。 　　一回到教室，就听到陈皓和葛军那里传来的大笑。 　　她问：“怎么了？” 　　陈皓说：“现在葛军可是名人了你知不知道？” 　　左薇诧异地看向葛军。怎么会？他成绩一般，长相一般，性格也一般，怎么就出名了？ 　　陈皓提醒：“名字。” 　　左薇还是一脸茫然。 　　陈皓解释：“我们刚刚聊到了贴吧。以前一中的贴吧一年四季发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各路帅哥美女了。可今年不一样，从六月开始，马上到十二月了，每天还是有一半的帖子在骂同一个人的名字。” 　　“谁？葛军？” 　　“就是葛军。” 　　左薇问：“为什么骂他？” 　　葛军咳嗽一声：“本人参与了去年全国卷的高考数学命题工作。猜猜看，去年咱们省高考的数学平均分是多少？” 　　“……多少？” 　　“总分150，全省平均分68。” 　　左薇的嘴变成了“O”字型：“不会吧！” 　　陈皓点头：“被称为有史以来，最难的高考数学。然后，今年咱们省高考开始独立命题，数学还是他参与。高中部那群学长都疯了，不少重考的，或者准备升入高三的，天天都在贴吧里哭。” 　　“你是说，他还要参与明年的高考数学命题？” 　　“不止是明年，他可能会参与到今后的每一年。而很显然，我们也属于这‘每一年’当中。” 　　左薇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么吓人。” 　　葛军嚷嚷：“所以你们平时要对我好一点，多拜拜我这个数学帝。没准儿我心情一好，就不参与你们高考那一年的数学命题了！” 　　一番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小样儿，你以为你穿了个马甲就真成大魔王啦？” 　　“不管怎么说，我也蹭了个同名不是。”葛军挥挥手，一副大老板的架势，“愿我的光辉保佑你们。” 　　“滚。” 　　众人笑骂。 　　左薇也跟着一起笑，欢快的气氛，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是啊。她想，学习的事，家里的事，同龄人的事，又怎么样？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电视剧里，主角们也不全是顺风顺水的，总有一个反派，或者一群反派，来“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恶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她现在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只要坚持住，再坚持住，风雨之后，一定能看到彩虹。 　　左薇想的没错。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生活不是电视剧，有时候，更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熊孩子。 　　你越是不服气，他与你作对的心理就越强。 　　当看到前面的事没对你造成多大影响的时候，孩子鼓起腮帮子，叉腰哼了一声，开始酝酿起一场更猛烈的暴风雨。 第49章 13 　　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 　　凌晨的时候，左薇模模糊糊醒来，听到了从主卧那里传来的说话声。 　　两个人竭力压低了声音，应该是不想吵醒正在睡觉的左薇。但情绪显然不受自己控制，即使不是音量，也会变成语速。他们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赶着一个，就像在进行着什么辩论赛。 　　左薇从床上下地，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客厅，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是妈妈加班到了很晚，没有车子回来了，老总专门开车送她回来。 　　两个人站在楼下，又聊了很多公司里的人事，这一幕恰好被爸爸看到，于是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妈妈在解释着她坐车的原因：“我们家就一辆车，是你在用，我没有，老总送我回来是器重我，正好跟我聊聊公司那两个人的事。那两个人前几天背地里阴我，我受了挺大的委屈，老总专门过来安抚我，让我安心干事，他来处理那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你嘴里的对我心怀鬼胎了？他有老婆有女儿，虽然离婚了，但他是个正经人。” 　　左薇不想听了，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父母们总说，大人的事，你少管。 　　但孩子能管的，永远只是那些力所能及的事。经济，事业，男女关系，这些主题太大了，左薇根本没能力插手。父母面对的世界和她不一样，父母面对的诱惑也和她不一样，她只能努力保持平衡，抓紧扶手，不让自己在这艘突然变了方向的小船上掉下去。 　　一个人在床上披着被子坐了一个钟头。 　　主卧那边的动静终于停止了，可左薇却迟迟没有睡意。 　　她索性翻开课本，开始复习昨天讲过的知识点。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进去，目光在柜子周围几本杂志上打转，想了想，取了一本杂志过来，随意翻了一页，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眼皮渐渐合拢，杂志落到了地上，她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妈妈已经走了，只有爸爸在准备早饭。 　　爸爸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微笑着跟左薇打招呼。左薇也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她发现，每个人作为个体，无论年纪多大，都有自己的禁区。 　　这个禁区，不能碰，不能问，也不因为是爸爸妈妈，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坦诚相对。 　　甚至，正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更应该给予尊重和体谅。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慢慢长大，可真的有了事，慢慢长大的她，却意识到，自己依旧无法与父母平等对话。 　　“手机带着了吧？”爸爸问。 　　“带了。” 　　“那个，今天晚上我加班。”爸爸偷偷打量她的脸色，惭愧道，“你可能要一个人吃晚饭了。” 　　“恩。”左薇生怕他多想，乖巧答应，“没事的，我一个人能搞定。” 　　“再给你点钱，想在外面吃也可以。” 　　“好。” 　　“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好。”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左薇穿鞋，准备出门。 　　“要不要带个水果去学校？”爸爸洗了个苹果追出来，努力学着妈妈以前的样子。 　　“不——”左薇顿了顿，改了口风，“好的，我要。”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苹果，以前带不带，也全凭心情。 　　心情不美丽，就直接拒绝，顺便再跟妈妈撒撒娇，“这次买的苹果都是脆的，我牙口不好，要吃软的那一种！” 　　今天也不太想吃。 　　可是看到爸爸那殷切望着自己的眼神，那无措地抓着苹果的手，她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好像，突然被剥夺了任性的权利，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变得那么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嘭”。 　　门终于关上了。 　　左薇站在家门外，望着手里的苹果，轻轻呼了口气。 　　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气氛，已经变得这么压抑了？ 　　她抬头，看到对门902房门紧闭，苦笑了一下，背着书包，走向电梯。 　　没有谁能帮她，她所能做的，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来到学校，班里又进行了一次小测。 　　最近小测已经是家常便饭，当天考当天就能出成绩，所以左薇几乎没怎么上心。唯一意外的是，这次单科的化学，竟然考的不错，全班第七，比陈皓高出了七八分。 　　拿到分数的时候，陈皓气的哇哇大叫：“同桌，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化学突然考的那么好？” 　　“我不知道啊。” 　　“你以前不一直都是三十几名的嘛！” 　　“可能，是最近学的这一块我比较感兴趣吧。” 　　“不。”陈皓摇摇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我觉得，你是开窍了。” 　　“你是说，我之前没开窍？” 　　“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啊。我觉得你们女生学理化，一旦开窍，就是一窍通，百窍通。厉害起来，傲视群雄。” 　　左薇笑道：“希望我的物理也能借你吉言了。” 　　陈皓说：“数理化是一脉相承的，几科里面，你的语文、数学是最强的，每次跟我拉开分数也是这两门。既然数学那么好，没道理物理、化学上不来啊，所以可能还是没摸到门。好比这次，你化学不就上来了。” 　　左薇生怕被他捧杀，忙谦逊道，“也就一次小考，运气好碰到了我会的东西，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陈皓笑道：“来了，一中学生最耳熟能详的说辞。” 　　“我没有跟你虚伪。” 　　“知道知道。这么久的同桌，我还不知道你嘛。”陈皓挑眉，叹道，“你最近应该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么？ 　　左薇转头，蔫蔫地望向窗外。 　　那里，好巧不巧，卫旭扬正跟一个女生捧着一叠作业本有说有笑地走过。 　　仿佛感应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转头，看向了（八）班方向。 　　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静静地望着彼此。 　　“喂！”旁边的女生说了一句话，很活泼的样子。他收回视线，看向女生，也回了一句话。很快，双双消失在（八）班的走廊外。 　　“咦，那不是（六）班的班长朱琼羽吗？”陈皓凑过来，感慨，“美人一个啊。听说（六）班有一半的男生喜欢她。跟卫旭扬走在一起，哎哟哟，俊男美女。” 　　左薇直接趴到了桌子上，脸贴着桌面。 　　该死的陈皓，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想，她最近确实是受刺激了。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 　　晚上放学，左薇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家走。 　　路过一个拉面店的时候，她想了想，反正家里也没人，今晚晚饭就用这个解决了。 　　吃完拉面出来，对面正好是一家网吧，一闪一闪的发着诱人的荧光。 　　左薇仰头盯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只是刚走到前台，就被里面的前台小哥拦住了。 　　“未成年吧？我们这里是市口，隔壁拐个弯就是警察局，条子们没事就爱到这里逛逛。你还背着个书包，不好意思哈！” 　　“哦，好吧。”左薇失望地往外走。 　　“哎哎。”前台小哥又叫住她。 　　左薇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再往左，那里有一家接受未成年的，你可以去那儿玩。” 　　左薇眼睛一亮：“谢谢。” 　　“小事。” 　　前台小哥挥挥手，转身去招待下一个顾客了。 　　左薇走出网吧，循着前台小哥的指引，找到了那家接待未成年的“极速网吧”。 　　这个时候的网吧刚流行，并不像后来那样乌烟瘴气，虽然也有不少“杀马特”“非主流”，但总体氛围很好，所以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不好的感受。 　　她走到前台，斟酌着问：“可以上网么？” 　　“可以。”这次前台是位小姐姐，瞟了一眼她，就判断出她没有身份证，直接道，“1小时2块，一般推荐开个4小时8块的上网优惠套餐。晚上10点以后，通宵8小时10块。” 　　左薇说：“我先开个4小时吧。” 　　“行。” 　　付完钱，左薇被小姐姐领到了一台电脑前。 　　两边都坐着男生，一个社会人士，一个学生样，她环顾四周，像她这样背着书包的女学生还是挺少的。 　　对于她的到来，那两个男生看都没看一眼，专心致志地投入在自己的游戏当中。他们这样，反而让左薇松了口气，她很喜欢这种人人冷漠，各扫门前雪的环境，就好像，每个人都拥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他们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为外面那些琐事而烦心。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电脑，开始玩《黄金矿工》。 第50章 14 　　左薇开始频繁出入“极速网吧”。 　　爸爸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回去也是一个人，索性选择到网吧来杀时间。 　　当然，她一直带着手机，以防爸爸妈妈回家找不到她人。 　　在网吧里的4个小时也不全是玩《黄金矿工》。她尤其记得第一次玩了整整4个小时的《黄金矿工》后，旁边男生那匪夷所思瞪着自己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左薇觉得他才是狭隘的。你们玩游戏，我也玩游戏，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但4个小时一直重复地按一个键盘按钮确实有点无聊，于是左薇第二次就变成了看恐怖片＋做物理题。 　　前两个小时看恐怖片，后两个小时专门找网上的物理题来做，还是有解析的那一种。 　　时间分配均匀，谁也不占谁便宜。 　　“喏，就是她。” 　　今天进来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 　　“怪胎，跑网吧里来看鬼片，然后学习，雷打不动。” 　　“你管人家干吗。看个鬼片还要征得你同意了？就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自己吓自己不行啊！” 　　最后一个男声不耐烦道。 　　听到这话，左薇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对方撑着头戴着耳机，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击着，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 　　是他。 　　左薇坐到了椅子上，打开电脑。上次在冰雕展遇到的那个针织衫帅哥。 　　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只是，他可能早就对她没印象了。 　　书包里的手机震了震。 　　左薇赶紧拿出来，不是电话，而是爸爸的短信，告诉她今晚有事，会回来的很晚，让她先睡，不要等他了。 　　左薇盯着短信上那一行字发了一小会儿呆，回过神，将手机放到了电脑旁边。 　　前天妈妈难得回来的早，还去左薇的学校接她放学。 　　当看到妈妈开着那辆最新款的卡罗拉出现时，左薇都惊住了。 　　“妈，你怎么有车了？” 　　“公司觉得我上下班不方便，特意给我配的。怎么样，今天我们一家去外面吃？” 　　妈妈意气风发，摘下墨镜，还真有了些领导的派头。 　　可是，那顿饭，爸爸却食之无味。虽然爸爸一直表现的很配合，可左薇就是察觉到了，爸爸情绪低落，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平静。 　　是因为那辆车么？ 　　她在心里暗暗猜测。 　　而且，她看向妈妈。妈妈应该也察觉到了，不然，也不会拼命热场子，聊些好笑的东西了。 　　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将家庭氛围恢复到原状，可是，却好像每个人都使不上劲。 　　左薇看向屏幕。 　　最近香港恐怖片都看腻了，她开始接触日本恐怖片。不得不说，日本恐怖片是另一种形式的恐怖，在气氛的渲染上，更是炉火纯青。 　　她前阵子已经将最近大热的《咒怨》和《鬼来电》都看了一遍，今天准备补之前没看过的，赫赫有名的《午夜凶铃》。 　　女高中生友子和同学共同看了一盘来历不明的录像带，七天后，她和她的同学相继死去，这引起了女记者浅川玲子的关注，她决定调查这个事件的真相。 　　浅川玲子了解到友子死前曾因看一盘录像带惊吓过度而住院，于是她找到了出租那盘录像带的旅店，也租了那盘没有名字的带子。 　　打开录像机，极度恐怖的画面让浅川玲子的情绪几近崩溃。浅川玲子的前夫高山此时来到了她的身边，并且复制了一盘录像带决定和她一起研究。 　　而他们只有在七天之内揭开录像带的秘密才能活下去。 　　电影的前三分之二，并没有很刺激的镜头，可就是看的人心里发毛。 　　终于，情节推进到了真相，最经典的那一幕——也就是女鬼，从电视里缓缓爬出来的画面——出现了。 　　左薇屏息凝神，身子不自觉地远离电脑。 　　却在这时，她余光瞥到旁边站着一个“杀马特”打扮的男生，也一脸惊吓过度地盯着电脑里的女鬼贞子，左手保持着拿她手机的姿势，动也不动，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 　　“咦？”左薇的脑子一时短路，没反应过来，问：“你拿我手机干吗？” 　　杀马特眼神登时清明，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呃，我、我就想看看时间，现在几点了？” 　　左薇看了一眼电脑里的时间，“七点二十。” 　　杀马特连忙放下她的手机，“知道了，谢谢，谢谢哈！”边谢边退，一阵风般消失在了网吧里。 　　左薇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人其实是想偷她的手机！ 　　“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左薇转头，看到了之前那个针织衫帅哥。 　　此时他的耳机已经拿下来了，挂在脖子上，显然刚才无意中，把她和小偷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 　　左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将手机收回到书包，继续看贞子。 　　看完贞子，又开始写物理题。 　　时间就这样走到了九点半，左薇磨完最后一道题，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起身，将书包背到肩上，走向大门。 　　路过针织衫帅哥的时候，她目不斜视，但是感觉他的视线应该在自己脸上。 　　依稀间，似乎听到了他的同伴在跟他评价自己： 　　“……你说，她这到底算好学生……还是坏学生啊……”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冷。 　　圣诞节快到了，路上很多饰品店都推出了圣诞特别活动。 　　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年轻人之间开始流行过洋节，什么圣诞卡，圣诞树，圣诞帽，水晶球，小玩偶……都出现在了送礼的清单里。 　　左薇以前也会随大流买一些与任年年、张玺蒙互换礼物，但今年，还有必要买么？ 　　几乎只犹豫了一瞬，她就做出了决定：买，为什么不买，不是还有吴倩，陈皓和……他么。 　　平安夜那天，吴倩一放学就来找左薇：“喏，爱妃，你的礼物～” 　　左薇惊讶：“不是明天才圣诞么？” 　　“你OUT啦！”吴倩嫌弃道，“现在大家也流行过平安夜了，你拆开来看看，看我送你的是个啥。” 　　左薇依言打开，是个水晶苹果。 　　“祝你接下来一整年都平平安安。”吴倩笑道。 　　“谢了。不过，这应该是中国特有的吧，老外用英文，哪知道什么苹果平安的谐音啊。” 　　“图的就是个吉利，你准备送我什么？” 　　“我还在想。你想要个什么？” 　　“哪有直接问人的！”吴倩不满，“你这个人也太煞风景了，惊喜，惊喜懂不懂！” 　　左薇无奈：“都老夫老妻了，要什么惊喜。” 　　眼看吴倩又要闹，左薇赶紧道，“好的，我自己想，自己想。” 　　“这还差不多。”吴倩招招手，走向楼梯，“我回家了，晚上就不陪你去学校外面的饰品店了。我要留个念想，期待你明天的礼物～” 　　左薇摇了摇头，目送着她走远。 　　左薇走到了学校外面的饰品店，一个一个地挑。 　　音乐盒不行，去年送的就是这个。圣诞卡是肯定要买的，写点祝福的文字。圣诞笔，清一色画着圣诞老公公，还不如平时用的好看。水晶球，好像跟吴倩的送重了…… 　　“其实我观察你好久了，一直没发现你喜欢什么，你这个人好像无欲无求，害得我过节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好了。” 　　正挑着，饰品店里走进来两个女生，是张玺蒙和她的新朋友徐娜。刚刚那段话，正出自张玺蒙之口。 　　徐娜笑：“哎呀，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的。不过我倒是发现，你很喜欢读书，所以我就送了你一本《红楼梦》，千万不要嫌弃哦。” 　　“怎么会。”张玺蒙说，“我最喜欢《红楼梦》了。尤其你送我的那套精装版。” 　　“在我眼里，你就是薛宝钗，永远温文尔雅，稳重和气。” 　　张玺蒙笑了起来：“我哪儿像啊。” 　　一转头，看到了左薇，神色一僵，主动攀谈道，“左薇，你也来买礼物啊。” 　　“是啊。”左薇淡淡地。 　　徐娜问：“你买了什么？” 　　“才买了几张圣诞卡。其他的还没选好。” 　　“感觉年年都是这些，没什么新意，我也头疼死了，不知道要买哪个。” 　　左薇又跟徐娜聊了几句，说道：“那你们继续看吧，我走了。” 　　“这就走了？不是还没选好么？” 　　左薇微笑：“隔壁街有个比较大的饰品店，我去那边看看。那里应该会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哟，这么花心思啊。”徐娜八卦兮兮地笑道，“送给男生的？” 　　左薇没回答，转身走出了饰品店。 　　外面车水马龙，正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 　　左薇过了两个马路，走向她寄以重望的隔壁街。路过一家两元店的时候，她被那高亢的喇叭吆喝声吸引着进去看了一圈。 　　后来一想，吴倩知道了铁定要被气死，坏笑着收下手里的石头，走向收银台。 　　先送个破石头，然后再给她真正的礼物。 　　对面就是附近最大的一家饰品店了，左薇加快了步子。 　　突然，仿佛看见了什么，她一下子停在原地。 　　视线往右，再往右。 　　饰品店不远处的一个商场门口，她看到，她的爸爸，正跟一个陌生女人笑着从里面出来。 　　女人拎着大包小包，亲昵贴在爸爸身侧，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爸爸笑了起来。 　　是那种，这段时间，他在家里从没露出过的，开怀大笑。 第51章 15 　　“同桌，圣诞快乐！” 　　圣诞节这天，陈皓精心准备了给左薇的礼物。 　　“谢谢，这是你的～” 　　“我瞅瞅，是啥！”陈皓迫不及待打开包装盒，“帆船台灯？” 　　“恩，祝你一帆风顺。” 　　陈皓高兴道：“破费了破费了。” 　　“你喜欢就好。里面还有一张圣诞卡。” 　　“我看见了。”又问，“你不看看我的吗？” 　　“我留着回家一个人看。” 　　陈皓一眼看穿她：“你是不是害怕我送给你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也知道啊。去年谁送的粉红色的闹钟啊。 　　“去年我把时间送给你了哎！一个男人把自己宝贵的时间送给你，还不够别出心裁吗！” 　　“我谢谢你了哈。”不过，用倒是挺好用的。 　　两人说笑着，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左薇抬头，看到了笑眯眯的陈岳灵子，手上还拿着一个礼物盒。 　　“左薇，节日快乐。” 　　左薇怔怔道：“给……给我的？” 　　“对呀，希望你不要拒绝。” 　　“啊。”左薇匆忙站了起来，双手接过，“谢谢。谢谢。”怎么办，这么突然，她压根没给对方准备礼物呀。 　　看出了她的窘迫，陈岳灵子善意一笑：“那个，这是我自己想送给你的，你别太当回事，怎么舒服怎么来。里面还有一张圣诞卡，那个才是最重要的。” 　　陈岳灵子调皮地眨了眨眼。 　　左薇当机立断，从抽屉里取出了自己原本自留的一个礼物，“给，这是你的。” 　　陈岳灵子一愣。但她蕙质兰心，立马意识到这个礼物可能原本不属于自己，便婉拒道，“没关系啦，不用特意给我。” 　　“你一定要收下。”左薇坚持，“你要是不收，那我也不收你的了。” 　　“对呀对呀。”陈皓在旁边起哄，“灵子，我同桌要么不出手，一出手，绝对用心。你给她一个机会呗。” 　　左薇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陈皓一眼。这个男生，也太聪颖了。 　　陈岳灵子被陈皓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收下了左薇的礼物。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岳灵子抱着左薇的礼物乐呵呵地走了。 　　陈岳灵子一走，陈皓凑过来，坏笑：“那礼物原本想送给谁的？总不会是那两个吧？我瞧着她们今天一个都没送礼物给你。” 　　虽然他没明说，但左薇知道他指的是任年年和张玺蒙，摇头：“那是我留给自己的。” 　　“哟，那绝对是个好东西了。” 　　“也没有啦。”左薇说。只不过，是一个琉璃杯子，加水就变色，视觉效果十分绚丽。她买了一对，一个留给自己，还有一个准备送给……他。贵倒是不贵，但是寓意很好，一杯子，一辈子什么的…… 　　可惜，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她把自己的“一辈子”送给了陈岳灵子。 　　“左薇。”正想到这里，前面跟王泽堃互送完礼物的张玺蒙迅速转过身子，将一张圣诞卡放到了她的桌上，然后，丢下一句，“喏，给你。”就又转回了身子。 　　全程没有一点眼神的交流。 　　左薇拿着圣诞卡，有些讶异地与陈皓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张玺蒙那两句话，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捏了捏圣诞卡，很厚，里面应该还夹着一张硬纸，想了想，终究没当着陈皓的面打开，决定回家再看。 　　“叮～咚～”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八）班正式放学。 　　左薇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今天收到的礼物，还有没送出去的吴倩和卫旭扬的礼物。她先找到吴倩，将她的两个礼物依次送了过去。 　　首先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破石头。 　　吴倩打开，嘴角一抽，既委屈又哭笑不得，“我……我很喜欢。” 　　左薇逗了她半天，这才送上第二份礼物，“还有一个。” 　　是个松软的海豚抱枕。 　　“天气越来越凉了，希望你暖和和地抱着它睡觉。” 　　“左薇～”吴倩伸手卡她的脖子，“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爱我的～” 　　告别了吴倩，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目光时不时瞟向袋子里最后一个礼物，那个变色的琉璃杯。 　　……要不要送给他？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少年人的哄笑。 　　“卫旭扬，收下！收下！快收下我们朱大班长的礼物！” 　　“喂，是不是男人啊！干脆一点，别婆婆妈妈的！”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怂恿中间的卫旭扬。而他对面，此刻正站着一个微笑着递出礼物的女生，（六）班班长朱琼羽。 　　朱琼羽说：“你们干嘛呀，这是谢礼，谢谢他上次帮我的忙。如果是你们帮我，我也会送的。” 　　“朱大班长的忙，我们一般人哪帮的起啊！”一个男生笑道。 　　随即引来一群附和，“是啊，帮不起，帮不起。” 　　朱琼羽被男孩子们挤兑的没有办法，苦笑地盯着卫旭扬，眼中有着求助。 　　“快啊，卫旭扬，收还是不收，你倒是给句话啊，看把我们班长弄的！” 　　眼看他们越闹越凶，女孩子都要下不来台了，卫旭扬毫不犹豫地收下，“谢谢。”又威胁他们道，“别太过分啊。” 　　男生们嗷嗷叫的更欢了。 　　左薇在后面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肆意张扬，无忧无虑。 　　尤其是女孩子，那松了一口气的满足笑脸，左薇笑了笑，默默攥紧手里的袋子。 　　算了。 　　她走向另一条路，心想，本来是一对的，现在一个给了陈岳灵子，另一个再给他，好像也不太合适。这个琉璃杯，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回到家里，爸爸已经在做饭了。 　　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的乱转，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回来啦。”看到她，爸爸打招呼。 　　“恩。”左薇一边换鞋，一边在心里问：为什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是心虚了么？ 　　“手上袋子里是什么？” 　　“同学送的圣诞节礼物。” 　　“哦，挺好。”爸爸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来，我们吃饭吧。” 　　左薇坐在桌子上，吃的没滋没味。 　　好几次她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可好几次，却什么都没问出口。 　　爸，你昨天在哪儿的？那个陌生阿姨是谁？为什么跟你举止那么亲昵？ 　　她怕，怕一旦开口，就是恼羞成怒，怕一旦挑明，就是万劫不复。 　　这个事情要怎么处理？要不要告诉妈妈？妈妈知道吗？还是说，她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单独跟爸爸聊一聊？然后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的，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许是这阵子太倒霉了，锻炼出了她强大的接受能力，所以，再遇到任何事，她都能理智面对。 　　她跟爸爸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其实以前父女俩能聊的也不多，有什么事她多半找的是妈妈，只是今天，双方格外的沉默。 　　“晚上你自己做作业吧，我出去散散步。”爸爸说。 　　左薇深呼吸，看向爸爸：“能不能留在家里？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爸爸一愣，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左薇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有着无声的期待。 　　爸爸说：“好吧，那我不出去了。” 　　“恩。” 　　今晚第一次，左薇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回到书房，左薇拆开了收到的几个礼物。 　　陈皓的礼物果然很奇葩，是一个刻着“中国好同桌”的水晶奖杯。左薇举着奖杯，发散思维地想了一下，这么有趣的一个男孩子，将来也不知道会被哪个女孩子得了去。 　　想完便和吴倩送的水晶苹果放在了一起。 　　又打开了张玺蒙的圣诞卡。原来里面那张硬纸是一张照片，是冰雕展上，她跟卫旭扬合拍的那一张。除此之外，空空白白，再没有一个字。 　　意思很清楚，张玺蒙与她，再无多余的话可说。张玺蒙只是趁着圣诞节这个机会，将属于她的照片还给她，切断了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 　　也算正式绝交吧。 　　左薇盯着照片上的少年少女，用手点了点少年的侧脸，好久好久，将照片放到了床头柜里。 　　最后一个是陈岳灵子的礼物，一个漂亮的钥匙扣，上面还挂着一个仗剑天涯的红衣女侠。左薇笑了起来，这个女孩，精准地发掘到了自己的性情。 　　打开陈岳灵子的圣诞卡，上面只有两句话：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钥匙扣配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PS.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难怪陈岳灵子说，“里面还有一张圣诞卡，那个才是最重要的。” 　　左薇将陈岳灵子的圣诞卡和张玺蒙的圣诞卡平放在一起。 　　她想，那句诗怎么背来着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52章 16 　　春节过后，班里出了一件大事。 　　李赟同学春节期间路过某小区的时候，被楼上掉下来的一个花盆砸到了，当场死亡。 　　消息传来，班上所有人震惊。有跟李赟玩的好的，立马嚎啕大哭，不愿相信。左薇虽然跟那位同学只是泛泛之交，平时也不在一个圈子里，但毕竟同班处了快三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过了好久。 　　——“大家好，我叫李赟。赟字比较难写，是一个文，一个武，再加一个贝。我爸妈给我取名的时候想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儿子能文能武还有钱，哈哈，希望能跟你们成为朋友！” 　　她还记得他初一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突然发现死亡并不是遥不可及，上学期还在教室后面打闹的男生，只过了一个寒假，就再也不可能来上学了。 　　他的父母该有多么的痛苦，他的朋友又该是怎样的悲伤。 　　Robert在讲台上组织捐款：“李赟的事简单跟你们说一说，现在都没找到那花盆的所属主人，所以李赟父母正在准备跟那个小区的物业和户主打官司。我们也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大家捐点款，让我、班长和几个班委带过去，表达一下心意。捐款数额没有要求，大家量力而行。” 　　班长和副班长带着捐款明细单来到了左薇这一桌。 　　左薇将自己最近的零花钱拿了出来，“我捐五十。” 　　“我也是。”陈皓二话不说，也掏出了一张五十。 　　班长认认真真在捐款明细单上写下：“左薇，50。陈皓，50。” 　　左薇扫了一眼前面的人名，捐多少的都有，5块，10块，100块。最多的是李赟最好的兄弟，捐了200块。 　　“好了。”班长跟他们说，“我们准备明天放学去李赟的家，你们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亲眼看着我们把这些钱交到李赟父母的手上。” 　　“我就不去了。”陈皓说，“不想看到叔叔阿姨伤心的样子。” 　　“我也是。”左薇说。 　　班长不再说什么，跟副班长走向下一桌。 　　“左薇。”Robert在讲台上看了一会儿，见班长走过左薇，开口点名，“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陈皓担心地看向左薇，左薇给了他一个宽慰的微笑，起身，追向Robert。 　　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教师办公室，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是（六）班的班主任和卫旭扬。 　　见左薇和Robert进屋，（六）班班主任瞟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继续跟卫旭扬聊：“……刚刚跟他们说的是签约保送进一中高中部，但学校不承诺进重点班，他们入学后还得参加分班考试。我专门留你下来，是因为你的合同跟他们不一样，综合你之前竞赛获奖的名次，学校给你准备的合同是不仅能进一中高中部，还能直接进重点班。当然，想签这个合同的前提是，你必须在一模考试里发挥出你该有的水准，我们知道，马上要一模了……” 　　“一模考试在即。”左薇回过神，听Robert问自己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左薇点点头：“知道。” 　　“说说看。” 　　“上一次考试排名不理想。” 　　Robert说：“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蛮好。来，这是我从电脑里打印出的你最近几个月的成绩排名情况，我们一块儿来分析分析。” 　　Robert说着说着，从备课本里抽出了一张A4纸，指给左薇看，“看，这是班里第19，然后是25，然后是13，然后是27，然后是8，然后是31……发现了什么么？” 　　“这位学生在坐云霄飞车啊！”听到这些数字，（六）班班主任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笑看左薇，“一会儿好一会儿差的，你状态很不稳定呀。” 　　左薇脸上火辣辣的，不想回答（六）班班主任的话，因为，卫旭扬也在看自己。 　　多么血淋淋的比较，他在那里谈签约合同的事，她却在这里被分析状态不稳定的原因。 　　“你也别不好意思。”（六）班班主任很热情，当然，说话也是单刀直入，“老师还愿意找你过来，肯定是因为你有救。换那些总考倒数的，或者成绩就没上过班级前三十的，老师肯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不过你这情况也太特殊了，一会儿十几，一会儿三十几，起起伏伏的，如果中考的时候，正好轮到你的伏呢？那不就完蛋了？” 　　Robert接道：“是啊，总不可能考试之前还专门算一下吧，前一次差，后一次好，然后指望中考前一次是个差？” 　　左薇没吭声。 　　“左薇。”Robert说，“如果你遇到了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老师。老师希望你好，希望能跟你一起把成绩稳定在最好的时候。” 　　左薇由衷道：“谢谢胡老师。” 　　不过状态这个东西，真的只能靠自己来调整。外人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比如过年前，她友情的问题刚刚尘埃落定。而最近，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跟爸爸单独聊聊。 　　以前看电视剧，总听里面的人说，自古忠义难两全，那个时候没什么感触，现在轮到自己了，才明白，人都会遇到这种时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还是为家庭勉力一把，让自己无愧于心？ 　　天才应该能二者兼顾的吧，但显然，她不是个天才，从历史课上，陈皓指给她读《马关条约》的影响是什么就能看出来了。 　　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很痛苦，但也真真切切让她感受到了，自己在活着，在拼命热烈地活着。 　　“这样好不好。”Robert最后拿出了一个方案，“你回去告诉一下你父母，让他们有时间来学校找我一下。我们坐下来，当面讨论一下你成绩的问题。” 　　左薇从思绪里出来，应道：“好。” 　　而另一边，（六）班班主任也跟卫旭扬说道：“那行，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你也回教室吧。” 　　“恩。” 　　左薇和卫旭扬并肩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中。 　　凉风习习，正是上课的时间，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 　　卫旭扬说：“你……” 　　左薇笑了笑：“恭喜你了，签约保送一中高中部。” 　　“只是被老师找去聊了一下，一模之后才最终确定。” 　　“那也很好。” 　　“左薇。”卫旭扬叫她，认真道，“如果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帮你。” 　　“好。”她答应的很爽快，“我会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是因为我么？” 　　“什么？” 　　“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你最近一直在避着我。” 　　她沉吟了一会儿，眼看前面就是（六）班了，她停下，转身，望向他：“是啊。也有你的原因。所以卫旭扬，接下来我想专心处理学习的事，家里的事，我们暂时就保持这样的距离罢，可不可以？” 　　卫旭扬站在那里，没作声。 　　他的眼中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锋芒，扎的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可她心意已决，没有什么能左右她此刻的想法，她也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 　　“祝你充实而愉快地度过初中最后一段日子。”她说，背过身，“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向了（八）班方向。 　　又是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她校服的衣摆。 　　（六）班到（八）班，还要走过一个（七）班，她听到（七）班的老师在里面骂道：“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答案？看黑板！” 　　她想，多么熟悉又多么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 　　答案从来不是看出来的，而是解出来的。 　　不亲自解一解，你怎么会知道是对还是错。 　　属于他的战斗已近尾声，而她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左爸爸的事爆发了，在左薇让爸爸去学校找老师一趟后。 　　左薇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单独的机会跟爸爸聊，妈妈就发现了爸爸的异样。 　　事情是这样的。 　　妈妈听说了左薇被找家长的事后，当即放下手里一切的工作，打电话给左爸爸，要与他“商量商量”。问左爸爸在哪里，他报了一个地址，让左妈妈一下子奇怪起来：“上班时间，你怎么会在那里？” 　　左爸爸的解释并不能让左妈妈满意，或者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左妈妈当即开车，开到了左爸爸所在地。 　　后来具体的过程左薇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那天她回到家里，家里黑漆漆的，灯也没开，爸爸妈妈坐在客厅的茶几前，眼眶通红，相对无言。 　　她的心一下子就抽了两下，打开灯，连鞋子都顾不得换，跑到他们面前：“爸？妈？” 　　“回来了啊。”妈妈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努力保持平和，“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热一热，爸爸妈妈有事要谈。” 　　左薇直接问道：“你们会离婚么？” 　　两个人刷刷看向他，似乎意外于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也只是意外而已，他们并不惊讶，自己的女儿绝不是傻子，这段时间家里的氛围，即使不说，相信她也感受到了。 　　“不会。”爸爸肯定道。 　　左薇不相信他，看向妈妈，要她的表态。 　　妈妈说：“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瞒不了你了。一会儿你表姑会来我们家，作为中间人给我们出出主意。如果你想听的话，可以一起听一听。” 　　左薇说：“我想听。” 　　“好。”妈妈说，“那先去把晚饭吃了。” 　　左薇问：“你们吃了么？” 　　“吃了。” 　　骗人。 　　她在心里反驳，可看他们两人现在的样子，吃不吃，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去吃晚饭。”特别可笑，这个时候，爸爸竟然跟妈妈是同一战线。 　　左薇只好自己去弄吃的。 　　吃完了晚饭，又洗了碗，妈妈口中的“表姑”按响了门铃。 　　这个表姑左薇其实跟她不怎么亲近，大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见到也是互相攀比，一般总是她挑起的话头，比孩子成绩，比收入，比升迁，比孝顺老人…… 　　在左薇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很会来事的表姑，在家族里说话很有分量。当然，她自己也绝对拿的出手，用大部分人的评判标准来看，她算事业有成，从事的也是教育相关工作，所以左薇猜，爸爸妈妈才会请她来出出主意。 　　她一来就看到了左薇，嚷嚷道：“怎么丫头也在？去去去，回你书房写作业去，我要和你爸爸妈妈谈事情。这种场合小孩子不要在场。” 　　左妈妈说：“她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懂了。” 　　“这怎么可以？”表姑皱眉，不悦地看向妈妈，“你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没轻没重的，难怪婚姻会出问题了！” 　　左薇心里一凉，这表姑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责备妈妈。 　　再看妈妈，只是好脾气地应和两声，并没有把表姑的话放在心上。 　　左薇说：“表姑，我也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了解什么？不好好学习，掺和在大人的事情里面，对你有影响的知不知道？乖，懂点事，去书房写作业去。” 　　左爸爸搭腔：“左薇，要不你先回房吧。” 　　左薇看向妈妈。 　　妈妈见另外两个当事人都是这意思，便对左薇点点头。 　　左薇尊重三人的决定，默默走回书房，关上房门。 　　只是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稳，就听外面表姑的矛头直指妈妈：“你别怪我说话直，其实主要是你的问题你知道吗？！” 第53章 17 　　很长一段时间，左薇都搞不明白亲戚间那些表啊、堂啊的称谓关系。 　　她最清楚最确定的，莫过于爸爸的父母，叫爷爷奶奶，妈妈的父母，叫外公外婆。顶多加上，爸爸的弟弟妹妹，叫叔叔姑姑，妈妈的弟弟妹妹，叫舅舅小姨。除此之外，其他所有亲戚在她眼里，都只是“亲戚”，遇上了，爸妈让喊什么就喊什么。 　　“左薇，叫舅老爷。” 　　“舅老爷好。” 　　“叫姨奶奶。” 　　“姨奶奶好。” 　　“这是你堂姨。” 　　“堂姨好。” 　　但这个夜晚，听着门外表姑指责妈妈的句子，她开始认真梳理，表姑是哪边的亲戚： 　　对方是奶奶的弟弟的女儿。 　　是爸爸的表姐。 　　也就是说，是爸爸那边的亲戚。 　　人都有偏心的时候，自家人当然要帮着自家人。 　　所以表姑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妈妈身上。但表姑知道爸爸和那个陌生女人的事情么？所谓的中间人，难道不该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替他们出谋划策？ 　　“一个女人，整天不着家，把自己弄的这么苦这么累，好像不需要男人了一样，家庭怎么可能不出现矛盾？我们家里，我上了一天的班，回来照样洗衣做饭抓孩子成绩，问问周围，谁不夸我一句贤妻良母？你不能因为你现在工资高了，就把这一切都丢给你男人来做！你男人不要面子的？所以他这阵子跟那个女的走得近我觉得也是情有可原的！为什么？因为他老婆抛夫弃女了呀！他老婆宁愿跟着一个离了婚的老总，都不愿意回来照顾他！” 　　听到这里，左薇“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打开书房门，走到了客厅。 　　她的动静挺大，爸爸妈妈表姑全部抬头，看向她。 　　表姑指着她：“哎，你怎么出——” 　　左薇笑，这个时候，她强迫自己一定要笑，表情不能凶狠，“表姑，我觉得，你想当贤妻良母你去当，但请你别拿你自己的准则要求所有的人。” 　　“你，你这孩子——” 　　左薇不待她说完，继续：“什么叫抛夫弃女？什么叫情有可原？同一段话里出现了两个标准，你不觉得很搞笑么？妈妈努力工作，目的是为了这个家更好，爸爸那么做，难道目的也是为了这个家更好？” 　　“左薇！”妈妈阻止她，“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爸爸看了一眼妈妈。 　　左薇回道：“我这样说话表姑就不舒服了？可是，这一个小时，她可是用更难听的字眼在羞辱妈妈！” 　　“左薇。”爸爸站了起来，“别再说了。” 　　左薇捏了捏拳头，想怼回去，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哟。”表姑阴阳怪气的，抱胸站了起来，“看不出来啊，薇薇到底是长大了，这么厉害了。” 　　爸爸赶紧道歉，“孩子还小，也在为我们的事着急，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自然是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可是，孩子变成了这样，做母亲的难辞其咎。”表姑看向爸爸，“今天也是你们找我过来的，我反正说的都是公道话，听不听在你们。” 　　“姐。”左妈妈站了起来，礼貌道，“是，你说的对，是我们找你过来的，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们夫妻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表姑问：“你什么意思？我有哪一句话说错了？” 　　妈妈说：“没有说错。都是金玉良言。所以姐你适合做贤妻良母，别人拦都拦不住。我适合打拼事业，别人想拦也拦不住。” 　　表姑不说话了。 　　成年人的交锋，话不用说的太难听，意思到了就行。 　　左薇瞬间知道妈妈在职场上是什么样了，绝不是这一个小时里任人宰割的好脾气。 　　客厅里的四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不语。 　　还是左妈妈先开口：“时间也不早了，姐，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了。” 　　表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硬撑了一会儿，咚咚咚走向大门。 　　左薇这才发现，这位表姑到自己家，竟然连拖鞋都没换。 　　“左薇，送表姑。”妈妈使唤她，“让表姑看看，你也是知礼数的。” 　　“哦。” 　　妈妈的气场太强大了，左薇不自觉地照做。 　　关上大门，客厅里，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左薇之前明明很生气的，此时却只想笑，但现在这个氛围又不适合笑，爸爸妈妈还是一脸面无表情，所以，她只能咬牙，不让自己的嘴角抽动。 　　“左薇。”妈妈叫她。 　　她连忙正色，看向妈妈。 　　“这事暂时到这里吧。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妈妈说，“当务之急，是你的中考。上次一模成绩我看了，还蛮严重。这事我和你爸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两个二百五，专挑女儿初三最关键的后半年闹。” 　　爸爸也赞同：“接下来，我们会尽量让家里保持安静，一切事情，等你考完中考再说。” 　　左薇问：“你们不会背着我偷偷把婚离了吧？” 　　妈妈说：“不会。” 　　“那——”左薇想起自己最近云霄飞车般的成绩，离中考只剩两个月了，“如果，如果我这次中考发挥……不稳定……你们会不会……离婚……” 　　妈妈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全力以赴就行。爸爸妈妈不会因为你成绩不好不要你，也不会因为你成绩好就宠着你所有的任性。” 　　“恩。” 　　最后一点阴霾也散了，左薇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释然之后，就是专心备考了。 　　爸爸妈妈果然如他们所说，再没有吵过架，他们默契的维持着家里的安宁，给左薇创造出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虽不温馨，却也足够清静。 　　“左薇。”中考前三天，陈岳灵子说着自己刚听到的八卦，“你听说了吗，任年年和卓昶分手了。” 　　“哦。”左薇看着远处的火烧云，不太在意地问：“为什么？” 　　“卓昶说，他还是不能欺骗自己，感动就是感动，永远都不会变成爱情。所以他提出了分手。” 　　左薇笑了一下：“他只是没那么伤心了。所以又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了。” 　　陈岳灵子问：“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左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相濡以沫？也许是吵完架出门，回家顺手捎回的一把菜？ 　　“虽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陈岳灵子握住她的手，笑道，“不过，在初中的最后一段日子收获了一个友情，我同样很开心。” 　　左薇笑：“我也是。” 　　十五岁的夏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来了。 　　中考第一天，妈妈不在，爸爸送左薇去考试。 　　“准考证带了吗？2B铅笔橡皮带了吗？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忘记的。” 　　“都带了。” 　　“行，那就走吧。” 　　中考第二天，妈妈还是不在。 　　左薇问：“妈呢？” 　　爸爸说：“不用担心，在加班。明天就回来了。” 　　左薇暗暗松了口气，“哦。” 　　中考第三天，考完后，果然看到了开着车来接自己的妈妈。 　　车里副驾还坐着爸爸。 　　两个人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 　　左薇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妈妈。 　　“考完了。” 　　“恩。” 　　“那我们一家一起去吃顿饭吧。” 　　左薇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良久良久，绽放出笑容：“好～” 　　爸爸妈妈的关系好像又变好了。 　　自从自己中考完那天以后。 　　左薇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他们，小心翼翼的在心里做着评估。 　　出成绩的这一天，左薇站在电话机旁，心情平静地按下了查分数的号码。 　　“您的语文，读文：61。作文：52。合计：113。” 　　“数学：119。” 　　“英语：95。” 　　“物理：98。” 　　“化学：93。” 　　“政治＋历史：90。” 　　“体育：30。” 　　“总分：638。” 　　左薇放下了电话听筒。 　　“多少？”爸爸妈妈紧张地问道。 　　总分700分，她考了638分。 　　可是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640，还差2分。 　　她将成绩告诉给爸爸妈妈。 　　两个人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或者说，反而一直在安慰她：“就差一个选择题，不怪你，是之前你受我们影响太大了。” 　　左妈妈忽然看向爸爸：“你亲戚是不是教育局有人，我记得，一中如果只差5分以内的话，托托人，是可以缴择校费上的。” 　　按理来说，635分以上的考生，都有机会挤上一中的末班车的。但每年差这5分的考生太多了，竞争极其激烈，所以学校只能优先有关系的考生，没有关系的考生，就只能看命了。 　　“是。”左爸爸苦笑，看着妈妈，“就是我表姐。” 　　左妈妈沉默下来。 　　左薇拒绝道：“不要去找她。我不上一中了。” 　　“可左薇，一中是我们市、乃至我们省，最好的重点高中。教育资源录取率什么的，其他重点高中都比不上。事关你的前途，不能太任性。” 　　左爸爸没听左薇的，依然去找了自己那位表姐。 　　得到的回应是，确实可以帮忙，不过，得让左妈妈去找。 　　“你老婆不是很牛嘛，让她过来跟我谈。”表姑趾高气昂道。 　　左妈妈当即穿好衣服，准备去找那位表姐。受多少委屈都愿意。 　　左薇拦在了门前。 　　“左薇。” 　　“妈妈，你信不信我？”她问，眼中跳着一簇一簇的火苗。 　　左薇和妈妈将爸爸扔在客厅，母女俩关上房门，在书房聊了一个晚上的话。 　　“一中有多好，不用我说你也了解的吧。” 　　“我了解，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并不是只有一中一个重点，还有其他选择。从小到大，我没有输过，但是妈妈，愿赌就要服输。我们是可以去找那位表姑，可是会让她瞧不起。你努力工作力争上游，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要让人瞧的起。” 　　妈妈眼睛一下子红了：“你这个性子，这么好强，有捷径不走，会吃很多苦的。” 　　左薇也红了眼睛：“谁让我是你的女儿。” 　　“男人并不会喜欢你这样。” 　　“爸爸……之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是。原本我们收入差不多，他还比我高一点。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的收入是他的5倍，10倍，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受不了了，所以心里开始不平衡。这是我们闹矛盾的根本原因，后面那些事全是他气我，想试试在我的心里，他到底还重不重要了。” 　　左薇问：“那，爸爸他……有没有……出轨？” 　　“没有。”妈妈肯定道，“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他走错了，我不会原谅他。” 　　左薇松了口气，“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左薇。”妈妈郑重地看向她，“我们是和好了，但我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得做好心里准备。” 　　“什么？” 　　妈妈深呼一口气，说：“在你中考的第一天，你爷爷在老家去世了。为了不打扰你考试，我自己回了老家，去帮忙办后事，你爸照顾你考试。我们也是因为这件事又走到了一起。” 　　听到爷爷去世，左薇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那两天妈妈不在的原因。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论是你中考，我们夫妻的事，还是你爷爷的事。最后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放弃一中，去读次一等的重点高中？如果选了这条路，高中三年你就必须拼尽全力，不能懈怠。” 　　左薇点点头：“我考虑清楚了。” 　　古装剧里，当女侠被反派们逼到了悬崖边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件事是什么？ 　　咬牙跳入悬崖。 　　悬崖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武功秘籍？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待得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之日，就是她左女侠——重出江湖之时。 第54章 01 　　高中一开始就跟之前的小学和初中不一样。 　　在9月开学前两周，御府中学给所有加入他们学校的高一新生安排了军训，请的教官还都是现役军人。 　　御府中学是本市又一所重点高中，但跟龙头老大一中还是不能比的。业界普遍的看法是，一中理科独孤求败，培养出了不少省状元。不过文科却是群雄逐鹿，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御府中学，以及地处偏远开发区，实行军事化管理的圣海中学。 　　圣海的学生都是苦行僧，学校是寄宿制，牢固得像个铁桶（也有说像监狱的），父母一年到头来都看不到孩子几次。所以城里的父母，都不舍得把孩子往圣海送，他们更倾向于御府。 　　御府的学生成分就比较复杂了。这个学校完全是凭文科打出的天下，很多考不上一中的，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它。或者一些原本能上一中的，因为经济等原因，御府承诺了额外的奖学金，而选择它。或者看中了御府与国外高校的某项合作，选择它（这也是为什么一中会悄悄找优等生签合同的原因）。或者孩子本身学习就糟糕，但铁了心就想拿钱把孩子往重点高中砸，一中这样的砸不进，于是自然而然瞄准了御府…… 　　左薇还没怎么熟悉校园环境呢，就在别人嘴里听到了好几个诸如“赵公子”“谢公子”“雷大少”这样的称呼，十分社会。 　　最夸张的传言，是他们说的（五）班的一个男生。 　　“他好像是XX局长的公子，成绩不好，本来上不了御府的，但是他老爸大笔一划，将我们学校旁边那块正在拆迁的土地划给了学校，校长二话不说，给他开了后门，果然有权能使鬼推磨。” 　　升入高中的学生，明显不再迷信师长，把师长当权威，甚至以跟他们作对，讥讽他们为荣。 　　左薇被分到了（二）班。 　　班主任是个女性，姓郑，教历史的，三十多岁，个子很矮，可能都没到一米六，不过人很开朗，并不是阴沉严厉的那类老师。 　　简单讲完话，发完军训服，就是军训了。 　　因为刚到这个班级，班主任也不像初中那样，有闲心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所以新同学的性格只能靠自己去摸索。 　　教官很年轻，黑龙江人，才二十出头，人精瘦精瘦的，声音无比洪亮。 　　左薇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女生都这样，对穿军装/制服的兵哥哥天生有好感，反正，在她们班，女生看教官的眼神绝对能用“赤/裸裸”“火辣辣”来形容。 　　不知道是这些没大没小的眼神触怒了教官，还是教官本来就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军训第一天，教官黑着一张脸就把他们练的半死不活。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向左转！” 　　“向右转！” 　　然后教官停下，走到了队伍里两个脸对脸，鼻尖对鼻尖，再往前一步就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男生面前，“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向右转。”其中一个男生答道。 　　“回答问题前要打报告！重新回答！” 　　“报告，向右转。” 　　“声音大一点！” 　　那男生索性吼道：“报告！向右转！”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 　　“我问你话，你就要回答！” 　　“报告，我不分左右！” 　　“噗。”另一个男生笑出声。 　　“笑什么笑？！”教官扭头，恶狠狠道，“我让你笑了吗？你的战友不分左右，你觉得很好笑？这么喜欢笑，一会儿我让你笑个够！” 　　男生收敛住表情，不敢笑了。 　　与此同时，队伍里的男生女生挺直了腰板，全部屏息凝神。 　　一个上午的训练后，大家解散，去食堂吃饭。 　　御府的食堂很大，而且此时其他年级有的还没到下课的时候，有的还在暑假，所以在食堂里走动的全是穿着训练服的高一新生。 　　这个时候完全就是考验众人交友的速度了。左薇注意到，有些动作快的女生，训练的时候就已经跟身边人眉来眼去，勾搭上了。于是，自然而然，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一起走，一起打饭，一起吃。 　　左薇独自走向窗口，打了一份饭，然后转身，四处看了一圈。 　　其他电风扇底下都坐满了人，只有最远处的一个电风扇下面，桌子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左薇捧着托盘就往那电风扇下面的位置冲。 　　虽是八月中，却是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她又被晒了一个上午，急需这样一个“风水宝地”。 　　一坐下，感受到头顶那凉爽的风，她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连带着看托盘里的食物都有了胃口。 　　正埋头吃着，听到身后那一桌传来四个女生的对话： 　　女生1：“哎，你们观察了一个上午，十六个班级，觉得哪个班的教官最帅啊？” 　　女生2：“啧，感觉要么个子矮，要么皮肤黑，要么军衔低，要么脾气臭，都有不完美的地方。说实话，我还没发现一个让我挑不出缺点的教官呢。” 　　女生3：“你那是要求高，又要白又要军衔又要脾气好，怎么，还想选驸马啊？” 　　女生2：“做做梦都不行么？然后，再来一个‘霸道军官爱上我’……” 　　“哈哈哈哈。”女生们笑作一团，“霸道有可能，爱你是不可能了，练你还差不多。按照上午这强度，下午你可不要晕倒啊～” 　　“你走开。”女生2一下子哭丧了脸，“不要提下午的事，谁提我跟谁急。这才第一天，接下来的两周要怎么熬啊。” 　　“看帅哥呀。”女生4说道，“你们光看教官了，有没有注意到，同年级有个超～级～大帅哥！” 　　“没有注意到啊。”女生2来了兴趣，“几班的？还超级，这词都用上了，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帅啊？” 　　女生3：“等等，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女生1点头：“我也是。” 　　女生2诧异地看向同伴们，“你们都知道？真的假的？不，我不信你们说的是一个人，有本事，一起说他是几班的呀！” 　　“说就说。” 　　“好。那一，二，三——” 　　“（二）班！”三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左薇手里的筷子抖了一抖。 　　（二）班？ 　　她不就是（二）班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是上午军训太累了么？ 　　女生2也震惊了：“还真的是同一个人。” 　　“对呀。”女生4说，“长相挺扎眼的，个子也高，同样是穿军训服，他的气质就是跟旁边那群歪瓜裂枣不一样。” 　　“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托（二）班认识的人打听了，应该是叫周楚禹。” 　　“名字也好小言啊～” 　　“周楚禹！那儿！那儿有风扇！”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个男生的叫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四个女生当即噤声，低头的低头，喝水的喝水，撑额头的撑额头，只是一双双眼睛却像雷达似的，朝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个男生方向瞟。 　　这一看，却把她们吓了一跳，呼啦啦的，有六七个男生。 　　左薇听到最开始那个叫嚷的男生说：“就那一个地儿还有电风扇了，下面只坐着一个女生，我们去那儿吃吧。” 　　“但是那边位置好像就六个？我们坐不下啊。” 　　“没事，不是有周楚禹嘛！”说话的男生邪恶地笑，“女生都是祸水，我们大禹干嘛的？专门治水啊！看到我们这里一群男生，她肯定不好意思的。走，就去那里！” 第55章 02 　　哗啦哗啦。 　　左薇身边一下子坐满了六个男生，身边两个，对面四个，把她围在正中央。而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生，直勾勾地盯着万叶丛中一朵花，明显等着她主动给他们让位。 　　左薇的倔脾气上来了，嘿，他们要是客客气气跟她说，她会让，但这明显道德绑架，欺负女生脸皮薄，就很可恶了。 　　不让不让偏不让。 　　左薇淡定地坐在一群荷尔蒙爆棚（全是臭汗味）的男生当中，无视他们投来的灼灼视线，优雅地吃着托盘里的菜，甚至，还故意将动作放慢了些，与他们抗衡。 　　于是，在外人看来，他们这一桌的场面，就很搞笑了。 　　“呵。”对面响起一声轻笑。 　　左薇本能抬头，这一看，心里就怔了一下。 　　是他。 　　那个织针衫帅哥。 　　该不会，他就是女生们之前聊到的“周楚禹”吧？ 　　左薇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周围另外五个男生的长相，心里有数了……恩……应该是他。 　　——这是什么孽缘！！！ 　　周楚禹见她还是不走，也把她当不存在，故意找另外五人说话。 　　“哎哎，张伟，向左转！张伟张伟，向右转！” 　　被嘲笑的男生笑骂，“滚！” 　　“你真的不分左右？” 　　“我分的！只是当时紧张，我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得了吧，教官又不是女的，对着他你紧张啥！” 　　“我从小就有个当兵的梦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现在近距离接触到军人，还不许我稍微亢奋一下啊？” 　　“你的亢奋就是跟我脸对脸，嘴对嘴？”另一个当事人开口，“你知道当时我想干嘛？” 　　张伟傻兮兮问道：“干嘛？” 　　“我想啵你。” 　　“艹！” 　　“噗。”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前一个是张伟的，后一个是左薇的，她喝着汤险些喷出来。 　　刷刷刷，六道视线齐齐看向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又心安理得的融入到他们的聊天当中的。 　　左薇正襟危坐，装成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喝着自己的汤。 　　她想，又一个张伟。这个世界上，叫张伟的人真的好多。 　　不过她这样一来，男生们聊天反而放不开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女生是真的不打算让出位置了，而且还会听他们讲话，给出相应的反应，最最重要的，是她还长的挺漂亮，并不是那种丑女。有心思活络的，偷偷在下面踢了踢周楚禹的脚，暗示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左薇喝完了汤，也感觉到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男生们突然之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埋头，大口大口扒着饭，只偶尔给出一个眼神的交流。 　　左薇还是那个左薇，要是跟她斗，她反击能力绝对强，可要是突然偃旗息鼓了，她反而觉得没意思了。正好午饭也吃完了，她咳嗽一声，从位子上起身，也没叫身边两个男生让一下，一脚跨出椅子，捧着托盘走向收餐具的台子，将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位置空给了他们。 　　一直孤零零在隔壁桌子吃饭的那个男生见此，连忙捧着托盘happy地坐了过来，称赞周楚禹道，“大禹，行啊，就没失过手的时候！” 　　“这次大禹没出手。”一个男生道，“是我们看她长得漂亮，没忍心做的太绝。然后，她自己知趣地走了。” 　　另一个男生接道：“好像也是我们班的。刚开学，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蛮甜的。看上去还很乖，到现在都没交到女生朋友。”踢周楚禹的男生挑挑眉，“是我们班的就更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真这么认为？”周楚禹望着同伴蠢蠢欲动的神情，意味深长道，“提醒你一下，她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 　　“你认识她？”张伟惊讶。不可能啊，他们俩刚刚明明坐对面，也没说过一句话。 　　“不认识。” 　　“那就好，那就好。”踢周楚禹的男生拍拍胸口，放下了悬着的心。如果被周楚禹看上了，那自己99.9%的可能要成炮灰了。 　　“你在担心什么？”张伟坏笑，“你不知道我们大禹，从来不喜欢水，只喜欢治水的嘛！” 　　一番话说的大家再次笑了起来，气氛又变成了一开始满嘴跑火车的样子。 　　中午休息后，下午的训练又开始了。 　　这次不再是稍息立正左转右转，而是正步走。 　　“鸭二鸭！鸭二鸭！鸭二鸭！鸭二鸭！” 　　这怪异的口号一出来，就有人忍不住在队伍里抖起了身子，偷乐。 　　教官停下了，走到那笑的男生面前：“你牙齿很白啊，用什么牙膏的？” 　　经过上午的短暂相处，大家脸皮厚度的成长是惊人的，那男生大着胆子道：“报告教官！我用的是高露洁！今年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队伍里的笑声更大了。 　　“出队！”教官吼，“还有谁刚刚笑的，也都出队！” 　　出来了两个人。 　　教官继续：“还有谁！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出队！” 　　又一个走了出来。 　　教官走到中间一个男生面前，“你刚刚有没有笑？” 　　“……报告教官，笑了。” 　　“那为什么不出队！” 　　那男生立马跨了一步出来。 　　“你们五个！”教官吼，“一字排开，间隔二十公分，双手撑地，俯卧撑准备！” 　　五个男生只能照做。 　　“做十个！” 　　“啊？！” 　　“二十个！” 　　立马学乖了，再没有一个人乱发感慨。 　　压制住这帮兔崽子们，就是踏正步了。 　　左薇绝望地发现，后面的女生竟然是个顺拐，走着走着，总是打到自己，用的力气还很大。 　　“啪！”又打到了，声音清脆。 　　那女生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呃！” 　　系都没说出来，又中招了。左薇只能咬牙苦笑，小事儿，人家也不想的！ 　　走了一圈下来，左薇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通红通红的，竟然给打肿了。 　　好在接下来就是一排四个四个的练了，于是那个女生，没有任何悬念的，被教官单独拎了出去。 　　左薇跟着大伙儿原地静坐，看着他们。 　　“来，你跟着我做：左脚前，右手前，左脚后，右手后。……继续，前后，前后……像你平时走路那样……不是，是左手，然后你的左腿在后面！……左右，左右，左右，左右……欸？怎么回事？” 　　教官懵逼了，跟那个女生一样的动作。 　　大家随即发现，走着走着，连教官也被带顺拐了。 　　“哈哈哈哈……” 　　左薇笑的前俯后仰，终于从枯燥乏味的踏正步里，寻到了一些趣味。 　　“哎，刚刚不好意思啊。”中场休息，那个顺拐的女生来到左薇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黄薇，你呢？” 　　“黄薇？”左薇心里一动，这个名字，忽然就跟以前一个人说的话对上了，她笑道，“巧了，我们俩都是薇。我叫左薇。” 　　“咦？”黄薇一脸开心。 　　“是啊。” 　　“那看来我们俩很有缘了。”黄薇说，“要不要搞个VV组合。” 　　“为什么不。” 　　左薇知道，这是对方发出“交朋友”的信号了，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橄榄枝。 　　其实经过初中那件事以后，她对人都会不自觉的有了防备心，不会轻易就和哪个女生以姐妹相称，或者迫不及待地加入到女生圈子里。 　　但是，听到对方叫黄薇，她莫名其妙的，就是想和对方走得近一些。 　　是因为这个名字本身，还是因为，曾经说过话的那个人？ 　　现在，他们一个在一中，一个在御府，暑假里只偶尔能碰见一次，却再也没了说话的勇气。 　　选择御府以后，她才意识到，人生啊，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很难出现了。 　　他继续在一中的江湖搅弄风雨，而她，只能躲在悬崖下的山洞里，苦苦研读着墙壁上的武功秘籍。 　　左薇就这么和黄薇走到了一起。 　　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休息。 　　不过仅仅一周以后，她就默默疏远了黄薇。 　　因为这一周的相处，她发现黄薇跟她还是玩不怎么来。 　　黄薇家境似乎不太好，所以对班里那些用名牌的女生总带着一层敌意。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但她总喜欢拉着左薇对班里那些用名牌的女生们品头论足：“看她用的那个防晒霜，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也就几百吧，她嘚瑟的样儿，我还以为她用的是几千的呢。以为自己是公主，其实就是个丫鬟。” 　　“那个那个，叫颜如昕的，好做作，跟男生说话的语气和女生说话的语气完全两回事，我上次看到她捂着肚子跟教官说例假来了，要休息，结果路过周楚禹的时候，还拿眼神勾他呢，人周楚禹压根没鸟她。哈哈，可笑死我了。” 　　“周楚禹你知道吧？我们班最帅的那个。但是听人说，他嘴很贱，总是攻击女生，所以有个外号，叫大禹，意思是我们女生是祸水，要他来治水。我觉得，他家境应该不错，从小被女生惯坏了，这才不懂得体贴女生。” 　　左薇很不想承认，但她从黄薇身上，看到了一点任年年的影子。 　　尤其是得知左薇也有手机的时候，黄薇先是惊讶，然后酸溜溜道：“富婆。有钱人。哎，你爸妈怎么允许你有的？不担心你学坏吗？” 　　然后左薇就远离她了。 　　她想，虽然是叫黄薇，但是跟她想象的，果然还是不一样啊。 　　就像现在的她跟他一样，看似住的很近，但其实，他们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第56章 03 　　左薇是在军训的最后几天交到在御府的第一个朋友的。 　　那个时候，大家彼此已经熟悉了十来天，每个人什么性格大致也了解了，于是，狐狸找狐狸，猴子找猴子，老鼠找老鼠，大象找大象，格局又跟一开始的时候有所不同。 　　左薇跟郭静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彼此，主要得益于她们“电视儿童”的身份。 　　最后几天，大家适应了军训的节奏，也训练的像模像样了，教官们开始搞“联谊”。而最能促进各班之间友谊的，非“拉歌”莫属。 　　所有班级原地静坐，然后由各班教官带头唱军歌。 　　唱着唱着，火/药味就起来了。 　　先是（四）班教官带头，他应该跟左薇班上的教官关系很好，所以第一个就拿左薇班祭旗：“东风吹，战鼓擂，要拉歌，谁怕谁！（二）班的！” 　　（四）班学生：“来一个！” 　　（四）班教官：“（二）班的！” 　　（四）班学生：“来一个！” 　　左薇班上的男生们当即如临大敌，交头接耳，问教官唱什么唱什么。 　　教官才说了几句话，那头（四）班教官又吼起来了：“（二）班的来了没有？！” 　　（四）班学生：“没有！” 　　（四）班教官：“算了吧？” 　　（四）班学生：“不行！” 　　（四）班教官：“算了吧？！” 　　（四）班学生：“不行！” 　　于是（四）班教官理直气壮道：“（四）班的兵，举起你们的双手！” 　　（四）班学生照做。 　　（四）班教官：“好，拍手，拍手，一起拍拍手。我说一来你说二，我说三来你说四。一——！” 　　（四）班学生：“二——！” 　　（四）班教官：“三——！” 　　（四）班学生：“四——！” 　　（四）班教官：“一二！” 　　（四）班学生：“三四！” 　　（四）班教官：“一二！” 　　（四）班学生：“三四！” 　　（四）班教官：“一二三四五！” 　　（四）班学生：“我们等的好辛苦！” 　　（四）班教官：“一二三四五六七！” 　　（四）班学生：“我们等的好着急！” 　　（四）班教官：“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四）班学生：“你们到底有没有！” 　　（四）班教官：“七八/九！” 　　（四）班学生：“有没有！” 　　（四）班教官：“七八/九！” 　　（四）班学生：“有没有！” 　　左薇班上的男生被拱的也不讨论唱什么了，直接开唱最经典的那首《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朝着法西斯蒂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唱完了后，操场上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于是这回轮到左薇班上的教官拿乔。为了气势上压死对方，他还专门找了一个大喇叭。 　　（二）班教官：“（一）班的！” 　　左薇吼：“来一个！” 　　（二）班教官：“（一）班的！” 　　左薇吼：“来一个！” 　　因为《团结就是力量》已经先行被唱掉了，（一）班教官和学生连忙凑在一起，讨论另外唱个啥。 　　（二）班教官等的就是这一刻，于是更加happy地喊道：“让你唱！” 　　左薇吼：“你就唱！” 　　（二）班教官：“扭扭捏捏！” 　　左薇吼：“不像样！” 　　（二）班教官：“像什么？” 　　左薇吼：“大姑娘！” 　　（二）班教官：“像什么？” 　　左薇吼：“大姑娘！” 　　但是这次的（一）班教官是个硬茬，不知道从哪里也找了个大喇叭，与左薇班上的教官对吼：“让我唱，我就唱！” 　　（一）班学生：“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一）班教官：“不唱不唱就不唱！” 　　（一）班学生：“你能拿我怎么样！” 　　都这样说了，左薇以为她们教官没招了，没想到，教官的口号一套一套的：“冬瓜皮，西瓜皮，你们不要耍赖皮！我们唱了你们唱，你们不要摆懒样！” 　　于是（一）班的学生这才唱，唱的也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 　　可能是拉歌的时候太亢奋了，调动起了大家所有的热血，直到解散，三三两两回教室，还有不少人沉浸在拉歌的余韵中不愿结束。 　　“哟，这么开心？”左薇听到身后班里女生拿教官的口头禅取笑一个女生，“你牙齿很白啊，用的什么牙膏？” 　　“高露洁！我今年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哈哈哈哈……” 　　周围人笑的直不起腰，应该是想起了之前的趣事。 　　然后，那个女生继续道：“看前面的帅哥！” 　　“哪里？哪里？”所有人都在找。 　　“你是指周楚禹么？”有人小声提醒，“他不在前面，在我们后面，大概两米处。” 　　那女生失望道：“哎哟，是清爽帅气。你们怎么都不懂啊！” 　　“懂什么？帅哥？” 　　那女生不由更加郁闷了。 　　左薇在前面默默接道：“看帅哥的发型。” 　　那女生一愣，上前两步，一把转过左薇，道：“清新有型。” 　　然后，两人一起合：“有飘影，更自信。” 　　对上了。真的对上了。 　　看来对方也是个“电视儿童”。 　　那女生激动万分，又想起了另一个广告台词，“得了灰指甲。” 　　左薇想也没想就接道：“一个传染俩。” 　　“问我怎么办。” 　　“马上用亮甲。” 　　没错，一点没错。 　　那女生的眼睛越来越亮：“学汽修，哪家强。” 　　左薇接：“中国山东找蓝翔。” 　　“今年过节不收礼。” 　　“收礼只收脑白金。” 　　“钻石恒久远。” 　　“一颗永流传。” 　　两个人就像我党在地下终于与同志接上头一样，牢牢握住对方的手，“同道中人！” 　　“我等的你好苦！” 　　旁边无法get她们意思的同班女生，一边摇头一边从她们身边走过。 　　周楚禹等几个男生也像看神经病一样路过她们。 　　这些左薇都不在意，只是在人流中，无比开心地望着马尾辫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相见恨晚”。 　　这就是左薇与郭静的初相识。 　　虽然有点沙雕，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无心插柳柳成荫，沙雕的情况下认识的朋友，一不小心，就这么一路沙雕地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十来年，不得不感慨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两周的军训转瞬即逝，头几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怎么熬过去，不知不觉，感情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浓浓的不舍与珍惜。 　　忘不了，站军姿的时候，教官逗他们的话：“还有最后5分钟，大家撑住……最后3分钟……最后1分钟……有人动了，好，那我们再加5分钟。” 　　忘不了，看齐的时候，高年级学姐从旁边笑着走过，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男生们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学姐们的身影走，教官挥了挥手，骂道：“看什么！没看过美女啊？要你看啊！” 　　忘不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教官问：“两分钟休息够不够？”“不够！”“那就不休息了！”大家绝望而悲愤的哀鸣。 　　教官走的那一天，班里不少女生哭了，左薇站在人群后面，望着她们将教官围在中间，说不完的离别话，她没过去，只是手负在身后，抬头望天，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多年以后。 　　军训完了以后，高一年级正式开始上课。 　　第一件事，就是排座位。 　　在大家暗搓搓的期待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的时候，郑老师一盆凉水浇灭了所有小鹿乱撞的心：“男生跟男生坐，女生跟女生坐。” 　　瞬间，左薇从好几个女生眼里看到了失望，而且目标还都是对着一个方向，心里偷笑。 　　左薇本来想跟郭静坐一起的，但是按照个子高矮来排，她跟郭静怎么也不可能排到一起，只能无奈的与郭静再见。 　　新同桌叫姚佳彤，名字很好听，不过人却微胖，而且脸上长满了痘痘，一眼看上去有些骇人。 　　左薇刚跟新同桌互相做完自我介绍，后面的桌子就坐下了两个男生。姚佳彤的神情明显不自在了，虽然还在跟左薇说话，可余光却忍不住朝后面瞟了好几次。 　　左薇回头，看向姚佳彤后座的男生。 　　四目相对，他大咧咧地靠在那儿，嘴角弯了弯，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周楚禹。 　　也只有周楚禹。 第57章 04 　　心理学表明，青春期一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9-13岁，在这个时期，男生女生会出现第二性征，双方开始关注同龄异性与自己的区别。 　　第二阶段，是13-16岁，男生女生开始思考亲情、友情、爱情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度。也是各种关系萌芽的阶段。过于被亲情束缚的人，会进入所谓的叛逆期，顶嘴，冷战，与父母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更看重友情的人，会把友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一声姐妹/兄弟大过天”。迷恋于爱情的人，会尝试着踏出第一步，学成年人那样，在男女关系中/共浮沉。 　　第三阶段，也是青春期的最后一个阶段，是16-18岁，所有成年人最好的一面，或者最丑陋的一面，都会在他们身上体现。他们就像是一张白纸，不分善恶地汲取着来自社会、老师、家长、同龄人的全部营养，然后在纸上显出属于自己的色彩。 　　说这么多，只是因为，左薇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楚禹这样色彩的男生。没有一点风度、气度、大度，浑身上下，真的只剩下一张脸还能看。 　　他无比清楚自己相貌出众，受女生欢迎，所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己的刻薄，说话做事从来不给任何女生留面子。 　　就拿左薇新同桌姚佳彤来说。 　　姚佳彤一开始也是被他那张脸给迷惑了，总是找机会转到后头跟他说话。要么“你笔记本借我抄一下”，要么“（七）班那个XXX你认不认识？”，要么“物理老头就是个老古董，听他说话我都要吐了”……转了几次后，姚佳彤自认为跟他已经混熟了，开始聊更深入的话题。殊不知，这也是她被攻击的开端。 　　“哎，周楚禹，你觉得，我们英语老师怎么样？”姚佳彤说，“英语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会打扮的女人。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都闻到了一阵香水味，你有没有闻到？你们男生鼻子应该比我们更灵的。” 　　“没有。”周楚禹说，“什么叫我们男生鼻子灵？我们是狗吗？” 　　姚佳彤：“……” 　　周楚禹：“还有，你别老盯着别人，好好捯饬一下你自己吧。那么胖，还满脸的痘痘，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对我们男生而言，杀伤力更大？” 　　周楚禹的同桌听到这话，“噗哧”一声笑出来。 　　姚佳彤瞬间涨红了脸，不再说话，异常艰难地转回了原位，低头写作业。 　　左薇从旁边看，她都快哭了。 　　左薇碰碰她：“没事吧？” 　　姚佳彤摇了摇头，强颜欢笑：“没事。” 　　左薇很不能理解，既然他攻击了你，那你就反击啊，一个人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用。 　　姚佳彤却没有丝毫反击的意识，只难过了一节课就忘记了之前的事，继续嘻嘻哈哈地转身，找周楚禹聊天。 　　对此，左薇只能随她便了，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人家愿意，说再多也没用。 　　除了姚佳彤，就是班里另外的女生了。 　　不知道是思春期的缘故，还是那个女生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她的位置与周楚禹隔了一排，每当上自习的时候，就会单手支颐，撇过脸，视线穿过中间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周楚禹瞧。保持这样的姿势，她能一动不动地看周楚禹几十分钟。 　　“哎哎！大禹！”周围男生唯恐天下不乱，挤眉弄眼示意周楚禹，“她又看你了。” 　　于是周楚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那女生跟前，“你有病？” 　　“……” 　　“有病赶紧回家吃药去！看我能治好你的病啊，搞笑。” 　　那女生从没被人当众羞辱成这样，于是恼羞成怒，开骂道：“你才有病，看看你怎么了！不可以吗？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往你那个方向看的？” 　　左薇在心里拍手，总算看见一个硬气的了。 　　只是这手还没怕两下，就听周楚禹寸步不让地奚落道：“当然可以看，但我只欢迎美女看。你觉得自己很美吗？腿粗像大象，皮黑非洲人，头油似大庆，张嘴地包天。” 　　“Wow！”班里的男生欢呼，吹口哨，拍桌子。 　　女生们震撼。 　　不得不说，周楚禹说话真的太毒了，哪句伤人他用哪句，而且句句精准到位，扎的那个女生半天没回过神，等回过神，她“哇”的一声，扑在桌上哭了起来。 　　周楚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女生，没有一丝动容。任凭班里女生的复杂视线落在身上，他将手插在裤兜里，无所谓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左薇坐在他斜前面，捏着笔，拼命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 　　怎么说呢，她以前接触到的，都是卫旭扬、庄烈、卓昶这样风度翩翩，天生就带着“男神”光环的男孩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品种。简直一刀斩断了所有女生对他的遐想。 　　当然，让大家跌破眼镜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后来班主任郑老师来的那一幕。 　　看到有女生趴在桌子上哭，郑老师问：“怎么回事？她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有嘴快的，当即把刚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郑老师听。 　　郑老师看向周楚禹，“周楚禹，你怎么欺负女生？你好意思吗你？” 　　“为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把人家弄哭了知不知道？” 　　“如果谁哭谁有理的话，那我现在也能哭给你看。” 　　“那你倒是哭一个呀。”郑老师早就练就了一身对付这些男生的本领，“能哭出来，我就相信你是实话实说。” 　　全班静了下来，默默望着师生两个斗法。 　　周楚禹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是她自己脆弱。” 　　“什么？” 　　“比如，老师我说你是√2，你会哭吗？”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然后“噗”的一声，全班哄堂大笑，大家刷刷刷，看向郑老师矮小的个头。就连本来一直趴在桌子上偷听老师和周楚禹对话的那个女生，也忍不住抖起了肩膀，在下面憋笑。 　　“你看，老师，”别人都在笑，唯独周楚禹不笑，一脸真诚地盯着班主任，“这真不是我的问题。” 　　“你！”郑老师气的无话可说，可这种大笑的氛围下又板不住脸，只好简单粗暴道，“给我罚站！什么时候下课了，什么时候再坐下！” 　　周楚禹配合地站了起来，遥望着窗外的操场，一脸淡定。 　　经此一役，周楚禹“治水”之名弘扬整个年级，无论是左薇班上，还是其他班的女生，再也不敢招惹他了，即便碰见，也只敢偷偷的瞄一眼。 　　这种男生，就当菩萨供着吧，没事看看就好，一旦开口，真的想打死他。 　　此外一提，郑老师√2的外号也是从这次开始有的，不论男生女生，之后再说到郑老师，都会不自觉地用√2来指代，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左薇对周楚禹的看法也是尽量不要跟他有交集。虽然他一直坐在她斜后边，但开学一个月，两人正经说过的话，恐怕都没超过十句。 　　抱着这样的打算，御府第一个月的月考来了。 　　左薇发挥的还可以，班级第6，年级第73。 　　但她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当年在一中，她也曾得过班级第9的名次，御府的竞争没有一中激烈，如果想在三年后的高考中有所建树，就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御府。她的对手，在一中，在全市。 　　“没想到，你成绩挺好啊。”同桌姚佳彤看着她的成绩，有些意外，“平时看你跟郭静一起聊电视聊动漫，还以为，你的心思都在那上面呢。” 　　左薇笑了笑，将卷子塞进书包，书包背到身上，“那我回家了，明天见，同桌～” 　　“明天见。” 　　路过周楚禹的时候，他正跟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看到左薇，连忙拿胳膊肘撞同伴。周楚禹也抬头，看向左薇。 　　左薇目不斜视地走过，任由男生们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没往他们那里看过一次。 　　“我在她书桌里塞了一封信。”那个曾说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男生难堪地开口。 　　周楚禹问：“然后？” 　　“没有然后了。不知道被她扔到哪个旮沓角落去了。” 　　“是不是人家没看到啊！”旁边的男生坏笑，“要不，你再塞一封试试看啊！” 　　“滚！别添乱！”送信的男生看向周楚禹，“大禹，哥们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全靠你帮忙了。” 　　“想干嘛？” 　　“就是……那个……”男生挠了挠头，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左薇坐着公交车，在第一中学站下车。 　　每当从这里下车，车上的叔叔阿姨总会看她一眼。这个时候，她的嘴角都会溢出一丝苦笑。住在一中附近，却不在一中读书，这恐怕是今后三年里经常要面对的一件事了。有时候，做决定不难，难的是做完决定后，要持续面对的一个处境。而学会接受，然后调整自己的心态，也是人生里很重要的一堂课。 　　左薇走下公交车，独自往家走。 　　十月的秋天，温度不冷不热，正适合反思总结。她开始回忆今天发的几门卷子。老师说，从她们这一届开始，本省开始实行高考改革，采取3＋2模式，即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为必考科目，然后另外两门，读理科的话，要从物理、化学、生物里任选两门，读文科的话，要从地理、历史、政治里面任选两门，进行考试。 　　3＋2中的“2”，不算分数，只算ABCD四个等级。如果有D，那么前面语数外的高考成绩将无任何意义，绝对不可能报到本科。只有达到一A一B以上，才有机会报考到一所重点大学。 　　左薇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改革对她而言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因为她最强的就是语文和数学，选修的两门用等级来算，明显就是弱化了它们的作用。毕竟，她那两门选修考80是B，一中的尖子生考88也是B，明明相差了8分，却是一样的等级，那么只拼语数外的话，她的总分并不一定会比一中的尖子生弱。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三年后的高考又多了几分信心。 　　“你觉得，高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高中生恋爱的利与弊分别是什么？” 　　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问着一个千古难题。 　　左薇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男生和女生正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而刚刚的问题，就是出自那女生之口。 　　左薇的视线移到了男生的背影上。 　　多日不见，他变得更高了，也更有气质了，女生走在他身侧，从后面看，竟有一种“小鸟依人”之感。 　　只听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女生笑的更开心了：“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卫旭扬，看来我们俩真的有很多地方相似。连思维模式都是一样的。” 第58章 05 　　左薇不认识那个女生是谁。 　　但却讨厌她说的什么“很多地方相似”。她在心里怼，怎么就相似了，你们一个男，一个女，一个高，一个矮，你梦里的相似。 　　还有还有，为什么聊起了高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你们才高一，正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时候，谈个鬼的恋爱，要是让我发现了你们敢谈恋爱，看我不匿名举报到一中老师那儿去！ 　　卫旭扬和女生进入了楼道，按亮了电梯。 　　眼看他们就要转过来面向自己，左薇“噌”的一下，躲到了路边的花丛里。 　　直到听到电梯声开上又合上，嗡嗡升上去了，她才背着书包从花丛里走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怂，很没用，刚才就应该大摇大摆地过去，然后，跟他们一起进电梯。可是，三个人挤在那么小的空间里说什么呢？万一那个女生真是卫旭扬新交的女朋友呢？那不就是自取其辱，万箭穿心。 　　她想，他应该没那么快吧，这才上高中啊，就有新欢了？还带回了家里…… 　　等等，等等等等。 　　她终于反应过来：放学以后，他为什么要把人女生往自己家里领？总不会，还像以前那样……抄作业吧？现在谁抄作业还专门去异性家里抄了？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郁闷，左薇只觉得身上的书包一下子变成了铅，沉甸甸的，压的她喘不过气，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就这么冲去他家，把他拖出来掐着脖子问个究竟，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体面，不是送上门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旧情未了么？ 　　旧情未了也没什么，关键他要是真的有新欢了，那她的旧情未了不就成一个笑话了！虽然神曲《爱情买卖》还要过几年才出现，但那个时候的左薇，已经充分体会到歌词里的含义了——“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简直是进退维谷。 　　左薇也不回家了，家里没电脑，她小跑着来到自己以前常去的“极速网吧”，气喘吁吁地坐下，直接就在一中的贴吧里搜索。 　　卫旭扬一直是一中风云人物，怎么着也会留下点讨论度的，要是、要是真的名草有主了，肯定有帖子讨论的。肯定有。 　　左薇搜了大概半个多钟头，才找到一个相关帖子，“辩论赛要开始啦，今年新加入的两位成员卫旭扬和蒋恬，一个大帅哥，一个大美女，让咱们校队的整体形象提升了不少啊！” 　　点击帖子，里面全是卫旭扬在辩论赛上的夺人风采，而另外一个女生，正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再翻到最后跟帖，大意是校队终于打进决赛了，这两天卫旭扬和蒋恬作为新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冲刺准备。 　　“高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高中生恋爱的利与弊分别是什么？” 　　左薇懂了，原来这是个辩题。所以，那两个人之所以在一起，也是在为决赛做特训？ 　　虽然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可左薇还是被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那一幕给刺激到了，她退出帖子，又在贴吧首页看了一会儿，看到一个标题写着“高一新生级花评选”的热门帖子，她直觉那个叫蒋恬的女生也在里面，点了进去。果然，在第三个选项里面，她看到了她。 　　因为只是民间投票，所以投票的ID并不多，而且也不是单选，四个备选人物里，蒋恬目前票数第二。 　　左薇盯着蒋恬的照片看了十几秒，接着，移动鼠标，毫不犹豫的，给其她三个女生投了票。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结账走人。 　　第二天来到学校。 　　天是阴的，下着断断续续的雨，导致人的心情也不好。 　　这个不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包括在前面说话的老师，下面搞小动作的同学，以及，蔫蔫的在本子上画了一个五子棋谱，然后学周伯通左右手互搏的左薇。 　　这一节本来是体育课，因为外面下雨，体育馆又在翻新，体育老师过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留下（二）班众人在教室里自己打发时间。 　　姚佳彤显然觉得跟左薇玩没有跟后面两个男生玩来得有意思，即使还有周楚禹这尊菩萨在，她也铜头铁臂地转了过去。 　　姚佳彤如今主要的聊天对象是周楚禹的同桌，那位名字烂大街的张伟。 　　这位张伟，跟左薇以前遇到的那几个“张伟”完全不同，具体就表现在，他很喜欢研究一些低俗的问题。比如，人的体内为什么会有源源不断的屎，再比如，为什么臭屁不响响屁不臭。 　　左薇曾听他说过的，最恶心的一个段子，就是喝痰怎么也咬不断，至今印象深刻，每每想起，都会反胃。 　　当然，这不是左薇主动要听的，实在是张伟的位置就在她后面，姚佳彤找张伟聊天的时候，左薇在前面写作业，当时班里又静，于是，好死不死，这个段子就清清楚楚飘入了左薇的耳朵。 　　张猥琐的外号从此在（二）班广为流传。 　　后面一个“治水”，一个“猥琐”，体面人左薇就更不可能转身了，固执而又倔强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左右手互搏，也拒绝与后桌两位男生有任何交流。 　　她这个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就成了“难追”的象征。 　　姚佳彤倒是不嫌弃张伟的猥琐，不仅不嫌弃，跟张伟聊的尺度还越来越大。 　　难怪在很久很久的以后，网络上流行起了这样一句话：女生色起来，真的没男生什么事了。 　　姚佳彤戳戳张伟：“你们蛋疼起来，到底有多疼？我初中曾无意踢到了我同桌的蛋，他当场跪下了，没把我吓死。” 　　张伟嘿嘿嘿解释了一通后，问姚佳彤：“你知不知道怎么分辨女生是不是处？” 　　“怎么分辨？” 　　“看腿啊。女生走路，两只腿要是分的很开的话，就不是处。” 　　“那也不一定啊。”姚佳彤辩解，“如果那个女生就是外八字呢？” 　　“不一样的……我跟你说啊……” 　　张伟嘿嘿嘿的又讲了一个黄段子。 　　逗得姚佳彤捂嘴偷笑。 　　左薇抿了抿嘴，拿起修改液，涂了一个错别字。 　　修改液刚放下，就听斜后方周楚禹的声音幽幽传来：“喂，明明都听到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干嘛还要装成听不懂的样子？难道，你是在装纯？” 　　左薇怔了一怔。 　　后面的，是在对她说话么？ 　　旁边的姚佳彤和张伟也呆了一呆，看看左薇，再看看周楚禹，不知道周楚禹发什么疯，突然招惹左薇。或者说，左薇哪里得罪了周楚禹。 　　——这两个人不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左薇终于转过头，看向周楚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还有谁。”周楚禹笑，“我们这里，最～清高的，也就是你了吧。” 　　这下左薇确认了，对方这是找茬来了。 　　旁边的姚佳彤反应很快，她知道周楚禹的嘴炮能力，自己也吃过不少亏，悄悄拿手拽了拽左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别与这狗东西一般见识。 　　不过，望着周楚禹似笑非笑的神态，左薇心里清楚，战火是不可能轻易就灭掉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看自己不顺眼，但她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人，敢挑衅，那她体内的左女侠就敢迎战。 　　甚至，因为昨天卫旭扬那事，她心里此刻正憋着一股邪火呢。 　　辩论赛是吧，还“高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还领女生回家特训，搞的谁不会辩论一样。 　　我现在就辩给你看！ 　　当即，左女侠拔剑而起，劈向了对面的反派。 第59章 06 　　左薇从不知道，自己的口才竟然有这么好。 　　当然，她也发现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之前对战表姑，她灵敏的反应能力和较强的表达能力，即使不说赢，也不算输。现在对战一个同龄人，而且还是一个主动挑衅自己的同龄人，她更是毫无心理负担，火力全开，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完全没有卡壳的时候。只恨自己脑子转的太快，对方一句话，她同时想到了三个角度反驳，刚来得及说一个，对方就接到了别的话上，让她前面想到的另外两个角度无用武之地。 　　亲眼见证了这一场战役的郭静事后用说书人的语气点评道：“左薇，你知道你当时有多牛么？！你从男女俗事扯到了哲学问题，然后又从哲学问题扯到了宇宙能量守恒，把话题抬到了他不懂的领域，然后，用你胡编乱造的本事，说的他哑口无言！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亲爱的，那个时候你全身都在发光！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铁齿铜牙纪晓岚》，看到了《九品芝麻官》，最妙的是，你全程表情淡定，风度上佳，我险些以为你在参加什么辩论赛，就差最后结尾伸出手，冲他说一句‘对方辩友请回答’了！” 　　我是真的当成辩论赛在辩啊。 　　左薇在心里叫道。 　　“总之，你让我知道了——”郭静拍拍她的肩，点头，受益匪浅，“跟人吵架也是需要庞大的知识储备的。你最后直接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往外蹦，还追求对仗，简直是绝杀。那个时候我听的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也不管你俩谁对谁错了，脑子里只环绕着一句话，周楚禹是个文盲，文盲，文盲。” 　　“艹。” 　　又是一通天书般的诡辩，文盲周楚禹被左薇的伶牙俐齿逼出了一句感叹词。 　　左薇，冷冷道：“艹都说出来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往下三路攻击了？周楚禹，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每次讽刺的都是女生的身材和长相，怎么，离了这两样你不会说话了？你很得意么，被男生称作‘大禹治水’？搞搞清楚，人家大禹是为国为民，三过家门而不入，你算什么？以嘲笑女生为乐。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怎么就你偏偏没学会尊重女生？” 　　周楚禹被怼的青筋直跳，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奈何所有能想到的词都已被左薇扼杀在摇篮里。他又不能动手，于是，憋了半天，仍旧憋出一句：“艹！” 　　左薇穷追猛打：“果然不会说话了？” 　　一旁的张伟见势不妙，忙过来拉架，“算了算了，大禹，一会儿就是√2的课了，别又让她给抓到。” 　　姚佳彤也打圆场：“对呀，班主任马上就来了，左薇，你练习册做了吗，借我对一下。” 　　两人这才被拉开。 　　一转到前面，周围所有看好戏的人全刷刷刷收回了视线，装模作样地看书写作业。姚佳彤等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了，这才低声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平时闷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书呆子。” 　　书呆子左薇茫然道：“什么？” 　　“没什么。”姚佳彤摇摇头，“那些话你是怎么想到的？反应也太快了，连艹都有话回，我要是周楚禹，我也能被气死。” 　　“看了他那么多事，有感而发罢了。” 　　“以后别理他了。”姚佳彤说，“让他一个人发疯。” 　　“恩。”左薇应，“这次之后，他估计也不敢惹我了。” 　　但左薇很快就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太天真了。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有了交集，就仿佛按下了开始键，所有东西都有了自己的轨道，再难恢复原状。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历史课。 　　√2上课不喜欢自说自话，经常是讲着讲着就把学生叫起来，回答她的问题。一来，是为了让学生们时刻保持警惕，思维一直跟着她走；二来，也是想活跃课堂气氛，尤其是下午的时间段，总是上着上着，就看到下面一堆小鸡啄米。 　　这一次，她叫起来的是左薇。 　　左薇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回答。只是，她每说一句，斜后方，立马就会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挑她的刺。好好的一个问题，瞬间变成了双重奏，左薇答一句，斜后方那人挑一句，左薇答一句，斜后方那人挑一句。 　　班里的男生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也清楚两人之前的官司，听得哈哈大笑，三分的笑意给笑成了八分，给周楚禹敲边鼓。 　　左薇从没在课堂上被人这么捣乱过，心知他是故意的，吃准她是好学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转过去跟他互怼，一时之间，又是气愤又是窘迫地站在那里，求助地望向班主任。 　　“周楚禹！”班主任替她出头，“你怎么回事，又欺负女生了？！人家回答个问题，也要你来指指点点。” 　　“我欺负她？”周楚禹表示无辜，“老师，你是没看到她之前威风凛凛的样子，我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敢欺负她？我现在只是在积极的回答问题而已。” 　　“那么想回答，下一题我让你答。抢别人的干嘛！” 　　周楚禹点点头：“老师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不抢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也被这突然热闹起来的气氛笑醒了，一脸蒙圈地坐直身子，看向左薇和周楚禹。 　　“左薇，你先坐下。” 　　左薇坐了下来，听着后排周楚禹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 　　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气，耳听男生利落地答完了题目，她偏过身子，一天之内，第二次朝斜后方看去——对上的，是周楚禹那候卿多时的视线。 　　他好像早料到她会看他了，支着下巴，扬扬眉，脸上的小表情无比欠揍。 　　岂可修。 　　左薇平静地回过头，在心里咬毛巾、捋袖子。 　　左薇和周楚禹的关系就这么从原本疏离冷漠的前后桌，变成了只要碰到一起，就找机会拆对方台的对头。 　　某天，下课后，左薇跟姚佳彤一起用笔在本子上面下五子棋。 　　两个人你来我往，涂圆圈涂的不亦乐乎。 　　然后，周楚禹默默站到了她们桌侧。 　　左薇抬头看了一眼他，无视之。 　　他也不吭声。 　　好不容易，眼看左薇就要连成四子了，他突然伸手，点了点那最关键的一个位置。 　　姚佳彤简直受宠若惊，一边“对对对，我怎么没看到啊”，一边提笔堵了过去。 　　左薇忍，继续。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眼看第二次要连成四子了，他又出手：“姚佳彤，你瞎了吗，这儿，放这儿。” 　　左薇不再客气：“观棋不语真君子。” 　　他冷笑：“见死不救是小人。” 　　左薇哗啦哗啦，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空白的指，直接拍到他桌上：“来，来来来，您亲自来。” 　　“来就来。”他当真搬来了椅子，坐在屁股底下挪到了她对面，“当我怕你不成。” 　　旁边突然被鸽了的姚佳彤举着红笔，一脸无措。 　　结果两人只下了几分钟，上课铃打了。 　　张伟从教室外晃着一手的水冲了进来，一边自然的往周楚禹身上擦，一边提醒，“嘛呢嘛呢，上课啦！” 　　两人瞪着未分胜负的棋盘，十秒，二十秒，左薇一本正经道：“封棋。” 　　“行。”周楚禹同意，“这堂课结束继续。” 　　哈？张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俩神经病？这又不是什么围棋、象棋，就一张破纸，风一吹都不知道会被吹到哪儿去，你们封个屁的棋啊！” 　　得到的，是两人同时看过来的杀气眼神。 　　张伟被两人唬了一跳，连退两步，再回来，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道：“好好好，封棋，封棋。二位五子棋高手稍事休息，这张纸我帮你们保存，下堂课继续决战御府之巅。” 　　结果是左薇胜。 　　暂停后再下，她福至心灵，下出了一个必胜的“冲四连三”，即，有两条线都要成了，不论他堵哪一边，另一边都会成五。 　　左薇看向周楚禹，眼里问着“服不服”。 　　周楚禹说：“再来。” 　　谁跟你再来，再来也许就输了。 　　左薇拒绝：“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喜欢找虐啊。难道，就是传说中SM的那个M？” 　　周楚禹意外：“你还知道SM？” 　　“必须知道。否则，又得被人讽刺在‘装纯’了。” 　　周楚禹说：“既然你觉得我是M，那你倒是S一个看看呀。” 　　“……” 　　“要鞭子还是要蜡烛？” 　　左薇缓缓地转过身，从桌面上抽出语文书翻起来。 　　一边翻一边想，刚刚，她是不是被这狗东西反调戏了？ 　　某天早上，左薇背着书包来到教室，周楚禹和张伟两人看到她就一脸笑。 　　光笑，却什么也不说。 　　左薇也笑，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放慢速度，将书包塞进桌兜里。 　　才塞进一半，她就看到了桌兜里爬的一个虫子。那虫子不知道是什么种类，却足足有成年人一个大拇指那么厚，此刻感受到异物入侵，迅速地爬到她的书包上，伸着触须找着出口。 　　左薇体内的血液倏然倒流，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但也不知道是这几年看多了恐怖片，还是曾有过去鬼屋的经验，她的惊吓很少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从外面看，她只是塞书包的速度慢了一点，本人还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反常。 　　身后，张伟和周楚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开始聊篮球。左薇猜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没发现虫子，所以很失望。 　　她动作幅度极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两张，然后，伸到书包上，轻轻将那虫子包住。 　　她没有捏死那虫子，而是一直留着活口，等出去做广播体操的时候，她趁后面两人都走了，默默将虫子连带着餐巾纸塞到了周楚禹的桌兜里，想了想，又将餐巾纸稍微打开一个口子，让虫子可以自由活动。 　　做完广播体操，回到教室，左薇没事就转到后面看看，脸上的笑都能滴出蜜来。 　　周楚禹被她笑的莫名其妙，本能就往自己身上看。 　　终于，他看到了桌兜里的餐巾纸，不过此刻里面已经没有虫子了。 　　他夹住餐巾纸，一个抛物线，将餐巾纸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挑衅地看向左薇。 　　刚准备开口，下一秒，张伟就“嗷”的一嗓子，大力推开桌子：“噫！什么玩意儿！” 　　谁知，他屁股下的椅子没坐稳，这一推，人整个就向后栽去。 　　失重的瞬间，张伟的求生欲爆发，手忙脚乱去抱桌子，想把自己给抱回来。可他忘记了，他是个有着一米八个子的大男生，于是，这一抱，反而把桌子也给带翻了，连带着同桌周楚禹也被一起摔到了地上。 　　“嘭”！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就两秒的时间，后座两个男生就四脚朝天跌坐在地，桌上的书散了一地，其中一本，好巧不巧，正好盖到了周楚禹的头上。 　　全班被这声动静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到这一幕，纷纷狂笑。 　　“哈哈哈哈……” 　　“艹！”周楚禹抬手，取下头顶的书，骂张伟，“你摔就摔了，抱桌子干嘛！” 　　“我没抱啊！”张伟已经被摔短路了，死不承认。 　　“你没抱难道是我抱的啊！” 　　“我不知道啊！” 　　姚佳彤好心的给他们扶起桌子，问两人：“没事吧？怎么突然就摔下去了。” 　　“我、我看见了个……”张伟反应过来，没再往下说。 　　周楚禹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一顿，看向跟着众人一起狂笑的左薇。 　　啧。 　　左薇抬了抬下巴，望着他的眼神得意又神气：宝物归原主，还有什么不满的？ 第60章 07 　　周一，看完升旗，左薇和姚佳彤一起回到教室。 　　才坐下没多久，姚佳彤就捂着肚子问左薇：“哎，我好像那个来了，你有没有带卫生巾？” 　　左薇找了一下：“有。” 　　姚佳彤将卫生巾塞到肚子下面，就准备往厕所冲。 　　左薇瞥到她的裤子，一把拽住她：“等等，你裤子上也弄到了。” 　　“呀，那怎么办？” 　　左薇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来，系到她腰上。反正学校只要求周一升旗的时候穿校服，其它时间随便，所以她一般也只把校服当个外套，里面搭的还是自己的衣服。 　　“谢啦。”姚佳彤感激涕零，小跑出教室。 　　姚佳彤跑出去没多久，黄薇就来找左薇说话了。 　　“嘿，富婆，你又换了一件衣服。”黄薇自来熟地往姚佳彤的位置上一坐，伸手摸左薇的袖子，“这件多少钱？” 　　左薇说：“洗澡换衣服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不要老是叫我富婆，问我价钱了。 　　“可是现在已经十一月嘞，你依旧每天换一件，我观察过了，最近两周，你的衣服就没重样过。你怎么有这么多衣服啊？” 　　“还好吧。”左薇说，“外套都一样，也就换换里面的打底。” 　　“那你的打底也太多了。”黄薇自然而然望向后桌的周楚禹，敲敲他的桌子，“周楚禹，你觉得呢？你就坐她后面，肯定最清楚了。” 　　又开始了。 　　左薇在心里叹气。 　　之前军训的时候，她因为名字的原因跟黄薇玩过几天，后来觉得两人实在玩不到一起，就默默疏远了黄薇。当时，黄薇也没对她的疏远有什么反应，转头就去找班里别的女生了。 　　万万没想到，自从她跟周楚禹有了交集后，黄薇突然又把她当成了朋友，有事没事就来找她聊天，聊着聊着，总能把话题拐到周楚禹那儿去。甚至，有时候，为了跟周楚禹找到共同的话题，黄薇不惜将她当成了祭品。 　　好比现在。 　　周楚禹抬头，扫一眼左薇：“确实每天不一样。” 　　“对吧？”黄薇笑，“我觉得，衣服够穿就好，每天花枝招展的，你是要穿给谁看啊？” 　　这话就让人不太舒服了。 　　左薇弯了弯嘴角：“给自己看不行么？我妈就有个买衣服的爱好，给自己买，也给我买。每天不一样的颜色，就会有不一样的好心情，这样都不可以？非要像那过时的想法一样，女为悦己者容？” 　　黄薇干笑：“所以说你是富婆嘛！我们穷人哪可能这样过日子。” 　　这又跟过日子有什么关系？ 　　左薇见招拆招：“顿顿大餐是过日子，小米清粥也是过日子，没有统一标准，不是你过的日子才是日子。如果照你的逻辑，所有不好好学习，成绩没那么好的人，都在糟蹋日子，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你！”黄薇听出来了，这是在说自己成绩没她好呢！ 　　左薇才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我同桌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要是没其他事，就回自己位置吧。” 　　初中那段经历，她已经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小女生的“宫斗”上了，只想轻松投入地度过高中的每一天。 　　黄薇咬唇，目光看向周楚禹，有心想看周楚禹的反应。 　　这两人一向不对付，她刚刚出言攻击左薇，也是想让周楚禹知道，她是跟他一边的。如果，如果周楚禹这个时候能帮她说话……嘲讽左薇……那……那怎样也值了…… 　　周楚禹眯眼，盯着左薇，真的开口了：“我发现，你这S是越来越厉害了——哎，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能神功大成？” 　　左薇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黄薇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你之前一直在拿老子练手啊！吃水不忘挖井人，将来走上人生的巅峰，你的荣誉勋章，有老子的一半！” 　　“噗。”左薇没绷住，直接喷了出来。 　　黄薇则是“噌”的一下起身，被气回了自己的座位。 　　“艹。”目送着黄薇的背影，周楚禹冷笑，“这点小伎俩，当我傻呢，被你趁火打劫。” 　　左薇斜眼觑着他。 　　被他捕捉到了，吊儿郎当地问：“看我干嘛？因为要跟你分荣誉勋章，爱上我了？” 　　“……”左薇转过头，再懒得给他一个眼神。 　　她想，对头就是对头，再怎么样还是对头，不因他曾跟你同仇敌忾而转移。 　　下午，又到了体育课。 　　这次没下雨，上课地点在操场上，（二）班和另外两个班的学生一起上。 　　体育老师让三个班的体委去体育馆借器材了，一会儿自由活动。趁着借器材的空隙，体育老师组织三个班先热身，跳大绳。 　　跳大绳是一项很古老的运动，由两个人牵着大绳遥遥站着，晃动大绳，其他人在外面排成一队，一个跟着一个，依次上。 　　因为有三个班，老师安排了三段大绳，然后，为了促进三个班的团结，他又表示，大家可以随便选一段来跳，不必非选自己的班。 　　左薇和另一个女生被选为晃大绳的人。 　　她站在那里，摆动着手臂的力量，速度由慢到快，尽量让所有后加入的同学都能顺利通过。 　　终于，一个同学又一个同学走了，现在排在队伍里第一个的，正是周楚禹。 　　因为个子高，他的跳法很欠，不是双脚同时离地的那一种，而是绳子来了，他走一下，绳子来了，他走一下，从左薇这里看，几乎就是闲庭信步，没有一点紧迫感。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反正跳满二十个他就可以滚了。可他都跳了二十四个了，还在队伍里，一顿一顿地蹦着，并且望着左薇的眼神充满嘲弄：“晃绳的人没吃饱？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妹妹啊？” 　　于是左薇浑身瞬间充满了力量，右手一下子变成了电风扇，瞄准周楚禹的屁股狂抽！抽死他抽死他抽死他抽死他抽死他抽死他抽抽抽抽抽——！！！ 　　突然疯狂的速度终于让周楚禹有了挑战欲，从原先的闲庭信步变成了百米跨栏，倒是一次都没被绳子绊到过。不过他队伍后面那些队员就遭了殃，一个一个被淘汰，左薇抽到最后，竟然只剩下周楚禹一个人在跟她抗衡。 　　抽抽抽抽抽抽抽抽抽抽抽——！！！ 　　双眼冒火的左薇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字，逮着机会拼命地虐他。对面跟她一起晃绳子的同伴一脸生无可恋，手上的幅度绝望地配合着她摇摆～一起摇摆～ 　　“哇……”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发出阵阵惊叹。 　　终于，左薇体力不支，停下绳子，撑着双腿大口大口喘气。 　　周楚禹也好不到哪儿去，却继续不怕死地挑衅：“黛玉妹妹，怎么，终于累了？” 　　旁边的张伟朝他竖大拇指：“牛逼兄弟，你是我第一个见过的，能把跳绳玩成跨栏的人！” 　　…… 　　……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体育课就这么结束了，左薇跟着众人回到教室。 　　因为这节课运动量过大，一进教室，大家就感受到了一股闷热之气。 　　于是，开窗的开窗，扇风的扇风，喝水的喝水，都在想尽办法降热。 　　左薇今天忘带水杯了，只能借姚佳彤的来用。 　　姚佳彤喝完一口，递给左薇，左薇仰头，尽量不让嘴唇碰到杯口。 　　忽听后桌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左薇吓得忙将水杯还给姚佳彤，身体扭曲成S型，却见，周楚禹和张伟两个男生，直接将矿泉水往自己头上倒。 　　清澈的泉水就这么顺着男生的头发滴落，他甩了甩刘海，闭着眼睛，有一种超乎这个年纪的野性。 　　左薇：“……” 　　沙雕果然是沙雕，连降热的方式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却听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女生愤怒的声音：“咦？我手表呢？怎么不见了？谁拿了我的手表？我放桌兜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第61章 08 　　虽然之前听不少女生讨论过“家贼”的事，但说实话，上到高一，这还是左薇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同班的人被偷东西。 　　那个女生的同桌问：“你再找一找，会不会忘记放哪儿了？” 　　“我全找了一遍呀，怎么都找不到。”女生说，“因为要上体育课，所以我把手表脱下来直接丢到桌兜里了，没放其他地方。这个手表是今年我过生日，我爸买给我的，很贵，哪个缺德的，连同班人的东西都偷！”说罢，一脸怀疑地看向四周。 　　“这我就不知道了。”被看了一眼的男生不悦道，“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谁有时间回来拿你的表。” 　　另外几个人也懒得理她，该干嘛干嘛，反正丢的不是自己的东西。 　　于是那个女生更加郁闷了，无力地坐在那里，嘴里只会重复一句，“到底哪个穷逼，拿我的手表，自己不会去买啊。” 　　说着说着，√2来了，那女生眼睛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到讲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2皱眉听完，让女生先回到座位，然后放下备课本，走到第一排旁，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一起开个班会。 　　“刚刚林艳说了一件事，她的手表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找不到了。”√2看了一眼林艳，“当然，我是建议她再找一找的，可能就是不小心放到别的地方了，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所以我们不能冤枉同学。另外，我也建议，班里的同学也帮着找一找，人多力量大嘛，你找出来，林艳肯定会谢谢你的。” 　　“我们就找到本周五放学前，如果最后还是找不到，那我们只能拜托学校保安部查一查了。保安部查到，那就要记处分了，处分会录入到档案里，对你将来的高考啊、自主招生啊，都会有影响。大家上高中不就是为了考上心仪的大学么，我希望——啊，我是真的希望，大家能认真考虑一下。高中能在一个班上碰到不容易，都是缘分，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让自己的高中生活变得遗憾。” 　　同学们若有所思，都在仔细思考班主任的话。 　　“这是要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2顿了顿，继续，“咱们学校每年元旦都会在大礼堂举办元旦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求出一个节目，内容健康，积极向上，但是最后上不上就不一定了。因为班级过多，可是文艺汇演时长有限，所以每个年级的节目都会由教导主任筛选，选出最好的几个。我也不清楚咱们班有多少文艺骨干，但还是号召大家踊跃去班长那儿报名，为班级争光。学校很大方的，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都是不错的奖品，还会把视频放到学校官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老师，我们班没有文艺骨干。”张伟在后面插话，“从做操/我就看出来了，全是一堆手脚不协调的！”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开始朝轻松的方向发展，“没有会跳舞的，那唱歌啊，合唱，诗朗诵什么的。” 　　一个女生嫌弃道：“合唱？诗朗诵？你不嫌土啊？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 　　“那不然您上去说个相声？用您那张嘴？” 　　大家哄笑，女生不吱声了。 　　“算了吧，别参加了，参加了也会被教导主任筛下来。我朋友，在（七）班，可是从小学街舞的，还去比赛拿过奖，一般报名的都是他们这种高手，我们去了也是陪跑。” 　　“对对，我朋友在（九）班，从初中开始就参加各种艺术节了，积累了丰富的舞台经验，她写作能力很强，能写舞台剧，然后各种服装道具音乐化妆手到擒来，这次（九）班绝对还是舞台剧，获得满堂彩的那一种。” 　　众人被说的偃旗息鼓，都失了参加的兴趣。 　　√2忍不住吐槽：“都是‘我朋友’‘我朋友’的，你们就不能说个‘我’啊？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很替你们羞臊啊。” 　　“郑总，就是因为我们的朋友上了，我们才不想跟朋友相煎何太急啊！” 　　“你倒是去煎呀！你煎的到吗？” 　　左薇突然觉得班主任是在调戏他们。可是她没有证据。 　　“要不……”一个女生笑道，“咱们就放周楚禹吧？把他打扮成菩萨的样，给全年级女生看个三分钟，也能凑一个节目了。” 　　全班的女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各个都懂周楚禹“菩萨”这个梗。 　　对此，周楚禹的评价是：“艹。” 　　张伟出卖他：“你们都没人知道吗，我们大禹，可是个音乐才子。学长笛小学就过十级了，现在流行的影视剧歌曲，他听一遍就能全吹出来，文艺汇演不让他上，还让谁上？！” 　　√2“欸”了一声：“周楚禹，你会长笛？” 　　刷刷刷，不少女生转头看向他，眼中有着意外。 　　长笛？他竟然会这么优雅的乐器？ 　　以他的性格，难道不是拿着长笛四处敲地鼠吗？ 　　周楚禹说：“会是会……” 　　“那行，我们班这次的节目就交给你负责了。”√2生怕他拒绝，一锤定音，“需要什么都可以找班长商量，班长会全力配合你。这件事我就不管了，期待着你文艺汇演那天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好，下课！” 　　说完最后一句话，√2风风火火地走出教室，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逼上梁山了？ 　　回头看周楚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也没说负责，也没说撂挑子不干。 　　终于又到了一天的放学时。 　　郭静背着书包，第一时间跑到左薇那里，“走，陪我一起去买漫画书！” 　　郭静不仅是个“电视儿童”，同时也是个资深动漫迷。这个资深“深”到什么地步呢？左薇之前能接触到的，仅仅是最经典的，比如《名侦探柯南》《网球王子》《全职猎人》《火影忍者》《灌篮高手》这样的动漫。而郭静的涉猎，却是左薇的五到十倍，不仅看以上这些，还看最新最火的作品。左薇后来看的《高达SEED》、《舞HIME》、《最游记》、CLAPM作品、新条真由作品，都是通过郭静知道的。所以，在左薇“宅”的这条路上，郭静的影响可谓功不可没。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校门走去。 　　走着走着，听到同班同学在后面讨论今天班会的内容。 　　女生1：“你们说，林艳的手表到底是谁偷的？” 　　女生2：“偷？√2不是说，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女生3：“说你天真吧，你还真的是傻。她那么说你就那么信了？明显在暗示那个偷东西的人啊。” 　　女生2：“暗示什么？” 　　女生1：“让TA周五前，把手表还给人家林艳。不然她就要采取行动了。” 　　女生2：“啊，原来是这样。” 　　女生3：“不过，有用吗？我感觉悬啊……” 　　女生1：“肯定悬，我们教室又没装摄像头，怎么可能查的到。她那话也就骗骗人家小学生初中生了，我们现在都高中了，都有脑子的。这手表啊，丢就是丢了，要不回来了！” 　　女生3：“也怪林艳，之前炫什么炫啊，才认识三个月的同学，高二又会重新分班，谁跟你有同窗情谊。换我，我也偷。” 　　女生2：“这么说不太好吧……” 　　女生3：“说的就是人生的道理。你还小，不懂。” 　　女生2：“咱俩明明一样大。” 　　女生3：“我说的是心智。我心智比你成熟。” 　　女生2：“也没多成熟啊。” 　　女生3：“就是比你成熟。” 　　眼看女生2和女生3要因为“谁更成熟”这个话题吵起来，女生1连忙打断道：“其实，之前我也丢过东西。” 　　女生2：“啊？” 　　女生3：“真的？” 　　女生1：“恩，不过没有林艳的贵重。就十块钱。所以当时我也没当回事，丢就丢了。没往其他方面想。” 　　女生2：“这么说，林艳不是我们班第一个丢东西的人？” 　　女生1：“不是。” 　　女生3：“我们班有个惯犯啊。” 　　这话说的三个女生情不自禁都打了一个寒颤：“以后大家值钱的东西都收好，不要再随手放了。” 　　女生2：“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人。” 　　女生3：“所以说哪，人心险恶。凡事低调一点，总不会出错的。” 　　三个女生渐行渐远，左薇和郭静对视。 　　郭静说：“她们提醒了我，我想起来，之前有一次，我带了一罐牛奶来学校，然后中午上了趟厕所，回来就怎么也找不到那罐牛奶了。” 　　左薇吃惊：“你也被偷过？” 　　郭静摇头：“我不确定。因为是小东西，我就没放心上。刚刚她们聊起来，这才唤回了我一点记忆。” 　　左薇说：“等等，你说的那一次，该不会是国庆放假后来学校的那一次吧？我印象里，你好像只有那一次带牛奶来学校了。” 　　郭静拼命点头：“就是那次！就是那次！你也记得？” 　　左薇鄙视道：“是的，我记得。那次你是把牛奶打开了，放在桌上，然后跟人聊你的夜神月，聊的手舞足蹈，把牛奶直接给打翻了，一口没喝到。后来你还跟我哭诉来着。” 　　郭静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脸尴尬：“……咦？” 　　“咦什么咦，你是金鱼记忆么？这才过了一个月啊，就混乱成这样？” 　　郭静挠头：“反正，反正我记得我没喝到牛奶。” 　　“没喝到不代表牛奶丢了呀！”左薇被她打败了，“班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继续关注你的动漫吧。” 　　“这不是想到了就随口一说嘛。”郭静只得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呀！到了，前面就是漫画店了！走，我们快进去找我的《水果篮子》！” 　　两个人在漫画店里待了十分钟，买到了郭静心心念念最新一期的《水果篮子》。 　　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对面是个大型超市。 　　郭静说：“我请你喝牛奶！” 　　左薇：“……” 　　“这不是刚刚聊到了么，我正好渴了，弥补一下之前没喝到牛奶的怨念！” 　　郭静拉着左薇就往超市里冲。 　　女生去超市有时候就是这样。 　　本来是想着只买几罐牛奶的，然后看到了零食区，再然后看到了熟食区，再再然后看到了打折区，这双腿就怎么也挪动不了了。 　　“我跟你说，CLAMP那四个大妈的作品强烈推荐你看，尤其是《xxxHolic》，太腐了，两个男主的互动看的人直尖叫，尤其——哦对了，你知道什么是腐么？就是耽美文化，两个男人的绝美爱情……左薇？左薇！” 　　左薇这才回过神：“啊。” 　　“怎么了？”郭静奇怪道，“你看哪儿呢？” 　　“那个人。”左薇指了指货架后面的一个跟自己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是我们班的黄薇吧？” 　　郭静瞥了一眼：“是她。她也来超市了？” 　　“恩。” 　　而且，她刚刚，往怀里塞了一样东西。 　　那个动作，那个表情，绝对不是正常的“拿”，更像是——偷。 第62章 09 　　在看到黄薇偷东西之前，左薇从未想过有关黄薇的任何事情。 　　黄薇不算是她的朋友。 　　充其量，只是一个军训的时候，跟她吃了一周午饭的同班女生。 　　在那短暂的一周的接触里，左薇感觉到，黄薇的家境应该不太好，所以总是对班里用名牌、追潮流的女生抱有敌意。但另一方面，显然，她也对那些名牌的价值了若指掌。 　　她觉得所有比自己有钱的人都是“富婆。”“有钱人。” 　　动辄“我们穷人”怎么怎么样。 　　甚至还因此跟左薇发生过口角。 　　于是，在亲眼看到黄薇偷东西后，左薇忍不住开始联想，林艳那个手表，是不是黄薇偷的？班里其她人的东西，会不会也是黄薇偷的？ 　　她没把这事跟郭静商量。郭静是个二次元少女，因为把过多的精力放在影视剧和动漫上，所以对人情世故什么的就不是很感兴趣，她有时候会看不出周围人的眉眼高低，心无城府，待人真诚，久而久之，左薇不自觉的就想守护她心中的桃花源，不让她牵扯到红尘俗事中。 　　今天已经是周三了，可是听林艳的意思，还是没找到她丢失的手表。 　　林艳的同桌劝林艳：“八成是找不回来了，你也别太难过，大不了报警。” 　　“报警没用的。”一个男生说，“知道那些警察是怎么办案的？就过来，记个笔录，备案在册，然后就不管了。将来但凡抓到个小偷、嫌疑人什么的，让他交代以前犯过的案子，如果里面有你被偷的东西，就把册子找出来，好，这就算是‘破案’了。我爸前年报案就是这么处理的，直到今天都没‘破案’。” 　　一席话说的林艳更加烦闷，“我都没敢告诉我爸妈，怕他们骂我。” 　　林艳同桌摸了摸她的手，以示安慰。 　　她们说话的时候，左薇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不远处的黄薇。 　　黄薇很沉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但她明显在听林艳几人的对话。当听到报警也不一定管用的时候，左薇注意到，她的神色，轻松了不少。 　　真的会是她么？ 　　左薇又陷入了自我怀疑，身体无意识地向后面的桌子上靠去。 　　要不要告诉老师？ 　　她只看到了黄薇在超市里偷东西，并没有证据证明林艳的手表也是黄薇拿的。万一、万一搞错了呢？万一偷林艳手表的另有其人呢？ 　　虽然左薇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一个班上总不会同时出了两个小偷吧？ 　　“喂。”身后突然传来周楚禹的声音，“看黄薇看的那么入神，连靠到我桌子上都没发现？” 　　左薇连忙坐直身子，回头看向周楚禹。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观察能力挺强的，没想到，他的眼睛也那么毒。 　　“老看她干嘛？”周楚禹问，“她要是个男的，我还能理解。一个女的，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原来你很清楚，一直看着一个异性，就是对TA有好感的意思啊。那你之前还对看你的女生说出那么刻薄的话。 　　左薇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谁规定这世上只有异性才能有‘爱’？BL知不知道？GL听没听说过？” 　　“为了怼我，你已经不讲基本法了。”周楚禹低声感慨。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一个词戳中了左薇，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人的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不久之前，她跟周楚禹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怎么天气一凉，就变成了怼怼更暖和？ 　　不过…… 　　想到这里，左薇心里一动。如果人的习惯这么容易养成，那，偷东西呢？偷了之后没被抓住，还会继续偷吗？ 　　左薇看向黄薇，忽然之间，拿定了主意。 　　时间一下子来到了周五。也就是√2所说的最后一天。 　　距林艳手表被偷已经过去四天了，林艳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死心，再不提这件事。下一堂课，是去化学实验室做实验，课代表说完了相关事宜，大家三三两两走向化学实验室。 　　走到一半的时候，左薇看到，黄薇跟同伴说了一句话，捂着肚子走向相反的方向。 　　是要回教室吗？ 　　左薇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托姚佳彤带一下，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黄薇左转，左转，进了一个门。 　　左薇抬头，看着门上的标志，心里一阵苦笑。 　　原来真的是来女厕。 　　也对。她想，班主任给的最后期限就是今天，再怎么手痒难耐，黄薇也会按捺住自己的。 　　回到化学实验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都带上防护眼镜了。因为人长得出众的缘故，左薇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挺拔的周楚禹。 　　他今天穿的正好也是白色，配上白色透明的防护镜，倒是比平时多了一些斯文与知性，没那么痞了。 　　看到左薇最后进门，周楚禹伸出两只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戳了戳左薇的，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左薇无视他，径直走到姚佳彤身边，接过姚佳彤递过来的防护镜。 　　顺利地做完化学实验，同学们往（二）班教室走。 　　左薇和郭静聊着最近的电视剧，聊着聊着，忽听身后一个女生不耐烦道：“没有就没有！装什么哪！” 　　左薇一愣，和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说话的是她们班有名的直肠子，而站在她旁边的，让她不耐烦的那个对象，是黄薇：“我这MP4是最新出来的，你明明不会用，非说自己也有个一样的。晕死，这有什么好装的，我又不会因为你不会用而嘲笑你。” 　　黄薇生气道：“我那个确实跟你这个差不多，也许是我记错了，是MP3，我哪里装了？” 　　直肠子不想跟她再扯下去：“好好好，那是我搞错了。不说这个了，你快听听看，SHE出来的新歌，《不想长大》，爆好听～” 　　黄薇将MP4还给直肠子，“谢谢，我不想听了。” 　　直肠子皱眉，“你这人……” 　　黄薇不再跟她说话，加快脚步，走向教室。 　　直肠子耸耸肩，没说什么，又开开心心地把MP4拿给另一个女生：“来，我们听！” 　　众人收回视线，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题。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在他们心里留下任何波澜，可望着黄薇一阵风般路过自己的背影，左薇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上午四节课后，中午放学。 　　同学们拿出饭卡，叽叽喳喳地走向食堂，只有少数几个不在学校里吃。 　　左薇看向黄薇，她也随大伙儿一道出门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唯一泄露天机的，恐怕是她临走之前，望了一眼直肠子的桌子。 　　就是这一眼，让左薇心里有了底。 　　“左薇，走啊！”郭静蹦蹦跳跳地招呼道。 　　“你去吧。”她说，“今天我在外面吃。” 　　“哦！”郭静不疑有他，转身去找另外的饭友。 　　很快，教室里就空了。 　　左薇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走出教室，慢吞吞地走向女厕。 　　只在女厕转了一圈，她就蹑手蹑脚折回了（二）班。 　　当看到教室里那个翻着直肠子桌兜的身影时，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真的是她。 　　黄薇。 　　左薇拿起手机，点开照相，对着黄薇拍了几张照片。 　　做完这一切，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你在干什么？” 　　黄薇手上的动作一僵，宛如一个受惊的兔子，跳离了直肠子的桌子。 　　“什么？”她缓缓转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没干什么呀。我饭卡忘带下去了，回来找一找。” 　　“是么？”左薇盯着她，“可是你找的，是杨娟的桌子。” 　　杨娟是直肠子的大名。 　　“是呀。”她快速接道，装模作样摸了一下杨娟的文具，“我记得我放在杨娟这里的，怎么没找到呀。” 　　左薇不再陪她演戏，直截了当道：“你刚刚，是不是想偷东西？” 　　“什么偷东西！”黄薇顿时急了，指着左薇骂道，“你不要乱说啊，我没有！” 　　“既然没有，敢不敢跟我去班主任那里说一说。” 　　黄薇登时安静下来，不像一开始那么理直气壮。 　　好久好久，黄薇咬牙，看向左薇：“去就去。反正我没有偷，是被你冤枉的。” 　　“那，”左薇举起手上的手机，“这里面的视频，也是我冤枉你的？” 　　“……”黄薇的脸色刹那间白成了纸，慌张地看向左薇。 　　她忘记了，忘记了对面这个女生是有手机的，而手机上，还有一个录像和拍照的功能。 　　黄薇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在左薇想开口说下一句的时候，她“哇”的一下，捂着自己的脸，蹲到了地上，失声痛哭。 　　左薇望着黄薇哭。 　　她预想过很多种黄薇被抓到后的反应，却一次也没想过，黄薇会哭。 　　还是那种不顾形象的，鼻涕眼泪抹到一起的失声痛哭。 　　黄薇边流眼泪边说：“我、我也不想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各自重组了家庭，我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外公外婆没多少钱……连我上高中的钱都是找我妈要的，当时还吵了好大一个架……” 　　“同龄人有的东西我都没有，外公外婆不会给我买，只会说，要我努力读书……我不想偷杨娟的……实在是她今天说的话太过分了……” 　　黄薇喋喋不休地说着，说了很多她的家庭琐事，她与杨娟之间的矛盾，说到后来，左薇已经听不清她的口齿了，只能听到她一遍遍地重复，“不要把我告诉老师……我还想高考……我保证，下次再也不偷了……” 　　左薇问：“林艳的手表是不是你拿的？” 　　黄薇犹豫了一下，承认：“是。我当时就是觉得好看，想戴几天……后来她直接告诉给了老师，我就没有机会还给她了……怕被她发现……” 　　“左薇。左薇。”黄薇泪眼朦胧地看向左薇，“杨娟的东西我没动，林艳的手表我也会还给她……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班主任……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偷了。” 　　要不要给她一次机会？ 　　左薇的脑海里，蓦然想起了军训时她顺拐的样子，想起班主任曾说过的一句话：“高中能在一个班上碰到不容易，都是缘分，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让自己的高中生活变得遗憾。” 　　她问：“你保证？” 　　黄薇嗅了嗅鼻子，狂点头：“真的。” 　　她松口：“那你先把林艳的手表还回去。” 　　“肯定还！”黄薇点头如捣蒜，“不过手表现在放在我的家里，我只能明天带过来了。你能不能再等一天？” 　　“等你的是林艳，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黄薇连忙应道，又用力地嗅了嗅鼻子。 　　左薇不再说什么。 　　“那，”黄薇望着她，试探道：“我走了？” 　　“恩。” 　　黄薇狼狈地从前门跑走。 　　教室里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左薇的目光在杨娟的桌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终于回神，走向后门。 　　她也不知道刚才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正如班主任所说，人走岔的时候，总需要一次机会，她愿意给黄薇一次机会。 　　一出后门，就看到周楚禹双手抱拳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左薇扫了一眼周楚禹，心里并不怎么意外，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 　　周楚禹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如果是我，不会这么做。” 第63章 10 　　左薇停下，转过身，听他继续。 　　“从她被你抓到，还能镇定的与你周旋这一点来看，她不是第一次偷。习惯成瘾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就改掉的。” 　　“我知道。”左薇说。我看到过她在超市偷东西。 　　周楚禹问：“那为什么放她一马？之前，她不是还得罪过你？” 　　“可能，因为她哭了吧。” 　　周楚禹笑：“鳄鱼的眼泪。” 　　“我不信她演技这么好，说哭就能哭的出来。真有这么好的演技，也不会被我发现这几天的坐立不安了。会哭，至少说明她心里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周楚禹这才开始考虑她的话：“……所以？” 　　“如果东西能还回来的话，为什么不再给她一次机会？当然，我只给一次，要是她屡教不改，那我只能请求老师和警察的帮助了。” 　　“很可能——”他刁难她，“在学校里，因为有你坐镇，她不敢再偷。谁知道在外面，或者毕业以后，她会不会重拾旧习？” 　　“如果真的是这样，社会上的人可比我厉害多了，一旦被抓到，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至于毕业以后……”她想了一下，“你也说了，习惯是成瘾的，但也不是不能戒掉，像戒烟戒酒一样，长时间不碰一个东西，没准儿，就慢慢好了呢？” 　　“喂。”周楚禹挑挑眉，“你明明是个女的，怎么给我一种豪气干云的感觉？恨不得立马拉着你去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你是想形容侠气吧。 　　“你看古龙吗？” 　　“不，我看金庸。” 　　“可以试试古龙。感觉会对你胃口。” 　　“……谢谢。”不是，怎么话题莫名其妙变成这个了！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他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那也没我什么事了。” 　　左薇提醒：“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不然，一传十十传百的，对她而言，跟告诉老师也没什么区别。” 　　他却没吭声。 　　左薇奇怪，叫他：“周楚禹？” 　　“那不行。”他突然改口，“你有你自己的处理方式，我也有我的。我没要求你揭发她，你也不能要求我不准说出去。” 　　“……”这人怎么回事？ 　　“除非——”他却拖长了尾音，欠欠地看着她，“你拿出点诚意来堵住我的嘴。” 　　左薇眯了眯眼，三天不怼上房揭瓦，竟然威胁起她了。 　　她摩拳擦掌，“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听姚佳彤说，你会看五线谱。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会什么乐器？” 　　左薇一怔，半天没接话。 　　周楚禹等了一会儿，直截了当道：“这次元旦的文艺汇演，我需要一个搭档。” 　　“什么？！” 　　晚上放学前，郭静约左薇一起走，第一个得知了这个噩耗，“你要跟周楚禹留下来讨论文艺汇演的节目？你？？周楚禹？？？” 　　左薇点头，同样觉得现在的状况很扯：“恩。” 　　郭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左薇一把拽回她的手，解释：“他说一个长笛还是有些单调，所以想弄个二重奏。” 　　“你会乐器？” 　　“会吧。小学里小提琴考过了七级，初中过八级，后来在准备九级，可惜因为中考停止了，现在想拾起来应该不难。” 　　“这不是拾起来拾不起来的问题吧！”郭静叫，“对方是周楚禹啊！他是怎么说服你的？你又是怎么同意他的？你俩不怕打起来吗？薅头发的那一种？” 　　“他一个男的，应该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吧？” 　　郭静更加震惊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比如……艳照什么的？” 　　“胡说什么呢！”左薇打她，虽然前面一句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电视看多了吧你。” 　　“我还是不敢相信。”郭静摊开手，无法想象，“你们的节目难道不是拿着长笛和小提琴弓互捅？嗖嗖嗖，像击剑那样？” 　　“很遗憾。不是。”周楚禹的声音冷冷在背后响起，“感兴趣的话，下次你可以自己试试。我愿意赞助给你我的长笛，郭大嘴。” 　　“靠。”在他没用这个词的时候，郭静从未觉得自己嘴巴大，可该死的，他这么一点明，郭静脑子一炸，瞬间认同自己的嘴巴比同龄人要大，于是更不爽了，“你才大嘴！你全家都是大嘴！” 　　周楚禹淡定地指指自己的嘴：“要不比一比？” 　　“比就比！”郭静还真跟他杠上了，“怎么比？” 　　“涂个口红，然后印在本子上，看谁的唇印大。” 　　“好了你们！”听他们越说越当回事，左薇连忙打断道，“这有什么好比的。嘴一嘟不就不一样了嘛。” 　　又瞪了一眼周楚禹。这人的毒嘴真的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一眼就能捕捉到别人容貌最大的特点，也不知道这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被瞪了一眼的周楚禹耸耸肩，老实了，不再打击郭静。 　　郭静也一脸复杂地看向左薇：“左薇，其实我有时候也挺佩服你的。” 　　“？？？” 　　“你脑子反应真的很快，经常是别人才提出一个方法，你下一秒就想到了作弊破解之法。幸好你有理想有抱负，否则，这个社会上肯定要多出一位犯罪女王。” 　　“……”这是左薇。 　　“╮（╯▽╰）╭”这是周楚禹。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楚禹赶人：“你还不走？我们有正事要谈。” 　　“不就是文艺汇演的事么！我也要留下来加入你们。” 　　“我们一个会长笛，一个会小提琴，你会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加入。我是不可能让你跟我们家左薇孤男寡女待在一起的！” 　　周楚禹冷笑：“我真想做什么，你以为就你们两个女的，能拦得住？” 　　郭静骂道：“靠。” 　　刷的一下，左薇也看向周楚禹。怎么说话呢！ 　　察觉到左薇不悦的目光，周楚禹这才收敛了一点：“老子也挑的，好嘛。” 　　以防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战火，左薇赶紧进入正题：“文艺汇演节目，确定了，搞二重奏？如果确定了的话，那我们演奏什么？” 　　周楚禹这才认真起来：“莫扎特、马斯涅、巴赫这些太艺术了，容易曲高和寡，不适合文艺汇演，如果想要讨喜，最好是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曲子。” 　　左薇问：“影视剧插曲？还是近年的流行歌？” 　　周楚禹摇头：“这些也不行。长笛的音色清冷高雅，小提琴的音色宽广悠扬，二者想要合奏，就得选个仙气一点、脱俗一点的，最好还能搭配舞美。流行歌很热闹，影视剧朗朗上口，却无法发挥它们最大的特色。” 　　郭静喃喃自语：“原来，你不是个文盲啊……” 　　周楚禹转头：“什么？” 　　“啊。”郭静说，“我是说，你们觉得，动漫歌曲怎么样？我的动漫列表里，可是有不少神曲的！” 　　“说说看。”左薇来了兴趣。 　　“比如《鸟之诗》，或者《穿越时空的思念》。” 　　见周楚禹没说话，想来是没听过，郭静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MP3，放给他听，“喏，就是这两首。” 　　周楚禹仔细听完，将MP3还给郭静，“很好听，是我要的那种感觉。难倒是不难，不过，如果选择这种曲子的话，我们到时候又得换上怎样的演出服？” 　　“还要演出服？”郭静惊讶道，“统一穿个白衬衫黑裤子不就行了。” 　　“不行。”周楚禹毫不客气地否决，“既然参加了，我的目标就是奔着名次去的，即便不能拿第一，也得拿第二。跳舞、舞台剧是最能调动台下观众气氛的，也很容易出彩，为了不输它们，我们必须结合舞美效果，打造出一个让观众念念不忘的节目。” 　　郭静有点后悔了：“你的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所以你不是来加入我们了？”周楚禹看着她，“你要不说来，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可，可我啥乐器都不会啊！”郭静哀嚎，“你打算让我干什么！你们演奏的时候给你们在旁边扇风么？弄得仙气飘飘？” 　　周楚禹沉思了一会儿，“如果大方向定下是走‘仙’这个路线的话，那我们不一定非得演奏动漫歌曲。” 　　左薇问：“那演奏什么？” 　　周楚禹反问：“你觉得穿越时空的主题怎么样？回到古代，以古人的模样演一曲古风歌。” 　　左薇和郭静不说话了，呆呆望着他。 　　“周杰伦这两年火的一塌糊涂，前年出了一首《东风破》，今年又出了一首《发如雪》，市场反响都很好。就连今年的游戏改编剧，《仙剑奇侠传》，主演胡歌都唱了一首《逍遥叹》，所以如果我们抓住这股潮流也走古风的话，一定很新颖。” 　　左薇听得有些心动了：“你有没有想选的曲子？” 　　“与其选别人唱过的，不如我们自己原创一首。” 　　“……哈？”这句话，让左薇和郭静再次一呆。 　　郭静问：“你还会原创？” 　　“以前玩过。”周楚禹随口一提，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郭静感慨：“对不起，我为我之前曾说你是文盲的事道歉。” 　　周楚禹懒得理她，吩咐左薇：“作曲就交给我，作完曲我们再聚在一起练习。现在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其他的事，比如准备舞台道具，准备演出服，再把郭大嘴也塞到我们的表演里，都可以再研究。” 　　“那个——”郭静弱弱地举手，甚至不介意周楚禹叫她“大嘴”了，“我觉得你们这个表演太高大上了，我做幕后就可以，不用特意塞我的。” 　　“你可以。”周楚禹冷酷地拒绝道。 　　郭静垂死挣扎：“我是个文盲，什么乐器都不会，会拖你们后腿的。” 　　“有种乐器，叫三角铁。很适合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文盲。” 　　郭静被震住了：“……” 　　左薇心里偷笑，兴奋道：“如果是这种级别的演出，光我们三个，恐怕不行吧？” 　　“恩。”周楚禹的脸上有着难得的认真，“所以我们需要班长的协助。还有把姚佳彤、张伟也叫来。哦对了——”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左薇，“把黄薇也喊过来帮忙。你去。” 　　左薇：“……” 　　周楚禹，贱贱的：“想戒掉某种习惯，用另一个事情去转移她的注意力，是最有效的。不是吗？” 　　左薇：“……”好想打他是怎么回事。 　　于是，属于高一（二）班的元旦文艺汇演准备工作，就这么开始了。 第64章 11 　　这天，当左薇从已然盖了一层灰的小提琴盒里取出琴来拉的时候，左妈妈表示诧异：“怎么突然练起这个了？” 　　左薇说：“我要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 　　“哟。”左妈妈感到新奇，“之前初中我鼓励你去参加，你死活不肯，只愿意坐在底下当观众。这上了高中，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 　　左薇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前小，不懂事，光想着低调。现在我想通了，人偶尔，还是要高调一下的——尤其这次，如果表演的好，学校官网还会上传我们的视频。妈，到时候你不就又有一个秀女儿的机会了。自从没考上一中，你秀我的次数都比以前少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左妈妈咳嗽一声，“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只不过现在咱们刚跌了个大跟头，所以在亲戚朋友那里……呃……就像你说的，要低调。学会保护自己，避免成为那些三姑六婆的靶子。” 　　显然，初三升高一的那个暑假，妈妈替左薇扛下了所有来自三姑六婆的压力。 　　左薇同仇敌忾道：“所以，越是这样，我越是要昂首挺胸。好让她知道，我在御府，照样过的风生水起。” 　　左薇没明说这个“她”是谁，左妈妈顷刻却明白了，好笑地望着女儿，摇了摇头。 　　左妈妈问：“文艺汇演是什么时候？” 　　“元旦前一天。” 　　左妈妈算了一下日子，“那你好好演，结束后我和你爸请你吃饭，犒劳一下你。” 　　“好啊。” 　　左妈妈离开前，又想到了什么，“要不再请小卫一家吧。难得最近的工作上了正轨，我和卫妈妈也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突然的提议，让左薇心里扑通扑通的，没接话。 　　左妈妈问左薇：“好不好？” 　　左薇用下颚和左肩夹住琴，装作准备拉琴的样子：“随你啦。我都行。” 　　“好。”听女儿的意思是同意了，左妈妈爽快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嘭。 　　书房的门被关上。 　　左薇抬臂，将“哆瑞咪发嗦啦西”都试了一遍。 　　手感有些生疏，音准也有点问题，可她拉着拉着，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怎么办。 　　她为难地想，元旦那天，见到他的第一句开场白，她要说些什么才不会尴尬？ 　　因为有了特别的期待，文艺汇演前的每一次讨论、调整、练习，都变得格外有趣和生动。 　　又是一天放学后。 　　左边，张伟叮叮当当，敲着自己刚拿到手的三角铁：“哈哈哈哈！大禹，看我，我是不是个天才！一学就上手了！” 　　郭静快被他烦死了，“你给我住手！这是乐器，不是玩具！为什么你敲出了和尚敲木鱼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对了。”张伟胡扯，“你们不就想要‘仙’？和尚够不够无欲无求？红尘世外人哪！” 　　说罢，叮叮当当又敲了起来。 　　郭静追着他就打。 　　中间，是姚佳彤和黄薇两个女生整理着刚从店里拿来的假荷花、假荷叶。 　　两个女生一瓣一瓣的将荷花剥开，然后学何仙姑那样，托在手心，仔细把玩。听到张伟和郭静那边传来的动静，她们抬头，微笑着看着两人打闹。 　　右边，班长和他拉过来帮忙的两个男生（搞美术的）正一起趴在地上设计演出道具。按照周楚禹的要求，他们打算做一个泡沫船出来，再把外表包装一下，到时候下面放上滑板，由左薇或者周楚禹乘船出场。 　　三个人还在商量着，躲避郭静追逐的张伟就一脚踩碎了他们的泡沫，班长登时怒道：“张猥琐！瞧瞧你干的好事！” 　　张伟一边敷衍地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继续跟郭静嘻嘻哈哈。 　　左薇和周楚禹收回视线。 　　注意到左薇又看了一眼黄薇方向，周楚禹说：“她手表已经还给林艳了，你一喊，她也不敢不来，还在担心什么？” 　　“除了姚佳彤，她跟其他人好像都是格格不入。” 　　“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周楚禹擦了擦手上的长笛，一个漂亮的旋转，“要是跟谁都打成一片，她也害怕你怀疑她别有居心。” 　　也对。 　　左薇苦笑，想起一件事，“你作曲作的怎么样了？我这几天练琴，手感已经找回来了，再不给我曲子，我们就真的来不及了。” 　　周楚禹说：“我在考虑，要不要再编个古诗吟唱。” 　　左薇：“？？？” 　　“张伟和郭静敲三角铁太枯燥了，而且总保持一个动作也不好看。反正是古风，索性再配首古诗，渲染一下气氛。” 　　“那你准备配什么诗？” 　　“没想好。”他问，“你有什么推荐的？不能太短，而且意境也要搭我们的表演——像金戈铁马、保家卫国那种的，就算了。” 　　左薇无奈：“我回去想想。” 　　怎么越讨论点子越多，这是奔着春晚去的节奏么？ 　　距文艺汇演还有两周。 　　周楚禹终于搞来了演出服。一共四件，女生是坦领半臂的蓝白襦裙，披帛面纱一应俱全。男生是飘逸的白衣古装，还配有专门的发簪。 　　张伟第一个就将男生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怎么看怎么不对。他苦着一张脸问其他人：“我怎么感觉披了一个蚊帐在身上……一点都不仙！” 　　“哪里是衣服的问题。”郭静大声嘲笑，“明明是气质的问题。人猥琐了，穿什么都觉得猥琐。” 　　张伟怒：“有本事，你永远别穿你那件。” 　　郭静说：“我现在肯定不穿，我们女生的衣服是需要梳相应的发型和化妆的，现在穿肯定不伦不类。” 　　张伟才不管她那些讲究，直接抢过襦裙就往她头上套。 　　“啊啊啊——！！！” 　　郭静尖叫着跑开。 　　左薇伸手，小心翼翼摸上面纱。 　　以前在古装剧里才能看到蒙面的侠女，这还是第一次，她要自己装扮上。 　　会不会丑？ 　　不合适？ 　　她忍不住将面纱戴到了脸上。 　　刚想去找个反光镜看看效果怎么样，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周楚禹。 　　四目相对。 　　周楚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却很快恢复正常。 　　他走过来，低头，盯着她脸上的面纱，不说话。 　　左薇也任他盯着，其实心里是忐忑的，怕他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他忽然抬手，掠过她的面庞，将她的面纱摘了下来，另一边挂在了左耳上。 　　好久好久。 　　还是什么评价也没有。 　　左薇心里奇怪，搞不懂他这个举动的意义，将面纱重新戴上了。 　　他却再次摘下她刚戴好的面纱。 　　这是……耍人呢？！ 　　左薇不爽的将面纱又给戴了回去。 　　他继续摘。 　　左薇继续戴。 　　两人反反复复，就这么无声地来往了四五个回合。 　　终于，左薇最后一点耐心告罄，准备问他“你什么意思？”的时候，跟张伟打完追逐战的郭静气喘吁吁的一把抱住左薇，替左薇质问，“周楚禹，你手痒？老摘左薇的面纱干什么？” 　　“……” 　　“我跟张伟跑了多久，就看到你摘了多久。” 　　“……” 　　“哎。”郭静快人快语，“你老实说，是不是找到了一种剥人姑娘衣服的快感？” 　　“艹！”周楚禹直接开骂。 　　“我要掐洗你！”左薇立马捂住了这个死女人的嘴。 　　距文艺汇演还有一周。 　　教导主任公布了最终确定上台的高中部15个节目。 　　高一（二）班的节目成功突围，但是教导主任给了一个小小的建议：舞台效果已经足够出色，没必要再使用干冰。干冰属于危险物品，为了学生的安全，最好还是放弃。 　　左薇和周楚禹对视一眼。 　　等教导主任走远，左薇问：“怎么办？” 　　周楚禹需要乘船出场，舞台上还放着不少假荷花、假荷叶，如果没有烟雾，只有光秃秃的地板，那代入感至少会损失五倍。 　　周楚禹心意已决：“能怎么办，阳奉阴违呗。” 　　就这样，御府中学迎来了本校第16届元旦文艺汇演。 　　一开始的几个节目都很中规中矩： 　　开头是大合唱，歌唱祖国，歌唱青春，歌唱未来。 　　接着就是说相声。两个男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像模像样地穿着长褂，在台上说学逗唱。虽然功夫还待加强，但大家图的就是个新鲜，这一年德云社还没大火，不过观众对相声的喜爱已经刻入到了骨子里，即便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段子，在那个气氛那个心情下，也说的师生们哈哈大笑，场子瞬间被热了起来。 　　然后是街舞表演，舞台剧，民族舞，独唱…… 　　（二）班的节目放在中后，目前来看，最受大家欢迎的，果然还是舞台剧。 　　尤其这次舞台剧走的是搞笑路线，对灯光、音乐、服装的使用，显而易见花了不少心思，节目都结束了，大家仍在想着它。 　　姚佳彤打听完前面节目的战报，跑回来给左薇四人加油：“太多节目想走搞笑路线出奇制胜了，除了一开始的相声、舞台剧，马上还要有个搞笑广播体操舞，咱们这种的，反而变成了清流，既高端又古色古香，只要稳住，我们绝对脱颖而出。”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几个人反而紧张起来。 　　一会儿是张伟吼：“我的三角铁呢？搁哪儿去了？不是，我上台的武器怎么没了！” 　　一会儿是黄薇喊：“郭静，你头上那个小揪揪怎么散了？快，过来，我拿夹子帮你固定一下，不然等会儿上台你就不是仙气飘飘，而是蓬头垢面了！” 　　班长在那里安抚人心：“没事，还有两个节目才轮到我们。大家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轻装上阵。” 第65章 12 　　两个节目之后，大幕缓缓拉上，主持人出场串词，左薇四人各就各位。 　　“快快快！”班长吩咐两个后勤，“布景放下来！” 　　巨大的布景哗啦哗啦，滚到了地上。 　　班长又和黄薇一起将一个放着大灯笼的高台推到了舞台右侧，再从后面搭了个台阶，供左薇上去。 　　姚佳彤同时在地板上摆好假的荷花跟荷叶。 　　这一切做完，飘渺的烟雾也从舞台左右两边流淌而来，整个舞台，瞬间白雾弥漫，仿佛真的变成了河流。 　　“上去吧。”郭静示意左薇，“加油。” 　　左薇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郭静提议：“要不，一会儿我们都不戴面纱了吧。这样更方便。” 　　戴不戴面纱的问题，她和郭静至少纠结了三天，之前好不容易敲定要戴了，临上场的最后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 　　郭静没有任何犹豫：“行！不戴！快上去，时间来不及了！” 　　做完了最终的调整，左薇拿着小提琴，赤脚走向了高台，又从灯笼底下钻了进去，摆出一个婀娜的姿势。 　　虽然已经彩排过四五遍，但第一次正式演出，她的心里仍砰砰乱跳，握着琴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姿势刚摆好，前面主持人报幕结束，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的灯光一黑，所有景色都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清唱响起，是周楚禹提前找人录好做背景的《西洲曲》吟唱：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吟唱毕，一束光从灯笼里骤然亮起，将左薇的影子投射在了灯面上。 　　黑漆漆的舞台上，高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大灯笼，灯笼里，还印着一位古代少女的剪影，这个登场，看的台下观众一片“哇”，情不自禁就鼓起了掌。 　　哟西。 　　开头不错。 　　左薇在灯笼里站直身子，开始拉琴。 　　琴声悠扬，娓娓道来属于少女的相思。 　　与此同时，吟唱也随着她的琴声继续响起：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随着“清如水”唱完，整个舞台的灯光大亮，“嘭”的一声，一袭白衣，还戴着古装头套的周楚禹吹着长笛乘着一艘小船翩翩从舞台左边驶出。 　　配合着满地的烟雾，红荷花绿荷叶，背后的江南水乡布景，台下又发出了一阵“哇”的惊叹。 　　趁此机会，左薇“嗖”的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套住自己的大灯笼朝幕后丢去！ 　　其实一开始设计的时候，这个灯笼应该是自动打开，接着露出里面的左薇的，奈何周楚禹他们技术有限，怎么也做不出来能将灯笼自动打开的机关，没办法，只好让左薇自己手动去丢灯笼，挑的正是所有人注意力被周楚禹的出场吸引走的这一瞬间。 　　左·大力士·薇不辱使命，极其粗鲁地完成了这个任务。灯笼丢完，随即又装成一副仙女的样子，面带笑容地望着底下的观众。 　　远处小船上瞥到这一幕的周楚禹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敢偏过身子，与左薇遥遥相对，琴笛和鸣。 　　长笛与小提琴的音色缠绵在一起，舞台上吹起了风，将二人的发丝衣袂吹起，也带出了第三段吟唱：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今日栏杆头。” 　　吟唱毕，舞台的右边出现了一节回廊，好似临水而建，呈半圆形。而张伟和郭静则敲着三角铁从曲折的回廊里走出，仿佛是被外面那琴声和笛声引出来的，不由自主也加入到这场演奏当中。 　　第四段吟唱，也是最后一段吟唱，就这么响起来了：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最后一句唱完，灯光也渐渐暗了，所有人都定格在最美好的那一刻： 　　乘着小船的吹笛少年，赤着脚站在高台上的小提琴少女，以及，回廊里敲击着三角铁的郭静和张伟。 　　大幕缓缓合上，宛如合上了一幅古风卷轴。 　　短暂的沉默后，大礼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左薇吁了口气，提起裙子往台阶下走，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不顾形象的往下跳。 　　“喂！” 　　周楚禹刚走到高台附近，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骚操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伸手给她扶，“你慢点！表演结束再绊倒真的会笑死全场的。” 　　“谢了。”左薇借他之力平安落地，上前一步，直接跟郭静抱在了一起，“哈哈，这下轻松了！” 　　郭静摸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一直在担心我丢灯笼的事！怕搞砸！”左薇撒娇。 　　“丢的很利落！”班长凑过来，笑道，“文能拉琴武能丢灯笼，实在是我班居家必备之人才。” 　　左薇连忙道：“还要多谢你们这些幕后英雄。出风头的事都是我们，做苦力的却是你们。” 　　班长不由更开心了：“为（二）班服务嘛！应该的！” 　　几人说着说着，浑然不觉还在台上，过来催场的同学无奈道：“哎哎，快下台！你们表演完了，还有后面的节目呢！” 　　“哦哦！” 　　几人吐吐舌头，赶忙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又是三个节目后，文艺汇演宣告结束。 　　老师出来公布获奖名次。（七）班的街舞获得了三等奖。左薇她们的古风演奏获得了二等奖，一等奖是（九）班的舞台剧。其他节目都获得了参与奖。 　　听到这个名次的时候，（二）班的同学都很遗憾。其他班有几个人甚至还专门跑来（二）班，表示在他们心里，一等奖是（二）班的节目，是老师们不懂欣赏。 　　“一样的。”班长大气道，“反正一二三等奖，都可以将视频挂在学校官网上。” 　　其实几个人心里有数，教导主任让放弃用干冰，他们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还是用了，来了个先斩后奏。哪怕为了这事，教导主任也不可能给他们一等奖的。 　　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再加上明天是元旦放假，周楚禹提议：“要不要请班长他们这些幕后英雄吃一顿庆祝庆祝？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也没有我们在前面的风光。” 　　跟着班长累死累活的那两个搞美术的男生立马道：“好！太好了！大禹你太懂事了！” 　　姚佳彤和黄薇都抿着嘴笑，算是同意了。 　　班长却说：“你们去吧，我晚上要去补习班，没有时间。” 　　张伟嫌弃：“都元旦了还去补习？” 　　班长耸耸肩，“要不怎么当你爸爸呢？” 　　“艹。”张伟踢了他一脚。因为大家这阵子的相处，说话做事也越来越不客气。 　　左薇也举手，不好意思道：“那个，我晚上家里也有饭局。一早就约好了的。” 　　周楚禹看向她。 　　郭静说：“啊？难得大家一起吃顿庆功宴的。” 　　“实在对不起。”左薇说，“下次我再请你们，补上～” 　　姚佳彤也说：“饭局很重要么？不重要就打个电话回家跟家长说一下吧。” 　　“挺重要的。”左薇信口胡诌，“家里亲戚过五十大寿。” 　　郭静说：“那就没办法了～只好我们去吃咯～” 　　“恩。”左薇点头，挥手：“大家元旦后见。” 　　“再见！” 　　几人也没放在心上，勾肩搭背地走远。 　　直到他们都不见了，左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周楚禹是不是没跟她再见？一句话不说就跟着大家离开了？ 　　什么意思？文艺汇演一结束就跟她桥归桥、路归路了？这么现实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左薇笑了笑，瞬间将周楚禹的事抛诸脑后。天大地大，吃饭的事最大。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晚上跟卫妈妈一家的饭局。 　　穿什么衣服才好呢？还有，跟卫旭扬怎么搭话也没想好。 　　明明才过了一年，可两人已经生疏到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了。她此刻的心情比上台前还要紧张。 　　对了，左薇一下子找到了开场白。不如，就跟他聊聊今天学校的文艺汇演吧，既安全，又能打开话匣子…… 　　抱着这样的计划，左薇背着书包，快快乐乐地往家赶。 　　然后，两个小时后，饭店包厢里面，她坐在了卫妈妈和卫爸爸的对面。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左薇一家三口，卫爸爸和卫妈妈夫妻俩，是这场饭局的全部人员。 第66章 13 　　那顿饭后来吃的食之无味，左薇全程只会笑，笑，笑，笑得脸都要僵了。 　　唯一记住的，就是左妈妈和卫妈妈一开始的对话。 　　左妈妈问：“怎么回事，小卫没来？你俩就这么把儿子丢下自己过来啦？” 　　卫妈妈解释：“他被辅导老师留下了，要代表一中参加下学期3月份的省级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竞赛。我们平时是加班，他这阵子是‘加课’。” 　　虽然压根没听懂这个竞赛的意思，但左爸爸觉得夸就对了：“小卫很优秀啊。” 　　卫爸爸骄傲道：“他们一中这位辅导老师可是业界大牛，凡是被他挑中、辅导过的学生，绝对能在省级比赛里获奖。然后就可以代表本省参加8月份在澳门举办的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竞赛了。” 　　左妈妈说：“那真是不得了。” 　　卫妈妈谦虚道：“其实他能在省里获奖我就已经满足了。不少高校的自主招生，只需省级二等奖以上就够了。” 　　卫爸爸说：“你说的只是211，人家清华北大那种，可是要求全国级比赛获奖的。” 　　卫妈妈很护子：“儿子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你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卫爸爸只能说：“好好好。我不多嘴。” 　　于是大家一阵哈哈哈，互相恭维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聊向了别处。 　　青少年科技创新成果竞赛？ 　　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左薇默念着这个竞赛的名称。之前是辩论赛，现在是科技创新，升入高中以后，他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几乎需要人仰视了。 　　他们两个现在不在一个圈子了，还会有共同话题吗？ 　　幸亏他今天没来饭局，如果来了，之前想好的，跟他聊学校文艺汇演的事，现在看来是那么无足轻重。她还停留在初中两个人的共同回忆里，心猿意马，辗转反侧，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大步迈向了更广阔的世界。那个世界精彩纷呈、高潮迭起，他忙得可能连想起她的时间都少。 　　左薇从床上起身，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拿了过来，给陈岳灵子发短信：睡了吗？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陈岳灵子秒回：没。在看小说，最近超火的《步步惊心》。 　　左薇：听说卫旭扬代表你们学校去参加省里的比赛了？ 　　陈岳灵子：对，其实不止他一个。还有两个，一个叫蒋恬，一个叫陈斌。 　　左薇望着屏幕上“蒋恬”两个字发呆。 　　手机一直在震动，陈岳灵子被她激起了聊兴。 　　陈岳灵子：你说卫旭扬是不是倒霉，初中被人评价“既生扬，何生烈”，高中又撞上了个陈斌，再加上蒋恬，这三人经常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所以老师们私下里都喊他们“三剑客”。 　　陈岳灵子：这次又是三人组队，天天凑在一起讨论项目，女生们暗地里都在八卦，卫旭扬是不是跟蒋恬在谈，因为老看到他给蒋恬单独辅导，可怜的陈斌被丢在了另一边。 　　陈岳灵子：哈哈，主要是陈斌长得太一般了，另外两个又都是俊男美女，让人不得不产生遐想。 　　陈岳灵子：不过在男生圈里，陈斌的人气比卫旭扬高，听男生们说，他好像挺会做人的，也比卫旭扬更讨老师欢心。不过也只是听说，这人我没接触过。 　　左薇连收她四条信息，终于把自己的发了过去：我就问了你一句，你怎么给我发了那么一大串。我又不认识另外两个人。 　　陈岳灵子：给你科普一下，有备无患。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左薇头疼，怎么感觉这姑娘什么都门儿清，然后又懒得挑明？ 　　她目前的三个女生好友：小学的吴倩，性格大大咧咧，一股男孩子气；初中的陈岳灵子，敏感聪慧，有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却很有分寸；高中的郭静，二次元少女，待人热忱，想法天马行空。 　　现在看来，好像是陈岳灵子更难糊弄啊…… 　　左薇：我谢谢你啊，情报这么全面。 　　陈岳灵子：还有个关于学习的情报你知不知道？ 　　左薇：啥？ 　　陈岳灵子：今年暑假，市里会跟日本某区政府组织一个英语夏令营，届时会从一中、御府、圣海三个学校里面选优秀的高一学生，跟日本高中的学生交流学习。因为是市里组织的，肯定比外面民办的含金量要高，你参不参加？ 　　左薇：还有这个？如果有机会，我肯定参加。 　　陈岳灵子：但是好像有条件限制。具体的你问一下你们学校老师。我这里是内部消息。你们学校的跟我们学校的应该不一样。 　　左薇：好。 　　陈岳灵子：希望能在夏令营见到你。 　　左薇：现在才一月，至少还有半年，说什么都太早了。 　　陈岳灵子：哎，反正提前做好准备吧。不说了，我继续看我的《步步惊心》了，若曦刚跟八爷分手，正要投入四爷的怀抱。 　　左薇无语，虽然还没看过这本小说，但应该真的挺火，她前阵子也从郭静嘴里听到过这个书名。 　　于是，她回：那你慢慢看吧。不打扰你了。 　　陈岳灵子那边，再也没了动静。 　　左薇放回手机，又躺到了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好久好久。 　　她做出了决定。 　　人总要向前看的，一味沉湎于过去，永远不会有进步。与其强求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东西，不如好好学习，把精力放在六个月后的英语夏令营上。 　　刚刚灵子说什么来着？从一中、御府、圣海三个学校里面选优秀的高一学生，也就是说，会有选拔考试？ 　　这倒是一个提前与三个学校的学生同台竞技的机会。 　　想到这里，左薇手握成拳，在空中狠狠地挥了挥。 　　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先备战期末考。 　　然后，下一个目标——暑假的英语夏令营！ 　　元旦过后，郭静本来还想找左薇一起回顾回顾之前的风光的。可是，她却发现，左薇一下子沉淀了下来，再不提及文艺汇演上的事，反而开始专心学习。 　　“嘤嘤嘤。”郭静假哭，食指戳着左薇的胸口，“冤家，过了那一夜，就翻脸不认人，不想负责了。” 　　左薇被她的描述弄得哭笑不得：“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书？” 　　“霸道总裁。” 　　“我就知道。”见郭静的食指仍在戳自己的胸口，左薇低吼，“不要再戳了，本来就小，再戳就更不大了。” 　　“……”郭静被她难得的豪迈震住，倏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后桌的周楚禹。 　　正是午休时间，周楚禹头侧枕着一只手臂，手往回翘着，耷拉到头上，无比怪异的睡觉姿势。 　　左薇瞥了一眼，脸不红气不喘道：“没事，我从没把他当男人看。” 　　“……”明显感觉周楚禹翘着的手指动了动，尔后，他闭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我是睡了，不是死了。” 　　两个女孩笑了起来，今日份怼周楚禹（1/1） 　　笑过之后，就是枯燥的复习了。 　　初中时，左薇还只是被动的学习、汲取知识，作业做完了一有空余时间就去看电视。但上了高中以后，左薇化被动为主动，开始积极寻找那些典型的题型磨牙。 　　她重质不重量，只要吃透了一种题型，然后会举一反三了，就停下来，不再继续。初中的题海战术让她懂得了，一股脑的往脑子里灌知识，也分人，有时候并不适用于她这样基础不好的学生。她还是需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就像盖房子一样，地基没打好，那将来不论怎么拓展怎么修饰，都会有坍塌的风险。 　　她很善于总结。 　　从开学的时候，她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错题集”，专门记录所有在考试作业上遇到的错题。其实老师也会要求同学们准备个“错题集”，但左薇发现，班里不少同学只是把这个当成了一个任务，每天意思意思地抄几个错题，说因为当时粗心大意，就当完成作业了。 　　可这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查漏补缺工作，“错题集”坚持久了，很容易就能看出自己的薄弱环节，有时候是审题不清的粗心大意，有时候是理解错了的粗心大意，有时候是计算马虎的粗心大意，从而对症下药，攻克自己不扎实的那一部分。 　　还有一个重中之重是上课记笔记的方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学生和家长群体之间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学霸的笔记是提分良药，只要有学霸的笔记在手，就如得到了宝刀屠龙，神剑倚天，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于是，有家长不惜花费重金去买学霸的笔记，买不到的，也喜欢用五颜六色的笔，跟着老师划重点，把书画的花花绿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课上听讲有多认真一样。 　　左薇一开始也学着同学们这样做，做了两天后，她就放弃了。因为她发现，记号笔颜色太多，会拖慢她的思维，让她集中不了精神，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常常是她这里还在考虑要用荧光色还是红色，那里老师就已经讲到了下一个知识点。所以她索性选择最朴实无华的黑水笔，然后老师讲知识点的时候，抢在老师前面去思考，这样立马事半功倍。 　　期末考在即，天气也越来越冷，班里不时有人感冒。 　　这个时候就是体现男女差异最大的时候了。明明是冬天，外面很冷，所有的窗子紧闭，可总有男生嫌热/空气不好，要去开窗。 　　只是开几分钟也就算了，可却偏偏能开一节课，导致窗口坐的女生冻得瑟瑟发抖，不得已，只能要求开窗的那男生把窗子关上。 　　“嫌冷你不会多穿点衣服啊！” 　　那个男生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满脸不耐烦，抬手装模作样随便摇了几下窗户，就算“关小一点”了。 　　人的脸皮就是这样慢慢变厚的，说了一次没用，两次没人理之后，那女生径自起身，走到窗边，“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那力度已经不能算是关了，而是砸了。 　　于是，本来就不怜香惜玉的男生更被激起了叛逆之心，女生刚坐回到位置上，他“哗”的一声，又打开了窗子。 　　一阵寒风吹过，女生鬓角的碎发随风飞扬，看上去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于是，战斗打响了，一个开，一个关，你开我关，你关我开，两人谁也不让谁，斗的不亦乐乎。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左薇坐在下风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其实如果他们一直开窗，或者一直关窗，她反而没感觉，怕就怕现在这样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几乎每一次变化都带来一场狂风呼啸，不冷也要被他们弄冷了。 　　“艹！”周楚禹突然出声，对着那个开窗的男生，“你要么就直接动手，打服人家女生，要么就乖乖关窗，可劲儿折腾窗子干嘛？欺负窗子好说话？” 　　那男生撇了撇嘴，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 　　那男生的同桌见班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胳膊肘撞了撞，低声劝那男生算了算了。 　　一场由窗子引发的血案，就这么被周楚禹三下五除二的给解决了。 　　围观了全程的姚佳彤心满意足地转身，跟左薇讨论：“怎么办，快打醒我，我现在觉得后面那家伙越来越帅了，比刚开学那会儿见到的还要帅，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 　　“你能意识到，说明还不是无可救药。”左薇叹气，“他都是看心情的，心情好了，可能是帮着女生，心情一不好，什么混话都说的出来。” 　　“还是你定力强。”姚佳彤由衷敬佩，“现在只有你才能治得住他了。” 　　“谁吃饱了撑的去治他。”左薇翻了个白眼，“我只想好好学习。” 　　“是。是。”姚佳彤一副看破不说破的坏笑表情，“好～好～学～习～” 第67章 14 　　好好学习的左薇，在期末考试上奋勇直前，获得了班级第2，年级第27的名次。 　　这应该是她来御府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次成绩了。 　　将成绩条发给她的时候，班主任鼓励：“继续保持，这样下去，高二文理分班，你肯定进重点。” 　　“郑老师。”趁此机会，左薇问起了暑假英语夏令营的事，“今年暑假的时候，市里是不是要组织一个英语夏令营？” 　　班主任惊讶：“你听谁说的？” 　　“之前偶然听其他老师提起过。” 　　班主任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其实也不止今年了，往年高一升高二的暑假，都有类似的活动。不过今年比较特别，第一次跟日本那边牵上线，所以具体要怎么搞，上面还在讨论。” 　　“原来如此。”左薇问，“那我们学校的学生也有机会参加么？” 　　“是这样的。”班主任将批改好的作业交给课代表，让她分发下去，专门跟左薇聊道，“我们学校，一中，还有开发区的圣海，都有名额。不过，根据每个学校录取率的不同，占的百分比也是不一样的。” 　　左薇仔细听着。 　　“选拔一共分为两次。第一次是三个学校的学生在高一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一中要考到年级前40%，我们学校和圣海要考到年级前10%，才有资格由学校推荐，去参加夏令营举办的第二次考试。” 　　左薇迅速心算了一下，御府高一有十六个班，每班50人的话，前10%就是年级前80名。第一次选拔应该问题不大。 　　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班主任笑道：“其实只要过了第一次选拔，夏令营的第二次考试，也没多大难度。因为之前一中的学生在考试方面很强势，夏令营收100人的话，很大可能是一中学生占80人，剩下20人是御府和圣海的，这样一来，夏令营就变成了只为一中学生组织的活动了。上面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有硬性指标，御府和圣海的学生最好占夏令营总人数的1/4。” 　　那也只是多加了5个人啊。 　　左薇在心里吐槽。 　　班主任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上面想法是好的，可是没有结合实际。实际情况是，这个夏令营一开始还有御府和圣海的学生参加，但因为一中的学生过于多了，而且很团结，又带有竞争性质，极其考验学生的抗压能力和社交能力，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拉帮结伙，御府和圣海的学生就吃了亏。” 　　“久而久之，咱们学校和圣海的学生就不愿意去参加了。人数逐年减少，前年圣海索性一个人也不去，无论上面怎么动员。最后没办法，御府和圣海就变成了一旦有人达标，第二次只要报名就能参加的地步。” 　　难怪说只要过了第一次选拔，第二次就没多大难度。 　　原来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 　　左薇十分理解那些即使成绩不错，也不愿意参加这样的夏令营的学生的想法。毕竟，她刚进一中的时候，也遭受过这样的洗礼——最简单的鸡头和凤尾的问题。 　　是想一直在舒适区，做鸡头，还是跑到高手如云的夏令营做凤尾，一次次被对方碾压、打击，从而丧失自信？ 　　班主任看着她：“你想参加，不是不可以。但我也得把会遇到的问题提前跟你说一下。你可以去问问上一届参加的学长、学姐们的情况，咱们上一届报名的人数也是个位数。今年的压力可能更大，因为还会来日本的高中生。” 　　也就是说，是山头林立了？ 　　想到这里，左薇苦笑。 　　不是，原本一个天天向上的事，怎么又变成了江湖争霸？ 　　咦，她为什么用了一个“又”字…… 　　“行。你再考虑考虑吧。”说完该说的，班主任点点头，走出教室，“反正离暑假还有几个月。考虑完了再给我答复。确定想报名的话，我帮你留意时间。” 　　“好。”左薇说，“谢谢郑老师。” 　　“没关系。” 　　左薇回到位置，姚佳彤第一时间追问道：“哎，你和√2聊什么呢，聊那么久。” 　　左薇将夏令营的事简单跟姚佳彤讲了一下。 　　“参加什么英语夏令营啊，大好的暑假为什么不放肆的玩一下！”姚佳彤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而且还是跟一中那些书呆子，肯定无趣死了。” 　　“你想暑假参加夏令营？” 　　周楚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也不知道从她们聊天的哪一句开始听的。 　　“恩。”左薇侧过身子，看向他，“语数外三门中，我英语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所以我想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学英语的。” 　　“这个夏令营收费么？”周楚禹问。 　　“免费。但是有分数的要求。” 　　“不是吧，大禹。”听到他们的对话，张伟夸张道，“该不会你也想去参加吧？” 　　“不行？” 　　“你没听到有分数的要求么？”张伟问，“左薇，要求多少分？” 　　“高一最后一次期末考试，要考到年级前80名。” 　　张伟随即嗤笑：“听见了吗，哈哈哈哈，这次考试你多少名？” 　　“三百多，比你五百多好！” 　　“那你英语多少？不是英语夏令营么，最重要的不就是英语？” 　　“……”周楚禹没吭声。 　　“没及格！”张伟笑得都要窒息，“你英语没及格呀兄dei！还想去参加英语夏令营，不觉得太扯了嘛！” 　　“滚！”周楚禹恼羞成怒，“这正好说明，我英语也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噗。” 　　张伟笑得拼命拍桌。 　　左薇看向他：“你认真的？” 　　他反问：“你觉得我像开玩笑么？” 　　“像。” 　　周楚禹被她的直白弄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恨恨道：“不就是前80么，又不是全年第一，有什么难的？现在离暑假还有几个月，时间足够了。” 　　张伟：“没必要，兄dei，真没必要。咱不必争这口气。” 　　“你如果刚刚嘲讽开的没那么大，这句话的可信度还会高一点。” 　　张伟：“一入学门深似海啊，别说我没提醒你。” 　　周楚禹，冷冷道：“要是我考到前80，你要叫我爸爸。” 　　“要是你没考到呢？” 　　“我叫你儿子。” 　　“好！一言为……欸？等等！”张伟反应过来，“妈的你还是占我便宜啊！” 　　“那不然，孙子？” 　　“艹！” 　　后桌的两个男生扑到了一起。 　　左薇和姚佳彤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回了位置，谁也没把两人这插科打诨的话放在心上。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却不料，自这天以后，周楚禹当真开始认真学习。 　　姚佳彤每次转到后面，想要分享什么好玩的事情的时候，总能看到伏案算题的周楚禹。姚佳彤和张伟一开始还闹他，让他别装了，可三次四次的，都是这样，作业也乖乖做了，还买了辅导书，姚佳彤和张伟就不敢闹他了。 　　身边两个学渣都用一种敬仰的眼神望着周楚禹，把他当成了我等学渣窝里将要起飞的凤凰，导致左薇对他说话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犀利了，生怕哪句不注意，得罪了姚佳彤和张伟。这两个人现在莫名其妙跟他站成了一条线，不允许左薇对他说任何过分的话，就怕他将来失败了，会想不开。 　　——对，姚佳彤和张伟虽然像老母鸡一样护着他，可这两货暗地里讨论过，都觉得周楚禹的成绩虽然会提高，但想考到80以前，应该是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英语那么烂！ 　　英语提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就上到优秀，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在过程中还是尽量不要刺激他了。 　　左薇的配合，反而让周楚禹钻到了空子。 　　这天，是政治课，政治老师在前面一通天书似的解释名词，听得下面的学生昏昏欲睡。 　　当然，也有直接就睡的。 　　周楚禹戳戳左薇的后背，“坐直点，别驼背。我睡一下，别让老师发现。” 　　政治老师在右前方，从他那个角度看，刚好能经过左薇的位置，看到斜后方的周楚禹。 　　左薇怒：嘿，胆儿肥了，睡觉还让我给你把风！ 　　正想拒绝，旁边的姚佳彤就一把拍向她的后背，轻声道：“别驼背啊，听张猥琐说，他昨天看书看到了凌晨，难得休息，你帮帮忙。” 　　左薇：“……”好，我忍。 　　又一天，自习课，左薇从书包里掏出了零嘴，偷偷摸摸与姚佳彤分享。 　　后面周楚禹的手戳了戳她：“你有吃的吗？饿了。” 　　左薇怒：你饿了关我什么事！我的小面包才拿出来！还没吃一口！为什么要给你！ 　　张伟在后面劝：“左薇，赏他一个吧，他中午做卷子做的午饭都没吃多少，现在都下午第三堂课了，绝对饿了。大不了一会儿下课我去小卖部买零食赔给你，要多少赔多少。” 　　左薇：“……”好，看你可怜，给你给你。 　　又一天，课间休息，左薇跟姚佳彤说着话。 　　后面的周楚禹放下笔，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喂。” 　　怎么？ 　　左薇和姚佳彤回头，看向出声的男生。是有什么题目不会做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会主动问问题。 　　“你头发分叉了。”他指着左薇的头发说道。 　　“……”左薇充满杀气地示意姚佳彤。你也瞧见了，这不能怪我，是他先攻击我的，我有权利反击！ 　　“那个——”姚佳彤赶紧站了起来，拖左薇，“我忽然想去厕所了，左薇，走，陪我一起去趟厕所。” 　　左薇挣扎了一下，没挣扎成功，不情不愿的被姚佳彤拖了起来。 　　“哎呀呀。”姚佳彤绞尽脑汁替他解围，“他肯定是最近做题目，做的老眼昏花了，所以看重了。考试在即，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左薇：“……”苍天啊，我也想变成被你倆宠爱的小公主！ 第68章 15 　　全力以赴做一件事情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转眼，就来到了六月。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家穿的也越来越清凉。 　　“这节课讲卷子。” 　　英语老师捧着刚改完的试卷来到教室，底下众人立马回到自己的位置，刷刷刷，盯着英语老师手上的“杀器”，如临大敌。 　　“我先把卷子发一下。”英语老师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林艳，81。” 　　“左薇，97。” 　　“张伟，66。” 　　“郭静，90。” 　　“姚佳彤，73。” 　　…… 　　…… 　　“周楚禹，78。”英语老师顿了顿，嘴角上扬，“有进步，又及格了，看来这阵子在英语上用心了。” 　　自从上高中以后，所有科目考试的总分都跟高考一样，英语总分是120，也就是说，及格分是72。周楚禹上次考试是第一次及格，这次是第二次，完全证明了上一次不是靠运气，英语老师很为他高兴。 　　旁边的张伟和姚佳彤闻言，均微笑地看向他，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 　　…… 　　英语课结束，老师一走出教室，张伟瞬间生龙活虎，嚷嚷：“大禹，请客请客！你都78了，兄弟我可还在六十多上晃悠呢！” 　　周楚禹很沉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满意。 　　张伟和姚佳彤对视一眼。苦学了几个月，每天都在背单词、练听力，分数才上到七十多……似乎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沉默。 　　姚佳彤说：“已经很不错了！比我还要高5分。” 　　“可是这样的成绩——”周楚禹终于开口，“根本不可能进年级前80。” 　　距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只剩短短半个月了。 　　“唉。”张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英语这个真的要靠积累，不像理科，分数说上来就上来了。我觉得，你还是死心吧，能考到年级两百名以前，我就不让你叫我爸爸了。” 　　“可是，只有年级前80才有资格参加夏令营。”周楚禹抬眼，定定望向左薇方向。 　　左薇本来只是随便听他们说说的，看到周楚禹投来的视线，她心里一愣，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怎么回事？她觉得奇怪，以前他敢看她，她都是毫不怯场地看回去的，怎么今天，浑身上下都不对了？还有，他英语又不好，这么执着于参加英语夏令营，究竟是为哪般？ 　　对面的周楚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就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他无意当中掠过的一样，不代表任何意义。 　　姚佳彤继续说着话。 　　张伟也继续给大家搞笑。 　　左薇笑着听了一会儿，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头写作业。 　　笔尖沙沙在纸上写着各种公式，可她的专注力却明显没平时那么高。她想，应该是同情心作祟，大家好歹做了快一年的前后桌，还有文艺汇演的情谊在，见到他真心想提高成绩，自然就希望他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她的笔一停。 　　不然，下午的体育课有机会还是找他聊聊吧。英语这门没有捷径，一口永远吃不成个胖子，与其执着于高一最后一次考试考入年级前80，不如顺其自然，放平心态，没准儿，高一不行，高二却做到了呢！ 　　左薇一个人默默点头，像想通了什么难解的题目一样。 　　而她斜后方，周楚禹一边跟张伟说话，一边瞥向她。见她认真解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楚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尔后立马回神，偷袭张伟，用更大的笑声掩盖之前的情绪。 　　姚佳彤支着下巴，望着两个男生打闹，虽然在乐，眼神却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同桌左薇。 　　“哈哈哈哈……”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在场的三个人，恐怕只有张伟一个人的笑声，是发自肺腑。 　　下午的体育课又是大课，三个班一起上。 　　因为在下午两点，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体育老师安排大家在体育馆自由活动。三个班的体委借来了羽毛球、排球、跳绳等运动器材。而其中，羽毛球因为轻便、简单、出汗少，被所有人一眼相中，成了第一个被抢光的器材。 　　“左薇！左薇！我们有了！” 　　郭静兴高采烈的从一群人中挤了出来，脸上是因为抢夺羽毛球拍而泛起的红晕，她跳着挥舞着两个拍子，示意左薇，“来！快来！” 　　左薇一脸仰慕地冲了过去：“你真棒！” 　　“小意思～”郭静递给她一个拍子，忽略周围女生艳羡的眼神，“走，我们去那儿打！” 　　别的没抢到羽毛球拍的同学，只能无奈接受排球和跳绳等运动。 　　左薇注意了一下，周楚禹和张伟拿的是绳子，看来是没机会找他聊了。 　　四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只是运动，显然太枯燥了。 　　很快，打羽毛球的区域，就出现了一位人气选手，几乎所有打羽毛球的同学，都开始找他挑战。 　　他不是左薇班上的，但羽毛球打的很好，应该受过职业训练，一举一动都透着“高手”的风范。再加上他长得还可以，擅长扣杀，对所有想跟他打球的人都来者不拒，很快，就成为了场上最受欢迎的选手，女生们一脸兴奋，甚至为了跟他对打，自发排起了长龙。 　　“真有那么厉害？”郭静不服气，拖着左薇去围观。 　　一个人，两个人，五个人…… 　　还真的一次都没输过。 　　尤其是面对一个想挑衅他的男生，他一个帅气的反手扣杀，没有留任何余地的，就将男生K.O。 　　“好帅啊……”左薇听到隔壁一个女生花痴道。 　　“去呀，跟他打一下。”另一个同伴怂恿。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走向了长龙的末尾排队。 　　左薇：“……”不能理解，明知道自己会输，为什么还要去找虐。 　　想找虐的竟然还有一个郭静。 　　郭静摩拳擦掌：“我也要跟他来一局。” 　　左薇说：“有必要吗？羽毛球难道不是势均力敌才好玩？” 　　郭静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happy地排到了刚刚那两个女生的后面。 　　也许是排长龙的人过多了，那个男生打的愈发干脆利落，几乎是三四个回合就解决掉一个对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轮到了郭静。 　　左薇站在那里，淡定地望着郭静被打败，然后走向自己。 　　“一分钟游怎么样？” 　　“就知道嘲笑我。”郭静气呼呼道，“有本事，你也去打一局。” 　　左薇拒绝：“我才不。”她只喜欢赢的感觉，即便是体育。如果知道一定会输，体面人左薇宁愿选择永不交手。 　　“你啊……” 　　左薇跟郭静走回了自己刚刚站的位置，接着打球。 　　却没发现，在她们走后不久，那个接受着众人挑战的男生转头，多看了一眼左薇。 　　“左薇！受死吧！”中二之魂燃烧的郭静大喊，发来了一个与她气势不符的高远球。 　　左薇慢悠悠地跑过去，慢悠悠地接住，“还你！” 　　“竟然接住了我凝聚了所有力量的球！哦不！”郭静沉迷于角色无法自拔，“燃烧吧，我的小宇宙，让她看看我们的厉害！” 　　郭静险险救了回来，又是一个高球，左薇仰着脖子，等球落了下来，再次给郭静还了过去，“啪！” 　　“教练！我想打球！”郭静又换了一个角色，“我必须赢！因为我有想守护的人！” 　　左薇没接到。 　　于是她不要脸的找理由道：“你烦死了，说的话是你打球的十倍！所以我才没接到！” 　　“嘿。”郭静单手叉腰，仰天长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呀！” 　　左薇抬抬下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之前那个打羽毛球很好的男生竟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见两人停了下来，他自觉地走到郭静身边，示意郭静把拍子借给他。 　　“……”什么意思？no，郭静，不要给。 　　郭静一脸受宠若惊的将球拍给了男生。 　　“……”你死了——！！！ 　　左薇觉得全身都僵硬起来，傻傻地看向男生。 　　男生看着她，嘴角含笑，然后，一个简单的发球，不刁钻，不迅速，还很高。 　　欸？ 　　左薇脚步几乎没动的接到了，打了回去。 　　男生又打回来，力度温柔，没用任何技巧。 　　欸欸？ 　　左薇继续打了回去。 　　你来我往，渐渐的，两人竟打了有十来个回合，球还没掉下过一次。 　　左薇知道了，那个男生是故意的，配合着她，打出她喜欢的线路。 　　因为刚才男生高超的技巧，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本来以为是精彩绝伦的一局，可是只看了几眼，那些人就诧异地望向左薇，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左薇还在接球，可余光却注意到不少女生看着自己，一阵窃窃私语。 　　而别的班的男生，则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看向对面那个给她放水的男生。 　　“……”有点尴尬。不，是很尴尬。 　　左薇想停下来，可又怕自己忽然不打，会让对面的男生下不来台。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打着打着，一个熟悉（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干嘛呢？跟别的班男生玩的这么开心？” 　　左薇终于找到机会停下拍子，看向围观人群里的周楚禹。 　　周楚禹接到她的眼神，嘲笑一声，径直走到她身旁，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的羽毛球拍，“边儿去。你们这叫打球？” 　　“……”不，我觉得，我被人调戏了。 　　“喂。”周楚禹直接将拍子指向对面的男生，笑得邪魅又张狂，“跟女生玩有什么意思？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吧！” 第69章 16 　　这句话说完，周围看好戏的男生们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起哄。 　　左薇全部无视，一脸镇定地走到郭静身边。 　　郭静义愤填膺道：“周楚禹什么意思？干嘛来坏你好事？” 　　……好事？ 　　左薇秋后算账：“谁让你把拍子给那个男生的！” 　　“他说元旦艺术节对你印象深刻，所以想跟你打一局啊。” 　　“……” 　　“你看人家后来多上道，明明有一身的本领，却故意让着你，还不满意？” 　　“就是这样才让我手足无措啊。” 　　“有什么无措的。”郭静这方面没想到还挺直爽，“不就是想追你嘛，喜欢咱就给机会，不喜欢咱就不搭理。只是这个讨厌的周楚禹，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两人说话的当会儿，周楚禹与那个男生的对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左薇没想到，周楚禹的羽毛球技竟然也可以，一个跳跃，挥拍，重重打向对面。 　　那个男生迅速去救，然后反击。 　　众人的心思渐渐被这势均力敌的比赛给抓住了，嘴里“哇哇”不断，再没人往左薇这边瞧。 　　左薇对郭静说：“走吧，不看了，我们去那边玩。” 　　郭静问：“你不想看看最后谁会赢吗？” 　　“有什么好看的。”左薇推郭静，“走啦，一会儿结束了，不管谁输谁赢，他们绝对又要看我了。” 　　郭静想想也对：“到时候指不定脑补什么剧情呢。走走走，别给她们留下任何机会！” 　　两人偷偷走远。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观众传来的惊呼，看来胜负已分。 　　左薇和郭静换了个运动项目，互相垫排球。 　　垫着垫着，旁边多了一个人，是拿着两个羽毛球拍的周楚禹。 　　“哎呀！”郭静后知后觉道，“我的球拍！差点忘了！” 　　周楚禹将球拍还给郭静，问：“你就没想过，如果来还你球拍的是那个男生呢？你要怎么面对他？” 　　虽然问的是郭静，可他眼睛看的却是左薇。 　　左薇说：“现在来的不是你？” 　　周楚禹眼中笑意一闪而逝，却没说话。 　　“哎。”郭静问：“那你俩最后谁赢了？” 　　“你猜。” 　　“这我哪猜的出来！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显然是输了！如果赢了，你不老早就嚷嚷出来了！” 　　周楚禹只是笑，依然不说输赢。 　　郭静不怎么确定了，突然看到远处全程围观比赛的同班同学，她得意道：“你不说我就不会问了嘛，我去问问看过比赛的，马上知道你是龙还是虫！” 　　郭静开开心心地跑远了，留下左薇和周楚禹面对面而立。 　　“喂。”周楚禹问，“你希望我输还是赢？” 　　“你应该赢了。” 　　他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是你来还球拍的。” 　　周楚禹感慨：“你偶尔笨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谢谢。我就当是夸奖了。” 　　“其实，就技术而言，他是比我好，毕竟是专业的。不过后来他看了人群好几次，分明是在找你。看你不在，他好像挺失望，打球就有点心不在焉了，被我捡了个漏。”周楚禹比了一个“八”贴在下巴，很欠的样子。 　　左薇一阵无语。忽然想到何不顺着这个机会，往下说：“其实考试也一样，有时候讲究策略和方法，外加一点点的运气。” 　　周楚禹示意她继续。 　　“比如，年级排名是按照总分数排的，如果你英语一直提高不了多少，不如想办法在其他科目上多费点心思。我看了你别的几门的分数，你数理化学的不错，如果能把‘不错’变成‘很好’，多出来的分数应该很可观。而且这三门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直接比别人多十几分。不像英语，都是一分一分挣的。” 　　周楚禹若有所思。 　　左薇停了停，接着道：“除了数理化，我觉得你的语文也能提高不少分。” 　　“语文难道不是跟英语一样，靠积累？我基础不行。” 　　“我说的是作文。” 　　周楚禹一愣。 　　左薇说：“语文很特殊，有70分的作文分。其实应试作文跟外面那些所谓的新概念作文完全是两码事，有点像古代考八股，只要摸准套路，扣紧主题，准备几个素材，结尾再升华一下主题，老师按规定给分，虽然得不到满分，但是60分左右是没有问题的。你的知识储备不怎么大，但你表达能力很强，从你平时攻击女生们，并且对每个女生不重样的描述里就可以看出来。” 　　冷不丁又被怼了一下，周楚禹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险些把心里想的那句“调皮”脱口而出。 　　“还有吗？”他难得这么虚心。 　　左薇摇摇头：“没有了。反正只剩下半个月，听天由命吧。而且你为什么非要去参加夏令营？真想提高英语的话，暑假报个英语补习班也可以。” 　　“像你这样的女生，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考虑别的东西？” 　　左薇一呆：“啊？” 　　“如果我能跟你考上同一个夏令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考上了，咱们到了夏令营再说。” 　　“你玩金庸那一套？” 　　“什么？” 　　“赵敏曾要求张无忌答应帮自己做三件事。” 　　他笑了起来：“如果你非要类比的话，也行。保证不违背你的侠义道德。不会损害你的名誉。以及，不会妨碍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赵敏最后的要求可是让张无忌替她画一辈子眉，难道你也让我给你画眉？你好意思让，我就好意思画。 　　“怎么样？”周楚禹催她。 　　她回过神：“等等。明明是你自己要求考年级前80的，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莫名其妙要担负起你考上之后的奖励？” 　　“……” 　　“哼。”左薇觉得好险，幸亏她逻辑可以，没被他绕进去，“我才不上当。” 　　周楚禹静了片刻，索性耍赖道：“我不管。我要真能跟你去同一个夏令营，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 　　“……我不一定考的上。” 　　左薇严防死守：“那也不。”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 　　“还是说——”他缓缓道，“你在怕什么？” 　　左薇被逼急了，冷笑：“我会怕？周楚禹，别开玩笑了。” 　　“那你就答应啊。” 　　说了半天，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正当左薇准备松口之际，体育老师的哨声响了，让三个班过去集合。 　　左薇瞪了他一眼，不再理睬，找郭静一同走向集合点。 　　直到走入了人群，她回头，看到周楚禹脸上神情不变，依然站在刚刚跟自己说话的地方，没有移动分毫。 　　“他怎么了？”郭静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周楚禹，“没听到哨声么，又搞什么特立独行。” 　　“不知道。”左薇叹了口气，“我现在反而希望他不要考入前80了。至少不要在高一。” 　　郭静奇怪：“为什么？” 　　就是一种直觉。 　　她想，不是都说，女生的第六感很强么？ 　　不过，她再度叹了口气。 　　这可由不得她。 　　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就这么来了。 　　早上，左薇吃完爸爸买的小笼包、油条和豆浆，准备换鞋出门。 　　她特意从鞋柜上挑了一双自己的lucky凉鞋，期望今天能有个好兆头。 　　门刚打开，妈妈就洗了个水蜜桃追出来：“路上带个桃子吃？” 　　“不用啦，妈。我今天期末考，不想让手黏糊糊的。” 　　左薇一边拒绝一边关上大门，转身，看到了对门出来的卫旭扬。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还是左薇先有反应，hold住，她在心里扇自己，然后笑了笑，主动询问：“去学校？” 　　“恩。” 　　一个“恩”字，就这么结束了两人 第一回 合的对话。 　　他们开始大眼瞪小眼。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他们自发朝电梯走去。 　　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卫旭扬按下数字1。 　　电梯开始下行，他们沉默着，一个站在电梯的左侧，一个站在右侧，中间空的能再塞下两个人。 　　6，5，4…… 　　怎么今天的电梯这么慢，坐了半天，才到4楼。 　　左薇抬头望着楼层的数字，逼自己不要去看旁边的人。 　　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可笑，她一直心心念念想接近的人就在身边，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可她竟然怂了，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怎么会这么悲催。 　　她在心里流泪。之前一直没碰到，同样是早上7：30到校，她必须提前30分钟，7点之前就从家里出发，而他就住在一中附近，可以7：15从家里出发。 　　晚上放学的时间就更不一样了，所以两人就这么整整错过了一年。谁想到，在高一的最后一次考试日，竟然就这么碰上了，让人没有一点准备。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露出了外面的景色。 　　卫旭扬转头看向左薇。 　　左薇一步跨了出去，卫旭扬也跟在后面。 　　慢慢的，他追上了她，与她并肩而行。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卫旭扬一顿，等着她先说。 　　左薇说：“听说你3月份去参加省里的科技创新成果竞赛了，结果怎么样？” 　　“是一等奖。”他回。 　　“恭喜。”也就是说，8月份你要代表省里去澳门了？ 　　“是辅导老师厉害，我们都是托了他的福。” 　　“那也很厉害，能被老师挑中。” 　　她也不想这么生分的，鬼要知道什么科技创新成果竞赛，她只想问你和蒋恬是什么关系？你8月份去澳门的话，暑假是不是没法参加夏令营了？这一年的时间里，你真的没有主动找过我？还有，我有手机了，你有吗，号码是多少？ 　　可是，这些都是雷，她不敢问，怕一踩就炸。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旦发现越界，立马缩回到自我保护的壳子里。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客套，他眼中的温度越来越冷：“哦，也是。” 　　左薇一下子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变化，不再吭声了。 　　一句“也是”，就这么结束了两人 第二回 合的对话。 　　虽然不说话了，但他们依然并肩而行，没有谁加速，也没有谁落后，就像在刻意等着对方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左薇拿余光偷偷瞟身边的少年。 　　知道他长高了，可之前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怎么也没想到，实际走在他身侧，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对比。他得有一米八五了吧，如果想看他，也得微微仰头了。短短一年时间，他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也窜的太快了…… 　　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出了小区，来到岔路口。 　　左边，是通往一中的人行道，而右边，是左薇要去坐的公交站台。 　　他们两个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卫旭扬突然停在了那儿，也不左转，也不开口，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等了一会儿，见左薇也是犟在那里，一声不响，他最后一点耐性消失殆尽，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向左边转去。 　　左薇鼓足勇气叫道：“卫旭扬！” 　　他倏然停住脚步，像演练了千遍万遍一样。 　　转身，看向左薇。 　　左薇问：“你暑假会参加市里组织的那个英语夏令营么？” 　　他皱眉，眼中有一瞬的茫然：“什么夏令营？” 　　看来，是不会了。 　　左薇心里有一丝失望，却很快遮掩住，笑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啊，我的车来了，我要去坐车了，你也快去学校吧，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左薇挥了挥手，跑向公交站台。 　　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前，她直接跳了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车子就启动起来。 　　窗外的景色次第落后，望着这些摇动的树木，左薇苦笑：下次，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想，他8月份要去澳门，怎么可能参加7月份的英语夏令营。是她太想当然了。 　　只是，为什么，她摸上自己的心口，这里感觉空落落的呢？ 　　…… 　　…… 　　三天的考试一晃而过。 　　然后就是高一最后一周的上课。 　　一周后，也就是暑假放假的前一天，考试成绩排名全部出来。 　　左薇稳定发挥，继续班级第2，年级第29。 　　这次几门里，最难的竟然是英语，全年级平均分只有七十几分。 　　大家都难，反而便宜了周楚禹。周楚禹前一次英语78，这次79。可是前一次九十几的同学，这次也只考了八十，于是，分数一下子被追上来了。 　　再加上周楚禹数理化三门的超常发挥，最后竟考出了班级第6，年级第79的好名次，跌破所有人眼镜！ 　　“你说的没错。”拿着成绩单，周楚禹挑眉，一脸嘚瑟，“考试讲究策略和方法，外加一点点的运气。我的运气，一向不差。” 　　英语79，年级79，这运气，真的逆天了…… 　　“看来，这个暑假，我们注定要见面了。”周楚禹微笑，“期不期待？” 　　“并没有，谢谢。” 　　左薇转头，看向窗外的烈日。 　　良久良久，深呼吸。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夏令营，我来了！ 第70章 01 　　夏令营为期三周，全封闭式管理，需要带上换洗衣服去住宿。 　　一大早，左薇推着自己前一天收拾的小行李箱来到学校大门前集合。 　　御府本次参加夏令营的学生有5个，三男二女，左薇是第3个到达的，周楚禹还没到。不过因为大家之前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拿申请表的时候已经互相见过了，再次见到，并不感到陌生，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我挺意外的，你们班周楚禹的成绩竟然也这么好。” 　　另一个叫纪萌萌的女生聊着聊着，把话题引到了周楚禹身上。 　　左薇一点没给他留面子：“瞎猫碰到死耗子——纯粹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纪萌萌认真道，看向左薇，“他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对女生很不友好吗？” 　　“啊？” 　　“我的意思是，”纪萌萌低声解释，“来之前，我们班班主任告诉我，这个夏令营一中的学生很多，话语权比较大，所以我们学校的人，最好能团结一点。” 　　左薇点头：“那是肯定的。” 　　“他性格是什么样的？好相处吗？” 　　左薇说：“还行。”不好相处骂服他就行了。 　　纪萌萌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一辆轿车停在了学校不远处。 　　车门打开，从副驾走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少年，T恤短裤，一头灰毛，边打哈欠边走到后备箱，取出自己的行李箱，“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连拉箱杆都懒得拉，直接拽着箱子把手就往校门口拖。 　　左薇：“……” 　　才几天不见，他怎么染了一头的灰毛？也太高调了吧！ 　　周楚禹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到左薇身侧，抬了一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左薇皱眉：“你这发色……” 　　“这叫奶奶灰，怎么样，好不好看？”他来了精神，兴奋道，“昨天夜里心血来潮染的。跑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理发师都准备打烊了，是我软磨硬泡，才答应的。” 　　“你就不怕老师说？” 　　“comeon！”周楚禹竟然拽了一句洋文，“现在是暑假，他们管得着么。” 　　左薇，一脸黑线，“虽然要去的是英语夏令营，但你也不用这么做作的跟我说英语。尤其再配合你期末的英语成绩，我瘆得慌。” 　　周楚禹耸耸肩。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跟左薇这样的相处模式，甚至，休息在家的几天，没人斗嘴，他总是蔫蔫的，干什么都无精打采，今天终于被左薇怼了一下，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舒服…… 　　旁边的纪萌萌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抿了抿嘴。好像，没传言中那么不近女色啊。唔，纪萌萌又瞥了一眼周楚禹的头发，除了比较我行我素一点。 　　很快，最后一个男生也推着箱子小跑着来了，一来就给其他四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事。”另一个戴了副眼镜，叫徐浩然的男生说道，“接我们的车还没到。” 　　迟到的男生自我介绍：“我叫张勇。（十三）班的。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夏令营？老师难道没跟你们说这个夏令营有多复杂吗？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没把他们以前遇到的事告诉你们吗？” 　　周楚禹问：“那你为什么来？” 　　张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妈7月份要出一趟远门，家里没人照顾我。我想着，反正是一个人，不如来夏令营蹭吃蹭喝蹭空调。” 　　这人倒是实在。 　　几人哭笑不得。 　　徐浩然提了提眼镜，镜片反光，颇有一股他名字中的“浩然之气”，“我想看看我英语水平到底怎么样。” 　　纪萌萌了然：“这次你英语考了全年级第一吧？” 　　“恩。”徐浩然很平静，“所以我还想看看，跟一中的那些学生比，我英语怎么样。” 　　这是个好胜的。 　　众人看向纪萌萌。 　　纪萌萌说：“我嘛，是因为从小喜欢日本动漫、日剧，杰尼斯的艺人们，对日本很向往，听说这次有日本高中生来交流，所以就想来玩玩。” 　　这是个为了爱好的。 　　众人看向左薇。 　　左薇笑道：“我和萌萌差不多，想来增长增长见识，然后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学英语的。” 　　“那你呢，周楚禹？” 　　左薇说完，大家纷纷望向最后一个人。 　　说实话，这位出现在这里，是他们最无法理解的。看上去吧，也不像爱学习的，看吃穿用度，也不像没人照顾，对日本吧……应该没啥向往……或者，他很喜欢某类爱情动作片？ 　　周楚禹说：“来论剑啊。” 　　众人：？？？ 　　“不是都说拉帮结派？此次华山论剑，对战东瀛武士，一中人多势众，如名门正派，我们和圣海，是小门小派。搁武侠里，一中算少林和武当，我们顶多算铁掌帮和点苍派。” 　　“这形容……”纪萌萌笑了起来，越想越妙，“别说，还挺贴切。” 　　“我觉得，他俩可不是铁掌帮。”张勇一脸暧昧地看向左薇和周楚禹，“我记得你们的元旦艺术节，当时就一起表演，这次夏令营也一起来，这么形影不离的，你俩分明就是古墓派嘛！” 　　冷不丁被人调侃了一下，左薇又气又恼，有心想解释什么，可是看到张勇没心没肺的笑容，以及其他二人被逗乐的模样，也不好太较真，只能顺着气氛无奈道：“胡说什么呢！” 　　周楚禹这个狗东西这个时候却顺着杆子往上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叫道：“姑姑。” 　　左薇怒：“谁是你姑姑，不要乱认亲戚！我就算是古墓派，也是你祖师婆婆！” 　　“哈哈哈哈……” 　　大家不由笑的更开心了。 　　吭哧吭哧。 　　在这样愉悦的氛围里，来学校接他们的大巴车终于来了。 　　“车来了，车来了。”戴着眼镜的徐浩然第一个发现，喊道，“来，我们男生帮女生把行李箱放一下。” 　　这事用不着他提醒，周楚禹已经直接将左薇的行李箱拿了过来，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哎……”左薇叫了一声。 　　周楚禹说：“行了，苦力活你就别凑热闹了。一会儿上去帮我留个位置。” 　　左薇想说，我要跟纪萌萌坐一块儿。可对方手里拿着她的箱子，她就这么拒绝，好像有点没人情味，于是，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个“哦”字。 　　“你先上去吧。”见她一直杵在那里，周楚禹又吩咐了一遍，“帮我留位置。” 　　左薇能怎么办？ 　　只能听他的话，先上大巴了。 　　一进车里，发现里面竟然全是人，热闹无比。 　　她和纪萌萌一上来，刷刷刷，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们。 　　原来一中的学生早就在了。 　　左薇大致扫了一圈，没有两个座位同时空的，全是只空了一个，显然，她是不可能给周楚禹留位置了，只能一边客气地笑，一边往里走。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一停，看到了人群里的卫旭扬。 　　他坐在窗边，单臂支在扶手上，身子微倾，旁边空了一个座。 　　阳光自窗外打来，照得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棱角分明，他微微眯眼、抬头，望着她，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71章 02 　　……他怎么也在车上？ 　　不是都不知道有夏令营这回事么？ 　　左薇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他旁边空着的座位上。 　　众目睽睽，周围又全是一中的学生，她暗暗咬了咬唇。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左薇！这里！” 　　另一个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左薇看过去，是陈岳灵子，她也是一个人坐。 　　哦对。 　　左薇想起，之前她还跟灵子聊过夏令营的事，怎么把灵子给忘了！ 　　脸上随即绽放出开心的笑容，走向灵子。 　　当然，虽然嘴上在跟灵子打招呼，余光却一直偷偷关注着卫旭扬。卫旭扬此刻刚好坐在她右首，跟她只隔了一个过道，一个空位。 　　“有你在，这三周就不会寂寞了～到时候我们宿舍也住一起。”灵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左薇点头：“恩。” 　　“你们学校来了几个？” 　　“5个。你们呢？” 　　“44个。圣海这次只来了1个女生。” 　　“这么说，这次总共有50个人？” 　　“听说日本那边也有40个学生，所以总共是90个。” 　　两人说着话，剩下的三个男生放完行李箱也上来了。 　　张勇和徐浩然扫了一眼全车，二话不说，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就坐了上去，只有周楚禹还在往里走，神态懒散地寻找着左薇的身影。 　　他长相出众，个子又高，还染了个张扬的奶奶灰，几乎是上车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几个女生甚至直接笑了起来，对视一眼，眼中的兴奋不言而喻。 　　周楚禹全部无视，终于，他看到了左薇，眼睛一亮，刚准备开口，又看到了左薇旁边的女生。 　　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在陈岳灵子身上停留多久，因为他很快就在左薇附近发现了一个空位，那位置只跟左薇隔了一个过道，四舍五入，约等于左薇给他留位置了。 　　于是，周楚禹利索地走向卫旭扬，一屁股坐了下来，扭头问左薇：“给我留的？” 　　左薇：“……”你咋坐那儿了！！！ 　　周楚禹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看了一眼四周，以为她是到了新环境有点不适应，也没当回事，接着问，“大概多久到目的地？” 　　卫旭扬无声望了过来，目光如箭，左薇头皮发麻，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 　　“那我先眯一会儿，昨天睡的太晚，早上又起的早。到了目的地叫我一声。” 　　“……恩。” 　　周楚禹闭上了眼睛，面向左薇方向。 　　左薇缓缓地、缓缓地看了一眼卫旭扬。 　　四目相对。 　　他转回了头，安静地瞧着窗外的景色，留给她一个后脑勺，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好像什么兴奋的感觉都没了。 　　左薇蔫蔫地靠到了座椅上，望着前方蜿蜒的公路，神情迷茫。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大巴车减速，窗外出现了一个气派的建筑物。 　　原本或睡觉、或小声聊天的同学们当即来了精神，各个伸长脖子，望着建筑物外面统一校服站成一排的年轻男女。 　　“他们就是日本学生了吧？”左薇听到车上一个男生激动道，“女生的校服真的很好看啊。” 　　“哎哎，坐好，擦擦你的口水，别丢人现眼！”另一个男生嘲笑道。虽然这么说，可他、以及他左右几个男生也是炯炯有神地盯着外面的女生，满面红光。 　　男生们激动，女生们也好奇，灵子问左薇：“他们怎么夏令营还穿着统一的校服？搞得我们好像很不正规一样。” 　　车上有三个学校的学生，因此对着装并没有什么要求。 　　“何止。”左薇将观察到的说出来，“你看他们，排成了一排，行李箱也摆成了一排，跟军训一样。可能日本人对规矩什么的，看的比较重。” 　　“咦？”灵子又发现了新大陆，“左薇，你看下面，那一堆，是不是我们的人？怎么先到了，没跟我们一起坐车？” 　　左薇看过去，可不是，日本高中生的对面，还站了十来个穿着便装提着箱子的男女，排队排的错落有致，明显是中国学生。其中有两个她也认识：初中的同桌陈皓，和那位有过几面之缘（考试作弊、鬼屋）的顾思茜。 　　左薇猜：“可能，他们是自己来的吧。” 　　三个学校共50个学生，大巴车显然没这么多位置，剩下十几个人就只能靠自己解决。 　　想到这儿，左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虽然是免费，但主办方可真够抠的，竟然只弄了一辆大巴车。 　　因为日本学生的出现，车上热闹起来，不用左薇喊，周楚禹就被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吵醒了。他抬头，一脸呆滞地看向窗外。 　　噗～呲～ 　　大巴车停在了指定位置，前后门缓缓开启。 　　众人收拾东西，兴高采烈地下车，左薇起身，迎面正好就是卫旭扬，两人不知为何，都停了下来，让对方先走。 　　前面的周楚禹回头，见她不动，催道：“走啊。” 　　左薇不再客气，先上了过道，卫旭扬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他们贴的很近，似乎只要她往后一仰，就能靠到他的胸膛。 　　但她不敢。 　　脚刚碰到地面，一股热浪袭来，左薇觉得自己快要化了。 　　陈皓一眼就看到了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同桌！——不对，左薇，左薇！” 　　左薇冲他笑：“还叫我同桌呢？” 　　“咱们什么交情，三年的革命友谊啊！” 　　陈皓高了，也黑了，笑起来一口白牙明晃晃的，比之前更加健康讨喜。 　　周楚禹默默插到了二人中间，问左薇：“以前的同桌？不介绍一下？” 　　陈皓这才打量周楚禹：“你是……” 　　“她现任，”周楚禹说话大喘气，“后桌。” 　　左薇：“……”看来你睡醒了？ 　　“靠。”陈皓松了口气，“还以为要多一位自己人。” 　　左薇纠正道：“陈皓，他贫，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同桌三年，陈皓哪里不清楚左薇的性子，在某些事情上，她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不由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跟周楚禹聊起了别的。 　　两个男生在那边说着话，左薇的胳膊被另一只手臂轻轻挽住。 　　她转头，看到了一脸忐忑、努力亲近自己的纪萌萌。 　　御府只来了两个女生，纪萌萌原本以为她肯定是要跟左薇相依为命的，怎么也没想到，左薇竟然跟一中不少人认识。坐车的时候，就跟一个女生坐到了一起，一路上有说有笑，现在到了目的地，多了更多的熟人，纪萌萌十分害怕左薇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了。 　　左薇反握住纪萌萌的手，给她吃定心丸，“我们一起玩，住宿也在一起。” 　　得到了承诺，纪萌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才真心实意笑着点了点头：“恩～” 　　“啪啪啪。”突然有人拍了拍手，引起众人注意，左薇随他们转头，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好，安静。听我说，欢迎大家来到本次英语夏令营，我是咱们中国的负责老师，你们可以叫我包老师。接下来的三周时间里，我会跟你们同吃同住，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又指了指不远处日本学生那边的一个男性，“那位是负责日本同学的长谷川老师，如果你们对日本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去找他。不过他中文不太好，想要交谈，就只能用英语了。但是，我相信这对你们而言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这次夏令营的主题，就是英语嘛。” 　　一番话说的一中的学生都笑了起来，好像这对他们而言，真的不是什么难事一样。 　　可左薇却听的心里直打鼓。她一直学的是应试英语，何谓应试？对中国学生来说，就是哑巴英语，只注重书面得分、严重忽略口头表达。可现在，这个包老师，却要求他们直接用英文跟对方交流——她能说出多少？又能听懂多少？ 　　很显然，这个夏令营的目标之一，是想培养他们对英语的实际应用。 　　据左薇所知，应试英语和应用英语，压根是两个不一样的体系。 　　一来就给这样的下马威，看来夏令营这三周的生活，是轻松不了了。 第72章 03 　　包老师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说完后，让大家取行李箱，排队，进营地。 　　周楚禹理所当然再次替左薇拿出行李箱，左薇接过，道谢，一抬头，看见对面卫旭扬顺手也在帮一个女生拎行李。 　　巧了，这个女生她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正是蒋恬。 　　左薇收回视线，站到了纪萌萌身侧。 　　进门的时候，日本学生观察中国学生，中国学生也打量日本学生，双方眼里都有着浓浓的兴奋与好奇。 　　左薇走在队伍里，给纪萌萌和陈岳灵子互相介绍，两个女生都挺大方健谈，很快便聊到了一起。 　　趁着她俩聊天，左薇把中方50个学生快速过了一遍。 　　很遗憾，吴倩因为期末考试没考进年级前40%，无缘这次夏令营。除此之外，一中来的学生里，左薇只认识卫旭扬、陈岳灵子、陈皓、顾思茜几个（如果不算蒋恬的话）。 　　盯着走在前面，跟同伴一路笑闹的陈皓，左薇有一瞬间的出神，把那个同伴看成了王泽堃。 　　王泽堃，张玺蒙，任年年，卓昶……这四个名字，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人和人的缘分说浅也浅，只是一个转角，就再也没了见面的机会。 　　“那位前同桌是你曾经暗恋的人？” 　　周楚禹的声音在旁边突兀地响起。 　　左薇转头，无语地望着他。 　　看出了她眼里的意思，周楚禹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的眼光不至于。” 　　“……你哪儿来的优越感。”人家可是一中的学生。 　　“哟，还帮他说话，看来同桌那三年处的不错。”周楚禹追问，“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你很闲？” 　　“你不咸，你是甜的。” 　　“神经病。” 　　神经病一脸“我的土味情话怎么样”的表情，“哎，你以前是一中的？这次能遇到不少老熟人吧？有没有谁‘特别’想见？”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难不成还想交朋友？” 　　“那不然呢？大好暑假，你当我脑子坏了跑这里来集训？”他不动声色地改了一个词，“我是来耍朋友的。你不是说过，如果我能来夏令营，就答应我一件事。” 　　“打住。”左薇才不被他忽悠，“我记得，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你忘了，张无忌和赵敏那一出？” 　　“我最后没有答应你。” 　　“你答应过的。” 　　“不可能。” 　　周楚禹撇撇嘴：“没劲。” 　　“嫌没劲就不要来啊。早提醒你了，夏令营不是度假，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玩。” 　　“现在想下贼船也晚了。所以啊左薇，”他顿了顿，视线直直扫过来，“我只能折磨你了。” 　　“神经病。” 　　她再次送他这三个字。 　　“喂。”走着走着，周楚禹却突然指向一个方向，“你觉得那个男生——怎么样？” 　　“？” 　　左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前方不远的卫旭扬。 　　她心里不由一惊，尽量面无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周楚禹瞥她一眼，“好像，我坐车的时候，是跟他坐在一起的？” 　　“是么。”左薇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装，反正装都装了，索性一装到底，“哦。” 　　“你没印象？” 　　左薇不吭声。 　　“——好了，前面就是宿舍了。”却在这时，一直领路的包老师转身替她解围，“大家先去宿舍把行李箱放一下。咱们同学住左边的楼，日方同学住右边的楼。简单收拾完行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算是给大家接风了。” 　　于是大家纷纷提着行李箱往楼梯走。 　　又到了男生女生友好互助的时候了。左薇看到前方卫旭扬再次帮蒋恬拎起了行李，蒋恬不迭道谢，脸蛋红扑扑地跟在后面，就差没蹦蹦跳跳转圈圈了。 　　左薇低下头，作势去提行李箱，周楚禹的手伸了过来：“给我。” 　　“不用。”她拒绝，“没多重，我自己能拿。” 　　就那么柔弱么？一次两次的，需要男生帮忙。 　　周楚禹直接将她的箱子夺了过去。 　　“欸——” 　　周楚禹说：“你偶尔给男生一点面子好么。之前都是我帮你，现在莫名其妙不要我帮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这跟面子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么说，左薇却默默松开了手。 　　“怎么没有关系？”周楚禹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我负责的，我不得负责到底？” 　　是她想多了么？ 　　怎么总觉得他一语双关，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左薇乖乖跟在后面，决定以沉默应万变。 　　宿舍是4人一间，设备一应俱全，二层三层都可以住人。 　　女生住二层，男生住三层。 　　不少绅士送佛送到西，将行李推到了女生门口，导致二层不是一般的热闹。 　　“怎么表现那么好啊？”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左薇听到门口女生们笑嘻嘻地打趣男生，“是不是看到日本妹子们，想给她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男生厚脸皮道：“对啊！你一定要跟她们成为朋友，然后向她们介绍我。” 　　“去死。” 　　下一个房间，男生贱兮兮道，“不请我进去参观参观？辛辛苦苦一路，不就是想看一眼你们的女生宿舍。” 　　“进来进来。”那女生大大咧咧道，“再给您老倒杯水。” 　　“左薇！”纪萌萌放完了行李，走出来，朝左薇和周楚禹招手，“这里，我们住这里！就等你了！” 　　左薇小跑着过去，“你们都放好了？” 　　“恩。灵子一号床，我四号，你三号，还有个灵子认识的女生，是二号。没问题吧？” 　　左薇爽快道：“没问题。” 　　两人正说着，隔壁房间出来了几个人。 　　左薇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说道：“那我走了。” 　　“卫旭扬。”蒋恬叫住他，“我帮你把行李送到三层吧？”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卫旭扬转身，撞上了左薇的目光。 　　这时，周楚禹也推着箱子停了下来。见到卫旭扬，周楚禹竟然主动搭话，“走？我们刚好一块儿回三层。” 　　左薇刷的一下看向周楚禹。 　　周楚禹看都不看她，对卫旭扬释放善意。 　　卫旭扬抬眼，定定望着周楚禹，尔后，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好。” 　　他说。 　　竟然也一口答应了。 　　不是，你俩背着我什么时候认识的？ 　　之前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么，怎么就一个“走？”一个“好。”了！ 　　突然跳跃到这里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那两个人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不仅不觉得奇怪，达成一致后，反而更加干脆，自发就朝楼梯口走，留左薇在后面傻傻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好久好久。 　　久到纪萌萌换成了陈岳灵子她都没发现。 　　陈岳灵子捧着保温杯靠在门上，边喝边问：“他俩认识？” 　　左薇摇头：“应该是第一次对话。” 　　“怎么就看对眼了？” 　　“……不知道。” 　　“左薇，你都没告诉我，你们学校还有这一号男生。” 　　“什么？” 　　“周——周楚禹，是叫这个名字吧？光是上楼梯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听不少女生在讨论他了。” 　　“也就那张脸骗骗人了。”左薇转头，看向灵子，“咦，纪萌萌呢？” 　　“回屋了。”灵子感慨，“你不会才发现一直跟你说话的是我吧？” 　　“呃……”左薇词穷，突然看到灵子手里的保温杯，一愣，“你怎么用这个？” 　　“怎么了？” 　　“不热么，现在可是7月，夏天。”她以手作扇，扇了扇风。 　　“我体寒，夏天也喜欢喝热水。”灵子无所谓地耸耸肩，将那颜色极其稳重的保温杯递过来，“来一口？” 　　“不了，嫌烫。” 　　灵子将保温杯盖上，旋转，又看一眼隔壁房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越来越觉得这次夏令营没白来了。” 　　左薇静静地打量灵子。 　　灵子眨眨眼：“看我干什么？” 　　“一年不见……”左薇不知道怎么描述灵子现在给她的感觉，“你有没有觉得，你好像有一点点变化？” 　　比如，你知道动漫里有个术语，叫白切黑么。 　　灵子笑起来：“可能，是我成长了。人嘛，总要成长的，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以前。” 　　“也对。”左薇对此话深表赞同，轻轻重复了一遍，“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以前。” 　　那么，她想，他是不是也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有点不同了？ 第73章 04 　　放完行李，左薇跟着灵子等人下楼，走进食堂。 　　此刻里面已经是人声鼎沸。 　　不过虽然闹，却是闹中有序。比如，右边那个方阵就是日方学生，坐得工工整整，毕恭毕敬，即便说话，也是轻声细语。 　　而左边那个方阵，就是中方学生了。因为在自家地盘，大家都很放得开，做什么的都有，笑的叫的追着打的，竟然还有一个女生趴在桌上写卷子，任你风起云涌，我自岿然不动，那专心的样子，与周围学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颇有些格格不入，看得左薇叹为观止。 　　再看，左边的方阵里肉眼可见的，又给分成了三拨。 　　第一拨，自然是人数最多的一中学生。他们来自同一个学校，彼此又都认识，甚至是一个班的，举止神态都透着熟稔。 　　第二拨，就是那个专心写卷子的女生。她戴着眼镜，独自坐在一排，左右都是空位置，前面是热闹的一中学生，后面是御府的徐浩然他们。 　　灵子小声说：“她应该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圣海的那个独苗苗了。” 　　左薇点头，望向徐浩然方向。 　　御府的三个男生正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三人中的周楚禹第一个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看到左薇，他招手示意。 　　“灵子，灵子！这里！” 　　一中的几个女生也大声喊陈岳灵子的名字，让她过去坐，还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喏，位置都给你们留好了！” 　　“对呀，梅子，快来！” 　　梅子是跟灵子一块儿的那个女生，二号床，因为名字里带个“梅”，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简称。 　　她跟一中那几个喊她的女生明显关系不错，听到呼唤，期待地望向灵子。 　　盛情难却，灵子只好跟左薇抱歉道：“要不我和梅子就坐过去，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左薇笑：“没事。你们过去吧，我和萌萌坐后面。” 　　左薇和纪萌萌走向周楚禹他们。 　　三个男生停下了交谈，自发将位置让给两个女生。让着让着，不知怎么，就变成周楚禹、左薇、纪萌萌三个坐到了一排，徐浩然、张勇坐在后排。 　　徐浩然对周楚禹继续先前的话题：“要不跟他们换一下吧，明明我们仨是一起的，你却只能跟一中的人住。” 　　谁？ 　　左薇愣住。 　　周楚禹说：“一样的，就当交个朋友了。” 　　什么朋友？ 　　他不会——不会是跟卫旭扬住在一起了吧？ 　　这个念头刚起，一个身影就从旁边路过，停在了周楚禹面前。 　　“谢了。” 　　男生将手上的东西还给周楚禹。 　　周楚禹接过，抬头，笑笑：“客气。” 　　男生点点头，视线轻飘飘扫了一眼跟周楚禹坐在一起的左薇，然后，什么都没说，走向了前面。 　　“……”左薇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跟一中的人住？” 　　“是啊。”周楚禹说，“就是刚刚那人，我的新舍友，叫卫旭扬。” 　　纪萌萌插话：“怎么没跟张勇他们住？” 　　张勇说：“去晚了呗。所有房间都有人占着，只剩下了一到两个空床，没有三个同时空的。后来那人就邀请周楚禹跟他一起了。” 　　左薇听的在心里咬手绢。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干嘛要邀请周楚禹跟他一起住？ 　　“卫旭扬人不错。”明明是在对另外两个男生说，可周楚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左薇，“好像人缘也很好，一中那边的男生都挺服他。” 　　“艳福也不浅。”张勇啧啧两声，每次这种八卦的话题总少不了他，“一中有个美女，我看他挺关照那个美女的，这两人会不会是一对儿？” 　　徐浩然问：“哪个？我怎么没发现？这次漂亮女生挺多的，日本那边也有几个妹子长得还行，我没觉得一中有哪个特别惊艳。” 　　左薇瞬间觉得徐浩然这人不错，值得深交。 　　“哎哎哎。”纪萌萌打断三人，“你们这就评价上了？” 　　张勇邪恶一笑：“萌萌啊，这你就不懂了。信不信，今晚所有男生宿舍的聊天话题，都是女生。” 　　“包括日本那边的？” 　　“包括。”张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们只是国籍不同，男人的本质，是永远不会变的。” 　　左薇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叫张伟？” 　　张勇诧异地看向她：“哈？” 　　倒是旁边的周楚禹立马get到了她的意思，扑哧一声笑出来，拳头反过来碰在口鼻，肩膀微微颤抖。 　　于是弄得张勇更莫名其妙了。 　　几人说话的当会儿，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出现。 　　“啪啪啪”，又是拍手，包老师给大家讲话，不过这次用的是英语。 　　底下众人先是一惊，等意识到包老师可能在说重要的事情后，纷纷屏息凝神，认真聆听。 　　“什么什么？”张勇急道，“在说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消化那些单词的意思。 　　包老师说完了，下面众人三分之一皱眉，三分之一淡定，还有三分之一神色茫然。 　　纪萌萌小声问左薇：“你听懂了吗？” 　　“50%吧。”左薇郁闷道，“大致好像在给我们讲这次夏令营的内容安排。” 　　“艹。”周楚禹说，“你好歹还听懂了，我完全是在听天书。这是干什么，考我们的英语听力？” 　　话音刚落，日本那边的长谷川老师也开始用英语讲话。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仔细听。听了一阵子，发现跟包老师刚刚说的差不多，应该是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左薇观察到，日本学生那边的反应跟自己这边差不了多少，也是三分之一皱眉，三分之一淡定，还有三分之一神色茫然。 　　突然想到看过的日本动漫、日剧里的那些日式英语，似乎日本人的英语也不怎么滴嘛……左薇的郁闷感顿时消散不少。 　　纪萌萌说：“这次我听到了一句，说接下来要把我们90人打乱，分成三个组进行活动。” 　　左薇说：“我也听到了。” 　　周楚禹问：“怎么分？” 　　左薇回忆：“好像有名单。” 　　下面嗡嗡嗡的，连蒙带猜，当然也有全部听懂的，正在给身边人翻译。 　　包老师咳嗽一声，再次开口，这回换成了中文：“好。先让大家适应一下，以后我们的对话尽量就用英语了，希望你们能习惯。” 　　“我刚刚说的，是本次夏令营的内容安排。这次我们一共有七个任务要完成： 　　一、听力训练。 　　二、外教口语。 　　三、英文歌曲。 　　四、原版电影。 　　五、传统文化。 　　六、英语演讲。 　　七、才艺展示。 　　其中第六个英语演讲，最后一周会有专门的平台给大家，所以需要每个人准备一篇稿子，上台演讲。这也是你们此次夏令营的最终成绩单。” 　　“中日学生共有90人，为了让大家快速熟悉，我们会将你们打乱，分成三个组，每组选一个组长。大家有什么问题，除了找我、找长谷川老师，也可以去找各组的组长反应。分组名单已经出来了，一会儿吃完午饭，我们会贴在食堂门外，大家自己去看一下。” 　　包老师说的时候，日方的长谷川老师一直微笑地看着她。等她结束了，他点点头，开始用日语跟日本那边的学生说话。 　　左薇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猜也猜得出，应该是把包老师说的那些又解释了一遍。 　　日本学生不住点头，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 　　两个老师带了个好头，众人在夏令营的第一顿饭便吃的很愉悦。 　　有两个胆子大的男生，吃到一半，还跟日方的学生搭上了话。 　　当然，双方的口语显然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几句简单的寒暄后，就陷入了无词可用的境地，于是慢慢的，就变成了瞎说，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也不管语法有没有用错。 　　左薇抬头瞅了几眼，交流的那两人并不能完全听懂彼此的意思，但都很给对方面子，拼命点头和微笑，整个场面看上去既有趣又搞笑，左薇也跟着大伙儿一起笑了起来。 第74章 05 　　一堆人挤在食堂门外，看墙上贴着的三张红纸。 　　左薇还没跟纪萌萌挤进去，先吃完饭过来的徐浩然、张勇两个男生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热死了热死了。周围全是人身上的热气。”张勇一边抱怨一边告诉两个女生，“不用去看了，我们学校5个人被分开了，左薇和周楚禹一组，我、徐浩然和纪萌萌一组。” 　　纪萌萌失望地看向左薇。 　　左薇宽慰道：“没事，我再去看看灵子跟不跟你在一起。” 　　左薇想办法挤到了前面。 　　其实她存了私心，不仅想看灵子在哪里，也想看卫旭扬在哪里。 　　纪萌萌果然和徐浩然、张勇在A组，除此之外，这个组还有两个她认识的名字：顾思茜和蒋恬。A组的组长叫“陈斌”。 　　陈皓，陈岳灵子，梅子则在B组。B组的组长叫“山田琢磨”。 　　剩下的就是自己，周楚禹，以及……卫旭扬。 　　左薇反复看向C组组长“卫旭扬”三个字，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连走向纪萌萌的时候，笑意都没消失。 　　纪萌萌会错了意：“灵子跟我在一组？” 　　左薇连忙道：“不不，灵子在B组，我们倆谁都不跟她在一起。” 　　纪萌萌叹气：“看来我只能孤军奋战了。” 　　“没关系。”左薇说，“反正我们晚上在一个宿舍。” 　　提到宿舍，徐浩然有话要说：“哎，你们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几人问：“什么？” 　　徐浩然说：“我刚刚听一中的人聊，说他们日方的学生，住的跟我们不一样，是一人一间宿舍。” 　　纪萌萌惊讶：“不会吧？” 　　“是真的。”张勇说，“有个女生为此专门找日方学生去求证，对方承认了，还说什么他们比较注重隐私，每人一间宿舍也是一开始就跟主办方商量好的。” 　　“这……” 　　左薇和纪萌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这”后面的未尽之言。 　　要么大家就统一住四人宿舍，要么就统一每人一间宿舍。 　　现在中方的学生住四人宿舍，日方的学生却一人一间，中方这里，绝对有学生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 　　古话常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这主办方是怎么回事，搞事情？ 　　左薇看向左右表情各异的少男少女，微微皱眉。直觉像中午那样和谐友爱的氛围，恐怕很快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下午的活动是在半圆的阶梯教室进行的。 　　阶梯教室有三大竖排，刚好分成了三组。包老师让各组的组长带头用英语聊天、交流。初来乍到，大家先熟悉一下彼此。 　　首先让大家啧啧称奇的自然是日本学生的名字。 　　左薇所在的C组有个叫“八月一日莲”的男生，当听到他竟然姓八月一日，中方的学生都笑了。一个女生好奇道：“那你们有没有姓九月一日，十月一日的？” 　　那位八月一日说：“我们日本人的姓氏有十几万个，常用的一百个不到，有很多姓氏连我们自己都没见过。所以也不确定有没有九月一日、十月一日。” 　　左薇试着开口：“我知道的，还有人姓四月一日。比如我看的动漫《xxxHolic》，主角就叫四月一日君寻。” 　　“你也喜欢我们日本的动漫？”八月一日看向她。 　　左薇点头：“我很喜欢。” 　　“那你是在哪里看的呢？” 　　咦，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想，左薇还是笑着答道：“我和我的朋友都是在店里买光盘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日本很多动漫是没有卖到你们中国的。你们看到的都是山寨的。” 　　说山寨的时候，他用的是“knockoff”，左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词是什么意思，听成了“knockoff”，以为在说停止、排除，倒是几个一中生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有些尴尬地看向左薇。 　　与此同时，卫旭扬纯正的美式发音从身后响起：“你都没有见过我们的店，怎么就笃定那是一个山寨货？希望你不要对中国有刻板印象。” 　　山寨他用的是最常见的“fake”，显然是在提醒左薇。左薇瞬间听懂了，也明白了刚刚那几个一中生为什么会脸色一变。 　　卫旭扬越过她，开始跟八月一日对话，随着两人一句句的交流，之前的尴尬渐渐淡去。 　　全程听天书的周楚禹用胳膊碰碰左薇，“怎么了？刚刚那小日本跟你说什么了？” 　　“说到了山寨这件事。”左薇低声解释。 　　在此之前，她从没考虑过山不山寨的问题，因为她和郭静不论是漫画书、还是光碟，都是花钱从外面的店里买的。淘宝成立于2003年，这一年仍然在发展阶段，还没全国普及，所以她的途径，除了线下，就是网上看这两种。 　　现在日本学生却告诉她，你们即便买的也属于山寨，没有版权的，一下子打得左薇蔫蔫的，情绪低落起来。 　　“靠。”周楚禹说，“嫌我们是山寨大国，有本事别来啊。” 　　周楚禹的话得到了一中另外几个学生的赞同，一个女生说：“对呀，之前跟他们聊天，他们说渴了想喝水，我好心给他们介绍买水的商店，他们就问我，自来水不能直接喝吗？我说不能，他们就感慨，这里的水质不行，他们的自来水都能直接喝的。” 　　“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口语也没多好，我听老半天才能听懂！” 　　“咚咚咚。” 　　一双修长的手敲了敲左薇这边的桌子，几人回头，见是卫旭扬。 　　他应该也听到了几人的话，见话题开始往矛盾的方向走，适时打断道：“这些有的没的就不要说了，多跟组里的日本同学聊聊，他们远来是客。” 　　卫旭扬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在自家主场，就不要跟人家计较了。而且他的确如周楚禹所说，在一中那群学生之中很有领导力，几乎是这话说完，那几个说小话的便停下了，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卫旭扬又看向左薇，“……” 　　左薇赶忙端正、坐好、坐直。 　　“你也是。”他盯着她，面无表情道，“别总跟旁边人说话。” 　　“好的组长。” 　　她回了他四个字。 　　一场硝烟就这么被卫旭扬扑灭在了摇篮里。 　　不得不说，选他做组长是对的，要是换个反应慢不管事的来，C组可能当天就会土崩瓦解。不过从这些蠢蠢欲动里，左薇也看出，中日双方的摩擦已然开始了，卫旭扬震得住一次，不一定震得住第四次第五次，即便不是C组起头，也会是A组或B组。 　　结束完下午的活动，大家三三两两走回宿舍。 　　路上，又有不少人谈到了日方学生住单人间的事，从大家的反应看，都有些忿忿。 　　当然，让矛盾加剧的是另一件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一个男生说起自己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这次主办方其实是准备了三辆大巴车来接我们的。他们算的挺好，一共90个人，每辆车坐30个，正好三辆。结果却忽略了，我们两方是分开来的。日本学生直接从机场来，我们从各自的学校来，所以他们安排了两辆车去机场，只拨给了我们一辆。这就是为什么上午有些人只能自己想办法来夏令营的原因。” 　　“凭什么？”一个女生不乐意道，“明明我们人数比他们多，却只派一辆大巴。” 　　“凭什么？凭他们是外国人呗。” 　　“都是来学习的，还分三六九等？” 　　之前那个男生冷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一等洋人二等官，三等少民四等汉，上面自古以来的传统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的表情更加难看。 第75章 06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 　　这道理用在中方学生和日方学生的关系转变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十分友好和谐的，仅仅过了一个下午，双方就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变得冷淡有了隔阂。 　　当然，这些都是暗地里的变化，只被一些比较敏锐的学生嗅到了（比如左薇），像梅子这样粗线条的学生，晚上睡觉前，仍然沉浸在第一天到达夏令营的兴奋中。 　　熄灯了，梅子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道：“我是走读生，还是第一次住宿舍。今晚我绝对要失眠了～” 　　纪萌萌说：“既然睡不着，那我们聊天呗！” 　　左薇问：“聊什么？鬼故事？” 　　“噫——”梅子立马拒绝，“我才不要，我最怕鬼了！你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会有这种爱好！” 　　左薇撇撇嘴，表示无奈。 　　陈岳灵子笑道，“这还算好的。你是没被她拉着一起看恐怖片，把窗帘合上的那一种，那才叫酸爽，到了高潮部分，鬼出现，你闭上眼睛，她还在旁边给你描述……当时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纪萌萌咯咯笑出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左薇。不过说真的，别讲鬼故事，我也怕。之前我表姐来我家玩，我们晚上一起听鬼故事广播，那个主持人说得我们寒毛直竖。后来为了缓解心情，我们又看了个喜剧片，临睡前，我俩聊的也是喜剧片，没提一句鬼故事，可是该死的，闭上眼睛，我们脑子里想的就是那个鬼故事。结果两个人第二天早上都没睡好，指着对方的黑眼圈大声嘲笑。” 　　另外三个女生乐得床板都在响。 　　“好吧。”左薇说，“少数服从多数，不讲鬼故事了，你们想聊什么，我奉陪。” 　　“聊男生啊！”梅子接的无比顺口，“你们觉得哪个男生帅？” 　　纪萌萌问，“你指中方的，还是日方的？” 　　“都可以，都可以。帅哥是全人类的共同财产。” 　　陈岳灵子：“我提名一个，我们一中的卫旭扬。” 　　纪萌萌：“那我提名我们御府的周楚禹。” 　　梅子：“这两位帅哥都在C组。我们B组，全是丑男。A组我也发现了一个，是日本那边的，叫什么水野柊。萌萌，你在A组，注意到没有？” 　　纪萌萌：“当然啊。不过他拽拽的，用张勇的话说，有点装X，所以我们组的中方女生对他都不怎么感冒。不过日本女生好像挺吃这一套的，围着他，不要太热情哦。” 　　左薇问：“日本那边是不是大男子主义蛮严重？” 　　梅子：“大不大男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下午我跟日本女生聊，她们说，谈恋爱的时候，日本的男生是不会帮女生拎包的，而且出去约会，也是AA制，就是男生先去付钱，然后算好了每人该付多少，回头再找女生要……” 　　纪萌萌嫌弃：“怎么这么小气。” 　　陈岳灵子说：“不过婚后是不是把钱都给老婆了？我看日剧里，不少全职主妇。” 　　左薇说：“现在也慢慢在变了，有了越来越多的职业女性。但是梅子，你怎么跟人家聊起谈恋爱了……这话题跨的也太大了……” 　　梅子：“还不是因为她们看到我们的男生都在帮女生搬行李。她们觉得中国的男生很亚撒西。” 　　左薇心想：那是对方没看到这群男生毒舌的样子。就拿周楚禹来说，类似“腿粗像大象，皮黑非洲人，头油似大庆，张嘴地包天。”这样的话，你当他不会说了？No！只是水平有限，他无法用英语表达出来，他英盲！ 　　“对了。”正这么想着，梅子八卦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左薇，你跟周楚禹是什么关系啊？我们好多女生都在猜。” 　　左薇心里一惊，解释：“就是同班同学。” 　　“不一样，他看你的眼神。”梅子步步紧逼，“而且他只对你一个人笑。对其她女生都是爱理不理的。” 　　“你们太夸张了。”左薇冷静道，“他跟其她人又不熟。不过跟徐浩然、张勇、萌萌他们还是会说话的。” 　　纪萌萌马上卖她：“别拿我挡箭。周楚禹看都不看我。” 　　左薇：“……”你不是跟我一个学校的吗！为什么跟梅子一个战线了！ 　　还是陈岳灵子好，替她解围：“一个班的交情跟一个学校的交情还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周楚禹挺性情中人的，有点那个，怎么说，雏鸟情节。” 　　左薇：“……”鬼的雏鸟情节。他把我当妈了？ 　　陈岳灵子：“反正跟卫旭扬是两种类型的帅哥。” 　　梅子被成功转移话题：“周楚禹给人的感觉很不好驾驭啊。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学校的卫旭扬。他前阵子刚获得了省里科技创新大赛的一等奖，被学校点名表扬。这种男生从小优秀到大的，天生带着光环，学生时代能遇到一个，简直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左薇腹诽，你以为卫旭扬就好驾驭？ 　　“而且，”梅子继续，“好多人都在猜他这次来夏令营的原因。” 　　左薇一愣，竖起耳朵。 　　“之前大家都说他不会来的，包括蒋恬和陈斌。他们三个组队在省里获奖，8月份还要代表省里去澳门参加全国大赛，怎么可能有时间来。谁知放假前，大家突然又说卫旭扬也要来参加夏令营了。紧接着，蒋恬、陈斌也来了，跌破所有人眼镜。” 　　纪萌萌问：“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原因啊。蒋恬、陈斌好猜，肯定是跟着卫旭扬来的。尤其那个蒋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我敢打包票，卫旭扬没跟她在一起。” 　　纪萌萌像个复读机一样：“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眼神。我看到过他俩一起在教室里讨论项目，卫旭扬看她的眼神很禁欲，《西游记》看过没，唐僧对着红粉骷髅那一种，没有任何杂念。” 　　纪萌萌笑了起来。 　　“所以咯，外面那些传言当不得真的。都是女生一厢情愿。”梅子总结。 　　纪萌萌还在纠结最开始的那个问题，“那为什么他要来参加这个夏令营？肯定有什么理由的。” 　　梅子问：“灵子，你觉得呢？” 　　灵子那边没了动静。 　　难不成，睡了？ 　　梅子又问：“左薇，你呢？” 　　左薇故意没出声。 　　纪萌萌说：“也睡了？那我们别聊了，快睡吧。” 　　梅子郁闷：“这两人怎么说睡就睡了！人家正处在兴奋中，一身欲/火没地儿发啊！” 　　纪萌萌笑：“那，我给您泄泄火？” 　　“算了。我自己消化吧。” 　　…… 　　……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直至安静。 　　左薇翻身，望着窗外皎皎明月，想，《我为歌狂》里的那首插曲怎么唱来着的： 　　斑驳的树影像梦的森林～ 　　引领我走近五彩的神秘～ 　　满天的繁星掩藏我点点的秘密～ 　　夏日的蝉鸣吟唱我对未来的希冀～ 　　Dream Dream every day has a dream～ 　　Has a dream～ 　　总觉得有梦好甜蜜～ 　　对，有梦好甜蜜，我似乎知道了你的秘密，小卫。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晚安。 　　还有，明天见。 第76章 07 　　第一天简单的交流后，第二天众人就步入正轨了。 　　三个组的学生分开活动，当A组在体育馆进行游戏互动的时候，B组的学生就在音乐教室唱英文歌，而左薇所在的C组，则去多媒体教室看原版英文电影。 　　这个原版电影不仅是看的，看完了后，外教还会节选出经典段落，让学生自己上台去配音。 　　大家平时电影看了不少，可是要学外国人的节奏说话，还要说的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总之，这一个上午，C组的大家都是在欢笑声中度过的。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左薇跟着C组的人一到食堂，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 　　A组和B组早已经在了，可却还是按照昨天的顺序来坐，日方的学生坐在一起，中方的学生坐在一起，几个活跃分子的脸色，都不太好。 　　见到这样的氛围，无需任何人提醒，C组的日本学生自发离组，坐到了自己人的旁边。意思很明显，要与他们共进退。 　　“左薇。” 　　人群里，纪萌萌喊左薇。 　　左薇忙走向她，周楚禹也默默跟了上来，和御府的人坐到一起。 　　左薇问：“怎么回事？” 　　纪萌萌解释：“上午的时候，我们组的中方男生和日方男生吵起来了。” 　　“为什么？” 　　“是因为一个日本女生。” 　　“……” 　　“其实也怪一中那个男生，看人家可爱，就想追人家。然后那个日本女生说话又比较委婉，没明确拒绝，男生就以为对方欲擒故纵，肢体接触就过分了点。谁想到，那个女生是有男朋友的，男朋友也在同组，看到别人对他女朋友动手动脚，一下子火了，直接将一中那个男生推开。” 　　乖乖。 　　左薇光是用听的都能感受到当时场面的尴尬：“后来没解释？这种事情解释一下比较好吧，反正是误会。”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了。”张勇凑过来，摇头，“主要是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小百合——哦，小百合就是那个日本女生——的男朋友气得英语都懒得说了，叽里呱啦狂飙日语。估计也拿日语骂了几句吧，以为我们听不懂，可我们是什么人？从小看抗日神剧长大的，别的单词兴许听不懂，八嘎呀路听不懂？于是一中那个男生立马炸了，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敢再说一句八嘎呀路试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年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用的，你敢再侮辱我们中国？！” 　　左薇：“……怎么还上升到了历史遗留问题。” 　　碰到这种政治问题几乎无解。 　　不论双方谁有理没理，只要祭出这个，总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对方。 　　“所以啊，”徐浩然提了提眼镜，“当时气氛一下子就down了，日方学生冷冷地看着我们，不吱声。我们也被一中男生那话弄得热血上涌，想起了当年抗日前辈的血泪史，爱国之情油然而生，便也没好脸给他们。等我们回过神的时候，关系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左薇：“……” 　　周楚禹：“……” 　　听戏的周围众人：“……” 　　纪萌萌叹了口气：“后来我们组长陈斌说，关系不好就不好吧，我们是来提高英语的，不是来搞外交的。反正就跟他们处三周，三周以后，大家谁也不用记得谁。” 　　张勇拼命点头：“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跨国恋爱是没那么容易的。出手之前，最好先打听打听，人家有没有主。” 　　左薇，奇怪：“你们A组的互动游戏，怎么还有肢体接触？” 　　纪萌萌刚想说什么，张勇打断道：“这个嘛，一句两句说不清。你们C组下午去体育馆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吊胃口？” 　　张勇嘿嘿一笑，暗示周楚禹：“过儿，保护好你的祖师婆婆。” 　　回应他的，是周楚禹撑着下巴，一脸困惑的神情。 　　吃完午饭，午休过后，轮到C组去体育馆了。 　　带他们的除了外教，还有包老师。想必是上午那事闹的挺大，包老师来震场了。 　　第一个游戏很普通，大家一起做广播体操，中方学生负责教日方学生，感受一下中国特有的广播体操文化。 　　因为只要依葫芦画瓢，配上简单的动作讲解，日方学生很快就学会了，纷纷表示有意思。 　　第二个游戏是英文版的“你比我猜”，十分考验表达能力。 　　即，30个人每两人一队，每队十道题目，一人比划一人猜，可以用肢体语言，也可以用英语提示（但不能出现题目里的词语），5分钟之内，猜到题目最多最快的队伍获胜。 　　规则刚念完，周楚禹向左薇发来了组队邀请。 　　左薇点了拒绝：“我不要跟你在一队。我知道你的英语水平。” 　　周楚禹“啧”了一声，“快点。你想让我在不认识的人面前丢脸么？” 　　左薇：“……” 　　周楚禹催促：“都是一个村的，你不帮衬帮衬？” 　　左薇没法，只得同意了同村大禹的组队，余光瞥见，卫旭扬也跟身边一个男生组队了。 　　30个人，分成了15队。3个队3个队的上，很快就轮到了左薇和周楚禹。 　　周楚禹给两人分工：“我来比划，你去猜。我词汇量不行，即便猜到了也不一定说的出来。” 　　左薇便坐到了椅子上，背对着提词板。 　　第一个单词出来了。 　　隔壁另外两队比划的人，迅速开始用英语提示，只有周楚禹那里，发出了一句绝望的“艹！” 　　左薇没有任何意外，淡定地望着周楚禹。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像在演哑剧。 　　隔壁两队几乎是同时过了第一题。 　　终于，周楚禹开始动了。 　　他对左薇竖起了第一根手指，然后比了一个“爱心”。 　　左薇想，heart？love？ 　　接着，他又竖起了两根手指，对着左薇立正站好，然后向左转，立正回来，再向右转，又立正回来……反复几次，只有在正对着左薇的时候，他才竖起两根手指。 　　什么意思？转圈圈？turn？gyrate？ 　　左薇在脑海里排列着单词，却怎么也拼不出一个熟悉的词汇。突然，她灵光一闪，瞪着周楚禹。 　　这家伙英语不行，应该不可能提示两个英文单词的，这显然是两个中文。 　　如果第一个是“爱心”的话，第二个是什么？正面，左侧面，右侧面，正面…… 　　心＋正，心正，新政，行政？ 　　爱＋正，爱正，癌症？ 　　不会是癌症吧？！ 　　左薇试着答道：“cancer？” 　　“yes！”周楚禹挥了一下拳头。 　　答对了？ 　　竟然答对了！ 　　左薇也被自己震惊了，不敢相信地瞪着周楚禹。这也可以？？？ 　　第二个单词出来了。 　　周楚禹当即有了灵感。 　　只见他装成坐着的样子，双手在面前搓着，好像在取什么东西放到自己眼前。过了一会儿，他又把那东西丢出去，嘴里发出“碰。”“杠。”的声音。最后，他把手往外一翻，得意洋洋地看向左薇：“win！” 　　是麻将吗？ 　　左薇一脸黑线地看着他，询问：“mahjong？” 　　“yes！”周楚禹欣慰地点头。 　　对此，左薇已经无话可说。 　　接着第三个单词，第四个单词…… 　　第七、八、九个单词…… 　　隔壁两队比划的人说的手舞足蹈，急的时候，恨不得对吼，左薇这队却安静如鸡，全靠周楚禹一个人演。 　　也不知是他演的像，还是左薇反应快，越到后面，两人越顺，在第九题的时候，竟然反超另外两组，成了3队里最快猜完题目的那一队。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左薇再度震惊：什么鬼？ 　　反倒是周楚禹，一副“啊，也不是很难嘛”的嘚瑟表情，看得左薇真想替隔壁两队的队员揍他。 　　“你搭档太搞了！”围观了全程的一个女生狂笑，“别人都是比表达能力，只有他，靠哑剧闯出了一片天。” 　　左薇评价：“乱拳打死老师傅。” 　　话音刚落，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卫旭扬。 　　他是最后3队上场的人，本来在另一边的，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对面。刚刚周楚禹与自己的互动，想必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左薇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卫旭扬。”她听到他搭档叫他，“终于到我们了！你想比划还是猜？” 　　“我来比划。”他说。 　　“行。” 　　搭档爽快地坐到了左薇刚刚的位置上。 　　接下来的五分钟，不，准确来说，是一分半，是卫旭扬一个人的英文独秀。 　　他流利的用各种句子向搭档提示他所看到的那个词。常常是他才解释到第二句、第三句，搭档就猜出来了，于是瞬间进入下一题。 　　其他两队才到第五题的时候，他和搭档就已经猜完了全部题目，整个过程，左薇甚至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我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还是之前那个狂笑的女生。 　　左薇点头，深表赞同。 　　“这水平，需要来参加夏令营？”周楚禹抱胸站在旁边，笑得意味深长，“这位优等生，叫人捉摸不透啊～” 　　不用说，第二个游戏最终获胜的队伍是卫旭扬和他搭档。 　　表扬完卫旭扬他们，最后一个游戏，就这么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名字很有趣，叫“人民币的抱抱”，主要目的在于帮助日方学生了解人民币的数额大小。 　　游戏规则： 　　1、C组30人都穿上特制的衣服，衣服上贴着5角，1元，5元，10元的数值，在体育馆内围成一个圆圈跑。 　　2、当外教喊出一个金额的时候，大家要想办法抱在一起，使几人身上的数值相加等于外教喊出的金额。抱错了金额或者落单的人淘汰。 　　3、可以两人抱、三人抱、五人抱，最后硬贴上去的也会被淘汰。 　　4、留到最后的几人算优胜。 　　听完规则，左薇登时明白了，上午A组闹矛盾是怎么回事了。 　　就是说，一会儿会有激烈的肢体接触？ 第77章 08 　　不论想不想玩，这个游戏都是不可避免了。 　　左薇被分到了10元的背心，她举着背心瞧了几眼，直接套在了身上。 　　整理完最下边的褶皱，旁边周楚禹等人也穿好了，纷纷打量彼此的数额。 　　“才十块？”周楚禹拽了拽她背心上面的10。 　　他的是20元。 　　“你不懂。”左薇很满意自己的数额，从他手上扯回自己的背心，“不是数额越大越好。待会儿玩起来，我们十块的绝对抢手。” 　　周楚禹“哦～”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正说着，外教吹响了口哨。 　　众人回神，围成了一圈，游戏正式开始。 　　包老师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随即，动感的音乐响彻体育馆。 　　“Run！Run！Run！” 　　见大家都不怎么动，外教拍手催促。 　　众人转起了圈。 　　外教鼓励：“Dance to the music！” 　　没人理他。 　　他又吼：“Don’t be shy！” 　　几个胆大的便豁出去了，妖娆的跳起了舞，引得众人一阵哄笑，队伍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工整，变得参差不齐。 　　音乐一直未停，欢乐的气氛里，越来越多的人手舞足蹈，左薇正经了几十秒，没绷住，跟着前面的女孩一起舞了起来。 　　最放松的时刻，外教突然喊道：“75！”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有反应快的，也不管数字对不对，直接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75！75！” 　　外教再三提醒。 　　混乱一片。 　　左薇眼明脚快，跟一个穿着5元的女孩搂在了一起。 　　用力太大，搂变成了撞。 　　身后似乎听到了周楚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又是两个男生围了过来，一个50元，一个10元，将她和5元女孩抱了个满怀。 　　眼看要来第五个，50元男生抬手拒绝：“够了。找别人吧，我们够了！” 　　第五个人悻悻离去。 　　就这一会儿工夫，其他人纷纷组成了75，只余三人还在场上奔跑，却怎么也挤不进队伍中。 　　口哨吹响，那三人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被淘汰。 　　5元女生被两个男生箍的动弹不得，心情却很好，冲着左薇一个劲儿地疯笑：“哈哈哈哈……” 　　那两个男生也很兴奋，望着怀里跟自己亲密接触的女生们，对视一眼，将所有的小心思都藏入了上扬的嘴角中。 　　音乐再度响起，原本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矜持地分开，投入到第二轮的游戏中。 　　左薇整理了几下衣服，继续跳了起来。 　　“艹。”跳着跳着，周楚禹靠了过来，身上的衣服都皱了，“刚刚被一个女金刚盯上了，那力气大的，老子挣都挣不开！” 　　左薇：“哈？” 　　“哈什么哈。”周楚禹说，“我挣不开，你就往别的男生怀里钻？” 　　“谁往男生怀里钻了。” 　　“那你不会躲开？被人揩油了知不知道？” 　　“就是一个游戏，我要凑数字的，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个游戏？”周楚禹冷笑，“你瞅瞅周围这群狼，哪个不是眼冒绿光。” 　　“……” 　　周楚禹说：“你跟紧我，我俩凑个数字，然后再拉别人。” 　　话音刚落，外教就大喊：“90！” 　　周楚禹刚看向左薇，一道黑影闪电般袭向他，将他从后面牢牢锁住！ 　　显然是周楚禹之前提到的女金刚。 　　那女生虎背熊腰，短发，高个子，看着就很有力量。她身上的数字是50，一边控制周楚禹，一边扭头冲外面吼：“再来个20的！！！” 　　周楚禹：“━━∑（￣□￣*|||━━” 　　就这瞬间的失神，左薇被一个人拽到了怀里。 　　她完全没设防，身子一转，失重般向那人倒去，然后被他稳稳捞住。 　　男生身上同样也是20元，手心的热气烫的她心脏骤停。 　　是卫旭扬。 　　她已经忘记有反应了，就这么呆呆地抓着他，看他嘴唇翕动，对周围说着什么。 　　很快，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50，一个10，将她倆围在了中央。 　　卫旭扬长手长脚，护她的姿势极具占有欲，所以虽然抱在一起，但后面来的一男一女，竟都被他挪到了边上。 　　“我们齐了。” 　　头顶响起熟悉的男声，她也从刚刚的怔愣中回神。 　　口哨吹响。 　　幸存者们四处观望，发现这轮淘汰了两个。 　　“咳。” 　　左薇轻轻推开他，拼命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她现在十二万分理解前面那个疯笑的女生是什么心理了——因为此刻，她也想笑！ 　　“待会儿就跟着我。” 　　音乐响起，他说，眼神却不看她，而是看着其他方向。 　　左薇“恩”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新的一轮开始。 　　少男少女们已经完全放开了，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哪怕有不会跳的，也瞎比划，给大家搞笑。 　　左薇边笑边跳，绕着卫旭扬转。 　　也只有在音乐的掩护中，她才敢火辣辣地盯着他，眼中含情。 　　情绪是能感染人的，被她难得的主动惊到，卫旭扬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追过来，陪她一起跳。 　　他们望着彼此，在人群里旋转、舞蹈，仿佛参加的是篝火晚会，而不是什么“人民币的抱抱”。 　　终于，外教喊了一个数字。 　　左薇还没听清是什么，电光火石间，一道影子扑来，将她带离了卫旭扬的视线。 　　变故发生的突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卫旭扬想夺回左薇的时候，一个女金刚抢在他前面，一把抱住左薇他们！ 　　——嘭！ 　　泰山压顶。 　　左薇被撞的一阵眼冒金星，连连倒退，幸亏被那影子护住，这才没跌倒。 　　接着，她听到那影子对卫旭扬道：“不好意思，我们正好80。你再找别人吧。” 　　咦？ 　　她抬头，看到了似笑非笑的周楚禹。 　　时间紧迫，卫旭扬看一眼左薇，再不废话，转身跟另外的人组队。 　　他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组，缺的正是20。 　　口哨吹响。 　　周楚禹对女金刚道：“谢了金刚姐，以后我们就算联盟了。缺兄弟的时候，你直接扑。” 　　“金刚姐”笑道：“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左薇：“……” 　　等女金刚离的稍微远一些了，周楚禹低头，看向左薇。 　　左薇：“干嘛？” 　　“不认识？” 　　“……” 　　“没印象？” 　　“……” 　　他的话里没有主语，可她就是听懂了他说的是谁。 　　左薇头疼道：“你好好玩游戏。” 　　“我在‘好好’玩呢。”周楚禹挑眉，看向远处的卫旭扬。恰好，卫旭扬也正向他这里看过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碰，却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将视线移开，“才输了一局而已，接下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你在说什么！不是我猜的那一个吧！ 　　左薇在心里尖叫，可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人们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可她觉得，男人心，也是海底针。最好的例子就是初中的卓昶，说冷淡就冷淡了，管你之前种种让人忐忑的迹象。 　　现在周楚禹也是这样，态度越来越暧昧，还总冷不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却不挑明，让她想拒绝都无从开口。 　　万一她说：“对不起，你不要喜欢我，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方回：“想什么呢大姐？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只是因为大家是同班的，所以才总一起玩。” 　　那她岂不是尴尬死了？ 　　不行！想到这里，左薇摇了摇头，在心里下定决心：反正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伺机而动！ 　　抱着这样的鸵鸟心态，下一轮游戏开始了。 第78章 09 　　连续三轮小打小闹后，男生之间的气氛变了，再不复一开始的彬彬有礼——压腿的压腿，拉伸的拉伸，扩胸的扩胸，扭颈的扭颈，纷纷在原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男生们突然认真起来的眼神看得女生们一怔，忍不住窃窃私语，不明白他们怎么了。 　　殊不知，参加本次夏令营的学生，都是三个学校的优等生。 　　优等生意味着什么？ 　　较强的竞争意识，积极的进取心，以及不服输的习惯。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但考试不是排名游戏么？工作不是赚钱游戏么？人生不是闯关游戏么？在他们的眼里，处处是战场，只分能不能调动自己的积极性。 　　而显然，经过三轮的淘汰，男生们较真了。 　　周楚禹其实说的没错，相较女生，男生更信奉丛林法则，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你比我有能力、比我强，我就愿意当你小弟。 　　反之，那大家就厮杀一场吧，胜者为王。 　　这种属性平时被斯文客套所掩盖，一旦需要亮出獠牙，他们瞬间就会放下自己的伪装，变成职场上、运动场上、学习场上最勇猛的一匹狼。 　　尤其是现在，涉及到了速度与力量，只要有一匹狼认真了，其他同类体内的热血就会被激发出来，不再是前三轮随便玩玩的状态。 　　事实证明，奥运会将各种项目分成男女来比赛真的不是性别歧视。 　　在使出全力的男生们面前，左薇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林）妹妹，只剩下了被风一刮就转的技能。 　　常常是外教才喊一个数字，下面就陷入混战：拉扯、抢人、推搡、捡漏…… 　　太生猛了，太太太生猛了，这哪里是“抱抱”，分明是“撞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身若浮萍，命如草芥，心似飘絮，一步一劫！ 　　左浮萍眼看又要被一超强漩涡卷入，背后冷不丁出现了个人影，将她从那漩涡里拖出，护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左薇的背贴在对方胸膛，微微仰头，看清是卫旭扬，心里松了口气，刚想掰正身子，又一道黑影扑来。有了前面一次的经验，卫旭扬当即搂着左薇换了个地儿——真的是换了个地儿，那黑影扑了个空，抬头、站稳，看向卫旭扬。 　　周楚禹。 　　两个人的视线只隔空交锋了一下，就被周围各自的奇行种拦截，迅速叠加成外教口中的数额。 　　哨声吹响。 　　地上哎哟哎哟，摊倒一片。 　　“特么的，谁掰我手指……我手指都变形了！” 　　“你还算好的！没看到我刚刚，被人争抢，哪个死鬼，直接把手插到我鼻孔里去了！卧槽！也不嫌脏！” 　　“我说，你们发现没有50块了，就凑20啊！一堆5块10块的凑在一起，有想过最中间的我的感受嘛！我在中间都要被你们挤爆了！” 　　“你以为你那求救的口水好闻？！我离你最近，奶奶的，直接洗了一把脸！” 　　“OMG！OMG！OMG！”这是一位日本同学。 　　男生们叽叽哇哇，拍拍灰尘，一个一个从地上爬起。 　　左薇飞快数了一下，竟然有七个人被淘汰（5女2男），可想而知，刚刚游戏的惨烈程度。 　　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真的在玩游戏？ 　　难道不是在打群架？ 　　左薇瑟瑟发抖，觉得在这群抢红了眼的小伙子们面前，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没事，我在。” 　　察觉出了她的不安，卫旭扬低声安慰。 　　左薇提议：“要不，一会儿你就别管我了，让我自动被淘汰？” 　　刚刚那5名女生就是吓得躲到了角落，没凑齐数额才淘汰的。左薇福至心灵，觉得她也可以学学她们。 　　卫旭扬问：“不玩了？” 　　“不了不了不了。”左薇的头摇成拨浪鼓，“你们已经进入肉搏的阶段了，不太适合我了。” 　　“也好。”他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待会儿开始了，你躲到边上去，保护好自己。我给你创造机会。” 　　“恩。”左薇连忙同意。 　　说着说着，音乐再度响了起来。 　　这回的音乐简直是为了此刻的氛围量身打造的，不仅动感，还气势磅礴，听得人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用男生们后来的话说，“是那种听了之后，恨不得骑着我家的狗上战场的旋律。” 　　于是，刹那间，原本只是一般表情的少年们，眼里登时喷出了烈火，杀气腾腾地望向周围的竞争对手们，摩拳擦掌，誓要将他们背心上的数额拆吃下肚…… 　　外教嘴唇翕动。 　　好像喊出了一个数字。 　　左薇反正是没来得及听清那个数字是什么，下面就再度扑腾到了一起。 　　她第一时间躲向角落，第一时间置身事外。 　　可惜，迎面还是撞上了一个人。 　　周楚禹。 　　这家伙的目标显然是她，左薇刹车不及，简直欲哭无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金盆洗手，都没那个命—— 　　眼看周楚禹就要碰到她了，一阵天旋地转，左薇又被人从后面捞了回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另外两个人组成了一个数额。 　　“我们齐了。”她看到卫旭扬抬手，挡住了近在咫尺的周楚禹，淡淡道，“不好意思，你再找别人吧。” 　　周楚禹：“……” 　　等周楚禹和别人组队了，卫旭扬才松开左薇，没什么诚意地抱歉道，“对不起，没忍住。下次不会了。” 　　左薇：“……”你确定？我真的能被顺利淘汰么？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答应的再好，可只要周楚禹靠近左薇，卫旭扬立马就会出手，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就是不让周楚禹有可乘之机。 　　他如果不这么强硬还好，越是这样防的滴水不漏，反而越是激起了周楚禹的胜负欲。 　　两个少年算是彻底杠上了，以游戏之名，争夺着自己的10元，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动作一次比一次敏捷。 　　玩到最后，整个场上，竟然只剩下了左薇一个女生，以及另外六个男生。 　　不久前被淘汰的女金刚站在场外声援左薇：“加油！10块！努力撑到最后！” 　　左薇不由一阵无语。 　　天知道，原本她是计划自己被淘汰的，为什么莫名其妙站在了总决赛的现场？！还是跟六个男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自己都闯入总决赛了，那索性就试试，能不能赢到最后？ 　　“最后一战！”包老师很亢奋，大声提醒，“只要活过这一次，就是游戏的最终赢家！大家做好准备，预备——” 　　音乐响了起来，23名被淘汰的学生目光灼灼地盯着余下七人，给他们加油打气。 　　左薇混在七人里，一边转圈一边注视着他们身上的数额。 　　最大的50元已经被淘汰了，此刻有两个5元，两个10元，三个20元，外教会喊多少？ 　　不可能是30，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淘汰。 　　小于等于20也不可能，大于70也不可能，因为太好算了。 　　恐怕，还是会在X5，40，50，60之间喊吧。 　　左薇在心里默默算着加减法，猜测着最可能出现的数字。 　　还没算完，外教的数额就出来了：“40！” 　　多少多少？ 　　40？ 　　左薇呆呆望着同时跑向自己，将另外四名同学抛诸身后的卫旭扬和周楚禹。 　　这两位都是20。 　　等等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七个人—— 　　三个：20，20，10 　　剩下四个：5，5，10，20 　　相加不正好是40吗？！ 　　什么鬼，那边四个已经赢了呀！！！ 　　被卫旭扬和周楚禹抛弃的四个男生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电光火石间，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快！快！！快！！！” 　　“我们四个！！！” 　　下一刻，四名汉子就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幸福姿态，拥抱在了一起。 　　仿佛拥抱着全世界。 　　围观人群短暂的沉默后，开始大笑，疯笑，狂笑。 　　而左薇这里，三个人异样的安静。 　　明明还能再凑个40出来，可两个男生盯着彼此身上的数字，都没有动。 　　外教以为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两遍：“40！40！” 　　他们依然不动。 　　像两尊雕塑似的。 　　见此，左薇叹了口气，一边牵着卫旭扬，一边牵着周楚禹，将他们的手握到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点点头，功成身退。 　　徒留两个男生僵硬地站在原地，四目相对，不见任何表情。 　　第三个游戏的获胜者——四名拥抱世界的汉子，以及，两位石化的少年。 　　而左薇，心想事成，于最后一战被淘汰。 第79章 10 　　从体育馆出来，这一天的活动就算结束了。 　　时间还早，刚过15：30，从没这么早下课的学生们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纷纷围着包老师，问她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过。 　　“这个你们自己决定啊。”包老师扬了扬眉，介绍，“西边有个图书馆，里面有不少关于英语的书籍，还有电脑，能上网，感兴趣的同学们可以去看看。或者直接回宿舍休息，增进增进同学间的感情。哦对了，东边有个篮球场，不怕热的男生可以去那儿打发打发时间。但是不许出夏令营。我再强调一遍，关于出去玩，我们会有专门的安排，放在周末，大家一起，你们不要自己单独出去，门卫不会放行的。” 　　众人表示听懂了：“好。”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行，那就解散吧。”包老师挥挥手，十分潇洒地走向教师宿舍。 　　管事的一走，底下小的们全部原形毕露，张牙舞爪。 　　“走，回宿舍打牌去！我带了两副牌，正好有用武之地。” 　　“打牌有什么意思，敢不敢玩真心话大冒险？” 　　“咦，这个好这个好！算我一个！” 　　左薇注意到，虽是同组，但在讨论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度过的时候，中日双方的学生依然泾渭分明。中方的学生只跟中方的学生玩，日方的学生也只跟日方的学生说笑。就好像，之前体育馆里，大家互相教做广播体操的事，都是假的一样。 　　左薇想，日剧里总说日本人会做表面功夫，其实在这个方面，亚洲几个国家都不遑多让。 　　“周楚禹！” 　　正准备回宿舍找陈岳灵子，一个女生开口，叫的是她身边的周楚禹。 　　周楚禹诧异地看向女生。 　　女生是一中的，笑起来有一对虎牙，很可爱，“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你来不来？” 　　周楚禹皱眉：“我们很熟？” 　　出现了，周氏毒舌！ 　　左薇在心里评价，不给任何女生留面子！而且，他一点都不意外对方会知道他的名字，看来是身经百战啊。 　　“哎呀，玩一回不就熟了嘛。”那女生也是个段位高的，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尴尬，“你也可以喊你朋友来啊，比如，你身边的这位。” 　　不仅化解了尴尬，她还向左薇抛出了橄榄枝。 　　于是周楚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真的看向左薇，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陪她去一样。 　　关我什么事！人家明显是冲着你的，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左薇拒绝：“不好意思，我要去——” 　　“她要去图书馆。”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替左薇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几人一怔，刷刷刷，望向说话的人。 　　左薇也看向他。 　　卫旭扬无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左薇：“对吧？” 　　左薇登时回神，应道：“对对对。那里不是可以上网么，我正好要查一些资料，就不跟你们一起玩啦。不好意思。” 　　“……卫旭扬，你们认识？”另外一个女生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蒋——” 　　笑起来有虎牙的女生急忙拿肘撞了一下她，暗示她闭嘴。 　　她猛地反应过来，不再吱声。 　　“恩。”卫旭扬没有任何隐瞒，又丢出一颗炸弹，“她是我邻居。” 　　一中的女生集体缄默了。 　　印象里，这还是卫旭扬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介绍一个人跟他的关系。 　　虽然只是一个“邻居”，但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词可以被别的词取代…… 　　“原来是邻、居。” 　　一片安静里，周楚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还以为你们曾经是同学。” 　　“没有。”卫旭扬看向他，用词严谨，“我们不在一个班。” 　　“巧了不是。”周楚禹笑，“现在我们在一个班。” 　　左薇心里狂怼：一个班就一个班，这有什么值得强调的。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怼，面对着游戏后的周楚禹，她莫名觉得自己的气场弱了下来。 　　“是么？”卫旭扬说，“那不跟陈皓一样。” 　　左薇：“……” 　　周楚禹：“……” 　　远处被cue到的陈皓：“阿啾！” 　　眼看气氛越来越奇怪，左薇决定转移话题，“那个，图书馆是在西边吧？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去图书馆了。” 　　“一起。”卫旭扬说。 　　周楚禹道：“我也去。”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 　　左薇问周楚禹：“你去图书馆干嘛？！” 　　“吹空调啊。” 　　“宿舍里不也有。” 　　“宿舍哪有图书馆空间大。” 　　左薇无言以对，战战兢兢地看向卫旭扬。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径直往图书馆方向走。 　　左薇转头，看到了周楚禹亮晶晶的眸子。 　　“还去吗？”他问，语气里都是挑衅。 　　“去啊！”左薇咬牙切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80章 11 　　“她们圣海的，全是苦行僧。每个月只能回家一次，其他时间都必须住宿。” 　　“天哪。” 　　“早上5：40起床，然后6：00到操场晨练，6：20早读，7：00去食堂吃早饭，7：30回到教室预备上课。” 　　“天哪。” 　　“晚上18：00上完最后一节课，去食堂吃晚饭，19：00开始上晚自习，上到21：30，然后回宿舍洗漱。” 　　“天哪，难怪她不懂周杰伦是谁。” 　　另一个女生问：“顾思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听到这里，左薇心里一动，转头瞥了一眼。 　　发现中间那个一直说话的果然是她认识的那位。 　　顾思茜翻了个白眼：“别提了，我跟她一个宿舍。她5点多就起来了，弄出老大的动静，我神经衰弱，快被她烦死了。委婉地提醒她，她竟然没听懂我话外的意思，说她有什么生物钟，习惯早起了，然后BALABALA解释了一堆她们学校的作息时间安排。” 　　“太不知趣了。”另一个女生道，“我朋友在C组。听我朋友说，她们上午在多媒体教室看原版电影，里面提到了麻省理工。然后，重点来了！你们能想象吗！她从没听过麻省理工，还问旁边人麻省理工很好吗，比清华北大还好么？” 　　“我的天。”顾思茜听得咋舌，“圣海的人都这样？死读书，读死书？” 　　“谁知道呢。不然你晚上回去问问？问她知不知道哈佛，哈哈哈哈……” 　　顾思茜捂着嘴，“哈佛太明显了，万一知道呢。要问就问斯坦福，还要趁宿舍所有人都在的时候问。” 　　“对，对。” 　　另外几个女生快活地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啪”的一声。 　　左薇抽出了第三本书，声音响亮。 　　几个女生回头看向她。 　　“不好意思啊。”左薇笑，“麻烦你们声音小一点。” 　　“……哦，好。”这是一位老实的。 　　旁边那个女生就没这么老实了，皱眉，一脸不爽地看向左薇。 　　左薇全然无视，捧着借到的三本书，步履轻盈地越过她们，走向借阅处。 　　“什么呀。”待左薇走远，那个一脸不爽的女生对同伴道，“笑笑怎么了，碍着她了？故意的吧！” 　　“……是御府的，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个老实女生轻轻道。 　　两人看向中间一言不发的顾思茜。 　　“顾思茜？” 　　“顾思茜？！怎么了，怎么一直看着她呀？” 　　“哦。”顾思茜这才回神，勉强道，“没什么。我们继续。” 　　左薇自然是没听到几个女生后来的对话。 　　她正与坐在角落写卷子的裴歌擦肩而过。本来目不斜视的，突然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望了过来，她自然而然地回望。 　　裴歌一惊，就像被老师抓包的小兔子，“嗖”的一下又低下了头，装作写卷子的样子，再不敢多看左薇一眼。 　　只是，那一动不动的笔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情况。 　　左薇想，被几个女生嚼舌根，她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么？ 　　刚刚那些女生一边投去打量的目光，一边捂着嘴笑，时不时还偷偷说些什么，动作幅度那么大，心得粗成什么样，才会觉得对方说的跟自己没关系？ 　　恐怕一直是在隐忍吧。 　　想到这里，左薇收回视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过了她的位置，留给她一个体面的空间。 　　借完书，左薇抬头，看到卫旭扬和周楚禹从一台电脑前起身，往自己方向走。 　　两个人之间气氛都有些消沉，远远看着就觉得不好惹。 　　怎么了？ 　　左薇咽了咽口水，也不敢问，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他们。 　　周楚禹先到，看向她怀里的三本书，“借好了？” 　　“恩。接下来我就回宿舍了，你呢？” 　　“我也回去了。”他蔫蔫的，丢下这话，再不理人，一个人走向远方。 　　咦？ 　　左薇瞪着他的背影。 　　好久好久，转过头，看到卫旭扬手插在兜子里，也没什么精神。 　　“你……”卫旭扬欲言又止。 　　左薇忙做好准备。 　　“没什么。”他说，“那我也回宿舍了。” ？？？ 　　一个两个的，到底怎么了！ 　　左薇又目送卫旭扬走远，心里狂打问号，肩膀冷不丁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嘿，干啥呢！”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张勇，“你也在？” 　　“什么叫‘我也在’，左薇同学，刚刚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的，你没注意？” 　　“你们……三个？” 　　左薇看看张勇，再看看走远了的周楚禹和卫旭扬。 　　“对啊。我先来抢电脑的，玩着玩着，看到周楚禹他们，就喊着一起咯。” 　　“那，”左薇灵光一闪，决定从张勇这里打探消息，“你们聊了什么？” 　　“聊了什么？”张勇挠挠头，奇怪道，“就瞎聊呗，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我记不清了。” 　　“……” 　　“然后我那游戏有一关需要用到五线谱知识，就让周楚禹帮看一下。这小子正跟卫旭扬聊的欢，推说不懂，我立马拆穿了他，说你骗鬼呢，之前的文艺汇演你不才跟左薇一起表演，怎么可能不懂五线谱。” 　　“……”姓张的，你说了啥！你说了啥！你说了啥！ 　　张勇丝毫没觉察到左薇的变化，继续道：“然后周楚禹这小子突然就很开心，不仅叫我勇哥，还问我哪一关不会，他来帮我。翻脸比翻书还快。” 　　左薇，弱弱地：“后来呢。” 　　“后来卫旭扬就很感兴趣嘛，问我什么文艺汇演。电脑刚好能上网，我就登了我们学校的官网，把你们表演的那个节目给他看了。” 　　“……”张勇！我保证，你死定了！ 　　左薇此刻的笑容瘆得能把张勇腻死，“他怎么说？” 　　“谁？” 　　“卫旭扬。” 　　“哦。”张勇浑然不觉，笑的没心没肝，“夸节目挺别出心裁的。然后周楚禹那个人来疯就特别得意地说，为了这个节目，他跟你排了好几个月，经常两个人一放学就留下来对流程。” 　　“……”左薇觉得自己需要一个速效救心丸。 　　他生气了么！他最后那个是生气的表现吧！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左薇，你怎么了？”钢铁直男张勇，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左薇的异常。 　　“没什么。”左薇缓缓道，“可能天气太热，中暑了。” 　　“都四点多了，还热哪。” 　　“被你火上浇油浇的。” 　　“哈？” 　　“我是说，”左薇神情麻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宿舍了。” 　　早该回了，让你多嘴，打探消息。 　　她在心里怼自己。 　　“哦，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多喝点水。”张勇祭出直男第一语录。 　　左薇走下图书馆，走下台阶。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问台上的张勇，“对了。” 　　张勇问：“什么？” 　　“周楚禹后来怎么也无精打采的？”不是还得意地介绍过流程么。 　　“哦，这个啊。”张勇回忆了一下，“我也纳闷，不就看了卫旭扬的一个视频么，然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什么视频？” 　　“就之前《同一首歌》来我们市，周杰伦表演的那一段。” 　　“……” 　　“左薇？左薇？？” 　　“没事。” 　　左女侠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知道错了吧，下次还多嘴么？ 　　她边走边在心里继续怼自己，让你多问这一嘴，让你多问这一嘴！ 　　…… 　　…… 　　没想到，小卫同学的胜负欲，意外的强呐。 第81章 12 　　第三天，结束完上午的活动，C组的同学三三两两走向食堂。 　　左薇正一个人打着饭，纪萌萌蹦蹦跳跳凑了过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周楚禹呢？他之前不是一直黏着你，今天怎么跟男生一起吃了？” 　　左薇无奈：“什么叫一直黏着我。他也有自己的男生圈子好不好。” 　　“不对，你俩有情况哦！吵架了？” 　　“什么跟什么呀。”左薇懒得和她解释，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地转移话题，“你一会儿是和我吃，还是和你们组的人吃？” 　　“当然是和你吃！”纪萌萌忙道，“你是不晓得，我们组的女生抱团太厉害了，我根本融不进去，还是你好～” 　　左薇盛了半勺鱼香肉丝，头也不回：“哦？” 　　“光是Queen，我们组就有两个！”纪萌萌被点燃了八卦的热情，捧着饭盆亦步亦趋地跟着左薇，“一个叫顾思茜，一个叫蒋恬。这两个都是一中的，蒋恬漂亮嘴甜，顾思茜出手阔绰，各自拉拢了一堆拥趸者。” 　　听到蒋恬的名字，左薇打菜的动作不由一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所以？” 　　“所以就斗呗，双方人马看似和谐，却谁也不服谁，说话都能听出一股阴阳怪气。我简直像看了半天的宫斗剧！” 　　左薇笑：“有没有这么夸张？你们组长呢，都不管的吗？” 　　“我们组长是陈斌。”纪萌萌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不吐不快，“其实我觉得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陈斌有很大的责任。” 　　“为什么？”左薇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打算听纪萌萌细说。 　　纪萌萌坐到了她对面，放下饭盆，正准备大聊特聊。 　　陈岳灵子和梅子一人捧着一个饭盆也坐了下来，“在聊什么在聊什么？带带我们带带我们。” 　　左薇失笑，女生的八卦之魂啊。 　　“聊我们A组的两宫娘娘。” 　　“我知道我知道！”梅子说，“是不是蒋恬和顾思茜，我早就发现她俩不对付了。” 　　陈岳灵子说：“她俩掐起来是必然。大家都知道顾思茜单恋卫旭扬。而现在，跟卫旭扬走得最近的女生是谁——蒋恬。可惜啊可惜，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做人，眼光还是要放长远点，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到渔翁的时候，灵子笑看一眼左薇。 　　左薇被好友那腹黑的一眼看的寒毛直竖， 第二回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地转移话题，“萌萌，你为什么说造成现在这个局面，陈斌有很大的责任？” 　　“啊。”纪萌萌终于被左薇拉入正题，“是这样的。刚开始我觉得陈斌挺好的，没什么架子，跟我们打成一片，有什么事也是先照顾我们的情绪，然后才轮到日方同学。” 　　“可是慢慢的，我就觉得他有点太紧着我们了，反而有点冷落日方同学。” 　　“顾思茜和蒋恬的事也是，我觉得他过于无为而治。明明是组长，可以强硬一点的，但他觉得女生之间的事男生不便插手，就放纵女生们抱团，搞得我们A组中方女生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顾思茜和蒋恬也越来越不收敛。白白让人家日本同学看笑话。” 　　梅子说：“陈斌怎么回事？他能力应该是有的，怎么这次什么都不管？” 　　“倒不是什么都不管。”纪萌萌接着说，“他也很忙的。忙着领导A组中方男生和日本男生较劲。” 　　“哈？”梅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又是哪一出？ 　　“之前为了小百合的事，中日双方男生已经吵过一次了，后来关系一直就没好。昨天下午自由活动，时间还早，虽然包老师不允许我们单独出去，但你们也懂的，有些男生就是有反骨，怎么可能说不出去就不出去？肯定阳奉阴违，偷偷爬墙出去玩。” 　　“那两个人爬墙的时候，被同组的一个日本男生看到了。他们当时也没当回事，继续爬，等晚上回到宿舍，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早等在里面了，问他们去哪里了，是不是翻墙出去了……” 　　左薇摇头，评价：“被抓了个正着。” 　　“可不是。”纪萌萌说，“然后两人都被罚了。罚完后，他们就去找陈斌，推断是那个日本男生告密的，让陈斌给他们做主。” 　　灵子问：“陈斌怎么处理的？” 　　“就给他们做主呗，去问那个日本男生是不是他告密的。那个日本男生死活不承认，还嘲笑我们中国人不守规矩，活该被罚……反正双方聊的挺不愉快的，最后陈斌提议，大家去球场解决。” 　　“啊？”梅子问，“篮球场么？以篮球定输赢？” 　　“对，就今天中午，篮球场，中日双方各出5名男生，谁赢谁有理。” 　　左薇叹气：“果然像男生的解决方式。” 　　灵子问：“吃完午饭么？那你们去不去看？给他们加油。” 　　“算了吧。”纪萌萌说，“中午欸！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去看他们打球？我会被晒晕的！” 　　“就是。”梅子也说，“卫旭扬去不去？卫旭扬去我就去看。我们学校篮球打的好的，肯定要算卫旭扬一个。他都不去，这比赛还有什么看头。” 　　纪萌萌说：“是我们A组的事，他是C组组长，肯定不在啦。” 　　说到这里，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良久良久，戳着筷子，同时感慨：“唉……” 　　吃完午饭，又回宿舍午休了一小时，下午13：00，A、B、C三组的人一起去阶梯教室上大课。 　　等到13：10，教室里依旧乱哄哄的，不见管事的老师。 　　“怎么回事？”学生们交头接耳，“怎么迟到了？” 　　“哎。”左薇见到隔壁两个男生指了指A组的方向，“陈斌他们到现在也没来，是不是出事了？” 　　“可能。你看他们组，不少日本同学也不在。” 　　“不是打球的么。” 　　“打球要打这么久？我感觉，是出事了。而且还是不小的事。你看，B组组长也不在。”一个男生转身，问自家组长，“卫旭扬，你知道么？” 　　“不知道。”卫旭扬说。 　　“我听说陈斌打球前曾来找过你。” 　　“恩。”卫旭扬答，“但我没空。” 　　正讨论着，包老师一路小跑着来到阶梯教室。 　　她一出现，三组的学生立马安静下来，睁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她。 　　“都出来，去操场集合。我们有事情要说。” 　　包老师下达命令，一脸严肃。 　　五分钟后，原本阶梯教室里的人，全站在了操场上。 　　此刻正是阳光最毒的时候，踩在塑胶跑道上，脚底板都能感受到上面灼灼的烫。 　　而不远处的草地上，站着十来个少年，各个鼻青脸肿，衣衫凌乱。 　　他们对面，是三名狼狈的老师，同样衣衫不整，一脸严峻。 　　打、打架了？ 　　然后被老师拉开了？ 　　看到这一幕，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全部加快了速度，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老师们的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等众人排队站好，长谷川老师叽里呱啦开始用日语说话。 　　左薇听不懂，但看日本同学们的表情，应该是在受训。 　　这种时候，英语什么的都太弱，只有母语才能酣畅淋漓地骂人。 　　长谷川老师训完，就是包老师了。 　　她咳嗽一声，上前两步，严厉道：“看看你们的样子，衣冠不整，丑态百出。打球就打球，为什么最后变成群殴？亏你们还是优等生，代表本市学生的精神风貌，就是这样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你们自己不觉得脸红吗？” 　　“最恶劣的是，A组组长陈斌和B组组长山田琢磨也在其中！组长啊！带头打架！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都不能用拳头解决问题！我们是法治社会，你们更是受过教育的文明人，再有不满，也要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不然，跟外面那些混混有什么区别？！你们还考什么大学！” 　　“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不好意思，请你回家，我们夏令营不欢迎野蛮人。” 　　“为了让你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中日双方所有学生，都罚跑步！不跑足1000米，谁也别想离开操场！” 　　“包老师……”听到要跑一千米，一个女生弱弱举起了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又没打架。” 　　“怎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不是一个集体么？同学闹矛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出来劝他们或者告诉老师？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我们夏令营，不许自扫门前雪！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即便只有短短三个礼拜，你们也是一体的！” 　　中方学生被包老师训的不敢抬头，即便是日方那里，也是安静如鸡。 　　“好了。”该说的说完，包老师拍拍手，下令，“现在排成两队，开始跑步！” 　　口哨响起，日方学生一队，中方学生一队，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正是七月，热的最要命的时候，才跑两圈，就有学生受不住了。 　　“天哪。”左薇在人群里，听到旁边一个女生边跑边抱怨，“我会死的。太热了。” 　　“坚持。”另一个女生鼓励道，“隔壁就是日本同学，他们可都看着呢。” 　　是的。 　　虽然一起跑步，一起受罚，但中日双方的梁子却越结越深。 　　一会儿是日本那里有个男生“不小心”撞上了中国男生，一会儿是中国这边“不小心”反击回去。 　　总之，漫长的一千米，他们不仅要消耗体力，还要消耗脑力，寻找着一切机会来找茬。 　　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但比起之前的斗殴，这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少年人的气性又确实没这么容易压下去，于是两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动手，就装作没看到了。 　　好不容易跑完赌气的一千米，中日双方的学生全瘫倒了。更有甚者，趴在操场上干呕。 　　左薇满脸通红地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背后，胸口微微起伏，浑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气。 　　终于，她休息够了，勉强从草地上站起。 　　刚抖落了一些衣服上的青草，一瓶矿泉水就递了过来。 　　她抬头，看到是周楚禹。 　　“给！拿着！” 　　见她迟迟不收，周楚禹一把将矿泉水塞到她手上，再没跟她废话，别扭地走回男生堆。 　　左薇握着矿泉水，心里吐槽：送水就送水，我谢谢你，恶声恶气的干嘛。 　　刚拧开瓶盖，感觉到身后一道视线，她回头，看到卫旭扬离自己十米远，手上也拿着一瓶矿泉水，保持着要过来的姿势。 　　左薇：“……”这水忽然好烫。 　　有男生嘻嘻哈哈推了一下卫旭扬，趁他不注意，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矿泉水。 　　他回过神，作势抢了几下，没抢过来，矿泉水就这么让给了那个男生。 　　至此，两人算是结束了这段尴尬的对视。 　　左薇仰头灌着清泉，咕隆咕隆，却是第一次喝出了郁闷的味道。 第82章 13 　　跑完步，回到阶梯教室，正式开始下午的课程。 　　包老师在讲台上放PPT，给大家讲述英语的学习方法： 　　“……学英语的时间都是‘零打敲碎’的，坐公交的路上，走路的途中，听英语广播，看英文原著，读英语报纸，这样可以提高你们的阅读速度和词汇量，训练出语感。” 　　“语言类科目的提高过程会很缓慢，如果遇到不会的，建议你们用英语注释生词。汉字出现的越少，学英语的干扰就越少。尽量避免汉化思维学英语。” 　　“语言类的需要背诵，记忆是有规律的，所以大家要加强记忆的频度，隔几个小时看一次，看的时候不能只孤立的看一个单词，要上下相连。脱离语境记单词，你们将永远不会运用。” 　　…… 　　…… 　　包老师讲的唾沫横飞，底下众人却是昏昏欲睡。 　　他们刚跑完长跑，现在坐在阶梯教室，吹着舒服的空调，听着枯燥的理论知识（有些还听不懂），眼皮难免越来越沉。 　　包老师扫了一眼台下的少年少女，笑了笑，在PPT上飞快打下两个单词，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锣，走到讲台前。 　　“哐哐哐哐哐——！！！” 　　不少人还在睡梦中，被这突然响起的敲锣声吓了一跳，左薇隔壁一个日本男生，可能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声音，直接蹦了起来，险些从座位上摔下。 　　“怎么都睡了？我讲的没意思？”包老师转身，将锣放下，“既然这样，那我们轻松轻松，玩个小游戏吧。” 　　大家这才稍稍有了精神，抬头，正襟危坐，看向PPT上的“GAMETIME”二词。 　　“游戏很简单，英语单词接龙。即，我说出一个主题，围绕着这个主题，你们说出相关的单词，后一个单词的首字母必须是前一个单词的尾字母。A、B、C三组，说的最多的一组获胜。” 　　一位日本同学举起了手。 　　“你说。”包老师示意。 　　“我们国家把这个叫做接尾令。” 　　“叫什么无所谓。”包老师说，“了解游戏规则就行。” 　　又一个日本男生举起了手，是B组的组长，山田琢磨。 　　包老师点名：“请说。” 　　“可以不要分成A、B、C三组么？我们想分成中日两组。”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嗡嗡声。 　　包老师笑意不减，默默看了一眼坐在阶梯教室后头的长谷川老师。 　　长谷川纹丝不动，没有因为山田琢磨的话有任何表示。 　　就是说，默许了？ 　　包老师心里有数了，愈发和颜悦色地问山田琢磨：“为什么？你可是B组组长。” 　　“我们组有中方组员，因为中午的事，我很担心他们不会全力以赴。同理，其他组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分成中日两组来比。” 　　他的英语发音很漂亮，这些话都是用比较复杂的句型说出来的。中方这边学生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哟，小日本来者不善哪！ 　　不待包老师说话，A组组长陈斌就起身，迎战道：“可以。我也正担心组里的日本同学会拖我们后腿呢。” 　　蹭蹭蹭。 　　左薇看向四周，不论是日本那边，还是中方这边，所有学生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火焰。 　　木已成舟，双方同学都有誓不罢休的意思，见此，包老师还能说什么，只能大手一挥，任他们厮杀了。 　　于是，Round3！ 　　阶梯教室的时钟指向了15：00。 　　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一人站在讲台的一侧，而底下，左半部分坐着日方的40名学生，右半部分坐着中方的50名学生，横眉怒目，杀气腾腾，俨然是两军对垒的场景。 　　“老师，可以开始了。” 　　山田琢磨很有礼貌地冲包老师鞠了一躬。不知何时，他已经成为了日本同学那边的leader。 　　而中方这边，显然大家推出来的是陈斌。陈斌不甘示弱地抬了抬下巴。 　　“先热一下身吧。”包老师说，“出个不太难的。咳，请说出跟哺乳类动物有关的单词——注意，是哺乳类。不要搞错种类。” 　　话音刚落，日本那边就有一个男生站起来说道：“Platypus。” 　　“Sloth。”陈斌随即说道。 　　“Hyena。”日方同学接道。 　　“Antilope。”中方一个女生迅速反击。 　　…… 　　…… 　　听着双方你来我往，卖弄着不常见的单词，纪萌萌在左薇旁边擦冷汗，“怎么说的都是我不懂的……我还以为他们会说些pig，dog之类的……” 　　左薇说：“现在他们拼的就是词汇量，如果说个简单的，绝对会被嘲笑。” 　　“对不起。”纪萌萌给跪了，“我常常因为不够优秀，而与大伙儿格格不入。” 　　…… 　　…… 　　渐渐的，双方进入白热化阶段，能想到的词越来越少。 　　终于，当蒋恬说出“Elephant”的时候，日本同学那边发出一阵短暂的欢呼——中方开始出现常用单词了。 　　而日方依旧在用不常见单词，源源不断，不紧不慢。 　　左薇皱了皱眉：不好，情况有点糟。 　　刚想到这里，对方又说了一个单词，尾字母是H。 　　H能说的词几乎已经说光了，中方同学一怔，纷纷陷入了沉默。 　　说时迟那时快，裴歌站了出来，郎朗道：“Hawk。” 　　日本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准备说K打头的单词，却被身边人眼疾手快的一拽，又给拽了回去。 　　“Wrong！”山田琢磨兴奋地指着裴歌大喊，“Wrong！Wrong！Wrong！” 　　错了？ 　　怎么会。 　　教室里静了静，随即，从日方那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嘘声。 　　Hawk是“老鹰”，属于鸟类，非哺乳类，裴歌说错了。 　　裴歌窘迫地站在座位上，对面的嘘声太夸张，毫不顾忌她是女生，她的脸涨得通红。 　　因为她的失误被一起嘘的中方同学，看她的眼神更是恼火——没有那个金刚钻，瞎揽什么瓷器活！ 　　自己人的眼神看的裴歌更是无地自容，连站都要站不稳。 　　当是时，左薇站了起来，试着救场：“Human。” 　　原本嘈杂的教室顷刻没了声音，众人齐刷刷看向站起来的左薇。 　　众目睽睽，左薇又说了一遍：“Human。” 　　应该来得及吧？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好久好久，才从人群里传来周楚禹的声音，用的是中文：“这个词我都懂。人类，最高级的哺乳动物，没错呀。” 　　刷刷刷，大家又看向周楚禹。 　　周楚禹任他们打量，大喇喇地靠在那里，一点不因为自己是个菜鸡而感到羞愧。 　　“不行。”山田琢磨回过神，示意长谷川老师，“せんせい、是他们有错在先，后来的补救不算数。” 　　包老师看向长谷川。 　　长谷川微笑：“我也觉得不能算。包老师，你认为呢？” 　　包老师尊重他们：“那这一局就算日本同学赢了。” 　　“Yes！” 　　结论一出，日方学生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有几个，直接对着陈斌挑衅，伸出大拇指，然后向下重重一比，意思不言而喻。 　　陈斌等人脸都绿了。 　　出师不利，中方学生的气氛不由更加紧张，说话都不敢大喘气。 　　左薇刚坐下，纪萌萌就凑过来：“怎么办，我感觉接下来的比赛有点悬啊。” 　　“什么？” 　　“对面有个特别厉害的女生，好像叫什么神宫寺樱，你注意到没有？” 　　“是披头发的那个吗？看起来很羞涩很腼腆的？” 　　“对对，就是她。虽然她刚刚一直没站起来，可她是个王者啊，好几次都是因为她的提醒，别人才起来答题的。” 　　左薇摇头：“这个我倒没发现。她这么厉害？” 　　“恩。所以我说我们悬啊。” 　　左薇没说话，担忧地望向陈斌方向。 　　她清楚自己的词汇量水平，中等一般般。如果对面有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的话，陈斌一定要拿的出手啊。否则，中方就真的要被压着打了。 　　可惜，她还是太理想化了。 　　第二局，包老师要求，说出跟颜色有关的单词。左薇特意没参与乱斗，观察起对面的强弱来。 　　这一观察，就让她的心里咯噔一声，跌入了谷底。 　　对面不仅有那个叫作神宫寺樱的女孩，还有那个叫八月一日莲的男生也很强。几乎把把都要站起来反击，有几次被别的同学抢走了机会，他还不高兴，恨恨地瞪一眼那个抢去他风头的同学，整个肢体都在传达“你说的什么东西，我的才好！”的意思。 　　攻击性十分强。 　　如果只是这两位也就罢了，问题是，作为leader的山田琢磨也不弱。或者说，综合能力最强。即便运气好，拖住了神宫寺樱和八月一日莲，山田琢磨也能力挽狂澜，救日方同学于水火。 　　这三个人合在一起，互相配合，互相完善，左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看到了武侠世界中的“真武七截阵”，怎么攻都在他们的防御之内。 　　第二局结束。 　　中方学生再度败北，输在了八月一日莲的手下。 　　而直到结束，神宫寺樱也没自己站起来答过一次，还是只是在底下提醒。 　　“嘘——” 　　日方学生的神情越来越轻松，嘘声也越来越响。反观中方学生，已经输红了眼，各个都是咬牙切齿。 　　“还比吗？”山田琢磨笑得克制。 　　但有一种笑容，越是克制，越是让人讨厌。 　　“比！”陈斌说。 　　于是，第三局开始了。 　　“不能再输了。”陈岳灵子默默坐到了左薇身后，分析着场上的变化，“如果再不赢一次，我们之后在日本同学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梅子说：“主要他们有个大佬，那个叫樱的女生。好几回八月一日没反应过来，都是她出声提醒的。唉，人长得那么腼腆，却是深藏不露。” 　　左薇想，看来不仅仅是她和纪萌萌，中方所有学生都注意到了那个女生。 　　想要赢，就得破了神宫寺樱的防御。 　　但她的词汇量就像个无底洞，到底怎样才能让她无话可说？ 第83章 14 　　“其实……”陈岳灵子缓缓道，“光靠陈斌可能真的不行。这个人玩弄权术很有一手，也会收买人心，但是要比务实比能力，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人呢～” 　　“谁？”纪萌萌问。 　　左薇也看向灵子。 　　陈岳灵子朝左薇眨眨眼：“你说呢？” 　　难道—— 　　左薇心里一动，看向迄今为止一次都没出过风头的卫旭扬。 　　正猜测他是不是要有所行动了，日方同学那里再度传来一句话。 　　且这句话瞬间让整个教室陷入了沉默。 　　日方同学说的是：“中国的英语水平这么差的么？难怪当年被别人嘲笑是东亚病夫。” 　　讲到东亚病夫的时候，sick man of East Asia的发音无比响亮，力求让所有中方同学都能听清。 　　“艹！” 　　“个日本鬼子哪来的脸？” 　　“快拦住我，我特么的想动手了！” 　　中方学生们一下子炸开了，捋起膀子就要跟对方干。 　　“怎么？无法在英语上赢过我们？就想用暴力打服我们？”八月一日莲冷冷讥讽，“我们是受过教育的文明人，这话不是你们老师说的？” 　　艹！ 　　这兔崽子还敢拿包老师来压大家！ 　　中方学生的愤怒值到达了顶点，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可是又不能真的动手，否则就真的被他说中了，英语上比不过，只能从暴力上找回面子。 　　“我要纠正你一个地理上的常识。”蓦地，从一个方向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东亚，包含中国、日本、韩国、朝鲜、蒙古五个国家。如果你提东亚病夫，就等于将自己国家也骂了进去。” 　　安静。 　　又是一阵窒息的安静。 　　接着，中方学生爆发出扬眉吐气的大笑。 　　“我的妈，日方同学这么自卑的么？连自己国家都不放过？” 　　“英语好有什么屁用，回去多看看地理书吧！” 　　“钓鱼岛是中国的！” 　　被指出错误的八月一日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站在那儿，嘴唇动了动，想辩解，一时半会儿，却什么话也想不出来。 　　“对不起。”山田琢磨出来主持大局，表现的很谦恭，“是他口不择言，我代他向你们道歉。希望我们双方不要纠结于这些历史问题，能好好的比最后一局，用英语实力说话。当然，如果觉得伤害到了你们的感情，第三局我们可以自动认输。” 　　“啧，这小日本说话这么不要face啊，明里道歉，暗地里挤兑我们实力不如他们，所以他们愿意放水。” 　　陈皓再忍不住，用中文吐槽。 　　卫旭扬站了起来，答道：“那倒也不必。既然你们说是最后一局，那我们就一局定输赢。” 　　刷刷刷，没有人插话，全部安静地注视着风暴中心的几人。 　　山田琢磨好像这才认识了卫旭扬，抬眼，将他从上到下打量。打量完，又看看陈斌，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你们到底几个leader？ 　　卫旭扬笑了一下，从位置上起身，越过众人，走到讲台，“马上自由活动了，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3V3吧。” 　　山田琢磨一愣：“3V3？” 　　“是。双方各选出三个人，一一对阵。最后赢的人数多者为胜。” 　　山田琢磨当即看了一眼坐在人群里的神宫寺樱。 　　“怎么样？”卫旭扬无视对方的小动作，面带微笑，“双方拿出最高水平的比赛，很公平吧？” 　　听到这里，左薇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想逼神宫寺樱上场。 　　上场后怎么赢？ 　　利用“田忌赛马”，努力赢另外两个人。 　　那么，神宫寺樱再厉害，也不能带领日本学生走向胜利了。 　　日本学生那边，神宫寺樱羞涩地点了点头。 　　山田琢磨接收到信号，回过头，看向卫旭扬，嘴角上扬，“很公平。这局如果输了，就算真的技不如人了，你同意我这个观点吗？” 　　“同意。因为双方派出的是水平最高的同学。”卫旭扬点头。 　　“你们需要讨论一下选哪三个人么？我们已经决定好了。” 　　“当然。”包老师笑盈盈接口，“大家不要那么严肃嘛，放松，放松。就是一个游戏而已～那个，我放首歌来听，歌曲结束前，你们双方都可以讨论派哪三个人上场。” 　　见卫旭扬和山田琢磨没有异议，包老师转身，打开了播放器。 　　随即，一首曾红遍大江南北的武侠歌曲就响彻在阶梯教室。 　　“绝招好武功 　　问世间多少个能上高峰 　　成功威风 　　男儿有多少真的是英雄 　　谁是大英雄 　　是懂非懂 　　问世间有几个绝对出众 　　南北西东 　　不去顶白也不去跟红 　　从未做大狗熊……” 　　中方学生都被包老师的选歌给震住了。 　　这位女老师的歌单原来是这样的么？ 　　也太……太与众不同了。 　　“卫旭扬，我们派谁上场？” 　　音乐声里，中方学生围到了一起，你一嘴我一嘴地讨论了起来。 　　“我会上。”他说。 　　“你肯定要上的，我问的是另外两个人，你觉得选谁好？” 　　“你们不要看我，我就是个弟弟。” 　　“我也是。” 　　“蒋恬，你怎么样？” 　　“别。我怕我会输。” 　　左薇感觉到卫旭扬投来的视线，咳嗽一声，一脸“你懂我的”表情望着他。 　　卫旭扬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个女生主动举起手，“我可以。” 　　她在前两局里的英勇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因此没有人不服。 　　卫旭扬点头：“好。还有谁觉得自己可以的？” 　　一只手举了起来：“我想上。” 　　与此同时，陈斌也开口：“还是我来吧。” 　　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 　　本来是少一个人的，现在却变成了多一个人。 　　众人不由自主看向卫旭扬。 　　卫旭扬沉吟半晌，做出选择：“陈斌，要不，你先休息。” 　　陈斌周围的空气滞了滞，很快又流动起来。 　　他没什么情绪地一笑：“好。” 　　往后退了一步，再不说话。 　　而那个取代了他的男生——徐浩然，见花落自家，兴奋地推了推眼镜，脸上跃跃欲试之色明显。 　　待三人敲定，他们依次站到了讲台上。 　　日方同学见中方已经选好人，便也派出了自己的得力上将：果然是山田琢磨，八月一日莲，和神宫寺樱那三个。 　　《谁是大英雄》的歌曲终于放到了尾声，包老师拍手，示意所有人回座位，最后一局游戏马上开始。 　　陈岳灵子坐到了左薇身边：“他们想玩田忌赛马恐怕有难度，因为对方另外两个都不弱。尤其那个叫山田的，说话绵里藏针，不好对付啊。” 　　左薇反问：“你也觉得他们想用田忌赛马？” 　　“后来才想到的。”灵子说，“我们玩的是成语接龙，你家那位给玩成了排兵布阵的策略游戏，不佩服都不行。” 　　“什么我家的。”左薇脸微微一红，“不过，我倒是有点理解为什么你说陈斌玩弄权术，而卫旭扬比较务实了。” 　　通过刚刚的观察，前面两局，左薇也觉得徐浩然的表现比陈斌略好一点。 　　问题是，陈斌是之前带领大家对抗日本同学的人，还主动请缨想出战，要是换个圆滑世故的，恐怕怎样都会选陈斌了。 　　可卫旭扬却没有。 　　因为这样会拉低胜率。 　　是以大局为重，还是笼络人心，小卫同学已然有了自己的一套准则。 　　两人说着说着，讲台上的游戏也开始了。 　　中方派出的是徐浩然，而日方派出的是山田琢磨。 　　见到第一个人竟然是山田琢磨，陈岳灵子皱眉：“上来就是一场恶战。” 　　左薇点头，日方学生也不是傻的。 　　阶梯教室里落针可闻。 　　包老师将话筒声音调到最大，对准接龙的二人，让底下所有人都能听清他们的发音。 　　山田琢磨说完，是徐浩然。 　　徐浩然说完，又轮到山田琢磨。 　　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渐渐的，徐浩然开始冒汗，豆大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流过脸颊，滴到下巴，他狠狠拿手背擦掉，咽了咽口水，继续反击着山田琢磨，语速却越来越慢。 　　“御府的，说呀！” 　　“快说！” 　　中方同学急了，在下面小声催促。 　　越催，徐浩然越慌，最后脑子直接短路，卡在了那里。 　　“……5，4，3，2，1！时间到。”包老师宣布输赢。 　　山田琢磨胜利。 　　日方学生那里再度沸腾。 　　“Wow——” 　　“hhhhhhh——” 　　“唉，怎么又输了！” 　　“我都不想看了……” 　　“我也是。” 　　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徐浩然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下台，走过她们，走向了教室最后头的位置。 　　没有人骂他，可此时大家看他的眼神，却比穿心还让他痛苦。 　　“好了。”长谷川老师笑道，将众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那儿，“那我们就来第二个人吧。请中日同学各自往前一步。”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走了出来。 　　哒哒。 　　哒哒。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看到是这两个人，全场哗然。 　　纪萌萌在后面拼命扯左薇的衣服，“我看错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才到第二个人么！神宫寺樱！还有卫旭扬！” 　　这一幕，让左薇也呆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恢复理智，“应该是策略。” 　　“什么？” 　　“虽说是3V3，但是只要赢两个人就够了，所以在第一个人胜利的情况下，日方很可能会直接派出杀手锏。卫旭扬就是判断出了对方的这一步，才会在第二个就出场。” 　　“我去，他真的当成策略游戏在玩啊。”陈岳灵子嘀咕。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准确判断，才有了中方同学扭转乾坤的机会。 　　可是，想到这里，左薇又为他担心起来。 　　神宫寺樱是对面三个里最厉害的，他真的有把握赢她么？ 　　“请双方围绕机械有关的单词进行游戏。”长谷川老师出题，“预备，开始！” 　　话音刚落，神宫寺樱就迅速说了一个单词。 　　卫旭扬回：“Radar。” 　　神宫寺樱一怔，连忙回神，又说了一个。 　　卫旭扬回：“Rotator。” 　　神宫寺樱继续。 　　卫旭扬回：“Rotor。” 　　神宫寺樱咬牙又说了一个。 　　卫旭扬回：“Racecar。” 　　…… 　　…… 　　听到这里，左薇喃喃出声：“Palindrome。” 　　“什么？”陈岳灵子和纪萌萌同时看向她，“什么drome？” 　　“Palindrome。回文。”左薇重复了一遍，“你们发现没有，卫旭扬每次说的单词，首字母和尾字母都一样？” 　　“哈？”陈岳灵子和纪萌萌懵了，齐刷刷转头，看向讲台，仔细回忆卫旭扬说过的单词。 　　Radar、Rotator、Rotor、Racecar…… 　　真的！ 　　真的全部都是r！ 　　怎么可能！ 　　“对方词汇量太大，可是如果将题目缩小到一个字母，那能用的单词就有限了。” 　　“你是说——” 　　才说到这里，讲台上的神宫寺樱就停住了，低头努力寻找可用的单词。 　　可惜r打头的单词已经被卫旭扬用光，她脑海里再庞大的词汇量，此刻也无用武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屏息凝神，动作静止，不敢打扰女生。 　　开玩笑的吧？！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从开始到现在有过一分钟吗？ 　　这个很厉害的女生怎么就没词了？？？ 　　又过了几十秒。 　　卫旭扬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不耐。 　　就仿佛，他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这样一样。 　　好久好久。 　　就在大家以为她终于要开口的时候。 　　神宫寺樱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认真道：“我输了。” 　　——What？！ 　　此刻，大多数人的脑海里，都闪过这个单词。 　　“你赢了。”她又补充。 　　接着，鞠躬，步履从容地走下讲台。 　　留更多迷茫的灵魂在原地目瞪口呆。 第84章 15 　　“怎么会输？” 　　“作弊了吧，他绝对作弊了！神宫寺怎么可能输！她爸爸可是翻译官！” 　　“喂！”中方学生不满了，“你们输了就说别人作弊，原来这么输不起的？” 　　“就是，几十双眼睛看着呢，还有老师当裁判，你们再敢胡说八道试试？” 　　“好了好了！”这回轮到包老师缄口看戏了，长谷川不得已，只能出来安抚众人，“的确是中方同学获胜。他用了很有趣的回文词，所以神宫寺同学才会输。” 　　“回文？” 　　日方同学默念着长谷川嘴里的单词，有不明白的，赶紧问周围明白的人。 　　当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们看卫旭扬的眼神就变了，不再嚷嚷着作弊两个字。 　　“英语中，有一种文字游戏，叫做回文，不仅仅是指单词，还有句子。”长谷川趁机给众人科普，“比如noon，level，都是以中间为对称，两边字母一样的回文单词。而Liveonnoevil.这句，则是最典型的回文句子。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多去看看这方面的书籍，不过这一次，绝对是中方同学获胜了。我们要愿赌服输。” 　　日方同学不说话了，神宫寺樱被打败的事实震得他们现在都有些缓不过神。 　　理所当然的，也影响到了后面一个人的发挥。 　　左薇都没怎么反应过来，中方那个女生就赢了八月一日莲。 　　当包老师宣布结果的时候，不仅左薇，不少人仍沉浸在卫旭扬和神宫寺樱的那场游戏里，讨论的全是回文。等他们抬头，讲台上3V3已经结束，中方同学以2：1的优势赢了日方同学，也挽回了前面丢掉的面子。 　　“好！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包老师笑得中气十足，“答应我，不要再动手了，好不好？” 　　“好！”既然赢了，中方同学答应的无比爽快，“反正我们赢了！” 　　“什么叫你们赢了？”闻言，八月一日莲怒道，“第三局之前，你们已经连输两局了！” 　　“那第三局我们也是2：1啊！” 　　“我们还赢了你们的神宫寺樱！” 　　在中日双方越来越热闹的争执声中，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对望一眼，离开了教室。 　　两位老师的底线很明确：只要不打架就行，至于吵架，随便随便～越吵越熟～ 　　左薇走在人群里，看前方卫旭扬被众男生围在一起，开着玩笑，有一个，甚至直接称他是“抗日英雄”，左薇听得一阵无语。 　　“嘿！”手臂突然被人勾住，她回头，看到是陈岳灵子，“一起走哇。” 　　“好呀。” 　　“哎，都忘记问了。”灵子说，“你是怎么知道回文的？连这个都知道，下次可千万别说你英语一般般了。” 　　左薇解释：“我就是运气好，昨天刚巧从图书馆里借了一本有关回文的书。” 　　“这都可以？” 　　“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这个游戏不仅英文里有，我们中文里也有，就记住了。” 　　“中文里也有？” 　　左薇问：“看过《少年包青天》没？” 　　灵子点头：“废话。”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当时公孙策念的就是最典型的回文对联。” 　　“咦？”灵子一脸惊讶。 　　“还有那首：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也算回文诗。” 　　“……”灵子瞪着她不说话。 　　“怎么？” 　　“没什么。”灵子感慨，“就是忽然觉得，你们电视儿童用起心来，也是蛮可怕的！” 　　“我这算什么。”左薇摇头，“就是懂这个知识点。”反观小卫同学，可是能真枪实弹运用的！ 　　“卫旭扬今天帅爆了！”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哎，蒋恬，他到底是不是你男人？不是的话我可真的要出手了！” 　　“你什么意思？”另一个女生问，“还想抢我们蒋恬的人？” 　　“贝贝。”蒋恬阻止替自己说话的那个女生，“我早说过了，我们只是好朋友，别人追不追他，跟我没什么关系。” 　　“呵。” 　　“你呵什么呀。”叫贝贝的女生冷笑，“人家一起打辩论，一起参加科技创新竞赛，为了蒋恬，还特意跟来了夏令营，主动帮她拎行李——意思还不够明显嘛！” 　　“这就明显了？这些事情对陈斌来说也一样啊，一起参加科技创新，一起来夏令营，陈斌有难的时候，还是卫旭扬帮他的。照你们的逻辑，我觉得卫旭扬更喜欢陈斌呢。” 　　“你！”贝贝气坏了。 　　“难道不是？” 　　“算了贝贝。”蒋恬说，笑看那个女生，“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追就追，不用专门来问我。问我，反而显得你很在意我一样。我同意你去追了，去吧。” 　　“你！”这下轮到那个女生被噎住了。 　　蒋恬再不看那个女生，拉着贝贝走向宿舍。 　　“厉害。厉害。”看完一场大戏，陈岳灵子不迭称赞，问左薇，“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愧是参加过辩论赛的人，口才不错。” 　　“没了？” 　　“暂时只有这么多。” 　　“行啊左女侠。”陈岳灵子笑道，“从根本上藐视她们！” 　　“你就饶了我吧。”左薇嘟囔，“还嫌不够乱么？” 　　“你指谁？卫同学还是周同学？” 　　陈岳灵子听到了，坏笑。 　　顺着灵子的话，左薇看到了不远处跟张勇走在一起的周楚禹。 　　周楚禹正跟张勇聊天，手插在裤兜，背微微驼着，似笑非笑，漫不经心。他很敏锐，察觉到身上的视线，他看了过来。当看到是她，他挑挑眉，没什么表示，又找张勇说话去了。 　　“……”几个意思？无视她？？啊？？？ 　　左薇收回视线，对上陈岳灵子的目光。 　　灵子：“现在两个都不理你了。” 　　“……” 　　“你好歹给我拿下一个。” 　　“灵子。”左薇无力道，“你太彪悍了。” 　　“什么彪悍，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明明是个女侠的性子，怎么在感情上却像个蜗牛？” 　　左薇想了想：“可能，跟我以前做错过事有关。” 　　“咦？”灵子一愣。 　　“那个时候横冲直撞，觉得自己的感受大过天，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但其实，没有人天生就属于我，我不应该挥霍别人的信任和喜欢。因为错了，所以会有裂痕，又因为有了裂痕，我才更加小心翼翼，避免出现新的裂痕。” 　　灵子明白了：“因为失去过，所以学会了谨慎？” 　　“可以这么理解。” 　　“可怜的小卫同学，你的情路看来没那么顺了。” 　　左薇结巴：“你，你怎么，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卫旭扬？ 　　“亲爱的，我是什么人。”灵子微笑，“不过你也没必要太小心谨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信自己，你很优秀，很漂亮，性格有趣，配得上任何男生的喜欢。” 　　“灵子……”左薇感动道。 　　“再说了，你以为卫旭扬就完美吗？” 　　“这个……” 　　“明天你就知道了。这小子的死穴。” 　　“哈？” 　　左薇还想追问，陈岳灵子却开始保密，怎么也不肯往下说了，只告诉左薇，明天你就知道了。 　　卫旭扬的死穴？ 　　晚上，躺在床上，左薇回想着陈岳灵子的话。卫旭扬会有死穴？ 　　他体育好，学习好，会抓娃娃，擅长游戏，对了对了，他还会钢琴，胆子也大，敢去鬼屋，以及养狗，他有什么死穴是她没发现的？ 　　该不会是灵子安慰自己的吧…… 　　然后，第二天，左薇就发现陈岳灵子所言不虚。 　　这一天上午，他们C组在音乐教室唱英文歌曲。 　　三十个人，唱着唱着，总有一个人的调子与大家格格不入。大家高那个人平，大家低那个人高，十分十分的不和谐。 　　音乐老师抓了半天，才从人堆里抓到了罪魁祸首。 　　正是C组组长卫旭扬是也。 　　由此，小卫同学“五音不全，唱歌跑调”的特质蜚声整个夏令营。 　　B组组长山田琢磨听说了此事，特意放下手边的事，跑到音乐教室来欣赏。 　　临走前，这位绵里藏针的日本男生，特别贱的评价道：“上帝是公平的，为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气的中方同学又是吹胡子瞪眼，好一番热闹。 第85章 16 　　终于到了周末，夏令营安排学生们坐大巴出去玩。 　　依旧是三辆车，每辆车上30人，由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带队。 　　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博物馆。 　　一开始，中方同学听到要去博物馆，都有些失望，不过真的到了那里，看了一圈后，观念渐渐发生了改变。 　　博物馆是最能快速了解一个城市历史的地方，再加上里面有专门的讲解员，给大家讲解各类展品、文物、遗址、故事，后来不仅是日方学生，连左薇这样的本地学生都听（看）得津津有味，后悔没有早一点接触此类场所了。 　　中午，简单吃完饭，大巴车又去了一个5A级风景区。 　　左薇的家乡是沿海城市，并没有多少自然景观，所以5A级的景区很少，只有一个。像左薇这种从小去到大的孩子，早看腻了，论新鲜感，还没有上午的博物馆来得有趣。 　　“注意一下时间，17：30在出口集合，然后我们就去吃晚饭了，大家不要迟到！” 　　进入大门里面，包老师就通知大家自由活动了。 　　这话说完，90人的队伍顷刻化整为零，每个人都去找自己的“朋友圈”。 　　左薇、陈岳灵子、纪萌萌、梅子四个女生约在了一起。 　　梅子其实跟左薇她们关系一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是梅子跟陈岳灵子玩的很好，所以也愿意跟左薇她们搭伙。 　　这一幕落在一中几个女生的眼里，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灵子！梅子！这里！跟我们一起玩啊～” 　　顾思茜身旁一个女生呼唤道。 　　梅子笑着摆了摆手。 　　“过来！”那女生不死心，瞥一眼左薇和纪萌萌，直接道，“她们是御府的呀。” 　　纪萌萌不客气地反问：“御府的怎么了？” 　　那女生不吭声了，索性不理她，继续呼唤梅子，“来我们这里，我们有好吃的！” 　　听到这话，左薇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女生之间套近乎的方式，还是这一招。果然是一招吃遍天下。 　　梅子再次婉拒了那个女生，回头看到左薇在笑，好奇道：“笑什么呀？” 　　“开心啊。你们最终选择了我们。” 　　梅子一愣，没想到左薇这么直白，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哎哟，跟谁玩不是玩啊，非要分什么御府和一中。” 　　陈岳灵子点头：“我觉得这样不好，她们好像在孤立人一样。” 　　纪萌萌深有感触：“对对对！我在A组就有这种感觉了，什么都不带我。” 　　左薇说：“那你也不带她们。” 　　“恩！”纪萌萌无比赞同，“反正我还有你们。不虚。” 　　一番话说得四个女孩都乐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她们说说笑笑，走走停停，期间，纪萌萌很热情，买了好多零嘴给三个女生，尤其是左薇，几乎是她对什么感兴趣，纪萌萌就问她要不要，准备买给她。 　　“不用不用！”左薇忙说，“我喜欢的话自己会买的，不用你破费。” 　　隔壁，陈岳灵子和梅子正围着一个捏糖人的老人驻足观赏，纪萌萌笑了笑，牵着左薇的手，轻声道：“我心里清楚，这次夏令营如果没有你，认识这么多一中的人，我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 　　“没有啦。”左薇明白了纪萌萌的意思，这是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女生，心里对什么都有一杆秤，“你性格好，大家都愿意跟你玩的～” 　　听到这样说，纪萌萌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正说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撕了点左薇举着的棉花糖，放到自己的嘴里，末了，嫌弃地评价，“太甜了。” 　　左薇怒视他：“周楚禹，你要吃不会自己去买，拿我的干嘛！” 　　“我就尝尝。买这么大一坨不是浪费么。” 　　纪萌萌笑道：“哟，你还是过来啦。” 　　周楚禹看了一眼左薇：“顺路，顺路而已，这里景点比较多。” 　　“原来是这里景点比较多啊～”陈岳灵子听到动静，笑盈盈地凑上来，“难怪你跟了一路呢～” 　　被人挤兑成这样，周楚禹不说话了。 　　“还有我啊姐妹们！”张勇在旁边求关注求点赞，“你们不能只看见帅的，忽略了本人啊！” 　　“只有你们俩？”纪萌萌问，“徐浩然呢？” 　　“别提了。”张勇说，“之前英语游戏玩输了，消沉到现在，直接去出口的空调室等集合了。” 　　想到徐浩然先前对自己英语水平的自负，几人叹了口气。 　　“所以姐妹们，我俩来投奔你们了！”张勇又恢复了不正经。 　　“去你的，谁跟你姐妹们。”梅子笑骂，有些兴奋地望向周楚禹。 　　就这样，四个女生的队伍又加上了两个男生，气氛比一开始更加热烈。 　　梅子主动找周楚禹说了几次话，后来见周楚禹回得敷衍，又只跟在左薇身边，逗左薇说话，陈岳灵子和纪萌萌完全无视他，只跟张勇笑闹，梅子心里一动，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笑了一下，也加入到了欺负张勇的大军之中。 　　慢慢的，六个人的距离就越拉越远了。 　　左薇和周楚禹被落在了最后。 　　眼看周楚禹又要伸手去撕自己的棉花糖，左薇迅速将棉花糖闪避。 　　“……吃你一点糖都不行。” 　　“你太粗鲁了，把我糖的形状都弄丑了。” 　　“那我再撕点，让你两边对称。” 　　“住手，不要碰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才对嘛。左薇暗暗松了口气，还是那个熟悉的周楚禹，什么别扭，什么一语双关，是她想多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然后，下一秒，周楚禹的话就让她僵在了当场，“你们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的？” 　　左薇缓缓的，缓缓地扭过头，问：“什么？” 　　“因为没考上一中？” 　　“……” 　　“也不像。他说你们是邻居，邻居的话，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 　　“你和卫旭扬。”顿了顿，他问，“在一起过吗？” 　　“关你什么事！”左薇急了。 　　“看来没在一起。”他点点头，“我就觉得，你俩的互动不太像前度。更像是——更像是谁也没坦白的暧昧阶段。” 　　“周楚禹，你闭嘴。” 　　“还让我闭嘴？”周楚禹停下，直直盯着她，“行，左薇，那我正式告诉你，现在是坦白局，既然你俩没在一起，那我们就是同一起跑线。” 　　“……”鬼的同一起跑线，你说的这么坦白，让我还怎么接！哪有你这样的！ 　　“吓住你了？” 　　左薇手足无措，不敢看他的眼睛：“现在给你棉花糖吃，要不要？” 　　她的慌乱取悦到了他，他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开头那么紧张了：“我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可爱。这是不是说明，我也有机会。” 　　左薇从不知道，一个男生身上的侵略性有这么强，句句都在将她的军，她被打得节节败退：“不……你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急着给我说法，毕竟离夏令营结束还有两周。”他打断她，“而且我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 　　她抬起头，看到他凑近的脸庞，本能就朝后退了一步。 　　“因为，你耳朵红了。” 　　他一针见血道，声音都带着笑意。 　　“……”怎么耳朵会红！ 　　左薇尴尬地想死。每到这个时候就让人误会！！这该死的生理反应！！！ 　　“哎，左薇！”走在前方的纪萌萌咋咋呼呼地回头，提议，“那儿有个小型游乐园，去不去玩？”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左薇的回应，纪萌萌这才注意到左薇的不自然，“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左薇咳嗽一声。 　　周楚禹站在她旁边，没有吱声。 　　纪萌萌不疑有他，又重复了一遍，“看见了么，那里有个小游乐园，咱们去玩玩？” 　　“行啊。”左薇说，“我跟着你们。” 　　“快走快走！”张勇无比亢奋，“我请你们坐云霄飞车！” 　　“咦，张勇，要玩你自己去玩，我可不敢。我要去坐摩天轮。” 　　“天真，你以为摩天轮就安全了？一看你就是没坐过摩天轮的。” 　　“摩天轮怎么了？不比云霄飞车安全？” 　　“嘿嘿，我先不说，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肯定是你骗我。” 　　“成，我骗你，走走走。” 　　于是一行人互怼着走向了游乐园方向。 　　刚到游乐园，迎面就看到另外四个人走了过来。两男两女，有说有笑，很熟稔的样子，其中就有蒋恬和……卫旭扬。 　　他们俩竟然是在一起的么？ 　　左薇停了下来，有些失神地望着这两个人。 第86章 17 　　看到左薇他们，对面那四人也停住了动作。 　　双方人马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就这短短的几秒里，左薇想，如果她是个漫画家，一定会很累——因为，肉眼可见的，所有人的脑门上，都在OS！OS！OS！ 　　“好巧，你们也来玩这些？”陈岳灵子打招呼。 　　蒋恬矜持地点点头。 　　“我们也是。” 　　陈斌提议：“那一起呗。你们想玩什么？” 　　张勇立马道：“云霄飞车！” 　　话音刚落，头顶一辆云霄飞车旋转着飞过，带起尖叫一片。 　　“不不不。”看到这一幕，梅子拒绝三连，“这个我不玩，你们玩吧，我要跟萌萌去坐摩天轮。” 　　张勇嚷嚷：“喂，太不够意思了吧！” 　　“不够就不够，我怂。” 　　“走，梅子，我们去摩天轮那里。” 　　纪萌萌和梅子退出群聊。 　　张勇点了一下人数，“那剩下来的都是去坐云霄飞车的？” 　　“恩。” 　　“成，走吧。” 　　张勇高高兴兴的领队，浑然没有发觉，现在人数虽然比之前多了，场子却冷了下来。就仿佛，每个人都斯文了起来，不再满口“去死”“滚开”“哈哈哈”。 　　云霄飞车的项目很受欢迎，需要排队。 　　而排队时间长，意味着大家需要social。 　　这次是蒋恬先开口：“灵子，怎么没跟李晓燕她们一起？” 　　“我好朋友在这儿呢，我当然是跟好朋友玩啦。” 　　蒋恬这才看向左薇：“你好，我是蒋恬。” 　　“你好，我是左薇。” 　　蒋恬佯装自然地瞄了一眼左薇身旁的周楚禹，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蒋恬不再搭理左薇，继续跟陈岳灵子聊了起来。 　　“你以前玩过云霄飞车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我也是。心里还有点忐忑呢。” 　　“怕什么。”蒋恬的闺蜜贝贝开口，“不是有卫旭扬么，让他保护你啊！是不是，卫旭扬，这护花使者你当不当？” 　　刷刷刷。 　　左薇随众人一起看向贝贝口中的男主角，脸上努力保持微笑。 　　卫旭扬说：“如果真的很怕的话，就换个项目玩吧。” 　　“哎哟～”贝贝用上了最典型的撮合闺蜜和男生的语气，“你还真护上啦？那你俩想换什么呀，旋转木马么？偶像剧里的那一种？带不带我们？” 　　“我的意思是，”卫旭扬看向蒋恬，“你可以跟刚刚那两个女生一起，去坐摩天轮。” 　　“原来你想跟我们蒋恬坐摩天轮啊！” 　　贝贝做恍然大悟状。 　　这个女生，左薇看了贝贝一眼，怎么这么聒噪。 　　“你呢？”周楚禹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问的是她，“怕不怕？” 　　“什么？”左薇回神。 　　“云霄飞车。”周楚禹说，“不想坐的话，我也不坐了。” 　　“为什么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周楚禹的话吸引过来，其中还包括卫旭扬，左薇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即就与蒋恬唱反调，“我特、别期待云霄飞车。一、定、要、坐。” 　　说到“特别”“一定要坐”的时候，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好像不这样，就不能体现她有多爱云霄飞车一样。 　　周楚禹说：“差点忘了，你胆子一向很大。” 　　左薇注意到，听到自己的话，贝贝撇了撇嘴，与蒋恬默默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女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只一个回合，就能判断出对方与自己是不是同路人。 　　既然你想表现柔弱，那我就表现强悍好了，反正我们不是一个型。 　　张勇听了半天，发挥直男技能，问蒋恬：“那你还玩么？正好纪萌萌她们没走远，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蒋恬摆了摆手：“算了，难得玩一次云霄飞车，这次不尝试，我怕以后都不敢了。” 　　“是呀是呀。”贝贝给蒋恬打圆场，“人多壮胆，到时候你就在上面大声喊，很爽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女神尖叫呢～” 　　蒋恬不好意思道：“你怎么又说这个了，我不是。” 　　“你不是谁是。”贝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左薇，“在我眼里你就是很美啊。” 　　这种话题男生就不方便评价了，纷纷当作没听见。 　　反倒是周楚禹，一点没有绅士包袱，闻言，那刻薄劲儿上来了，背过身子，冲着左薇坏笑：“我怎么不觉得。” 　　左薇看向他。 　　然后，用他那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五官是可以，但是不能笑。一笑就露出牙龈，啧啧，不能看。” 　　蒋恬的脸嗖的一下就变了。 　　贝贝：“……” 　　其他众人：“……” 　　左薇：竟然不觉得意外是怎么回事。 　　“你——”贝贝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下来。 　　其实不仅是男生对漂亮女生有滤镜，包容度强，女生对好看的男生也同样如此。这话如果换成张勇他们来说，贝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替闺蜜出头，可是面对周楚禹，贝贝就不想表现的那么厉害了。 　　万一，那个什么，万一……呢？ 　　她心里隐隐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心思，却不知道，周楚禹这货就不能惯着，越惯，他越不把人当回事。倒是那种能怼的他哑口无言的，反而能得到他的青睐。 　　贝贝不说话，蒋恬自恃美貌，也不屑争辩，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好在，队伍很快也排到了前面，轮到他们一拨人上云霄飞车了。 　　工作人员刚打开栅栏，大家就一窝蜂地跑了过去，抢自己心仪的位置。 　　张勇拉着周楚禹坐到了第一排，卫旭扬和陈斌一起，贝贝和蒋恬一起。 　　却在这时，贝贝丢下蒋恬，抢在卫旭扬之前，坐到了陈斌的旁边。 　　“对不起哈。”贝贝对卫旭扬眨眨眼，“我喜欢这个。要不，你坐那儿去？” 　　她指的是蒋恬旁边的位置。 　　蒋恬独自坐在那里，羞涩地盯着卫旭扬。 　　下一秒，左薇身边的陈岳灵子行动了，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到了蒋恬旁边的位置上。 　　蒋恬：“……” 　　贝贝：“……” 　　陈岳灵子热情道：“蒋恬，我要跟你坐～” 　　蒋恬，勉强一笑：“好啊。” 　　“还有两位同学，不要站在那里，第四排还有位置。快过去，系上安全扣。放下安全杠。” 　　工作人员催促。 　　于是，理所当然的，左薇跟卫旭扬坐到了一起。 　　左薇低头，拉安全扣，却怎么也拉不出来。 　　“怎么了？”男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安全扣好像卡住了。”她皱眉，用力一拉，依旧没拉出来。 　　“我试试。” 　　他靠近，伸手穿过她的胸口，拉了一次，没用。 　　“怎么办？是不是不行？”她有点紧张。 　　“没事。这是双重保险，上面还有个安全杠。”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试了一次。这回加大了力气，只听“哗啦”一声，扣子被流畅地拉了出来，他顺手帮他扣好。 　　“……谢谢。”左薇说。 　　他没吭声，在她旁边坐稳。 　　一切准备就绪，云霄飞车缓缓移动起来。 　　还没爬到最高处，就有人鬼哭狼嚎，左薇本来不怕的，也被这鬼嚎弄得有些慌了，紧紧抓住安全杠，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了汗。 　　“待会儿要实在怕了，就大声叫。”感受到她的僵硬，他出声提醒。 　　“恩。” 　　飞车继续往上爬，左薇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没到吗？” 　　“快了。” 　　终于，他们停在了最高处。 　　左薇只听到一声哐啷，就失重般朝下俯冲，强烈的风吹起了她的鬓发，耳边是猎猎风声，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分贝最高的当属第一排的张勇，那尖叫，几乎盖过了所有女高音，独领风骚。 　　左薇以为自己会叫的，万万没想到，这种忽上忽下的状态，她呈现的样子竟然是失声的，坐在那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双手死死攥住安全杠，随着飞车起伏不断。 　　攥着攥着，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让她不再保持蜷曲的姿势。 　　她也顾不得那是谁的了，反手就握住了对方，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无穷的力量。 　　最恐怖的那段过去后，飞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又是一段缓冲，飞车停在了指定停车处。 　　“妈呀，终于结束了。” 　　“我活过来了。” 　　“靠，第一排有个男的，叫的口水都甩到我的脸上了！”说这话的是左薇前面的一个女生，她起身，狠狠抹了一把脸，埋怨地看了一眼张勇方向。 　　“哈哈哈哈。”她的同伴不仅不同情她，还在大声的嘲笑。 　　左薇举起安全杠后，才发现卫旭扬早出去了，此刻正站在外面等着自己。 　　见她望过来，他问：“怎么，安全扣又不行了？” 　　“没有没有，可以的。”见他欲弯腰，她连忙解开安全扣，跳下飞车。 　　脚刚落地走了一步，腿就一软，向前倒去。 　　卫旭扬眼疾手快扶住她，“小心！” 　　结果左薇自己又给站住了。 　　抓着他的手，她站在原地，有些窘迫地解释着：“腿，腿突然麻了一下。” 　　卫旭扬看着她：“不是说特别期待的么？期待成这样？” 　　左薇：“……” 　　“你们在干什么啊？” 　　突然一道细细的女声喝道。 　　左薇和卫旭扬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贝贝和蒋恬。两人齐齐盯着他们紧握的手，脸上的表情诧异万分。 　　而距她们不远，则是陈斌，陈岳灵子，张勇，周楚禹四个。 　　同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俩。 第87章 18 　　“刚刚我的腿麻了一下。”左薇松开卫旭扬的手，向几人说明情况。 　　陈岳灵子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那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这么巧的？”贝贝话里有话，“我们一问你就好了？” 　　左薇抬眼，看向她：“那不然呢？” 　　“没什么。”贝贝笑了笑，“我就随便说说。之前不是挺强的嘛，怎么一到男生跟前，腿也麻了，骨头也软了。” 　　这话说得就有点刺耳了。 　　左薇张嘴，正欲反击回去，卫旭扬上前，抢先一步道：“喜欢玩云霄飞车和腿会麻不冲突。章贝丽，你没事都乱琢磨些什么。” 　　“我、我……” 　　贝贝懵住了，这应该是卫旭扬第一次说话没给她留任何情面。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见此，蒋恬忙道：“走啦，我们先出去，后面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我们别挡着他们的路。” 　　“对对！”张勇也说，“出去再说。” 　　一行人走出出口，停在了林荫小道上。 　　待大家站定，蒋恬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贝贝。 　　贝贝装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打哈哈道：“嗨，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俩都不熟，怎么就坐到了一起，没别的意思。” 　　显然，她还是对卫旭扬没跟蒋恬坐在一起的事耿耿于怀。 　　“怎么不熟？”卫旭扬说，“她是我的组员。” 　　顿了顿，继续，“也是我的邻居。” 　　“邻居”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震得蒋恬和贝贝半天没回过神。 　　等回过神，贝贝不说话了，蒋恬干巴巴一笑：“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怎么不早说。” 　　左薇想回，你也没问啊，话到嘴边，终究是什么也没解释。 　　张勇最没心没肺，“靠，闹了半天原来是老相识！” 　　灵子随后跟上，“就是就是，连我都没告诉。” 　　于是大家一阵哈哈哈，感叹缘分妙不可言，再也不提先前贝贝的事。 　　一片虚假的和谐里，周楚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几人停下对话，看向周楚禹。 　　周楚禹瞥一眼卫旭扬：“是继续一起，还是分道扬镳？” 　　张勇说：“说的什么话，当然是一起了！对了，纪萌萌她们不是在摩天轮么，我们去那儿找她们！” 　　说去就去，几人又动身跟着张勇走向了摩天轮。 　　摩天轮很大，地处某天然湖泊附近，当上到最高处朝下俯瞰，可以看到景区内最精华的部分。 　　左薇一到摩天轮底下，就用手机给纪萌萌打了个电话：“下来了吗？” 　　当得知两人还要好一会儿才下来后，张勇果断提议大家也去坐摩天轮。 　　“我刚问了工作人员，这一圈下来得30分钟，她们才上了10分钟，我们也不要在下面生等她们20分钟，不如也去体验一把？让她们结束了等我们。” 　　张勇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于是又去排队，坐摩天轮。 　　“一个舱四个人，不要多坐啊！” 　　工作人员扯着嗓子提醒。 　　轮到他们了，不凑巧，前面一对情侣占了一个舱，还剩两个空位。 　　“快快快。”工作人员催促，“再来两个！” 　　贝贝一方面因为刚刚的事想避开卫旭扬，另一方面又不想坏了闺蜜的姻缘，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拉着陈岳灵子说：“你陪我？” 　　“好啊～”灵子欣然应允。 　　她俩上去后，很快就来了下一个舱。 　　左薇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等坐下来，舱门关上，她才发现跟在她后面的三个人，是卫旭扬，周楚禹，蒋恬。 　　左薇：“……”谁！谁故意弄成这个组合的！ 　　左薇望向外面的陈斌和张勇。 　　两个男生正隔着舱门冲她们挥手告别，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张勇你变了，你不直了，也不粗线条了。 　　摩天轮的轮舱匀速向上驶着，离地面越来越远。 　　小小室内，少男少女诡异的安静。 　　终于，周楚禹开口：“都不说话？外面的景色那么好看？” 　　左薇，深吸一口气：“原来电视剧里放的都是假的。” 　　三人齐齐看向她：“？？？” 　　“坐摩天轮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这个舱是会晃动的。” 　　“晃？”周楚禹站了起来，“我怎么没觉得？” 　　话音刚落，因为他起身的动作，轮舱开始左右摇摆。 　　蒋恬“啊”的一下叫出声，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 　　左薇说：“坐下！你快坐下！不要乱动！” 　　周楚禹意外道：“你恐高？” 　　“还、还好。”左薇咽了咽口水，“我就是觉得不安全。这个舱为什么没固定住。” 　　“那不就是恐高。” 　　“不是。”左薇拒不承认，“我站在高处可以往下看，但是如果站的地方不平稳，就不行。” 　　“好好好。”周楚禹坐了下来，顺着她的话道，“都是这个舱的错。” 　　他不自觉的拿出了平时在学校里对她的态度。 　　反正怼也怼不过，索性让着。 　　蒋恬看一眼两人：“你们关系真好。” 　　周楚禹挑眉：“一般一般。不如你们。”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蒋恬却再度否认，“一起参加了几个活动。如果非要说的话，是革命友情。对吧，卫旭扬？” 　　卫旭扬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直到现在，左薇才对这个女生有了一个直观的评价：很聪明，进退有度，永远不会做让男生讨厌的举动，说让男生讨厌的话。难怪贝贝聒噪成那样，也不会让别人厌屋及乌，对蒋恬有不好的观感。 　　“左薇。”蒋恬又说，“贝贝之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比较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左薇笑：“没事，我知道的。” 　　蒋恬松了口气：“那就好。” 　　气氛渐渐融洽了起来，毕竟要一起待30分钟，总不交流也很奇怪。 　　于是四个人两两对话，左薇和蒋恬，周楚禹和卫旭扬，甚至蒋恬和周楚禹……唯独左薇和卫旭扬，一次也没主动攀谈过，聊天也只找另外两个，仿佛之前在云霄飞车上牵手的一幕，都是彼此的幻觉。 　　“你们不像是邻居。”摩天轮转到了最高点，从上往下看，建筑物湖泊绿化都缩小了好几倍，蒋恬笑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当然，神态是极其自然的，“就算告诉我，你们刚认识，我也是相信的。” 　　“确实。”左薇自嘲道，“上了高中就没怎么接触了。” 　　周楚禹“哦”了一声，问的却是蒋恬，“你认为，他俩这是刚认识才有的反应？” 　　蒋恬：“？” 　　卫旭扬也看向他。 　　“真正刚认识的，是我们这样的才对。客气寻找话题，不让对方冷场。反而是他们，一言一行，都在表达着对方是特别的人，跟我们不能同等对待。” 　　“周楚禹！”左薇要疯了，这神经病突然又在讲什么。 　　“我说过了吧。”周楚禹站了起来，摊手，“我要玩坦白局。既然大家现在都在，那择日不如撞日，全坦白了吧！卫旭扬，我——” 　　左薇一个猛虎扑食，扑向了周楚禹，伸手去捂他的嘴！ 　　摩天轮被她这生猛的动作弄得一晃，瞬间左右摇摆，吱嘎乱叫，蒋恬吓得当即抓住了扶手。 　　“呜呜呜……” 　　周楚禹挣扎，左薇不给他任何呼吸的机会，整个身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人在激动的时候的爆发力是惊人的，左薇拿手死死捂着周楚禹的嘴，用力，再用力，浑身上下都在传达一个信息：啊啊啊，你敢说出来，敢让我尴尬，那我们就同归于尽！——谁都别活了！！！ 　　周楚禹充分理解了她的意思，拼命点头，嘴里“呜呜”不断。 　　“左薇。”眼看摩天轮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危险，卫旭扬过来分开两人，“冷静，先放开他。安全第一。” 　　左薇这才松开周楚禹，坐回原位。 　　“艹！”周楚禹双手护着自己站在角落，匪夷所思地瞪着她，“你至于么。” 　　左薇抬眼，胸口微微起伏，也不说话，眼里只有两个字：至于。 　　“好好好。”周楚禹被她打败了，蔫蔫地坐了下来，承诺，“我不说行了吧。” 　　“说什么？”蒋恬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看看左薇，再看看周楚禹，“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她突然那么做。” 　　“没。”周楚禹咧嘴，“就逗逗她。” 　　“无论如何，”卫旭扬冷着脸道，“也不该在摩天轮里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左薇，这里不是只有你和周楚禹两个，还有我跟蒋恬，你看你把蒋恬吓成了什么样。” 　　卫旭扬的话，无异于一盆凉水泼到了左薇的头上。 　　她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辩解。 　　蒋恬看她一眼，大方道：“没关系啦，都是闹着玩的，下次提前说一声就好。” 　　“不就是晃了几下么。”周楚禹无所谓道，“景区里的设备，安全性没这么差。” 　　卫旭扬不再说什么，转而跟蒋恬聊起了别的。 　　之后的十几分钟又恢复了融洽，左薇和卫旭扬依旧没有说话，可这种刻意的回避，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跟上半段还是有些区别的。 　　结束了一圈的摩天轮，陈岳灵子和贝贝，纪萌萌和梅子，已经在出口处等着了。 　　四人刚下来，贝贝就问：“发生什么了你们！我们有段时间看到你们的舱一直在晃，晃的好厉害，吓死了。” 　　“没什么。”蒋恬不欲多说，轻飘飘揭过，“他们开玩笑呢。” 　　没一会儿，陈斌和张勇也从摩天轮上下来。 　　张勇嚷嚷：“哎，左薇，坐到一半你掐周楚禹干什么，我们在后面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掐？左薇疑惑，怎么变成了掐？ 　　周楚禹说：“有你们什么事？合着一路上光看我们了？” 　　“我们俩大男人也没别的事干啊。”张勇无奈道，“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舱就我们两个，我跟陈斌大眼瞪小眼，还玩了十分钟的脑筋急转弯！” 　　众人不由一阵大笑，随即被张勇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满嘴跑火车。 　　一拨人走走停停，吵吵闹闹。 　　当走到某公共厕所外，纪萌萌低声道：“我想先去个洗手间。” 　　这话引起了梅子的附和：“一起，一起。” 　　女生上洗手间向来是成群结队的，几乎是一呼百应。 　　很快，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就只剩下了四个男生。 　　“行吧。”男生们面面相觑，张勇从善如流，“既然大家都去了，那我也去一下。” 　　周楚禹跟上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景点都是这样，女厕里永远在排队。 　　一进到厕所，纪萌萌就焦急地询问左薇：“左薇，你带那个了么？” 　　“啊？” 　　“姨妈巾。我好像来了……坐摩天轮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左薇说：“没有。要不，我帮你问问灵子她们？” 　　“我问过了，也没有。” 　　“那——”左薇想了一下，“我记得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个小超市。我现在帮你去买？” 　　纪萌萌感激道：“谢谢你了！” 　　“等我。” 　　左薇不再啰嗦，折身走出了女厕。 　　此刻厕所外的转角处正站着卫旭扬和陈斌两个。 　　似乎在说话。 　　为了不让他们注意到，左薇特意选择从他们的隔壁绕过。 　　本来没想听他们说什么的，但好巧不巧，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陈斌问，“御府那个叫左薇的女生你认识？” 　　“认识。” 　　“不是我说，”陈斌轻蔑道，带着一种尖子生特有的高高在上，“一中漂亮的女生不多么？御府的你也看得上？” 第88章 19 　　“她还不如蒋恬。” 　　“玩玩可以。像我们这样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碰到各式各样的美女，还是名校生。” 　　“我看一中也有不少女孩子倒贴你。只是没想到，选来选去，你竟然选中的是御府的。” 　　“御府的是什么概念？将来高考最高水准也就是985后头那几个了。而我们，可是目标国内TOP5，国外一流名校的人。将来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我相信你也是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规划的，不然也不会努力学习英语，参加这个夏令营和各项竞赛了。据我所知，哈佛牛津那些都是需要面试的，录取条件就有社会实践的相关内容。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无聊才参加这些活动的。” 　　…… 　　…… 　　左薇垂下眼睛，不再听下去，径直走向了远方的超市。 　　从超市里买回纪萌萌需要的东西后，她也懒得躲，直接从洗手间大门步入。 　　当看到她，两个男生一愣，陈斌开口：“你怎么在外面？不是早就进去了吗？” 　　“没有啊。”她笑，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你记错了。” 　　说罢，再不看他们，转身走进了女厕。 　　等一行人从厕所里出来，又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爽！”张勇笑嘻嘻的将湿哒哒的手擦在了周楚禹的背上，“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东边吧！”蒋恬提议，“我朋友说那里新开了家鬼屋，我想去见识见识。” 　　“噫！看不出啊，你还是这样的人。”贝贝夸张地拍胸口。 　　蒋恬笑了：“哪样的人？我就不能喜欢恐怖的东西了？” 　　“跟你仙仙的气质不符嘛！”贝贝又开始了吹彩虹屁大业。 　　左薇突然厌烦了这样虚伪的相处模式，于是，她轻轻举起了手：“那个——” 　　众人看向她。 　　她说：“可是我想去东边看木偶表演。” 　　贝贝立马道：“木偶表演有什么好看的，就几个人在那摆动木偶，跟看动画片一样。鬼屋才刺激呢！去鬼屋吧！” 　　“不。”左薇微笑，坚持，“我要去看木偶表演。” 　　“可——”与此同时，蒋恬也温温柔柔，却异常固执地说道，“我想去鬼屋。” 　　“……”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众人都不再说话。 　　“不然，”张勇硬着头皮道，“先去看木偶，再去看鬼屋？” 　　贝贝看向张勇，“为什么不能先去看鬼屋，再去看木偶？” 　　“嘿嘿，嘿嘿。”张勇干笑，求救地看向左薇，“左薇，你看——” 　　“肯定先看木偶，再看鬼屋嘛。”不等左薇开口，陈岳灵子就笑眯眯接道。 　　于是张勇闭嘴了。 　　双方又变成了焦灼的状态。 　　“呵。”一片安静里，周楚禹笑了起来，“既然大家想去的地方不一样，那就别硬凑在一起了，各玩各的吧。” 　　“以前——”卫旭扬开口，盯着左薇，缓缓道，“你不是很喜欢鬼屋？” 　　“是呀。但我现在更想看木偶了。”左薇说完这句话，遗憾地看向陈斌，“接下来看来不能一起玩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好。”陈斌答应的很爽快，想了想，加上一句，“跟你们玩得很开心，很期待还有下次机会。” 　　“恩。” 　　眼看左薇一群人就要离开，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 　　“卫旭扬。”蒋恬叫住他，提醒，“你忘啦，我们晚上的安排？最好不要分开。” 　　左薇不知道他们晚上还有什么“安排”，但听到这句话后，卫旭扬那边显然没动静了，收回了前面只说了一个字的未尽之言。 　　……竟然真的选择了蒋恬。 　　左薇心里冷笑，足底生风，几乎是小跑着，将那四人甩在了后头。 　　“左薇！左薇！你慢点，不急，木偶表演还没正式开始呢，你等等我们！” 　　纪萌萌在后面叫。 　　左薇停下，回头，发现己方原本的五个人都跟着自己过来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你们……” 　　张勇挠挠头，憨笑：“人多了反而不好，不如我们几个自由自在。” 　　“对对对。”梅子也说，“那个蒋恬和她闺蜜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受不了。” 　　“我也是，我也是！”纪萌萌说，“还‘跟你仙仙的气质不符嘛’，我当时在心里都快吐槽疯了！” 　　“哈哈哈哈……一样一样……”梅子大笑。 　　左薇陪着她们一起笑，不时也说些俏皮话，活跃气氛。 　　只是当一群人叽叽喳喳走向木偶戏院的时候，她默默落在了最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没有刚刚那么灿烂了。 　　“怎么。”周楚禹与她并肩而行，偏头望着他，“不开心？因为他没跟过来，有点失望？” 　　“怎么可能。”左薇咬牙切齿，“你不要乱猜我。我开心的很，简直不要太开心。” 　　“……”周楚禹不说话了，望着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左薇被他看得直发毛，“干嘛？你又想说什么？”千万别再来什么坦白局了…… 　　“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犟的？” 　　“……” 　　“犟一点好。”他点点头，自言自语，“不会那么容易被拐走。” 　　“……”不是，为什么你现在的每句话我都能听懂了。我恨自己太聪明！ 　　就这样，六个人又玩了两个小时，时间来到了17：30。 　　众人来到集合地，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已经在那里清点人数了。 　　“人都齐了吗？各组组长麻烦帮我数一下。C组我来负责。” 　　听到包老师这么说，左薇才发觉，没有看到卫旭扬的身影。 　　她又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只看到了贝贝和陈斌，连蒋恬也没看到。 　　想到蒋恬之前提到的“晚上的安排”，难道，她微微皱眉，两个人离队了？ 　　“包老师，”有女生替她问出了心中疑虑，“C组组长呢？” 　　“哦，他们晚上有另外的事情，家长专门打电话来请假了。就不跟我们一起了。” 　　“家长？”女生们一惊，“什么家长？” 　　“蒋恬呢，蒋恬好像也不在。” 　　包老师却不欲多说，拍拍手，“好。人齐了吧？减去离队的2人，现在应该有88人。大家排队上车，我们去吃晚饭了，晚上还有一个项目，抓紧时间。” 　　晚饭比中午那顿丰盛，十人一桌，吃的是特色菜，但左薇所在的C组组员，聊的最high的就是卫旭扬和蒋恬的事。 　　“他俩各自的父母也在？” 　　“好像是。” 　　“靠，妥妥见家长的节奏啊！这俩要成了！” 　　“蒋恬太牛了，不声不响就去见公婆了。” 　　“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一定是假的！” 　　“假不假的，问问章贝丽不就知道了，她可是蒋恬的闺蜜！” 　　“喂，章贝丽！章贝丽！” 　　…… 　　…… 　　左薇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没滋没味。 　　几次想把话题岔到别的上面，都被C组组员以势不可挡的兴趣又给拽了回来。无奈，她只能低头猛扒饭，以免大家说来说去，最后说到她头上，让她也发表发表自己的观点。 　　吃完晚饭，就是游船看夜景了。 　　夏令营安排了几艘古色古香的船，船头还有穿着旗袍的女子给他们弹古筝。 　　不用说，这些主要是为了日本同学。 　　左薇随众人上了甲板，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啪”的一声，隔壁贝贝就坐了下来，还笑吟吟地瞧着她。 　　左薇诧异了，旁边的陈岳灵子和周楚禹等人也诧异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第89章 20 　　贝贝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我们来聊天啊～”的洋洋得意。 　　见没人理她，她也无所谓，顽强地开辟了自己想聊的话题。 　　“哎呀，我一个人好孤单。我们家蒋恬跟卫旭扬有事先走了，没人陪我，我只能来找你们了。” 　　陈岳灵子和梅子礼貌地笑了笑。 　　“你们听说了么，他们两家晚上要一起吃饭，双方父母正式见面……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好家伙，别人还在算计着ABC，她直接跳步骤到了D，我除了佩服，也没别的词能形容了。” 　　“一起吃顿饭也不算什么吧？”纪萌萌说，“怎么到了你嘴里，搞得他们好像在订婚一样？” 　　“不算什么？双方父母都出动了，还是普普通通的饭局？蒋恬告诉我，他们吃的那家餐厅，人均1000哦～哎呀呀，我一辈子都没去过这么贵的地方！对了，左薇，你不是卫旭扬的邻居么？你们两家一起吃过么？” 　　“吃过。”左薇说。 　　“……”贝贝咳嗽一声，决定无视这两个字，“也是人均1000？也是专门跟老师请假的？” 　　“你还真是奇怪。”左薇望着她，淡淡道，“以数字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觉得，你说的那种叫做交易，而不是交情。” 　　贝贝的脸色瞬间一变：“行，我们都是交易，只有你最冰清玉洁，视钱财如粪土，千八百的看不上眼。” 　　“怎么说话呢？”张勇本来不想理女生这边的暗潮汹涌的，此刻听到这里也听不下去了，“什么冰清玉洁，语文没学好就多学学去，乱用什么成语。” 　　“不好意思，我中考语文110，上了一中。这个成绩嘛，确实马马虎虎，上不得台面，不过比起某些没考上一中的，还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的。” 　　一剑封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将军比打仗，运动员比金牌数，学生就要比成绩。 　　当你拥有某个身份的时候，自然而然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拿成绩说事是很损，但十分有效。 　　张勇哽住了，脑袋一下子变得空白，不知道该回什么。 　　而另一边，同样被贝贝讽刺到的纪萌萌也是尴尬无比。 　　张勇看向周楚禹，以眼神示意：喂，你不说些什么？人家本来是攻击左薇的，现在我们御府的都被骂了！ 　　周楚禹却抱胸，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怜悯地望向贝贝： 　　来，张勇同学，现在让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嘴炮强者。 　　在她的嘴下，我很少能讨到便宜。 　　现在，关门，放左薇！ 　　左薇说：“你太谦虚了，哪里是好一点，明明是好很多。可是我不明白了，好了很多的你，跟我们在同一个夏令营，吃同样的饭，上同样的课，睡同样的宿舍，这到底是你的退步呢，还是我们的进步呢？” 　　“你！”这回轮到贝贝说不出话了。 　　“章贝丽。”左薇直呼对方的大名，“你总说蒋恬怎么样，蒋恬怎么样，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什么时候说说你自己？毕竟，蒋恬再好，也不是你。你也配姓蒋？” 　　“……你、你……”贝贝被怼的哑口无言。 　　“还有，冰清玉洁留着你自己用吧，我就是个俗人，俗得不能再俗的人，你好好说话，我也好好说话，你如果是来吵架的，我的反击能力也绝对不会弱。” 　　“BRAVO！”周楚禹这货竟然鼓起了掌。 　　一句话逗得纪萌萌、张勇等人捧腹大笑，连船头弹古筝的旗袍女子也好奇地抬头，朝他们的方向打量了一眼。 　　贝贝颜面尽失，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单挑一群人，简直是羊入虎口。正巧别人叫她，她“欸”了一声，连忙答应，灰溜溜地起身，坐到了远处的女生堆里，再不看左薇几人。 　　“左薇。”将视线从贝贝身上撤回，梅子由衷感慨，“你反应真快。我就做不到你这样，能迅速反击回去。每次都是结束了，晚上躺在床上，再回忆一遍，才能想出当时那句话应该怎么回。” 　　陈岳灵子：“这是她的常规操作而已。” 　　左薇：“……” 　　“我也是这样。”纪萌萌找到了同道中人，猛拍大腿，“事后才想起来。然后恨自己当时嘴太笨。” 　　“你也是？我记得我有一次……” 　　梅子和纪萌萌聊起了自己的血泪史。 　　左薇听了一会儿，撇过脸，望着船外波光粼粼。 　　古船稳稳行驶在霓虹闪烁的河面，两岸灯海如昼，建筑璀璨，晚风袭来，晃起了船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配合着古筝的美妙，城市夜晚最美的一幕展现在她面前。 　　她忽然有些失神。 　　周楚禹坐到了先前贝贝坐的位置，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 　　她回过神，看向他，“？” 　　“左女侠刚打了一场胜仗，还不满意？” 　　“我只是在想……”顿了顿，她说，“这么美的景色，我刚刚都在干什么。” 　　“也没规定，游船不能吵架啊。我觉得看你吵架，比看外面的景色有意思。” 　　“谢谢，十块钱看戏费。” 　　“才十块？寒碜本大爷，给你一百，不用找了！”他边说边掏钱。 　　见他真的要给自己一百块，左薇连忙拒绝：“你真把我当马戏团了？收起来，收起来！” 　　“又不要了。”周楚禹挑眉，直直看着她，“每次都是这样，我要跟你玩真的时候，你就不敢了。” 　　“……”特么的这货又一语双关了！又一语双关了！她是在考阅读理解么！ 　　“原谅我。”周楚禹笑了，“平时伶牙俐齿的，气的我要爆炸。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老老实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别说，我好像越来越上瘾了。” 　　“我可以让你戒掉的。要不要试试？”左薇努力从这句话里摘出挑衅的意思，瞬间战斗力满格。 　　“……” 　　“恩？”左薇邪佞一笑，颇有点霸道女王的意思。 　　“别。”周楚禹叹气，“你今晚这么暴躁，都是因为他？” 　　“……” 　　又是一个雷。 　　左薇随即失去了同他讲话的兴致，轻轻转过脸，看向外面的夜景。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很暴躁么？ 　　虽然是在看景色，左薇的心里，却响起了这句话。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不仅是晚上，白天也是，她执意要去看木偶表演，逼着大家站队，这种事情，搁平时，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就仿佛，一碰到卫旭扬的事，她就不再是自己，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又别别扭扭的小女生。她也想潇洒，可是怎么也潇洒不起来，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受卫旭扬控制，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随之喜，随之忧…… 　　甚至，不是他，只是他身边的人，比如今天那个陈斌说的话，都能影响到她。 　　——玩玩可以。 　　——将来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我相信你也是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规划的。 　　——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无聊才参加这些活动的。 　　她开始不可抑制地想，卫旭扬来这个夏令营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为了自己么？ 　　他是个理科生，英语却那么好，未来真的没有别的打算么？ 　　如果有别的打算，那自己那些多余的心思又算什么？ 　　一场注定要分开的暧昧？ 　　他和蒋恬在人均1000元的餐厅吃饭（不论什么原因），她却在船上跟贝贝为了这两个愉快用餐的人吵架，吵架的对象都不是蒋恬，而是贝贝——蒋恬都没有出场！ 　　这样不好。 　　左薇想，这样一点都不好。 　　她不应该将太多情绪放在卫旭扬身上，初中走了一个极端，高中不能再走另一个极端。 　　就当个普通邻居处，就是个普通邻居…… 　　想到这里，左薇深呼吸，暗暗做出了某个决定。再看周楚禹，她调整表情，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快意恩仇的左女侠了。 　　30分钟的游船结束，大家依序上码头。 　　码头离停车场还有段距离，要路过一个露天广场。 　　商家小贩们很有商业头脑，在去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上摆满了各种小商品，吸引行人购买。 　　果然日本学生们就被这些中国特色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情不自禁驻足，询问价钱，想买些手信回日本。 　　见众人兴致勃勃，长谷川老师和包老师商量了一下，给大家留出半小时的时间逛夜市，半小时后在停车场的大巴里集合。 　　“哇，这个，这个好看！配你。” 　　自由活动时间，纪萌萌和梅子手牵手走向了一个卖发簪的小贩处，帮对方挑选起来。经过游船上血泪史的交流，她们的感情显然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左薇则跟陈岳灵子被一位老人卖的地摊文学夺去了注意力。 　　《色狼传说》《血罂粟》《蜀山掌门的风流韵事》《钟馗捉女鬼》《哈利波特与菩提老祖》《怎样征服倔强少女》《夜话三十六式》《临终自救手册》…… 　　左薇看一本乐一本，在买《钟馗捉女鬼》还是《临终自救手册》之间犹豫不决。 　　内心正天人交战着，周楚禹默默凑了上来，扫一眼地摊上的书名，然后，手伸向了《怎样征服倔强少女》。 　　左薇：“……” 　　陈岳灵子：“……” 　　周楚禹：“不行？” 　　左薇：“随你。随你。” 　　张勇也过来了，眼睛一亮，精准地拿起了那本《夜话三十六式》，“啧，这个好，多少年没看到这种书了……”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另一条街传来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跑！个日本佬，弄坏了我的瓷器，还想装成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告诉你，赔钱！不赔的话，我就报警了！” 　　什么情况？ 　　左薇和几人对视一眼，看向了人群嘈杂的方向。 　　日本佬——不会、不会是她们认识的那些日本学生吧？ 第90章 21 　　还真是。 　　当接近人群包围圈，左薇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正被一名小贩拎着胸口的衣领挣脱不得。 　　这男生她也认识，正是之前日方那位曾有过交集的八月一日莲。 　　只听八月一日莲用英语叫道：“请松开，我们好好谈谈！” 　　小贩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满脸不耐烦：“说的什么鸟语，听不懂听不懂！反正你弄坏了我的瓷器，赔钱！不然别想走！” 　　八月一日莲抓着小贩的手臂青筋暴起：“我知道了，知道了，会处理的！你先松开我！” 　　隔壁摊位，几个明显跟小贩一伙的中年男人齐齐靠近八月一日，“日本佬说什么呢，还想动手？以为我们人少？” 　　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八月一日懵了，也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妥协道：“我会赔钱的，你们不能好好说话吗，不要那么粗鲁！” 　　他说的是英语，小贩根本听不懂，于是两人拉扯的更凶了。 　　“怎么办？”陈岳灵子扫一眼四周，围观的众人，除了八月一日莲身后那个惊慌失措的日本女生，全是本地人，没有夏令营的学生，“这事管不管？” 　　毕竟，日方学生之前可是跟中方学生交恶的。 　　周楚禹无所谓，他看一眼左薇。 　　“灵子。”左薇当机立断，“你赶紧去停车场找包老师他们过来，这里交给我们。” 　　“好。”灵子说，“你们小心一点。” 　　然后嗖的一下，跑向了停车场方向。 　　眼看八月一日直接被小贩推到了地上，场面越来越失控，左薇判断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上前，阻止他们，“发生什么了？” 　　周围一静。 　　男人们齐齐望向她。 　　等看到出头的是一个小姑娘，那小贩表情轻松下来，“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同学。” 　　左薇指了指八月一日莲。 　　与此同时，周楚禹默默站到了她身侧。 　　张勇见两人都出场了，连忙也跟了上去。 　　小贩瞟瞟她身边的两名少年，笑了：“哟，一起的呀。那再好不过了。事情是这样的，这日本佬弄坏了我的瓷器，还想逃，你们既然是一起的，那就帮他赔？” 　　左薇看向八月一日，八月一日此时也没什么傲气了，从地上起身，用英语跟左薇说道：“帮我跟他说，我一定会赔偿的，不用这么野蛮，担心我跑掉。” 　　左薇转告：“他说他会赔偿的。” 　　“行啊。”小贩指了指自己的摊位，吊儿郎当道，“他一共弄坏了我两个瓷器，一个两千，两个四千。” 　　“多少？”张勇又问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贩看一眼张勇，“四千。” 　　“大叔，你怎么不去抢啊。” 　　小贩皱眉：“怎么说话呢小伙子！我这可是清朝道光年间的瓷器，有历史年头的，两千一个都算便宜你们了。搁平时，我都是卖两千五的，要不是看他是国际友人，我才不会亏本出售！” 　　恐怕就是因为看对方是国际友人，才想着讹一笔钱的吧。 　　左薇看向地上那两个纹路很普通，跟平时店里看到没什么两样的小酒壶，问：“这是清朝道光年间的东西？” 　　“对啊。”小贩面不改色。 　　周楚禹笑了：“大叔，没必要吧，如果是真品，你直接摆路边来卖？” 　　“不行啊！”小贩振振有词，“知不知道我这叫古玩地摊，好多人到我这里淘宝贝的。之前山东的一个老板，淘了枚铜钱回去，转手就卖了十万，你说我这个真不真！” 　　“那也不能证明，你这个酒壶也是真的啊。”左薇同他讲道理。 　　“怎么！”小贩拔高了声音，“看到死无对证了，就想赖钱了是吧！小姑娘，做人不能这样的，弄坏赔偿，天经地义！你也是中国人吧？中国人不能帮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的。” 　　“就是就是！”闻言，另外几个同伙也帮小贩说话，“就四千块钱，让日本佬出，他又不是出不起。” 　　“我们又没有让你赔。你就这样告诉他，赔了四千，这事就揭过去了，我们再也不会跟他多废话一句。” 　　这些人竟然跟她来这一套。 　　左薇站在那里，不吱声了。 　　而旁边，八月一日观察左薇几人表情，用英语询问：“他说什么？我可以赔偿的。人民币，我有。” 　　左薇想，虽然日方同学对中国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了，但真的碰上了这种事，还是不想让他们瞧扁了中国。 　　于是她笑着回答：“没关系。我们正在协商。你稍等一下。” 　　又转头，看向小贩，用本地方言说道：“大叔，正是因为都是中国人，都是本市的街坊邻居，所以按照规矩办事不好吗？他弄坏了你的瓷器，该多少赔多少，人家日本同学来我们学校交流，一路都在跟我们夸这儿的人热情、淳朴，不要给人家留下坏印象啊。” 　　“什么坏印象？哪里的坏印象？”听左薇用方言说出这些，小贩有些不自在，却依旧梗着脖子道，“我东西被他弄坏了还不能让他赔了！这是哪里的道理？！你这么想表现你的素质，那你来替他赔啊！四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左薇还想说话，周楚禹拦下她，在她前面说道：“行啊，我们替他赔。不过该多少赔多少，四千我们是不认的。实在不行，报警咯，去警局里面，请行家来验一下值多少。再不行，打官司咯。反正大家都在本地，打个半年一年的，也没关系。” 　　小贩：“……” 　　另外几个帮小贩说话的同伙早在左薇用方言说出那一通话后就不再作声，留小贩单打独斗了。 　　小贩迟疑了一下：“要不，你让他赔两千吧，算我倒霉，遇到这种事。” 　　“不行。”左薇说，“该多少赔多少。” 　　小贩索性心一横，咬牙道：“好！那还是四千！谁要你们替他陪？我就找他！这个日本佬，他弄坏的，不关你们的事！就算去警局也没关系，老子占理！” 　　张勇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破罐子破摔了：“大叔，你真是……” 　　“也行。”周楚禹掏出手机，“那我报警了。顺便，如果你非要日本同学负责，那我们可能也需要联系一下大使馆。我们日方老师马上也来了，到时候相关事宜，你就跟日方老师沟通吧。” 　　小贩：“……” 　　其他同伙：“……” 　　终于，其中一个同伙出声：“奇哥，算啦，人家大老远的从日本来我们这里也不容易，没必要闹到警察局。” 　　另一个也说：“对对，大家还要做生意呢，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小年轻耗。” 　　小贩被说动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那，你们赔个百十来块吧。” 　　张勇问：“百十来块是多少？” 　　周楚禹没说话，默默递上了之前在游船上拿的一百块钱。 　　“可以么？” 　　小贩望看手上的一百块钱，点点头：“走吧走吧，下次当心点。” 　　事情圆满解决，围观群众作鸟兽散。 　　等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赶到，就看到八月一日莲正向左薇三人鞠躬致谢。 　　“没事吧？”包老师说，“听陈岳灵子说日本同学出事了。” 　　“现在都已经解决了。”左薇笑，“不好意思，给老师添麻烦了。” 　　包老师怔怔地看了看几人，感慨：“不错呀。能独当一面了。” 　　张勇狗腿道：“是老师教得好。” 　　“少来。我就跟你们待三周。” 　　张勇继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包老师被张勇捧的咯咯直笑，看到旁边长谷川老师还一脸疑惑，忙用英文给他解释刚刚的对话。 　　陈岳灵子拍了拍左薇的肩：“嘿！” 　　左薇转头，笑看着她。 　　“你们怎么解决的？我走之前看到那几个中年男人，特担心你们会打起来。” 　　“不至于到动手的那一步。” 　　“那是怎么解决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周楚禹苦笑：“国人最怕麻烦的三个地方，我全搬出来了。” 　　“哈？” 　　“去警局，打官司，联系大使馆。终于把他给唬住了。” 　　陈岳灵子点赞：“棒！” 　　几人说着说着，跟长谷川老师汇报完事情始末的八月一日莲再次走向他们，手里拿着一张百元钞票：“那个……” 　　左薇停下，面对八月一日。 　　八月一日说：“这是赔偿金，我刚刚看到你们给那个男人的。” 　　周楚禹挥了挥手，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回道：“No.Write it off.” 　　“不可以。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不需要让你们来承担。” 　　“如果真的想还钱的话——”周楚禹顿了顿，又顿了顿。 　　左薇和陈岳灵子等了他半天，没等到后文。 　　八月一日也疑惑地看向他。 　　“艹！”周楚禹用中文低低骂道，“仗义不会说。” 　　左薇：“……” 　　陈岳灵子：“……” 　　八月一日：“？？？” 　　周楚禹看向左薇，“来，帮我翻译！告诉他，我们中国人很仗义，如果觉得过意不去，请我们吃一顿就够了。” 　　左薇：“……” 　　周楚禹：“看我干嘛，翻译呀。” 　　左薇只能看向八月一日，充当周楚禹临时的翻译，“我们中国人讲究人情味，他更希望你能请他吃一顿。” 　　她也不懂“仗义”怎么说，灵机一动，用“人情味”来代替。 　　八月一日：“请吃一顿？” 　　“恩。不是大餐，那种零食就可以了。” 　　八月一日想了想，真诚道：“我明白了。没有问题。” 　　“还有，”左薇又补充，“也希望你知道，中国人是很热情的，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只是偶然。” 　　“是的。我明白。”八月一日静了片刻，正色道，“哪里都有这样的人，我们日本也有。” 第91章 22 　　夏令营第二周的生活开始了。 　　活动安排与第一周差不多，仍旧分成三个小组。但大家明显发现，出去玩了一趟后，学生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具体表现在，中日双方的交流上。 　　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迎面遇上，也会客气的笑一笑了，倘若老师要求双方互相配合，也不拒绝了，会别扭地凑到一起，一声不吭地完成老师交待的任务。 　　与之相反，则是中方学生们格局的变化。 　　原本大家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现在日方那里稳定下来了，中方的问题，则开始暴露。 　　原本就是一中、御府、圣海三家学校散装的“中方”，又经过第一周的摩擦，自然而然分崩离析，搞起了内斗。 　　最先被祭天的，就是圣海那位独苗苗——裴歌。 　　出宿舍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中午吃饭也是一个人。 　　没有人理会她，路过她的时候目不斜视，她仿佛成为了传说中的透明人。 　　“哎。”食堂里，梅子对着远处独自吃饭的裴歌努努嘴，“怎么回事，被一中那些人孤立了？” 　　“好像是。”左薇和裴歌在一个组，上午将她的处境观察了个十成十，“她来到教室，一坐下，旁边的人就故意捂住鼻子，起身远离她，弄得她很尴尬。” 　　“你们组组长不是卫旭扬么，他没制止？” 　　“制止了，可那些人说她口臭，总不能逼着她们跟她坐吧，卫旭扬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梅子骂道：“靠。”这么阴的一招都使出来了！ 　　陈岳灵子说：“听我认识的女生说，昨天出去玩的时候，她就被孤立了。别人都是一群人在一起，她永远是一个人，看博物馆，坐摩天轮，晚上游船也是被推到了角落，坐在垃圾桶旁看夜景。” 　　“别说她了。”纪萌萌接，“昨天那些女的不也想把你们叫走，然后孤立我和左薇？” 　　梅子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个意思。”又不能理解道，“怎么这样，大家不都是同龄人么，最好说话了，怎么净想着欺负人？” 　　左薇说：“不欺负人，怎么体现她们的傲慢。” 　　陈岳灵子问：“左薇，你发没发现，你今天也有点被C组的女生们孤立了？” 　　左薇反问：“有吗？” 　　陈岳灵子：“……” 　　纪萌萌、梅子：“……” 　　陈岳灵子说：“是因为周楚禹一直跟你在一起，所以你没发现吧。” 　　左薇说：“其实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因为我本来也不会主动找她们玩。” 　　陈岳灵子笑：“那看来是我多虑了。左女侠内心强大，是不会被这种小花招打败的。我比较担心你，萌萌。” 　　纪萌萌立马道：“我也觉得！左薇在C组好歹有个周楚禹，你们俩都是B组的，只有我一个是A组的，我怕我弄不过她们。” 　　“——弄不过谁？” 　　周楚禹不声不响出现在左薇身后，吓了女生们一跳。 　　纪萌萌猛拍胸口：“你别突然插话，吓死人了！” 　　“我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才过来的。你们刚刚没谈到我？” 　　周楚禹继续站在那里，前面坐着捧着饭盆的左薇。他稍稍低头，目光所及，是她后背的吊带衫蝴蝶结。不知为何，他咽了咽口水。 　　“是谈到你了，但也不是你。”陈岳灵子说，“你注意到没有？你们组的裴歌好像被孤立了？” 　　“哦，所以？”他目光一动不动，继续盯着那蝴蝶结。 　　“我们就是觉得，如果今天能孤立圣海的，那明天也能孤立御府的。” 　　“然后？” 　　他回应得敷衍，忍不住抬手，碰到了蝴蝶结那个绑着的带子上。 　　“所以不想太被动，不过萌萌，你也不用担心，A组不还有张勇、徐浩然他们么，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捏住那带子，轻轻往下一拉，噌，蝴蝶结直接给解开了。 　　左薇：！！！ 　　周楚禹：￣▽￣～ 　　也顾不得听陈岳灵子说什么了，左薇回头，怒视他：“你手痒？” 　　“……咳。”周楚禹瞬间无措，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刚刚搭错了哪根筋，解释道，“不小心。” 　　“不小心？”左薇翻他黄历，“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什么第二次！怎么就记住是第二次了！ 　　她的脑海里，好死不死想起了前面一次郭静说过的话。 　　——“哎，你老实说，是不是找到了一种剥人姑娘衣服的快感？” 　　心里莫名一跳。 　　再看周楚禹，似乎也跟她想到了一处，神色异样起来。 　　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空气里，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于是，左薇责骂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好佯装生气地转过身，继续听陈岳灵子对话。 　　岂可修。她想，女生对待向自己表示好感的男生，是不是都容易心软？现在的她，连骂人都不好意思骂了！太不争气了。 　　斜前方突然射来一道视线。 　　她感觉到了，抬头，看到了跟一群男生坐在一块儿的卫旭扬。 　　不过此时的卫旭扬已经不再看她，反而跟邻座的一个男生在说着什么。 　　那男生似乎说了一句好笑的，引得周围人拍桌爆笑，卫旭扬也笑，笑得肩膀微微耸起，尔后不经意地转头，再度看向左薇方向。 　　四目相对。 　　他嘴角的笑冷冷的，并没有到达眼底。 　　哐啷！ 　　与此同时，远处食堂回收台，传来饭盆摔到地面的声音。 　　众人纷纷停下说话，向回收台望去。 　　是裴歌。 　　而裴歌对面，站着一脸“sorry”的顾思茜。 　　“不好意思哈。”顾思茜扬眉，“我不是故意的。” 　　裴歌没吭声，蹲下来捡地上的饭盆，饭盆边泼了一地的残羹冷炙。 　　“喂。”顾思茜身后一个女生开口，“你怎么浪费食物啊，剩了这么多没吃。” 　　裴歌将饭盆还到了回收台，看也不看那女生，转身就走。 　　“你聋了？”那女生一把抓住裴歌的手臂，“我在跟你说话呢，没有礼貌！” 　　裴歌终于停下，抬眼，“放手。” 　　“放手可以啊。”女生说，“先把地上这些东西擦干净。” 　　裴歌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显不乐意。 　　“这是你弄的你不擦干净？”女生大声嚷嚷，“你们圣海只教了你死读书，没教你不要浪费粮食，弄脏了地板要擦吗？一会儿大家都要来这里还饭盆的，难道都让他们踩地上的垃圾？” 　　不少人嫌弃地看向裴歌。 　　“……”裴歌的脸微微发红。 　　顾思茜笑了笑，装作圆场的样子：“算啦，小婉，毕竟，她是圣海的嘛……” 　　一句话，让周围人看向裴歌的眼神更加鄙夷。 　　“圣海的了不起哦，就可以降低标准了？”小碗丝毫不愿意放过她，“我真是受够了跟她在一个宿舍。上厕所马桶也不冲，说话对着人，口气重的要死，现在还浪费粮食，能不能不要这么村儿！” 　　“她上厕所不冲马桶的？”一个男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震惊地看向裴歌。 　　“是的涅。”小婉等的就是这句话，刻意对男生卖萌：“我在她后面去的厕所，当时你能想象我看到那个没冲的马桶的心情么！妈妈咪呀，吓得我当场赋诗一首：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哈哈哈哈！” 　　男生们很给面子地大笑，不过这里头，掺了多少挖苦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裴歌脸红的能滴血，想走，可惜顾思茜和小婉挡在那里，无奈之下，只能蹲下身，也不在乎地上脏不脏了，徒手去捡地上的残羹冷炙。 　　肆无忌惮的取笑声里，左薇走出人群，蹲下，帮裴歌一起收拾地上的垃圾。 　　人群一下子没了声音。 　　左薇仿佛没听到到周围的动静，继续帮裴歌收拾。 　　“……” 　　裴歌抬头看一眼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埋头干的更利索了。 　　陈岳灵子走到左薇身边：“我也来帮忙吧。” 　　“我也来，我也来！”梅子和纪萌萌起身加入她们。 　　一中几个女生，尤其顾思茜那几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顾思茜。”卫旭扬说，“是你把别人饭盆撞到地上的，你不去搭把手？” 　　“茜茜又不是有意的。”小婉替顾思茜说话。 　　卫旭扬不说什么了。他是男生，本来也不想跟女生争论个一二三四五，径直走向回收台，拿起角落的抹布，半蹲，一声不响擦起了地板。擦的位置正是左薇刚刚收拾出来的地方。 　　“……”顾思茜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以实际行动来打脸。 　　周围那些嘲笑过裴歌的学生随即也觉得讪讪的，不再起哄，三三两两离开了事故现场，装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左薇几人继续收拾。 　　人多力量大。 　　短短几分钟，地上的残羹冷炙就被收拾干净了。 　　“多大点事啊。”等没人围观了，纪萌萌才敢出声吐槽，“有那个说闲话的功夫，早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谢谢。”裴歌小小声跟左薇道谢。 　　“没关系。下次小心点。” 　　“她们刚刚是故意的，故意撞我的。” 　　左薇一愣。 　　“……我只有第一天的时候没冲马桶。后来被她们说了，我就改了。” 　　“口气重是因为我有牙结石。我已经尽量不跟她们说话了。” 　　“还有浪费粮食。……这个确实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改。吃多少盛多少。” 　　裴歌一句句的解释，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左薇安慰道：“没事的。大家生活习惯总有不同，适应了就好了。” 　　“恩。”裴歌松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试探，“明天……不，我是说偶尔……我可以来找你们玩吗？” 　　“当然可以啊。”不待左薇答应，梅子就招呼道，“正好你和左薇都是C组的，比我们可方便多了！” 　　裴歌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又看向左薇，等她的承诺。 　　左薇含笑点头。 　　于是裴歌的神情立马像沙漠的旅人看到了一汪清泉，浑身上下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第92章 23 　　左薇随众人转头，看裴歌和卫旭扬讲话。 　　两人讲的内容很简单，不外乎“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谢谢谢谢”之类的。 　　讲完该讲的，卫旭扬一顿，望向左薇。 　　左薇挺直身子。 　　卫旭扬走到左薇跟前：“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别急着出头，交给我，我是C组的组长。” 　　左薇说：“好。” 　　“还有昨天的事。山田琢磨告诉我，下了游船，你为了帮他们一个同学，跟本地的黑社会对峙，险些动手？” 　　哈？左薇一呆，什么跟什么？本地的……黑社会？ 　　我还山口组嘞。 　　那群日本同学怎么传成这样了？ 　　旁边，周楚禹等人同样一脸错愕。 　　左薇说：“不是黑社会，就是几个投机取巧的生意人。” 　　“再是生意人，也是成年男性吧？游船码头那一带最乱了，经常发生斗殴，你一个女生，手无缚鸡之力，哪儿来的底气往前冲？” 　　左薇：“……” 　　陈岳灵子替她解释：“卫旭扬，这你就误会了。左薇那个时候并不是一个人，我在场，周楚禹也在场，左薇还偷偷让我去喊老师来。事实上，她的做法应该是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不能说她没有策略。” 　　卫旭扬冷漠地瞥了一眼周楚禹，语带讥诮：“哦，底气是他。难怪天不怕地不怕了。” 　　左薇登时被他奚落的态度激起了怒意。 　　昨天到底是谁陪蒋恬吃饭，一整个晚上都不见人影的？现在反倒怪起了她，真当她是个软妹，不会发脾气的？ 　　是，她的确因为初中那事，对他不敢造次，但不代表，她永远要让着他。 　　大不了这破邻居也别当了，直接当个陌生人好了！ 　　想到这里，左薇调整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都是御府的，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我倒是想指望组长，可是组长那个时候又在哪儿呢？” 　　“我在——” 　　左薇客客气气地打断他，“知道，在跟同学吃饭嘛。我没有说不能吃饭，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一中是一中，御府是御府，大家总归玩不到一块儿，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卫旭扬定定瞧着左薇，眼里跳跃着一簇簇的火苗。 　　裴歌等人听得一句也不敢插嘴。 　　“一中是一中，御府是御府？”他狠狠重复了一遍。 　　“对。”左薇飞快地答道。 　　“所以，后面一中和御府会发生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了？” 　　左薇眉头一皱。 　　什么意思？ 　　一中和御府会发生什么？ 　　难道今天过后，一中那些学生还想孤立御府不成？ 　　虽然这么猜着，她却硬气道：“是。我们自己能解决。” 　　“你、们？”卫旭扬加重了后一个字，目光飕飕转向周楚禹。 　　周楚禹抱胸，毫不畏惧。 　　“还有别的事吗组长？”左薇说，“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宿舍了。” 　　“好，你们走吧。” 　　仿佛在跟她比谁更能气死谁，卫旭扬冷冷道。 　　走就走！ 　　左薇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出食堂。 　　直到坐在宿舍的床铺上，陈岳灵子、纪萌萌她们都回来了，她的怒气仍未平息。 　　纪萌萌不明就里，以为左薇是因为裴歌的事在生卫旭扬的气，想来劝几句，被陈岳灵子拦下。 　　“说得好好的，怎么两个人忽然就一拍两散了？”站在宿舍外，纪萌萌理解不能。 　　“对呀对呀。”梅子点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卫旭扬这么没有风度。” 　　纪萌萌补充：“左薇也是。”明明两个人之前还一起帮裴歌的。 　　陈岳灵子没接话。 　　纪萌萌和梅子刷刷望向陈岳灵子。 　　灵子瞪眼：“看我干吗？” 　　“感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们看了多少我也看了多少，不会比你们多的。” 　　“那——” 　　“继续往下看呗。”灵子晒着太阳，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反正夏令营才过了三分之一。” 　　食堂事件后，卫旭扬一语成谶，一中的学生们转而开始排挤左薇等人。 　　变成这样左薇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走向跟她小学斗许老师的那一出有异曲同工之妙。 　　彼时她还是个小学生，反抗许老师都没在怕的，更别提现在了。 　　陈岳灵子、纪萌萌、梅子、裴歌依旧跟着她玩。 　　周楚禹、张勇、徐浩然、陈皓几个男生也是没事就来逗逗她们。 　　虽然没一个人聊到“被排挤”的话题，但他们吃则同坐，行则同路，浩浩荡荡的一拨人，配合默契，互相捧场，愣是将一中学生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都给无视掉了。 　　俗话说的好，欺负一个人，你可以叫“孤立”，但想欺负一拨人，不好意思，那就叫“对立”了，且看看谁势头更猛。 　　一中有些学生本来好胜心就重，看到御府的这样不服管，逆反心起，誓要让这群“外校的”低头。于是本来仅仅只是裴歌引起的女生间的矛盾，一下子变成了整个学校的抗衡，连陈斌等人都加入了其中。 　　至于卫旭扬……他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该干嘛干嘛，好好吃饭，认真上课，做分内的事，既不阻止一中的人，也不为御府的人说话，没有半点想插手的意思。 　　见他是这个态度，一中剩下的原本还持观望立场的学生们便甩开膀子了，短短三天时间，就与御府的学生闹得势同水火，比一周前的中日关系还要恶劣。 第93章 24 　　被包老师罚了一通后，一中和御府的“交战”有所收敛。 　　不再那么你死我活。 　　但基本的态度是不会变的——楚河汉界，所有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别想占谁便宜。 　　中方学生下起了象棋，日方学生那里，八月一日莲却开始跟周楚禹几人走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先前看到一中和御府对立，以山田琢磨为首的日本学生袖手旁观，秉持着中方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原则，从不过问一句。 　　但八月一日莲出手后，情况有所不同。 　　左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觉得既然都踏出第一步了，也无所谓第二步、第三步了，开始自顾自地来找周楚禹他们玩。 　　周楚禹等人当然欢迎之至，甚至因为在这个特殊的关头，加倍热情地对待八月一日。有时候热情过了头，反而有点把八月一日吓住了，连呼“不要对我那么好，正常一点，大家正常一点！” 　　在他的带领下，几个平时与八月一日关系不错的日本学生也开始接近周楚禹他们。 　　一中的学生一看，危机感顿生。 　　他们觉得这是御府的在“拉外援”，准备“与一中分庭抗礼”，讨论了一下，也决定拉拢日本学生，“不让御府的阴谋得逞”。 　　于是，夏令营的后半周，变成了日方同学好感度争夺战。 　　左薇她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原本站在岸上的日方同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拉下了水。 　　中国人想让人讨厌很容易，反之，想让人喜欢更容易。 　　零食攻势，贴心攻势，游戏攻势，时尚攻势…… 　　有个一中的男生，为了跟日本同学有共同话题，甚至在夜里十二点组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请笔仙”活动。 　　据说那晚参加的中日学生兴奋得（也可能是吓得）嗷嗷叫，把包老师和长谷川老师都从床上叫醒了，两位老师穿着睡衣，站在走廊，指着他们好一顿批评。不过第二天，明显感觉到，那群日本学生跟一中生成了患难之交，连带着看周楚禹他们也没好脸色了。 　　于是，第二周结束前，长谷川老师震惊地发现，一向以团结著称的日方学生，隐隐的，竟也被分成了两派：一派跟一中的玩，一派跟御府的玩，再不像刚开始那样共进退。 　　对此，包老师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我们中国有毒，任何人来了这里，免不了入乡随俗。” 　　“这群八嘎呀路。”长谷川老师气得用母语骂道，“回国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又到了周末，夏令营安排学生们坐大巴出去玩。 　　这次去的是一个古镇，比较远，光坐车就花了两个多小时。古镇里头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园林，虽然比不上苏州园林名声在外，但对从没接触过中国园林文化来讲的日方同学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次的司机跟上一次的不是同一个人，车开的很不稳，一会儿刹车一会儿加速的，时间一长，不少学生开始晕车。 　　“你试试咬住大拇指。” 　　左薇听到前面的一中女生给同伴支招。 　　她皱眉，学着别人的建议咬住大拇指，咬了半天，没用，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旁的周楚禹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怎么了？” 　　“有点难受。”她说。 　　“晕车？” 　　“恩。” 　　周楚禹扭头问裴歌：“哎，有晕车贴么？” 　　“没有。”裴歌摇头，又问，“谁晕车了？” 　　“左薇。” 　　“那怎么办？”裴歌很紧张。 　　“没事。”左薇也转头，笑了笑，“睡一觉就好了。” 　　说罢闭上了眼睛。 　　但这条路崎岖不平，十分颠簸，没过一会儿，左薇就闻到了一股酸腥味，应该是最后排一个学生忍不住呕吐了出来。 　　这味道实在刺鼻，几乎是闻到的瞬间，她就一阵反胃，差点跟随味道主人的步伐，一块儿吐了出来。 　　“司机大叔。”一个学生问，“还有多久到目的地啊？” 　　“一个小时。”司机头也没回。 　　听到还要一个小时，车上的学生们不淡定了。旅游大巴的窗子不像普通巴士，可以轻松打开，想到这一个小时时不时会闻到这种酸腥味，一些学生开始想办法。 　　左薇靠在座位，听到卫旭扬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我跟人要了晕车贴，你贴在耳后试试。” 　　“好好好。”那女生感激涕零，“谢谢组长，得救了。” 　　脚步声来到了自己这里，停下。 　　左薇屏住呼吸。 　　“我这里有晕车贴。”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左薇的回应，他直接伸出手。 　　“不需要。”她倏然睁眼，挡住了他给东西的动作，生硬道，“谢谢。” 　　睁开眼才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望着她跟卫旭扬。 　　但这又怎么样？ 　　体育馆那天后，她跟他就已经无话可说，即便远远撞见，也会立刻回避。 　　她对一中那伙人是什么态度，对他就是什么态度。既然选择了绝交，没道理因为一个小小的晕车贴，再来承他人情。 　　不就是吐么，有什么大不了。 　　气氛有点尴尬。 　　一中一个女生冷笑：“组长，好心当成驴肝肺，有些学校的人就是这样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管她死活！晕车贴我们自己人都不够。” 　　“你——” 　　周楚禹刚想说话，左薇摁住他的手，让他不用理会。 　　她现在头晕恶心，没精神也不想听她们吵架。 　　后来她们又说了什么，卫旭扬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在意，只拿头顶着窗户，用尽所有力气对抗晕车。 　　整整一个小时，坚持了整整一个小时，硬是给她撑到了古镇，没有吐一次。 　　下车的时候，她脸色惨白，脚步发软，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毅力，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以前我党同志被敌人俘虏，凭着信仰挺过了严刑拷打。她能撑下来，凭的是什么？那必须是争口气，誓死不让卫旭扬看笑话的决心！ 　　“左薇！” 　　陈岳灵子叫着，从另一辆大巴车上跳下来，“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晕车。”周楚禹替她解释。 　　“啊。”纪萌萌也凑过来，“我包里带了梨子，你要不要吃？” 　　“好。”左薇勉强一笑，安慰担心自己的小伙伴，“没事，已经到地方了，我缓一缓就好。” 第94章 25 　　古镇很大，可以玩一天。 　　包老师说完集合的时间、地点，以及要注意的事项后，就放任大家自己去玩了。 　　这回都不用交流，每个“派别”的人自发就聚到了一起。 　　“那里！”纪萌萌很兴奋，指着远处的服务台对左薇她们道，“我看到可以免费租改良汉服，男女都有！” 　　“真的假的？”女生们两眼放光。 　　走过去询问，发现真的可以，只要在离开古镇前把衣服还回来就好。 　　“租租租！”徐浩然难得这么积极，“我还没穿过这种改良的呢。” 　　众人说租就租。 　　因为是免费的，一些比较好看的颜色自然就成了抢手货。 　　左薇扫了一眼，男生的大概是蓝黑红三种，女生的什么颜色都有。 　　张勇选了黑色，徐浩然选了蓝色，周楚禹则在红色和蓝色之间犹豫。 　　“红的！”陈岳灵子边穿衣服边给他意见，“蓝的太普通了，红的挑人，一般男生衬不住，只有你可以。” 　　“是吗？”周楚禹询问地看向左薇。 　　左薇点点头。 　　于是周楚禹当真选了红色。 　　穿上去后，衣袂飘飘，玉树临风，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左薇相中了最后一件绿色的，手刚伸过去，裴歌的手也伸了过去。 　　当看到是她，裴歌触电般缩回手，说道：“你穿你穿，我换一件！” 　　“不用不用。”左薇也收回手，“你穿吧，我不是非要这件。” 　　生怕裴歌再说让给自己的话，左薇直接拿走旁边一件蓝色的汉服。 　　见她就这么决定了，裴歌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才拿起绿色。 　　“左薇。” 　　正低头系着腰带，对面响起一道男声，左薇抬头，看到了卫旭扬。 　　意外的是，他居然也穿着一件蓝色的改良汉服。 　　如果说周楚禹把红色穿出了风流倜傥的味道的话，那他便是温文尔雅的味道，另一种风格。 　　“感觉怎么样？”卫旭扬问，“还难受么？” 　　“劳大组长费心了，我没事。” 　　“……那有空么？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 　　“没有。” 　　丢下这两个字，她越过他，小跑着跑到纪萌萌等人的身边，开朗道：“走，我们逛古镇去！” 　　“……哦。” 　　“好。” 　　女生们纷纷答应，又望一眼被她甩在后面的卫旭扬，面面相觑。 　　“愣着干什么！”左薇招呼众人，“包老师说这里正在举办龙虾节，我们中午就吃龙虾了，好不好！” 　　“好啊！”听到好吃的，张勇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事先声明，我一个人能吃5斤，都不要跟我抢啊！” 　　“靠，你想吃穷我们呀。”徐浩然骂道，“我们最多买10斤，多出来的钱你自己付。” 　　“付就付！”张勇无所谓道，“这点钱兄弟还是请得起的。到时候都给我敞开肚子吃，谁都不准提前离席！” 　　纪萌萌举手，“那个，我不吃龙虾的。” 　　“啊？为什么？” 　　“家里人不让我吃……” 　　“萌萌啊。”张勇语重心长道，“那你可是错过人间美味了。再说，你现在是跟我们在一起，家里人又不知道，不用在意他们的。” 　　“可是……” 　　“你问问她们吃过的，是不是好吃爆了，骗你是小狗！” 　　纪萌萌看向梅子。 　　梅子怂恿：“尝一尝。如果不喜欢，不吃也可以。” 　　“那，那我就尝尝吧。” 　　纪萌萌吐吐舌头。 　　一行人嘻嘻哈哈，天南海北地聊，好不快活。 　　走过一座桥，桥上拍照的一对情侣感兴趣地望着几人身上的衣服，问道：“同学，不好意思，你们这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呀？” 　　徐浩然回：“是租的，不是买的。” 　　“咦？那是在哪里租的？”女生晃男朋友的手，“我也要穿～” 　　“好好好，我们穿去。”男朋友宠溺道。 　　纪萌萌热情地指给他们看，“喏，就我们来的那个南门，里头各种颜色都有，而且是免费的哦，离开古镇前还回去就好。” 　　“谢谢，谢谢！”女生拉着男朋友就走，边走边问，“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好？” 　　“随便，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想跟你穿情侣款嘛！刚刚有个男生穿红的就很好看，可你没有人家白，不适合穿红色……” 　　“我无所谓，能配你就行。” 　　“呀！”女生突然看到了什么，高兴道，“蓝的也好看！要不我们都穿蓝的吧。” 　　“好～” 　　左薇随着女生的话转头，看到了站在桥下的卫旭扬。 　　显然，那女生是看到他身上的颜色改变主意的。 　　左薇只瞧了一眼就撇过了脸。 　　陈岳灵子凑上来，低低感慨：“我收回之前说穿蓝的普通的话。这个真的分人的。”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人呐，总是不太在意自己拥有的东西。”灵子叹息。 　　“这可不一定。”左薇说，“我拥有你们，就很在意你们啊。” 　　“我不跟你杠。”灵子笑，“你现在状态都不对，我说多错多。” 　　“我哪里状态不对？”左薇不服气，“我可好了！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 　　“欸——”左薇看向桥下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人表演魔术秀，我们去看看？” 　　“魔术？”张勇听到，立即伸长脖子，嚷嚷，“在哪儿？在哪儿？”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你追我赶地来到了魔术区。 　　这里已经被一群游客围满了，魔术师小哥独自站在最中央的高台上，穿着制服打着领带，给观众表演近景魔术。 　　只见他一会儿从衣服帽子里变出鸽子，一会儿从手上变出花，送给观众，博得了阵阵掌声。 　　“接下来的节目，我需要两名观众上来互动。”又是一次将硬币完整变到透明气球里，魔术师邀请台下的观众一起参与，“让我看看，选谁好——” 　　他第一眼就看中了人群里的左薇，示意，“这位女同学，你愿意来帮帮我吗？” 　　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左薇大方道：“可以。” 　　“还缺一个。”魔术师目光一扫，扫向人群外刚来的少年，“那位男同学，对，就是你，你也好看，你也来帮帮我？” 　　左薇一愣，竟然挑中了卫旭扬。 　　卫旭扬看一眼左薇，点头：“好。” 　　“大师。”话音刚落，周楚禹就举手打断，“我也可以啊。” 　　“这位同学很热情哈。”魔术师笑道，“不过我看你是跟这位女同学一起来的，应该认识。如果都选你们，我怕其他观众会觉得你们是我的托儿。” 　　“你猜他们认不认识？”周楚禹反问。 　　“咦？”魔术师惊讶，问左薇，“你们认识？” 　　左薇一点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不认识。”赶紧结束赶紧拉倒。 　　“那就行。”魔术师放下了心，朝卫旭扬招招手，“男同学先上来。” 　　等卫旭扬也上来了，站在魔术师的另一侧后，魔术师洗着手上的扑克牌，暖场道：“下一个节目，跟扑克牌有关。大家看看周围，咱们古镇，各种颜色的汉服都有，二位都选择了蓝色，不得不说，审美观很一致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还被我一同叫到了台上，完成这个魔术，就更有缘了。既然这么有缘，那二位不妨就认识一下彼此，怎么样？” 　　左薇：“……” 　　卫旭扬：“……” 　　见两人都不说话，魔术师以为他们是羞涩，笑道：“来，请二位分别从我这副牌里抽出一张牌。注意，不要让我看到哦。” 　　左薇依言抽了一张。 　　卫旭扬也抽了一张。 　　“好，现在自己先看一下，你们抽到的是什么。记好牌的数字和花色。看完后，再让观众也看一下。注意，还是不要让我看到哦。” 　　左薇低头看了一眼，是红桃A，她将牌翻给底下观众，观众们纷纷点头。 　　左薇发现，观众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眼熟的日本学生，山田琢磨就在其中。 　　“好。”魔术师微笑，“都看清楚了吧？女同学，看清楚了么？” 　　左薇点头。 　　“男同学呢？” 　　卫旭扬“恩”了一声。 　　“OK。我这里有一支笔，请二位分别用它在牌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注意，偷偷写哦，不要让我们看到。” 　　魔术师首先将笔交给左薇，“Ladyfirst。” 　　左薇背过身，找了个地方，在牌的空白处，仔细写下“左薇”两个字。 　　“好，把笔给我。” 　　左薇将笔还给魔术师，魔术师将笔递给卫旭扬，“男同学也写一下。” 　　卫旭扬刷刷两笔，写完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听我指令。”魔术师做出一个夸张的动作，“请二位将各自的牌对折，再对折，然后，含在嘴里。” 　　左薇诧异地望向魔术师。 　　魔术师确认：“是的。含在嘴里。” 　　众目睽睽，这个时候也不好撂挑子不干，左薇只能照做，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含到了嘴里。 　　而对面，卫旭扬已经将折好的牌叼在了嘴中。 　　穿汉服含扑克牌，不得不说，这一幕太奇怪了。 　　魔术师的手指仿佛在空中起舞，一会儿指指左薇，一会儿指指卫旭扬。 　　终于，他做了一个“收”的姿势，面向观众，激动道：“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观众们看得目不转睛。 　　“请二位将嘴里的扑克牌取下来，展开，给大家看。” 　　这是…… 　　左薇不解地望着魔术师。 　　“这回我们先看男同学的。”魔术师走到了卫旭扬身边，指示道，“请男同学将你的牌展示给大家看。” 　　卫旭扬举起手中的牌，引起底下一片骚动。 　　魔术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着问卫旭扬：“告诉我，这是什么？” 　　“红桃A。” 　　——怎么会？！ 　　左薇看过去，果然是刚刚一直在自己嘴里含着的那张红桃A。 　　“上面应该还有女同学的名字。来，大声告诉观众，她叫什么，让我们也认识一下她。” 　　“左薇。” 　　他说，抬眼，直直看向了她。 　　时间定格在这一瞬。 　　明明只是两个字，他也只是很平静地念了出来，可就是莫名让人心慌了一下，仿佛，有千军万马之势要向她裹挟而来。 　　左薇低头，不再看他，迅速打开自己的牌。 　　与此同时，魔术师的声音兴奋传来，“好，现在轮到女同学了！请将你的牌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告诉我们，他叫什么。” 　　看到了牌上的三个字，左薇的呼吸一滞，忙将牌又折上，捏在了手心。 　　“……咦？”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魔术师微笑着催促，“左薇同学？” 　　左薇深呼吸，再深呼吸，冷飕飕地看向对面的少年，你故意的？ 　　卫旭扬迎上她的目光，不躲不闪，就好像在等着她念出来一样。 第95章 26 　　大庭广众之下，左薇压下情绪，镇定道：“是黑桃8。” 　　观众再度发出惊叹声。 　　左薇不等魔术师问，继续：“上面写着‘卫旭扬’三个字。” 　　魔术师提示：“左薇同学，你还需要将牌展示给我们看一下。” 　　“……不用了吧。” 　　魔术师好笑道：“这是我们变魔术的规矩，左薇同学，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可不能砸我的招牌哦。” 　　“……”她为难地看向魔术师，依旧不动。 　　“有趣。”魔术师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左薇同学，你们俩其实是认识的吧？” 　　“……” 　　“好吧好吧，不愿意拿出来就算啦，哥哥我也是年轻过的～懂了～”魔术师俏皮一笑，对台下观众鞠躬，“大家也看到了，我这个魔术成功了一半，还有一半，非不能也，实不为也。接下来，让我们把掌声送给这二位穿情侣装的同学，谢谢他们的参与！同时祝大家在古镇玩的开心，吃的愉快！本次魔术秀到此结束。” 　　观众们边笑边鼓掌。 　　左薇看也不看卫旭扬，走下高台。 　　梅子抑制不住的好奇：“左薇左薇，卫旭扬写了什么？到底写了什么？” 　　“没什么。”左薇说，“我已经忘记了。” 　　梅子：“……” 　　纪萌萌：“……” 　　却听旁边徐浩然抱住自己嚎得撕心裂肺：“周楚禹，我不要！不要！唔——” 　　众人：？？？ 　　周楚禹直接揪着他的汉服衣摆，强迫道，“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我才不！没你这样的，我蓝色穿得好好的，干嘛扒我衣服！来人哪，有刁民想害朕，朕的胖次！！！” 　　“废话少说，脱。” 　　左薇头疼地收回视线，懒得管他们的热闹。 　　余光瞥到卫旭扬正走向自己，她不等他靠近，又招呼众人走向下一个地点。 　　左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魔术秀最后的举动暗示了卫旭扬什么。 　　他开始光明正大地跟在她们后面。 　　她们去园林，他也去园林，她们去吃龙虾，他也去吃龙虾，她们去拜城隍庙，他也去拜城隍庙，她们去赏荷，他也去赏荷，不远不近，不快不慢……整个古镇的游玩路线跟她们一模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回怎么没跟着蒋恬了？ 　　该跟的时候不跟，不想理的时候又阴魂不散，还敢在扑克牌上写那三个字，难道这世上什么事都要顺着你卫少爷的意？ 　　想到这里，左薇索性无视的更彻底，死也不落单，不让他有接近自己的机会。 　　终于，夕阳西下，时间来到了傍晚。 　　广播里通知游客，水上表演马上开始，欢迎游客们前去广场观看。 　　大波人潮涌向广场，左薇她们也在里面，一人还拿着一个冰淇淋。 　　来到岸边，此刻这里已经人山人海，处处人头攒动。 　　挤着挤着，左薇就跟朋友们被挤散了，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 　　“左薇！灵子！人呢？！” 　　她听到裴歌扯着嗓子喊道。 　　“这里！”东边传来陈岳灵子的声音。 　　“我和周楚禹在一块儿。”徐浩然叫道。 　　“我在这儿！”左薇也大声回应。 　　“不急，先专心看表演吧。”张勇在西边对众人道，“等表演结束了我们再汇合。” 　　“好！” 　　几个人纷纷附和。 　　左薇低头，望着自己的冰淇淋。 　　人挨着人，她护着冰淇淋，好几次都差点撞到别人身上。想吃掉，可冰淇淋还剩四分之三，想扔，又找不到垃圾桶，不得已，她只好将冰淇淋举到了头顶，以防弄脏别人的衣服。 　　手刚举上去几秒，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将她的冰淇淋拿走。 　　“欸——” 　　她惊呼，回头看到拿走她冰淇淋的男生是谁后，不作声了。 　　卫旭扬说：“我帮你处理。” 　　她沉默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也不知卫旭扬用了什么办法，再转过身的时候，他的两手空空，再也不见冰淇淋的踪影。 　　“大家不要挤，注意安全，我们有观众看台的，每个人都能有座位，不用拼命往前凑。” 　　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 　　“来，从这里上去，依次坐下，演出马上就要开始，请大家保持礼仪。” 　　左薇从一路队伍里向上走，寻找着最佳观看位置。卫旭扬默默跟在她后面，替她阻挡身后的人群。 　　前面有两个位置空着，左薇犹豫了一瞬，目光上移，突然发现陈皓，立马高兴道：“陈皓，陈皓！” 　　“咦？”陈皓看到了她，冲她招手，“这么巧，快来，坐我旁边！” 　　左薇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当看到陈皓身边的神宫寺樱，她一愣：“你们——” 　　陈皓解释：“日本妹子跟同伴走散了，我俩就搭了个伙。” 　　“原来如此。” 　　神宫寺樱腼腆道：“你好。” 　　“你好你好。” 　　陈皓又看到了跟在左薇后头的卫旭扬，忙跟他打招呼。 　　“你们一起的呀？” 　　卫旭扬笑笑，只说被人潮冲散了。 　　“哦，那跟我们一起看表演吧。”陈皓邀请，看到左薇旁边没有位置了，便指着神宫寺樱旁边的位置大大咧咧道，“就坐这儿。” 　　“好。” 　　卫旭扬坐了下来，跟陈皓说话，左薇则主动找神宫寺聊天。 　　又过了十分钟，水上表演正式开始。 　　四人停下说话，专心看向前方。 　　水上越剧，水上芭蕾，水上飞人，水上杂技…… 　　节目种类丰富多样，看得人拍案叫绝，观众的掌声一阵接一阵，喝彩一浪高过一浪，足足演完了一个钟头。 　　伴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表演也宣告结束。 　　华灯初上，广播里组织观众们依次退场，同时通知游客，20分钟后，在同一个地点，会有音乐喷泉，届时欢迎所有游客前来观赏。 　　“怎么办？”神宫寺樱听到这个消息，纠结道，“距我们集合的时间只剩下40分钟了，我想看音乐喷泉，可我瞧左薇同学身上的汉服也很有意思，像我们和服，我也想去租着穿穿看……但时间上只来得及选择一样了。” 　　陈皓说：“选个你最期待的。” 　　神宫寺樱考虑了一会儿，看向陈皓：“果然我还是更期待穿中国特色的服装。” 　　“OK。那我陪你去租。现在就走。” 　　男生侧侧头，雷厉风行。 　　见此，日本女孩羞涩地笑了。 　　左薇目送他们走远，等回过神，发现又只剩下了自己和卫旭扬两个。 　　她继续当没看到这个人，走下观众台。 　　他追了过来，“左薇。” 　　她加快速度。 　　“左薇！” 　　她不响。 　　“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还是‘没空’么？” 　　她一停，远远看见陈岳灵子她们几个，一阵风般跑了过去，开心道：“灵子！萌萌！” 　　陈岳灵子她们也在找左薇，看到她来，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啊啊啊——” 　　几个女生抱在了一起，叽叽喳喳，谈起了之前的见闻。 　　不一会儿，周楚禹和徐浩然他们也循声找了过来。 　　此时周楚禹身上的衣服终于换成了他心心念念的蓝色，而他身后，徐浩然一脸生无可恋，红色的领口大敞着耷拉在胸膛，皱皱巴巴，怎么看怎么像古代被恶少□□完的良家少男。 　　裴歌捂着嘴偷笑：“你们还是换了呀。” 　　“能怎么办？”徐浩然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欲哭无泪，“不从了他，他看个表演都不得安生。” 　　左薇跟着大家一起笑，刻意忽略不远处那个扰人心烦的木头桩子。 　　周楚禹走到了她面前，展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比起那位，”他冲卫旭扬的方向抬抬下巴，一脸睥睨，“我穿的也不赖吧。” 　　左薇无言以对。 　　这个男生总有这种本事，把男男女女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都摊到明面上来讲。 　　她该回什么？ 　　夸他好看，还是骂他神经病？ 　　哪一种都不合适，前者像调情，后者太端着。 　　“不声不响跟了一天，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周楚禹语气不善，“他们一中的人，都这么傲？” 　　“别告诉我，你这一天净关注他了。” 　　“难道你不是？”他反问。 　　“……” 　　“左薇。”他上前一步，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我之前说过，你不用急着给我说法，但我们现在跟一中闹成这样，你还是没法下定决心么？” 　　“什、什么决心。”她结结巴巴，“跟决心又有什么关系。这条路又不是我家开的，他想走哪里就走哪里，我可管不着。” 　　周楚禹静了静。 　　良久，笑了一下，“好吧，不提他了。你肚子饿不饿，看完了音乐喷泉我们就要回夏令营了，路上还要走两个多小时，先买些吃的垫垫肚子？或者，我帮你看看，有没有晕车贴卖。” 　　男生要是体贴起来，真的能要人命。 　　尤其是周楚禹这种平时我行我素惯了的。 　　左薇不忍拂他意：“恩。” 　　看见周楚禹小跑着离开，张勇问：“哎哎哎，他干嘛去？” 　　左薇解释：“给大家买吃的去了。” 　　张勇竖起大拇指，“讲究！” 　　左薇扫了一眼，没看到纪萌萌和梅子：“萌萌和梅子呢？” 　　“哦，她俩去打听租一条船要多少钱了。” 　　“啊？” 　　“一会儿不是有音乐喷泉么，听说可以租船近距离观看。” 　　正说着，纪萌萌和裴歌蔫蔫地回来了。 　　陈岳灵子问：“没租到？” 　　纪萌萌说：“只剩下最后一条了。老板说，一条船最多载四人。我们这么多人，光是女生就有五个，怎么算都不好分配。” 　　梅子补充：“而且租金一个小时起，死贵死贵的。我们顶多再玩半个小时就要集合，租一个小时也不划算，索性不租了。” 　　裴歌内疚道：“如果不是因为多带了一个我，你们就能玩了。” 　　“话不能这么说。”纪萌萌忙道，“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就是。”陈岳灵子附和，“你不要多想，不是因为你。” 　　左薇微笑地听着她们对话。 　　当裴歌看向自己的时候，她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点头。 　　却见几个女生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她回头。 　　卫旭扬正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左薇收起脸上的笑容：“什么事？” 　　“我有话要跟你说。” 　　“对不起，我不想听。”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 　　“什——” 　　他骤然抓起她的手，往反方向走。 　　“卫旭扬，卫旭扬！” 　　左薇被他抓着，怎么挣都挣不开，不仅如此，她越用力，他反而抓的越紧，如铜墙，如铁壁，步子跨的飞快，眼神坚毅，铁了心要把她带到他想去的地方。 　　“松手！我让你松手，听到没有卫旭扬！” 　　左薇大叫。 　　没用。 　　他完全不在乎路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将左薇带到了租船码头，把她往船舱里一送。 　　“你干嘛？！” 　　左薇趔趄了一下。 　　其实他并没用多大的力气，但因为她挣扎的很厉害，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船帮。 　　等她扶着船把手站稳的时候，卫旭扬已经向船老板丢完钱，解开系船的绳子，开启了自动驾驶。 　　“你回去！”眼看小船离租船码头越来越远，左薇急道，“谁要和你坐船！回去！” 　　卫旭扬不理她。 　　左薇怒气冲天，“卫旭扬，你当我不敢跳船？！” 　　瞄到角落的救生衣，她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说，“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用不着你跳。”他捡起另一件救生衣，也往自己身上穿，头也不抬，“我来。” 　　左薇一怔。 　　他抬眼，定定看向她，“现在周围全是水，没人来打扰我们。你问，我答。如果我答的有任何你不满意的，我立马跳下船。” 　　左薇霎时没了动静。 　　他继续：“我跟了你一天，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可你却不给我机会。左薇，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么？” 　　而此时，周楚禹正捧着一大堆吃的和刚买到的晕车贴回到陈岳灵子几人身边。 　　当听到左薇被卫旭扬拉走后，他手上的东西哗啦哗啦全落到了地上。 　　“他们去了哪里？” 　　他问，脸色有点吓人。 　　“那边。”纪萌萌怯怯指向一个方向，“卫旭扬包了最后一条船，然后……周楚禹！哎周楚禹！” 　　周楚禹丢下他们，没命奔向租船处。 　　好不容易跑到岸边，他站住，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只剩下一个圆点的小船。 　　没一会儿，张勇几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跑过来也没用，船都租掉了，现在我们也只能等他们回来了。” 　　“就是。”徐浩然安慰道，“不用担心，卫旭扬毕竟是个男生，即便吵架，也不会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的。” 　　周楚禹看向他们，果断开始脱汉服，脱裤子。 　　“不是，你你你你想干嘛？” 　　张勇被他这个举动惊得表情大变，不会会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刚想到这里，就听“噗通”一声，周楚禹入水，溅起半丈高的水花。 　　“周楚禹你个疯子！！！” 　　张勇震得在岸边大骂。 　　小船嗡嗡嗡的行驶着，也不知开到了哪里。 　　左薇望着水光潋滟，终于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单刀直入：“蒋恬是怎么回事？” 　　“我们一起参加科技创新大赛，原本老师只安排了我和陈斌两个，但因为这个竞赛能获得自主招生资格，她妈妈暗中找了老师，想把她也塞进来。老师让我们带她。陈斌不愿意得罪老师，表面上答应了，暗地里却什么都不教她，给她穿小鞋。我觉得要么一开始就拒绝，既然答应了就好好带，于是帮了一点忙。她妈妈感谢我，所以特意请我一家吃饭。因为这件事，我们前阵子的确走的比较近，也因为涉及到一些潜规则，我也不好把她的事随便往外说。” 　　既然提到了陈斌，左薇问：“那陈斌呢？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你是为了社会实践才来夏令营的？” 　　“原来那天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摇头，“不是。我跟陈斌关系一般，都在学生会。一中学生会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陈斌很得老师器重，很多事情我明面上并不想跟他撕破脸。《笑傲江湖》你知道的，在我这里，陈斌就是君子剑，这种人说出来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至于我为什么来参加夏令营，”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苦笑一声，“左薇，你说是为什么？我八月要去澳门，却在七月特地赶来参加这个夏令营。” 　　左薇没有回答这个反问，而是挑了一个更尖锐的话题，“御府和一中现在势不两立。” 　　“我承认，在情况变得严重以前，我是可以阻止的。但是我一想到你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圈子’，‘大家玩不到一块儿’，要跟我‘保持距离’，就气疯了。初中的时候，你就是要跟我‘保持距离’，然后再没跟我说过话。现在为了那个周楚禹，又这样对我，我……我就迁怒于御府了。想着既然如此，双方的矛盾跟我有什么关系，打吧，闹吧，他不是很有本事么，就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左薇垂下眼睛。 　　“可我没想到，这样做反而将你越推越远。你后来直接选择跟我绝交。我忘了，除了周楚禹，你在御府还有其他朋友。左薇，是不是只要我能让一中跟御府和好，你就会原谅我？我们俩也能重归于好？” 　　“……你能做到么？”她问。 　　“当然。”他笃定道。 　　左薇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他问，“还有别的要问的么？我刚刚的回答，你还满意么？” 　　左薇糯糯道：“为什么整个高一没主动来找我？” 　　“……” 　　“说啊！”她凶他。 　　“因为我在变声期。声音比公鸭嗓还难听，我……我不想让你听到。” 　　左薇一呆，怎么也没想到，让她猜测了一整年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不可以啊！”他的脸色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因为被逼出了前面那些话，还是最后那个不能见她的理由，“你以前可以因为长了痘痘不好意思见我，我就不能因为变声期不好意思见你么。” 　　“你现在怎么——”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怎么这么幼稚。” 　　嘭！ 　　话音刚落，周围喷泉次第向空中涌出，喷出高矮不低的弧度。 　　与此同时，水里所有的灯光被开启，打在喷薄的泉水上，宛如建起一座座五彩斑斓的海市蜃楼。 　　音乐声中，水幕由南向北，再由西向东，将左薇和卫旭扬的小船包围在正中央。 　　它们时而喷出鲜花状，时而喷出螺旋状，时而交叉在一起舞蹈，时而分开大鹏展翅，一波波，一簇簇，看得游客们纷纷驻足，赞叹不已。 　　浪花声下，卫旭扬转头，任凭周围雨打船檐，风吹汉服，他笑看左薇。 　　被他的好心情所感染，左薇也笑了起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距他们十米远，被水幕隔绝在外的周楚禹，同时伸出头，望着这漫天的蜿蜒曲线，半晌，没有动静。 　　仿佛呆了，也仿佛痴了。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第96章 01 　　夏令营最后一周，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英语演讲。 　　每天上台15个人，分六天完成。 　　最后一天，还有个告别晚会。中方和日方各出一个大节目，送给对方，余下的小节目则由学生们自主报名。 　　所以这一周主要是两个任务：写演讲稿和排练才艺。 　　关于演讲，左薇抽签抽在了第三天，不算早也不算晚，有足够的时间去图书馆写稿子。 　　才艺方面，一中学生占比较重，大节目自然而然交由他们负责。 　　陈斌原本想领下这个差事的，可惜他演讲时间在第一天，卫旭扬、山田琢磨等几个优等生也在第一、二天，时间上很紧凑，无暇分心。 　　于是包老师决定选个女生出来挑大梁。 　　卫旭扬毫不犹豫推荐了陈岳灵子。 　　这举动出乎不少一中生的意料。他们都以为卫旭扬会推荐蒋恬的。陈岳灵子？这位虽然也是一中生，却跟御府那拨人是一家的。 　　不过音乐喷泉那晚，亲眼目睹了卫旭扬和左薇之间故事的部分一中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纷纷表示理解。 　　其他不明真相的群众忙向他们打听。当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后，他们匪夷所思地望向左薇——靠，御府的用美人计？！ 　　“好好干。”包老师拍拍陈岳灵子的肩膀，“听说日方那边会出个女团，你们可不能输。” 　　“不辱使命！” 　　陈岳灵子立下军令状。 　　卫旭扬打定主意要让一中和御府的学生和好，无条件支持陈岳灵子做出的任何决策。 　　见卫旭扬是这个态度了，被“御府那个狐狸精”迷的魂都没了，三分之一的一中生表示气愤，三分之一的一中生变成观望，余下三分之一的一中生高兴无比，下一秒就跟御府的人打成了一片。 　　原本他们就是一时冲动，看到一中和御府的斗争愈演愈烈，他们也动摇过，现在既然连卫旭扬都被“招安”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再斗下去？ 　　站在讲台前，陈岳灵子眼珠一转，笑眯眯道：“好。我已经有想法了。刚刚包老师说，日本同学到时候会派妹子来攻击，那我们就派汉子去迎战，大家觉得怎么样？” 　　“汉子？”陈皓问，“男团？” 　　“对。”陈岳灵子点头，“人数在5-7个之间，风格是现在最流行的唱跳，而且还要选形象最好的几个。” 　　“……” 　　底下众人没一个接话。 　　形象最好的两个，一个是一中的卫旭扬，一个是御府的周楚禹。 　　卫旭扬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周楚禹又跟一中水火不容，让他们两个去，可能么？ 　　卫旭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刷刷刷。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直直望向左薇，良久，接受道：“我可以。” ！！！ 　　夭寿啦，音痴唱跳为红颜啊！！！ 　　一中生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好意思。”另一边的周楚禹举手，“没兴趣。” 　　众人：果然 　　陈岳灵子微笑：“先不要拒绝的那么快。我们一会儿单独聊一下好不好？” 　　周楚禹皱眉：“随你。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好。”陈岳灵子拍拍手，将众人视线从周楚禹身上拉回来，“那接下来，我们再讨论讨论另外的男团人选。……” 　　左薇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看向陈岳灵子。 　　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周楚禹身上。 　　说实话，她现在很窘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楚禹。尤其，那一晚，上大巴车的时候，她看到周楚禹身上头上湿漉漉的，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几乎立刻明白了他曾干了什么。 　　可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再加上张勇还在旁边照顾他，她只能静静地坐到另外的位置，保持沉默。 　　感受到她的视线，周楚禹抬眼扫了过来。 　　她心里一慌，忙转过脸，只觉得千般惭愧，万般辜负，自己罪大恶极…… 　　讨论结束，中方学生原地解散。 　　陈岳灵子留下周楚禹，要与他单独聊一下。左薇想过去，被卫旭扬拦住，“左薇。” 　　她看向卫旭扬。 　　卫旭扬说：“交给灵子吧。如果她劝不了他，还有我。” 　　“你要说什么？”左薇紧张道。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不，我更担心了。 　　“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么？”他说，“让一中和御府和好。现在还没有成功，周楚禹这一环必不可少。灵子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个，这才一定要让他参加。” 　　左薇还想“可是”。 　　卫旭扬眨眨眼，“你就别插手了。你在当中，事情会变得复杂。不如乖乖等消息。” 　　他都这样说了，左薇只能照办。 　　又等了十分钟，周楚禹和陈岳灵子聊完，走出教室。 　　周楚禹脚步如飞，灵子跟在后面，一脸无奈。 　　卫旭扬以眼神询问：失败了？ 　　灵子点点头。 　　眼看周楚禹要走过卫旭扬，卫旭扬伸手，拦住了周楚禹的去路。 　　周楚禹扭头，看向卫旭扬。 　　卫旭扬问：“我们俩再聊聊？” 　　周楚禹看了左薇一眼，想也没想：“好。” 　　两个男生走入了教室里面，关上门，留左薇和陈岳灵子在外面等。 　　左薇问：“他没同意？” 　　“是啊。”灵子说，“油盐不进。” 　　“如果、如果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左薇觉得还是要尊重人家自己的意愿。 　　“我也是希望他能在最后的日子找点有意义的事做。”灵子老成道。 　　左薇一愣。 　　“而且，一中和御府已经有和好的趋势了，到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玩，只有他排除在外，多寂寞呀。” 　　灵子握拳，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所以，一定不能让他掉队！” 　　左薇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灵子……”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五分钟后，卫旭扬和周楚禹从教室里出来。 　　左薇和陈岳灵子立马站好。 　　周楚禹告诉左薇：“我同意参加告别晚会的表演了。” 　　“真的？”左薇开心道。 　　“恩。” 　　说完这话，周楚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宿舍。 　　“左薇。”卫旭扬叫她。 　　左薇收回周楚禹背影的视线。 　　“我也有事，”他说，“要去图书馆写稿子了。下午演讲。” 　　“……哦，好。”左薇呐呐道。 　　看着卫旭扬走向另一个方向，左薇跟陈岳灵子相顾无言。 　　灵子说：“这两个人又是怎么了？突然对你这么冷淡。” 　　“不知道……” 　　“哎呀不想了，反正他俩都同意参加了，我要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给萌萌她们！” 　　灵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徒留左薇一个人在原地呆若木鸡。 　　左薇觉得，卫旭扬和周楚禹两个人暗地里一定达成了某个共识，竟然再没一个人来找她。 　　不过他们不找她也好，给她省去不少尴尬，让她得以在最后一周尽情玩乐。 　　与此同时，日方同学跟中方同学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竟然开始称兄道弟，无话不谈。 　　左薇听到裴歌好奇的跟八月一日莲打听：“她们说，你们日本的学校大部分下午15：30就放学了，真的还是假的呀？” 　　“是真的。因为学校还有社团活动，放学后大家一般都要去参加社团。只有极少数的人是直接回家的。” 　　“真羡慕啊～”纪萌萌问，“学期呢？一年也是分上学期和下学期的么？” 　　“不是。我们一年分三个学期。4月-7月是春学期，10月到圣诞节是秋学期，1月中旬到3月上旬是冬学期。这就是为什么在日本动漫里，开学都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了。因为正是4月。” 　　八月一日边说边看向左薇，显然，他在为之前说过的动漫话题向左薇道歉。 　　左薇笑问：“我看日本动漫里，每天上学，都要先去学校的鞋柜里放鞋子，这是为什么？” 　　“那个一般是公立学校。”八月一日解释，“公立学校没有清洁人员，卫生都是学生自己做的，包括打扫厕所和教室。室内是地板，所以大家特意换的拖鞋。” 　　“原来如此。”左薇长见识了。 　　“那轮到我了。”八月一日问道，“你们有修学旅行么？” 　　裴歌疑惑：“那是什么？” 　　“每年三月，毕业典礼之前，学校给毕业生们组织的旅行、考察跟合宿的一项活动。” 　　梅子：“那不跟我们春游秋游差不多。” 　　八月一日：“原来你们□□游，秋游啊。” 　　纪萌萌：“你们还有哪些活动是跟我们差不多的？” 　　“我们还有体育节和学园祭。” 　　“学园祭是……” 　　“一个开放日。可以邀请校外的人来参观。让各个班级和社团展示自己。” 　　梅子不甘示弱：“就是我们的艺术节嘛。还有体育节，我们这里叫做运动会。” 　　八月一日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中国的学校活动也很丰富啊。” 　　“那是～” 　　梅子无比自豪，觉得我国的教育界没有输。 　　周三，左薇在阶梯教室结束了演讲，获得了一个A的成绩。 　　走出教室，看时间还早，她的脚步移向了卫旭扬他们排练的地方。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头一阵阵笑声传来。 　　“卫旭扬，你干脆只跳舞，别唱歌了吧！这调走的快到姥姥家了……到时候让日本妹子们笑。还连累我们。” 　　“滚。” 　　“你还不高兴，你跳舞嘛也一般，四肢不协调，一点没有美感，白瞎了这张好脸。” 　　“滚。” 　　“你瞧瞧人家周楚禹。你文艺细胞是都死光了么？” 　　“再说我不客气了啊！” 　　“来来来。打我打我，看看个能让你四肢协调一点。为了你我拼了。” 　　“哈哈哈哈……” 　　男生们笑的猖狂，笑的肆意。 　　卫旭扬笑着陪他们闹，余光突然扫到门外的人影，脸一红，咳嗽一声，小跑着来到门外。 　　“你怎么来了？” 　　左薇说：“想看看你们排练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迅速道。 　　“……” 　　“还有别的事么？”只聊了一句，他竟然开始赶人，“没别的事就回去吧，我们要继续练了。” 　　“……” 　　“卫大组长，”陈皓在里头大声嘲笑，“你在怕啥？！让我同桌进来看看嘛！” 　　“你闭嘴。” 　　“哎哟哎哟。”陈皓阴阳怪气。 　　左薇哭笑不得，反而被调侃的无所谓了。 　　再看周楚禹。他听到了左薇的声音，也慢慢走到了窗边，身子前倾，手肘撑在窗台，嘴角擒着一丝淡淡的笑，心情不赖。 　　显然，他刚刚也被卫旭扬的笨拙逗乐了。 　　“你回去吧。”他主动跟左薇说话，“直接看最后一天的表演。保管印象深刻。” 　　左薇简直受宠若惊。 　　她现在就觉得欠了他八百万的债，怎么还都还不了，他愿意跟她说话，她立马谨遵圣旨，“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就等着晚会了。” 　　“恩。” 　　两个少年同时道。 　　左薇再不看他们，“嗖”的一声，小兔子般，消失在了走廊。 　　少年们目送她走远，平静地望向对方，然后，什么也没说，一个转身离开了窗户，一个走进了教室，接着排练。 第97章 02 　　不知不觉，就到了夏令营的告别晚会。 　　包老师原本是想把晚会放在阶梯教室搞的，但长谷川老师觉得太郑重了，阶梯教室前面的空间也不够大，反不如放在食堂里热闹。 　　包老师询问了中日学生的意见，最终将晚会地点定在了食堂。 　　等左薇她们再次走入食堂的时候，里面的布置完全是晚会的氛围了：所有桌子都被分到了两边，中间铺了一个大大的高台，顶上还挂着各色彩带和气球…… 　　“好家伙。”纪萌萌兴奋道，“这，这都是谁布置的？” 　　“日本同学。” 　　陈皓走了过来，“他们的动手能力是真的强。当然，我也帮忙了。” 　　“瞧把你得意的。” 　　大家嘻嘻哈哈，随便找位置坐了过去。 　　左薇特意观察了一下，这回哪还分什么中方日方，完全打乱了国籍、性别和高矮胖瘦，只跟自己喜欢的人坐。 　　人和人之间竟然可以这么亲近，距离竟然可以缩到这么短。 　　虽然还有一小部分不和谐的声音，但没关系，这不是主流，经过了最后一周的相处，中方大部分学生已经和好如初，并且打算在晚会上大哭特哭，告别他们这跌宕起伏的三周。 　　“陈くん。”对面，神宫寺樱向陈皓招手，“这个掉下来了，我想把它贴上去，可是太高了。” 　　“没问题。”陈皓连忙道，“放着我来。” 　　左薇几人目送着陈皓去帮忙。 　　又注视着他回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噼里啪啦发射着信号。 　　“干嘛？”陈皓被众人看毛了，“帮个忙都不行啊！” 　　几个女生一副“小样儿，你骗谁”的表情。 　　陈皓越发不好意思，“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站那么高吧。多危险。” 　　左薇才不吃他这一套，他这套路跟以前的吴倩一模一样，“上次看水上表演我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出手的？” 　　“冤枉啊。”陈皓委屈，“我一直是把她当国际友人来对待的。” 　　左薇眯眼：“昔日同桌的情谊不想要了？” 　　“要的要的。”陈皓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这才解释，“就我们都是B组的嘛，后来一中和御府斗的火热，要拉拢日本同学，我就拉拢她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人家英语多牛啊，能跟卫旭扬对阵，我算哪根葱。” 　　“后来，后来要去古镇，她给我写了个纸条，问：Will you go out with me我一看，这不当然么，就回了个Why not。” 　　同样英语只能说一般的左薇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所以？” 　　“特么的在英语语境中，她那句话的意思不是邀请我出去玩，而是问我愿不愿意跟她约会！go out，交往，谈恋爱！” 　　左薇：“！！！” 　　“我也是事后看她对我的态度不对才偷偷查词典的。不过那个时候，木已成舟，我怎么好意思跟她说我学艺不精，领会错了大佬的意思，就……就将错就错了。” 　　这也可以？ 　　左薇听得啧啧称奇。 　　“其实也还好啦。”说到这里，陈皓很理智，“过了今天她就要回国了，以后会不会联系都不知道。” 　　“来日方长嘛。”左薇安慰他，又感慨万分，“不过你真的有本事，我们在水深火热的跟一中做斗争，你暗中却在撩人家。还记得刚来夏令营那会儿，多少男生嚷嚷着要认识日本妹子，结果最后竟然只有你成功了。” 　　陈皓嘿嘿的笑，一副憨憨的模样。 　　两人说着说着，学生们到齐，包老师拍拍话筒，在高台上宣布：告别晚会正式开始。 　　“Wow——！！！” 　　兴许是要分别了，底下众人拍桌子吹口哨，隐隐有些疯狂的趋势，显然，今晚将是个不眠之夜。 　　“来来来！好酒好肉招待大家！” 　　陈斌和卫旭扬，带领男生们抬来了一箱箱的啤酒。 　　刚放到地上，山田琢磨就拒绝道：“不不不，我们日本法律规定，20岁才成年，成年后才能喝酒。” 　　话音刚落，一个一中男生就吼道：“入乡随俗懂不懂？！给我喝！谁今天要是不喝，就不是我兄弟！” 　　“对对对。”旁边的一中生们起哄，“不喝不是兄弟！” 　　“不是兄弟！！” 　　“不是兄弟！！！” 　　日本老实孩子何曾见识过中国的酒文化，被这阵仗吓懵了，乖乖坐了下来，再不敢提不喝酒的事。 　　于是台上表演节目，台下推杯换盏，好一番热闹景象。 　　三杯酒下肚，左薇右首的张勇闹着要教八月一日莲玩行酒令：“来，跟我念：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啪啪，飞呀，啪啪——哈哈哈，你输了，喝酒喝酒！” 　　八月一日轻轻抿了一口酒。 　　左薇左首的神宫寺樱则在跟陈岳灵子聊天。 　　只见她指着灵子的保温杯无法理解地问，“你为什么喝开水？我们从小到大，一般只喝冷水和冰水的。” 　　而左薇对面的一个一中男生，正兴致勃勃地教日本同学骂脏话：“你们那儿脏话太单调了，什么八嘎呀路，我倒背如流，你听我们的：艹！” 　　日本同学认真道：“操。” 　　“不对，第四声，艹。再来一遍，艹！” 　　日本同学说：“艹？” 　　“哎对了对了，当浮一大啤，喝！” 　　于是日本同学稀里糊涂又被诓了一口酒。 　　酒过三巡，左薇注意到，卫旭扬和周楚禹、陈皓等几个男生默默退场，往食堂外走去。 　　应该是去换表演服装了。 　　不止是她，别的注意到的女生纷纷拿肘撞同伴，示意快看快看，他们去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喜悦。 　　视线还没从远去的男生们的背影里收回来，就听高台上，传来一群日本女生的声音：“皆さん！接下来，请欣赏我们的表演：《桜の花びらたち》！希望中方的同学们喜欢！” 　　左薇看到，六名穿着制服的美少女排成一排站在那里，正在给大家鞠躬致意。 　　男生们狼嚎鬼叫，恨不得给她们最大的排面。 　　音乐声起，她们举起双手，脚步随之摇摆，甜美的嗓音也响彻食堂：“教室の窓辺にはうららかな阳だまり、あと仅かの春のカレンダー……” 　　这六名美少女中，就有传说中那位搅弄两方关系的“小百合”，乍一看，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左薇问身边的神宫寺樱，“你怎么没上去？” 　　神宫寺樱害羞道：“我不适应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 　　左薇微笑表示理解。 　　终于，女团表演结束，美少女们手牵手，一起向台下的观众鞠躬。 　　男生们拍手拍的更用力了。 　　其中一个站了起来，走向小百合，真诚道：“我为我之前的鲁莽向你道歉。” 　　小百合似有些惊讶，继而笑了起来，大方道：“没关系。我已经忘了。” 　　男生挠挠头，又抱歉地看向小百合的男朋友。男朋友随即也笑着摇了摇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珠玉一丢，日方一个男生站了起来：“我也要说对不起。”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他，怎么，变成道歉大会了？ 　　日本男生走到中方两个男生跟前：“你们之前爬墙出去，确实是我告诉老师的。” 　　“靠，真的是你！你当时还死不承认！”一个男生指着他嚷嚷。 　　日本男生难为情道，“我错了。希望你们原谅。” 　　“你们日本人也挺阴的嘛！”另外一个男生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拿了杯酒，“行了，现在都是兄弟了，什么都不说了，咱们干了，一笑泯恩仇！” 　　日本男生被两个男生压着狂灌酒。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欢笑声中，食堂的灯突然一暗。 　　“咦？怎么回事？” 　　“停电了么？” 　　“不应该呀。” 　　叽叽喳喳中，一束光打到了高台上，那里出现了七名穿着演出服的少年，摆着各种不同的pose。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生们尖叫，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晓得的，中方的男团们上场了。 　　七个人，站在最中间最前面的是周楚禹，就是多年后流行的C位。陈皓在第三个位置，卫旭扬在最边上。其他四个是左薇不认识的一中男生。 　　音乐声响，首先就是一段独奏的唢呐。 　　唢呐不愧是乐器界的“流氓”，穿透力极强，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听觉。动感节奏里，少年们缓缓抬起头，眼神有力，风格跟之前的女团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尖叫，拼命晃左薇的手臂，梅子再无法做出别的表情。 　　左薇的身子随着梅子摇晃，笑容满面，同样被少年们的出场惊艳了。不过她理智尚存，没有像别人那样疯狂。 　　少年们跳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燃爆全场。 　　领唱的是周楚禹，一开口，竟然是粤语： 　　“失去恋爱的装作很潇洒 　　得到恋爱的痛得没说话 　　心似真似假爱得乱如麻 　　我最爱你你相信吗” 　　当唱到“我最爱你你相信吗”这句的时候，周楚禹面带微笑，直接伸手，指向台下的左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左薇周围的女生们刷刷刷看向她，捂嘴狂叫。 　　另一边的日本女生们也跳了起来，叫的嗓子都破了。 　　左薇坐在那里，惊得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真的骂假的话哪句可怕 　　真的戏假的你都可爱吗 　　真的梦假的泪哪个调查 　　我说信你你信是吗” 　　周楚禹边唱边跳，眼神灼热，就没离开过左薇的方向。 　　少年以歌传情，献上的是自己一颗滚烫的真心。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左薇心中感动，反而不再扭扭捏捏，坦然地望向周楚禹，目光温柔，用尽所有力气回应他的诚挚。 　　“恋爱总有幻觉恋爱总有假话 　　真真假假不要追查 　　真过一次好吗以后骗着算啦 　　错错对对不必理他 　　真也许会害怕假也许更好吧 　　真与假有何用应该睇化 　　真真假假 　　只要相信他” 　　唱完第一节，少年们开始走位，移动位置，仿佛接力赛，原本C位的周楚禹走向边上，而边上的卫旭扬却走到了C位，在C位领舞。 　　“欸欸欸欸欸欸欸——？？？” 　　女生们震惊地瞪大双眼。 　　原本以为卫旭扬只是在边上划水的，没想到，他、他竟然也要上前领唱？ 　　真的假的？ 　　他可以吗？？真的不会走调吗？？？ 　　所有人，包括日方那边的同学，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卫旭扬。 　　开始了，要开始了—— 　　卫旭扬出声，唱的是标准的国语：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话 　　反反覆覆握不住一粒沙 　　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你懂请你别走” 　　当唱到“如果你懂请你别走”的时候，卫旭扬同时看向左薇，仿佛就是在对着她唱一样。 　　“妈呀——” 　　女生们再次尖叫，有激动的，直接拿手拼命拍身边男生的后背，拍的噗噗响亮，“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啊啊啊！” 　　卫旭扬不为下面尖叫所动，翻身，跳跃，一眨不眨盯着左薇，继续唱着。 　　“大街上大海中我都跟从 　　怎么笑怎么痛一起感受 　　要多爱要多宠全部接受 　　就是不见你的温柔” 　　说实话，卫旭扬的舞台表现力不如周楚禹，毕竟一周前他还五音不全。 　　不过可能受多年竞赛熏陶，他的性格遇强则强，搭档越出色，他的斗志会越高昂。所以即便是自己不擅长的文艺领域，他也不怯场，甚至，慢慢的，竟让他跳出了自己的风格，可以与周楚禹分庭抗礼。 　　“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用完伤心只有分离 　　不是每颗真心都会有人珍惜 　　哪怕像我如此爱你 　　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是你说过要我陪你到底 　　真真假假 　　当它梦一场” 　　…… 　　…… 　　告别晚会在男生女生的尖叫声、笑声、哭声中落下帷幕。 　　即使夜已深，还有日本同学拉着新交到的中国朋友在食堂门口依依惜别。 　　“这是我的邮箱，你一定要给我发邮件啊。” 　　“我们中国有个聊天软件叫QQ，你知道吗，你回头申请个QQ。” 　　“好，我去研究研究。”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在我们日本叫钵卷，将来你要考试了就把它扎在额头上。祝你考试永远通过！” 　　“谢谢谢谢！” 　　而食堂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左薇跟周楚禹面对面而站。 　　风儿轻轻吹过，吹起两人的衣摆，七月末的风，连温度都是暖的。 　　左薇抬头，将碎发捋到耳后，“其实，我一直欠你一个回答。” 　　周楚禹静静地望着她。 　　“之前我觉得很多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明，顺其自然就好。但这好像对你不公平，而且也不够尊重你。尤其你今晚那个表演……我很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我也有虚荣心，有人欣赏我，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周楚禹，对不起，我只把你当同学看待，没往别的地方想过。因为，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周楚禹接道，“我也早看出来了。不管是喷泉的那一晚，还是今晚。” 　　左薇一怔。 　　“今晚我们俩都跳过一段，虽然你看的都很认真，可是不一样的，你看他的眼神。我自认跳的比他好，可是，你眼里的光是不一样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输了。” 　　“对不起。”左薇只能这么说。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我不够优秀。” 　　“不不不。”左薇忙道，“你很优秀了！真的，我从没见过比你跳舞更好的人了，而且还会吹长笛，会原创，会——” 　　周楚禹打断她，“左薇。” 　　左薇依旧喋喋不休地夸着。 　　“左薇。”周楚禹又叫了一遍。 　　她这才停下。 　　周楚禹笑了：“夏令营很开心。这段记忆我会珍藏。” 　　顿了顿，他说，“以及，高二分班……我会选理。” 　　左薇平静地看向他。 　　良久良久，点头：“恩。” 　　又一阵风吹来。 　　卷起操场地上的梧桐树叶。 　　听着远处宿舍的嘈杂喧闹，左薇知道，夏令营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第98章 03 　　八月，卫旭扬在澳门参加科技创新大赛。 　　左薇在家收拾东西。 　　收着收着，就把跟卫旭扬有关的东西都放到了一起。 　　硬面抄。这是运动会上跳远获得的，也是因为那一次，她和卫旭扬有了交集，卫旭扬特意背她去医务室； 　　娃娃。这是在游戏城，她死活夹不到娃娃，他过来帮忙，送给她的第一个玩偶； 　　夜光手环。这是他们第一次逃家，在夜市上他买给她的礼物； 　　《同一首歌》入场券。第一次跟他看演唱会； 　　鬼屋门票。和他一起去鬼屋； 　　冰雕展合照。在这里，他们第一次闹矛盾。 　　变色琉璃杯。本来买了一对，想送给他，结果却没送出去，另一个现在在陈岳灵子那里——算了，这个就不是跟卫旭扬有关的了，挪到别的地方去。 　　5A风景区门票。在这里，她第一次吃醋，气的连最喜欢的鬼屋都不愿意去了，要去看木偶表演。 　　古镇门票。她心里悲愤，下定决心要跟卫旭扬绝交。 　　黑桃8扑克牌。她摩挲着牌面上“我反省”三个字，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坚决无视他，暗地里却还是把魔术师的这张牌留下来了，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出于什么心理？ 　　还有黄金矿工、周杰伦的CD、东方不败、音乐喷泉…… 　　左薇发了一个短信给卫旭扬：原来我们已经认识5年了。 　　发完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也没等他的回复。 　　她知道他白天很忙，要处理各种事务，还要游澳门，给同学买礼物。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能传达到他那里就够了。 　　晚上追完电视剧，左薇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突然想起手机还没看，随手拿过来。 　　上面果真有信息，左薇打开：刚刚在澳门塔看夜景，导游说着多美多美，可我却觉得，也就这样吧。 　　左薇抿嘴，编辑短信，正欲回过去，很快，下一条短信追加而来：因为，你不在。 　　编辑的手突然就这么停住了。 　　左薇读着最新的一句话，想，这算情话么？如果算，怎么没有想象中的肉麻，如果不算，为什么她心里却又羞又甜？ 　　她给他回：下次我们一起去。 　　这次没把手机丢开，而是耐心地等着。 　　几十秒后，手机震动，他的回复传来：好。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周杰伦的演唱会，鬼屋，钢琴小提琴合奏，金庸武侠馆……等约定。左女侠，区区5年，可无法满足我。 　　他七拐八拐地拐到了先前那个话题。 　　左薇边笑边打字：奉陪到底。 　　打完这四个字发现自己太江湖了，像要跟人干仗一样，又在后面加了个无敌可爱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卫旭扬回：百炼钢成绕指柔。 　　左薇：这位同学，请说白话。 　　卫旭扬：……我很喜欢。 　　“哈哈哈哈！” 　　再忍不住，左薇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第一次觉得卧室的空间太小，不够她舞。 　　九月，新学期开学。 　　御府中学的高二年级学生迎来文理科分班。 　　√2给大家发完文理科申请表，又分析了一下学文学理的利弊，就回办公室了。 　　众所周知，御府的文科不弱，还能跟一中争一下长短，理科就没那么有优势了，所以文科重点班是两个，理科只有一个。 　　√2一走，同学们就开始讨论学文学理。 　　左薇写着作业，郭静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你肯定学文吧！” 　　左薇抬头，笑道：“恩。你呢？” 　　“我文科理科差不多，成绩反正进不了重点班。但我喜欢动漫，暑假里迷上了一个coser，叫黄山，也想往动漫圈发展，所以可能最后还是会选文。” 　　左薇望着郭静。 　　平心而论，她的三个好朋友里，郭静的优点的确不在成绩方面（这方面比较厉害的是陈岳灵子），但郭静比同龄人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在大家都对未来感到迷茫，犹豫要干什么的时候，郭静却已经付诸于行动。 　　喜欢动漫，就去买周边，喜欢coser，就去追真人…… 　　这个世上不乏有自己兴趣爱好的人。比如，有爱文学创作的，没事就写写小说，有爱音乐的，闲暇时间跟朋友组组乐队，有爱画画的，总是一个人涂涂抹抹，有爱摄影的，经常举着相机四处拍——但这些兴趣一旦跟成绩放到了一起，摆在了天平两端，大部分的人，都会偏向成绩，觉得另一边的爱好是不务正业。 　　也会有一些务正业务了很多年，最后发现自己还是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的人，俗称“追梦”。但这是绕了一圈又给绕回来的故事，和郭静这种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左薇很佩服郭静，她让她想到了初中时候的那位庄烈，某种角度而言，他们都是魄力十足，目标明确。 　　跟郭静聊完天，姚佳彤敲了敲左薇的桌子，“你学文？” 　　“是啊。”刚刚已经跟郭静说过了。 　　“据我所知，他学理。”姚佳彤指指后面跟张伟打闹的周楚禹，压低声音。 　　左薇坦然地看向她：“我知道。” 　　“所以，所以你们——”姚佳彤支支吾吾。 　　左薇没有催她，等着她继续。 　　“算啦。”姚佳彤似乎改变了主意，耸耸肩，“左薇，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 　　“各自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一个名字，猜猜对方喜欢谁。” 　　左薇明白了姚佳彤的用意：“你确定要玩这个吗？” 　　“我想跟你玩。” 　　“好。” 　　左薇答应道。 　　两个女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空白纸，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左薇，一半给姚佳彤。 　　她们同时写好名字，折好，捏在手心。 　　姚佳彤看向左薇：“那，同桌，交换？” 　　“交换。”左薇同意。 　　两个人交换了纸条。 　　左薇平静地打开姚佳彤的纸条，平静地读着上面的字，没有一点意外。 　　姚佳彤也打开了左薇的纸条，当看到那三个字时，姚佳彤也没有任何的激动。 　　两个人将纸条摊开来。 　　只见两张纸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周楚禹。 　　姚佳彤说：“你猜对了。” 　　左薇回：“可你猜错了。” 　　“你不喜欢他？” 　　左薇摇摇头。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表白么？”姚佳彤说，“要分班了，我们很大可能不在一个班，我想——想在分班前，把我的心意告诉他。” 　　左薇犹豫了一会儿，真心实意道：“以前的我，可能会建议你不要告诉了。但是现在，我觉得只能你自己决定。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相信你也有心理准备了。如果，如果这些都不在乎，那就听从自己的心。因为分别对每个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姚佳彤似懂非懂。 　　再看左薇，她点点头：“好吧，我决定了。” 　　左薇没有问她是决定告诉还是不告诉，拿出没写完的作业，继续写了起来。 　　下午，左薇和大家一起上体活课，姚佳彤将周楚禹叫到了另一个地方。 　　“Wow！！！” 　　男生们唯恐天下不乱，管她什么理由，先取笑一波再说。 　　意外的是，周楚禹却没理他们的取笑，而是安安静静跟着姚佳彤走向了边上。 　　等两个人再度出现在大家视野，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问周楚禹：“哎大禹！她跟你说什么了？” 　　“关你鸟事！”周楚禹骂道，“打球打球！” 　　见周楚禹是这个态度，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男生们嘻嘻哈哈，又将话题聊到了别处。 　　左薇偷偷打量姚佳彤，她并没有那么失落，相反，情绪却很高涨，开朗地拉着女生们一起玩耍。 　　左薇收回了视线。 　　下课，左薇跟郭静回到教室，刚坐下，姚佳彤就凑了过来。 　　“左薇，我跟他说了。就在上一节课。” 　　她说：“我看见了。” 　　“我知道他会拒绝我的，甚至做好了被他奚落的准备。但我没想到，他一点难听的话都没说，不仅没说，”姚佳彤的脸蛋红扑扑的，越说越兴奋，“后来男生们问起的时候，他还保护了我！天哪，这还是周楚禹么，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跟你说哈……” 　　姚佳彤翻来覆去地说着与周楚禹发生的那五分钟的事，左薇却听的有瞬间的恍惚。 　　原来，悄无声息中，每个人都在长大。 　　当年那个肆意嘲笑着女生“满脸痘痘”的桀骜少年，如今也学会了理解与尊重。 　　以前陈岳灵子曾经问过她，爱情，到底是什么？ 　　她现在依然无法明白。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变成那个比以前更优秀、更出色的自己。 　　她如此相信着，并且，为之努力。 第99章 04 　　分班后，左薇被分到了（十）班，徐浩然也在。很遗憾，纪萌萌在（九）班，另一个文科重点班，而周楚禹、张勇则在（一）班，理科重点班。 　　负责（十）班的班主任姓冯，男，三十六岁，很严厉，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了阵阵杀气，班上的同学只接触了两天，就给他送了个外号——冯老板，意为剥削阶级，轻易不要得罪。 　　左薇的新同桌依然是个女生，叫毕芸，学霸，据说她妈妈就在御府教政治。 　　因为是教师子女，毕芸好为人师，控制欲强，喜欢纠正别人的易读错字音。具体表现在：老师前一天说了，第二天随堂测试，结果第二天因为事情太多给忘记了，她会特意出声提醒：“老师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随堂测试吗？”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点的强迫症，没事就喜欢用笔尖点满纸巾，满了一张再换一张，左薇跟她坐一桌压力很大。 　　换了新环境，代表着又要有新一轮的人际关系的塑造。 　　文科班阴盛阳衰，又是重点班，女生之间的小九九比比皆是。 　　最先被女生们看不惯的是一个叫“颜如昕”的女生。 　　颜如昕长相小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说话嗲嗲的，对男生很会撒娇，男生们私下里都称她“小林志玲”。 　　这几年，林志玲凭借一段“加油加油加油”的视频火爆海内外，不少男人成为了她的拥趸，一时风头无两。 　　但你喜欢林志玲可以，捧一个假冒伪劣的算什么？ 　　女生们知道颜如昕所谓的“嗲嗲的声音”是面对男生才有的，是故意吊着嗓子装出来的，她平时跟女生说话的腔调可不是这样，于是越发反感她。 　　尤其，颜如昕的同桌孔侠，对这个“嗲女”的厌恶简直到了呕吐的地步。 　　孔侠的名字很有侠气，估计跟她的家庭环境有关。左薇经常听她提起自己爸爸有谁谁的武侠珍藏，去拜了哪个哪个少林高僧为师。 　　她很喜欢称自己为大侠，说话打扮以“像男人”而自豪，讨厌女里女气，自诩跟那些“嗲嗲的爱美的”女生不一样。 　　这样的两个女生坐到了一起，不闹起来才有鬼。 　　于是只坐了一周，颜如昕就跟冯老板告状，要求换位置，理由是她跟孔侠处不来。 　　冯老板给她们换了，但从此以后，站在反颜如昕第一线的人，肯定有一个孔侠。 　　听说左薇跟颜如昕曾是一个班的，这天下课，孔侠特意来问左薇，颜如昕之前在班上的风评如何。 　　“我们不熟。”左薇不想卷入两个女生之间的战争，“之前我跟郭静，姚佳彤她们玩的比较多。她位置离我很远的。” 　　孔侠有点失望。 　　但她想着既然来了，不妨再跟左薇和毕芸宣传一下这位“小林志玲”的丰功伟绩吧：“你们知道昨天我听到那几个男生怎么评价她的？” 　　左薇没接话，毕芸问：“怎么评价的？” 　　孔侠咳嗽一声：“说她漂亮而不自知。” 　　毕芸：“……” 　　好久好久，毕芸才冷笑：“怎么可能有不知道自己漂亮的女生。从小到大，别人围着她那么殷勤，她是傻子才会不知道。” 　　“就是这个理。”孔侠说，“所以我觉得那些男生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果然只有女生才更了解女生～” 　　“当然。”毕芸似想到了什么，问左薇，“哎左薇，那你知道自己漂亮么？” 　　左薇心里无语。 　　这话如果换郭静、陈岳灵子她们来问，她绝对不要脸的一甩头：“我真是个美人儿。” 　　但毕芸问，她就不能这么口无遮拦了。因为里头还牵扯到了一些交际能力，于是，她只能淡定地笑了笑，回道，“我鼻子不太挺，但我挺喜欢我自己的。” 　　闻言，毕芸和孔侠的注意力都被她转移到了“我觉得你鼻子还好啊。”“不塌不塌”的上面。 　　“嘿！左女侠！” 　　窗外传来纪萌萌清脆的声音，左薇回头，高兴地冲纪萌萌挥了挥手。 　　纪萌萌说了一下来意，原来是她们（九）班临时调课，她没带书，跑来向左薇借。 　　左薇二话不说，将书借了出去。 　　“谢啦。”纪萌萌抱着书边跑边喊，“上完就还你。” 　　“没事。不急。” 　　左薇回头，看到毕芸和孔侠盯着自己。 　　特别是孔侠，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 　　孔侠问：“她怎么叫你女侠？你斯斯文文的，给人感觉风一吹就倒，哪里像啊。” 　　左薇说：“她随便叫的。叫习惯了吧。” 　　“我就说嘛。” 　　孔侠松了口气。又跟毕芸聊了会儿天，耳听上课铃声打响，孔侠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孔侠的背影，左薇暗暗摇了摇头。 　　她其实无所谓自己是不是被叫做“女侠”，毕竟这也不是谁的专利。但好像孔侠很看重，认为这样与众不同，生怕左薇抢走。 　　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孔侠认为，不女里女气，说话打扮“像男人”才能称之为侠。 　　左薇却觉得，柔柔弱弱，追求漂亮，不否定自己的女性特征，同样也可以做一个侠。侠是一种信仰，一种精神，而非表面的靠近。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彼此对侠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那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当左薇把班上这些女生的事告诉卫旭扬听的时候，卫旭扬正在水池边洗西兰花。 　　今天周末，左薇家里没人，本来给她钱让她自己出去找吃的，她没乐意，问卫旭扬家里有饭么，也没有，两人一合计，决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做着吃。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会下厨。” 　　左薇自己不会做，听到卫旭扬会做饭是无比震惊的。说好的男生不会做家务的呢？小卫同学，你这样搞的我很被动啊。 　　“家长常年不在家，”卫旭扬一本正经道，“我得活下去。” 　　并不算多么好笑的话，左薇就是乐得合不拢嘴。 　　“帮我把电饭锅那个插头插一下。” 　　“好嘞。” 　　左薇插完，等了一会儿，奇怪道：“这灯怎么没亮？坏了么？” 　　“我看一下。” 　　他将插头用力按了按。 　　“好了。” 　　“原来是我没使劲。” 　　卫旭扬想也没想，接道：“插电要插到位，才会爽。”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他低咒一声，“该死。” 　　嗖的一下望向左薇，问：“你没听懂吧？” 　　左薇：“……” 　　你这么问我怎么可能没听懂啊！你刚刚开车了吧！你竟然学会开车了！特么根正苗红的少年在澳门都经历了神马？！ 　　左薇只能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反问，“什么？” 　　“哦没什么。”他快速道，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如果不看他上扬的嘴角的话。 　　左薇的脸莫名有点烧，忽然想知道，他平时在心里都是怎么看待她的。 　　但是这种问题还是不要问了，她怕问出个好歹，难以收场。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做完午饭，桌上是三菜一汤。 　　卫旭扬很紧张：“尝尝。” 　　“肯定好吃。” 　　虽然还没吃到，但左薇的彩虹屁已经拍出。别的不说，光是“能做出熟的食物”这个事实，她就没有评判他的资格了。 　　两个人还沉浸在前面旖旎的余韵里，所以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聊天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吃完饭，洗好碗筷，卫旭扬就像个棒缒似的杵在客厅，不说回去，也不说留下。 　　这小子太贼了，把客场优势玩的相当溜。 　　左薇只好开口：“一起看电影吧。我这里刚好有几部新的恐怖片。” 　　“果然。”他叹，丝毫不意外会出现恐怖片这个选项。不过他这些年来早已练就了金刚铁胆，于是自然而然往沙发上一坐，使唤道，“来吧。”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 　　左薇看了十多分钟，一直入不了戏，也不知道是电影慢热，还是他靠的太近，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视线缓缓下移，瞥见茶几上有零食，她拿了过来，撕开。 　　吃了几个后，问身边的卫旭扬：“吃吗？” 　　“不要。” 　　女生的分享热情被激发出来了，左薇将零食亲自送到他嘴前，“吃吧！” 　　他的眼神突然像着了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样的眼神，看得左薇瞬间后悔，想收手。 　　为时已晚。 　　他凑了上来，咬住她的手指，将她手上的零食吃到了嘴里。 　　左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指尖软软的，麻麻的，还被什么东西舔了舔。 　　一秒，两秒，三秒。 　　电视里播放着恐怖的鬼脸，倒霉的主角放声尖叫。 　　他们却望着彼此，近在咫尺。 　　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 　　“吱嘎——”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开启。 　　下一秒，在卫旭扬扭头想看是谁的时候，左薇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从沙发上狠狠推了出去！ 　　“嘭！” 　　卫旭扬跌到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与此同时，左妈妈走进家门。 　　卫旭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坐好，调整表情，抬头挺胸。 　　“咦？小卫也在呢？”左妈妈边换鞋边问，“怎么坐在地上？” 　　“阿姨好。”卫旭扬微笑，“这个角度看电视更恐怖。” 　　“哦。”左妈妈看一眼屏幕，“在看恐怖片呢？” 　　“是啊。”左薇忙道，“妈，你不知道，今天午饭都是他做的。我学了不少东西呢。” 　　左妈妈立马道：“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麻烦小卫到家做饭给你吃。” 　　“没关系的，阿姨。”卫旭扬站了起来，“正好我也没吃，就一起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我家东方不败还没吃饭，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喂狗了。” 　　“这就走了？”左妈妈说，“再玩一会儿啊。” 　　“不用不用。我家狗在召唤我了。” 　　“那好吧。下次再来玩哦！” 　　“好的，阿姨。再见。” 　　望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身影，左薇在心里笑疯了。 　　左妈妈看向女儿。 　　左薇当即正襟危坐。 　　“妈……怎么了？” 　　左妈妈说：“你自己喜欢恐怖片，不要拉着人家不喜欢的看。” 　　左薇低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哦。” 　　“两个人好不容易和好的……人家那是不好意思拒绝你。说到这个，你们两个也是奇怪，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我都懒得管你们了。……” 　　窗外的百灵鸟在叽叽喳喳，妈妈也在BALABALA。 　　左薇想，怎么这么动听呢。 第100章 05 　　大概高二是各种粉红色冒泡泡的时候。 　　学校里也不能例外。 　　教导主任开始张罗着各班班主任四处抓早恋的学生。 　　为什么会这么严峻，听说是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门卫在某天夜里值班的时候发现，校园里某处有火光。门卫以为着火了，赶紧去查看，却看见一对小情侣正对着一面墙壁拜天地。墙壁面前还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摆着一个碗，碗里放着红苹果，碗的两边插着两只红蜡烛……整得像模像样的。 　　另一件，是早上上学。女生紧紧抱着男友的腰坐他的自行车。两个人有说有笑，动作亲昵。男友没留神，撞到了一个行人。这个行人好巧不巧，正是赶去上班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当时什么也没说，目送着这对小情侣骑车骑入了御府，随即，咬牙切齿地杀入了自己的学校，开启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抓早恋”活动。 　　学校食堂，操场上，厕所前，天台，甚至上课的时候，窗边都有张脸…… 　　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但俗话说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男男女女已经跟老师斗了十来年，在岁月的长河里，积累了充分的经验，反追踪工作做的十分到位。 　　连抓三天，老师们一对野鸳鸯也没抓着，教导主任痛定思痛，把班主任们叫到一起，又开了个改变作战策略的会议。 　　于是，上学放学的路上，左薇惊悚的发现，冯老板一大把年纪，竟然穿着学生校服混在学生群里，抓早恋。 　　路过草地的时候，教导主任竟然穿着迷彩服躲在里头，观察来往的学生。 　　…… 　　…… 　　效果显著。 　　至少四对情侣被教导主任抓了出来，从此以后，大家看教导主任和冯老板就有了阴影，再也不敢直视他们了。 　　与大家一样，郭静也不敢直视教导主任与冯老板。 　　但她的理由还与大家有所不同，是因为害羞。深陷腐门无法自拔的郭静，从他们身上看到了爱情，没事就给他们写段子。 　　类似“教导主任挑起冯老板的下巴，调戏道，死相！”这样的段子层出不穷，听得左薇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左薇说：“你最近不太对劲啊，总是情情爱爱的不离嘴。” 　　“咋滴，就许你和小卫放火，不许我点灯啊？” 　　左薇无言以对：“点点点。您点。” 　　“哼，告诉你，我也是有人追的人。” 　　“咦？”左薇一愣。 　　郭静得意道：“我们班有个男生，你知道叫什么？叫黄荣。哈哈哈哈。刚听到的时候我都笑傻了。然后大家就起哄咯，说我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以一起射大雕。只不过，我是静哥哥，他是荣妹妹。” 　　左薇问：“那你喜欢他么？” 　　“不好说。”郭静考虑了一下，“但是也不讨厌吧。我还没被人追过，看你和小卫又玩的那么好，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左薇提醒：“还是要当心一点，这阵子教导主任可没放松警惕。” 　　“恩，我知道的。” 　　“以及，你是因为名字才注意到他的。我的想法是，不了解这个人，因为名字什么的在一起，太空中楼阁了。”毕竟，黄薇的前车之鉴哪。 　　“嗯嗯。”郭静点头如捣蒜，“哎哟，你就别操心我了。还是说说你和小卫的事吧。上次不是你妈回来了嘛……” 　　郭静将话题转到了左薇身上，左薇苦笑，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聊下去。 　　虽然依然有点担心，但她想，郭静也不是个笨蛋，应该能处理好和那个男生的关系的。 　　分班后的第一次大考来了。 　　左薇总分考了班里第7名。同桌毕芸班里第3。 　　她们分数相差6分。 　　左薇看着毕芸的卷子，毕芸也看着左薇的卷子。 　　“你英语比我好。” 　　“但你数学比我好。” 　　“听说你和徐浩然暑假参加英语夏令营的，徐浩然这次英语又是全年级第一，那个夏令营真的这么有用吗？” 　　“那个夏令营主要教的是应用英语，跟应试英语完全不一样的。” 　　毕芸又看了一会儿，“能不能让我读读你的作文？我作文比你低2分。我想知道是哪里不行的。” 　　左薇：“……”果然压力很大。 　　左薇将自己的成绩名次告诉郭静。对此，郭静的评价是：不都说早恋会荒废学业么？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考不过这帮早恋的！ 　　“所以，为了我的学业——”郭静站到了楼梯上，通知左薇，“我要恋爱了！” 　　郭静的恋爱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轰轰烈烈，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 　　郭静看《还珠格格》长大，又接触了太多影视剧、动漫、小说，对谈恋爱的定义就是“要死要活”，看不上细水长流那一种。 　　万万没想到，那位叫黄荣的男生，同样也是个“咆哮教主”，说话做事十分情绪化，动辄“我爱什么什么”“我恨什么什么”，爱恨强烈，全情投入。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天雷勾地火。 　　咆哮教主每天给郭静带早餐送礼物，中午食堂占位置，放学送她回家。 　　郭静和哪个男生多说一句话，咆哮教主都不高兴，要跟郭静闹好久的别扭。 　　但是慢慢的，郭静就有点受不了咆哮教主了。 　　“你知道么，我周末跟他出去玩，他带我去见他外校的那些哥们儿，然后有个饭店，很贵，又不是我们学生消费的起的，我劝他，他不听，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请他哥们儿去吃。结果最后钱不够了，偷偷向我借，我借了，然后走的时候提醒他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一下子炸了，觉得我在他哥们儿面前不给他面子，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谁不是爹妈生的，你有面子，我也有啊！我就当场跟他对骂，然后说分手，转身就跑。他急了，追了过来，拼命拉着我，不肯跟我分手。” 　　左薇听得唏嘘万分，这是真的在演戏啊。 　　“我有次看见他跟一个女生说话，问那个女生是谁。他脸色一下子变了，说我不信任他。我觉得他有毛病，我随口一问的，跟信不信任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这样说，我反而想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了，他就死犟着不说，越不说我越逼他说。逼到最后，他直接拿头撞大树，说他爱我，爱的痛苦，爱的无奈，爱的撕心裂肺。” 　　左薇皱了皱眉，这也太情绪化了吧，一点小事都能上升到撞树？ 　　“还有呢。”郭静继续，“我发现了，他还爱吹牛。什么‘我考不上重点班不是我能力不行，我脑子很聪明的，是我不愿意把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你那个闺蜜成绩好，一定是个书呆子吧，每天不知道花多少时间在学习上。’‘什么？她也有男朋友？骗你的吧，我不相信。有我对你那么好么？’……” 　　郭静将两个人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告诉左薇。 　　左薇听得眉头越来越皱。 　　虽然说不能以偏概全，但听着郭静的描述，一个自大，中二，且十分情绪化的男生的形象出现在她眼前。 　　跟这样的男生谈恋爱真的没有问题么？ 　　郭静的最后一段话，成了压死左薇对咆哮教主好感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昨天，我们一起看动漫。我给他讲动漫里的剧情，他看不惯女主，说如果是他女朋友就会怎么怎么样。我就替女主说话，他开玩笑地说，你这样小心我打你哦。我不服气，就说你打啊。他真拍了一下我的脸，不过很轻。我觉得好玩，就回了他一下。他好像生气了，装作笑的样子，又扇了我一下。我觉得有点疼，也加大力气回了过去。……然后我们互扇耳光。但是两个人都故意笑的很大声。” 　　左薇果断道：“分手吧，别跟他玩了，这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开玩笑都能开成真的。” 　　郭静小心翼翼道：“真的是他的问题吧？不是我小题大做吧？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自己太敏感。” 　　“绝对不是你敏感。”左薇正视郭静的眼睛，严肃道，“你告诉我，就是想让我帮你判断判断。我觉得这种情况，真的算很严重很糟糕了。还是及时止损吧。这个男生不值得的。” 　　其实郭静把这些告诉左薇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决定了。她只是需要一个后盾，一个可以果断告诉她，赶紧分手，不要跟这种人纠缠不清的坚强后盾。 　　听到左薇这么说，她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好。我今天就去跟他分手。” 　　郭静毫不留恋的跟那位黄荣提出了分手。 　　黄荣一开始死活不同意，但郭静威胁他，再纠缠下去，她就把他告诉给老师。 　　黄荣犹豫了，暂时沉寂下来。 　　沉寂了几个晚上的结果，就是他认为女朋友之所以跟他分手，都是女朋友的闺蜜从中作梗。一定是闺蜜说了不好听的话，来挑拨他们的关系。 　　他把复仇的目光看向了左薇。 第101章 06 　　当左薇从郭静那里听说黄荣要来找自己麻烦的时候，她正在跟东方不败玩。 　　“对不起对不起！”郭静在手机里懊恼死了，“他就是个疯子，我骂他，让他不要发神经，这跟你没关系，他却说什么，他可以答应，但是他校外的那些兄弟是不会答应的。要为他出头。还问我，你那个闺蜜是不是长得不错，他校外那些兄弟很想认识认识。妈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左薇，我把你拖下水了，你这几天当心一点，实在不行，直接报警，我就不信了，法治社会，他那些兄弟想干嘛？” 　　“恩，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左薇挂了电话，抬头，看到卫旭扬在对面蹙眉道：“怎么了？什么保护自己？” 　　“朋友被一个狗皮膏药黏上了。”左薇说，“那个狗皮膏药认为是我从中作梗，破坏了他的好姻缘，说要找兄弟来找我麻烦。” 　　“叫什么？”卫旭扬立即追问。 　　“黄荣。但是他那些兄弟我就不认识了。”见卫旭扬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左薇笑道，“没事啦，我的活动范围三点一线，随身带着手机，平时又不去那些莫名其妙的场所，他们没有机会的。再者，这个黄荣蛮喜欢吹牛的，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吓郭静。” 　　“校外的社会青年和校内的学生还是不一样的。”卫旭扬说，“不论是不是吓你们，保险起见，这阵子我送你上下学吧。” 　　“可你的时间跟我的又不一样。” 　　“我们可以约个相同的时间。约早一点。” 　　左薇还想说什么，见卫旭扬一脸坚持，她轻轻叹了口气，接受了他的好意。 　　于是卫旭扬开始起大早，先跟左薇一起坐公交车去御府，再坐车回来，跑向一中。 　　晚上左薇下课的时候，也会先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卫旭扬来接。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坐车回家。 　　这种方式，辛苦的是卫旭扬，每天要少睡两个小时。左薇不想让他这么辛苦，他却笑着说，他心甘情愿，不要剥夺他跟她相处的自由。 　　左薇听得又甜蜜又心疼。 　　恋爱中的男女，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只等对方一声令下，就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还记得庄烈么？”左薇说，“我前几天又在电视里看到他了。他成熟了很多，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很干净。之前我跟吴倩最后一次遇见他，就是他给我们解围。那晚也像今天这样，路上没什么人，然后有个穿风衣的中年男的就跟在我们后面，故意掀开他的风衣，让我们看他里头一丝不/挂。猥琐死了。” 　　“你们还遇到过这种事？” 　　“是啊，吴倩说那叫‘露阴癖’。我后来也查了一下，其实遇见这种人，千万不能怂，直接上去，嘲笑他下面很小很细，打击他的自尊心。” 　　卫旭扬无语道：“这一招确实狠。……而且知道男的就在乎这个。” 　　左薇控制不住地瞅了瞅他的下半身。 　　“干嘛？！”卫旭扬激动的破了音，“你不要乱想！” 　　“……”左薇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怎么办，自从他开车以后，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句“男生讲黄段子是为了让你害羞，不是让你再讲一个更黄的还回去的。”她觉得她上次没有还，一直想找个机会还回去。 　　不过看着小卫同学此刻恶声恶气的模样，她想她还是老实转移话题吧。 　　毕竟，清清楚楚从一个异性眼里看出“女人，你在玩火”的意思的，说明是真的到了危险的边缘了，谁知道对方之后会讲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 　　她认怂了。 　　“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左薇生硬道，“说：男生谈恋爱前和谈恋爱后是不一样的。比如，谈恋爱前，当在路上看到一个狗屎，他会马上喊：小心！来保护女朋友。但是谈恋爱后，当在路上看到一个狗屎，他会故意不说，等女朋友一脚踩到了，大声嘲笑。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左薇一个人笑着，卫旭扬面无表情。 　　左薇不满：“哎，你怎么不笑啊，这么好笑的一个笑话！我特意讲给你听的，哈哈哈哈……” 　　卫旭扬继续无动于衷。 　　“啪叽”一声。 　　左薇的笑声就像打嗝一样止住了。 　　她低头，缓缓低头，望向自己脚下踩到的一坨东西。 　　“哈哈哈哈……” 　　卫旭扬再绷不住，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左薇的脚，满脸揶揄。 　　左薇，深呼吸：“你早看到了是不是？” 　　“是。”他竟然还敢说是，“当时心里一惊，想怎么这么巧，你在讲这个笑话。难道也看见了？后来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全程面无表情，把你往这儿带。” 　　“……”左薇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 　　“哈哈哈哈……” 　　“卫旭扬！”左薇越听这笑越气，“看我不打死你！别跑！！！” 　　回应她的，只有少年风一般的背影。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来到了小区楼下。 　　又是什么都没发生的一天。 　　坐着电梯，左薇说：“说真的，你已经送了我一个月了。也没看到谁来找我，可见都是那个黄荣在吓唬人。明天别起那么早了。你休息休息。” 　　“万一就是明天呢？” 　　“呸呸呸，乌鸦嘴。”左薇说，“要报复他早报复了，绝不可能等一个月的，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听我的，明天你多睡一会儿，不用陪我了。” 　　见她心意已决，这一个月又的确很安全，卫旭扬说，“那我休息一天，有事打我电话。” 　　“会的。”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 　　左薇挥手，“晚安。再见。” 　　“明天见。” 　　“那我也明天见。” 　　“你如果愿意，一会儿手机里也能见。” 　　“好啊。” 　　“你先开门。” 　　“你先开。” 　　“那，一起开？” 　　“恩。” 　　两人一个“再见”，说了足足有五分钟，却谁都没有动。 　　他们莫名其妙又笑了起来。 　　左薇说：“我真的要回家了。还有作业没写完。” 　　“恩。我看着你进门。” 　　他的眼睛像在说话，诉说着浓浓的依依不舍，左薇怎么可能让他看着自己开门。 　　于是又是五分钟的面对面傻乐。 　　“哐”的一声。 　　左妈妈将门打开。两个人迅速收敛表情。 　　左妈妈说，“哟，回来了呀，我刚才还跟你爸说几点了女儿怎么还不回来。正准备去楼下等你呢。” 　　卫旭扬打招呼道：“阿姨好。” 　　“小卫你好。今天家里还是一个人吗？有饭吃吗？没吃的话，到阿姨家里来吃呀。” 　　“好。谢谢阿姨。”卫旭扬答应的爽快。 　　“没关——”左妈妈以为卫旭扬会拒绝，刚顺着逻辑说了两个字，猛然意识到对方是答应了，她表情一呆，“啊……哦哦……好的。” 　　左妈妈回过神，“那再好不过！快进来吧。欢迎欢迎！” 　　卫旭扬背着书包，规规矩矩地走入了左薇的家。 　　回眸的刹那，两个人对视，空气中，涌起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夜好眠。 　　第二天，午间休息，左薇在操场给郭静讲昨夜的甜蜜。 　　讲着讲着，郭静戳了戳左薇的手臂，示意她停下。 　　左薇收声，循着郭静的视线，看到了远处一个高挑的满脸怨气的男孩。 　　左薇知道他是谁了：“咆哮教主？” 　　“对。我们都结束一个月了，搞不清楚他究竟想干嘛？” 　　“别理他了。” 　　“不行，我去把话说清楚。一次性解决。”郭静丢下这句，径直走向黄荣。 　　见到郭静走近，黄荣立正站好，十分欣喜。 　　郭静一脸不耐烦地跟他说起了话，嘴唇翕动之快，不带丝毫停顿，黄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突然，他像被摁住了某个开关一样，倏然伸手，指向站在双杠后面的左薇：“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又在说我的不好吧！！！” 　　左薇冷冷地直视他。 　　“你有病啊！”郭静要崩溃了，“严格说起来人家都不认识你，说你毛的坏话？你有被害妄想症啊！” 　　“郭静。”黄荣恶狠狠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分手你会后悔的。” 　　“后悔个毛后悔。我跟你谈我才后悔，我当时脑子一定被驴踢了。” 　　“好。好。”黄荣边说边往后退，“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告诉你，有本事，不要为了你的闺蜜来求我。” 　　“大哥，有本事你冲我来，至少这样还像个男人。” 　　“哼！” 　　黄荣冷哼一声，剜左薇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郭静小跑着回到左薇身边，“我算是看出他的脑回路了。他就是拿你威胁我，想让我回到他身边。” 　　“神经病。”左薇说。 　　“可不就是神经病。老天啊，我不就是羡慕你和小卫，也想自己谈一场么！怎么就摊给我一个这样的人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脑子发热了，怎么恋爱和恋爱之间差别这么大呀！” 　　“不想了。”左薇安慰道，“把你心情都弄不好了。我们聊点二次元男神。” 　　“哦！我的鸣人佐助路飞索隆奇犽西索夏尔塞巴斯蒂安——这个世上，还是你们最靠谱了——” 　　郭静仰天长叹。 　　晚上，左薇独自在公交站台等车。 　　等着等着，突然发现，对面三个吸烟的社会小青年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些什么。 　　左薇心里一咯噔，默默拿出了手机，在上面打了一段话，发给卫旭扬。 　　做完这一切，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伸头等车。 　　三个社会小青年丢下香烟，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走向左薇所在的公交站台。 　　左薇看也不看他们，站到了一位上班族大叔的身边。 　　终于，公交来了，左薇轻盈地跳了上去，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抓稳扶手。 　　余光瞥见，那些小青年也上车了。 　　他们在车上四处扫了一眼，明明后面就有位置的，他们却没往后面走，而是往左薇附近凑。 　　左薇心里有了数，愈发冷静，身子背对他们，扶好扶手。 　　车子发动了，载着他们驶向目的地。 第102章 07 　　三个小年轻在左薇后面天南海北地胡侃着，时不时蹦出一两句脏话。 　　随着一站一站的播报，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 　　到“第一中学”站的时候，车上站者寥寥，也只有左薇那一块地方了。 　　左薇按了按响铃，车门打开，她走了下去。 　　随即，那三个小青年也跟着她下了车。 　　十二月的天空，暗得不早也不晚。 　　这次没走多远，那三人就拦住了左薇的路：“美女。哎美女。” 　　左薇停下，好像这才看到了他们，问：“什么事？” 　　“向你打听一下。你认识黄荣么？或者郭静。” 　　“《射雕英雄传》？”左薇平静道，“认识。我还认识穆念慈和杨康。” 　　“……” 　　领头的小黄毛被噎了一下，索性不再装腔作势：“你是叫左薇吧？” 　　“是。” 　　“别害怕。我们不干什么，就有个事情想跟你聊聊。我哥们黄荣和他女朋友郭静的情况，相信你了解的吧？” 　　“是前女友。”左薇纠正道，“还有，我没有害怕，这里是小区门口，有门卫，拐两条街就是派出所，可以说是我的地盘，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好怕的。” 　　“哟。”小黄毛意外道，“听这口气，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姐大。黄荣说你是优等生，乖乖女，没想到这么泼辣，感觉不像啊。” 　　“哥。”另一个小青年动了心，“我喜欢这妞。” 　　“谢谢。”左薇面不改色地望向对方，拒绝道，“我不喜欢你。” 　　“……”三个小青年估计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奇葩，又不慌张又正经，还有点冷幽默，一时之间，谁也没接话。 　　终于，小黄毛笑道：“美女挺有意思呀，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玩？” 　　“你们不是为了黄荣的事来的么？怎么，兄弟的事不重要了？” 　　“只要你跟我们去玩，兄弟的事暂且就不提了。” 　　“行啊。”左薇说，“去拐两条街的那个。” 　　“好啊好啊。” 　　小黄毛没想到左薇答应的这么爽快，有点受宠若惊。等手下人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左薇说的“拐两条街的那个”，是指派出所。 　　“艹！”小黄毛瞪着左薇，“你耍老子？” 　　“哪里耍？不是明明白白都告诉你了么。你自己没理解清楚，怪谁？” 　　左薇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唇舌，绕开他们，走向小区门卫室。 　　才走两步，又被他们拦下。 　　左薇说：“让开。” 　　“不让。”小黄毛嬉皮笑脸，“你能拿我怎么样？叫啊，哭啊，喊你的警察叔叔来啊。” 　　左薇拿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刚按了一个“1”，小黄毛瞬间伸手来抢。 　　左薇护着手机，不让他抢走，“你干嘛？不敢了？” 　　“艹！”小黄毛一边捏着左薇的手机，不让她继续按号，一边吼身后的两个手下，“愣着干嘛？制住她！别让她做多余的事！” 　　眼看那两个小青年要碰到自己，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影冲出，将那两个小青年推开，同时一把撅住左薇的手机，将手机塞回到她的手里，再将她从小黄毛怀里拉出，护到了自己身后。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全做完只用了三秒，左薇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呼呼风声，等回过神，卫旭扬就已经挡在自己前面了。 　　“卧槽。”小黄毛啐了一口，“你谁啊？” 　　“你谁。”卫旭扬觑着他，神态冷冷，“想对她做什么。” 　　“……”三个小青年不说话了，对视一眼。 　　良久，小黄毛冷笑：“我替我兄弟出头，给她个教训，他妈的以后少管闲事。” 　　“找我。”卫旭扬说，“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哟，英雄救美啊？你这小身板能挨几下啊？” 　　三个小青年排成一排，开始捏拳头。 　　左薇担心地扯扯卫旭扬的衣袖。 　　她觉得事情好像变的不可控了，之前这三个小青年明显是不打算对她动手的，怎么卫旭扬一出现，反倒要动手了。 　　一对三，她怕他吃亏。 　　“没事，你报警。我对付他们。”他转头吩咐。 　　左薇都没来得及答应，下一刻，那三个人就扑了上来。 　　卫旭扬跟三人打在了一起。 　　左薇毫不犹豫地拨打“110”。等说完详细地址，再去看他们，她原本以为卫旭扬会被围困的，却惊愕地发现，已经有一个小青年倒在地上了。此刻，他正跟剩下的两个小青年混战，并且，一点也不落下风。 　　左薇之前见过周楚禹和一中的男生打架，她知道会打架和不会打架完全是两种样子，那个时候卫旭扬没管他们，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屑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怎么也没想到，他动起手来，那才叫一个狠。 　　肘击，锁脖，背摔…… 　　他的眼神冷静锐利，出手迅速，不留余地，小黄毛的惨叫闷哼交叉发出，夜色笼罩下，三道影子分分又合合。 　　左薇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的卫旭扬，握着手机，有些失神，等她恢复清明的时候，耳边已传来阵阵警笛声。 　　派出所里面，灯火通明。 　　短发的民警小姐姐正在给左薇做笔录。 　　左薇口述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反正理在她这里，她很从容，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民警小姐姐叹道：“小姑娘表达能力很强啊。放心吧，我们会教育他们的，还留着他们的档案，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找你们了。” 　　“恩。谢谢。” 　　“对了，”民警小姐姐眨眨眼，“那是你小男朋友吧，身手不错啊，一个人打三个，只受了点轻伤。我们同事都说，在警校里才会见到这样的人，平时是不是练过？” 　　“我不知道。”左薇抬头，看到左妈妈和左爸爸急匆匆地赶来，微笑道：“还有，他是我邻居，正好碰上了，所以拔刀相助。” 　　民警小姐姐望一眼左薇的爸妈，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笑盈盈地合上了本子。 　　“怎么回事？怎么进派出所了？”左妈妈着急道。 　　等知道了怎么回事，左妈妈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又感激地看向刚从里屋做好笔录出来的卫旭扬：“小卫啊，谢谢你，今天幸亏有你了。” 　　“不用谢，阿姨。”卫旭扬笑笑，“这是应该的。” 　　这一笑，扯到了他嘴角的伤口，他“嘶”了一声。 　　“好了你不要笑了。”左薇赶紧道，“一会儿拿药水擦一下。” 　　他“恩”了一声，当真不再做表情。 　　正说着，那三个小青年也从审讯室里出来了。见到卫旭扬以及左薇的父母，他们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民警训道：“下次再做这种事就没今天这么容易出去了，知道么？！” 　　三个人像个鹌鹑似的，默默点头。 　　“你说说你们，没事学什么电影，去吓唬人家姑娘，人家重点学校的学生，政治满分的，能被你们吓到？结果到头来，学习学不过，打又打不过，你们好意思吗？趁早回去找个正经工作干，别整天游手好闲的！知不知道？！” 　　鹌鹑们继续点头。 　　左妈妈问卫旭扬：“小卫，你爸妈呢？有空来么？” 　　“民警刚刚打电话了，但是没打通。我估计来不了了吧。” 　　左妈妈点点头，转身对民警道：“警察同志，是这样的，这孩子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孩，父母常年出差，今天恐怕赶不来了，你们看看，我可以把他接走么？我们反正住在一起……” 　　趁着左薇父母和民警说话，卫旭扬走到了那三个小青年跟前。 　　“喂。”他叫。 　　三人倏然抬头，防备地盯着他。 　　“帮我回去转告黄荣。把怒火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是无能的一种表现。如果他还不服，可以来找我。” 　　说完这话，他走到了左薇身边，再也不朝他们瞟去一眼。 　　三个小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黄毛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把一切都吞到了肚子里。 　　晚上八点。 　　左薇在卫旭扬家帮他上药。 　　摸着他的脸，她凑近他，给他仔细擦拭，连一个毛孔都不放过。 　　“疼么？”她轻轻道。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脸上，他看着她，说，“痒。” 　　“……那我重一点。” 　　“呃，这也没有必要。” 　　上完了药，他们坐在了面对面的沙发上。 　　卫旭扬等了一会儿，出声：“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时钟滴答滴答，一圈圈地走着，左薇听着它们的动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好吧，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的？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我跟你在一起，又不需要打架。” 　　“卫旭扬。” 　　“其实是小学时候的事了。”他自嘲一笑，“那个时候爸妈三天两头地吵，我心烦，就去游戏厅玩。然后几个高年级的来找茬，我就跟他们干了起来。” 　　左薇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插。 　　“一开始我都是输的，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后来我就学聪明了，反思总结以前输的原因，调整技巧。逐渐逐渐，五次里，也能赢一次了。等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已经没人能打赢我了。不过我那个时候跟你玩的特别好，也不需要靠打架来发泄了，慢慢的，江湖里就没有我的传说了。” 　　“你还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上了高中以后，我爸妈的关系突然变好了，没以前吵的那么凶了，我就更不需要动手了。而且我看你好像也喜欢斯斯文文的男生。左薇，你老实告诉我，今天看到我动手，你有没有讨厌我？” 　　左薇摇头，顿了顿，夸张道：“我觉得你今天帅爆了！怎么会这～么帅～” 　　卫旭扬低声笑了起来。 　　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 　　“不过，”左薇给了个甜枣，连忙又给了个棒子，“以后不要这样了，能不动手我们就不动手。对方毕竟是社会青年，我们还有前途要考。而且哦，尤其要保护你的脸！我最看重的就是你的脸了！要是毁容了，卫旭扬，我恨你一辈子！” 　　卫旭扬怔怔地看着她。 　　“所以哪怕为了这张脸，这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你也不要让自己受伤了，好不好？” 　　女孩言辞恳切，用最诙谐的方式说着最在意的事情。 　　好久好久。 　　卫旭扬温和道：“好。” 　　“那就说好了，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左薇伸出手。 　　“你幼不幼稚。” 　　“不幼稚。”左薇说，“你知不知道，拉钩后面还有一层意思？” 　　“咦？” 　　“你拉嘛，拉完我告诉你。” 　　卫旭扬无奈地伸出了小指，陪她玩这个游戏。 　　一边玩一边嫌弃，“多大了。” 　　左薇钩起他的小指，一边拉一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卫旭扬挑眉：“然后？” 　　“然后，”左薇竖起大拇指，跟他的大拇指点到了一起，“这样。” 　　“这样是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 　　左薇气道：“你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算了！”左薇朝他吼。 　　“你怎么这样。”他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告诉我是什么意思的，结果只做了一个动作，却什么也没说。” 　　左薇咬牙切齿，“我都说了一百年了，你说一百年什么？” 　　“是啊，一百年什么？不能每次都是我说，你却不说啊。”他微笑，蛊惑她说出他想听的话。 　　“我说你帅爆了呀。” 　　“不是这个。” 　　“我最看重的就是你的脸。” 　　“也不是。” 　　左薇咬唇，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左薇深呼吸，被他逼到退无可退：“笨蛋。” 　　“？？？” 　　卫旭扬一副怎么是这个词的懵圈表情。 　　却听下一秒，左薇唱歌般轻叹：“当然是想跟你在一起一百年啊。” 　　时间静止在这一瞬。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天上的星，地上的灯，窗边的纱帘，绯红的面庞。 　　这是我们最好看的样子。 　　左薇哼着小曲儿捧着绷带药瓶回了自己家。 　　左妈妈说，“你个小没良心的，人家小卫都受伤了，你却在这里唱歌。” 　　“哎呀，没事啦，他打赢架了，现在心情可爽了。” 　　“……” 　　“妈，我新睡衣在哪里？今晚我要洗澡，临幸我的新睡衣！” 　　“还是要劝劝他，男孩子虽然可以冲动，但要掌握分寸，不能让他爸妈担心。对了，他爸妈回来了么？” 　　“没呢。估计不得早。我的睡衣呢？！我那件有点小性感的睡衣呢？！” 　　“在阳台上晒着呢，没丢，少叽哩哇啦地叫。” 　　“……”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怼着。 　　却没注意，在左薇离开卫旭扬家的十分钟后，一通电话打到了卫旭扬的手机上。 　　挂了电话，他匆忙换鞋，出门，顶着一脸的伤口，火急火燎地跑向了楼下。 第103章 08 　　天气越来越冷，左薇早上再不敢不吃早饭了，不仅要吃好，还要吃饱，不然她怕撑不到中午。 　　早上来到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了，有的在看书，有的在聊天，还有的在补觉。 　　左薇低头，背诵着文言文。 　　突然，听到隔壁两个女生指着一个方向轻声道：“哎，快看，终于动了。去厕所了。” 　　“不容易。天天只去一次，膀胱会憋出病的吧。” 　　顺着她们的话，左薇看到了一个女生远去的背影。 　　她知道她，上次大考班里排名第4，人称“铁娘子”。 　　毕芸放下笔，问那两个女生：“你们为什么叫她铁娘子？” 　　女生1：“还不是因为她傲，不搭理人，一门心思只在学习上。她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教室的，风雨无阻，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睡在学校了。” 　　女生2：“然后嘛，做了个课代表，就一点也不留情面，凡是被她发现没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的人，都会被她铁面无私地报告给老师。久而久之，我们就不爽了。你学习好，怎么没见你考第一啊。拼了老命，连课间休息，体育课，午休都埋头苦读的人，最后也不过考了个第4。傲什么傲。” 　　“干嘛这么说人家。”路过她们，听到她们谈话的另一个女生调笑道，“人家是什么人？非清华北大不嫁，怎么看的上我等小老百姓。” 　　然后几个女生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左薇注意到，毕芸虽然没跟着笑，但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淡淡的轻蔑。 　　上次毕芸第3，铁娘子第4，两人分数咬的很紧。 　　也许哪里都是这样，只要有竞争，就不可能平常心对待。 　　左薇在学习上也是有上进心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成绩还没有进入到班级核心竞争圈，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放在班级前3的人的身上，了不起再加一个第4……其他人，哪怕再好，也只会得到一个“还行”的评价。 　　必须再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她想，如果可以更上一层楼，为什么不去做？ 　　左薇不再执着于追剧追动漫，事实上，从夏令营回来，她就不再看各种电视了，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跟卫旭扬一起玩上面。 　　现在她连跟卫旭扬一起玩的时间都有所控制，新班级，新对手，尤其是有一个毕芸那样的同桌，无形之中也在鞭策她，让她鼓足了干劲向前冲。 　　这样的转变，换做初中那个为了看电视跟父母斗智斗勇的自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个时候的左薇，把电视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当真的失败过了，见识到了更广袤的世界以后，她无比清楚，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什么。 　　卫旭扬似乎也跟她想到了一起，不再那么频繁地找她，两个人只约在周末见面，其余时间都是各干各的，发发短信，打打电话，偶尔路上碰到了，就再一起散散步，聊聊天。 　　这样的收心果然有效。 　　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左薇考到了班级第4，取代了昔日那位“铁娘子”。 　　这次毕芸第2，徐浩然第1，另一个女生第3。 　　这三人分班后就轮流霸占着前三的宝座，旁人只能从第4开始抢起，所以连各科老师都在暗地里称他们是文科班的“三驾马车”，轻易无法撼动。 　　左薇握握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还有机会，她一定可以插进去的。 　　电视儿童拿出了以往追剧的精神，只不过这回追的是三部真人剧，她期待着最后的大结局。 　　又到了过年回老家的时候了。 　　左薇推着车，跟着妈妈在超市里买年货。 　　广播里放着一遍遍热闹的：“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左妈妈像个将军似的，指哪儿打哪儿，“这个，这个，这个坚果也来点。……哦，那儿是水产区，去那里看看……” 　　左薇说：“妈，我去零食区转转。” 　　“还喜欢吃零食呢。” 　　“那当然。我的喜好是随着年龄进化的，小时候喜欢大大卷，虾条，麦丽素，后来喜欢薯片，奥利奥，鱿鱼丝，再后来是各种进口食物……虽然一直在进化，但我对零食的喜欢是永远不会变的。” 　　左薇数如家珍。 　　左妈妈笑着摇头：“去吧。一会儿来找你。” 　　“好嘞。” 　　左薇走到了零食区，一边挑选心仪的零食，一边给卫旭扬发短信：你喜欢吃什么？我正在超市。 　　很快，卫旭扬的短信回来：都可以。挑你自己喜欢的。 　　左薇撇撇嘴，收起了手机。这个不爱吃零食的小卫同学哦。 　　晚上跟妈妈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到家，左薇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几袋吃的去敲卫旭扬的门。 　　敲了半天，没人应。 　　奇怪，这么晚了，他去哪儿了？ 　　左薇给卫旭扬发短信：你在哪儿？我在你门外，送你点好吃的。 　　又隔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响起：我在外面。跟我爸妈一起。今晚不回来了。 　　看来也是在置办年货了。 　　左薇给他发了个：好。 　　就不再打扰他。 　　大年三十，左薇跟着爸妈像往年一样开车回老家。 　　老家依旧是那么热闹，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只除了，少了一个爷爷。 　　弟弟妹妹渐渐长大了，不好意思再那么夸张的抢电视，也会学成年人那样稍微客套一下了。 　　但也只是客套一下，等见到对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礼让的时候，他们就会露出本性，嗷嗷嗷的叫唤着自己的节目了。 　　“薇薇上高二了吧？”看完小品的间隙，叔叔一家问起了左薇，“还有一年多就要高考了？” 　　“是啊。”左爸爸笑道。 　　“我听说你这次期末全班第4？有没有想好上哪里的大学？” 　　左薇笑道：“还没想好。” 　　“现在可以考虑考虑了。” 　　另一个叔叔问：“会不会嫌早？” 　　“不早不早。我同事的女儿，也是这个年纪，她爸妈已经开始帮她参谋起来了。我的建议是，首选一线城市，经济发达一点，比如北京，上海啊，这些城市肯定有985，211的……” 　　叔叔说到了兴头上，一刻也停不下来。 　　左薇没打断他，乖巧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做出回应。 　　于是叔叔聊的更high。 　　晚上23：00的时候，家长们熬不住都回房睡觉了。 　　左薇也上了自己的床，却没睡觉，而是一直躺在那里，等零点。 　　她读着秒数，在手机时间正好变成00：00的那一刹那，将事先编辑好的拜年短信给卫旭扬发了出去。 　　窗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如左薇的心情。 　　很快，卫旭扬的短信回了过来：也祝你新年快乐。还没睡？ 　　左薇一下子来了精神：没。就等着你的祝福呢。 　　卫旭扬：现在收到了。可以睡了。 　　左薇怒，这个钢铁直男，真以为一条就够了么？ 　　她赌气地回了一句：好的。晚安。 　　将手机丢到了枕边。背对它。想想还不解气，拿被子蒙上头。 　　几十秒后，卫旭扬的短信嗡嗡传来。 　　她一把甩开被子，翻身，将手机拿到跟前。 　　卫旭扬：真的睡了？ 　　左薇笑了起来，开始编辑回信。这次她回的很慢，一个字拆成好几个拼音，故意磨他。 　　没想到，一分钟后，手机直接响了起来。 　　左薇吓了一跳，男生都是这么行动派的么，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她咳嗽一声，接起来，“喂。” 　　“我就说你不可能睡的那么早。” 　　少年清冽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左薇说：“已经睡了。是被某人的电话吵醒的。” 　　“哦？怎么声音听上去那么清醒。” 　　“你不知道吗，我的声音向来好听。” 　　他低低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先前公鸭嗓那事儿。静了一会儿，他正式道：“左薇，新年好。” 　　“你也是。” 　　“你那边很热闹。” 　　“恩。外面在放鞭炮，要一直放到凌晨一点呢。” 　　“这么说，我们可以聊到凌晨一点。” 　　“你要是愿意，我陪你聊一夜也可以啊。反正明天，哦不对，是今天，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没有活动？” 　　“不就是走亲戚。实际上我熟悉的亲戚都回来了，昨晚我们还一起看了春晚。对了，你有没有想过，要考什么大学？或者，想去哪个城市？” 　　那头短暂的沉默，“没有。你呢？” 　　“我也没想好。不过有人给我推荐了北京或者上海。我觉得这两个城市都不错。” 　　“清北复交。”他直接点明了这两个城市拥有的四所TOP大学。 　　“是啊。”左薇说，“不过这应该是你的目标吧，之前在澳门的全国大赛又获得了二等奖。我现在还离得远呢。” 　　“要对自己有信心。” 　　“信心也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没做到之前，一切都是幻想。”左薇耸耸肩，“想想时间过的真的好快，以前我还觉得高考离我很远，可眨眼间，就在眼前了。今天都有亲戚来问我对未来的规划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不知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好了好了。”左薇笑道，“突然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搞的我们的心情也沉重了。还是聊点轻松的吧。” 　　“比如？” 　　“比如，压岁钱。哈哈。”提到这三个字左薇就两眼放光，“如今正被我压在枕头底下，真是想想就开心。” 　　“你还是个小财迷。” 　　“但我发现了，关于压岁钱还是有很多学问的。尤其是为人处世这方面。” 　　“哦？怎么说？”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爷爷在我中考那一年不在了？” 　　“没有。” 　　“所以就只有奶奶一个人了。奶奶一个人给的压岁钱，跟外公外婆给的压岁钱是不一样的。外公外婆多，奶奶少。但是他们双方又很喜欢较劲，比谁对我的爱多。结果就演化成了向我套话，套对方给了我多少压岁钱。” 　　卫旭扬几乎立刻猜到了左薇的处境，“辛苦了。” 　　“每次奶奶问我，外公外婆给了多少？我就会说，跟您差不多，差不多。外公外婆问起来的时候，我就会说，当然是你们给的多啦。于是他们双方都很满意。可有一次，我多嘀咕了一句，你们不要总问一样的问题啊，被外公外婆听到了，追问我是怎么回答奶奶的。我当时也是脑子没转过弯来，直接把哄奶奶的话原话告诉他们了，他们一下子就生气了，反问我怎么可以说差不多，这样一说，不就等于把他们说矮了一截？” 　　卫旭扬同情道：“当时脑子短路了吧？” 　　“是啊。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厉害。” 　　“宝姐姐有宝姐姐的好，可是，左女侠也有左女侠的好。”他突然说道。 　　左薇登时害羞了，握着手机没好意思接话。 　　一片安静里，那头响起了敲门声。 　　左薇听到一个女声说道：“你好，客房服务。请问之前是你打电话说房间空调坏的么？我们经理刚给你换了个新房间，这是房卡，请拿好。” 　　卫旭扬似乎按住了听筒，说了一句“谢谢。” 　　等他再跟左薇说话的时候，左薇疑惑道：“卫旭扬，你是在……酒店么？” 　　凌晨十二点多，大年初一，全中国人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为什么，会在酒店？ 第104章 09 　　“其实……”他终于出声，“我现在在南京。” 　　“南京？为什么会在南京？” 　　“妈妈病了，在这里治病，我来照顾她。” 　　左薇立即道：“严重么？”本市不也有医院，什么病要专门跑到南京？ 　　他安慰道：“没事的。因为我爸有老同学在这家医院做副院长，所以就来这儿治了。” 　　“……哦。这样。”左薇点点头，“那你岂不是很累？大过年的还要在外面。” 　　“本来吃着医院门口买的盒饭确实觉得有些孤单，可当收到你的拜年短信的时候，什么情绪都没了。” 　　左薇叹了口气，“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恩。” 　　“现在是一个人在酒店吗？” 　　“是。” 　　“明天还要去吗？” 　　“要去的。” 　　“替我向阿姨问个好。等她回来了我去看望她。” 　　“好。” 　　“衣服带够了么？我查查南京的天气，看有没有下雪……” 　　“左薇同学。” 　　“啊？” 　　“你好像进入‘贤妻良母’模式了。” 　　“……”左薇一下子被他挤兑的说不出话来。怎么办，是羞涩一下，还是反撩回去？现在这个话题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左薇纠结了十几秒，却被他当成了难为情，体贴的开始聊下一个话题，“南京人说话很有意思。” 　　“什么样子的？”左薇就坡下驴。 　　“抑扬顿挫，煽动性很强。比方说，是不是，好不好，知不知道，他们说的是阿是，阿好，阿晓得，听着就感觉像命令一样。” 　　“具体的呢？” 　　“我去水果摊，老板娘说的是，我们家的水果新鲜的一米。我在医院走廊，听到一对男女说话，听语气我以为两个人在吵架，又是犯嫌，又是依壁雕凿的，结果是在谈恋爱。亏我还担心地看了他们好几眼，结果反被他们当成了变态。” 　　左薇听的咯咯直乐。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窗外的鞭炮不知疲倦地放着，左薇也不知疲倦地聊着。 　　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过了年，回到家里，左薇将卫旭扬妈妈生病的事告诉给父母。 　　“哎呀，那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吧。” 　　左妈妈当即道。 　　多年邻里相处，她跟卫妈妈早就成为了朋友。 　　于是在一个周末，打听到卫旭扬妈妈休息在家，左薇跟着爸妈拎着一篮子水果敲响了卫旭扬的家门。 　　卫爸爸说，“你说你们，就住对门，带什么礼物呀。搞得这么客气。” 　　“应该的。”左爸爸说。 　　两家父母开始聊天。 　　左薇则跟卫旭扬一起在阳台上玩东方不败。 　　说着说着，卫妈妈道：“高泓，我渴了。” 　　“好，我给你倒点水。喝热的吧？” 　　“恩。” 　　卫爸爸跑向厨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就端着个杯子送到了卫妈妈跟前，一边吹一边说，“慢点喝，烫。” 　　“没事儿。” 　　卫妈妈拿了过来。她可能没想到杯子这么烫，“哎哟”一声，险些松手。 　　卫爸爸早料到了，给她杯子的时候也没放松警惕，见她哎哟不由端的更紧了，“我就说吧，让你当心点当心点的，这杯子不隔热。” 　　“那你就不能选个隔热的啊。” 　　卫妈妈瞪了卫爸爸一眼，虽然脸色苍白，可那娇嗔的神情，却仿佛回到了妙龄少女。 　　左妈妈和左爸爸对视一眼，纷纷失笑。 　　左薇也看到了这一幕，偷偷戳了戳卫旭扬的臂膀。 　　“哎。” 　　她朝卫爸爸和卫妈妈的方向坏笑。 　　“叔叔阿姨感情变好了。” 　　“是啊。”卫旭扬望着自己的爸妈，淡淡一笑，“人生真的很奇妙。以前经常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因为我妈这次的病，竟然谁也离不开谁了。” 　　“成年人总是这样。”左薇说，“非要发生一点事，才能看清自己的心。之前我爸妈也是这样，两个人因为我妈工作的事吵，后来我要中考了，爷爷又去世了，妈妈特意赶回老家，替爷爷料理后事，等两个人再在一起，就和好了。也没说为什么。” 　　卫旭扬说：“我妈向来要强，有自己的事业，这次病来如山倒，逐渐开始依赖我爸。我爸没见过妈妈这么柔弱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端茶倒水，伺候在旁。看着他们这样，有时候我都在想，妈妈生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左薇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恩。”他看着她，重重点头，“都会好的。” 　　等左薇一家回去了，卫旭扬抱着东方不败坐到了床边。 　　“精神头越来越不行了。”卫妈妈对卫爸爸抱怨，“才说了几个小时的话，就想躺着歇息了。” 　　“不要怕，我们会治好的。”卫爸爸说，“南京不行，还有北京。” 　　“要是全国这几家有名的医院都不行呢？” 　　“那我们就去国外。我查了一下，国外，尤其是美国那边，治这种病的成功率很高。大不了我把公司卖了，陪你定居国外。” 　　“我不要你这样。”卫妈妈抓住卫爸爸的手，语带哽咽，“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卫爸爸说，“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再说，你还年轻，心智又坚定，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卫妈妈又看向卫旭扬，“就是对不起扬扬。” 　　卫爸爸问：“你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妈妈国内医院看病没有起色的话，我们就得去国外看了。美国那边大学的申请已经开始了，爸爸当年以几分之差落选了斯坦福，所以一直希望你能子承父志。之前你妈说你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不能给你太大压力。我理解。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妈妈到了关键的时期，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照顾她。” 　　卫旭扬说：“我会考虑的。” 　　见儿子依旧没有松口，卫爸爸继续，“其实就是提前了计划的问题。以往我是想着让你本科考国内的大学，然后去国外读硕。一般人家的路子都是这样走的。毕竟本科就考国外名校，对学生的要求极高，还要专门飞过去面试。但我问过我美国的校友了，你如今的条件符合斯坦福的招生标准，有竞赛名次，社会实践，英语也没问题，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进入EA（earlyaction）。” 　　卫旭扬摸着东方不败的头，一声不吭。 　　见此，卫妈妈轻轻晃了晃卫爸爸的手。 　　“好吧。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再想想吧。毕竟，这也是你的人生。” 　　“恩。” 　　卫旭扬抱着东方不败，走向阳台。 　　那里还放着一个小沙发，是左薇刚刚坐过的地方。 　　望着空无一人的小沙发，卫旭扬陷入了沉默。 第105章 10 　　早上5：55，闹钟还没响，卫旭扬就起床，穿衣，刷牙洗脸。 　　刷牙的时候，6点整，房间的闹钟叫了起来。 　　他这才记起，自己忘记提前关闹钟了。 　　这阵子总是发生这样的小事，不会影响大局，却也侧面证明他的心烦意乱。 　　来到班上，陈斌已经到了，正在啃一本练习册。 　　练习册好像是某某名师班的绝密资料，见他的视线扫来，陈斌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练习册塞到了书桌里。 　　卫旭扬笑了笑。 　　所以他之前才会跟左薇吐槽陈斌是岳不群。从小到大，这样的人见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了。左薇会跟他说班上女生之间的小九九，但其实男生之间也不遑多让，区别只在于，男生不像女生，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更习惯虚与委蛇。 　　哦，也不是没有坦荡磊落的男生的。 　　卫旭扬想起了初中跟自己有过“既生扬，何生烈”趣话的庄烈。 　　虽然跟那位庄烈也只有几面之缘，但如果可以自己选择风评，他很乐意自己的名字跟庄烈摆在一起。有机会的话，两人兴许会成为好朋友。 　　遗憾的是，那位庄烈后来去了北京，走向了另一条康庄大道。 　　虽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万一在分开的途中，有人累了，或者被引向了另一条岔路，那这个罗马还是自己心中期望的那个罗马么？ 　　他不确定。 　　因为不确定，所以一直没有做决定。 　　太年轻的人，谁也无法对未来做出承诺。 　　卫旭扬走在回家的路上。 　　两边不时有女生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悄悄话，他目不斜视，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左薇。 　　最近他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疯狂，有时候人明明就在跟前，他也会突然生出想把她嵌入怀里的念头，抱紧，勒断，用尽所有力气。 　　好几次已经要付诸行动了，可是看着左薇明媚开朗的笑容，他便默默垂下了眼睛，盯着脚下的路，按捺住心头烈火。 　　他从来就不是个老实的男生。 　　早在小学六年级，第一次跟左薇遇见的那个暑假，他就从女孩发光的眼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兴趣。 　　那样的眼神他一点都不陌生。周围女生太多太多这样的眼神了。 　　可该死的，她是他邻居，并且下一秒，她清楚听到了身后他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 　　“……吵架么……” 　　女孩说出的这三个字，让他难堪，无地自容，从来只以光鲜亮丽的形象出现在异性面前的他，第一次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于是只能以冷漠厌恶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以保持距离来维持他那骄傲的自尊心。 　　但是人生真的很奇妙，慢慢的，他还是和她玩到了一起。 　　虽然初中因为他那可笑的自尊心，他们有了矛盾，为此疏远了一年，但是直到夏令营看到她跟那个叫周楚禹的男孩有说有笑，他才意识到，自尊心是什么？别人在乎你，那才叫自尊心，别人不在乎你，那就叫玻璃心。 　　他暗地里希望她身边再来个张玺蒙，这样，她就会利用他向对方宣示主权。他也可以反过来向那个周楚禹宣示主权。 　　可是，没有。 　　她身边的女生，陈岳灵子，纪萌萌，梅子，裴歌……竟然都以她马首是瞻。 　　对了，他怎么忘了，她一直是个仗剑江湖的女侠啊。 　　于是，他把目光移到了蒋恬身上。 　　——所以看吧，他从来不是个老实的男生，连后来追回左薇，他都耍尽花招。 　　“嘿！”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了脑海里的女生。 　　左薇笑道：“老远就看见你了，喊了你两声都没听见，在想什么呢？” 　　想你。 　　他说：“想今天老师布置的题目。” 　　“学霸真可怕。”她无语。 　　“我今天是留下来值日了，你怎么也这么晚？” 　　“别提了。”她无奈道，“又被班主任抓包了。” 　　“干了什么？” 　　“最近，老师不是在讲古诗押韵么，我就开始自己作诗，沉迷于作诗无法自拔。然后，今天把大作给朋友看的时候，被班主任看到了。” 　　“就因为这个？喜欢作诗不是好事么。”他不相信道，“你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没告诉我？” 　　“咳。”左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个。就是，我作的诗，俗称淫诗，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不过，却很受同学欢迎……”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到我们班主任啊，”左薇嘿嘿两声，生硬地转移了滑梯，“那可真是负责的一米。” 　　“喂喂。”他奇怪，“你又没去过南京，怎么满口的南京话了？” 　　“好玩嘛。”她无所谓道，继续，“我说到哪儿了？哦班主任，前天骑电瓶车出了个小车祸，我们都以为他至少要休息一周的，谁想到今天吊着石膏就来上班了，把我们震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负责到这个地步，我们不努力学习，都对不起他吊着石膏站在讲台上的英姿！……” 　　左薇眉飞色舞讲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他含笑听着。 　　突然，她停下，“明天放假，三天，你有安排么？” 　　“我要去医院照顾我妈。” 　　“哦哦。”左薇立即道，“那我不来找你了。在家里做作业。” 　　“恩。东方不败没人照顾，我把它放你家？” 　　“没问题。保证你回来，看到一只圆滚滚的雪球。” 　　“只是三天而已，你想对它干嘛？撑死它么？” 　　左薇愉快的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起来。 　　假期他去了医院。 　　不过却是北京的医院。以前幻想过无数次来首都的原因，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因为妈妈的病。 　　妈妈的脸色比之前又苍白了些，本来就纤细的身子更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倒。不过她的心态却很阳光，积极配合医生的所有治疗方式，连医生都感叹，多少人听到自己得了这病情绪低落，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像你妈这样整天笑呵呵的倒是少见。 　　何止少见。 　　他心道：我也多少年没见到她这样了。 　　真的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趁着母亲睡着，他出医院，给以前的钢琴老师打了个电话，问他还记不记得之前来北京出差，拜访的那位算命大师住在哪里。 　　老师给了一个地址，他立即动身找了过去。 　　相信么？ 　　这个时候是希望相信的吧，希望大师给他一个准信，关于妈妈的病，关于他和左薇，关于他的未来。 　　可惜，这种高人可遇而不可求，等他按照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却被邻居告知，大师搬家了，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回程的路上，他心里很平静，并没有多失望。 　　就像做数学题一样，有无数的解法，他只是失去了其中一个可能性而已。 　　或者，他想，邀请左薇跟自己一起去美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 　　如果只是去留学，他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来。可是，他只是去留学么？爸爸为了妈妈的病，已经在卖公司了，到时候去了美国，就是心无旁骛地照顾妈妈，也做好了长期定居的准备。他也一样，要学校医院两头跑，还有多余的精力跟左薇相处么？ 　　异国他乡，母亲的生病，繁重的学业，他确定要拉她来一起面对这些压力么？ 　　不，当然不。 　　就算她愿意，他也不。 　　又收到了左薇的短信。 　　聊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话题。 　　末了，她说道：最近班上女生流行玩心理测试。我刚做完，也给你做做？ 　　他回：好啊。 　　于是题目发过来了。 　　有个男人M要过河去见未婚妻F。M必须要借船才能过河，于是他四处找船。 　　女人L刚好有船，却对M一见钟情，L说：“我爱上你了，你爱我吗？” 　　M很诚实：“对不起，我有未婚妻，我不能爱你。” 　　这么一来，L死活不愿意把船借给M。理由是我爱你，你不爱我，这对我不公平。 　　M继续找船，这次遇到了女人S。 　　S说：“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我有个要求。我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无所谓，但你必须留下来陪我一晚。不然我不会借给你。” 　　M很为难，他打听到这里只有L和S有船，其他人都没有。 　　为了河对面的未婚妻F，他不得不同意S的要求。 　　次日，S遵守承诺把船借给了M，M见到了未婚妻F。 　　M心里很愧疚，考虑很久，如实告诉了未婚妻F自己来见她的整个过程。 　　F接受不了，不能原谅M，于是选择了解除婚约。 　　后来M遇见了女人E，两人相爱了。但是之前的经历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E。E说：“以前发生的事跟我没关系，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行。” 　　左薇说：请把题目里出现的五个人，按照个人喜好排序。不要想太多，凭直觉选择。 　　他把自己的答案发了过去。 　　左薇的信息很快传来：哈哈，我们的顺序排的一样！我也是这么选的！我现在就把答案给你发过来。 　　这五个字母分别代表的意思是： 　　M——Money 　　F——Family 　　L——Love 　　S——Sex 　　E——Enterprise 　　他望着最新一条信息，好久好久没回过神。 　　等左薇下一条信息接踵而至，他才开始编辑回信。 　　他笑：是啊，真巧，我们的顺序是一样的。 　　F都在最前面。 　　看来他的潜意识，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左薇。”那是一个周二的晚上，他把左薇叫到了楼下，就着昏黄的灯光，他仔细望着她的脸，异常冷静的将这几个月来困扰他的答案告诉了她，“我准备出国留学了。” 　　这道题其实没有那么难。 　　排除种种可能性，只要像他一样坚定，就会只有一个解。 　　左薇，我很霸道，也很自私，竞赛上面，我从没输过，这件事，我同样不想输。 　　我的题目已经答出来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那这，就是一道送分题。 第106章 11 　　“左薇！她们说你期中考试只考了第14名，真的假的啊？” 　　一下课，孔侠和几个女生就围着左薇打听她的成绩。 　　左薇勉强一笑：“是啊。失手了。” 　　“怎么会这样？”孔侠同情道。 　　可她不知道，左薇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同情。 　　“你这次是不是作文写偏题了，老师就给了个及格分。” 　　“是的。” 　　“难怪了。没关系，这属于失误，实力还是在的，下次别犯这种错误就行了。” 　　“主要这次毕芸是第1，文科全年第一。你们没看到她那鼻孔瞧人的样子，听说她妈妈在办公室被老师们恭喜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有一个当老师的妈就是好啊，回家还能开小灶。” 　　女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这次的前三，间或安慰一下左薇，讥讽讥讽毕芸，好像大家平时关系多好似的。 　　但左薇心里清楚，孔侠她们并不在乎她是第几，只是看到她落后了，把她当成了一伙儿的，能有共同话题。甚至，因为左薇跟毕芸坐同桌，她们还暗搓搓的希望左薇因为这次考试失利，讲出一些对毕芸不利的话来。 　　只是，她们说了半天，几次把话往毕芸那儿引，都被左薇三言两语揭过了。 　　女生们渐渐的就不想跟左薇聊天了。 　　“干什么呢！”冯老板铁着一张脸走进了教室，骂道，“这次都考的不错是吧？我在办公室就听到声音了！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 　　同学们纷纷坐回到自己位置。 　　毕芸也甩着手从厕所欢快地回来了。 　　“把卷子拿出来！我花一堂课把它讲掉。”冯老板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左薇，“有些同学，用点心，学习是逆水行舟，还没进入高三呢，就泄气了，那前面学那么好有什么用？学着玩的吗？” 　　左薇低下了头，不去看冯老板的眼睛。 　　“好，第一题，选C。第二题，选A。第三题……” 　　毕芸碰了碰左薇的胳膊，低声安慰，“没关系，我也考砸过。调整心态，下次就好了。对了，你吃什么，下课我去小卖部带给你啊。” 　　左薇拒绝：“不用了。” 　　“我书包里还有小饼干，你要不要吃？” 　　毕芸很热情，一定要左薇拿她的零食。 　　左薇拗不过，只好接了。 　　摸着毕芸给的小饼干，左薇心里苦笑。这是跟毕芸坐同桌以来，她对自己最热情的一次。之前自己考第4的时候，她无比冷淡，连问个今天布置什么作业都回答的模棱两可，现在反而这么关心自己，成绩啊成绩，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左薇很清楚自己这次发挥失常的原因。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在重蹈覆辙。 　　虽然一直表现成没事人的样子，可她算是看透自己了，就是个容易被外界因素影响到的人。即使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也会在别的地方表现出来。 　　初中的时候因为爸妈的事吃过一次亏，难道现在又要来一次？ 　　现在跟初中可不一样，她要面对的是高考。 　　她绝不能，也没有机会再失败了！ 　　想到这里，左薇攥紧了卷子的一角，强迫自己认真听讲，集中精神，摒弃一切杂念。 　　晚上回到家，左薇吃完晚饭就回了自己房间，手工做了一个钵卷，写着“加油”二字，系在了额头上。 　　做完这个，她单曲循环播放《卡门》，随着那段高亢的：“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响彻屋内，她开始了夜晚的学习。 　　左妈妈送了盘水果进来，见她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原本已经到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左妈妈退了出去，左爸爸问：“聊了吗？” 　　“在用功呢。”左妈妈摇了摇头，“马上高三了，她自己也懂的，我们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左爸爸看看老婆，再看看左薇紧闭的房门，以及房间里面凄厉的女声“是男人我都抛弃，不～怕你再有魔力～” 　　良久良久，叹了口气。 　　左薇的活动范围从三点一线，变成了两点一线。 　　至于少的那个点？ 　　管他呢！人家现在估计在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宜了，忙得很，哪还有空来理她。 　　左薇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态度。一方面，她知道是因为卫妈妈的事，他不得已，如果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可另一方面，她却无法接受，并且感到生气。 　　应该可以生气的吧？ 　　她想，说走就走，没有一点留恋。她算什么？夏令营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早知道是这样，他招惹她干嘛！好好当邻居不行么？！ 　　现在，他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还是最高的那个点，她连生气都只能暗暗的生，唯恐分了他的心，给他增添压力。 　　左薇都觉得自己是史上最识大体的女朋友了，他说要出国留学，她问确定了么，他说是，她回好的，转身就走，然后再不打扰他。 　　这种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好吗？！ 　　所以，也可以理解自己现在的疏离了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爱情和面包，总要有一个。 　　小卫和成绩，也要有一个。 　　既然卫旭扬注定要离开，那她说什么也要考第1。 　　对，不是什么第4、第3，而是第1。现在只有第1能填补她内心的愤怒。 　　左薇化愤怒为拼命，早上5：30起床，抢在卫旭扬出门前到校，晚上放学也留在教室，自习到晚上7、8点，周末更是直接去市图书馆，待到关门才回家。 　　左薇捧着书，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那两个月枯燥无比，却也充实无比，左薇放弃了所有娱乐消遣，沉浸在刷题背诵的变态快乐中，连不要求背诵的文言文都倒背如流。 　　期末考试的时候，按照期中考试的排名分考场，左薇被分到了后面的考场。 　　纪萌萌路过她的考场，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左薇微笑：“上次考的不好。” 　　纪萌萌连忙道：“哦哦哦。” 　　“你在前面那个考场吧？快去吧，考试马上要开始了。” 　　“好的。”纪萌萌走了几步，转身，鼓励道，“左薇，加油！希望下次跟你在一个考场。” 　　“恩。”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刚说完，又一道男声传来。 　　左薇心里骂脏话，脸上表情不变，转头，望向路过自己考场的周楚禹。 　　“唉，还不是上次没考好。” 　　她把跟纪萌萌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周楚禹没像纪萌萌那样急着安慰她，而是盯着她，若有所思。 　　“大禹！”一位不知名救星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招呼道，“走呀，怎么停下了，考试去！考完了一块儿打球！” 　　周楚禹应了一句“好”，深深望了窗户里的左薇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走向了自己的考场。 　　左薇被那一眼刺激到了。 　　靠，这次要是再不考好，她就把书撕了吃到肚子里！ 　　后来的后来，左薇看俄罗斯灵媒综艺《通灵之战》，里头有个朱莉王，说过一句很玄的话：“真心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她不知道算不算对自己的写照。 　　唯一肯定的是，在这次考试，她第一次考到了全班第1，文科第1。 　　“知道么，对门小卫一家，准备出国了。” 　　晚上吃左爸爸做的庆功饭，左妈妈一边给左薇夹鸡腿，一边跟左爸爸分享第一手资料。 　　“咦，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告诉我公司都卖掉了。” 　　“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啊。” 　　“卫妈妈告诉我，房子还留着，不卖，有机会回来住。不过这个说不准的，出去的人了，猴年马月才回来呀。” 　　“是因为她那病？” 　　“原因之一吧。不过她们家小卫也争气，听说已经通过SAT考试了。过几天要飞去美国面试了。” 　　“厉害厉害。”左爸爸大口吞了一块肉，突然看向自己的女儿，夸道，“咱们姑娘也不差！拿了个 第1回 来！这下进入高三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爸爸绝对不会让你在吃上头劳神的。” 　　“好嘞。”左薇说，没心没肺的样子，“明天我要吃肘子。大肘子！” 　　“没问题。”左爸爸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 　　一片欢声笑语里，左薇想，走就走吧，眼不见为净，难道还指望她像那谁谁谁一样苦守寒窑十八载么？ 　　拜托，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还活不成？ 　　她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然后在大学里跟帅哥学长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对，轰轰烈烈，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 　　左薇一边扒饭一边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那家伙就是个普通朋友，对门邻居。了不起他走的时候，她和朋友们去机场送他一程。别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107章 12 　　高三生的生活压抑、单调，连体育课也停了，每天就是做卷子、补课，补课、做卷子。 　　左薇收到了一条短信：这次春节，初一能不能不回老家？ 　　左薇没理。 　　呵，卫少爷一切尘埃落定，终于想起王宝钏了？ 　　啊呸呸呸！左薇连忙骂自己，怎么自个儿把自个儿往里带，一定是这阵子做文言文的题目做魔怔了。 　　左薇将手机丢到了书包里。 　　一整天，再没收到第二条短信。 　　晚上，上晚自习。 　　冯老板在前面讲的唾沫横飞，底下众人昏昏欲睡。 　　“哎，醒醒，醒醒！”冯老板敲敲一位睡神的桌子，“我加班费都没有，晚上留下来陪你们上课，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睡神瞥一眼前面的钟表，七点三十了，还有三十分钟才能回家，他咂咂嘴，“我饿。” 　　“让你们带点吃的垫垫肚子的，你怎么不带？那个，谁有吃的，施舍他一个。” 　　女生们偷笑，下一刻，一包饼干砸到了睡神的桌上。 　　“谢谢，谢谢好汉！” 　　睡神起身，双手抱拳，朝周围做了一个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的姿势。 　　“坐吧你。”冯老板骂道，“废话那么多。” 　　于是继续讲课。 　　这次没讲五分钟，头顶上的灯突然熄了。 　　“……怎么回事？” 　　“停电？” 　　“真的？停电！”这个声音明显很期待。 　　“我看外面也是黑咕隆咚的。” 　　冯老板说，“你们别动，我去外面问一下。” 　　没一会儿，冯老板回来了：“问过了，这边的线路坏了，短时间内供不了电了。行吧，今天晚自习就到这里，大家收拾收拾，回家吧。” 　　有人小声欢呼了一下，随即感应到冯老板的杀气，赶忙又静了下来，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 　　“我是为了谁？不愿意留下来的人，明天可以不用来自习了，放了学直接回家！啊？！” 　　在冯老板恨铁不成钢的怒喝声中，左薇班上的学生们灰溜溜地往校门口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一群人刚走到门口，身后高三教室里的灯，突然就亮了。 　　“！！！” 　　仿佛恐怖片拍摄现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惊悚，都有些对现在的情况措手不及。 　　“还不快跑！” 　　学校门卫处骤然传来一声提醒，学生们如梦初醒，再不犹豫，拔腿就溜。 　　“哈哈哈哈……” 　　左薇跟在人群后面，边跑边止不住的大笑。 　　突然，有人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跑向另一个方向。 　　她看过去，是卫旭扬。 　　她应该甩开他的手的，或者直接停下，可是此时的气氛太好了，四周全是奔跑的少年人，恍惚间，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奔向未来。 　　所以她没挣扎，反握住他的手，跟着他一起跑。 　　跑过小学的相遇相知，初中的慢慢靠近，高中的聚散离合。 　　春夏秋冬，季节变换。喜怒哀乐，仔细勾勒。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这么大。原来，成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原来，已经没有原来…… 　　左薇喘着气，终于在一个广场上停住。 　　卫旭扬转身，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左薇想起了他那条短信，板起脸，问：“初一那天你有什么事？” 　　“我会去山上烧香。爸爸专门向住持买的头柱香，要起很早，上完了应该能看到日出。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 　　“哦，看完了你就要去美国了是吧。扶摇直上九万里啊。”左薇哪句不该提哪句。 　　卫旭扬不吭声了，站在那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左薇解了点气：“那我回去跟爸妈说一声，你准备几点出发？” 　　“凌晨四点以前。” 　　“行。那就说好了，大年三十见，现在我要回家看书了。” 　　“中间都不见了？” 　　“不见了。”左薇说，“你的事情都搞定了，我的高考却迫在眉睫。我想专心学习。” 　　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如流水，左薇又恢复了先前规律的生活。 　　每天早出晚归，该吃吃，该喝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班上的女生依旧在玩着尔虞我诈的游戏，今天你是敌人，明天她是敌人，左薇却没什么兴趣。上回拿第1的经验告诉她，人，还是纯粹一点好，过于沉溺人际关系，反而在专业上会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学霸大佬常被人评价“情商低”的原因。他们很忙，忙着干自己的正事，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没那么多工夫分析“对方喜不喜欢我”或者“怎样让对方喜欢我”。 　　当然，如果一点人际关系都不懂，那就是另一种悲剧了。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大年三十。 　　左薇定了闹钟，早早睡了。凌晨4点，她打开房门，看到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卫旭扬。 　　开门的刹那，她有点失神，眼前的小卫似乎与初中那个来约自己去看《同一首歌》的男孩重合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男孩长高了，变得更帅了，唯一不变的，是他望向她的眼神，清亮，专注，并且意味深长。 　　有什么用？她在心里恨恨地：马上就要没了。 　　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边走边谈。 　　因为是凌晨，路上很静，他们的心情也很宁静。两人之间有种默契，都在回避着沉重的话题，尽量往开心的事情上聊。 　　爬到山顶的时候，才五点不到，可是寺庙外面已经坐满了来上香的香客了。 　　“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恭喜发财。” 　　“万事如意！” 　　香客们甭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在互相说着吉祥话。 　　“小伙子，你们也是来上香的？”一位大叔拉着卫旭扬和左薇聊了起来，“不过要等等了，今年的头香还没到，要等那人上完了才轮到我们。” 　　“既然那人迟到了，让给我们可不可以？”一位显然是第一次来上香的年轻女孩子问道。 　　“不行不行。”大叔摇手，“没那么容易的，每年的头香都是要花钱买的。至少五位数。让给你了，你置住持于何地？” 　　女孩听的咋舌：“乖乖。这么贵！” 　　“可不是。佛说众生皆平等。可是在和尚那里，却成了一门生意。但是也没办法，连《西游记》里，有后台的妖怪都不会被孙悟空打死，更别提咱们人间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心诚则灵。我们还是老实等那个头香出现吧。” 　　女孩说：“我也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冤大头，愿意花那么多钱买头柱香。” 　　大叔猜测：“肯定是个阔老太太。” 　　女孩问：“为什么？” 　　“老年人最虔诚了呗。” 　　卫旭扬在他们的讨论声里，走入寺庙，跟守在门口的小沙弥说了几句话。 　　小和尚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卫旭扬，然后，赶紧进去通知住持。 　　很快，住持就在香客们诧异的注目礼中出现了，一边笑一边将卫旭扬请到了寺庙里面。 　　卫旭扬一消失，之前的大叔和女孩就将左薇围到了中间。 　　“姑娘，头香是你们？” 　　“呃。”左薇说：“是的。” 　　“没看出来啊。”女孩说，“年纪轻轻，长那么帅，这么信佛。” 　　“家里出大事了吧？”大叔却一语道破天机。 　　左薇一愣。 　　“这个年纪的，一般都是这个原因。你也别奇怪，咱中国人的信仰，其实挺实在的。” 　　左薇只能以干笑应对。 　　大叔又拉着左薇说了不少话，不外乎放宽心，一定会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的。 　　左薇心里无奈，这位大叔人不坏，就是嘴有点碎。善哉。善哉。 　　五点二十，卫旭扬被住持亲自送出了寺庙。 　　见他一出来，其余等着上香的香客们纷纷站了起来，排队进入寺庙。 　　左薇望着卫旭扬走向自己。 　　他的脸上有着轻松和释然。 　　“好了？”她笑。 　　“好了。”他说，“既然来了，你要不要也去上个香？” 　　他指指排队的那拨人。 　　左薇说：“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左薇走向了队伍的后面。 　　等左薇上完香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日出已然开始。 　　卫旭扬站在栏杆边，远眺东方的地平线。 　　山顶绿化很足，一片青葱上，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雾气后面，是桃红色的朝霞，太阳像一位含羞的少女，缓缓拨开朝霞，升上了天空。 　　阳光穿过树丛，打到了卫旭扬的身上、脸上，他听到了左薇的脚步，在晨曦的绝美景色中，转过头。 　　一眼万年。 　　左薇想，完了，这一幕，她恐怕要记好久好久了。 　　卫旭扬向左薇伸出手。 　　左薇深呼吸，朝他靠近。 　　两人并肩而战，一起看向远处的滚滚红日，五分钟，十分钟，谁都没说话。 　　身后的香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他们从日上一竿站到日上三竿。 　　终于，左薇笑道：“你去机场的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他不解地看向她。 　　“本来想送来着的，可是今天再看到你，我就知道，绝对不能送了。我怕到时候我失态，把场面弄的很难过。出去留学是一件喜事，大家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他明白了：“好。” 　　“还有，我会把你联系方式删掉。反正你也会换手机号的，不如就由我来删吧。既然出去了，就全心全意照顾阿姨，学习，生活，……交朋友。” 　　他说：“好。” 　　“我也会有自己的生活的。” 　　“恩。” 　　“我不会停下的。我会谈恋爱、考研、实习，当然，你也可以在国外找洋妞。我们都成熟一点，不要轻易许下承诺，不然做不到，又会怀恨在心，恨比爱——”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倏然睁大。 　　因为他的唇吻了上来。 　　吻在了她的脸颊，轻轻的，软软的，凉凉的，不带任何欲望。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躲开。 　　心里却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说了不要轻易许下承诺，他才只敢亲脸颊。 　　小卫，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有分寸的男生啊。 　　亲完，他与她分开，微笑地盯着她，“刚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 　　左薇：“……”继续个毛啊继续！你当谁都跟你这样坐怀不乱的么！ 　　“忘记了？”他说，“那就算了吧，别说了，下山吧。” 　　左薇被他带的，只能乖乖“哦”了一声。 　　下山的路上，他告诉她：“左薇，你知道么，上头香，向菩萨祈福，不论能不能达成，都要来还愿的。” 　　“是吗，我才听说。” 　　“恩，现在你知道了。” 　　“……”是她多心了么，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左薇，”他又说，“新年快乐。谢谢你陪我来上香。” 　　“你也是，新年快乐。” 　　“还有，再见。” 　　“保重。前程似锦。” 　　左薇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午饭等着她了。 　　左薇撑着下巴，听他们聊着东家长西家短，觉得万分惬意。 　　吃完午饭，左薇主动收拾碗筷，去水池洗碗。 　　“咦？”左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今天怎么表现这么好？” 　　“没。”左薇有感而发，“就是突然觉得，人人都想拯救世界，却没人帮妈妈洗碗。” 　　“哎哟，讨厌。” 　　“妈，”左薇真心实意地祝福道，“你要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 　　…… 　　手机震动起来。 　　动车上的左薇睁开眼睛，从袋子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名字，是吴倩。 　　她接了起来：“喂。” 　　“到哪儿了啊？！群里给你发了多少微信都没回，所以我直接打电话了。” 　　左薇看一眼窗外的景色，“哦，快了，马上就到站了。刚刚我睡着了。” 　　“我就说嘛！那个，麻溜的啊，我们都在站台等你了。咱们上漂衣锦还乡，今晚饭店走一个！” 　　“走一个！”左薇笑道。 　　手机里传来郭静调戏的声音，“大白天的，竟然睡着了，是不是做什么春梦了？” 　　左薇说：“别提了，梦到了高考，把我急的呀。” 　　“老天。”郭静惊吓道，“这太恐怖了，都毕业几年了还逃不开这个阴影呢。” 　　“哈哈哈哈……”左薇大笑。 　　却听这时，广播里传来动车到站的播报。 　　左薇赶紧道：“好了好了，我到了，先挂了，一会儿见。” 　　“好嘞，一会儿见哈！” 　　左薇挂断手机，起身，拎起箱子，走向了车门。 第108章 尾声 　　左薇、吴倩、郭静三个女人坐在位置上点菜。 　　“这个，这个，这个肉都点上。你还不知道灵子么，她无肉不欢的！” 　　吴倩拼命在菜单上画圈。 　　左薇问：“她到哪儿了？我都到了，她老人家还没到？” 　　“这不是来了么。” 　　话音刚落，从背后就响起陈岳灵子的笑声。 　　左薇连忙往里面移，“快快，跟我坐一块儿，多久没见了，可想死我了！” 　　“你在上海风生水起的，还记得我呀？” 　　“这说的什么话。”左薇嗔她，“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怕找你太勤，你家那口子不乐意。” 　　“我们家做主的是我。”陈岳灵子骄傲道，“他算什么呀，后边排队！” 　　于是四个女人笑的花枝乱颤。 　　左薇如今的三个好朋友，陈岳灵子在家乡的大学里当老师，群里微信名：不想施肥的园丁。她是四人中最早结婚生子的，人生过的那叫一个顺遂，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吴倩说：“平时只有我们两个聚，你们一个在杭州，一个在上海，都是大忙人，尤其是这个郭静，听到左薇回来了，才肯从杭州赶回来，怎么，左薇的面子比我们大？” 　　“饶罪饶罪。”郭静苦笑，“我这不是看人一直聚不齐么，所以就懒得回来了。而且这次我是奔着左薇给我淘宝店做模特的打算回来的，你们要能给我做模特，我也三天两头地来烦你们。” 　　“你啊。”吴倩叹道，“到底是做生意的人了，说话那叫一个狡猾。” 　　吴倩大学毕业后，考到了家乡的农业银行，群里微信名：放飞自我的银行狗。她跟陈岳灵子一样，也结婚了，不过还没有孩子，所以空余时间比较多。 　　四人里，只有她和陈岳灵子回了家乡工作，本来两人不熟的，但是在左薇的牵线搭桥下，迅速混到了一起，并且还把左薇抛到了一边。对此，左薇只能偷偷咬手绢，明明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怎么现在你们玩的比我还好？ 　　最后一个郭静，群里微信名：昔日COS届女王。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她当过coser。不过那也是昔日的事了。cos届更新换代快，现在最红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郭静本来就是兼职，后来家里花钱给她送到了国企编外，她也打过两年工。 　　不过这种喜欢做文艺工作的人，在国企那种规矩的环境待久了，是不会开心的。于是郭静只做了两年就辞职了，转行去开淘宝店。 　　不管怎么说，她当coser的时候，微博上还是有五万多的粉丝的。靠着这些粉丝，她一开始卖各种cos的衣服，后来在左薇的影响下，对汉服感了兴趣，转而开始卖汉服。 　　她是淘宝店最早卖汉服的那一批，虽然也亏损过，做不下去过，但终究是让她扛下来了，现在在杭州也有了自己的实体店，线上线下一起卖，没事她就找左薇当她的汉服模特，联络联络感情。 　　自然，四人里面，还没有男朋友的，也是她跟左薇。 　　老友重逢，话题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以前的同学身上。 　　吴倩说：“左薇，你还记得我初中暗恋的那个庄烈么？” 　　“记得啊。” 　　“我前两天还去他的微博上视奸他的。他现在是职业围棋手了，收入不菲。跟女朋友刚官宣，下面女粉丝哀嚎一片。我读着他粉丝写的那些话，莫名其妙也流下了两滴鳄鱼泪，我老公还问我怎么了，哈哈。” 　　“你没告诉他你暗恋的那一出吧。” 　　“当然要告诉他了！”吴倩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他看看，我读书时候暗恋的那个男生，有多优秀。” 　　陈岳灵子好奇道：“你老公什么反应？” 　　“当然是气啊。然后说，这男的也就这样吧，围棋界现在最火的是柯洁和连笑，他算哪根葱。哈哈哈哈……” 　　几人大笑。 　　“任年年和张玺蒙你还记得么？”陈岳灵子问左薇。 　　左薇点头。 　　“任年年考上了公务员，早早嫁人生子了，听说她老公是从政的，某某局长的亲戚。” 　　左薇说：“以她的性格，不这样反而奇怪。” 　　“也对。还有张玺蒙，听说她现在做网红了，混的不错，没事就给她的小粉丝抽奖，然后讲自己那些白富美的故事。” 　　左薇眨眨眼，“故事？” 　　陈岳灵子一下子知道了她的意思，坏笑，“是啊，当然是故事。她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几人又是大笑。 　　“我也说一个吧。”左薇说，“陈皓。” 　　陈岳灵子问：“他跟他那日本女朋友还在长跑呢？” 　　“已经跑到终点了。”左薇说，“他当年为了那个日本女生，考研考到了东大，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分了。后来回国去了北京，在某知名游戏公司当程序员，没事就喜欢称自己码农，一副狼心狗肺的样子。谁晓得，暗中还是跟那个日本女朋友搭上了，两人分分合合多年，终于决定在今年结婚。” 　　“不容易。”陈岳灵子说，“婚后是去日本呢，还是留中国呢。” 　　“他赚的多，女朋友跟他一起定居中国。这事可高兴死当年夏令营那群男生了，都说最厉害的是陈皓，为国争光，骗了一个日本老婆回来。” 　　听到这里，几人笑的眼睛都没了。 　　“给你看看我最近的墙头！” 　　隔壁桌忽然传来两个女生的对话。 　　“帅不帅，帅不帅？！我就是看这个综艺粉上他的，超有个性的，而且拒绝捆绑CP！” 　　女生A将手机竖起来，给同伴看视频。 　　只见里面，打扮精致的周楚禹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正跟MC对话。 　　周楚禹高考考上了上戏，20岁进入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在26岁那一年，借着那股“小鲜肉”的风火了起来。虽然没成为顶级流量，不过却是准一线，迷倒万千少女，微博粉丝也有了一千万。 　　“我最喜欢他这痞痞的样子了，一点都不装。别的明星恨不得天天给观众展示自己英语有多好，能去参加国际活动，拍国际电影，他不，他高考英语不错的，可是当MC问起他最讨厌的科目，他直接说是英语，MC问为什么，他说，就是讨厌，没有理由，看到英语好的人就是不爽。是不是很可爱，哈哈……” 　　左薇收回视线，含笑饮了一口饮料。 　　郭静挤眉弄眼，“唉，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认识的人里，现在混的最好的竟然是周楚禹。哦不对，人家现在艺名叫周行墨，再不是读书时候的那个大禹了。” 　　陈岳灵子笑道：“他还是那个大禹，只不过，现在是换了种方式在治水。” 　　“此言妙哉。” 　　左薇举杯，跟陈岳灵子碰了一下。 　　“所以啊，我从很早以前就觉得他适合走娱乐圈了。”郭静马后炮道，“不论是学校里的艺术节，还是后来听左薇说的夏令营的告别晚会。” 　　“都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左薇说，“他可是摸爬滚打了六年才出来了。换一般人，可能三年都熬不过去。” 　　“他不会的。毕竟是我高中同学啊。”郭静嘿嘿一笑，全然不提她高中跟周楚禹的不对付，“现在我凭着讲跟他高中那段趣事，可是吸了不少粉。我的淘宝店正在卖他的同款改良汉服。” 　　“同款？” 　　“你不知道吧？他最近接了个古装，营销号放出了一些物料，我就立马上新了。” 　　“万恶的生意人。” 　　左薇和吴倩同时吐槽道。 　　“对了，”吴倩看向左薇，“你这次回来就不去上海了吧？有没有想好做什么？” 　　“其实已经想好了，只是难得休息，想先放松一下。我妈还给我安排了相亲，我也得准备一下。” 　　“你还真接受了啊？” 　　“干吗，多一个认识朋友的途径嘛。” 　　郭静立马道：“你不要那么快谈！她们都结婚了，只有你还跟我一个战线了。你要是也失守，那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我不要我不要，破坏也给你破坏掉！” 　　左薇无奈道：“好好好，我就是去吃顿饭，喜欢一个人哪儿那么容易啊。” 　　“是你眼光太高了才对。”吴倩说，“之前大学那个学长明明挺好的，怎么就分手了？” 　　“你这旧账翻的也太久远了，我28了姐姐，你竟然在说我大学里的事。” 　　“谁叫你毕业后就再没谈过恋爱了。你的前任就是在大学里，我不说他说哪个？高中那个？” 　　刷刷刷。 　　陈岳灵子和郭静同时瞪向吴倩。 　　左薇心里好笑，将话题引向了大学学长，“也不能怪我啊，是人家要跟我分手的。我是被甩的那一个啊。” 　　“理由呢？” 　　“……觉得我太识大体了。”左薇说。 　　“这算什么理由？”吴倩皱眉。 　　其实，左薇心道，原话是：左薇，我觉得跟你不像在谈恋爱。你太好说话了，什么都太好说话了。她们说你以前的外号叫左女侠，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性格，看到我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你不会吃醋，不会使小性子，连解释都不需要。左薇，我谈过恋爱，我知道女生喜欢男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或者，是你的境界太高，我修行太浅。我只是一个普通男生，如果不能惹怒你，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左薇想，你神经病？为什么总想着惹怒女朋友。 　　然后就分手了。 　　结束了这段长达三个月的恋情。 　　后来陆陆续续也认识了一些男孩子，但她觉得，大家做朋友就挺好，为什么非要做男女朋友呢？ 　　望着左薇宁缺毋滥的表情，吴倩跟陈岳灵子咬耳朵，“她难咧。周楚禹那样的都不要，普天之下，还有几个男生入的了她的眼？” 　　左薇问：“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吴倩连忙道，“一中下周百年校庆，我正愁没人跟我一起去看看呢，灵子说她要带娃，你不正好回来了嘛，跟我一起？” 　　“行啊。” 　　左薇爽快道，没起任何疑心。 　　一中的校庆举办的很热闹，邀请社会各界人士前来参观。 　　墙壁上挂满了历届学生的毕业照，风云人物，明星老师，天上飘着彩旗，地上是各种颜色的花圃，还有不少毕业六七十年的老一中生也来合影留念。 　　左薇跟着吴倩将所有毕业照从头看到尾，看到熟悉的人，就大笑，说点记忆里的趣事。 　　她们还专门去找了各自的班主任。 　　几个班主任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日来找自己的“桃李”，这个现在在做什么，那个现在在做什么。哦，当老板了呀，好好好，以后发财带着老师一起。哦，结婚了呀，这是你孩子？真可爱，像你，以后也要来上我们一中哦。 　　跟Robert说完话，左薇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约她去洗个头，做个理疗，顺便买身新衣服，明天相亲。 　　“这么重视？”左薇说。 　　“小萍阿姨说人家条件挺好的，你也不能让人家看扁了。”左妈妈说。 　　“好吧，那我回来了。” 　　挂了手机，左薇跟吴倩打招呼，她要先撤。 　　“这么早？”吴倩说，“一会儿还有校长讲话，然后各种成功人士的校友讲话。” 　　“你帮我看了吧。”左薇挥挥手机，“太后有召，不得不去。” 　　“行吧，你走吧。”吴倩遗憾道，“注意安全。” 　　“恩。” 　　左薇转身走向一中校门口，叫了辆滴滴打车就回家了。 　　在她离开的五分钟后，校长讲话，紧接着，在校长的邀请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向了主席台。 　　吴倩原本跟另一个校友在聊天的，随意瞥了一眼台上的男人，当看到他的名字，她身子一僵，呆在当场。 　　“——不不不不是，左薇，左薇啊！” 　　吴倩喊完，才反应过来左薇已经走了。 　　吴倩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看着他站在那里谈笑风生，终于，她回过神，拿出手机，想给左薇打电话。 　　才拨出几个数字，台上的男人讲完了话，在一片掌声中走向了她。 　　“好久不见。”男人站在她面前，笑着开口，“你没变。” 　　吴倩的动作就这么停下了，望着男人，结结巴巴道：“哦哦，你、你好。” 　　左薇跟相亲对象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 　　她特意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大方。 　　下午13：00，约定的时间，相亲对象还没到，不过却给他发了条短信：堵车，不好意思。 　　左薇回：没关系。注意安全。我在9-02，穿绿色的衣服。 　　相亲对象：好：） 　　13：15，一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精英的英俊男人径直坐到了左薇的对面。 　　“你好。”看到左薇，他眼睛一亮，自我介绍道，“我叫高亮。高风亮节的那个高亮，复旦毕业，现在在做金融。” 　　左薇微笑：“你好，我是左薇。” 　　“我知道。小萍阿姨说，你毕业于交大？” 　　“是。” 　　“研究生也是交大？” 　　“对。” 　　“后来，就留在上海工作了？” 　　“恩。不过现在已经回来了。” 　　“我听说了，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见面。”高亮笑道，“我们有相似的求学经历，应该会有共同话题。我先解释一下我迟到的原因。不是堵车，路上我的路虎被一辆电瓶车刮了，我跟对方理论了一下，后来看对方态度良好，而且也赔不起，就算了，这才迟到。” 　　左薇听弦听音：“高先生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开的是路虎。 　　“哪里哪里。”高亮平静道，显然是被恭维习惯了，“左薇现在还没有车吗？” 　　他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上了。 　　左薇说：“还没买。”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辆。” 　　左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高亮观察她的表情，确定不了她是喜是怒，“我是不是唐突了？” 　　左薇客气道：“还好。” 　　“其实我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的。不过，你虽然很漂亮，学历也可以，但是你是有劣势的。你的劣势有两点，第一，你年纪有点大了，即使我们现在就结婚，你生孩子也有29了。第二，你是从上海辞职回来的，应该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这里的薪资跟上海可是不一样的，你很难找到像原来那么多薪资的工作了，你得从头来过，所以在工作上，你也达不到我要的标准。” 　　左薇面带微笑，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悄悄握成了拳。 　　卧槽这人闹哪样？先说要送车，然后就拼命打压自己？这么反复无常的么？ 　　咦，她心里突然一动，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 　　高亮说到这里，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我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不好意思，左薇，我这个人比较直，对人也比较坦诚，有什么说什么。我希望我将来的女朋友跟我没有任何秘密，我不会骗她任何事，她也不会骗我任何事。” 　　左薇说：“理解。” 　　“那，你以前谈过几段恋爱？” 　　紧接着，高亮就丢出这个问题。 　　左薇抬眼，静静打量高亮，心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见她不说话，高亮笑道：“哦，失礼了，这种问题要我先说的。我没谈过恋爱，可能你不相信吧，我读书的时候就想着专心读书，后来毕业了，拼命工作，也没空交女朋友。现在事业稍微有了点成绩，所以就想着找一个以结婚为前提的女朋友。” 　　左薇说：“挺好。” 　　高亮追问：“你还没说你之前谈过几段恋爱呢。” 　　左薇看着对方，想，要不要撕破脸？ 　　高亮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左薇想，要不，再试一次？ 　　于是，她说：“我谈过两段。” 　　听到这话，高亮瞬间变色：“你竟然谈过两次！左薇，我很喜欢你，我保证此刻遇见你的我，是最好的我，可是，你的纯真美好，却已经先给了别人了。” 　　左薇挑眉，看着他演戏。 　　“当然，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谁叫我出现的太晚。虽然我心里很介意，但是——” 　　“我平时也喜欢刷刷微博，看看新闻。”左薇突然打断他。 　　高亮诧异地望向她：“？？？” 　　左薇微笑，继续：“所以对PUA也有点了解。不多。但是对开头的套路还是很熟悉的。” 　　高亮呼吸一滞：“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玩的是帝王模式？” 　　“……” 　　“你看，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就是对这种套路一眼就看出来了。” 　　“……” 　　“还有，我有副业，有理财，有投资，所以虽然辞了职，但还是能养的起自己的。没你想的那么尴尬。” 　　“……” 　　“我觉得我们性格不太合适。谢谢你出来，这顿我请了，下次就不要见面了。” 　　左薇起身，作势去拿账单。 　　高亮一下撅住她的手，冷笑，“左薇，什么PUA，什么帝王模式，我听不懂。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挺中意你的，你先不要走，我们再聊聊？” 　　左薇挣脱，“没什么好聊的，对不起，我还有别的安排。先走一步。” 　　高亮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还有什么安排？小萍阿姨说你为了我专门洗了头，换了新衣服。” 　　这人怎么赖上了。 　　左薇不悦道：“我出来见任何朋友都会这样。这是对朋友的尊重。放手。” 　　“好。”高亮松手，耸耸肩，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你应该是误会了我，不过我现在也不屑解释，你回去再想想，就会知道，我对你是不是真心。账单也不要你请了，我是男人，怎么可能让女人请客。” 　　眼看他的手要碰到左薇手里的账单，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取走了账单。 　　左薇和高亮同时看向来人。 　　男人微笑：“还是我请吧。” 　　高亮从上到下打量男人，说出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你谁啊？” 　　“我应该，是她的’别的安排‘。” 　　“……” 　　“David！”远处一个包厢的老外走了过来，用英语询问，“认识的人？你看了好久了。” 　　男人笑着用英语回道：“恩，认识。我的韩梅梅。” 　　高亮看看左薇，又看看男人，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再不说什么，扭头就走。 　　咖啡馆里，这个桌边只剩下了左薇，男人，以及那个后来的老外。 　　老外示意男人介绍一下。 　　男人望着左薇：“好巧。你来相亲？” 　　左薇没回答。 　　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咖啡馆外。 　　“David？”老外不解。 　　“没事。你再喝一杯吧。”男人对老外道，“我今天失陪一下。” 　　转身追出馆外。 　　左薇头也不回，随便叫了一辆车，往家里走。 　　到了小区楼下，她付完钱，回头，看到男人开着一辆车就跟在后面。 　　她二话不说，继续往家跑。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她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开门，关门。 　　一气呵成。 　　坐在沙发上，她脑子一片混乱，刚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门铃敲响。 　　“开门。” 　　“我不。” 　　“快点，开门。” 　　“不。” 　　“开。” 　　“不。” 　　家里长年没有被人打过的座机蓦然响了起来。 　　一声声，一句句，催着她接听。 　　她缓缓走了过去，拿起来，贴到耳边。 　　“你敢再说一个不字？” 　　“……”怂了。 　　门，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那个已然28岁，气场强大，棱廓分明的卫旭扬。 　　可是，眼神依旧清亮，专注，好似会说话。 　　一如看《同一首歌》的那个夜晚。 　　一如上香的那个凌晨。 　　他们望着彼此。 　　同时笑了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