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暮冬时听雪 作者:灯笼红染 本文文案: 姜禾第一次见沈逸 沈逸:“你好,给我包烟。” 姜禾却给了人家一盒“草莓味”安全套。 自那以后,再也没逃脱过某人的魔爪。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主角:姜禾,沈逸 ┃ 配角:稍微有点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不是谁,你是一切 立意:朝着心之所向去努力去奋斗 ===========   ☆、暮冬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绝色》   南方的冬季会下雪的城市并不多,能下到让人怀疑人生的雪更是罕见,诏城就是这个“罕见”。   大雪从城乡结合部一路过关斩将下到城里,冷得人连吃饭都想在被窝里进行。绕是姜禾那种天晴下雨准时起床的人,这会也差点没起得来。   她把放在床边的衣裳扒拉到被窝里捂了一阵,硬是在被窝里把毛线衣套上后才敢掀开被子,下床后又迅速穿了件加厚卫衣,这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出了房门,她拉开客厅的窗帘往外看去,白得刺眼,能听见寒风像武侠剧里特定的场景那样刷刷刮过。作为传说中的城乡结合部,在姜禾十多年的记忆里,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过多的改变。   街道两边房屋不算高,最高的也只有六七层,大多属于自建房,不新不旧,颇具年代感。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水泥电线杆以及缠绕在上面的各种电线、网线,被结冰裹了一层又一层,看着摇摇欲坠,电线随时都有被压断的风险。   垃圾车一如既往地路过,车上放着震耳欲聋的歌:“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略带沙哑的喇叭里,男歌唱家高昂的美声,让每个平凡的早上变得……更平凡。   姜禾没有吃早点的习惯,她穿上雪地靴走到一间房门前,没有敲门,只是埋头站了一会儿。   而后转头去敲了另一间的房的门:“姜束,你起来没有?”   她说话就像脖子里卡了颗花生米似的,几乎听不到!说罢又不轻不重在门上踢了一脚,重复道:“你到底起来没?”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姜束故意把被子弄得沙沙作响,睡眼惺忪地答了句:“起来了大当家的,何事要奏?”   姜禾严重感冒,脖子发不出声,只得在门上贴了张纸条:“沈家大儿子死了,起床后记得去帮忙。”   他们那个地方,工业化和城市化并不太严重,仍保持着华夏文明发展几千年以来邻里互帮互助的优良传统。街坊邻居但凡有个什么大事小事,每家都会派个把人去帮忙。喜事要去帮忙,丧事也要去,这是风俗习惯。   姜禾背上书包出了门,迫于大雪的压力,她一路埋头疾走。   “姜禾,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去宾馆吗?好不容易到周六,怎么不休息一下?”   卖豆腐的王婶站在门口刷牙,含了大口牙膏白沫,话也说得口齿不清。   姜禾本想回她一句,脖子里却发不出声,只得习惯性地点头笑了笑。   “话说,你爸妈今年要回来过年不?”,那头三下五除二涮了口,继续喋喋不休问着。   姜禾前行的步伐顿了顿,不失礼貌地摇了摇头。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回来,王婶也不太明白。   女孩往路的尽头看了看,默默低头赶路,那张被风雪冻得有些泛红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睫毛动了动。   于她而言,回不回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小学到高三,二老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已经从最开始的强烈期盼变成了无关痛痒。   诏城酒店,偏欧式建筑,是诏城这个城乡结合部小有名气的大酒店,从上世界九十年代一直开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翻修过两次,还算豪华。这也是姜禾每逢周六周日兼职的地方,高中以后她就一直在这里,因为是同学家开的,人家父母都是爽快人,给的酬金还不低。   “姜禾你来了?我以为这么冷你要中午才会来。”,刘晶晶背着书包正在下楼,冲柜台边的人笑道。   “你家开这么高的工资,我好意思不来吗?”,姜禾试着回答,但人家未必听得懂。   她脖子里发出的“老鸭”乱叫声音吓得刘晶晶往后一缩,“乖乖,这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失身’了?”   刘晶晶是公主级别的人物,财力雄厚,周末会去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名副其实的白富美。   “感冒了,脖子痛。”,姜禾说着,拿出《五三》准备刷题。   客人们普遍会擦着点才会退房,所以她有大把时间复习功课。   刘晶晶看了看她,转身上了楼,再回来扔给她一盒润喉片,她说:“要不是为了你这张脸,我才懒得管你,悠着点,别回头脖子烂了殃及到你这张漂亮脸蛋,那可是世界人民的损失。”   姜禾抛给她一个冷艳的眼神,用嘴型比了个:“gun……滚!”   刘晶晶怡然自乐,突然趴在柜台上疑神疑鬼低声说:“你知道沈家大少爷怎么死的吗?”   “吸毒。”,别的话姜禾都没发出声,就这两个字破天荒异常响亮。   刘晶晶胆颤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心叹还好没人听见。   “也真够惨的,沈家就这一根独苗,老大一死,这么大个家族,这么多财产无人继承,你说会不会上缴国库?”,刘晶晶说。   连上缴国库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姜禾嘴角划过一抹无关紧要的讥笑,觉得此女实力搞笑。她向来不喜欢八卦,尤其是像沈家那种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家族,她更是不会吃着地沟油还去操那份□□的心。   刘晶晶拉了拉围脖,接着说:“不过……他家还有个私生子,就是那个,学籍建在我们班那个,老师不是让你负责通知他各种大小考试吗?你认识的。”   “不认识。”,姜禾果断说。   确实也不认识,只是有个号码而已。班上几十个同学,她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就相中了她,从高一到现在,负责通知他什么时候会考,什么时候考英语听力等等一系列必须回校的考试。   沈逸,那个学籍在他们班却从来没见过的人物,传闻中沈兴楚藏在外面的私生子,因为户口在这个地方,高中学籍也只能建在这里。至于本尊在哪个地方高就,姜禾从来没关注过。   被刘晶晶这么一说,她才想起第二次听力考试即将开始,昨天班主任还特地嘱咐过让她通知人家,差点给整忘了。   想到这里她脱去手套掏出手机,打开信息一划到底,里面只有几个联系过的人,除她爸妈的叮嘱信息,弟弟姜束的死皮赖脸短信以及几个好友的,就只剩一个备注为“三元次”的。   打开三元次,上次的对话是:“同学,下个月是英语第一次听力考试,老师让我通知你准时参加!”。对方没有回话。   上上次是关于会考的,对方依然没有回话,有时候姜禾都怀疑他到底收到没?究竟来考试没有?人家从来也不回,她真的就像个人工智能,只负责传达。   姜禾打字速度很快,在对话框里飞快地输入:“同学,年后三月份举行第二次英语听力考试,老师让我通知你请记得回来参加。”   每次她都要强调“老师让我通知你”,为的是避免被冠上多管闲事的称号。   刚点了发送键,就听到别处传出一声手机响,酒店里时不时会有早起的人,姜禾并不太关注,所以未做多想。   她低头翻着昨天她爸爸发来的短信:“闺女,你跟弟弟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打在你卡上了,你妈说天冷让你们多买几件衣服,不用太省。”   她盯着那条短信嘴角上扬,好巧不巧她爸的对话框又发来一条信息:“闺女,今年工厂只放十天假,时间太短,考虑到来回的车票都够你姐弟二人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跟你妈决定不回来了,明年多点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姜禾眼睛都看涩,这样的短信并不是第一次收到,但偏偏这一次让她格外难受。高三这个特殊期,别人家的父母都恨不得附身在子女身上替他们学习,而自己……一抹淡淡的,不明所以的,五味杂陈的滋味爬上心头,她发了下呆。   “您好,给我包烟。”,这时有人用手敲了两下玻璃柜台,对她礼貌地说道。   这个酒店的特色,只卖一种烟——大重九!姜禾想都没想,没来得及抬头,伸手拿了包烟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像转笔一样在手里转了两圈,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说了句:“万无一失,滴滴香浓,意犹未尽……超薄清爽。还是草莓味的,同学口味真重。”   作为一个酒店的资深站台人,一听这等虎狼之词,姜禾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拿成了什么。按理说她随时在这里兼职,见怪不怪,可这会儿被别人以一种读阅读理解的、欣赏诗词歌赋般的口吻念出来,她瞬间如同被胡辣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她猛地抬头,刘晶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这男生什么时候来的?不会早就在这里了吧?姜禾这样想着。   只见他单手背包,穿了件戴帽子的黑色毛呢大衣,此番正惬意地靠在柜台上,嘴角含笑,但那笑挺假的。一头高级的、特别处理过的亚麻色头发,发型很简单,干净利落的同时又透出一丝放荡不羁。肤色偏白,不像是常年被紫外线摧残过的人,整张脸像是被人刻画出来那般精致,很自然,自然到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不过这些都不是姜禾关注的重点,她重新拿了包烟给他,忙道歉道:“对不起先生,我拿错了。”   那人捏着那盒东西,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却又没有半分亵渎谁的意思,像是单纯地想捉弄她,这让姜禾非常不自在。   他没有要接过烟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凑近了些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姜禾脖子哑,发出来的话往往言不由衷,别人听不见也是正常,她用笔在草稿本上重新把要说的话写了一遍。   对方眼角瞥过草稿本,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看了眼姜禾,半天说了句:“sin90°等于1,你做错了。”   姜禾:“……???”   她皱了皱眉,低头看草稿纸,哪个八百年前写的公式,自己都记不清了,这人的关注点还真是独树一帜。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生拿过她手里的烟,顺便给了张红太阳,转身就要上楼。   “先生,还差三十。”   姜禾指了指对方手里的“草莓味”,示意他那东西还没付款。好不容易说出句话,不太清楚,但勉强还能听清。   男生“哦”了一声,又看了看那盒超薄玩意儿,摇头笑了笑,最后掏了张五十的人民币递给她。   这年头,阔少带女朋友开房的事满大街都是,这人本来就想要吧,居然还故作腼腆,第一次吧?   姜禾意识到自己过度关注了,晃了晃头,接过钱找了男生二十,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哪知她才坐回椅子上,正准备继续算题,男生又去而复返问道:“你们酒店不提供早餐?”   “不好意思,我们酒店三餐都不供,您可以叫外卖。”,姜禾在纸上写到,断定此人应该是个外地人。   她的字苍劲有力,连笔自然,有书法家的气质,不像女生的字也不像男生的字,看上去比较恢宏大气。   对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字,又是文不对题说了句:“字写得不错,姜禾同学。”   姜禾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男生像个笑面虎,假笑的脸上多了一层朦胧,眼神落在她书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地方英语听力与高考分开考,两次取成绩最高那次,请大家熟知。 本文架空! 爱你们哟……   爱 久 久 小 说 网 最 新 网 址 w w w . i j j x s w . c o m   ☆、暮冬   姜禾习惯在自己的每本书上写名字,所以《五三》上面的名字恰好被他看见。   以往跟别的顾客都是很千篇一律的对话,相对来说,这是她与客人说话最多的一次,介于职业素养,她勉强笑了笑,没再发声。   出于礼貌,她也没盯着人家看,虽然真的很好看,那种好看是十八岁的姜禾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   看得出他的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大,除了那头让人觉得他不是善茬的亚麻色发型,尽管那并不是简单的杀马特洗剪吹,可也绝对是老师眼里不学无术的混混。他脸部轮廓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褶皱和线条,笑起来虽然很不真诚,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男生先是半靠着墙看手机,很认真在点外卖,后来直接坐在了大堂沙发上,慵懒模样跟躺在自家客厅里看电影似的,毫无半点拘束,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能推荐一下你们这里的美食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像是久别重逢的闲聊。   姜禾埋头写作业,还在思考sin90°为什么会等于1。心想人家是顾客,顾客是上帝,是祖宗,他们提出的要求,原则上有求必应。   她试着开嗓子说话,但又怕自己黑山老妖般的语音让人家反感这家酒店,只得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连串她自己认为好吃的美食,生煎包、饺子、豆浆油条、面条米线……   也不知道他选了什么,没坐多久就上了楼。他为什么要背包?是准备外出没走成还是刚从外面回来?   男生回到房中,脱了毛呢外套,倒在沙发上点了支烟,他开始翻手机,刚才的特定笑容渐渐消失,他眼睛没有过分的大,但形状很好看,深邃得如一湾见不到底的深潭。   点开那条来不及看的未读信息,内容是:“同学,年后三月份举行第二次英语听力考试,老师让我通知你请记得回来参加。”   如果不是正巧看见她发信息,他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充当“雷锋”的人是谁。   沈逸娴熟地吐了口烟圈,修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回了两个字:“好的!”   对于高三了连sin90°为什么等于1都无法证明的人,犹如学英语连二十六个大小字母都不会那样。这样的情况下,再怎么废寝忘食也于事无补,简直无药可救。   信息铃声响了一下,姜禾下意识扭头看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三元次!!!   他说:好的。他居然回短信了,快三年的时间,沈逸没一次回过,这会儿居然回了?手抖吧,姜禾这样想着。   半个小时后,前台来了人,外卖小哥提了个很大的箱子,礼貌有加说道:“您好我是送外卖的,请问你们酒店的湖海先生住几号房,我给他送上去。”   外卖小哥见姜禾有些疑惑,重复说了句:“湖海,江河湖海的湖海。”   湖海?姜禾心里闪过一万个问号,这名字怎么有点……不对劲,如果是他,那此人就真的太无聊了。   不填具体地址,或许是顾客不想透露隐私,再说他们有保护客户隐私的规定,姜禾礼貌回道:“您可以打电话让他下来取一下。”   她说话的嗓音像唱歌的咽喉嗓一样,唱歌别人会觉得标新立异,但说话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外卖员愣了愣,掏出电话按着订单上的号码。   外卖小哥正要打电话,这时前台的电话就响了。姜禾刚接起电话,还没开始询问,那头说:“303,麻烦同学帮我送上来一下。”   一听那声音,姜禾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湖海是吧?江河湖海,这哥们儿可真行,耍人呢?   可谁让人家是上帝呢?人家都点名让她送了,她一个做兼职的,也不好不送,只得抬着那箱东西走了电梯。   到了303门口,姜禾见门开了个逢,像是在有意等她。她寻思着此人买了“草莓味”,这会儿房里估计还有个水灵灵的大美女衣不遮体地躺在床上,她更不好意思进去,所以抬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   姜禾犹豫了一下,人家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以前偶尔开错门,比这个劲爆的她都看过。   303是个套房,讲究得很,一晚上得好几千。姜禾进门,一眼就看见“湖海”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像看个吉祥物一样盯着她。   套房里面烟味很重,烟灰缸里装了三四根烟头,都是大重九的,如果姜禾没有猜错,这人在短短半个小时里抽了四支烟!   她目光飞快地往床上扫了一眼,床单平整,并没有人,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将外卖放在桌上。   从包装来看,应该包子油条豆浆稀饭生煎全都点了,真够浪费。   姜禾再顾不得黑山老妖般的嗓音,尽可能地放大了声音强调道:“湖海先生,您的外卖。”   男生自动忽略对方充满敌意的口气,很配合地说了句:“谢谢你,姜禾同学!”,   “湖海”好像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笑得匪夷所思,他接着说:“实在有负你的好意,草莓味暂时还没派上用场。”   姜禾:“……”,什么叫有负她的好意?排不上用场买了做什么?观赏?装水?   “你还没吃吧,一起吃?”,他虽这么说,可看得出此人对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不过,阔少嘛,怎么会吃这种五谷杂粮,人家的早餐,不是银子也是金子,总之就是姜禾想象不到的食材就对了。   “不用了湖海先生,谢谢!”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但江河湖海的梗,莫名有种被人捉弄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出于服务行业的职业素养,姜禾强忍着没有直接质问他。   她对他抛了个职业微笑,转身要走,却被冲进来的几名警察吓得呆若木鸡。   这还是姜禾第一次离那身制服如此近,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成年了,而且尊老爱幼,爱祖国,爱社会,遵守公序良俗,从来没有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过。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其中一个警察用他专业的,充满威严的语气说着,但不是对姜禾说的,而是对那位“湖海”说的。   湖海脸上没有半点惧怕和惊慌,他配合地自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警察。   人民警察对比了一下身份证和他本人,问:“沈逸?”   沈逸嘴角挂笑,再坦然不过,他点头:“正是,请问几位警官有何指教?”   沈什么?沈逸!姜禾多看了他几眼,感叹世界可真小,单机联系了他快三年都没见过本尊,这下竟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如果不是同名,那可真是太巧了。   警察都找上门来了,再看他那头发,也就比杀马特高级一点,好吧是比杀马特高级出了一条银河系,可瞧他那笑起来毛骨悚然的样子,应该真的不是好人,严重点可能还是个惯犯。   “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深夜入户,拿了沈家的东西,于是查了监控,确定私闯民宅的人是你,请跟我们走一趟。”,民警字正腔圆说道。   沈逸又是一笑,只差没说上一句我是好公民,他靠回椅子上,慢慢悠悠回了句:“我也没躲啊,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我去自己家,拿我自己的东西,算哪门子偷?”   “你自己家?因为你姓沈那就是你家?别逗了少年,姓沈的街上一抓一大把。”,女民警不以为然怼道。   沈逸爽朗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耐烦,看着有些生气,他再次将身份证递给那个女民警,“姓氏巧合?家庭地址也巧合?派出所公章也巧合?”   女民警仔细确认了他身份证上的地址,扭头尴尬地说:“头儿,他确实是沈家的人,而且,是沈家二少爷。”   那头儿看了看沈逸,风度犹存,很自然地说了句:“今天先到这里,不过你也别抱侥幸,我们会继续核查,会根据你拿的东西价值进一步更近,打扰了。”   民警前脚走,姜禾后脚就跟上,身后的人一连叫了好几声“姜禾同学”,她都只当没听到。   沈逸被沈兴楚藏在外面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回来?因为他哥死了,所以回来继承财产?他拿沈家什么东西,不会是保险柜的钥匙吧?看来豪门恩怨即将拉开序幕了,想必应该很精彩,足够江镇的妇女协会扒拉上一年半载。   姜禾想着这些,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失常,再想下去,真的就该加入妇女协会了。   江镇是她家所在的地方,名副其实的城乡结合部,早些年还只是个镇,因为诏城发展需要,那里的地和房屋都划分给了诏城。即便如此,它依然是个城乡结合部,多年来一直格格不入。   姜禾跟姜束都在诏城实验上高中,他弟属于成绩好考上的,姜禾则是特招进去的,因为她语文好,作文多次拿过市级奖,所以尽管数学烂得像发霉的西红柿,诏实验中学还是愿意要她。   江镇到城里有四五个公交站的距离,早些年发展缓慢,很穷,改/革开放后一直没什么起色,农民靠种田只能自给自足,很难维持家庭大开支。   她父亲初中毕业后曾想去当兵,那个年代去当兵的人跟现在不一样,七十年代一家人能有个把当兵的,那真的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当兵等于铁饭碗。   她爸年轻时候人特别硬汉子,第一年验兵就验上了,姜禾的爷爷高兴得把过年猪都杀给乡亲们吃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爸的名额被人用一台彩电给顶了,有人走后门,她爹没当成兵。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们一没钱二没势的,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次从戎失败,对她爸打击挺大的,书也没继续再念,到了年龄娶了个老婆,生了姜禾和姜束。后来沿海城市大开发,一大堆人往那边发展,她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姜禾和姜束成了留守儿童,最开始还有爷爷奶奶照顾,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最后便只剩他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物质上她爸妈倒是从没亏待过他们,比上比不起,比下倒是绰绰有余,就是这十年来没回过几次家。   下午时分,天空昏暗一片,那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预兆。姜禾跳上回程的公交车,因为天气原因,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公交车速度很慢,能准确地看清车窗外每个路人的脸,匆匆忙忙的大人,打情骂俏的情侣,嬉笑玩闹的孩童……孩童们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想必是真的很开心。   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这么笑过。   到站后,车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姜禾发现时他已经先她一步跳下了公交车。   她只看见他的背影,男生后背非常直,人也很高,黑色大衣的后背露出卫衣的帽子,工装裤,走起路带风,干净利落,有几分部队风格。   那人没有回头,不过人家也没理由回头。面对美好漂亮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一个什么物件,不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流连忘返一番,姜禾也不例外。   气候不好,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轮廓,只见那个背影慢慢消失在风雪里,满天的雪花纷纷而至,落在他头上,肩上。   那人走出很远,突然扭头朝这边看来,姜禾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跟踪者,而且还是追了人家百八十条街那种。所以在被发现后,她欲盖弥彰似的忙别过头去看别的地方。尽管那条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可她还是生出了做贼心虚的念想。   这时前方传出阵阵很微妙的踩雪声,再看时,他人已往岔路口走去。   姜禾忽然如梦初醒,那是通往沈家老宅的路,他好像是沈逸。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有人看吗?   ☆、暮冬   江镇有一个很大的菜市场,气候没那么恶劣的时候菜品种类挺齐全的。可这样的气候自带杀伤力,雪风刮在身上夸张点说能让人皮开肉绽,卖菜的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挣钱。   王婶是个中年妇女,算是看着姜禾姐弟二人长大的,见她走近,她搓着手哈了口气,眉开眼笑说道:“姜禾,这么冷还来买菜呢?”   “是啊王婶,这么冷您不也没收摊吗?”,姜禾说着,拿食品袋装了一些白菜、番茄、土豆、豆腐。   “你感冒了?怎么这么严重,这没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可怜,吃药了没?”,李婶声音提高了八个度,关切地慰问着。   姜禾对于没父母在身边这些话早也麻木,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吃过了。   李婶接过菜放在秤上,砸了砸嘴一阵嘟囔:“我跟你说,江镇那么多人,我就看得上你们姐弟两,你说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自己还能这么懂事,成绩又那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要我说,也就是你父母糊涂,婶要有你们这样的子女,肯定哪儿都舍不得去……额那个,我也就随便叨叨,你别往心里去。   你这么优秀,这么漂亮,将来好好找个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铁定美滋滋的……一共15块钱。”   姜禾听罢,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接过菜准备付钱,拉开书包的时候皱了下眉,她不记得自己出门带了户口册。手指停顿了一下,她把菜放回摊面上,脱了手套翻开那本户口本——户主:沈兴楚,配偶:倪婉萍,长子:沈逸。   就三个人?而且长子为什么是他?不是还有个沈漾吗,就算死了,也没那么快被注销户籍吧,而且这户口本看上去并不算新。她这算不算知道了豪门秘密,不会被灭口吧?姜禾胡思乱想着……   她手才袒露在风雪中没多久,就像要裂开一样,抖个不停。沈家的户口怎么会在自己包包里?想到酒店,想到警察,想到那个云淡风轻的沈逸,姜禾很快就有了答案。   “怎么了,你带户口本干嘛?学校要用吗?”,那边继续喋喋不休。   姜禾忙将那本烫手的东西塞回包里,拿了十五的零钱递给李婶。   走出几步,她回头说了句:“我父母没有不要我们,都是为生活而奔波,被生活压弯了脊背的人,谁都活得不容易,您不用这么说他们。而且,优秀和漂亮,不是用来找婆家的。”   有一种人,自己说可以,但别人就是不可以说。她讨厌别人说她漂亮,更讨厌别人让她以后好好找个婆家。姜禾觉得那话就像不可降解的垃圾,持久而无法消灭,让她心生厌恶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总是被人戳脊梁骨,小姑娘愤愤不平,她说出那些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话后,鼻子一酸,满眼含泪,快步离开了菜市场。   身后的李婶先是一愣,而后骂骂咧咧念道:“什么人啊,不识好歹,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那爹妈如果为你们好,早该回来了。”   姜禾本来还想买些肉和排骨,可被这么一说,竟忘得一干二净。她们家住的地方因为后来翻新过,与周围的房屋构造倒是没多大区别。那时爷爷奶奶还在,她爸妈在外面赚了些钱,汇钱回来请人修的。   城乡集合处的公共设施不是很好,路灯随时罢工,被大雪洗劫过后,更是死气沉沉的。姜禾在那条漆黑得只剩白雪的路上健步如飞,因为她意识到了身后有人尾随。   她很害怕,也很惊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些人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还吹口哨的挑衅她。   这时有人在身后大喊:“喂,大胸妹,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话就像茅坑里的新鲜粪水,让人恶心得能吐个十万八千年。她进入青春期后,发育得比同龄人都快,也异常的……好。为此也给她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常常会受到一些些不入流的社会人士骚扰。   她很羡慕那些平胸的,而且从来不敢穿紧身衣,就怕遇到今天这种狗屎流氓。以前堵在她家楼下让她做他们女朋友的人也很多,但今天这波人是最口无遮拦的。   姜禾没敢回头,也没搭理他们,像风一样跑了起来。   “喂,大胸妹,我们老大让你做他女朋友,你他妈跑什么?,追回来。”,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呵斥道,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声。   姜禾脑子里嗡嗡作响,跑得气喘吁吁。恰在此时,侧面走来一伙人,有说有笑的,像是出去聚餐刚回来。她也不敢扬声大喊,毕竟在有的人眼里,能被这些混混找上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所以只能埋头混了进去,假装路过。   还好是法治社会,那些连地头蛇都算不上,不知从那个旮旯里爬出来的臭老鼠也只敢这样吓人。看姜禾去了人堆里,他们也不敢再上前。   四五个“黄毛猪”觉得很扫兴,转身就要走时,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辆摩托车,突然射出的远光灯差点射瞎他们的眼睛。   “不如我做你们的女朋友怎么样?”   沈逸用力地拧着灵活器,摩托车发出震耳发聩的嗡鸣声。   三五几个人往后退了几步,那老大吼了句:“操,你他妈找死啊,弄个破车吓唬你爷爷啊?兄弟们,给老子砸了!”   三五个黄毛随身带了匕首,这时纷纷掏出来示威,咬牙切齿冲了过来。   沈逸从摩托车侧面掏出一根棒球混子,摇了摇头又重新放了回去,换成扳手。   如果说那帮人一开始只想装腔作势,那么沈逸一开始就是想把那帮人往残里打!他没有多余的花招,连过肩摔、扫堂腿这些招式都懒得出,因为他不想跟他们的身体有直接接触。   不怕遇见流氓,怕的是遇见那种不要命还下手狠的人,沈逸就是那个不要命下手又狠的人。   他手里拿了两把扳手,快准狠地扔出去一把,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响,最前面那人跑得正欢快,忽然一个踉跄膝盖砸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狼狈不堪。   “啊……断了,大哥,断了,我腿断了,这孙子玩真的,哥!”,那人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喊声哀嚎,雪白的地上瞬间被染红了大片。   怕是受到了刺激,还有三个人不怕死地仆了过来,沈逸像是专门练过的一样,又或是身经百战。他巧妙一闪,再用力踢过去,对方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脚,晕头转向,倒在地上半天吐不出半句话。   剩下的还想挣扎一下,被他们老大出手止住了,那老大先是打量了下沈逸的车,又看了看他,忽然抱拳说了句:“哥们儿是谁的人?浩哥的吗?我是阿冰,这块归我管,今天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大家各退一步,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在浩哥面前告我们的状。那娘们儿……”   “砰”,一声响,阿冰话还没说完,沈逸直接掏出棒球辊子挥了过去。   “啊!!啊!!”,阿冰捂着大腿倒了下去,浑身都在哆嗦,鲜血洒在白雪上。   “这得上好几块钢板吧?有钱吗?”   沈逸说话还是那样事不关己,看起来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没有怒气,像在聊天。   不等阿冰回答,他掏了叠钱扔出去,“不用谢,本人喜欢行善积德。”   他嫌弃地扔开沾满血的棒球棍,白色的雪光映射出那双瞳孔,黑得深沉,吃人也不过如此,他冷冷说了句:“以后再有机会让你截肢,医疗费我还是会出的。”   言外之意再有下次,他们的腿就不只是上钢板,而是截肢!直至摩托车绝尘而去,阿冰手还在发抖。   “老大,他……他真是浩哥的人吗?这算是为那娘……为姜禾出头?”,底下人问。   阿冰捡了地上的钱,好厚的一沓,他沉默了半天,说了句:“浩哥手里有不起这样的人物,算了,以后绕道走吧。”   姜禾回到家,姜束正坐在墙角拆电视。   “你干什么?又拆?”,她惊呼,但由于嗓子的原因,身音很小。   “对啊,我发现这电视色调不行,我得改装一下,怎么样,是不是很酷?你那嗓子,像跟王婶对骂了三天三夜似的,吃药没?”   姜束穿了套居家棉衣,蹲地上专心致志下着电视的机版。十七岁的他个子已经长开了,坐地上一大摊,看起来很高。模样与他姐姐不怎么像,脸上仿佛写着一行字:“我叛逆,别惹我。”   姜禾把菜往桌上一放,回了句:“吃了刘晶晶给的润喉片,好多了,你去沈家帮忙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有钱人家的样子不就那样呗,人家自己出钱请了帮工,哪里需要我们做什么。再说,去帮忙的都是王婶那样的人,我一未成年,跟他们没什么说的。沈家富甲一方,往日里巴结他们的人能排到首都,就算儿子吸毒致死,也无法撼动资本家们的地位。我不喜欢那些人,饭都没吃就回来了。”,姜束低头说着。   是啊,别人家都是大人去,可姜禾家……没有。偏偏这里又是个互帮互助的风俗,你这次不去帮人家,下次你们家有事,别人也不会来帮你。所以他们姐弟两一直身肩着这个重任。   “吃火锅?”,她问。   姜束抬头瞥了眼那些菜,“肉都没有,不吃。”   “那你别吃了。”,姜禾从冰箱里拿了盒午餐肉,转身去了厨房。   饭还没煮好,姜束就打脸似的守在厨房门口,半靠在墙上说:“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沈家那个私生子,帅出了十条街,当然,跟我比还差一点点……说来也怪,他跟沈家那伙不一样,我们还说话了。”   姜禾掌勺的手一顿,扭头问:“说了什么?”   “男人跟男人间的交流,往往是一支烟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姜束陶醉地说着。   姜禾没再接话,想起刚才那条路上的人,如果不是刚好有几个人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帮我个忙。”,姜禾说。   “怎么了?借钱我可没有。”   “我想……教训几个人,不用太严重,教训一下就是,我真的害怕……”,看姜束立马变颜色的脸,她忙改口,“要不我报警吧,警察会处理的。”   姜禾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打架对她弟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但这样或许会害了他。可她实在是胆颤,害怕那些人每天都会赌在那里,害怕再听到那样的污言碎语。于十八岁的她而言,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赖和诉苦的人,她只想尽快把这事解决掉。   姜束阳光的脸瞬间垮下来,少年眼中透着几分阴冷,像凝结的霜,满屋子都能冻起来,他说:“那些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没看,有四五个,说话尖声尖气的,也很……不文明。”,姜禾说。   “我知道了,应该是阿冰他们,他娘的,敢他妈欺负到我姐的头上来了。报警?不可能,这帮人为虎作伥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次不是进去吃几天饭就被放出来了?什么也别多说,我会处理。”,姜束说着,拿出电话回了自己房间。   看他那副行头,姜禾有些后悔,追过去拉住他,“算了姜束,我们不跟那些人渣一般见识,我们是好人。”   姜束扭头冷笑,“大当家的别搞笑了,在我们这帮人的世界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过不过分,过分了,就要受到惩罚。如果你闷不吭声,那帮鸟会以为咱们软糯好欺负,只会得寸进尺。别指望那些人能悲天悯人,他们专挑软柿子捏。放心吧,我有分寸。”   那夜姜禾失眠了,她意识到自己错误地引导了姜束,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但她却不反对她弟弟用那种方式解决,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她敢发誓傍晚时分就会打得那帮人门牙都找不到,即使讨不到好处,她也一定会那样做。   凌晨一点,姜禾给她爸爸发了条短信:“爸,我赞了些钱给你和妈出车费,你们能回来过年吗?”   没有回,应该是睡着了。那时她异想天开,以为他爸妈不回来,是真的没有车费,所以她努力做兼职,就想跟他们买飞机票,让他们回来。   沈家的户口本还静静地躺在她书包里,沈逸是什么时候放在她这里的,他想做什么?姜禾想着这些,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高三几乎没有放假的时间,之所以放一天也是因为一个月都没放过的原因,所以周日还得上课。   姜禾很早就起来了,她不仅发育得很好,人还很瘦,以至于里面穿了大毛线衣,外面再套件校服也不觉得违和。   姜束已经出门了,他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姜禾心里一紧,担心又害怕。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坐公交车到学校,整个人处于一种元神出窍境界,刘晶晶一连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一直到英语课上完姜禾的同桌都没来,听刘晶晶说他请病假了。   第二节课,语文老师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夹着本书走进教师,穿了件皮衣,头发梳得油光滑亮的,不知道是没洗还是噴了发胶,总之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把书往桌上一放,漏出他那黑得像煤炭以及营养不良的大烟牙,笑得人莫名其妙,就跟一夜暴富似的。   他说:“同学们,我们班沈逸同学要回来上课了,大家欢迎!”   “啥?沈逸?沈逸是谁……为什么要说回来,我们班没这个人吧。高三了还转学,这不能吧?”   “不是转学,人家学籍一直在我们班。”   同学们纷纷窃窃私语。   姜禾瞬间像被窗户逢里的冷风吹到,身体里传出一丝凉意。   “沈逸,进来啊!做个自我介绍。”,杨老师对着门边招手。   这时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尽管他很克制,但还是脚步生风。已经不是昨日的穿着,处了亚麻色的头发没变,其他全变了,一身红色镶边黑色布料运动服,就跟要去健身似的,还挺好看,像个学生样子。   随着他的出面,全班女生发出“哇”的声音,男生们则是小声一句:“切,装逼”。   “大家好,我叫沈逸。”   他在很认真地做自我介绍,语言流畅,甚至还透着丝平易近人。   说话就说话,介绍就介绍,可姜禾明显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这让她想起昨天的“草莓味”以及后来“偷窥”人家的事,她下意识把语文书竖起来挡住了脸。   “老师,我坐哪儿?”,沈逸嗓音很独特,说话自带沙哑,却又不是过分到像感冒那种,更像是春天的暖阳,夏天的凉风,一种天然的舒适。   杨老师个头不高,沈逸站在他面前就跟大山一样,他看了看身旁的人,又巡视了遍教室,“好像全都坐满了,陈飞,你跟学习委员去搬张桌子来,磨蹭什么?快去,对新同学要友好一点。”   他又看向沈逸,完全两幅面孔,也不怕人家嫌他那口牙,笑得慈祥,“你暂时坐在后面,以后再调整。”   沈逸点了点头,很随和,也很尊师重道,他目光扫了遍教室,终于停在某处,他说:“那位同学旁边还空着一个,我不可以坐?”   “那位同学”说的正是姜禾身旁了那个。   “那个,王灿阳今天请假,还会回来的,你还是先坐在后面吧,后期在做调整。”   杨老师虽然是个男老师,但从不缺乏“慈母”关怀,尤其是对沈逸这种家里有矿的人。   “老师有所不知,我近视,而且比较爱学习,我可以先坐在那里,等明天那位请假的同学回来我再坐回去可以吗?”   沈逸说得相当虔诚,虔诚得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了。   这种大写的“装逼”现场,遭到全班男生群体的一致抵制,班霸朱浩楠瞪出了一双血眼,摩拳擦掌等着下课找机会,会会这位学习界的清流。   老杨左右为难,想了想又说:“那行吧,你暂时坐着,明天换回去就是。”   姜禾坐在第五排靠窗边的位置,不算最后,但也绝对不算靠前。如果因为近视想坐前排,她那个位置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好,我们开始上课,上节课我们讲到《鸿门宴》中项羽这个人物,有勇无谋,匹夫之勇……”   老杨一秒进入状态,沈逸也在姜禾旁边落了坐。他是唯一一个染着头发还不被骂的人,也是全班唯一一个没穿校服的人,显得特别扎眼。不过,他很安静,安静到仿佛不存在。   这人以前在哪里上学?三年了,为什么要突然回这里来上课?是因为他大哥死了,所以回来尽孝吗?不过这个设想很快就被姜禾否决了,虽然她只跟他说过几句话,并不熟,但姜禾觉得沈逸不像是会尽孝的人。   课上到一半,老杨让所有人整理项羽没有杀刘邦的原因。   姜禾一直低着头,脖子都酸了,她终是用纸写了一行字:“为什么要把你们家户口本放在我书包里?”   沈逸的语文书很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让人很难想象这个爱学习的人是怎么个爱法。他像看杂志报纸一样盯着文段,见这边递过去一张纸条,就跟知道姜禾在问什么一样,并没有去接。   他简短的头发在额头上飞舞着,手中的笔转了起码有二十圈,跟耍金箍棒似的,居然一次都没掉过。   沈逸笑了笑,答非所问来了句:“你今天吃早点了吗?”   ☆、暮冬   姜禾的头发不算太直,弯得恰到好处,比刻意烫过的要自然。学校不准有标新立异的发型,长的统一扎起来,披头发的不能过脖子,所以她这会儿也束了个高高的马尾,凌乱而又不失美感的碎发散在脸颊两侧。   能把马尾扎出这种效果,大抵是头长得好看,确实是因为她的头围很标准。五官处处彰显着灵气,不说过目不忘,至少记忆深刻,颇具辨识度。肤色偏白干净而透亮,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百合花,美丽而又不张扬。   沈逸应该是在等她回答吃没吃早点的问题,所以正有意无意地看着她。   姜禾眼瞅着杨老师转去了别组,火速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还是没有姜束的信息和电话。   她失落地放回电话,不受沈逸转移话题的影响,接着问:“为什么要把你家户口本放在我书包里?”   沈逸抬了抬眉,“你还挺执着。”   姜禾没有说话,等着他回答。   他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说:“是不是回答了你就请我吃早点,你应该请我吃早点。”   姜禾:“应该?”   这时老杨正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全班,那两个字在寂静的教室里异常响亮,班主任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又开始第二轮游荡。   沈逸用手撑着头,继续说:“不应该吗?应该吧。还有,不吃早点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习惯吃早点,所以也没有请别人吃的习惯,”,姜禾压低了嗓子回他,嗓子还没完全好,说得不是很清楚。   “歪理。”,沈逸笑着。   他这个人,虽然没有说过半句脏话,也很礼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装,活脱脱一个二流子,只是他比较高级含蓄而已。如果一直循环这个文字游戏,起码能说到天荒地老。   姜禾没再接话,从书包的最里层掏出那本烫手的户口本,正准备还给他……   “姜禾,你来回答项羽为什么没有杀刘邦?”,老杨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讲台,显然是听见了她在讲话,所以语气不是很好。   这还是头一次被杨老师以这种口吻提问,姜禾眼尾看了眼挑起事端还一副事不关己的“同桌”。   心想一个敢堂而皇之自称“湖海”的人,也就比阿冰那帮人文化高点,不然应该可以跟他们拜个把子什么的。   她在万众瞩目下站了起来,因为没有认真听讲,所以《鸿门宴》项羽为什么不杀刘邦她也只知道个皮毛,虽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但以她语文科代表的水平来说,确实会有失水准。   她正想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很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姜禾下意识侧头,沈同学居然在他的“新书”上写了一行字:骄傲,自负,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追求贵族精神。   “怎么不说话,你被项羽的魂附体了?”,老杨一通指责。   全班哄堂大笑。   姜禾垂下头,放弃了照搬沈逸答案的想法,尽管他归纳得很到位,这应该是他之前已经学过了,不然不会这么熟练。   “对不起老师,我没认真听讲。”,姜禾垂下头,如实回答。   “语文科代表也有放风的时候,这不科学啊老师,我看她跟新同学倒是聊得很嗨的,新同学对她也很热情……”,朱浩楠就坐在姜禾旁边一组,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说着。   沈逸抛出了他进教室以来的第一个冷眼,放荡不羁的眼神充满了寒光,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朱浩楠你瞎说什么,人家姜禾只是感冒了注意力没太集中而已。”,刘晶晶坐在姜禾后面,言语怼了回去。   姜禾睫毛动了几下,没回头看朱浩楠。这人是个官二代,亲爹在机关单位上班,他平时就很目无章法,自称是班级老大。   高一开学的时候追过姜禾,被拒绝过无数次后,终于放弃了,虽然不像阿冰他们那样流氓,但也不算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以往朱浩楠说上十句话,姜禾也很少回他一句。沈逸一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领地被不明物体侵占,不采取战略性措施的话,说不定地盘就守不住了。尤其是见沈逸跟姜禾你一句我一句,朱浩楠心里更是像火在烧,恨不得立马跟新同学打上十架,势必要一决雌雄,一分高下。   朱浩楠“哼”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坐下吧,下次注意就是,感冒了要吃药,别硬抗。”,老杨说。   这之后做了些笔记,快下课时,老杨兴高采烈说:“我公布一个好消息,市里‘少年杯’作文奖名次下来了。得第一名的是……代表我们学校参赛的姜禾同学,她的《我的诗和远方》在五百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荣获第一名,大家鼓掌!”   火/药味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擂鼓宣天的掌声,集体荣誉远远高于个人荣誉,尤其是这种替校争光的班集体,更是让每个学生热血沸腾。   “老师,那这次有什么奖励啊。”,刘晶晶戳了戳姜禾的后背,异常兴奋。   老杨说:“奖状一张,锦旗一枚,个人奖金两千。学校受到市里的高度表扬,所以校长特批给了我们班一笔班费,我决定……下个周六带你们去……”   全班都沸腾了,声音大到已经盖过了下课铃声,纷纷对姜禾举起了大拇指。   见学生们这么高兴,老杨硬是把那句“带你们去参观博物馆改成了:吃火锅!”   老杨还把那篇《我的诗和远方》给了学习委员,让他张贴在班级拦上,供同学们阅读。   对于获奖,姜禾没多大的感悟,这几年大大小小得过十多次作文奖,她并不意外。每次参赛,她只想写出内心所想,放空了自己去写,至于为什么会被评上,评委老师们看中了她文中的什么亮点,她表示疑惑。   她一连又打了几个电话,姜束还是关机,她想过报警,想过逃课,就是没想过通知父母,因为即便是通知了也于事无补。他们不可能第一时间赶来,就是坐火箭也不现实。   姜禾正要溜走,班上忽然传出阵阵尖叫。   “我操,沈逸是吧,我他妈打死你。”,李飞的声音。   李飞气势做得很足,拳头挥向他的脸,沈逸速度很快,徒手接拳,他顺势用力一拧,牛高马大的李飞被甩了出去,险些跌倒,他恶狠狠盯着沈逸,一脸的不服气。   姜禾回过神时,只见朱浩楠已经趴在了过道里,摔得满头是灰,沈逸的一只脚还保持着拌人的姿势。   他两只手分别靠在两张桌子之间,坐姿像个老太爷,先是扭头对李飞冷冷说了句:“一会儿看你操。”   而后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趴在地上的朱浩楠说:“别娘们儿唧唧的,说我不要紧,人家姑娘名声很重要,你那粪坑里喷出来的东西,有辱斯文。要打架直接说,规矩你定。”   原来是他先下手为强,在清算课上朱浩楠出言不逊的账。   朱浩楠是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平时只有他这样对别人的份,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气得头发都快燃起来了。   他像做俯卧撑一样纵身跃了起来,手指着这头:“好啊,我定规矩是吧?”   说是急那是快,下一秒沈逸的书包已经被他砸在了地上,而且还在上面踩了几脚,嘴里不停放着狠话:“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装逼大神。”   “那是什么啊?啊……那是……套套?”,有人惊呼,有的女生根本没见过这种东西,红着脸跑出了教室。   鬼知道沈逸为什么要把那盒“草莓味”放在包包里,被那样一砸,直接窜到了对面桌脚下。   “哟,这玩意儿还随身携带呢?身经百战啊猛男,啧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他妈猥琐。”,朱浩楠继续出言不逊,口无遮拦地喷着唾沫星子。   以前姜禾认为他对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从来没说过不堪入耳的话,所以朱浩楠跟阿冰他们是有区别的。可现在她越发觉得也没啥区别,嘴碎,而且很流氓。   这时沈逸已经站了起来,就气势来说,那边已经输了。   他瞳孔里射出来的光,已不再轻描淡写,而是一种冰冻三尺的冷,仿佛方圆几百里就他一个人傲立在那里,其余的都被栋成了冰雕。   “要吗你现在给我捡回来,要么我数到三声后,你跪着用嘴叼回来!”,他牙缝里没有多余的拖泥带水,紧接着就开始数数:“一!”   沈逸脸上没有怒意,刚才还冰冷的眸子这下陡然一转,全是火,像熔炉一样,温度高到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二!”   “你想干什么?来啊,老子眨一下眼睛都他妈是孙子。”,朱浩楠不甘示弱。   他在班上有帮派,这时十来个人主动站在了他身后,就等着大打一场。   “三!无关人员请出去。”,沈逸数完数,还不忘将人们请出教室。   谁受得了他那语气,王者跟青铜,一看就知道了,几十号人瞬间蹭蹭蹭跑得无影无踪。   对方那么多人,沈同学就算是孙悟空也会挂点彩,更何况他不是。姜禾塞着耳机,其实里面没放歌,她假装没听到,还有五分钟上课,希望能撑到那时候。   哪知耳机被某人突然扯开,他说:“宝贝,这就开始保护我了?”   姜禾真想扇他一巴掌,沈逸这句话成功将自己归类到了阿冰队伍里。   “可惜我不领情,出去!”,他没有嬉皮笑脸,很严肃,严肃起来还很凶。   姜禾顿了顿,临走时没忍住说了句:“加油,湖海同学。”   沈同学闻言,喷火的眸子闪过刹那的清凉,不过很快就转瞬即逝了。   “高十班这是房顶漏水吗,怎么全班都堆在门口?”   “快走吧,少管闲事,听说来了位王者,这会儿正在与班霸一决雌雄。”   “他们班班长不管吗?”   “你说李飞?也在里头呢,一丘之貉。”   路过的校友们嘀咕着,脚步飞快,生怕血会从门缝里钻出来贱到他们身上。   班上的同学在纠结要不要去告诉老师,但又怕得罪朱浩楠,所以一直摇摆不定。   “十多个打一个,新同学会被揍成泥巴吧?”,刘晶晶问姜禾。   很有可能,姜禾没回话。   “怎么觉得这个沈逸让人有点眼熟,好像在我家酒店见过,昨天,对,就是昨天。你值班,你们之前没见过吗?还有那盒东西,像我们店里的,不会是你给他的吧?”,刘晶晶靠在姜禾肩上,在她耳边八卦。   “不是我给的,是他买的!”,姜禾强调,语气很笃定。   她又说:“我弟手机打不通,你帮我打打。”   “不打,我说过再也不联系他的,谁让你那弟弟这么绝情,我都苦恋她那么多年了,也不见他对我回眸一笑,绝情的男人。”   这事是真的,刘晶晶迷恋比她小一岁半的江束,众所周知。   “赶紧地,他带人去找阿冰了,会出事。”,姜禾板直了脸,没半点玩笑。   刘晶晶一听脸都吓青了,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关机!”   “不行,我要逃数学课了,老师如果问帮我挡挡……”   “要逃课呢?还专挑我的数学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亏你还是青少年作文界的翘楚,放弃了数学,你这不是断脚,是截肢,截肢你明不明白!”,数学老师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吓得姜禾紧贴着墙,半天说不出话。   “你们一个个嫌教室热了出来透风是不是?滚进去,上课!”,又是一声长啸,白老师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姜禾本来一下课就想走的,可偏偏碰上新旧势力争霸赛,最后还被数学老师抓了个现行,所以直到上课也没走成。   大家都很好奇沈逸被揍成了什么样子,可打开教室的那一刻,里面只坐了三五几个人,而剩下的连同朱浩楠在内,居然不翼而飞、原地蒸发不在了?   大伙儿下巴都快惊掉了,他们一直赌在门外,那么多人出去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这也太……邪乎了吧?”,有人感叹。   等全部人都落座完毕,数学老师又发飙了,“学习委员,这么多空座位怎么回事?难不成都回去养病去了?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高三了还不知轻重,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学习委员也不知道,他也很蒙圈。   “报告!”   悬疑剧刚上演到一半,沈逸就出现在了门外,而且还很礼貌地打着报告。除了数学老师,全班同学再次石化在凳子上,他是鬼吗?   白老师回头,上下打量着门框边的人,出于她多年的教师素养,没有骂人,但看得出她十分、相当以及非常嫌弃那样的站姿和穿着打扮。   “你进错学校了?”,白老师说。   “老师,他是沈逸,学籍一直在我们班,刚回来的。”,学习委员插话解释着。   白老师重新看了遍他,这次目光完全不同,好像那人的头发忽然就顺眼了,穿着也俊郎帅气大方得体了。   “进来吧!”,她淡淡地说。   沈逸回到座位足足有十分钟,朱浩楠和李飞他们才从外面回来,但被骂得很惨。   班霸奇迹般地没有怼数学老师,闷不吭声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而且时不时还盯着沈逸的后背发呆。   这让很多人都在揣测,那场男人间的对决中,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竟让称霸多年的班霸在短短一节课的时间改头换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姜禾看了看旁边的窗户,上面有一层浅浅的灰尘,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不太敢确定,因为那样的画面只存在于某些电视节目里面,一直是个神话!   数学老师讲的是全省第二次模拟考试卷,姜禾从桌肚子里拿出皱巴巴的卷纸,上面的58分异常刺眼,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你同桌是不是没有试卷,你分给他看一下。”,白老师对上姜禾的目光,下了命令。   沈逸像上了堂体育课,发梢有些湿润,身上的汗味掺杂着衣服上的香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人不太敢靠近。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58分,皱眉低声说:“没看出来,同学是个高手啊,58分呢!”   他翻过背面,见所有大题几乎只写了个解,继续皱眉,“这解字写得真有范,霸气恢宏。”   那话明明是打击,可听起来又不太像,更像是开玩笑。   介于上节课的教训,姜禾没同他搭话。   “沈逸是吧,嘀咕什么呢?你上来做这道题。”   突然被老师点名,当事人稍微顿了顿,随后昂首阔步走上了讲台。   说实话,数学老师的板书很乱,而且字很潦草,看她抄的题目,有时候需要考古。   姜禾只看懂了黑板上的题目是一道反证法,而且是最后一题的最后一个问,通常这种压轴题都是留给大神的,她连“解”字都写不到那题,更别说做了。   沈逸从走上去到下讲台,拢共只花了三分钟,跟抄答案一样快。   “他之前考过吧?不然怎么会算得这么快。”,有人小声嘀咕。   数学老师也是惊了一下,问:“之前你们老师讲过吧,记性不错。”   沈逸坐回座位,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选修的模块不一样,这一块没讲过,不过……举一反三嘛,都差不多。”   全班:“……”   姜禾余光扫过他侧脸,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人或许,大概,应该……是个学霸,而且是学霸中的战斗机!   恰在此时,手机屏蔽上闪出姜束的名字,她弟终于打电话来了。姜禾有些慌乱,立马接电话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忙举手说:“老师,请假上个厕所。”   白老师正在讲函数大小取值问题,转身给了她一个大白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逃课。”   姜禾不善于说谎,可她弟的电话断了又接着打进来,急得她白皙的脸霎时红了大半,那阵势估计再不让她出去她就要硬闯了。   因为共用一张试卷,二人隔得很近,姜禾的每个痛苦表情沈逸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多大的神态变化,甚至没打算问她怎么回事。   沈逸又在转笔,不知是习惯还是卖弄,那支笔在他手里被他玩得五花八门,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式的无死角地转动。   转笔无数圈后,他忽然嚷道:“你掐我做什么?虽然我看你的试卷,但也没必要这样吧,这位同学你过分了啊!”   “……???”,姜禾一脸茫然,他是戏精本精?。   “怎么回事?”,白老师问。   沈同学一副老好人脸,“没什么老师,可能……同桌对我有什么看法吧,也就掐了我几下,没关系的,您继续讲。”   “姜禾!”,数学老师变了脸。   姜禾瞪着他,舌头将上牙扫了个遍,是可忍孰不可忍,正要质问他,又听数学老师一句:“你还急眼了,出去门口站着!”   一听这话,她突然如负释重,太需要这样的呵斥了,太需要去门口站着了。   沈逸站起来给她让道,姜禾算是女生里中偏上的高度,可这会儿头也只能到他的胸膛,她沉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沈逸掐着她话尾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微博以及从我的《小姑》《十九皇叔》过来看书的读者们,欢迎新进来的天使们。 特别拜托,作收进来的看书的天使们,麻烦点击一下收藏此文,真的感谢!   ☆、暮冬   三楼的教室全是高三年级的,周日都在补课,高一高二的今天没上课,所以楼下很空,她刚到二楼就给姜束回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就有人接了,姜禾忙问:“你在哪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姐,我是大胖,束哥暂时被我控制住了,你快过来一趟,我快镇不住他了,你过来看一下就会明白。”   大胖名叫孙勇,是姜束的发小,两人是同班同学,平时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几乎如影随形。   姜禾听后终于舒了口气,至少可以证明他弟没事,不然大胖也不会是这样的口气。   “你们在哪儿?”,姜禾问。   大胖:“城南客运站旁边这家私立医院。”   “什么?都送医院了,是……打得很严重吗?”,姜禾走到一楼,声音有些大,回音在空旷的楼梯口里响起。   沈逸在姜禾出去后也找借口出来抽烟,厕所旁边有个走廊,他给自己点了根烟,靠在墙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   听见回音传来,他拿烟的手顿了顿。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门卫室,姜禾走到门卫处,好像在跟门卫商量什么,没有班主任开的证明,门卫显然不许她外出。   女生急得来回踱步,苦求无果后,她搓着手消失在了视野里。沈逸徒手掐灭烟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去了另一个长廊。   刚才与朱浩楠比试时,他了解过这所学校的建筑结构,也知道姜禾要去哪里。   果然,才辗转到教学楼另一端,就看见某女在爬树!那是一颗松树,松针上还有没化完的雪,男生能爬上去都是难事,至于女生……沈逸平生第一次见。   他嘴角不受控制扬起一抹弧度,抱手欣赏着围墙边的一幕。姜禾身手出奇地敏捷,对树枝之间的间距拿捏得相当到位,没个三五年的爬树经验,做不到她那样严丝合缝。   沈逸又点了支烟,却忘记要放在嘴边。   树的枝丫伸到了墙外,她像吊单杠一样将自己从树上甩到围墙顶上,又抓着树枝利用弹力轻松弹到了地面,许是因为树枝与地面还隔着一些距离,没能将她一直弹到地上,姜禾落地时脚闪了两下。   她没给自己缓冲的机会,马不停蹄跑到路对面,脚步有些不协调,像是崴了脚。   直到她坐上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逸都还没回过神,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突然传来一股疼痛。   “操”,他下意识甩开手里的烟,再看时中指和食指都被烟火子烫起了泡……   出租车上,姜禾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她爸的。她迟疑了一下,像等一场考试成绩,点开短信,内容是:“我跟你妈赚钱给你们上学,不是让你去兼职的,你如果想打工,直接不用读书了。高三了还这么不知轻重,要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给你的还不够用吗?你赶紧把你那份兼职停了,好好上学。”   昨晚一点给他发的,今天十点过了才回,而且还这么让人欲哭无泪。   “我做兼职,从来都不止是为了赚钱。”   姜禾飞快地回了短信,果断删除跟他爸的所有聊天记录,连同她爸妈的号码也一并删除了。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奢求,是她忘记了这么多年来,他们除了经济上有来往,别的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精神共鸣。他跟姜束生病,她受到混混们的骚扰,姜束打架闹事……这两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直接参与过。有时候会在电话里指点江山,有时候会骂几句,有时候会很忙……   姜禾魂不附体,瞬间觉得自己像一粒落在水泥地上的种子,没有雨水和土壤的滋养,等待她的,只有干枯和死亡。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两侧落下,滴答滴答落在手机屏幕上。   “同学,医院到了。”,师傅提醒道。   姜禾忙擦掉泪水,又用手机屏幕检察了一下,还好眼睛不红。   那棵树是她发现的,春夏秋冬只有她一人会去爬,目前还没被查到过。每次姜束遇到紧急情况,她都会从那里翻出去,以往没发生过意外,今天却闪了脚。   私人医院并不大,姜禾一瘸一拐爬到二楼,看见大胖跟姜束在走廊尽头僵持着。大胖身材魁梧,姜束不是他对手,被按在长椅上动惮不得。   “胖儿子,放开你亲爹,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那些人不是我打的。”,姜束还在挣扎。   “得了吧,不是你才怪,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你一拳挥过去。差不多得了,教训也有个度,打断脚已经是超额惩罚了,再往死里打你想坐牢啊?我这是阻止你犯罪,拯救你这个失足少年。”,大胖用力扣着姜束的手,不让他再做挣扎。   姜束路过病房,看见里面有几个打着石膏的黄毛,腿被吊在床上,拉得笔直。她当时就怔住了,因为只有断腿的人才会这样处理,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像被塞进了大钟里似的,钟一响,整个头都跟着嗡嗡作响,心想完了,姜束真的完了。   “大胖你先放开他吧,听他怎么说。姜束你……真的下死手了?”,姜禾说着,伸手把她弟拉了起来。   姜束鼻子被冻得通红,推了大胖一把,“真不是我,我倒是想亲自送这帮孙子来医院,不光断腿,手也应该被折断。”   “真的不是你?可我到的时候分明见你一个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回旋踢,阿冰鼻子血都被你踢出来,我要不按着你,后果不堪设想。”,大胖说。   “我到的时候他们腿已经被打断了,我是气不过,所以给了他点皮肉苦尝尝。”,姜束抖了皱巴巴的衣服,说得很认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不打架了。”,姜禾说罢,带头走下了楼梯,阿冰从门缝里瞥见她,眼神逃避,忙拉被子将头捂着。   出了医院,姜束挽着大胖的肩头说:“我问过了,他们是被一身穿黑衣服骑着摩托的人打的,就在那条路灯不亮的路上,今早我还看见‘凶具’了,两把扳手,一根棒球混子,上面都带有血……姜禾你逃课了?赶紧滚回去上课,还有你这脚怎么回事?我说了多少次,那墙很高,男生翻都不一定安全,更何况是你。”   “你还教训我?你电话为什么关机?”,姜禾还不是担心他才铤而走险,居然还被教训了,想想都觉得好笑。   姜束:“忘记开机了。”   “……”   冬天的公交车上人不多,三人坐在最后,姜束和大胖还在你一拳我一拳地较量着。   “打阿冰的人你是听谁说的?”,姜禾问。   姜束:“阿冰自己说的,他还问我什么时候傍上了这么大个款。我傍他大爷,束哥就是款,束哥还需要傍别人?笑话。   不过看阿冰那样子,怕得跟撞见鬼一样,对方应该是真有两把刷子,一个人打断了三个人的腿,剩下的被吓到大小便失禁,有机会我到想认识认识,资质可以的话,收入麾下。”   “你可打住吧,就你这熊样,人家说不定正眼都不愿看你。”,大胖笑着调侃。   “几点的时候?”,姜禾继续问。   “这倒是不清楚。”,他说。   姜禾没再多问,也不愿再去多想,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遇到。   这时姜束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塞回裤兜假装没听到。   姜禾也看到了那个备注——姜文忠,他们的父亲。相比来说,她弟对他们的仇恨更深,双方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可说,每次接电话都是唇枪舌战。   “接吧,听听他说什么。”,她说。   姜束把脸转向窗外,一语不发。手机自动挂断又继续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姜束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电话外音很大,姜禾就在旁边,听那头说:“你姐是不是跟什么人鬼混去了,刚才她数学老师跟我打电话说她逃课,你老实说,她有没有谈恋爱。”   鬼混?她真后悔自己坐得那么近,听得那么清楚。那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是一回事,从自己亲爹口里以这种口吻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姜束也不管公交车里有没有别人,大吼了句:“对啊,我说是这样你们会回来管管吗?”   姜文忠咆哮的声音直接能把手机屏幕震碎,他说:“让她滚回家待着,别再读了,我跟你妈辛辛苦苦一辈子,你们就是这样糟践我们的,你们有良心吗?书都白读了。”   姜禾把头贴在座椅后背上,闭眼冥想,如果语言可以杀死人,她爸那些话,足足能让她半身不遂!明明是出于关心的一句话,却在语气和表达方式的烘托下,成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戳得人钻心刺骨的疼。   “姜文忠,你了解过真实情况吗?她为什么逃课,你问清楚了吗就一棍子打死人。你为什么不想想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先来招惹她的呢?”,姜束也怒吼着。   “你跟你老子说话注意点语气,谁招惹她?可以告诉老师,可以报警啊,你们才十岁是不是?”,那边自认为说得很有道理。   姜束接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俊郎的脸被他拧做一团,很久很久后,他说:“亲爹亲妈都不管的事,别人哪儿有这闲工夫。”   姜束挂了电话,也将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再没说话。   大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学校侧门,三人跳下车,姜束叮嘱她姐好好上课后挽着他的发小去了别处。   姜禾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回去还能赶上最后一节政治课,她在门口晃了晃,还没进去就收到一条短信,虽然已经删了名字,但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妈的号码。   “姜禾,你今年十八了,马上要上大学的人,希望你做事有点分寸,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有个数。那些男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主动离他们远一点,少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来打扰你了。还剩几个月的冲刺时间,千万不要松懈,别让我跟你爸失望。”   姜禾捏手机的手在发紫,言外之意是那些人之所以找上她,一定是她先主动招惹人家的,往难听了说,就是苍蝇不叮无缝蛋?   真是天大的笑话,长时间的不在身边,导致她与父母的鸿沟越来越大,他们说一切为了她,可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们却全然不知,想当然地、千篇一律地说着教育人的话,以为那就是所为的爱。   她心里像赌了块石头,郁闷到发慌,明明受委屈的人是自己,明明弟弟比自己小却还要装大人,满世界地装自己很厉害,让别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们,为什么要过成今天这幅模样……   她终是没去上课,跑到了河边吹冷风。   眼泪像决堤一样流个不停,今后的路是什么样子,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心里很难受很无助,喘不上气来,仿佛时时都会窒息。   冬天里的寒风是最冷的,可她根本感觉不到,像一具没有温度的雕塑,心是空的,头脑也是空的。   电话铃声又响了,是刘晶晶打来的,她问:“找到我男朋友了吗?”   姜禾忽然一笑,“找到了,没事,挺好的。”   刘晶晶:“那就好那就好。你快看我们学校的论坛,快点看,简直了。”   “怎么了?”,哭得有点发狠,姜禾的声音又被打回了原型。   “你看就是了,关于那个沈逸的,简直绝了。”   姜禾挂了电话,打开学校论坛,一眼就看见那条置顶的帖子,发帖人:龟兔散步。   那个视屏的点击和评论都像冲天炮一样,竟有上千条评论,校庆时也才几百条,而且发布时间才一个小时!   点开视频,角度是在她们班后面那栋教学楼拍的,像素非常好,不用单反相机拍不出那种高清效果。   主角是沈逸,从视频里可以看到高十班教室里没有多少人,正是今早那场男人争霸赛。   单挑途中,朱浩楠飞过来的脚被沈逸轻轻松松按倒在了地上,李飞他们想出手,不知道沈逸说了什么又都没有动手。   最后朱浩楠要用嘴去叼那盒“草莓味”,却被沈逸拦了下来,还是他自己亲自弯腰捡起来放回书包里。难怪沈逸要让全班同学出去,他应该是不想让朱浩楠太尴尬。可这下好了,居然被发到了校园贴吧,全校师生都看到了,这仇可结大了。   那盒套套在视频里看不清,姜禾也是因为知道那个位置是什么,所以才猜朱浩楠俯身是要去叼那盒东西。   这之后是简短的对话,听不清楚。总之最后是沈逸先跳上窗户,三楼没有设护栏,他顺着墙伸手勾住上一层的防水台,纵身一跳,整个人跟吊威亚一样翻到了四楼。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地形,四楼旁边是另一栋教学楼,两栋楼之间隔着大概有三四米的距离,从摄像机视觉看过去,像两处悬崖峭壁。然而就是这样两栋高楼之间,沈逸退了两步,飞快助跑起来,从四楼防水台直接跳到了对面,落地时为减轻脚上的重力,还特地打了个滚。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一跃,跟拍功夫片似的,危险又刺激。他顺着四楼的防水台一路往下跳,动作跟奥运体操一样标准,居然三两下就跳回了地面。   一气呵成的动作,身轻如燕,连贯得像游戏里的人物,简直不可思议。   整个视频只有两分钟,最后的画面是,沈逸从隔壁那栋楼底仰头看了眼还扒在教室窗户上的朱浩楠,抛了个邪笑转头去了前面。   朱浩楠他们勉强从三楼跳到一楼草地上,看起来有些吃力。   沈逸的轨迹相当于从这栋楼的三楼翻到四楼,又跳去另一栋楼,最后从四楼几步纵到一楼。警匪片都不敢这么拍,他居然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做那样高难度的动作。   姜禾知道他这是什么运动——跑酷。依靠自身的体能,快速、有效、可靠地驾驭任何已知与未知环境的运动艺术,是一种探索人类潜能激发身体与心灵极限的一种哲学。她看过相关视频,那些人一般都在天台上活动,跟飞人一样。   朱浩楠参加过跑酷俱乐部,所以他也算是个热衷跑酷的人,没曾想沈同学居然也是一名跑酷爱好者,而且段位相当之高。   这么看来提出跑酷的人估计是朱浩楠,他应该是想大显身手,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秒成渣。   姜禾一连看了三遍,那些腾越的姿势,自由得像只鸟,堪称完美。再想看的时候,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删了。   应该是学校关注到了这件事,毕竟是高危险动作,校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的学校里。   下课铃声还没响,沈逸就冲出了教室。他在操场上逮到了拍视频和发视频的始作俑者。   “你他妈是不是找抽?”,沈逸骂道。   周瑜然应该是这个学校唯一认识沈逸的人,二人颇有渊源,高一时是同班同学兼“闯荡江湖”党兄弟,后来周瑜然被父母叫回诏城上学,他们就很少再见面。   “逸哥我错了,你别揪我耳朵,真的特疼。”,周瑜然抱着个相机,半斜着身子喊疼。   沈逸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现在全校都知道我了,你这就是在找死。”   “我不是看朱浩楠那帮孙子欺负你吗?于是就想着把这样的视频传出去,让实验的人都知道你的厉害,从此再不敢找你麻烦。顺带帮你坐上武林盟主的大位,也好一统江湖嘛。”,周瑜然越说越开心,越说越陶醉。   沈逸狠狠又揪了他一下才放开,扔了支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根。   “屁的江湖地位,事儿精,快高考了,我要学习。”   “我去,我没听错吧?不学有术的人跟我说他要学习?给别人留条活路吧,忽然来这里上学我已经够吃惊了,再说这话,是想吓死我继承我的小卖部账单吗?”,他挫着耳朵一阵挖苦。   沈逸吐了口烟圈,没理他。   “你干嘛背两个书包……这好像是个女生的吧,我操,不是,你转学第一天就勾搭上人了,这么速度?据我所知,你在帝都可是有人的啊,这是要扩建后宫吗?”,周瑜然追上前面的人,空气中都是他的吐沫星子。   沈逸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他妈是皇帝吗?还扩建后宫。还有,我已经尽量不说脏话了,你怎么还跟个粪桶一样。”   “就你他妈是文明人,打人的时候谁最狠?心里没点逼数?”,那头愤愤不平地继续抱怨。   沈逸走到保卫室,跟保安嘀咕了一阵,保安居然放了他们。   他说:“打人,那是原则问题,说话是个人修养问题。不要每天把脏话挂在嘴边,显得很肤浅。”   一年多没见,周瑜然觉得曾经的少年变了,变得陌生。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包包里为什么会有避孕套,赶紧交代,我可听高十班的人说了,这事你奈不掉。”   沈逸一只脚踏在摩托车上,边带安全帽边说,“昨天住酒店,我以为卖这个的人会有提成可拿,所以顺便买了一盒,有什么问题?”   说完他单脚一登,轰大油门绝尘而去,只余周瑜然大吼了一句,“你雷锋啊?”   才吹了一节课的风,姜禾就开始慌了。逃课这种东西,总让人诚惶诚恐,一边觉得真过瘾,一边又担心错过了老师讲的重点,总体来说,并不太好受。   小河结冰了,看上去挺厚实的,不知道在上面踩两圈是什么感觉。看有人在上面玩耍,好像挺安全的,姜禾鼓起勇气也想上去踩两下。   她跛着脚起身,一步步朝冰面上走去,还挺带感的,明知道冰面会有裂开的可能性,却还是想一直往前走。   “喝西北风喝饱了,想投河自尽?”   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姜禾摊开双手,保持着平衡度转身,见沈逸站在刚才她坐的地方,还是那身运动穿着,平心而论很好看,但很不耐寒。   他左肩上背着自己的背包,右手提着姜禾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在里面,胀鼓鼓的。   姜禾走回岸边,对他说:“我不是想轻生。”   “我知道,你想找点刺激。”,沈逸说着,把她包递了过来,“老师让我送给你的。”   姜禾接过,手往下驼了一下,还挺沉,“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逸很认真在思考,他笑了笑说:“心灵感应?”   “狗屁。”,他总有能耐让她分分钟炸毛。   沈逸面不改色,没接话。   姜禾拉开拉链,一股饭香味儿扑面而来,她本来就饿,这会儿忽然闻到吃的,总觉得那样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   书包里满满当当都是吃和用的,锡箔纸包的便当,消炎药,止咳糖浆,清喉片,甚至还有云南白药的膏药,专治崴脚。   姜禾猛地抬头,问:“你什么意思?这也是老师让你送的?”   沈逸抬眸,右眉扬了两下,“别对我这么嫉恶如仇,就当对你这几年发短信提醒我考试的答谢,不可以吗?”   或许是他天生正经不起来,姜禾并没觉得此人有多少感谢她的诚意,她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堆在石板上,“无功不受禄,我给你发短信是因为杨老师的安排,并非自愿。”   沈逸看了看那堆东西,表情没太大的变化,他说:“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你是被动也好主动也罢,确实给我带去了实质性的帮助,请你吃顿饭,这是应该的。”   他总能把白的说成红的,红的说成黑的。姜禾刚受了她爸妈轮番的数落,很害怕和异性相处。   “真的不必了,谢谢你!”,姜禾背上书包转身欲走。   “东西忘拿了。”,身后的人提醒她。   她扭头,在那堆饭和药里巡视了一通,终于看见一盒不起眼的——副垫。   她真的快被自己蠢哭了,刚才拿东西的手太快,竟将自己一直装在包里的东西也一并掏了出去。脸刷一下就红了,像被施过法似的定在原地。   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尴尬,姜禾勉强从容淡定说道:“送你了。”   沈逸笑得更是耐人寻味,“同学果然是重口味。”   姜禾被那样的笑惹得全身不自在,她挺直了腰板,问:“沈逸,昨晚打阿冰的人是你?”   沈逸回答得很快,“是我。”   “你是不是想泡我。”,说出这样的话,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震惊。   那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两只眉毛皱做一团,捂着嘴咳了半响。   “你喜欢我什么,我改!”,姜禾继续说。   沈逸歪头笑着,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无公害的那种。   他说:“我喜欢你不吃早点,你赶紧改吧。”      ☆、暮冬   我喜欢你不吃早点,你赶紧改吧。   姜禾自然不会信他,更加确定了沈逸在自己心目中的“混混”地位。   她怕是受书中的影响,所以觉得爱情都应该是:“此去经年,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总之像沈逸这种随口说出“宝贝”“心灵感应”“喜欢你不吃早点”诸如此类的人,多半都是流氓体质。   姜禾的头擦着他肩膀而过,没好气说了两个字:“无聊”,之后头也没回爬上了堤坝。   一直到快上完台阶,那头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出于好奇她扭头看了一眼,天空仍然没有阳光,甚至还飘着点雪花。   沈逸一只手撑在后面,半斜着身子像参加沙滩派对似的坐在冷风中,另一只手夹着烟,好像在抽闷烟。过不多久他盘腿坐了起来,两只修长的腿搭在前方石板上,就跟高一军训后遗症没缓过来似的,标准得如同退伍军人。   听老一辈说,沈家早几辈其实很穷,到了沈兴楚也就是沈逸父亲这里突然崛起,成了邵城乃至多个地方的传奇。最先致富的途径是包工头,后来越做越大,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十多年时间过去,沈氏分公司几乎覆盖全国各地,所拥有的资产在姜禾意识里是个天文数字。   沈兴楚年轻时一直在外面打拼,上了点年纪开始怀念土生土长的地方,立志要造福家乡造福社会,所以把事业重心转回了邵城。这些年也确实为邵城做了诸多贡献,不论是捐款还是扶贫,他都多次在新闻上被报道上出现过。   绝对的成功人士,绝对的富豪,就是儿子不成器,被发现时,已经因为吸毒过量而死在了沈家老宅里。   听说沈逸是个意外,沈兴楚早年拼搏时在帝京认识了个女人,那女人为他生下沈逸。如果沈逸不是因为高中户籍得原因,沈家还有私生子在外这件事估计永远没人知道。   消息被爆出来的时候,沈兴楚的原配大闹了一场,新闻上说得沸沸扬扬,沈氏集团的股票还因此而大受冲击。因为这些年沈兴楚的人设卖得太好了,顾家,专一,从一而终,好丈夫等等词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所以那事之后,他本人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许外界的质疑。   现在沈家大少爷死了,所以沈逸是这场豪门争夺的关键人物。   本来这些八卦姜禾不懂也不会刻意关注,奈何刘晶晶天天在她耳根子边念叨,久而久之她也变得耳熟能详了。   沈家那么多房子,沈逸回来却选择住酒店,放学了也一个人在河边吹凉风,想必这些都与他传奇般的身份有原因吧……   “饭还没冷。”,下面的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头都没回就开口说着。   姜禾下意识脖子一缩,还想躲一下,接二连三因为好奇而过度关注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要我上来请你?姜禾同学,还是你只想做个偷窥狂?”,他话语再起,扭头看了上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感顿时爬上心头,姜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回去,应该是出于好奇,好奇这个人,好奇他为什么能把刺骨寒风、鹅毛大雪享受成沙滩派对。   姜禾刚崴脚的时候没有特别严重,这会儿脚踝火辣辣的,一用力就跟骨头断了似的,扯着脑门心疼。   她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坐下,动作很迟缓,犹如八十岁老人如厕那般,一举一动堪称不忍直视。   她问:“你怎么不回家?”   沈逸掐了烟头,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是一种未知的朦胧,选择性地不回答。   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她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打阿冰,不怕惹上麻烦?”   沈逸还是选择性地不回,他把盒饭递了过来,却发现伸长手也够不着,起身走了两步:“你在怕我?”   姜禾抿嘴想了想,摇头:“你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   沈逸挑眉,“我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   姜禾:“难道你还是吸血鬼,青面獠牙那种?”   沈逸居高临下说:“语文好的人想象力也不耐。”   “数学好的人逻辑思维让人费解。”,她仰头回道。   头上的人抱着双臂,“原来你话不少,脖子再好一点能说上一辈子吧?”   这话有点让人费解,姜禾一时找不到言语回击,如果不想跟他一样巧言令色,分分钟把能把天聊死,而且是死翘翘的那种。   “吃吧,这会儿你们食堂早收摊了,回去也打不着饭。”,他将饭递到她面前说。   “其实我可以在校外……谢谢!”   这人吧,人家给台阶的时候要会下,不然就是不识好歹。姜禾从沈逸的眼神里看出了这是他最后的耐心,再多说一句,未必会继续愉快地聊天。   因为是锡箔纸包装,饭菜都还热着,味道很淡,淡到一点辣味都没有,对于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吃完那些饭需要勇气。   气氛突然安静,被一个不算认识的人盯着吃饭,此情此景,画面感十足,姜禾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进冰了,不然鬼知道为什么要接他的东西。   “你吃了吗?”,她没话找话。   “没吃,等着你回请我。”,他像是知道她会这样问,随时留着话等着她。   如果撩妹可以打分,一百分的题,这人绝对能做出101分的效果。   聊天再次终止,姜禾饭吃了一半,心想这家店她记得了,这辈子绝对不会吃第二次,绝对!   “为什么不回去上课?”,沈逸开口打破了宁静。   姜禾吃饭的手一顿,也不打算回他。她刚才特别沮丧,血缘最亲的人不理解自己,不心疼自己,她像只无枝可依的小鸟,像自生自灭的野花野草。   这时雪越下越大,那堆药还无辜地躺在地上面临即将被覆盖的命运,沈逸看了看姜禾,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禾从包里拿伞撑着,缩了几步,把那些药连同那包副垫重新装了回去。   虽然人家要报恩,但她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收下,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说:“谢谢,多少钱我现在微信转给你。”   沈逸答得很爽快,“加微信?”   姜禾站起来有些吃力,她索性坐着:“不用加也可也给你的,我扫你。”   “我的不可以,专门设置过,必须加好友才能转账。”,他说。   可以这样设置?姜禾觉得自己孤陋寡闻,难道是新更的版本?   她摇摇晃晃起了身,把微信二维码递过去,沈逸用手机扫了一下,“叮咚”一声响,他说:“小禾苗?人如其名,附和你的人设。”   姜禾未接话,接到他的好友验证打开一看,对方头像是张高楼跨越的背影,暂时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很炫酷。   微信名是一串省略号,她点了同意,说:“你这头像,也很符合你的人设,是你自己吗?”   他点了点头,抬眸瞥了眼她的脚踝,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她快速回着,忽然又想起什么,接着说,“你看见我……翻/墙了?”   沈逸纠正,“是爬树。”   姜禾木讷地点着头,“哦,你不会告我吧?”   那人忽然笑了,“告发你?幼儿园吗?”   “那个角度如果不是刻意,很难发现,你是怎么看到我的?”,姜禾追问。   他说:“上厕所。”   姜禾:“厕所不在那个方向。”   “嗯,后来我知道了。”,沈逸对答如流。   原来是走错路,新来的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姜禾扭头说:“听我弟说,阿冰是我们那里的老赖,多次进过警察局,你……以后当心些。还有,朱浩楠这个人一但惹上,挺难甩掉的,那段视频流出来,他肯定觉得自己在全校师生面前出了丑,对你更不会善罢甘休。”   沈逸定定看着眼前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我没所谓,你还是当心你们自己吧。”   姜禾还想说点什么,路边来了一对散步情侣,看模样是对中年夫妻。   女的说:“谈恋爱的人果然眼里只有对方,都不怕冷的哈。”   男的回:“热恋中的人哪里晓得冷,你忘记了?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咱两还在操场谈了一夜的心呢,差点没被冻死。”   姜禾转账的手抖个不停,假装没听到那些话。再看对面的人,很认真在看手机,应该也不当回事。   她转了三百给他,也不知道够不够,因为她意识到这人并不是真的要收她钱,而是老到俗套的想加她微信。   他果然没有点收款,埋头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阵,再抬头时发丝上已经布满白雪。   他说:“涂上药再走吧,不涂你应该走不回去,我有事先走了。”   看得出他挺急的,怕是和刚才看到的消息有关,姜禾还没回答,他问:“有伞吗?”   淋了半天雪都没问,姜禾还以为他不需要,包包里确实还有一把伞,是给姜束背的,得亏她书包大,不然也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她掏出伞递给他,沈逸没多说,接过伞头也不回地爬上了河堤,更奇怪的是他拿了伞也没打,直接揣进了衣服兜里就走了。   姜禾怔在原地,半天吐出句:“有病?”   她就地涂了些膏药,脚上的疼痛缓解了大半,走起路来果然轻松得多。   经过这么一遭,她内心的不痛快消减了大半。回到教室后忙问同学借了笔记,逃课过后的学习效率非常高,因为怀揣着满满的负罪感,所以跟打了鸡血似的,争分夺秒在补漏洞。   除了像烂西红柿般的数学成绩被姜禾放弃了,其他的科目她都花时间按照老师讲的复习了一遍。做完作业后还剩半个小时,她趴在桌子上补了会觉,睡着睡着,总觉得后背有眼睛盯着自己,姜禾猛然翘起身……   见三五个别班女生站在课桌前,面含羞涩问:“姜禾,沈逸是坐你旁边吧?”   这么快就有追随者了?看吧这些人给闲得,姜禾点头又摇头,“暂时的。”   “听说你之前一直与他有短信来往,你是不是有他联系方式,能不能给我们?”,问话的女生是隔壁班的,留了个一刀切发型,眼睛细长细长的,提到沈逸,此时两眼正绽放着万丈光芒。   给不给?自作主张泄露别人的隐私会不会不好,她破天荒回了句:“我删了,从来不记他号码。”   女生尴尬一笑,又说:“那也没关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上课帮我给他一下,谢谢了亲爱的。”   “还有我的。”   “这是我的……”   最后她收了四五个人的纸条,上面是她们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沈逸那个“飞人”视频,想必全校没有人没看过,就算当时帖子没来得及看,后来应该也被人下载后到处传。   青春期的爱情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所以这应该只是个开始,今后恐怕还有更多疯狂的爱慕者和追随者。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课,是姜禾比较喜欢和擅长的科目,临近高考,大多课程都在总复习,抄笔记,梳理知识点,背各种时间史等等。   这节课新同学没来,应该说早上所有参与跑酷比式的人都没来。   刘晶晶用笔戳了戳她后背,姜禾不动声色往后靠去,听她说:“这次事件挺严重的,家长都被叫来了,而且校长亲自在教务室训话,听说重则开除,轻则记大过处分。”   “还有,我刚才上厕所看到沈逸他爸了,虽然很克制,但能感觉他气得火冒十丈,得亏人多,不然抽人的可能都有。你觉得他们父子二人关系好不好,沈逸会被他爹打吗?”   刘晶晶话特别多,三年来被班主任调过很多次座位,坐到哪儿哪儿就是菜市场。   姜禾微微侧头提醒道:“他会不会被打我不知道,你再说话历史老师估计会把你提去操场上……我国第一部宪/法是1954年颁布的,不是1949年的临时宪/法。还有这里,第一部纪传体通史是《史记》,第一部编年体史书是《春秋》。”   历史老师有着一头发光的地中海造型,像风一样窜到二人课桌前,姜禾急中生智,临时改了措辞,说得一本正经,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敲了敲她课桌,说:“你们的试卷我忘拿了,你去我办公桌上拿一下。”   姜禾走到教师办公楼,刚要爬楼梯,就听楼梯口传出声威严的:“你说你要回这里上学,就是这么个上法?”   对方不回,那人接着说:“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急着在学校找存在感?”   “我认识他吗?”   是沈逸的话音,他说他不认识沈漾。   沈兴楚脸黑了大半,半百年岁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举起手又放了下去:“你说这次回来,到底想干嘛?”   “不是你们叫我回来奔丧的吗?”,沈逸目不斜视,说得轻描淡写。   提到奔丧,沈兴楚差点落泪,“可你是吗?你哥下葬的时候你在哪里?”   男生比他爸高一个头,笑得非常富有讽刺意味,他说:“我应该在哪里?应该对着那副从来没见过的遗照嚎啕大哭?”   “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冷血的儿子。”,他爹往后退了两步,“那本东西呢?你放哪儿了,还给我。”   沈逸冷笑:“一个户口本而已,你怕什么?”   “沈逸,我最后说一遍,你别不知轻重。”,沈兴楚压低了声音,字里行间透着多年饱经风霜的危险韵味,“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前提是你要适可而止,火玩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昨晚说你要来这里上学,我答应你,也帮你疏通了一切,但你最好信守承诺。”   沈逸对他父亲抛了个眼神,不作任何回答,转身下了楼梯。   他余光瞥见缩在角落里没敢上楼的姜禾,眉头一皱,忽然转身重新上了楼,对他爸说:“我们班主任想跟你谈谈心。”   沈兴楚白了他一眼,带头上了三楼,“你最好安分点,否则我就是全部捐福利院,你也休想分到一笔钱。”   那人很不正经地回了句:“哇,我好害怕。”   沈兴楚的声音低沉而具有压迫感,姜禾半天不敢出来。那个户口本为什么只有三个人的名字而没有死去的沈漾,还有具她所知沈兴楚的原配不叫倪碗萍。   那么也就说这个倪婉萍很有可能是沈逸的母亲,那个户口本,说不定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沈兴楚反应那么大,那东西应该是真的,她对法律知识所知甚少,但重婚肯定是不被允许的。到底怎么回事,一时半会也不清楚。   那户口册原本她是要给他的,可中间出了各种插曲,导致这会儿还在姜禾书包里。   她可真是窥探到了秘密,而且应该是不得了的大秘密,虽然只知皮毛,但绝对不是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应该知道的。   她抱着试卷回教室时,同桌的位置还是空的,沈同学依旧没来,朱浩楠他们倒是回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估计被骂得不轻。   一个下午过去,老师们都在讲试卷,不停地巩固知识要点,强调容易出错的地方,姜禾放学跟刘晶晶去食堂吃了些饭,六点钟接着上晚自习。   因为他们是走读生,所以学校规定九点以后住外面的人可以提前回去,宿舍党就没那么好了,晚自习得上到十点半,有的甚至十一点才回宿舍。   高三是最艰苦的一年,也是让人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不会忘记的一年,要不怎么说“高三狗们”不配睡觉,一睡时间就从指尖溜走了呢?   姜禾赶最后一班车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路灯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修好的,她一瘸一拐想走快也不太现实,远远看去像只青蛙乱跳。   家里灯亮着,姜禾习惯性地认为姜束在家,敲了几下门没人开,她拿钥匙开了门。   只是门打开的刹那被吓了一跳,家里的人居然不是她弟,也不是大胖。   那人半靠在那床颇具沧桑感的沙发上,整张脸在暖色灯光下显得高深莫测,他手里抱着一本相册,姜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跟姜束从小到大的照片。   沈逸翘着二郎腿好像在等这一刻的到来,对于主人家的震惊他皱了下眉,之后又无比自然说道:“姜禾同学,欢迎回家。”      ☆、暮冬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来做什么?”   她说话有些急促,跛着脚往门外退去。沈逸那头亚麻色的头发让姜禾对他这个不算认识的人有了芥蒂之心,大晚上神不知鬼不觉轻轻松松就能进自己家门的人,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沙发上男生见她反应这么激烈,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相册,起身走了两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你大半夜进我家做什么?沈逸你到底想干嘛?我说了这些年发短信提醒你是班主任安排的,不需要你感谢。我也特别感谢你今天为我解围,送书包、送饭、送药。但你真不该这么过分,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就闯进我家里,而且手里还拿着我家相册,你这是想做什么?”   姜禾既担心又害怕,说着又往后退出几步,跛脚闪了两下,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沈逸眉头一皱,一双瞳孔变得幽深复杂,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姜禾卸下书包,手忙脚乱在里面找到那本户口本,用力扔到对方面前,并说:“这户口本是昨天你自己放在我包里的,现在还你了。还有今天你们在学校说的那些话,不听已经听了,也不可能从我脑中删除得掉,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我可以向你保证把听到的内容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跟别人说起。”   大冬天的,姜禾手心都在冒汗,她没理由信一个只认识两天的人,她也不敢相信。精神高度紧绷,说话时还咬到自己的嘴唇。   沈逸看了眼脚边的户口册,咬着下嘴唇将目光投了过来,门外的光线很暗,他从对方暗黑的瞳孔里看出了她的恐慌和害怕。他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揣进裤兜,盯着姜禾没再说话。   “干嘛要用这种死亡对视的眼神看着对方?”   这时姜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姜禾猛地扭头,见自己亲弟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捆面和一瓶老干妈。   他说:“哥们儿,菜市场没菜了,只买到些面,随便应付一下吧,改天请你吃大餐。”   很显然这话是跟沈逸说的。   沈逸摆手,“都可以。”   “对了姜禾,正式给你介绍一下,新结实的哥们儿,沈逸,你们班的,你应该见过。”,姜束说着进了门。   姜禾像被强力胶粘在地上似的,一步也动不了,原来他不是自己进来的,而是她亲爱的弟弟带回来的。而且还称兄道弟的,男生与男生之间果然是没有一支烟解决不了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瘸一拐进门,这时姜束已经在厨房忙了起来。沈逸又坐回了沙发,正研究着放在茶几上的感冒药。   “你咳嗽吃藿香正气水和牛黄解毒片?而且还都是过期的。”,沈逸没抬头,像考古一样把那些药翻去复来研究着。   姜禾一把扯过他手中药,“不劳您费心。”   “你是不待见我呢,还是对谁都这么拒人于千里?”,他问。   “你刻意接近我弟,想做什么?”,姜禾气用一种家长式的口吻反问他。   沈逸噗嗤一声冷笑,大爷似的模样往后一趟,目光如炬地瞅着这头,半天说了个:“你太敏感了,我没有恶意。”   姜禾:“但愿。”   “大当家的,你来看看我这水科不科学?”,姜束在厨房里嚎着。   姐弟二人住的房子有百来平米,所有装修和家具起码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东西不算多,也很干净。厨房里没有油烟机,墙顶有个抽风机,插上电后抽风机的声音特别大,里面的人说话外间根本听不到。   姜禾扯着脖子问:“你怎么会带个陌生人回家?”   姜束:“不是陌生人,昨天就认识了,我今天还看见学校论坛上的视频,居然是他!我去,太炸了,这简直不是人,是神啊!”   “你了解他吗就往家里带,万一他心术不正对我们有叵测之心呢?你这就是引狼入室。”,姜禾边把面放进开水里边说。   姜束:“束哥眼光不会错,又不是我刻意要去找他,晚上回来时看见他在我们家门口站着,说是来还伞的。而且我跟你说,就因为他站在那里,浩哥的人才没敢轻举妄动,否则今晚势必有一场恶战。我看他人真的挺好的,所以就诚心邀他进家,再说伞是你借给他的吧?我再考察考察,可以收入麾下。”   姜禾什么都没听进去,就听了个浩哥,她急声问:“浩哥的人?他们冲你来的?”   姜束没所谓一笑,“放心,动不了我,我会处理。”   “处理个屁,你是学生,你的任务是上学不是打架,我就说那事该报警吧。唉,不该误导你。”   姜禾无比自责,连锅里的水冒出来都没注意到。   “放狗屁,阿冰被人打那是活该,再说你报警有什么用?他只是跟在你后面,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警察即便是抓了他们很快也会放出来,那帮人不会被定罪,往后还会继续,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只有给他们一次血一般的教训,他们才会收手,这叫恶人自有恶人收,明白吗?”,姜束拉了脸,声音提高了八个度。   “那浩哥的人为什么要在我们家附近转?”,她说。   “面熟了,快捞起来,饿死了。”   姜束催促着,成功转移了话题。   姜禾用老干妈拌了两碗自认为是人间美味的面,兄妹二人再出厨房时,“客人”已经走了。   “怎么招呼不打就走了,真可惜,你吃没?”,姜束坐在沙发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姜禾盯着茶几上像士兵一样整齐的药和水,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是牛黄解毒片,也不是藿香正气水,是中午他新买的感冒药。   药被分成三顿,每顿药下面都垫着一张方正纸,旁边还有一杯刚接不久的热水。   “你分的药?还不快吃。”,姜束提醒着。   她“哦”了一声,拿起其中一顿倒进嘴里,罐了口水一仰脖子吞了四五颗药。   窗外像柳絮般飘过的大雪席卷这整个夜色,寒风跟有人做法一样呼啸乱吼,吹得周围的树枝沙沙作响。   姜禾走到窗边正要拉窗帘,只见远处暗黄的路灯下站着个人,他背对着这边一只手插裤兜里,另一只手不停的扬起又放下,扬起时吸烟,放下时弹烟灰。   沈逸纹风不动,任由疾风把枯叶卷到自己脚下,任凭白雪落在自己的发梢和肩头。他似乎从不畏惧这样的风雪,誓死与恶劣的气候斗争到底。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事不关己的话时刻挂在嘴边,却总会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像个烂好人。刚才还神态自若,这会儿又一个人在冷风里发呆,那修长而笔直的背影,在寒风与大雪的衬托下,孤独得像一座万年冰雕。   借了伞又不打,还伞又还正是时候,偏偏是有人在她家附近转悠时出现。他为什么要管这种跟自己没关的事,姜禾脑子里闪过一万个为什么?   她刚才被沈逸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吓懵了,误会了他人家也不生气,反倒是被自己过激的反应怔得不轻。虽然没有像姜禾一样言语相向,但看得出他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沈逸,一个从出现到现在就没个正经的人,姜禾发现自己对他居然讨厌不起来。   她正在想要不要给他送伞下去时,远处驶来一辆轿车,远光灯打在他们家玻璃上,射得人睁不开眼。   沈逸上车时忽然扭头看了过来,姜禾下意识往窗帘后面躲去,再探出头,那头连车带人已经消失在了风雪里。   数九隆冬的雪总是这么应景,姜禾的悲伤也来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夜色还是那个孤独的背影,又或许是自己对人家言语上的不客气……   开车的周瑜然扭头看了眼白花花的人,忙把空调调高了些,又递给沈逸一快干毛巾,一顿调侃:“逸哥,你是准备在这样的夜色,这样的环境下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大雪纷飞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吗?够牛逼。”   沈逸抖了抖头上的雪,“你要是能从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来接我,我至于站那么久?”   “我操,说话讲良心啊,接到你电话的第一时间,我就以赛车般的速度从城里一路狂飙而来,路上起冰,中途打了好几次滑,差点就车毁人亡。我说你没事跑这姐弟二人家来做什么?撩妹没错,但整成这幅深情似海还被拒之门外就是你的错了。”,周瑜然继续喋喋不休。   “哪天你如果死了,一定是因为你这张嘴,反派一般都死于话多。”,沈逸按着太阳穴继续说:“你怎么知道那是他们家?”   周瑜然搭着方盘上拐了个弯:“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得确认一下你对姜禾的态度,是玩玩还是认真。”   沈逸笑了笑,一脸轻描淡写:“玩什么玩?认什么真?说你该说的。”   周瑜然放慢了车速,悠悠然开始说着:“怎么说呢?平心而论,姜禾长相出众,但你也清楚,越是好看的人越容易招惹是非。听说这姐弟二人从十岁开始就独自生活,早些年有爷爷奶奶偶尔照顾,初中后两位老人相继离世,最后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听说父母在沿海城市发展,做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没人见过。   许是没家人做主的原因,姜禾挺招黑的,好多道上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去找她,追求她。也得亏姜束那小子有两手,这几年一般的小混混才不敢去骚扰他姐。不过小打小闹从来没停过,反正,你最好离他们远点,我不是说你怕,只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逸静静地听着,脸上虽没有多大的波澜,心里却满满不是滋味,难怪刚才她会有那样害怕的反应,要是脚好着,估计连屋都不要就跑了。   他说:“你跟姜束很熟?”   “认识,算不上熟,只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周瑜然说着加快了速度。   “浩哥是谁?”,沈逸接着问。   开车的白了副驾驶上的人一眼,又放慢了速度,“跟您比确实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浩哥不是一般的街边混混,家里有头有脸,自己也是个知识分子,人在一中读书,这人吧特能装逼,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牛逼拽上天。   私下收了一堆小弟,也不干什么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事,就他妈爱以天王老子自居。底下人但凡是遇到点什么事,只要他出面,基本都能摆平,算是黑白通吃。说白了,有点斯文败类。”   沈逸闭目养神,缓缓说:“找时间会会他。”   周瑜然一个急刹车,靠边停了车:“怎么?你碰他的人了?”   “不清楚,那个叫阿冰连同他手里的人脚被我打断了。”,沈逸说。   周瑜然释然一笑,“那不打紧,阿冰是个不入流的混混,跟耗子不沾亲带故。”   沈逸摇头:“我打了没事,但今早姜束又跑去对人家拳打脚踢了一阵,不敢惹我不代表不敢动他。今晚就有人在他家附近转悠,我怀疑阿冰混进那只耗子的队伍里了,姜家姐弟估计会被报复。”   “不是我说,他们被人报复关你求事啊你这么上心。你初来乍到家里那堆破事摆平了没?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来诏城是为了替你妈妈讨回公道的,不是来行侠仗义的吧?”,周瑜然越说越激动。   “你他妈屁话真多,开车,回诏城酒店。”   沈逸话里自带冷气,连眼神都变了,周瑜然感觉身上突然袭来一股凉意,脚踩油门窜了出去。   很久后沈逸慢条斯理又开了口:“还记得我被绑架那次吗?差点被扔进搅拌机,记得吗?”   “我去,能不记得吗?高一才开学不久,被专业杀手绑架,还想敲诈你爹一个亿。但那次是真的吓死我了,也就是你命大,不然落在那种玩命歹徒手里,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的。”,周瑜然说罢,开车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   “不是我命大,是她救了我。”,沈逸扭头说。   “他?姜禾还是姜束?”   “姜禾。”,他眯眼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那些歹徒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钱,他们是在报复沈兴楚,往死里报复的那种,所以就算得到一亿的钱,他们也不会放过我。那天我被他们绑到一个废弃工厂,手脚被捆得死死的,还被喂了药,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   警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堆也没人敢轻举妄动,因为那帮人想跟我同归于尽,他们根本不怕被抓,根本不怕死。   他们是职业的,反侦查能力特别强,连狙击手都无法准确地瞄准,也不敢开红外线……”   “别说了逸哥,我知道了。”,见沈逸脸色惨白,周瑜然忙阻断他的话。   他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就在我快被扔进搅拌机那一刻,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时搅拌机还没插电,周围异常的安静,那声铃声像来自天堂的救赎,三个狙击手在黑暗无光的地方,根据那声铃声判断出我的具体位置,从而开枪救下了我。”   “所以没有那条远隔几千里发去的短信,我那时已经在搅拌机里被搅成碎渣了明白吗?”,沈逸脸色跟雪一样白,呼吸也越来越不平稳。   周瑜然把车开到最快,满脸愧疚,他说:“我明白了逸哥,以后姜禾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她,旁边有热水,你先喝一口。”   沈逸抿了口热水,很快恢复如常,“保护就不必了,别找她麻烦就行。”   “哪儿敢啊,沈少看上的人,借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她啊,这不是找死吗,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沈逸:“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你回来考过好几次试,怎么说也应该关怀一下这些年是谁发信息通知你吧?”,周瑜然说着把车开进了诏城酒店停车场。   “那事以后,那部手机被沈兴楚收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条什么消息。每次必须回来考的试也专门有人通知,用不着班主任特地派人告诉我。直到前些天决定回来才拿到那部手机……”   时隔两年,沈逸要回了手机,因为是校园卡,沈兴楚一直让人交着话费。充上电后手机还能开机,里面除了学校的人会联系他,再没有别的人,总共有四五条信息。   而第一条的时间沈逸尤其敏感,事关他的生死,他记得那一天,记得大概是几点,那条信息说的是:“同学,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杨老师让我问问你学文科还是理科,麻烦你看到后回我一声。”   之后几条是关于会考和英语听力考试之类的。这两年沈虽然逸从来没看到过那些短信,但该考的试从来没落下过,而且也选了文科。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当初救他命的短信,竟是这位同学发的。   见到这位同学,他很意外,凑巧碰见她又给自己发短信。宇宙最小概率的事都被他遇见了,那个扎着马尾抬手就给了他一盒避孕套的女孩,或多或少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知道哪儿有理发店吗?”,车刚停在车库,沈逸又问。   周瑜然才放下手,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事儿精,对了,那个朱浩楠要不要找人慰问一下。”   沈逸:“别动不动就恐吓人,都是同学这样做不地道,我还想清清静静地混个高考。”   “这么说,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嗯”   “……”   姜禾头天晚上复习到十二点,倒头就睡,天亮出门时雪很厚,越到年关雪越大,年年如此。   路上积雪很多,安全起见公交车开得异常缓慢,她擦了那些药,崴脚比昨天好得多。时间原因又没吃早点,不过就算有时间她也不见得会去吃。   由于气候寒冷学校特地发了可穿私服的校讯通,所以今天大部分人都穿上了五花八门的私人衣服。姜禾也换了件米白色毛呢大衣,因为带围巾,她还特地扎了个丸子头。   临近高考,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珍分夺秒地将知识点往脑子里塞,连平时不爱学习的人也迫于气氛的压力,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早读。   姜禾一进教室就看见同桌王灿阳回来了,是个高高瘦瘦的阳光男孩,他站起身给她让座:“快坐下,老杨已经来转过一圈了,还问你怎么没来。”   昨天逃课,杨老师一定会找她,这个姜禾已经想到了。   姜禾侧身卡进去时随意往后排看去,眼神定了几秒钟,那张独立的桌子已经有人坐了,只不过他那头亚麻色的头发居然变成了正常黑,在别人都不穿校服的时候,他竟穿起了校服!!!   亚麻色发型的高中生让人浮想联翩,纯黑色头发的沈逸更让人为之一振,从班上传出来的窃窃私语和趴在外面偷看的女生眼神可知,这样的他更受人青睐。   不说话时干净得像张白纸,皱眉时眉间自带冷意,笑容也大多都是假的。   她看他时,他也在看她,他整个人靠着墙,手里不停在转着笔,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姜禾对他礼貌一笑,忙扭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伸手从课桌里拿书,谁曾想却碰到了热乎乎的东西,再歪头往里面一看,是包子豆浆。   王灿阳有时候会给她带早点,姜禾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谢谢你!”   老杨刚才问姜禾怎么还没来时,他说她上厕所去了,所以他以为姜禾说的是那事,回了句:“不大点事,不用谢。”   人家都买了,不吃又不好,姜禾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很快就解决完了,感觉还不错,心想有时间自己也要学着吃吃早点。   直到看她狼吞虎咽吃完东西,沈逸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本上。   刚下早自习,这边的余光才瞥见一抹校服飘过,下一刻那人忽然两只手按在同桌课桌上,俯身对她说:“同学,早点好吃吗?”   两个人脸差点撞在一起,姜禾气得想一巴掌扇过去,真想把那些东西吐出来还他。   本来还觉得误会了人家应该道歉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沈逸就是有这种魔力,可以让你上一秒对他改观,下一秒恨不得将他打回十八层地狱。   她忙往窗边缩去,头都贴在了玻璃上,说不上来的恼怒,决定一个字都不回他。   同桌也懵了,正想说话,沈逸已经站直了身子,对身后摩拳擦掌的朱浩楠说:“聊聊?”   朱浩楠抱着双臂,趾高气扬地说:“聊啊!”   “你确定要在这里?”,沈逸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提醒他。   “就在这儿说,我倒是要看看让人传视频的心机boy要怎么辩解。”,李飞站了起来,一副要干架的阵仗。   沈逸嘴角划过一摸冷笑,“视频不是我拍的更不是我传的,但确实跟我有关,信不信在你们。想怎么解决我都没所谓,打架不是个好想法,一但动手,你们要是高考都还躺在医院里我可不会同情。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楠哥你还有什么过不去吗?”   一声楠哥,所有人都惊呆了。沈逸的个人的事迹,自从跑酷视频昨天传出去后,疯狂的网友们连他祖上十八代都挖出来了。   沈逸中学之前都在外国,高中后学籍建在诏实验,本人寄读于帝都一中,成绩一直拔尖。即使这些年加入跑酷俱乐部,甚至当了里面的领军人物,成绩也没下滑多少。   在京一中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个人传记长达五页A4纸。倒是回诏城以后低调了太多,本来也不是他主动惹事,是朱浩楠觉得自己江湖地位受到威胁存心找茬,这才激起了矛盾。   这下人家不计前嫌,以他那样的威严,叫朱浩楠楠哥,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和台阶,再不识趣估计就要动真格了。   朱浩楠愣了愣,忽然站起身,“那就喝酒,周六老杨请客吃火锅,不醉不归。”   沈逸咧嘴一笑,挑眉说:“奉陪到底。”   成功圆场,皆大欢喜。   他可真是个迷,姜禾一时看失了神。沈逸忽然回头,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往后面倒去,玻璃被她撞得抖了几下……   ☆、暮冬   语文课上课之前姜禾被老杨提了出去,问她怎么又逃数学课。再一次阐述了一门学科断脚,直接决定着她以后能进什么大学的理论,再三叮嘱她必须引起重视,否则无缘重点,甚者一本线都难。   道理她都懂,可是数学,再给她几光年的时间也未必奏效,更何况只剩短短一百多天时间。无力回天,无药可救,无能为力。   而正当杨老师苦口婆心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时,上个星期课堂考的数学卷子发下来了……姜禾21分,继续维持全班数学倒数第一名的“荣耀”。   选择题真正会做的只有一道,其他全蒙,大题写对了一个公式,得了一分,加起来21分。   所以沈逸之前看到的58分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其实21分才是她的正常水平!   “我跟你们说,放弃数学等同于放弃了高考,有些同学,数学不是简单的断脚,而是已经截肢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不论其他科目有多好,断了数学这只腿,半身不遂的身躯是走不了多远的……”   数学老师虎视眈眈盯着全班,都知道这话是针对谁的。   姜禾低着头陷入沉思,倒也不是无地自容,只是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别的科目尚且能查缺补漏,数学怎么就成了女娲补天了?   数学课上,姜禾一直很认真在记笔记,从公式到符号,事无巨细,都无一遗漏地记下了,可一连起来,却又什么都看不懂。   课间,白学老师敲了敲沈逸的课桌,她说:“你出来一下。”   沈逸起身跟着数学老师出门,不多时就回来了。   数学课两节连上,第三节课刚上课,白老师用她那女高音级别的美声一吼,加之她身上带着扩音器,呲呲响的喇叭音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睡觉的同学们比被泼了凉水还清醒。   她说:“姜禾,你的数学得救,我都跟你们班主任商量过了,争取让沈逸同学为你补数学,他本人也非常好说话,答应给你补。”   全班:“哇……”   一听这话,姜禾浑身一哆嗦,:“谢谢老师关心,就不麻烦沈同学了,他自己也要学习,而且王灿阳数学挺好的,我可以向他请教,毕竟是同桌,请教起来也方便。”   “行了,不耽搁时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同桌也快三年了,然而你的数学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她又看向王灿阳,“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数学不好,而是姜禾自己的问题,所以需要调整一下战略部署。”   姜禾:“……”   “愣着做什么?你现在就去坐沈逸旁边。空着的座位我听你们班主任说还要来一位同学,就等他来坐吧。”,数学老师说着,已经翻开卷子准备开讲。   姜禾整个人都懵了,这已经截肢的数学,谁还能救她?谁救就是砸谁的招牌。   同桌王灿阳一脸沮丧与不舍,咬牙无数次后,终是缓缓起身给她让了道。   全班还等着上课,姜禾万般不情愿地收书去了最后一排……平生第一次坐最后,让她非常不习惯,虽然不近视,但黑板上的字明显变小了。   新同桌没有多余的表情,再正常不过,全神贯注在听数学老师讲题,也没见他动笔,究竟听没听课也没人知道。   “你不用教我,我数学没救。”,姜禾低声说着。   他盯着黑板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姜禾:“别试了,如果老师问起,我就说你尽力了,是我自己笨。”   沈逸侧头看来,抬了抬眉说:“我也很笨。”   姜禾抄着黑板上的笔记,随口回道:“答应给我补数学的人,确实够笨。”   说完又觉得这话跟熟悉的人说说还行,跟他说有些越界了,忙补充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沈逸不以为然,他说:“笔走龙蛇,词倾河汉,你在干嘛?”   姜禾:“记笔记。”   “你懂黑板上讲什么?”,他说。   姜禾摇头:“其实不懂。”   “不懂你还抄?”   “就是听不懂才抄,抄下来慢慢看嘛。”   “你会看?”   “额……其实不会。”   沈逸不说话了,自觉扭头继续听讲。   数学老师正在讲二次函数的极值问题。   沈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了句:“把《五三》翻到二次函数那章,关于抛物线那个表,背!下课我提问。”   他说话不像开玩笑,甚至比数学老师还严肃。   不是吧,来真的?不是吧,他真要帮她补数学?姜禾愣住。   那人扭头,还是严肃,“没听到?”   姜禾眨了两下眼,本来还想反驳他,却被他执着的眼神打败。   二次函数有个抛物线的总结表,姜禾居然从来没关注过,他怎么会知道?背那个表不是难事,难在姜禾根本就不理解。   至于那天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她的解释是,因为是老师安排的!   下课铃声一响,沈逸就开始问:“二次函数的一般公式是什么?”   姜禾想了想,不确定地说:“y等于……ax的平方加bx加c,a不等于零?”   “你确定?”,沈逸侧身问她。   一般式,一般式,这算是一般式吧?姜禾不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理解这个公式吗?”,他问。   姜禾摇头:“不太明白。”   沈逸拿过姜禾的笔把公式写在纸上,他说:“你最大的问题,不是抄笔记,而是你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知道,这源于你不听课!所以高考之前,不要求你能解难题,但十二个选择题和四个填空题,你至少要全对,这样的话你高考数学会在九十分左右。”   九十分???对于一个数学渣渣来说,相当于天文数字,姜禾毫无信心:“这不可能,绝对做不到。”   “你语文为什么能考140多?”,他问。   姜禾被他问得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思维自动随着他走。   她说:“这……我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些题应该那样答才合适,应该是我对文字比较敏感,对语文比较感兴趣吧。”   沈逸又在转笔:“你在语文上找到满足感,你自然喜欢语文。数学对你来说每次都是打击,久而久之你也就放弃了。”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跟个老夫子似的,一点也不像个玩跑酷的人,更不符合这些天他带给自己印象。   姜禾锤头嘀咕着:“说得轻巧,就跟你对数学兴趣很浓厚似的?”   他从鼻子里哼出个“嗯?”   姜禾:“没,您继续。”   “这个公式中,abc指什么?”,他言归正传。   姜禾想了想,还是不太确定道:“常……数?”   “什么是常数?”   “类似于123456……这样。”   沈逸转笔的手忽然停住,直勾勾的眼神扫了她一眼,“负数也算,零也算,在这里之所以a不能为零,是因为当a等于零时,整个式子没有意义,你把零带进去算算。”   姜禾没动笔,嘟囔道:“为什么说a等于零整个式子就没有意义?”   “因为当a等于零时,ax的平方也等于零,如此一来整个式子就是一次函数而不是二次函数,明白?”,沈逸耐心地解答着。   姜禾知道这绝对是最最最基础的东西,换数学老师来讲这个题,估计已经扯着脖子让她背书包滚蛋了。   这之后沈逸随机给x取了三组数值,然后再假设abc等于多少,让她带值算y,最后让她将x和y的值分别在坐标轴上固定出来,动手画出抛物线图像。   姜禾觉得太神奇了,她隐约记得这些白老师是讲过的,就因为自己提不起兴趣,也不认真听讲,她才与数学相隔十万八千里,导致数学成绩烂得跟树上掉下来砸在地上的柿花一样。   沈逸又写了几道题,让姜禾自己读题求y的值。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算出答案来了!人就是贱皮子,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平时都是乱懵一通,运气不好的话,要知道数学是完全有可能考零分的,这下能算出个答案,她由衷地觉得心花怒放。   “关于抛物线开口向上还是向下以及极值的问题,下午给你讲。”,他说罢,起身出了教室门。   人刚一走,刘晶晶迫不及待冲了下来:“京一中的传奇居然给你讲数学题,真是暴殄天物啊!你看见王灿阳那幽怨而又惆怅的小眼神没?养肥的同桌就这么飞了,心里那个恨啊!”   “再胡说八道,中午我就不帮你约姜束吃饭。”   姜禾一针见血,刘晶晶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临走时又说:“你得约,不约伤感情知道吗?我走了,有什么事微信戳我。”   说得就跟隔了十万八千里远似的,她没理她,低头继续研究抛物线那个表,就怕下午沈逸抽查背不出来丢脸。   还有三分钟上课时沈同学回来了,他动作很轻,身上飘出一抹淡淡的烟味。应该是出去抽烟了,这人烟瘾是真大。   姜禾挪了挪椅子,直起背郑重地说:“关于昨晚误会你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   沈逸嘴角扯出一抹幅度,侧脸看上去跟个大明星似的,姜禾只看了一下眼神就避开了。   他说:“不大点事,觉得愧疚的话,请我吃饭?”   姜禾愣了愣,“应该的,虽说是老师安排,可你也没那个义务帮我补数学,吃顿饭自然是应该的。哦对了,昨天转给你的钱,赶紧收了吧。”   沈逸转笔的手不停,侧头说:“你多请我吃几顿饭也是一样的。”   姜禾就不明白了,他这人相处下来吧,也不坏,甚至还有点正经。可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又觉得他很轻佻,嘴挺欠的。   上课前一分钟,姜禾从书包里掏出一堆纸条递给他,“昨天下午你没来,隔壁班女生让我转交给你。”   沈逸把英语书摆在桌上,头都没抬,他说:“你倒是很积极,有时间多看看求更公式不行吗?”   不收就不收,干嘛还趁机嘲笑她的数学。也不管他要不要,姜禾自顾自把纸条塞到他课桌里,拿出英语练习册开始听课。   沈逸还是只听不记,老师让做练习的时候他才低头在空格处写答案,做作业比抄答案还快,恐怕也只有他了。   他的英文书写相当完美,教科书级别的写法,不愧是国外长大的人,乍一看就是“老外本外”。   “脚好了?”,他冷不伶仃问道。   姜禾活动了一下脚踝,边抄单词边说:“本来就不算严重,抹上药后好多了。”   他掏出手机,埋头滑了一阵,又冒出句:“感冒药吃了?”   姜禾做完完形填空,侧头扫了旁边,忙说:“你知不知道当着本人翻看我的朋友圈是件很尴尬的事?”   他居然说:“你也可也看我的,我不会介意。”   说个屁。姜禾昨晚就翻过了,设置三天可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信息都没有。   她不常发朋友圈,如果发也都是些很好的文学作品句子,再配上些文艺图片,与生活相关的基本没有。   沈逸目光停在那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上,动手点了个赞!   姜禾:“……”,她拿这人没办法。   “药吃了吗?”,他还在追问。   姜禾很痛快说了句:“没有。”   “人在撒谎的时候往往会回答得很干脆,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乱。而你能做到连眼神都不闪躲,只能说你心理素质还不错。”   沈逸的手机界面停在那句话上,再没动过。   下课时姜禾抽空把沈逸写的几道题做了,他在打游戏,出于好奇,姜禾瞥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人玩的居然是俄罗斯方块,而且已经堆到中上的位置,目测离“死”不远了。   沈逸抬头看了眼草稿纸,“后面两题错了,重算。”   她才回一个“哦”的时间,那人的方块已经堆到了顶,gameover!!!   姜禾没忍住笑了两声,忙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小时候五块钱一个游戏机,她跟姜束争着玩,一人一轮,时间长的时候她能打上几个小时,玩得眼睛发涩。而旁边这位京一中传奇,居然能在五分钟之类结束俄罗斯方块,确实也是个人才。   “你会?”,他问。   姜禾怕伤大神的自尊,使劲儿摇头:“不会,你真棒!”   不说还好,一说那边脸拉得老长,不算高兴。   难得啊,姜禾梨涡浅笑,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后面两节课都在总复习,倒也没什么新鲜知识点。   午饭时间她给姜束发了微信:“中午一起吃饭,你饭卡在我这里。”   姜束很快回了个:“嗯”   “吃食堂饭,你没问题吧?”,她问沈逸。   沈逸单手背上包,很配合地说了句:“你是东道主,你说了算。”   刘晶晶也跟了过来:“沈同学,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沈逸点了点头,这时他手机响了,周瑜然发来的微信:“出去吃,我知道一家很好的西餐厅。”   沈逸回了句:“我比较喜欢中餐,你自己慢慢吃。”   周瑜然:“我去,不是吧,你不是吃不惯这边的饭菜吗?你去哪儿吃?”   沈逸:“食堂。”   那边回了串省略号然后加了句“祝你幸福”。   才刚进食堂,面对人山人海的抢饭大战,沈逸眉头紧锁,不动深色往人少的地方挪了两步。   姜束早就排好了队,姜禾把饭卡拿给他,说道:“加你一起,四份!”   刘晶晶自觉地站在姜束旁边,忽然笑得温文尔雅,她说:“你带沈同学去占坐吧,这里有我跟姜束就行。”   姜束听罢没多大反应,冲沈逸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有什么忌口没,比如不吃什么?”   姜禾转身问他,见某人脸色有些泛白,站的地方也变了,他看上去神态紧绷,虽然控制得很好,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沈逸勉强一笑:“都可以。”   “我的老样子,沈同学的尽量不要辣的。”,姜禾对刘晶晶说罢,带头去了别处。   饭桌旁,沈逸紧皱的眉间慢慢舒缓了下来,他盯着姜禾看了半天,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姜禾用纸巾不停在给沈逸擦桌子,她说:“我猜的。昨天你给我买的便当无辣,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不太爱吃辣的人,不好意思,我擅作主张了,你……不介意吧?”   沈逸又满嘴跑火车:“不介意,你让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姜禾真后悔跟他搭话,再熟一点,她应该会给他一巴掌。   能揣摩出他不吃辣,这是沈逸意料之外的事,眼看着姜禾把他面前的桌子擦得像镜子一样干净,却没管她自己的,他嘴角忽然泛出一丝笑意。不是捧场做戏,不是应付场面,就是不自觉地笑。   “你很会察言观色。”,很久后,他说。   姜禾笑了笑,“有吗?习惯了。”   姜禾中途跑去端了饭菜,把没辣的一份给了沈逸,都是荤素搭配,看着不错。   “哥们儿,听说老师让你帮姜禾补数学?”,姜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沈逸吃饭很斯文,也很安静,他点了点头。   姜束对他竖起大拇指:“勇气可嘉!”   在喜欢的人面前,刘晶晶变得非常知书达理,一句话不说。   “吃饭都堵不住你那张嘴。”,姜禾白了她弟一眼。   纷乱嘈杂的食堂里,学生们你追我赶地打着饭,四人原本吃得其乐融融,食堂门口忽然进来四五个人,直冲他们这边而来。   姜束正要薅板凳,沈逸沉声说了句,“坐好。”,他扫了眼门外又问:“他们是谁?”   “阿冰的表哥,叫什么水银,人送外号化学元素,高三五班的。”,姜束重新做了回去,继续吃着饭。   “哟,姜老二,这是傍上大款了,吃饭怎么不叫哥几个一起啊?”,水银五大三粗,跟孙胖子差不多壮,两手很不客气地扒在他们饭桌上。   他说话的同时眼睛还朝姜禾身上瞥了两眼,那种让人厌恶到恶心的感觉登时遍布浑身,姜禾下意识抓住了刘晶晶的手。   这些人这样盯着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太讨厌那种眼神,说不上肮脏,但绝对的不礼貌,让人浑身不舒服。   沈逸看到了那个眼神,面部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他漫不经心往身后的椅子靠去,瞳孔里射出了死亡对视般的冷意。   姜束龇牙说道:“拿开你的脏手。”   这时食堂已经开始乱了,有看热闹的,有冲过来帮忙的,孙胖子跑得最快,眨眼功夫就站在了姜束旁边。   沈逸根本没把那堆人当回事,继续保持着大爷试的坐姿,还抽空把手搭在了姜禾椅子的靠背上。   他跟对面的姜束说:“哥们儿,跟苍蝇这种生物置什么气?”   “哎哟,这不是京一中传奇吗?怎么就成别人保镖了,私生子做得不香吗?有本事你别回来啊,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放得下你这尊大佛。躲外国多好啊,非得回来四处招摇撞骗。”   水银故意提高了声调,食堂里的每个人应该都听到了。   “我草你妈的,胖子,给我打。”,姜束急了,说着就要冲过去。   姜禾急得从饭桌蹦了出去,太害怕自己弟弟受伤。   沈逸把她拽回自己身后,先她一步窜出去,挡在两队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一手搭在水银肩上,一手挡在姜束胸前。   他说:“校园暴力可不行,我是好学生。”   “沈逸,你疯了?他骂你,他刚才骂你。”,姜束还要冲过去,姜禾跟刘晶晶都在从后面拽着他。   沈逸说的没错,学校明文规定严惩校园暴力,姜束今天如果在食堂动手了,后果绝对不是写检查这么简单,是会被开除的。   “原来是个孬种!”,水银得势,越发不可收拾。   这话是说沈逸的,只是他充耳不闻,居然勾嘴一笑,那笑放荡不羁到了极点,那张脸阴沉下来,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谁在闹事,给我站住!”   校长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窜了进来,水银想跑,却被沈逸拉得死死的。   他说:“校长,我初来乍到,这位同学好像看我很不顺眼,带了伙人问三不问四就要打我,如果不是姜束同学,我可能已经倒地不起了。”   姜束就那样成了妈妈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乖学生。   而且沈兴楚在这所学校捐了好几百万的款,彻彻底底的金主爸爸。所以校长对沈逸相当客气,别说没打,就是真的打了水银,这事估计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之所以没动手,应该是顾及到姜束,因为以他的身份,他可以不被追究责任,但是姜束不同,论背景论家世,他比不过他们。   想到这里,姜禾从新审视了一遍沈同学,心里说不出滋味的五味杂陈。   校长伸手戳了戳水银的脑门儿,吼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几个打电话让家长来学校,现在立刻马上!”   “沈逸,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他转而安慰道。   沈逸礼貌点了下头,单手背着包出了食堂。   水银那几个人出了校门,“操,沈逸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玩阴招。”   “什么阴招?”,他旁边的人问。   水银拉开衣服,肩头五个手爪印,非常之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   姜禾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一路追着沈逸到操场,他忽然杀住脚步,后面的人差点撞上去。   “回去。”,他扭头说。   姜禾定定看着她:“你……要去干嘛?”   沈逸很认真在思考,他说:“我去……讲道理。”   他说完勾嘴一笑,双手揣着裤兜出了校门。   姜禾没继续跟着他,因为确实也不算熟,她其实很想告诉他不要打架,可是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对他说那样的话。那些污言碎语针对的是他,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下午上课的时候,水银一帮人在校外被人打到满地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最严重的当属大放厥词的水银,听说左手和右腿都骨折了。   至于是谁,大家都在猜测,大家也不敢多问。   沈逸照常来上课,在所有人都穿便服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穿了校服,看起来中规中矩,比三好学生还好的那种。   下午放学后,他没再去食堂,而是跟周瑜然出去了。姜禾认得他,今年也是高三,在学校里挺吃得开的,只是没想到沈逸居然跟他这么熟。   “逸哥,那帮孙子胆子太大了,不过这种事以后叫上我,你一个人摆平五个大汉实在太冒险了。”,周瑜然开边开车边说。   沈逸看着窗外,文不对题说了句:“吃什么?”   周瑜然白了他一眼:“吃食堂!”   “操!”,沈逸笑了。   “说真的,我觉得水银是替耗子来试水的,化学元素也真他妈够蠢,被人当枪使还这么卖命。”,周瑜然说着,把车开进了一个胡同。   很久后,沈逸说:“你不上晚自习是吧?帮我找个房子吧,在江镇。”   周瑜然愣了半响,“啧啧,我懂了,我真懂了!”   姜禾下午随便在食堂应付了一下,之后回教室接着上晚自习。   快上课的时候沈逸来了,他刚坐下就说:“书拿出来,接着讲早上的抛物线方程。”   他可真是个老夫子,一板一眼的,有些正式得过头了。姜禾没想到沈逸会这么较真,说帮她补数学,居然不是简单的走走过场。   他写方程时,拳头上的伤痕很显目,有些地方破了皮,正在流血。   姜禾身形一顿,从包里拿了盒创口贴递给他。   “只有这个,处理一下吧?”   他抬头,有些惊讶,“我怀疑你这背包是个百宝箱。”   她尴尬一笑:“因为姜束也经常……所以有备无患,习惯了。”   沈逸打量了眼前人一阵,撕了两个贴在自己手上。姜禾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歪歪扭扭的还不如别贴。   她寻思着这人应该很疲惫,毕竟那几个人不是吃素的,他没躺在医院还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奇迹,所以开口说:“今天我想做语文作业,明天再听你讲吧。”。   沈逸把草稿纸当黑板,板书都写好了,听她这么一说,双眼在灯光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他说:“这是打人打出来的伤,不是被打的。你可想好了,放弃我这么好的资源,再也没谁救得了你的数学了。”   姜禾忙看了眼周围,幸好人不多,应该没听到他说打人的话。不过水银他们如果没有眼瞎的话,应该知道打他们的是谁,之所以只字不提,恐怕这人说了什么话吧!   沈逸,绝对的狠角色!人狠话不多,姜禾敢肯定他的内心和他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定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的。   那晚收获颇多,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力,姜禾居然全都听进去了而且还都吸收了。随堂练习了几题二次函数的最值求解,居然破天荒地对了!史无前例,开山劈地般的胜利。   九点钟下课铃声一响,沈逸就没了踪影,姜禾也没多问,赶去学校门口坐公交车回了家。   车上她一直发消息嘱咐姜束,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让他不要再去招惹水银他们。姜束也向她保证自己没那个闲心,跟胖子他们在外面吃烧烤,说会晚点回去。   路灯下姜禾来回观察着,没发现有可疑人物。她一回家就反锁了大门,担惊受怕的感觉,让她有些崩溃。如果有爸爸妈妈在,或许她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   刚坐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就传来敲门声。   姜束有钥匙,没有他也会出声。是谁这么大晚上会来敲门?姜禾往自己房间退去,没打算开门,也不敢问是谁。   这时手机微信响了,是那串省略号,沈逸的微信,他说:“是我,开下门。”   姜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刚一开门,沈逸的后面就探出一颗人头,他热情地打着招呼:“姜禾同学你好,我是周瑜然,八班的,你应该见过我。”   她木讷地挥着手:“你们……这是???”   沈逸穿了套居家服,脚下是双毛拖,一头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两只瞳孔清澈得像春天里刚解冻的河水,跟个邻家大哥哥似的,完全无公害。说他以一敌五,能挥手把人打骨折?绝对没人信。   他说:“你会套被罩吗?”      ☆、暮冬   “啊?进来说吧,冷。”,姜禾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沈逸没进们,也不让周瑜然进门。   周瑜然推了他几下,没推动,他愣了愣接着说:“是这样的,逸哥租的房子刚好在你们隔壁,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折腾了很久都没能把被子给套上,所以来请教一下你,方便的话能过去帮个忙吗?”。   姜禾不解沈逸为什么不让周瑜然进门,最后是他们两人都站在了门外。   他在她家隔壁租房子?沈逸用得着租?高兴挥霍的话买整个城乡结合部的房子都没问题,至于?   隔壁刚好是套私人自建房,别墅级别的造型,而且是全新的,跟姜禾家这个一层平房有着天壤之别。   房主姜禾认识,因为全家久居国外,所以一直没人住。沈逸不在自家老宅而选择了这里,姜禾没问,也不是她该询问的事。   “会的,现在就去吗?”,她说。   沈逸说:“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把被子直接抱到你家,你套好我再抱回去。”   姜禾摇了摇头:“没关系,去你家吧!”   短短几天,她信这个新同桌,说不出原因。   两家只隔了一条巷子,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周瑜然刚到门口就接了个电话,完了后对沈逸说:“皇太后急招,我得回去,再晚了会被凌迟处死。该买的买得差不多了,不够的明天再买,那啥,祝你乔迁愉快!”   沈逸扔了支烟给他,自己也含了根:“谢了,钱我转你微信上。”   “得嘞,走了。那个……姜禾同学,麻烦你多关照他一下。”   姜禾还想问该怎么关照,周瑜然四个车轱辘已经在雪地里飚了出去。   沈逸本来想点烟,但看了眼身旁的人,最终决定把它夹在耳朵上。   他左耳有个耳洞,虽然没带任何耳坠,可姜禾一眼就看见了。原来每个人对青春的诠释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刚好左耳也有个耳洞,也是什么都没带。   姜禾迟疑了一下,跟他进了门。四个字形容那套房子——“壕无人性”。   复试建筑,偌大的空间不是用来堆砌房间,而是在美观和排场的构造上下足了功夫,真正的房间只有一个。   一进屋就跟进了温室似的,寒冷瞬间被隔离在那道门之外。暖得恰到好处,在这个数九隆冬的天气里,让人倍感舒适。   复式楼的客厅很大,沙发和应有的家具都是新买的,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但短时间内能买齐那么多东西,一句话形容——有钱能使磨推鬼!   偏生这个能使“磨推鬼”的人,不会套被罩!这就跟他数学好到人神共愤,但俄罗斯方块却只能坚持五分钟一样。再一次应正了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时,必定给你关上一扇窗的真理。   屋里一尘不染,说不出名字的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不经意间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两家又挨在一起,显得姜禾家是地主家的柴房,而她,正是地主家的丫鬟。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拖鞋很脏,踩哪里都不合适,整个人尴尬到了极点。   沈逸也是下晚自习才知道周瑜然把房子租在了这里,见姜禾有些不知所措,他脸色一沉,发了条微信给周瑜然:“明天把这些东西通通搬走,去二手市场买!”   而后问:“喝水吗?”   姜禾抿嘴笑了笑,很拘束地摇着头:“不用了,谢谢!”   螺旋式的扶梯一直伸到二楼,唯一一间房间在靠北方向,房里除了那张床,其他都是井然有序。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我将就一晚。”,沈逸说着,自觉往边上站去。   他应该是真的没法将就,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去找她。   “举手之劳。”,姜禾说着开始动手。   然而摊开被褥和被套,她……被难到了!   “目测两米二的被褥,你买了个只有一米八的被套,怎么塞进去?”,姜禾对身后的人说。   沈逸看了一眼风牛马不相及的床单被罩,皱眉说:“周瑜然买的,你等一下,我重新去买。”   “快十点了,你买不着,而且没洗过的床单被套你确定自己能入睡?”,姜禾问。   沈逸靠在窗边似有若无地笑着,“一定要这么了解我吗?”   姜禾僵住,没回他。   他像是故意的,两双瞳孔注视得人头皮发麻。   沉默无言很久,姜禾说:“我买过一套,因为大了所以只用过一次,洗过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借你应付一下。”   沈逸暗黑的瞳孔依旧没多大变化,甚至连脸部表情都没有过多的起伏。他太善于伪装自己,就像中午化学元素对他那样出言不逊,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当时换做谁可能都会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却可以做到全程事不关己。   “当然不介意。”,沈逸说。   于是姜禾便冒着冷风跑回家去拿四件套,沈逸没多说,跟着她去了她家,静静地在门口侯着。   套被套不是件难事,但对于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人来说,那绝对是项累到满头大汗且还不一定能成功的任务。   五分钟,姜禾只用了五分钟就换好了床单被套。可她对自己的自告奋勇感到无地自容,因为那是套颇具少女心的四件套,清一色的龙猫图案。   不知道沈公子睡在这样的被子下,内心的阴影面积是多少。毕竟少女心这个东西,大部分男生很难理解。   沈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足足有两米大小的龙猫,没发表任何言论。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说话的时候没发现,这下安静下来,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姜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的内心仿佛正在以秒表的速度跳动着。   姜禾从床上缩下地,低头说了句:“我走了。”   她马不停蹄下了楼,沈逸跟在她后面说:“我送你。”   姜禾始终不敢抬头,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口齿清楚,她说:“就几步路,不用送。还有,今天在食堂谢谢你为姜束着想。”   大门是密码锁,不但进门需要验证,出门也需要验证,姜禾被高科技的门锁拦在了屋里。   沈逸没再靠近她,他问:“多久了,那些人无故找茬持续多久了?”   他很直接,姜禾也没卖关子,她微微侧头,“初二吧大概,没关系的,等长大就好了。”   沈逸抬眸:“怎么算长大?”   姜禾回头,笑起来嘴角两侧的梨涡特别明显,她说:“大学?或者二十岁以后?”   沈逸看人的目光变了,聚焦的瞳孔深邃而透明。   “你……要不要试着去面对?”,他说。   姜禾:“面对什么?”   “面对你内心的恐惧,面对那些对你不礼貌的人。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妥协和礼让都能换来别人的退避三舍。”,沈逸静静地说着,听上去是那样沉着冷静。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他已经从周瑜然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可是面对别人的无故挑衅,不是她愿意退让,而是她只能退让!那天阿冰对她出言不逊,她觉得自己那时不该落荒而逃,就算当时紧急避险了,事后也应该想办法处理这种事。   可她不是没试过,在受到阿冰骚扰后她跟姜束说想收拾那些人,尝试着用他们的方式解决问题。虽然阿冰重伤不是她弟所为,但姜束第二天确实打了人家。阿冰确实不敢拿沈逸如何,但他绝对敢对付姜束。   这就有了食堂那出闹剧,化学元素是阿冰的表哥,自然会替他出头,如果沈逸没在,今天中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以姜束的性格绝不会示弱,结果可能面临被开除。这样的恶性循环,后期或许还会有更多。   她没有沈逸这样闻名远扬的身份,没有刘晶晶那样保驾护航的父母。所以在这些事情面前,姜禾往往是个弱者。   默不作声别人要主动招惹,还手了人家更加要报复,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至少十八岁的她除了以退制进,尽量不招惹,她暂时想不到别的更有效的办法。   即使这样想,姜禾还是很礼貌地回着沈逸:“行,我试试。”   沈逸扬眉看了她一眼,解锁开门:“走吧,我送你。”   姜禾再三强调:“真的不用。”   他沉默了一下,点头说:“好!”   姜禾舒了口气,抬脚回了家。她一直在想,那晚不该回头,或许早在那晚之前她都不该回头。因为一回头,总能不分天时地利人和的与某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逸含着根烟站在他的新房子前,目送着这边,像是有意,更像是无意。房里流出的亮光给了他绝佳的灯光效果,他就像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是那样绝代风华,是那样桀骜不驯。   见姜禾回头,他目光没有半点闪躲,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一切浑然天成。姜禾收了眼角的哀伤,怕一不留心将那种负面情绪传染给他,她破天荒地害怕那人的眼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不希望他有,永远也别有。   沈逸穿得很少,姜禾问:“怎么不进去,不冷?”   沈逸吸了口烟,二指弹了弹烟灰,他说:“在听雪,不冷,挺暖!”   姜禾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门。   整整两个星期都在考试、总复习以及讲卷子中度过,姜禾任务更重一些,连带着补数学。   不得不承认,沈逸是个很好的讲师,讲课方式甚至可以自成一派。讲完二次函数开始讲向量,他只要求姜禾掌握浅层次的,前提是不能出错。   姜禾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在文/革时期的小分队里当过班长,那种对事情的较真和执着叫人怀疑人生。不论多晚,做错了一定要让她马上改正,真的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这人来到他们班,一直饱受争议。直到随堂考试成绩下来后,所有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谁都没有想到一个高中之前长在国外的人,居然能把国内知识学到那等登峰造极的境界。   半个月的时间,慕名而来的追随者前仆后继,他走到哪儿都不缺仰慕的目光。   周六补课不上自习,老杨践行了他的承诺,带全班吃火锅。读书人心照不宣的爱好,只要不上课干什么都行,停电、看电影、聚餐,当属校园最为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老杨刚入座没多久,接了家里的电话,说是有急事就提前走了,临走时嘱咐李飞监督全班,不准喝酒,不准喝酒,不准喝酒!   但这话一直是对牛弹琴,李飞这个班长是全年级最不像班长的班长,完全是错开了一切好学生的优点在挑战极限。   而他之所以当选为班长,是高二时老杨的一句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比如谁物理不好老师偏要让他做物理科代表一样,企图能拨乱反正……   事实证明,奇迹发生的概率等于零。   李飞跑去前台要来五箱啤酒,朱浩楠笑嘻嘻对沈逸说:“说好的不醉不归。”   沈逸随手薅过一瓶,不费吹灰之力就弹开了盖子,他举起一整瓶酒跟朱浩楠碰杯,说:“一定!”   朱浩楠:“爽快!”   一时间,包间里各种欢呼声,喊酒声,大到直接能把屋顶给掀起来。   朱浩楠算是块难啃的骨头,在挑衅不成反被秒杀,最后视频还被公之于众后,谁都觉得恶战再所难免,他一定不会罢休。   当然以沈逸的实力,昔日班霸不是对手,但沈逸却没有正刚,选择了融进这个集体,这让很多人敬佩他的同时,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这个人的处事风格,连朱浩楠都表示心服口服。   “喝!喝!喝!”   在气氛的烘托下,班上的男生喝完了六件啤酒,后来又加了两件。   沈逸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容不迫的神态,面对纷乱和嘈杂,他置身其中,却又感觉置身事外。但凡有人敬酒他都陪喝,彬彬有礼坐怀不乱的样子。在那种群魔乱舞的人堆里,他显得格外“冰清玉洁”。   “沈逸,我他妈水土不服就服你,真的!太他妈牛了,你……你告诉大伙儿,那么高的楼层,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跃过去的?你知不知道那天我跟李飞都懵了,简直吓傻了。你真的……真的是条汉子。”,朱浩楠醉得一塌糊涂,拉着沈逸一顿唠嗑。   李飞等人吐的吐,睡的睡,倒了大片。   刘晶晶喝了不少酒,正在打电话给姜束,一直重复:“我喜欢你,姜束,你得来接我知道吗?我真的喜欢你……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就是喜欢你,姜禾在啊,她没喝酒,就她那酒量哪敢找死……我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人往往会把心事藏得很深,但只要一沾酒,不论真醉也好假醉也罢,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昭告天下,借酒壮胆,一点不假。   这时朱浩楠歪歪倒倒来到姜禾面前,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拍了拍胸口说:“姜禾,我喜欢你,真心的,跟那些混混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心的!”   姜禾扶着痛哭流涕的刘晶晶,整个人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会回答。   “你喝醉了。”,沈逸双手插兜来到他们面前,口齿十分清楚,听起来没醉。   “不,这跟醉不醉没关系,我真的喜欢姜禾三年了,真的!这事谁也拦不住,真拦不住。”,朱浩楠继续强调。   沈逸抬眸不语,他给朱浩楠倒了杯酒——茅台!   “喝吗?”,他问。   朱浩楠扮猪吃老虎,豪言壮志道:“谁不喝谁孙子!”   只是一杯,前一秒还清醒的人,下一秒重重砸在了地上,正面朝下,砸得挺重。   沈逸做出个与自己无关的手势,慢慢悠悠品完杯中酒,抬头对姜禾说:“一起回去?”   姜禾问他:“你没事吧?”   沈逸笑了笑,不说话。   “我……要送刘晶晶,周瑜然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来送下你。”,姜禾说。   沈逸低着头,沉声回了句:“嗯,我自己给他打电话,你自己路上小心。”   直到姜禾挽着刘晶晶出店门,沈逸都没动过一下,周围人来人往,同学们相互接送,他却一个人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马路上车来车往,姜禾拦了出租车就要送刘晶晶回去,姜束匆忙赶来,隔着几米远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着急。   “给我吧!”,路灯下,姜束老气横秋,眼里充满了坚定。   姜禾笑了笑,把人给了他。她自己的兄弟她清楚,内心深处藏着的人,不轻易展露给别人看,甚至连当事人都不知道。   姜禾再回到饭店,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沈逸还靠在那里,他闭着眼睛说:“你还是回来了。”   浓浓的酒味充斥着整个包间,气氛多少有点难以言表。沈逸今晚其实喝了很多很多,姜禾在想如果她没回来,这人会不会在这里睡一晚。   她伸手去拉他,“走,送你回去。”   沈逸睁开眼,白色眼膜变得赤红,一双眼睛充血严重,再配上他那张脸,即便亚麻色的头发已经被他染成了棕黑色,但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又闭眼调整了一下,两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缓了一下才说:“帮我打个车,不用扶我。”   姜禾再三确认他不会摔倒,才带头走在了前面。   出租车上,那人仰头睡得很安静,看不出是个醉酒的人。   今天他们都没穿校服,司机是个女司机,她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们好几眼,笑着说:“小姑娘,你男朋友真帅,跟个明星似的。”   姜禾张嘴又闭嘴,没做解释。她如果说只是朋友,这阿姨肯定不信,她如果说只是同学,这人说不定要苦口婆心教育他们一番,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年轻就是好,可以有大把时间谈恋爱,尽情地享受甜美时光。每天拉你们这些小年轻,见你们一个个眼里跟装了蜂蜜似的,我就会忍不住感叹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唉……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姜禾扭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人,一抹不应该出现的红晕爬上脸颊,心叹得亏这人听不见,不然得多尴尬。   下车时姜禾要微信付款,沈逸突然递给大妈一张红太阳,并说:“不用找了!”   “哎哟,小伙子真大方,不过还是要找你的,赚钱不容易。”,司机大妈说着开始找他钱。   沈逸已经下了车,他再次说道:“不用找了,您说的话中听,劳动所得。”   姜禾随之下了车,仰头问:“你没醉?”   路灯又坏了,沈逸走路有些不稳,他说:“醉了,真的。”   一般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大胆承认自己醉的人并不多见。   姜禾叹了口气上前挽着他胳膊,“走错了,那是我家。”   沈逸“哦”了一声,改变了方向。   二人走到楼下,门前的感应灯亮了,沈逸大睁着那双漂亮眼睛,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钥匙。”,姜禾向他伸手。   那人伸手在兜里掏了一阵,给了她一堆东西:烟,打火机,手机,钱包……就是没有钥匙。   至此姜禾才相信他醉了,如果没醉,这种举动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姜禾继续问:“密码。”   沈逸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度不聚焦,迷茫得不知所措,他很认真在想,最后说了串数字:“y等于ax的平方加bx加c,括号,a不等于零,括号完。”   她心想要是把沈少爷这中二的模样录下来,刻成小光盘卖出去,绝对能小赚一笔。太中二了,这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姜禾准备带他找家宾馆应付一下,所以冒昧地翻了他钱包,里面有张一寸正面照,是个女性,扎着两个辫子对镜头笑得甜美无暇。那照片应该有些历史了,一看就是父辈那个年代的   里面除了银行卡和少部分现金,没有别的东西,她问:“你身份证呢?”   沈逸双手抬了起来,做出个过安检时接受搜查的动作,姜禾几次抬手几次放下,酝酿好久,始终下不了手。   姜禾还在想要不要把人拖回她家,那人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她明显感觉到了沈逸那颗跳动的心脏,象征着生命力旺盛的心脏,这会儿正跳得很有节奏。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防不胜防,酒精的作用让那人的手即便在冬夜里也非常滚烫。手忽然被他握着,姜禾像触电一样,全身麻得动惮不得。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跟坐电梯超重失重一样,有那么几秒钟,心没在自己身体里,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吓得姜禾忙把手甩开,是姜束发来的微信,他说:“孙胖子过生日,今晚我睡他家,你睡前锁好门。”   姜禾回他:“好的,注意安全!”   这才回个消息的功夫,一抬头,某人已经在地上刨起了雪,在没有手套的保护下,沈逸的手像被油汤过一样,通红一片。   姜禾忙止住他:“你要做什么?”   沈逸:“堆雪人。”   口齿清楚,说得一本正经。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寒风呼啸,有人跟她说想堆雪人!这人真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而且是用生命搞笑。   姜禾说:“冷,手冻僵了。”   她欲拉起他,却被他强大的臂力反拽着。他蹲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颇有“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姜禾如果不说点什么,她怀疑那人能蹲到酒醒,她耐着性子点着头:“行,我陪你堆雪人,但这样手会冻伤,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手套。”   沈逸想了想,点头。姜禾飞快跑回家,找了两幅手套回到原地。沈逸果然还蹲在那里,那张脸乖张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她自己带了一副,递给对方一副,但他只是拿着,拿着就拿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姜禾如果不说话,他应该还是能一个动作坚持到酒醒。   实在是活久见,姜禾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绝了,沈同学,你真是绝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奈之下,她手把手给他带上了手套,凌晨十二点,在风雪中堆雪人!也真是没谁了。   诏城每年都会下雪,所以她并不觉得稀奇,堆雪人只局限于小时候,长大了也就没再犯傻了。按理说沈逸在京都上学,更应该司空见惯才是。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是无聊透顶到了难以言表的境界,让人有点欲哭无泪。他认真的模样让她不敢怠慢,但凡是内心闪过丝毫的敷衍,都会觉得对不起沈逸这样认真负责的态度。   周围的白雪被扒拉得差不多了,他就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姜禾要去,他硬是不让,不随他意他就站着,比玩123木头人还标准,像个哨兵似的,一动不动。姜禾哭笑不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醉酒还能开启这种模式?   他这样乐此不惫地来回跑着,想不被关注都难。   见他弟n次蹲在阴暗处赶雪,姜禾终于没忍住喊了声:“沈逸。”   沈逸回头,姜禾手里的手机点了一下,照片定格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个人微微侧头,白雪成了他唯一的点缀和背景,天地交汇间只此一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正在蛊惑众生。   照相的举动,如果说成只是朋友间的互动,牵强而毫无说服力。   两个人同时震住,沈逸愣住或许真是因为醉酒,而姜禾,清醒到糊涂,糊涂得很明白。   凌晨一点钟,沈逸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冲这边笑了,只不过那笑像黑夜里绽放的昙花,迷人而又短暂。   短短一瞬间,姜禾的心情犹如在赶一趟公交车,刚跑到离它只有两米的地方,车开走了,内心一阵沮丧,突然车在几米处又停下,她一激动又跑了上去,可等她跑到车门前,车又开走了……   沈逸扒了堆雪过来,做成雪人的头,姜禾按照自己的理解勾勒着雪人的嘴巴。   那人忽然开口,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说:“密码是101101。”   姜禾下意识抬头,嘴唇擦过某人的脸……亦或是嘴,她脑中“轰隆”一声响,被炸成一片空白,没来得及揣摩到底碰了对方哪里,有些冰冷,有些……柔软……   淡淡的酒味夹杂着烟味,淡淡的灯光夹杂着暗黑的夜幕,姜禾被那双眼睛盯得石化在原地,迷离的,恍惚的,真挚的,意味深长的,似有若无的,叫人捉摸不透的同时又生出丝丝缕缕的好奇,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没有那个胆识。   她眼神逃避,起身飞快按了遍密码,大门终于开了。   “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姜禾伸手摸到开关,开了客厅的灯。   沈逸不说话,像个木桩一样杵着,从他的神态和表情可以判断,酒劲儿还没过。   万幸那样让人浮想联翩的举动没发生在他清醒时,姜禾出门去拽他,谁曾想却被那人拉进了怀里。除了小时候,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拥入怀中,让她觉得自己在犯罪的同时又深感忐忑,一颗心像被放在了蹦床上,四处乱撞。   姜禾正想挣脱,肩头忽然一沉,她差点没承受住那股重力摔个四脚朝天。   匀称的呼吸声告诉她,沈同学彻底睡死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号:灯笼红染 小可爱们有什么话如果这里不好说,可以微博私信我哟!   ☆、暮冬   沈公子的酒品不敢恭维,他醉酒不是大吼大叫,但他真的很会折腾。   进去后又是好久才睡着,而且他用的床单还是她的龙猫,并没有要换下来的意思。   凌晨两点,姜禾走出沈逸的住宅,半个人之高的雪人像个守门神一样立在他家大门口,雪人嘴角始终保持着微笑,守护着寂静的夜晚。   除了嘴巴是姜禾刻的,其余全是出自沈公子之手,两个人在没有任何探讨的情况下,能把雪人堆得这么像模像样,确实值得讴歌一曲。   姜禾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掏出手机拍了张照,之后又抱着它自拍了好几张。   夜幕低垂,寒风大作,她应该冷的;深巷里时不时还会传出狗叫声,她应该害怕的。但那晚是个例外,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害怕。   从白天到凌晨,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合眼,姜禾觉得自己倒头就能睡,然而却失眠了,毫无睡意就算了,居然还有点兴奋,这种莫名的兴奋让她感到惴惴不安和茫然无措。   失眠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满足你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比如考个人神共愤的大学,发大财,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想到后面头痛欲裂,正想睡时肚子开始饿了,可又不想起来,就这样垂死挣扎着,最后是还没开始入睡,六点半的闹钟就响了!为什么要胡思乱想呢?好好睡觉不可以吗?为什么要熬通宵,姜禾心里那个悔恨啊!   尽管如此,补课还得继续,她拽着沉重的头爬了起来,死的心都有了。站在镜子面前,感觉黑眼圈都蔓延到了腮帮子上,脑中闪过那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七点准时出门,和刀子般的寒风打了个照面,这才唤醒了她些许沉睡的意识。老旧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   为赶公交车,姜禾埋头一路疾走,身旁是个什么景象她无心关注。   “慢点走!”   那个介于正常和咽喉嗓之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姜禾脚步顿住,迟疑了下才转过身。   沈逸半靠在那根电线杆旁也在看着她,他今天没穿校服,工装裤侧边的两条红杠在路灯的照射下银光闪闪,路灯成了他独有的聚光灯,打在脸上帅气逼人。   “你不是醉得一塌糊涂吗,起得来?”,姜禾没敢走近,怕黑眼圈吓到人家。   “全靠毅力支撑着。”,沈逸说着走了过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醉酒过后的人。   姜禾往公交站方向走去,说:“什么毅力?”   她意识到自己不该问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沈逸说:“你知道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掐着他话尾回着。   “是吗?你确定自己不知道?”,沈逸快步上前与她并肩,歪头问。   姜禾拉了拉帽子,企图把自己全部遮起来,“确定以及肯定。”   沈逸顿了顿,说:“好!早点吃什么?”   姜禾:“不吃。”   沈逸忽然凑近她:“我记得昨晚你……”   不知道他到底记得多少,姜禾心跳加速,默不作声地屏住呼吸。心想那应该……不算亲,顶多只是不小心蹭了一下,而且他喝醉了,死不承认就是。   “你……送我回家,所以应该请你吃顿早点。”,他说。   姜禾缓了口气:“你给我补数学,我也没有请你吃什么,所以真的不用。我要赶公交,再见!”   沈逸笑了笑:“还有一个小时你跑什么?”   姜禾:“我没跑。”   沈逸:“没跑就吃早点。”   姜禾:“……”   为了体现不是落荒而逃,她深呼吸道:“吃什么?我去买。”   沈逸拉住她,说:“我买”   之后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条格子围巾,应该是他自己的。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沈逸直接在姜禾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再从善如流地打上结!   两人隔得很近,他身上已经没了酒味,也没有烟味。他说:“你把围巾给雪人了,它很暖,但你会冷。”   雪人脖子上围着姜禾的围巾,他出门就能看见,这并不奇怪。   如果可以等量代换,沈逸这样的举动已经超过了家庭安全电流,她这久隔三差五就会被这样的电触到。   姜禾调整了下呼吸,说:“沈逸,你犯规了。”   他本来已经走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埋头点了下手机,紧接着姜禾这边微信就响了。   沈逸说:“谁先犯的规?”,然后示意她看手机。   姜禾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他发来微信,又有种想把手机扔掉的冲动。   是张照片,又或者……是截图,照片背景除了门前那块灯亮着,周围都被笼罩在了夜幕中,两人围在雪人旁,她的手在刻嘴巴,他的手在刻眼睛,她抬头,他低头,灯光正好打在他们的侧脸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二人嘴唇连在了一起……看得出姜禾是主动方。   她忘记了沈公子的出租屋前有监控器,而且还是超级高清,高清到跟照相机一样的监控器。这截图水平,真的绝了,那只是个刹那间的动作,居然跟拍出来的似的,不论是光线还是角度,都是电影级别的水平。   不知道他从宿醉到翻看监控,再准确无误找到这个画面,到底是怎么做的时间管理,可以肯定的是,她给偷拍他,不小心吻了他,两人拥抱以及后来她抱着雪人自拍等等,这人应该全部看过了。   “你全部都看过了?”,姜禾有些不死心,低头问着。   “时间问题,暂时没看完。”沈逸答。   她果断转身,“删了吧,车来了,我上课去。”   “没来。”,他在身后说着。   “我走路!”,姜禾说罢已经跑了起来……   八百米冲刺时也没跑出那样的速度,一时间,她不困了,也不饿了。   步行一个站后,刚好赶上学校的公交车路过,姜禾放弃了成匹夫之勇的决心,坐车去了学校。   虽然头天晚上大部分人都喝醉了,但还是坚持来上课,就算早自习没来的,第一节课也都到齐了。大家都很识相,如果这次聚会喝醉就不来上课,很有可能今后老杨再不会给他们聚餐的机会。   姜禾坐下十五分钟,沈逸来了,他把手里的早点递给她,说:“你可以做刘翔的接班人了。”   姜禾没推辞,吃了他买的早点。一个早上都处于魂不附体的状态,一是因为整晚没睡,头重得跟罐了铅似的;二是因为有些东西……正在以飞一般的速度转变成质,就是这种转变让她惴惴不安。   庆幸的是他没再提那个尴尬的话题,不幸的是因为他的从容淡定,姜禾并不好受!   难受归难受,该听课还是得听课,就是效果欠缺。   朱浩楠和李飞等人彻底被沈逸制服了,课间还会一起出去抽烟。   姜禾中午随便吃了饭就回教室补瞌睡,一直睡到下午上课,精神了不少。   沈逸整个下午都没来上课,姜禾忽然感觉那个下午前所未有的漫长,几个小时被她过成了几个星期那样长。课听得乱七八糟,做什么都没精打采。   快放学的时候,姜禾翻开他跟沈逸的对话框,那张一言难尽的照片劝退了她无数次,但凡只要这边一发消息,好像就在提醒对方:你看上面的图片。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你怎么没来上课?”   微信发出去五秒钟,她又火速将其撤回,重新写了句:“老师让我问你怎么没来上课?”   本来没什么指望,那头居然秒回了,他说:“我在学校门口,放学一起回去。”   发了信息又撤回,等于欲盖弥彰,关键是撤回的内容或许人家已经看到了……姜禾真心觉得自己智商堪忧,弱智得可怕。   补课都不上晚自习,放学后她发信息问姜束:“在家没,今晚煮火锅?”   她弟回:“在,菜已经买好了,我叫了沈逸吃饭,他说会跟你一起来。”   叫了他?姜禾揣回手机,笑着出了门。   沈逸果然在校门口,见她走近,他灭掉手中的烟头说:“你弟叫我去你家吃饭。”   姜禾带头去了公交站:“你什么时候跟他变得这么熟?”   他说:“最近。”   她没当回事,继续走着。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周瑜然探出个头,“两位,上车。”   姜禾看了眼沈逸,站着没动。   沈逸主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她进去,他说:“一起吧,姜束也叫了他。”   “啊,他跟他什么时候也这么熟了?”,她疑惑。   周瑜然接她话说:“神奇吧?这很简单啊,你跟沈公子熟,沈公子跟我熟,所以我跟你就熟,你弟弟姜束跟我们自然也就熟了!”   他扭头催促着:“这里不准停车,快快快,我还在实习期,会被扣分的。”   姜禾一听要连累人家,赶忙钻进了车里,沈逸随后跟了进来。   汽车四平八稳的在公路上行驶着,过了几个红绿灯后,去往江镇方向。   一向话多的周瑜然没了言语,车里一度变得异常安静。   “今天下午讲了些什么?”,沈逸先开了口。   姜禾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愣了愣说:“政治,地理,历史。”   沈逸侧头看她:“姜禾同学,作文怎么得的奖?注意审题,我不是让你报课表。”   姜禾“哦”了一声,说道:“历史总结五四运动的影响,地理复习地质地貌,政治讲马克思主义哲学。”   那人目光如炬看了她半分钟,直到姜禾扭头看他,他才说:“这是昨天讲的内容,是什么导致你心猿意马?”   姜禾目光闪躲,扭头看着车窗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到……   周瑜然咳了两声,“过分了啊,把我虐死了谁负责?”   沈逸:“你是狗吗?”   周瑜然:“我操……说脏话了不好意思姜禾同学,但真忍不住,沈逸你是人吗?”   “做个透明人不好吗?”,沈逸说。   周瑜然:“我要哪天死了,绝对是被你气到吐血而亡,简直惨无人性……”   头一沾着软的地方眼睛就自动闭上了,姜禾实在太困,耳边的吵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她睡着了。   车子停在沈逸楼下,周瑜然说:“愣着做什么,还不……”   沈逸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示意他出去说,周瑜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熟睡的姜禾,对沈公子竖起中拇指。   车外,他问:“是不是学习任务太重,她怎么在车里就睡着了?”   沈逸点了支烟,“昨晚我喝醉了,是她照顾的我。”   “然后呢?”,周瑜然话里有话。   “然后估计整晚都没睡。”,沈逸说。   “操,你们一定要这么生猛?这刚成年没多久……”   “滚,你先进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沈逸给了他个白眼。   “得,不打扰你们。哦对了,你让我去二手市场买家具,不好意思少爷,我真挑不出来,你自己去看吧,那些东西根本没法用。哎我说你这是什么脑回路,非要用旧的才舒服吗?”,周瑜然说着蹲在了路边。   沈逸吸了口烟,说:“那些东西,会让她觉得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周瑜然站了起来,看车里人没醒,他压低了声音:“不是你……到底是报恩还是还情债,真的喜欢她?”   沈逸徒手捏灭了烟头,勾嘴笑了笑,没说话。   周瑜然用手拐了他两下:“德性,关键的话都不说。还有今天中午这事,虽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耗子也没把姜束如何,但你小心点这个人,阴得很,那是你在他才没动手,难保后期他不会对姜老二怎么样。毕竟姜束打过阿冰,还跟化学元素起过争执,现在这两人都投靠了耗子,所以他们有借口对付你这小舅子。”   “反派死于话多。”,沈逸看着车里熟睡的人低声说:“她要是知道姜束被耗子盯上了,我第一个撕烂你这张嘴。”   周瑜然打了个冷颤,边骂他边跑进了姜禾家。   沈逸坐回车里,顺手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又把车窗摇了个逢,让里面空气流通起来。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姜禾沉睡的画面霸占了整个手机屏幕,有几撮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上,沈逸想给她扒开,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去碰她。他按了快门键,照片定格在她沉睡的时刻,头发蓬松,恰到好处。   姜禾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睡着,她醒来时被吓了一跳,天已经黑了,车里没点灯,但感觉有人。   她下意识拉车门就要跑,一双手轻轻抓住了她:“是我,别怕。”   听声音是沈逸,她松了口气,说:“不好意思,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黑暗中,沈逸说:“昨晚你回去应该还能睡几个小时,怎么不睡?”   这话她无从说起。   他又问:“下午没听课,为什么?”   姜禾沉默了一下,黑夜给了她撞胆的机会,她反问:“你想住哪里都有房子,为什么会选择江镇?而且你自己有车,为什么不开要选择挤公交。”   那头沉默了两秒钟,说道:“因为要保护你!”   这话自己想像是一回事,亲耳听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沉静了很久心情才平复下来,她说:“是因为我发消息提醒你回校考试吗?”   “是,也不是。”,他答得很快。   “不是的意思是……?”,她接着问。   沈逸伸手开了车灯,姜禾闭眼适应了一下,睁眼时见他定定地盯着自己,他这个人总能坐怀不乱,在他脸上看不见青春期的羞涩与稚嫩,他的沉着冷静让她不敢直视。   姜禾却做不到他那样的淡定,她可以把自己和姜束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她无法处理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沈逸很严肃,他说:“意思是,你占据了我的心和整个思想。不可否认,我喜欢你!”   一句喜欢你,让姜禾在狭隘的空间里像被太阳暴晒一样,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沸腾了。她可能还是不习惯当面被人表白,而且这个人还是沈逸。   “那个……天黑了,我弟还在等我吃饭。”,她打开车门,钻出去站在了外面,冷风迅速席卷而来,姜禾抖了两下。   沈逸也跟着下了车。他说:“你睡觉的时候他们吃过了,你弟说要去给朋友补课,今晚在朋友家住。”   高一高二的上个星期已经放假了,只有高三的还继续补课,所以姜束应该是真的去同学家了。   姜禾木讷地点着头,问:“那你吃了没?”   沈逸走到了过来,手里拧着她的书包:“没吃。”   姜禾拉着她的书包,连带书包那头的人一起拉进了她家:“一起吃吧,他们应该留有菜,你等一下,我去弄。”   沈逸反手把门关上,“一起动手丰衣足食。”   姜禾难以置信,问:“沈公子,你会什么?”   沈逸把她的书包挂在架子上,脱去外套,撸起袖子进了厨房,他说:“你教我,学着学着就会了。”   姜禾找了个围裙带着,也递给他一个:“带上吧,衣服弄脏了。”   沈逸没动,弯腰把头伸了过来:“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久久没动,他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等着。僵持了半分钟,姜禾把围裙套在了他脖子上,而后又绕到他身后系好带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她感觉自己跟变了个人似的。   姜束今天买了很多菜,牛肉、五花肉、排骨、午餐肉、山药、白菜、豆芽、藕片……整整摆了一桌子。因为同桌不吃辣,姜禾做了个清汤火锅,   饭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问:“我霸占了周瑜然的车,他人呢?”   沈逸夹了快涮好的肉放在她碗里,“回去了。”   “怎么回去的?”,她问。   他又给她夹了块肉,“坐公交车。”   姜禾愧疚道:“真的很抱歉。”   沈逸笑了笑,“从我们认识第一天到现在,你起码说了一百个抱歉。”   “有吗?”,她不信。   “有!”,他肯定地说。   两人正在说笑,沈逸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给挂了。   没过多久,又打进来了,他拿起手机说了句:“你吃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快去吧,菜给你留着。”,姜禾笑着说。   电话是沈兴楚打来的,他说:“你在江镇租房子了?”   沈逸点了支烟抽着,沉声一句:“有何指教?”   “城里有房子,老宅也可以住,你怎么要去那些地方住?”,那头说着有些生气。   他咋了口烟,语气云淡风轻:“我喜欢。”   “行,你喜欢就行,我让人查查房主,给你买下来。”,沈兴楚说。   沈逸:“不劳驾。”   “你豪横什么?不是仗着你老子,不是仗着沈家,你能在诏城呼风唤雨吗?”,沈兴楚声音明显提高了。   这边冷笑,“仗着私生子的名义?还是说我用你半分钱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沈逸那双黝黑的瞳孔划过一丝异样,冷漠的神色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他没有再说话。   很久后,那边说:“有时间……回来吃顿饭吧。”   电话挂断后,他又点上了支烟……   窗帘没拉,正好能看到沈逸接完电话后,一动不动地站在电线杆下,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场景。是什么让他总是心事重重?总是一个人抽闷烟。   上一次姜禾没动,这次她第一时间拿上伞,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门响,沈逸扔掉烟几步走了过来:“冷,快进去。”   “你也知道冷。”,姜禾说着往锅里放了些菜,问:“再吃点?”   他摇头说:“饱了,你多吃点。”   “我也饱了。”   姜禾说罢,开始收碗筷,擦桌子。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跑到厨房一看,那人在洗碗,从刚才切菜洗菜姜禾就看出来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学,他什么都会,而且很熟练。   沈逸洗完后,抱着双手一直看着沙发上的人,那样的眼神太朦胧,给人的感觉明明有话要说,却就是不开口。   姜禾调高了电视的音量,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还是说在期盼着什么。   但是他始终没再说,也没再问。刚才车里的那些话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事,久远到想不起来。   他取过衣架上的外套穿上,说:“今晚别看书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补数学。”   姜禾点着头,“嗯”了一声。   “走了。”   才这样说着,他居然就真的开门走了。   意难平啊意难平,姜禾难受到想在地上打滚,那感觉就像某人正穷困潦倒时忽然捡到一百块钱,正当他欣喜若狂想大吃一顿时,却发现那钱是假的!   足足五分钟姜禾都没缓过来,五分钟过后,她开门跑了出去……沈逸家门前的感应灯早就不亮了,看来是真的走了。   这些年企图接近她的男生很多,不论是同学还是街边混混,她都是能逃避就逃避。唯独沈逸是个例外,他其实有时候嘴巴挺欠的,像个不良人,可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讨厌他。   她回想这久的种种,从酒店开始,把烟拿成避孕套,再到他说他叫“湖海”,他打阿冰,接着就是他帮她解围,送饭,送药,送书包,买早点,做同桌,补数学,住她家隔壁,醉酒,堆雪人,拥抱……和那个不算吻的吻……以及刚才车里的那些对话……像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样。   “你是在找我吗?”      ☆、暮冬   姜禾回头,他就站在那里。   他又问了一遍:“你是在找我吗?”   姜禾平复了一下心情,点头说:“你这算是欲情故纵吗?”   沈逸挑眉道:“有用吗,对你?”   姜禾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有!”   她清楚地知道,梦想和痴心妄想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你就像天上璀璨夺目的星星,让人遥不可及。不可否认,我也喜欢你。”   沈逸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片刻,他慢慢走近,说:“不反悔?不逃避?”   她万分肯定,“不反悔,不逃避!”   他目光如炬,瞳孔变得赤红,他在呼吸,声音很重,很粗糙,他的内心起伏跌宕。   沈逸拉她进了门,反手关门的同时,俯身含住了姜禾的唇。她被抵在门上,双手被紧紧握着。   姜禾第一次接吻,她感觉全身都是电流,身上的每个部位都不听她大脑指挥,最后大脑也罢工了,整个人都是懵的。专属于沈逸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下一步该做什么!   沈逸动作很轻,蜻蜓点水般地碰了她几下,额头靠着额头喘着粗气说:“你视我为天上的星星,我何尝不是把你当做月亮,当做太阳,当做繁花,当做世间一切美好。我也会自卑,因为这种自卑源于喜欢。”   她的双手还被他扣在门上,他们近到眼睫毛都能碰到对方的脸。没人教过姜禾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垂着眼眸,问:“真的吗?”   沈逸点头,“真的,我也会自卑,怕你会把我跟街边混混归为一类,从此远离我,甚至怕你对我不理不睬。”   姜禾一抬头,唇角又碰到了沈逸,她忙缩回去,说:“所以你才把头发染回来了?”   “嗯。”   “那……那我想再确定一下,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不是说说而已,一定是要发自内心的那种。”,姜禾嘟囔着。   沈逸咧嘴笑了,笑声悠扬,他说:“如果你一定要检查我心上是否刻着你的名字才放心,那肯定不会真的有,但我能让你感受得到,每当你靠近我时,这颗心究竟跳得有多活跃。”   他说着,把她的手放在了他胸腔上,确实,那颗心跳动的频率,跟她一样飞速,甚至比她更快!   姜禾抿嘴笑着,眼弯成了一条缝。她垫脚,主动吻了沈逸。   这次她没能逃脱,沈逸反手拥她入怀,力气比刚才大了很多,轻柔变成了掠夺。懵过一次后,姜禾这次慢慢适应了。   她羞涩而又生疏地回应,彻底触发了对方的开关,在那暖黄色的灯光下,从玄关一直到沙发上,青春的荷尔蒙一路过关斩将,赋予了两人神奇的力量,十五分钟?半个小时?吻得太久太久……   直到姜禾喘不上气,红着脖子咳了起来,沈逸才把她放开。她脸上的红晕一直到脖子处,朱红色的嘴唇微肿,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对血气方刚的男生来说,那无疑是个定时炸/弹。   沈逸猛然起身去了门边,暂且丢去他的绅士风度,掏了根烟点上。   “你……怎么了?”,姜禾说着就要起身去看个究竟。   他没回头,背对着她说:“没事,你别过来。”   “为……为什么?是我咬到你了吗?”,她感到非常疑惑。   沈逸只吸两口就把烟灭了,他低头一笑,沙哑道:“不是,我先回去了,微信上跟你联系或者打电话。明天一起吃早点,行吗?女朋友。”   “行,行的,你快回去,不舒服的话吃点药。”,姜禾被他突然的不适吓得不轻,心想是不是缺氧过度。   沈逸答了声“好”,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带风,看得出他有些着急。   他走后,姜禾瘫痪在沙发上,他叫她女朋友,沈逸叫她女朋友!!!感觉似梦非梦,今晚的心情一直在坐过山车,忽而直下,忽而直上。   洗漱好爬进被窝已经十一点了,她盯着手机在想要不要给沈逸发消息,如果发又该发什么内容?   正纠结着,手机响了,沈逸说:“睡了吗?”   姜禾以闪电的速度回了他:“还没,在床上了,你呢?”   约摸过了一分钟,他回:“跟你差不多。”   姜禾想问他的话很多,多到不知道先说什么。   “明天想吃什么?”,沈逸说。   姜禾:“都可以。”   沈逸:“好!”   聊天走到了死胡同,姜禾还在琢磨聊个什么话题,那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她有点怯场。   “我想你,刚出门的时候就想了。”,沈逸说。   沈公子果然事事都要拔尖,说话直接了当,姜禾把头捂在被窝里,额头上在冒汗。   她说:“那你还跑那么快。”   电话里传来男生的轻笑声,“不跑……会出事。”   姜禾:“这么严重?你是不是有点缺氧?”   沈逸还在笑,那笑并不聒噪,让人很舒服,他说:“你这样怎么在这险恶的社会混下去?”   姜禾一本正地说:“还好吧,也没人教过我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一直都是我自己瞎琢磨。”   沈逸顿了顿,“生活也好,生存也罢,没有固定的公式,适合自己就行。”   “你总是那么会说。”,她由衷说道。   “没办法,有个作文接近满分的女朋友,再怎么我也得学着点,不然拖你后腿怎么办?”   “沈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会巧言令色。”,姜禾翻了身说。   沈逸:“实话实说,看过你这次得奖的作文,真的写得很好。”   姜禾一惊:“你什么时候看的?”   沈逸回:“知道有这篇文的第一天。”   姜禾心中一暖,笑如春风,“我看过你跑酷的视频……很帅。”   “已经很久没运动了,赶不上从前。”   “还是注意点吧,毕竟……那很危险。玩跑酷的人,要么摔得一身灰,要么变成一盒灰。”,说完姜禾又觉得这话不合适,忙改词道:“当然,你肯定是炉火纯青的段位,只是让你小心些。”   沈逸今晚特别爱笑,他说:“姜禾同学,担心我呢?”   姜禾:“嗯。”   她听到那头骂了句脏话,但没对着电话。沈逸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过去找你。”   姜禾顿了顿,说:“那就来吧,不远,多穿点。”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可以不克制对你的喜欢,但不能不克制对你的某些行为。”   这句话她听懂了,也大抵明白了他指的行为是什么。姜禾愣了半天,口齿不清道:“那……那你好好躺着,我们明天见。”   他说:“好,那就明天见。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姜禾被她逗笑了:“你一点也不像是国外长大的人。”   能感觉那边明显迟疑了一下,之后他若无其事说:“当然,祖国万岁!我是一名爱国好青年。”   他这话很刻意在渲染气氛,姜禾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触碰到了他的雷区,她忙说:“对不起,我可能……”   “没关系,我其实没那么敏感。”,他笑着说,“不行,你得睡了,不能再熬夜。”   “好,那……明天见?”,姜禾回他。   时间就像坏掉的沙漏,刷一下就流完了。在互道晚安的话说了不少于二十遍后,两人终于成功地结束了通话!   姜禾还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可一放下手机,瞬间进入状态……或许是吃了颗定心丸,或许是期盼着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可以看到某人……   六点半的闹钟很准时,然而大问题来了,以往从没为穿着苦恼过的姜禾,那天一直在纠结该穿什么?   因为平时都穿校服,她的衣服并不多,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套,纠结去纠结来她穿了件今年还没穿过的厚毛衣,特地围上沈同学的格子围巾,有意无意地照了数次镜子后才觉得稍微满意。   姜禾刚一出门就不自觉往路边看去,沈逸半靠在电线杆上正看着她。他今天也换了戎装,那衣裳之前没见他穿过,不过人家就是个行走中的衣服架子,什么衣服到了他身上,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好看得出奇。   腊月十五,距离补课结束还有十天,姜禾忽然觉得好短暂,这样的时光,让她补一辈子课也愿意。   “早,姜禾同学。”,沈逸先打着招呼。   她适应了一下,梨涡浅笑说:“等很久了吧,你怎么起那么早?”   沈逸带头走出两步又停下来,文不对题说道:“牵手吗?”   姜禾呛了一下,飞快地瞄向四周,“不好吧……这个点上学的人挺多的。”   沈逸自顾自拉过她的手揣在自己的大衣兜里,说道:“这个点除了高三狗在补课,其余都还在呼呼大睡,刨除你们这片高三生不多以及能否起得来的事实,再结合天气原因一分析,此时此刻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手特别暖和,姜禾像个孩子一样被他拽着不紧不慢地走着。透过破晓的晨光,依稀可见沈同学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姿势。   “想吃什么?”,他问。   其实姜禾可以什么都不吃,但她还是回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沈逸侧头笑了,“啧啧,女朋友这觉悟很可以,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姜禾也笑了,“我怎么才发现其实你脸皮挺厚。”   “脸皮要是不够厚,现在能牵着你的手一起听雪吗?”,沈逸对答如流。   被他这么一说,姜禾才注意到天上飘着些雪花,顺着路灯仰头看去,格外的美丽。不知是雪落地无声,还是被她扑通狂跳得心跳给覆盖了。   眼看快到早点铺子,姜禾自觉地抽出手,沈逸也没说什么,跟她拉开了距离。   两人还隔着一堵墙,就听妇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又走近了些,才听见他们正在聊沈家!   那两人姜禾都认识,王婶低声嘟囔着:“没钱的时候拼命地想有钱,这赚了钱却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你看沈家大少爷,小时候多惹人爱,聪明伶俐,长得跟团面粉一样白,成绩还好,可谁能想到他会走上那条不归路?才二十二岁,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我前几天还见到沈夫人,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听说精神出了点问题。”   张婶叹息:“能不吗?就这么个独儿子。”   王婶又说:“别替人家瞎操心,对沈夫人来说确实只有这么个独儿子,但沈兴楚可不止只有他一个,一直藏在外面那个不是回来了吗?这福分啊没有乱生的,本以为只是个私生子,没曾想人家现在掰正了,沈家庞大的财产以后不都得归他?”   “行了吧你少说点,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又不是旧社会还搞长幼有序、尊卑贵贱那套。我见过那孩子的背影,挺好的,单看那身气势,就知道长得不一般。”,赵婶说。   “话是这么说,但私生的总归就是私生的,这不论在哪个时代,总归会被人拿出来比较。唉你说生下沈逸的女人是谁,她会回来吗?会不会母凭子贵……哟姜禾,这么早,高三就是辛苦哈,今天吃什么…婶多给你点。”   她知道菜市场这些人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但没想到竟是可以这样不分地点场合,只管噼里啪啦吐出来,不计后果,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姜禾瞪着她们,久久没有回她。别说今天,以后她都不想在这里买东西。   “姜禾?吃什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王婶又问。   姜禾继续不语。   “两份豆浆油条,油条切短一点,再要个粉丝包,一瓶热牛奶。”,沈逸来到她身旁说着,他语气低沉,脸上没有过多的起伏。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长得好看。”,王婶边帮他装早餐,边喜笑颜开说着。   不多时她把早餐递了过来,又说:“以前没见过你啊,小伙子新来的吗?”   沈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用微信付了款,说:“正是你口中所说的私生子:沈逸。”   姜禾扭头看去,他神态自若,表现得波澜不惊少,嘴角挂着假笑。   “什……什么……不好意思我刚才……也就随便说说,你千万别……”   沈逸没心思听她扯,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姜禾追上他,酝酿了很久才说:“那些人嘴碎,每天不说点别人她们的生活就无法正常进行,你别太往心里去,听听就过了。”   沈逸冲她笑了笑,“我没所谓。”   姜禾相信如果只听到前面包括他自己那部分他肯定没所谓,但后面提到了他妈妈,那个放在他钱包里的人,他不可能真的无所谓。   “你就不该买她家早点,白让她赚钱。”   她的愤愤不平让沈逸心情大好,他说:“她们以前也说过你吧,那时你放在心上了吗?”   姜禾哼了一声:“气肯定是气的,但很快就忘了。”   沈逸又拉起她的手,搓了搓揣进自己兜里,他说:“你维护我的样子真可爱,毫无掩饰地瞪着那些人,奶凶奶凶的。”   姜禾一阵窘迫,正要说什么车就来了。冰天冻地的天气里,车上一个人都没有,沈逸拉着她去了最后一排,二人开始吃早点。   姜禾小声地说:“牛奶给你喝。”   沈逸凑在她耳畔说:“买给你的,你太瘦了,多吃点。”   姜禾听他这样说,脸像被火烧一样,一片滚烫。他抱过她,所以他应该知道她的腰围。姜禾确实很瘦,但有些地方长得一点也不吝啬。   她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那方面,吞吞吐吐说了句:“其实我不瘦……发育得挺好的。”   沈逸听罢,一阵猛咳,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最后喝了大口豆浆才缓过来。   他低语道:“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别到处说。”   姜禾:“我说的是实话。”   沈逸扭头定定看着她,清晨的光线从车窗外探了进来,洒在她滑顺的发丝上,脸颊上的梨涡随着她嘴角的牵动而变得越发明显。   公交车中途会经过一个小隧道,他趁着那个时间段,一手撑在玻璃上,一手扶在她后脑勺……吻了下去……   车在隧道里行驶了一分钟左右,他们在黑暗的车里唇齿纠缠了一分钟。   对头车的灯光照亮了车厢,姜禾在眼逢里看见眼前人的真挚,唇角紧紧缠绕着,双方淡淡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让人沉醉。   沈逸微微睁眼,在迎接亮光来临的刹那轻轻咬了她一口。   他说:“我知道是真的,但这种话跟别人说不得,跟我更说不得。”   姜禾被咬懵了,愣愣点着头:“知道了!”   忽然她又悄悄说了句:“那你是信还是不信,我真的不瘦。”   沈逸:“……”   他说:“也就是在这种地方你敢挑战我的底线,这要是在家里,你试试?”   姜禾笑了:“那好,我今晚试试。”   沈公子眉头紧锁,他说:“不可以!哎我说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这样啊,话少,认生,想多看我几眼还偷偷摸摸,怎么这会儿胆子这么肥了?”   姜禾继续喝着豆浆,没接他话。沈逸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她这是在报复他刚才在车里吻她。   他虎视眈眈盯着她,咬牙道:“姜禾,你会后悔的。”   姜禾笑了笑,“再说吧!”   恋爱第一天,沈公子被某女撩到心猿意马,差点抽完一包烟。而始作俑者却不以为然,听课,做笔记,改错题,一样没落下,甚至最无能为力的数学她都作对了好几题,看起来心情大好。   上个星期的模考成绩出来了,空降军沈公子数学考了满分!!!语文稍差一点,但也是三位数,外语就不用多说了,接近满分,文综也不比谁差。   朱浩楠骂了他整整一上午:“沈逸,你是个什么人?我就不明白了,你从哪儿来的时间学习?我没记错的话,阿冰和化学元素等人是你打的吧?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试问一个打架喝酒玩跑酷的人,怎么做的时间管理?”   沈逸对他嫣然一笑,拍了拍了他肩膀:“你慢慢研究!”   朱浩楠:“操……我听说,你跟耗子杠上了?”   周瑜然这个大嘴巴,迟早要被沈公子缝起来,他看了眼四周,姜禾没在,开口道:“不大点事,发生了点小口角。”   朱浩楠:“怎么回事?”   沈逸:“昨天中午姜束被那帮人盯上了,对方叫了不少人示威,我正好路过,伸张了下正义而已。”   朱浩楠咂嘴:“社会我逸哥,你们没打起来?”   他点头:“动手了,但他们人不够,没打赢我们。”   朱浩楠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事儿没完,下次叫上我。”   沈逸扔给他一支烟:“别一天喊打喊杀的,好好学习不行吗?”   朱浩楠嘴巴动了几下,骂道:“你丫少来,你有多纯良谁不知道。”   他只笑不语。那人接着说:“下午我准备请姜禾吃饭,你觉得我送她什么好,玫瑰花还是钻戒?”   沈逸扬了扬眉,笑得狡黠,对他说:“恐怕不行。”   朱浩楠问:“为什么?”   沈逸:“因为她是我女朋友!”   那头足足石化在原地半天,忽然暴跳如雷起来:“我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逸唇齿轻启:“我说,姜禾是我的女朋友,你请我的女朋友吃饭,还送花钻戒?不行!”   朱浩楠一拳挥在墙上:“仰慕了她快三年,居然输给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我现在不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真想揍你,先走了……”   见沈逸从门口窜进来,姜禾忙把数学卷子塞进课桌里,假装在看书。   沈逸轻轻从她旁边坐下,沉声说了句:“拿出来!”   姜禾嘿嘿一笑,拿出了语文卷子。   沈逸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不停转着笔。   姜禾趴在桌上软磨硬泡好久,终是心不甘情不愿拿出了数学卷子和答题卡。   看得出老师对那个48分有多痛恨,下笔之狠,答题卡都被划破了。   该对的不对,反倒是几道难题被她懵对了。姜禾缩头缩脑说道:“你讲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懂了,而且随堂练习也做对了这你是知道的。可这一到考试好像就不一样了哈,题型也有所变动。”   补课食堂不做饭,中午人们都去校外吃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时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沈逸被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逗笑了,他说:“严肃点,数学不是语文,所以你要懂得灵活变通,不论题目如何千变万化,但它考的知识点就是那些。比如这题,你最开始的解题思路没错,但你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呢?”   姜禾:“我感觉不对。”   沈逸:“不试试怎么知道,这题如果你继续算下去,十分稳拿。”   “啊……太可惜了。”,她无比惋惜。   “还有这题,考二次函数,只不过它问法不同,结合了向量一起考而已。你最大的问题,是不够相信自己,还可以再勇敢一点。”,沈逸耐心地说着。   姜禾见他如此认真,自己也不敢敷衍,认真道:“那我重新再好好做一遍。”   “晚上吧,现在好好休息,中午还有课,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沈逸说罢,收起了她的卷子,从包里掏出个U型枕来。   姜禾震惊了,“你这包包才是百宝箱吧?”   他把枕头放在姜禾桌子上,又把她头按在上面,说:“睡吧,我的女朋友。”   姜禾笑容满面,她有些腼腆道:“你能不能暂时别跟别人说?”   他说:“嗯,没说,就跟朱浩楠说了。”   姜禾猛然翘起来,“你怎么偏偏跟他说了?”   沈逸重新把她按了回去:“就想让他死心。”   “那他会不会……”   “不会,他不会说。”   姜禾:“好吧……那我睡了,你也睡会儿。”   沈逸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我有点事要出去,上课之前回来。”   姜禾被他那个动作彻底搅得毫无睡意,一直睁着眼睛到下午上课……   之间她给姜束发了微信,问他在哪儿,回家了吗?   姜束没回,她想着他许是放假玩疯了,也没再多问。   然而下午沈逸却没来上课,连带着不在的还有李飞和朱浩楠。   姜禾给他发了两条消息,他没回。这让她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他会去干嘛?   补课的课堂气氛本就很差,再加上有人逃课,人们更加懒心无常。况且还是年关,别人都在家里看电视吃零食,他们这些高三狗却还得早出晚归。   好不容易坐到下午放学,刘晶晶拿着手机跑进教室,眼眶红肿,她说:“姜禾,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子里甜到了!   ☆、暮冬   姜禾眼角抽了抽,问:“怎……怎么了?是我弟怎么了?”   刘晶晶边摇头边走了过来,“你都不看手机的吗?你看校园贴吧。”   姜禾忙把手机拿出来打开贴吧,顶置的消息非常夺目,题目是:“私生子发家难财,妄图倾吐家族产业,他大哥死于吸毒,他或有沾染?”   接下来是一篇长达三页的大长文,都是些模棱两可的所谓的证据,再配一些看不清脸的偷拍背影,从始至终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是谁。   下面评论:“天啦,我看他长得挺帅,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倒是经常看见他抽烟,或许……???”   “豪门争夺战之‘瘾’者归来”……   “这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姜禾把手机砸在桌子上,气得满脸通红。   “谁写的?你知道吗?”,她问。   刘晶晶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刚才一路走来,好多人都在低头议论,说人争家产并不是什么大话题,但造谣他……吸那东西,这太过分了。”   “我出去一下。”,姜禾说罢,背书包跑了出去。   天上又飘雪了,他会在哪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发消息也不回,让人心急如焚。   辗转过好几趟公交车,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她旁敲侧击从姜束那里问到周瑜然的电话,打电话过去那头说他也在找,目前还没消息。   天快黑时,姜禾想起他在高楼之间来回穿梭的身影,不论是降压还是发泄,于他而言那应该是最有效的方式。   而诏城废弃的高楼,也就城乡结合部那个造纸厂,几年前因为污染严重被责令关闭了。姜禾中途下了公交车,此时天色已经不大亮了,迎着风雪,可见五六层高的旧建筑顶上坐着个人,两脚踏在外面,看上去岌岌可危,仿佛那人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姜禾冷汗都冒出来,沿着楼梯悄悄爬上六楼,废弃的楼层里阴森而又脏乱不堪,好多社会上十五六七八岁的年轻人经常在里面偷尝禁果,到处可见烟盒子,用过的避孕套以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   好不容易爬上天台,姜禾趴在楼梯口看了一眼,包是沈逸的,人也是他本人。   她酝酿了一下,轻声喊道:“沈逸。”   沈逸猛然扭头,微光下他皱了皱眉,说道:“站在那里别动,地滑,不要过来。”   听他语气有些担忧,姜禾果然没敢动,喃喃说着,“你也知道地滑,滑你还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沈逸这时已经撑手起身走了过来,黑色大衣和工装裤上堆满了雪,他无所谓一笑,“你男朋友可是有盖世神功护体的,就算掉下去了,中途也能飞起来。”   姜禾被她逗得一笑,“光说有什么用,你倒是飞起来我看看?”   沈逸来到楼梯口,抖了抖身上的雪,哈气搓了搓自己的手,忽然捂在姜禾耳朵上,低头问:“冷吗?”   姜禾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心上狂跳不止,木讷地摇着头:“不冷。”   “担心我会跳楼?”,他说。   “怎么会,想都没想过。”,她确实没想过,像沈逸这样的,表面看着痞坏,却有自己的底线。   沈逸下了两步楼梯,站到姜禾下面与她平视,暮色有白雪做衬,周围也变得异常明亮,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脸上,效果俱佳,人很好看。   “找很久了吧?这么冷的天。”,沈逸沉声说着,“你电话我听见了,当时只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没接,对不起,下不为例。”   他没接电话姜禾只是更担心,并没有生气,没想到他会主动解释,血压持续上升,姜禾一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下一刻那人俯身,吻了下去,双唇紧紧黏在一起,冰凉瞬间被火热占据。姜禾顿了顿,勾住对方脖子生疏地回应着。   沈逸拦腰抱住她,将她抵在了墙上,一寸寸慢慢撬开姜禾的唇齿,直到完全占据,两人舌头碰在一起那瞬间,姜禾彻底无力了,像只听话的木偶,天涯海角天南地北,任由沈逸带着她翱翔。   在那狭隘的,废弃的楼梯间里,少年的热情发挥到极致,不知吻了多久,十分十五分不等,姜禾回过神时,沈逸的手已经探到了她衣裳里……她猛地抓住沈逸的手,“不可以。”   沈逸也才反应过来,忙抽出手,之后一拳砸在墙上,“对不起,刚才……”   姜禾一把扯过他手,打开手机电筒查看了翻伤势,皮都蹭开了,鼻子一酸,两滴眼泪滚了出来,“其实……其实没关系的……只要你想……”   话没说完,她脑门被轻轻弹了一下,“想什么呢女朋友?你都快成失足少女了。再说……我要在这地方对你怎么样了,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冷到你怎么办?”   姜禾:“……”,不管他是玩笑也好,认真也罢,姜禾心里挺暖的,至少他发乎情,止乎礼,是个君子。   二人牵手下了楼,又牵手走到姜禾家附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姜禾没提贴子的事,沈逸也没说。   各自回家时,沈逸慢慢说了句:“你信吗,我吸毒?”   姜禾捂他嘴巴的冲动都有了,肯定道:“你不会!”   沈逸靠在水泥电线杆上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个漂亮烟圈,缓缓开口:“我不是私生子。”   “什么?”,姜禾呆了。   沈逸继续说:“沈兴楚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帝京认识了我妈,我妈妈是部队子女,从小家教管得严,但不知道她那根筋搭错了,被当时的沈兴楚迷得七荤八素。二人地下恋情谈了两年,刚达到结婚年龄,我妈便傻不拉几地偷偷跟沈兴楚领了证。后来被外公他们发现后,我妈被抓回去了,外公死活不承认这门婚事,但我妈不肯离,这事便就这么一直吊着。   再后来沈兴楚做了包工头,几年后开了自家公司,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光明正大去找了我妈妈,那时她已经进了部队,一次休假,二人眉来眼去后便有了我。   可谁知沈兴楚在老家还养了个女人,儿子都上幼儿园了。我妈知道后不哭不闹,默默回了部队,再不与沈兴楚见面。”   原来如此,背了那么多年私生子的骂名,原来死去的沈漾才是私生子。他应该很委屈吧,姜禾看向沈逸,他开始抽第二只烟,接着又说:“很多年过去,沈兴楚的公司越办越大,而我外公也因为年岁高而寿终正寝。我母亲生下我后,继续保家卫国为人民服务。沈兴楚为了立人设,做了个假/结婚证骗他现在的老婆,还把九岁的我送去国外读书,若不是沈漾死了,我或许都没机会回来。”   沈逸越说越没所谓,姜禾越听越心疼,“所以……那本户口册……”   “是真的,我虽是后出生,但我妈妈跟沈兴楚,在法律上是夫妻关系。”,沈逸说罢,徒手捏灭了烟头。   “那天你拿户口册是想?”,姜禾问。   “没什么,无聊闲的,就想吓吓沈兴楚。”,沈逸云淡风轻说着。   “今天那贴子是谁发的?找到他让他澄清。”,姜禾有些着急。   沈逸见急得脸红的她,伸手在姜禾脸上搓了搓,“我真的没所谓,只是看到那些文字,有点感慨……竟把我拍得这么丑。”   姜禾噗嗤一笑,但她清楚沈逸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善于将自己的悲伤藏起来而已。   姜禾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已是晚上十点,刷了套文综题后已经十二点过了。眼看着姜束还没回家,电话已打不通,变得坐立难安。   接近年关,他们正在放寒假,平时他也不常回家,但都会报备,有时候是在大胖家,有时候会跟同学补课。   睡前沈逸发来消息:“女朋友,题刷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刷题?”,姜禾象征性地看了看屋内,没人。   “高三狗不都会苦战到凌晨两点么?”   “这么说你也在刷题?不是吧大学霸,你还有试卷这种东西?”   沈逸发了个笑脸,回道:“天才都要学习,更何况你男朋友只算半个天才,什么时候给你看看我做过多少题,你就明白高分的背后是汗水。”   “哇,期待。你怎么只算半个天才?还有半个呢?”   “还有半个分给你了啊,谈恋爱时智商为零。”   姜禾:“……”   “想你。”,沈逸说。   姜禾捂着被子激动半天,也回了个:“我也想你。”   沈逸:“老实说,你那晚偷照了我多少照片?现在发一张过来,赶紧,算是礼尚往来。”   啊啊啊,姜禾皮毛散发的,蹭一下弹起来想找件像样的衣裳穿上,那头又发一了条信息过来:“立刻,我就要看你现在的样子,主动点,否则我开视频了。”   额……于是姜禾把灯光开亮了些,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照片中的人长发及肩,凌乱而又不失分寸地撒在肩上,梨涡浅笑,脸上满满的胶原坦白与少女感。   照片发过去后,那头久久没有说话,姜禾玩笑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很丑。”   又过了几分钟,沈逸才回:“衣服拉高点。”   姜禾整个人都定在了床上,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背过去。她把图片放大,自己穿的是件V领睡衣,而有些地方肉比较多,漏了小半个圆形出来……   她只觉脑中充血,恨照片已经过了能撤回的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女朋友一直挑衅我怎么办?”,沈逸发过来的话,另外还配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快删掉,把聊天记录也删了。”   “不,这是来自上天的馈赠。”   姜禾:“我发现你嘴巴是真的很欠。”   “还有更欠的时候,要不要尝尝?”   姜禾彻底完败,那边又说:“你该睡了,晚安,明天老地方等你。”   “那个……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我弟。”,姜禾问。   沈逸很快回了个:“看到了,跟同学玩呢,放心吧,没事。”   ☆、暮冬   之后几天,沈逸被黑事件持续发酵,流言蜚语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但沈逸跟个没事人一样,上课,吃饭,约会,给女朋友补数学一样没落下。有时候姜禾怕他敏感,多话都不敢说。   沈逸倒是通透,他说:“处理流言蜚语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留言本身不攻自破。”   寒假补课的最后一天,高八班忽然天降转学生,标准的帝京高富美,她穿着说不出名字的高品牌一亮相,那与生俱来的气场,看得班上男生们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偏远小城,高三了还来寄读?玩儿呢?,姜禾这般有他无他的发着呆。   老杨漏出他了参差不齐的烟熏牙,笑容胜似天降一百万,他说:“同学们,这是暂时寄读在我们班的王爱媛同学,大家欢迎!”   王爱媛目光停在最后一排的沈逸身上,咧嘴一笑,自我介绍完后被安排坐在姜禾以前的座位上。   “原来老杨早就找好了下家,所以才说会有人来那种好。估计这家父母又给学校捐了不少钱,哼,金钱的穷酸味。”,刘晶晶给姜禾发来微信,满脸愤愤不平。   姜禾回她:“刘小姐江湖地位岌岌可危啊!”   刘晶晶:“gun……”   补课最后一天大家都像漏风的气球,不论怎么吹也鼓不起来,尤其是临近过年。   沈逸歪着身子用手指在姜禾书本上画着圈圈,他低声说:“放学一起吃饭,还没正式请你吃过一顿饭。”   姜禾轻轻拍了拍他手,却被那人反手一把抓进了抽屉里……姜禾顿时一惊,心虚地看了看周围,好在没人注意。   “你想死啊!”,姜禾低声说。   “想啊,醉生梦死。”,沈逸笑得没心没肺,全程事不关己。   姜禾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巴……啧啧,放开,赶紧地,被抓看到可就惨了。”,   “一起吃饭?”,他强调。   姜禾:“是是是,地方你定。”   “去我那里?外面冷。”,沈逸笑得越发灿烂。   姜禾顿了顿,点头:“行,你做。”   沈逸对她这个答案很满意,又狠狠搓了下她的手才轻轻放开。姜禾忙假装低头写作业,心虚到跟偷了什么东西被抓到似的,胸腔那颗心久久回不来。   语文课刚下课,姜禾正准备睡觉,过道里忽然冲过来一道人影,王爱媛热情地给姜禾打了个招呼,“同学好!”,接着转头对沈逸说,“沈少,还装不认识我?”   沈逸就着椅子往墙上靠去,似笑非笑模样,没回话。   “得,你能耐,说了不联系,当真绝情。”,王爱媛面露伤情说着。   班上人“哇”了一声,朱浩楠挽着沈逸胳膊说道:“逸哥,有情况啊,风月事风月解决,别藏着掖着,你两怎么回事?”   沈逸余光看了眼姜禾,面无表情说道:“一个朋友。”   “这样子啊,朋友你好,我叫朱浩楠。”,朱浩楠对王爱媛伸手,以示友好。   王爱媛盯着沈逸看了许久,对朱浩楠礼貌一笑,并没同他握手,独自回了课桌。   可或许是因为这位朋友太过于耀眼与美丽,让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同她没有可比性。没谈恋爱,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龌龊的攀比心理,为此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个早上。   中午出了个小插曲,校园贴吧上之前那个发长文诋毁沈逸的人,又发了一条长贴,居然是条认错的贴子。说明了整个事件就是他自己的嫉妒与主观臆断,没有考虑给当事人造成的困扰与不便,为此深深地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所以跪求原谅……认错态度之诚恳,只差跪舔屏幕。   吃瓜群众向来都是见风使舵,这会儿转头便是骂造谣的人丧尽天良,键盘手可恶等等声音铺天盖地,可真是精彩。   下午刚一放学,所有人终于解脱,全班沸腾,开始放飞自我,纷纷相约一起看电影吃火锅,不多时整个教室就只剩下几个人。   见王爱媛故意在等沈逸,姜禾本想出教室门给二人留足空间,可她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走?凭什么要走?   于是乎她假意拿出本数学练习册,一本正经地解着几何体,看半天题目都没读完,故而她又重复读了好几遍题目。   沈逸被她的举动逗得扬嘴一笑,手伸到姜禾座椅背上对看他的王爱媛说道:“我女朋友!”   王爱媛定了几秒钟,咧嘴笑得很勉强,她说:“沈少在哪里都不缺女朋友。”   姜禾听到这句话,读到一半的题目又忘记了,只得重新再读一遍。   沈逸没想到她会这样拆台,思考了一下,换话题道:“中午的事,谢了。”   王爱媛父母都是资深的媒体人,公关这一套最是在行,她只是找了点小关系,事情就被摆平了。   “以你的能力,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对付这样一个人不需要一分钟吧?怎么让那些破流言蜚语放任自流这么多天?”,王爱媛问。   沈逸斜眼看了看还在读题目的人,笑了笑说道:“高三了,我不想影响别人高考。”   王爱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姜禾,意味深长一句:“看来你是玩真的,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认真过,你这样说,真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好听的姜禾一个字没听进去,倒是那些话里有话让她加倍留意。读半天书,几何体问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只得起身说道:“我先走了。”   姜禾前脚走,沈逸后脚跟了出去。   冬季的夜幕总是那么早,才六点过天就开始黑了,姜禾独自走在回家的公交车道上,妞头看了两回,刚才还在的脚步声突然就消失了。   她只觉心里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揪着疼。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矛盾,明明是她要走,却又希望那人能追出来,当发现人家并没有跟来后,心里那种落寞感,会以一光年般的速度,将之前种种好推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他不在乎吗?   这是第一次,姜禾尝到了爱情的滋味,虽然他的早恋已经成年,但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没出息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掉了两滴泪在马路牙子上……   姜禾正沉静在悲伤中,忽听到后面有人按喇叭,她自觉地靠边站去,那车开到她侧边,缓缓停了下来。   姜禾看车不走,顶着双大红眼仰头看去……是沈逸。   典型的潇洒公子一枚,专注的眼神透着一丝桀骜不驯,配上那辆叫不出名字的豪车……更是让姜禾觉得自己土到了尘埃里。   沈逸看见对方赤红的眼,心乱如麻,手忙脚乱下车去到姜禾身旁,轻声说:“我知道刚才王爱媛说的某些话可能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沈逸不是一个滥情的人。”   “没……好吧,其实我有点在意,虽说那都是你的过去与现在没关系,但那话穿进耳朵里,心还是会跟着难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真的好难受。”   姜禾最开始还是梗咽,后来直接抽泣了起来,沈逸手足无措,五指插进发丝闭眼深呼吸了半响,心平气和的说道:“是我的错,你先上车,车里说行不行,外面冷,好吗?”   姜禾眼泪汪汪直流,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哭。有一种卑微,源于喜欢。沈逸被黑了一个多星期,她什么也帮不上忙,可人家王爱媛动动嘴就帮他解决了。   姜禾看了看他的车,还没说话,沈逸就给她截断了,他说:“是你说过,不反悔,不逃避的,跟我在一起,这些以后每天都要面对,你……想退缩?”   姜禾吸了吸鼻子,傲娇地扭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才不逃避,我才不反悔。你这么有钱,我以后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了,就赖着你。”   夜幕刚降临,天上洋洋洒洒飘着雪花,路灯打在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透着红润。沈逸目不转睛地看着,伸手轻轻为姜禾擦拭着泪水。   他认真说道:“赖着吧,别走。以后别哭了,不要往我心窝上捅刀子,很疼。”   姜禾低头,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不算什么承诺,但心里很暖。   沈逸拉她坐上车,又给她系好安全带后才回道驾驶座上。一进入车里,暖气扑面而来,舒服得让人有些恍惚。   姜禾静静坐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沈逸抽纸为她擦去剩下的泪痕,满眼自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回道:“你哭成那样,肯定有我的成分在里面,所以是我对不起你。但是这样的大好时光,浪费在互相道歉上,简直暴殄天物。女朋友想吃什么?”   姜禾刚才失态了,这会儿反应过来才觉得尴尬,愣了半天才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沈逸启动了车子,回程的路上,他说:“真好养。”   姜禾看着车窗外飞速自动霓虹灯,从玻璃里看见专注开车的沈逸,她情不自禁摸着反光玻璃上的脸,在那张脸上不停画着圈圈。   “本人就在这里,你摸他我会吃醋的。”,一旁的沈逸调侃道。   “就摸。”,姜禾说罢,手伸到了人影的头发上,像个慈祥的老奶奶一样抚摸着人家头发。   车子进入乡道后,沈逸一个漂移将车停在路边,姜禾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被他拉了过去,双手捧着她剑吻得认真。像是压抑了太久,这会儿亲得既用力又沉迷。   那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在小小的空间里迅速膨胀,惹得两人越吻越疯狂。姜禾勾着他脖子,沈逸则是一手捧脸一手按着她后脑勺,不计后果地相互啃着……直到嘴唇发麻,直到脑中缺氧。   “所以姜禾,别再做任何让我对你起歹心的举动,我怕……控制不住。”,沈逸喘着粗气直言道。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最理智的了。   姜禾欣慰一笑,说道:“那就别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不定时连更,今晚还会有一更,变身码字小马达。   ☆、暮冬   暗黄的车灯下,沈逸的眼中半是情迷半是清醒。   他脸上的表情换了好几波,终是没回她话。   难得见到沈公子这样的表情,姜禾在心里窃喜。   沈逸重新发动了车子,速度快得惊人,以往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姜禾从车上下来,见自家灯开着,她无奈一笑,说道:“我弟在家,看来今晚不行了。”   沈逸砸了下嘴,笑得耐人寻味,“不行?你想做什么?”   姜禾象征性地锤了他一拳,“我说的是吃饭。”   “给他发条消息,就说同学聚会不就完了?”   沈逸才说罢,姜禾家窗子响了,姜束推开窗,喊道:“杵那儿干嘛?还不回来?”,随后又跟沈逸招手打了个招呼。   沈逸再咂嘴,万般不情愿地呢喃细语:“小舅子看得紧,回吧,我看着你进屋再走。”   姜禾怕露馅,没敢多看他,埋头跑回了家,快快关门时,见沈逸靠在电线杆旁抽着烟,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方向。   她心花怒放,将一扭头,姜束眯眼看来,盯得人心里发凉,“中奖了,笑得跟朵烂柿花似的。”   姜禾冲他一笑,去厨房弄吃的。   “你坐沈逸的车回来的?”,姜束靠在厨房门口,不依不饶问着。   姜禾手一抖,差点切到手,腹诽道心理素质不行,撒谎经验有待提高。   “路上遇见的,雪太大,他顺便稍了我一程。”,她脸不红,心不跳说道。   姜束停顿了一下,认真一句,“你们不是一路人。”   姜禾顿住,热恋时最听不得别人这样说,但这人是姜束,她从小相依为命的人,所以她耐心问道:“你……知道了?”   “早知道了,沈逸包里有你的围巾。”,姜束说。   “我不会影响学习的,保证,一定以学习为主。”,姜禾一本正经。   “算了,热恋中的人眼里只有对方,别人都是阿猫阿狗。沈逸这人不坏,但很深,绝不是你看到的表面这样子。不过总的来说,不坏。”,姜束忽然老气横秋,语重心长起来就像个老妈妈。   姜禾忍不住笑了笑,调侃道:“刘晶晶喝醉的时候,我看你倒是挺着急的,其实你也喜欢她的吧?”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姜束两眼到处晃,最后定定说了句:“给不起,就不给她希望,至少现在不敢奢求。”   那晚姜禾辗转反侧睡不着,姜束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的,常常看不见人影,说话也越来越像个大人,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刘晶晶家在诏城全是富豪,而他们姐弟……姜束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而且很有全局观,能想到很多人在他们这个年龄想不到的事,所以他才说出那些话。   自己呢?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关于明天,关于沈公子。   姜禾头晚想太多,天亮才睡死过去,学校放了十天假过年,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睡到天荒地老。   醒来时已是正午两点,饿得她前胸贴后背,姜禾揉着眼睛出门,才看清沙发上座的人,险些摔个四脚朝天。凌乱的模样全落到沈逸眼里,让她深感窘迫,吃惊过后重新关上了房门。   她精挑细选了套衣裳穿上,又整理了翻凌乱不堪的头发,才敢开门出去见人。   沈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人,眼角带笑,“早啊,女朋友。”   “不早了。”,姜禾说罢去卫生间洗脸漱口。   出来时桌上摆了一桌菜,沈逸说:“昨天没机会为你效劳,今天借花献佛。”   那些菜虽然偏淡,但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卖相相当可以。   姜禾吃了块咖喱鸡,对他竖起大拇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沈公子厉害。”   沈逸咳了两声,“别这么撩拨我。”   她是真饿,边吃边问:“我弟呢?你们几时变得这么熟悉,他居然敢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沈逸拿纸帮她擦去嘴角的咖喱,“小舅子嘛,自来熟,再说我是有底线的,说了不动你就不动你,看我多规矩。”   “就是……能不能不要一直说这个话题,又不能做,就别整天提了。”,姜禾自己都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沈逸眼眶忽然红起来,龇牙许久,狠狠说道:“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见好就收,姜禾吃了一碗米饭,几乎把沈公子抄的菜全吃光,不得不说,他的厨艺确实不错。一个人富家公子能把生活过成这样,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了。   她收了碗筷,进厨房一顿收整,沈逸忽然从后面抱着她,头靠在她肩上,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能让人短暂失神。   “我们去约会吧!”,他在姜禾肩头蹭了蹭说道。   姜禾被他蹭得全身酥痒,说:“高三狗的约会不是一起刷五三吗?”   “看来女朋友很迂腐啊……”   最终二人也没有真的刷五三约会,沈逸开车带姜禾出了城。   城外几十公里有座古城,依山而建,颇有几分武当山的风貌,蜿蜒盘旋在山间,尤其被大雪覆盖过后,那种寻仙问道,远离喧嚣,江湖快意恩仇之感油然而生。   气候原因,山间游客不算多,行人匆匆,都在忙着自拍,没人关注谁是谁,姜禾与沈逸可以光明正大地拉手,拥抱。   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今日他两都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款式虽不一样,但看上去很般配。两人互换了围巾,一路前行,就连忙于自拍的人都忍不住往他们身上多看几眼。   当然,更多的是小姐姐们在夸沈逸,说他长得跟个明星似的,直接可以原地出道。沈公子自小天生丽质,显然已经被夸习惯了,八风不动,恍若未闻。   越往山上走,雪越大,景色也越美,空山雪地,沈逸喊了声,“姜禾。”   姜禾扭头,他举起手机把照片定格在那一刻,美得无可方物,照片中的人笑得灿烂,正是花季年岁。   “我也要给你照。”,姜禾说罢,抬起手机连拍了十张,行走中的,迎着雪的,逆光而来的,痞子笑容等等,都有,不论怎么拍,沈逸都好看。   最后逮了个路人给他们拍合照,路人是对情侣,举起手机又放下,“女生,可以离男生再近点。”   姜禾看了看二人中间,确实有些距离,于是她靠近了些,抬手挽住了沈逸的胳膊。   第一张照下来,那对情侣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古板了,你们可以稍微自然一点。”   一说自然,姜禾就更不自然了,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自然,身旁的人忽然勾起她下巴,俯身吻了下来。   照片定格在那一刻,满天大雪纷纷而至,见证了他们甜如蜜的爱情。   二人给那对情侣道了声谢,各自挽着自己的伴去了别处。沈逸拿过姜禾的手机,把照片传到了他手机上。   他说:“姜禾,怎么办,好开心。”   姜禾也认真地说:“我也好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永远在一起。   上山途中,路过一古寺,沈逸牵着姜禾进寺,忽然突发奇想,问:“我们要不要求个姻缘签?”   有那么一瞬间,姜禾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从小受西方文化熏陶,回国后成绩好到认人羡慕嫉妒恨,这会儿跟她说要求姻缘签!!!   笑了半天姜禾才说:“你信这东西?”   沈逸去意已决,踏步上了台阶,“怎么不信,缘分天注定,老天让我活下来,不就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吗?”   “救命之恩?莫非你是……”   沈逸扭头示意她说。   姜禾:“你是白娘子?我是许仙?”   沈逸噗嗤一笑,帅出了银河系。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你是姜禾,我是沈逸,注定在一起。”   姜禾随他踏上台阶,嘟嘴道:“那得佛说了算。”   二人近到寺里,沈逸往功德箱里投了不少钱,投得姜禾心肝疼,太大方了。   僧人听说他们二位要求姻缘,也是打量了他们半响,他问:“二位施主,没读书了吗?”   姜禾呛了两下,现在僧人可真洋气,紧跟时代的步伐,估摸着他下一句会说:佛法无涯回头是岸。   “求姻缘签。”,沈逸没回他的话,直接了当又重复了一遍他们的意图。   僧人把盒子端给他们,沈逸接过,侧头问姜禾:“你运气如何?”   姜禾憋笑道:“不是很好。”   沈逸皱眉,“遇见我还不算好?”   姜禾被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点头肯定道:“好!难道你运气不好吗?”   沈逸笑容从脸上晕开,“那我的运气就更好了,全世界就我运气最好。”   这话连一旁的僧人都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道:“二位施主,还抽签吗?”   沈逸用力摇着盒子,不多时抖出一根,他小心翼翼捡起来,递给那僧人,僧人看罢,先是面色凝重,而后又眉开眼笑起来,“红鸾凤和鸣,粉桃枝上俏。好签,这是上上签啊。只要经得起时间考验,两位施主定会幸福美满。”   “红鸾凤和鸣,粉桃枝上俏”,姜禾念着,补了后半句:“春风得意满,佳人似奴娇。”   “哎哟,姑娘文化人,不得了不得了。”   沈逸笑了笑,冲僧人说:“这签我们能带走吗?”   僧人笑得和蔼,却说:“自是可以的,请问二位怎么付款?现金?支付宝还是微信?四十元一次。”   “……”   直到出了佛寺,姜禾都还在笑,“早知道就不往他们功德箱投钱了,套路,都是套路。”   沈逸收起那根签子,也是抿嘴一笑。   两人路上嬉笑不止,那是姜禾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像飘在天上,美得让人心醉,忘去了所有烦恼,有的只剩沈逸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   由于出门太晚,逛到山顶时天已经快黑了,匆忙用过晚饭后两人正想打道回府,雪却越下越大,下面的工作人员抬着喇叭高声吼着,“目前还在山上的游客,请就地住宿,因为风雪太大,出于对游客的安全考虑,旅游景点将进行封路处理。若不听劝导执意下山者,出现任何安全事故,后果自负。”   “再通知一遍,目前……”   姜禾看了眼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的某人,“回不去了。”   沈逸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目光深邃,他说:“住下吧,一起。”   姜禾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变身码字小马达……求鼓励,有人看吗?   ☆、暮色   因为要高考,姜禾暂时辞了刘晶晶家做兼职的工作。有些时日没进酒店,这会再进去,而且身份从服务员变成了顾客,她有些不适应,满是尴尬。   她本以为自己会面临住店被前台人员盯着身份证看的窘迫局面,虽然现在已经满了十八岁,但毕竟是跟男生一起去,感觉就像全世界都盯着她看且还对她指指点点似的,尴尬到了极点。   哪知沈公子只是打了个电话,不过小下功夫,全旅游景点最好的酒店经理居然直接来接他们。   态度恭敬到如迎皇上,只差俯首称臣。这就是自资本家的魅力,就没有他们不能解决的事。   姜禾还以为那经理服务如此周到是因为沈逸父亲的原因,其实不然。他称沈逸为:“沈董!”。   于是姜禾动了点小心思,百度了下此人的大名,出来的简介是真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姜禾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沈逸:世界跑酷吉尼斯记录保持者,云上跑酷俱乐部的创始人兼CEO,其团队遍布全国,世界五百强最年轻的董事长之一,身家过亿!!!爱好自由,热爱跑酷,年轻有为,是当代年轻人中不可多得的楷模!   没事谁会想到去百度此人,就算他是学霸,就算他是海归,就算他热爱跑酷,可是……谁会想到他居然是云上跑酷俱乐部的创始人???而且也从没人知道,更没见他在任何公众视野出现过。   姜禾石化在原地,脚仿佛被强力胶粘上了,半步都挪不动。他越是这样,姜禾越是觉得不知所措。毕竟……人家坐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她还在背求更公式。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刘晶晶发来一条消息:“姜禾,爆炸了,沈逸,他居然……是云上跑酷俱乐部的CEO。学校贴吧炸了直接,你快去看。”   姜禾还没回,他又发了条过来:“内部信息,上次黑沈逸的是一中的耗子,他家有点小钱,但我听我爸妈说,今天他爸妈被公司直接辞退了。两人都是不同公司的高管,居然被同时辞退,你说这事是不是沈公子暗箱操作?”   如果真是耗子,如果沈逸真是百度上这个沈逸,完全有可能!但姜禾对这个没多大感觉,毕竟耗子害人在前,至于结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定。   沈逸走出几步,一直在听那经理拉业务,适当时偶尔低头回应两句,寒暄完后见姜禾一动不动站在远处,他皱眉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马上带你去休息。”   姜禾摇了摇头,心里五味杂陈,她垂眸说道:“沈逸,我们回去吧。”   沈逸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动了动,点头说道:“好。”   姜禾问他:“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吗?”   沈逸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女朋友的话就是命令,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求生欲很强的。”   他越是这样说,姜禾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对她很好,好到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好到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的所有,但凡她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总能体贴入微地想到。反倒是姜禾,对他越来越一无所知。   最致命的是双方这种风牛羊不相及的身份和地位,让她自卑到了极点。   “沈逸我们谈谈吧。”,姜禾语气坚定。   沈逸皱眉,看了看周围都是白雪,酒店就在前面,“进去说,这里冷。”   姜禾心里堵成一块石头,这样的人无可挑剔,却是这样的好让人惴惴不安,像漂浮在空中一样,不真实到了极点。   她摇头,弱弱说了句:“对不起。”   沈逸整个人都不好了,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姜禾说:“你太好了沈逸,好到让人觉得……不真实。归根结底,是我的自尊心作祟,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   沈逸仰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谁说你什么都没有?”   姜禾:“跟你比,我确实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觉得……”   “觉得自己配不上我?”,沈逸截断了她的话,扬声反问。   “是,我配不上你。”,姜禾说罢红了眼眶,再不敢抬头。   她觉得自己是矛盾的共同体,在自己不够优秀的时候,遇见了最优秀的沈逸。   “所以呢?看着我说。”,沈逸声音提高了些许。   姜禾没敢抬头,一直绷着。   “你说过的,不逃避。姜禾,你说过的,所以什么?”   沈逸接二连三的疑问句,问得姜禾心里没底,她确实说过,可当面对时,事实让她喘不上气。   所以呢?自己闹这么一出如果不是无理取闹又是什么?   “所以……我们回去吧,我想静一下。”,姜禾仰头,对上那双眼睛,清醒地说道。   那天沈逸动了关系,酒店经理直接开车送他们下山,沈逸开自己车子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过后。   路上两人都很安静,沈逸在沉默,姜禾也在沉默。她们从认识那天起,就没有如此沉默过。   车子停在姜禾家门口,姜禾说了声“回去……早点休息”,于是匆匆下了车。   沈逸没拉她,一声不吭目送着姜禾进门。   他掏了跟烟点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他明白姜禾的心情,二人身份地位有差距,所以她一时难接受这很正常。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很少对她袒露心声,比如跟王爱媛曾经的关系,比如跟更多女人曾经或多或少都有过捧场做戏的场合,这些他没有坦白,也不知道如何坦白。甚至他默不作声对付网络暴力他的王浩,或许这事她都知道了。   可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早就拥有的东西,他不可能把它们毁尸灭迹。他甚至不敢对她说太多话,说多必有失,更怕吓到她。   直到姜禾家客厅的灯熄灭,沈逸连吸了两支烟,拨通了周瑜然的电话。   “如此良辰美景你不跟救命恩人约会,打电话给我寻什么快活?”   周瑜然说话特别大声,手机里还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杂音。   “你在哪里?”,沈逸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永不相见酒吧,你来吗?”,周瑜然大声吼着。   沈逸骂了句“我操,你丫可真会选地方。”,开车绝尘而去。   永不相见酒吧,强烈的鼓点一浪高过一浪,喧嚷的人群狂欢地群魔乱舞,妖娆性感的女子和年轻疯狂的男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相互勾肩搭背摩擦身体。五颜六色的灯光卖力地闪烁着,让每个人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去。   沈逸在吧台找到半醉半醒的周瑜然,点了杯威士忌默默喝着。   周瑜然啧啧半天才问:“你这是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怎么了?”   沈逸一杯接一杯喝着,闷声半响说道:“我是不是……把她逼太急了?”   周瑜然:“我操,这话我可要解读歪了,你对人家做什么了?老实说。”   沈逸骂道:“滚蛋,一边玩儿去。”   周瑜然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那你怎么了?搁这儿跟我喝闷酒。”   沈逸重新抢回杯子,闷了半天,问道:“你说,她是因为我的身份觉得有压力,还是因为我的过去让她觉得不安?”   周瑜然愣了愣,“哦对了,刚好有个事跟你说。”   周瑜然打开百度,输入沈逸的大名递了过去。   沈逸一看,神色大变,难怪姜禾会突然说自己不配,他直接砸了酒杯,“这他妈谁放上去的?谁?”   杯子被砸得粉碎,管理员对这头飞了个凶狠的眼神,周瑜然忙救场:“我们陪,我们陪。”,又说,“不知道,总之是今天才出来的,以前没有。”   沈逸双手插进头发,闭眼一阵喘气。   “吵架了?你们。”   “不算吧,只是忽然各自都沉默下来了,有点……烦躁。”   “因为你的身份,还是什么?”   沈逸抿了口酒,“都有吧,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   周瑜然也灌了口酒,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她能有这样的反应,至少说明她不是个金钱之上唯利是图的人。而且……你也知道她的家庭情况,谈不上清贫,但也不算富裕,普通甚至还没父母在身边,从小应该听过不少闲言碎语,所以她神经比较敏感而且自尊心比较强。”   “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沈逸说。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小心翼翼它就不存在的,你小心翼翼只是你,她如何觉得还是不会改变。”,周瑜然剖析道。   “那我该怎么办?我现在都不敢看她眼睛,老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沈逸无力地一饮而尽。   周瑜然:“你是说你过去那些花边新文?还是说王爱媛的事。”   “都有吧!”   “如果够爱的话,让时间去证明吧。女生最容易没有安全感,或许就是你透露给她的东西太少了,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同时她又觉得你太优秀而自己不如你。综上所述,你们需要时间!”   沈逸喝了整瓶威士忌,换以往绝对没事,这晚却不胜酒力,一颗头晕晕沉沉的,他冷哼了一声,“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无限长,可就是吝啬得只给我们每个人一点点。”   周瑜然长长叹了口气,扬声唱着广场舞大妈们最爱的歌:“爱情伤了你,爱情害了我,爱情让你我犯了不该犯的错,爱情伤了你,爱情害了我,爱情啊为什么要忍受寂寞……”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码字小马达   ☆、暮色   之后几天,姜禾想了很多问题,每次都想得很长远,但总是想不出个结果,最后也只得作罢。   沈逸也跟人间消失了一样,没半个人影。姜禾每天都在疯狂的刷题,想方设法让自己徜徉在书本的海洋里。有时候精神一恍惚,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沈逸出现前的生活状态,可有时候一走神,心里就跟缺了块肉似的,揪心般的疼痛。   也没吵架,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那日一场轰轰烈烈以的约会,之前有多开心,后来就有多沉默。   大年二十八,姜禾父亲给他们转了大红包,叮嘱他姐弟二人别省,想吃什么就买。她妈说本想买衣服寄给他们,可担心他们大了,看不上她买的衣裳,于是也发了钱让他们自己买。   姜禾重新把她爸妈的号码存上,分别给二老发了新年快乐,并配上一张姐弟两的图片,那还是她偷偷发的,姜束如果知道,手机都有可能会被砸烂。有什么办法呢?父母没有隔夜仇,他们也不容易。想到这些,姜禾内心释然了不少。   他们没什么亲戚,远房的叔叔婶婶们象征性地打电话让去他们家过年,都被姜禾一一婉拒了。去别人家里看别人一家团团圆圆高高兴兴,倒不如自己躲在家里,是喜是悲,是苦是乐,慢慢品尝。   一大早姐弟二人便去了超市,姜束爱吃猪蹄,于是他们买了两只。姜禾爱吃辣的,所以买了许多种不同口味的辣椒。肉内蔬菜水果饮料一样不少,装了好几个购物袋。   两人你推我嚷到家门口时,见沈逸的车停在门口。西装革履外披了件风衣,跟要去参加宴会或者已经参加完了似的,靓得周围的景色都自愧不如。   他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一如往常,自然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说:“怎么办呢,家家都团圆,就我无家可归,能不能搭伙过个年?”   姜禾看他嘴角噙笑,不知该说什么。姜束忙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家也没人,就怕你不来,人多才热闹。”   沈逸目光如炬盯着姜禾,姜束看二人似乎有话要说,识相地进了屋。   沈逸上前两步,离姜禾近了些,俯身接过她手里的两大袋年货,勉强一笑,说道:“女朋友过年好!”   姜禾眼眶不知怎么地就红了,她自认不是个哭包,自从谈恋爱之后动不动就酸鼻子,矫情。   千言万语,被她最终化为一句:“男朋友过年好!”   沈逸如负释重,“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姜禾心里一抽,她怎么可能不要他,只是怕……要不起而已。   “是你不要我。”,姜禾顺着他话接下去。   沈逸顿了顿,苦笑一阵才说:“你又在捅我心窝。”   “这些天你去了哪里?我一无所知。”,姜禾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而我的一举一动,你肯定都了如指掌。”   沈逸疆在原地,“我……有些比较复杂的事需要处理,所以暂时出城几天。对不起,没第一时间跟你说是我考虑不周。但那都是些业务往来上的事,走得匆忙,所以……”   “没关系沈逸,真的没关系。这些天我也想通了,其实没什么的,我们只是谈恋爱,长远的东西我也不敢奢求。过好当下最重要,至少……不留下遗憾就好。”,姜禾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快进来,一起过年的话是要出力的,我们家吃饭很挑,你行不行?”   沈逸咬着下嘴唇,闭眼深呼了口气,笑道:“你说我行我就行。”   姜禾是真的觉得豁然开朗,何必想得那么透彻,有时候想多了容易庸人自扰,混混沌沌未必不是好事。   这年的除夕没有三十,所以二十九就是大年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欢闹不断。   三人随意吃了早饭,便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年夜饭。正如将束所说:“生活需要仪式感,不论人多人少,气势要足。”   后来发现没买烟花,他为了满足仪式感,边跑边说:“我去买烟花,二位先忙着。”   姜禾围着围裙见他蹦跶得比兔子还高,笑得嘴都合不拢。没有大人在的这些年,他们把生活过成了大人模样。   沈逸把外套脱了,里面是笔直的西装,他见姜禾笑如春风,情不自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头埋在她颈窝里,低沉又性感地说道:“我错了,应该事先跟你坦白我的所有,不生气了好不好。”   姜禾被她蹭得浑身发痒,认真说道:“沈逸,其实不怪你,是我自己矛盾。此事翻篇了,我们不提它了好吗?”   还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哪知他一侧头,一口啃了上去,姜禾只觉痒痒的,正要躲开,他又蜻蜓点水般蹭了一下。   一路‘啃’到唇角,冰与火的碰撞,刹那间撞出了火花。   沈逸直接把姜禾抱起来坐在沙发头上,待二人高度一样,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深吻。   姜禾那句爱他已经无法自拔都到了嘴边,却生生被那人的赌得发不出半点话音。   唇齿相依间,两人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凌乱,再依偎下去,说不定真就会发生点什么。   姜禾一把抓住沈逸探进她里衣的手,摇头道:“在这里,不可以。”   沈逸双目血红,抽出手又亲了她许久,沙哑一句:“姜禾,我是认真的,从没有一刻心有这么痛过。梦幻也好,现实也罢,我要定你了。”   姜禾忽然勾着他脖子,把自己盘在他腰间上,笑得调皮,“我何德何能,能让沈公子如此青睐?嗯?”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沈逸整个人如被雷击,眼神变的锋锐无比,也只得无奈一笑,“不知道,或许是那夜醉酒,我们一起在暮冬里听雪,或许是曾经某个不相识的时刻,上天硬是把我许配给了你。”   情话齁甜,姜禾沉醉。她紧扣的手一松,身子往下沉的同时……碰到了沈逸的某个地方,而且不是软的。姜禾只觉所有的血都冲到了脸上,红得像朱砂,烫得像熔浆。   她跳下地背对着他,语无伦次好久都没把字组成词,把词连成句。   “我回去洗个澡。”,沈逸丢下这句话,疾风一样地出了门……   除夕这天,他们做了大桌子菜,淡的辣的各占一半。姜禾姐弟外加一邻居,说说笑笑就把年给过了。   饭后沈逸送了新年礼物,姜束的是款绝版游戏手办,姜禾虽不懂游戏,但她知道那是他弟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姜束接了礼物,笑得很含蓄,拍了拍沈逸的肩膀,“谢了兄弟。”   沈逸回他:“喜欢就好。”   正在此时姜束接了孙勇的电话,让去他家打麻将,临走时还老气横秋嘱咐道:“你二人好自为之哈,束哥今晚要通宵麻将。但是!!!姜禾,我会不定时抽查,你小心点。”   姜禾:“你可拉倒吧,玩个五毛钱的差不多了,敢玩到一块钱,没收你零花钱,别忘了你经济命脉还在我这里!”   姜束切了一声,“走了,烟花买都买了,你们把它放了吧,仪式感很重要。”   “……”   待人离去,姜禾期待了半天,没等来自己的礼物,假咳了一阵,含糊不清问道:“这……好像也没给我准备哈。”   沈逸笑得灿烂,拎上烟花牵着她手,说:“带你去个地方。”   姜禾今日穿了件红色毛衣,许是喜庆过了头,沈逸说去哪里,她也就由他去。   而那人说的地方,也就是隔壁,沈公子的私人别墅。自从上次她铺床进去过一次,醉酒又去了一次,这是第三次进他住宅。   他牵着姜禾去了小三层上的天台,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对耳钉!小巧又特别,撇开价格不敢揣测,是真的夺人眼球。   姜禾凑近认真观察,都是黑色水晶,一颗里面镶嵌着“逸”,一颗镶嵌着“禾”。   沈逸自顾自把“逸”给姜禾带在她的左耳垂上,对着万家灯火,对着满天飞雪,他说:“定情信物,带上就不准跑。”   姜禾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冰冰凉凉的,她笑道:“是你硬要给我带的。”   沈逸把另一只递给姜禾,俯身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锤,“给你无限机会硬给我带上。”   灯光下的飞雪飘得缓慢,每一片都晶莹剔透。姜禾看他认真的模样,心化成柔水,流遍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   她取出那颗耳钉,把“禾”给他带上。人好看哪里都好看,那耳钉就是画龙点睛,带上后沈逸又是另一种感觉,既痞又帅,实至名归。   沈逸趁机在姜禾唇上蜻蜓点水般蹭了一下,站直身子摸了摸她的耳垂,顺带把衣服帽子给她拉上,他说:“定情了。”   姜禾跳起来给他拉帽子,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再一次缠在他腰间……   两人都是一愣……而后是任其天崩地裂也分不开的激吻。头晕目眩后,沈逸抱她下了天台……   “还没放烟花。”,姜禾抽空提醒道。   沈逸腾手把楼梯间门用力一关,含着她唇随口一句:“都这样了,就别再泼我冷水了,今晚你……泼不灭。”   姜禾主动吻了他,轻轻说了句:“沈同学,今晚听你的。”   沈逸眼睛更红,分不清是充血还是什么。他一声不吭吻着眼前人,克制中带有疯狂,疯狂中又带有些许束缚。   “所以……我愿意的。”   姜禾这话如同火柴,看似星星之火,实则能燎原出一片火灾。   两人缠到二楼,沈逸一脚踢开门,随后又反脚关上。借着黑暗他们倒在了床上,重力压下去,床弹了几下。双方唇齿互啃许久,迷离不清之时,沈逸有了下一步动作。   姜禾铁了心不反抗,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短暂而又绚丽的时刻,她从来没这么忘我过。   胡乱一通乱扯,姜禾衣裳有些难解,沈逸伸手欲开床头灯,姜禾忙拉住他说:“不要,不要开灯。”   沈逸在她耳畔喘着气,“我想看你,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   姜禾听罢,放开了他。床前灯被打开,床铺周围暖黄一片,姜禾看了眼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裳,再看看完好如初的沈公子,她……主动伸手解了对方的纽扣。   沈逸浑身如火烧,却还是耐心等她解完,又低头亲吻着她……慢慢扑了过去。   屋内空调很暖和,但以两人现在的状态来看,似乎不需要任何辅助温度,就能达到燃点。正探索深渊沉迷到分不清东南西北时,沈逸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狠狠锤了下床,不受控制地骂了句脏话,看都没看直接把它扔到了床脚下。   电话应该是被砸坏了,铃声忽然就没了。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静到只剩他们的呼吸声,沈逸盯着同样双眼迷离的人,目光柔似一汪静谧的江水,而姜禾就是江上的帆船,在水的大力推动下,船儿跟着水波滑行。   最后关头,沈逸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东西,姜禾一看瞬间凝固。那……居然是初见那会儿她卖给他的‘草莓味’。   “那个……嗯……那时我没有任何不纯洁的想法。”,姜禾有些语无伦次。   沈逸用嘴撕开,柔声一句:“我知道。”   “那天你买烟我拿错了别的,你完全可以不付款,后来为什么要付钱呢?”,姜禾勾着他脖子问。   沈逸拉被子将两人盖起来,一只手极其不老实,他说:“我以为你们酒店有提成,所以就买了。”。   他将头无限靠近她,轻声一句:“再说,谁说的不用……这不是用上了吗?”   姜禾:“……”   一场发乎情没有止于礼的体验,姜禾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回忆起来涩中带甜。   本是血气方刚的年岁,但……沈逸已做到了最大限度的不伤害她。   当那抹红在暗黄的灯光下变得刺目又耀眼时,沈逸就像掉在悬崖边上的车子,如何踩刹车都已于事无补,等待他的,只能是跌入无边无际的深渊,那种与生俱来的血性,让他开弓没有回头箭。   床的质量算是最好的,可那晚……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水深火热,太过于无所顾忌,太过于情真意切,那张床似乎一直在响,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尴尬。   凌晨三点,沈逸起身抽了支烟,见姜禾已经累到睡了过去,额间是没干去的汗珠,头发微微凌乱,嘴唇略显红肿。他既自责又心疼,取了自己的睡衣轻轻为她穿上,又把她挪到枕头上。   姜禾动了动,有气无力说道:“抱歉,刚才……太困了。”   沈逸目光柔然,“不,是我……太……”   姜禾忙拉被子捂着脸,“别这么说自己,其实一个巴掌拍不响。”   沈逸掀开被子躺下,胳膊枕着她的头,“姜禾同学看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这种事情也要往身上揽。”   姜禾往他怀里蹭了蹭,“我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沈逸伸手替她理顺秀发,很久后低声问了句:“是不是……很疼?”   姜禾定了几秒钟,组织了半天语言,微微点着头,“有点,但还能接受。”   沈逸将她搂得紧了些,目光都落在被子没盖到的那抹红上,那红太过妖艳,那红太过夺目……那夜他整宿都睡不着。      ☆、暮色   十天假期一晃而过,高三狗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开学之前,补课继续持续着。   这十天,姜禾回想起来,疼并快乐着。他们相处得更自然,爱得似乎更加热烈,不论男女,认出付出的模样,都是最美的模样。   浪过后,姜禾出于心虚,对学习更认真了。   早上第一节数学课,破天荒听懂了,课后做了沈同学安排的习题,经他本人批改后,一体没错。沈逸笑道:“男朋友的魅力吧?”   “不是吧,明明是我聪慧过人,一点就通。”,姜禾咬着笔回他。   “赞同。”,沈逸一把扯过她的笔,宠溺地警告着那样做危险。   姜禾嘟嘴表示不服,但又不敢说什么。   王爱媛扭头看见这一幕,泪水在眼中打转,却也没去打扰,垂眸看着课桌,眼里嘴角都是不甘心。   语文课上发了年那边测验的卷纸,姜禾波动不大,一百四左右,这次作文被扣了一分。只因她安了个不是很学生的题目:心中之爱,远似星辰。   老师给的批语:戒骄戒躁。   沈逸看见那作文题目,温润的眼神变了些意思,他没发表任何意见,却胜似说了千言万语。   姜禾没定住压力,解释道:“这是年前的作文,作者想表达的是当时的心境,与现在不同,所以不能混为一谈。”   沈逸神色未变,手指敲着桌面,说道:“那请作者本人解释一下,‘量体裁衣与好高骛远’用在这句话中,又是什么意思?”   姜禾愣了愣,嘿嘿笑道:“这……这就是个渲染,对比,刻画,效果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那个早上沈逸看上去心事重重,中途出去接了几个电话。自从他的身份被百度百科后,整个人在班上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不论老师还是同学。那种隔着百八十米也能感受到仰慕之光,真是让姜禾满心不爽,防火防盗防同学,防火防盗防老师。   午饭他给姜禾叫了外卖后,说是分公司有事,他必须得过去。大忙人啊,要高考还要维持员工秩序,别人想都不敢想。   她饭还没吃完,王爱媛来了,实打实的大美女,放哪儿都是一处亮丽的风景,在学校回头率百分之百。   她坐在姜禾对面,笑得人畜无害,主动说道:“沈逸的女朋友中,没有超过是十天的,你没少下功夫吧?”   姜禾刨了口饭,扭头问:“你也没超过十天?看来功夫下得不够。”   王爱媛笑容僵住,冷笑了一声,“你这是炫耀吗?”   “虚心请教。”,姜禾礼貌有加,继续吃饭。   王爱媛冷酷一笑,“你了解他的爱好,他的工作吗?”   姜禾本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也不想知道她是谁,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高考生没那么多时间,以后慢慢了解。”   王爱媛“切”了一声,“人家每天每天进账上百万时,你还在这里吃盒饭。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能了解到哪里去?”   姜禾顿了顿,是真想把那盘辣椒扣到她脸上,但仅限于想,她冷笑了声,回道:“只要他愿意,只要我愿意,不论天高海阔,我也有机会了解到。另外,自诩天上的人那是死人,沈逸不会这么没见识,而脚踏实地的人,往往踩得更稳更踏实。”   王爱媛脸上有些扭曲,想要发作,有同学涌了进来,为保持良好的人设,她优雅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样的话,不用别人时时耳提面命她也清楚二者之间的差距,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且活在当前吧。姜禾这样想着,一个中午都没睡意。   下午沈逸准时进教室,一见姜禾,他在拐角处还阴霾的脸瞬间散开,扬起丝丝笑意。   他把手里提的豆浆递给姜禾,“门口顺道,见还有卖就买了一瓶,趁热喝。”   学校附近的豆浆姜禾都喝过,她一看那包装盒,就知道不是简单的顺道能买的,拐了不少弯路吧。   人家死要面子,她也没拆穿他,吸了口豆浆笑容满面,“处理完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逸拿出书本,说了句:“想你,所以就赶来了。”   姜禾咳了一阵,好在大伙儿都在埋头睡觉,也不知道他们听到没。   一个下午,老师们都在讲文综试卷,姜禾中途被历史老师提起来过几次,好在她有备无患,否则非得出丑,因为每次被喊到,都是她盯着某人发呆的时候。   刚一放学,姜禾走到校外,沈逸车子开了过来,“上车,带你吃饭去。”   她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几个学生,埋头钻了上去,问:“回去吃不可以吗?吃完还可以刷题。”   沈逸歪着身子给她寄好安全带,又趁机亲了她一口,忽然语重心长起来:“学习讲究的是劳逸结合,你满脑子想着它,它未必想着你。”,他侧头看来,又说,“你太瘦了。”   “我不瘦,我胖。”,姜禾也与大多女生一样,永远都觉得自己胖。   沈逸开车转了个弯,在等红绿灯,他再侧头,眼珠子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你瘦,有些地方都皮包骨头了。”   这话……太那啥了,听得人脸红。姜禾嘟囔着,“那……那也不全是皮包骨头,有的地方不也挺有肉的么。”   “嗯,这个我不可否认。”,沈逸说罢,嘴角上扬,目视前方窜了出去。   两人吃饭的地方,还算接地气,不是特别华而无实的高档餐厅,清一色的古木家具,设小包间,旁边配有书架,伴随着余音绕梁的轻音乐,感觉很舒服。   服务员拿上菜单,沈逸点菜,姜禾随手拿了本书开始看,大多是些财经杂志,她也看不懂,于是又放了回去,   沈逸趁着自己在角落,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姜禾,忽然问:“今天发试卷,你倒是藏得快,你数学考了多少?”   一说到数学,她头疼。姜禾捂嘴咳了两声,说道:“吃饭就好好吃饭,谈学习,多对不起农民伯伯,他们辛辛苦苦种米听不容易的。”   沈逸被他逗得一笑,“我要再问第二遍可就不是这态度了。”   他说完手搭在姜禾椅子上,低头凑了过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不行,她算是怕沈公子了,酝酿半响,姜禾一鼓作气道:“62!”   “可以啊女朋友,第一次56,第二次21,这次62,咱争取下次72。”   姜禾心里没底,满脸不信,“你……认真的?”   沈逸点头:“认真夸你,有进步。”   这样看,突然发现他像个家长,为子女的学习成绩硬是劳心费神、废寝忘食。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真的很幼稚。   想到这里,姜禾问:“对了……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沈逸认真思考了一下,也是难以置信,“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生日是吧。”   “对!是的。”,姜禾点头。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晓得沈逸比姜禾大,姜禾的生日是头年冬至,沈逸是第二年秋分,差不多大一岁。   “去年错过了你的生日,今年跟你好好过。”,沈逸说。   姜禾顿了顿,一时无言。高考过后,又是怎么样的光景?她很快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说道:“貌似你的在我前面吧?”   “那得好好敲诈你一笔。”,沈逸若有所思起来,像是真在思考。   服务员端上饭菜,都是姜禾爱吃的,沈逸的菜只有少部分,他吃东西向来秀气,不像姜禾,是来者不拒。   饭到中途,隔壁包间的人好像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一人说:“求你了,真的求你了,能不能在给我次机会?”   对方好像摔了碗筷,之后砸门而去。   剩下的人嚎啕大哭起来,是个男的。不多时他也歪歪倒倒出了门,却在经过姜禾他们包间时摔了一跤,他们的门被推开了。   看上去正儿八经的一个人,十八九岁左右。姜禾不认识,沈逸好像认得,看见那人他眉头轻微一皱,之后又跟什么都没见一样。   倒是地上的人,忽然站起身,走了进来,对沈逸深深鞠了个躬:“之前的冒犯,是王某有眼不识泰山,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父母?”   年龄不大,满口道上混的味道。他这么一说,姜禾认得了,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耗子,王浩。   沈逸往姜禾碗里夹了块肉,又慢悠悠给她盛了汤,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沈董,能高抬贵手吗?”,王浩低声下气问着。   姜禾本想胡吃海塞一顿,这下全没了胃口。   沈逸抬了抬眸,说:“我从不主动惹事,但别人如果惹到我头上,这心里不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我锱铢必较,我睚眦必报。做错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果你是因为那次我打了姜束,因为之前找人在他家附近蹲点,我以后在也不那样了,这就去给他们陪不是。但恳请,恳请你别再为难我父母,他们年过半百,苦了一辈子被公司解雇,受不了那种打击。恳请!”,王浩说得真诚之际,好似真的已经悔过自新。   沈逸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一句话没有。   之前阿冰骚扰过姜禾后,又有人在他家附近晃悠,所以后来姜束跟他们打架了?而身旁这位好像也参与了,但他却一直没说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肯定怕她担心,所以才没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伤到,都这么久了,就算伤到,也都好了吧。   姜禾这样出着神,王浩狼狈离去,但他在拐角处斜眼瞥她的眼神,吓到了姜禾,一瞬的胆战心惊。   王浩走后,沈逸当着姜禾面打了个电话,只听他说:“让那对夫妻回去上班,降级处理。”   他还是善良的,并没有把别人的后路堵死,姜禾盯着那张脸出神许久。   “吃火锅那次,耗子带人围你弟,我路过,帮了个小忙。”,沈逸主动说着。   难怪那天姜束要请他们吃饭,姜禾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不是路过吧?故意的吧,那天朱浩楠他们也逃课了,还有周瑜然,我弟都请他们吃饭了。”   沈逸:“好吧,故意去帮忙的。”   “哇,男友力十足,做好事不留名。不过……以后这种事你们还是避免一下吧,不管是你还是姜束……伤到谁我都会难过的。”,姜禾说完有些沮丧。   沈逸定定看着她,温文一笑,“听女朋友的。”   ☆、暮色   课一直补到元宵,学校通知放假一天后正式开学。   元宵前一天,沈逸忽然叫姜禾陪他去修手机!没错,沈董是多么勤俭节约,他要修手机用。   至于手机是怎么坏的,姜禾想起了……那晚,沈同学的手机被他自己摔去了床底,半个月来一直在用备用机。   真是摔得不成样子,连老板都说他那手机没必要修,直接换新的算了,修了也用不长。   可沈董执意要修,他说:“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姜禾试着搭了句话:“是资料文件吗?”   他说:“是你的照片。”   有那么一刻,姜禾恍惚到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城里有条步行街,新年的余味位犹存,通街挂灯笼,满树霓虹灯,夜景让人心旷神怡。姜禾买了些吃的边吃边走,身旁有不少人擦肩而过,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她觉得再正常不过。   可沈大公子并不乐意,好几次见姜禾被撞,脸色凝重,眼神寒意森森。姜禾见事态不对,赶紧抱走,要真打起来,单挑的话,估计他能打通整条街道。   路过一条巷子,人稍微少了些,卖冰糖葫芦的大爹在瑟瑟冷风中等着顾客光临。姜禾不爱吃酸的,但一想大过年的挺不容易,为了照顾大爹生意,她买了串山楂味的,一口咬下去……   “甜吗?”,沈逸侧头问。   姜禾面色淡定且津津有味地嚼完一颗山楂,连胡都咽下了后,点头道:“嗯,还行,挺甜的。”   她说罢把签子伸到沈逸面前,“你尝尝。”   沈逸勾头,撸了颗进嘴里,盯着姜禾连连扬眉,接二连三点着头,如数咽完后,肯定道:“确实很甜。”   姜禾胃酸都酸出来,为了骗沈逸可算得上演技精湛了。看他吃得是真香,她寻思着应该不是同一棵树上结的果子,所以又吃了一颗,但这颗她是再也忍不住,酸得满嘴像打了麻药,表情有些浮夸。   她把山楂咬在牙关处,瞪向那位“奥斯卡影帝”,沈逸笑得人畜无害,忽然低头凑到她嘴边,从她嘴上啃走了一半。   街上行人并不少,无数双眼睛从她身上略过,无不在微微一笑,这让姜禾倍感窘迫与羞愧。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再低头,另外一半也被他叼去了,上次如果是虎口夺食,这次就是鸠占鹊巢。拥吻过后,姜禾嘴里什么都不剩了。   沈逸满意地嚼着冰糖葫芦,喃喃说道:“不喜欢吃酸的,下次别逞强。”   姜禾锤了他胸口一拳,“大街上你不要命啊!”   “要啊,但忍不住啊,怎么办?”,沈逸说完,接过姜禾手里的冰糖葫芦,一口一颗吃了起来。   姜禾:“沈逸,你嘴太欠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话都不会脸红吗?”   沈逸:“那也是你让我欲罢不能。”   姜禾呵呵一笑,奉陪道:“那就砸呗,不是刚修好吗?”   这次轮到沈公子哑口无言了,他当时出于什么情况砸手机,再也没人比他们两个清楚。   沈逸定了半天,凑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要是愿意,每天砸一个我也心甘情愿。”   姜禾:“……”,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对了,那晚谁给你打电话?你不怕错过什么重要事情吗?”,姜禾转移了话题。   他抬手挽着姜禾,把她头按倒自己臂弯处,云淡风轻地说:“不是什么大事。”   “明天有什么安排没?”,沈逸说,“刷五三不算。”   后路被截了,姜禾笑说:“你有什么安排?”   两人回到车上,沈逸开车窜了出去,他说:“这边俱乐部有个活动,都是堆年轻人玩儿,你愿意跟我去吗?”   “玩什么?”,姜禾欣喜问道,“是跑酷吗?”   沈逸微微侧头,见她笑容满面,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不喜欢。”   上次看视频里的沈逸,身轻如燕,说飞檐走壁也不为过。她那时就觉得惊讶,只是那会儿跟他不熟,也不太好表示崇拜。   现在可以直抒胸臆,姜禾连连说道:“怎么会,我喜欢的,只是自己不会。”   “你不需要会,也不准学。”,沈逸掐着她话尾说,“你负责看就是了。”   他是觉得危险吧,可危险为什么还去冒险呢?或许……真的可以释放压力。   姜禾边想边问:“哪些人玩?我认识吗?”   沈逸把车停在自家门口,给姜禾开了车门,“周瑜然、朱浩楠和李飞这些,其余几个是我工作室的,你不认识。不过……只要不忘记我,别人认不认识关系不大。”   只要不忘记。她还能忘记吗,不可能了。姜禾这样自嘲着,见沈逸在等她进门,她看了看自家的屋,还没说话,沈同学先说,“姜束去同学家了,别想骗我。”   她无奈一笑,踏步进了门,“你的密码,为什么是101101,是随机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沈逸给她倒了杯开水,歪头想了想,如实说:“特殊意义。”   姜禾在脑中把与自己有关的数字,从生日日期到银行卡密码通通想一遍,好像都没什么联系。她有时候很怕面对一些预感会不好的事情,所以在知道事情之前,往往会不想继续追问。   那人紧挨着她坐下,轻轻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你怎么知道这串数字与你无关?”   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什么,姜禾…有些吃惊,“有关系?”   沈逸直说了有,却也没说是关于什么。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让人有些坐立难安。姜禾两只眼睛转遍了房中每个角落,客厅很空,角落里放了台笔记本,她想此人大多应该都在那里办公了。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沈逸依然没说话,一位地盯着她看。   姜禾皱眉问了句:“我脸上有花?”   沈逸摇头,“花怎么有你好看。”   “沈公子你真的是满嘴跑火车。”,姜禾由衷点评到。   沈逸笑了笑,离她更近了些,沙发逐渐往下陷,他的脸越是靠近,姜禾那颗心就会跟着狂跳不止,正当她以为他会做点什么时,那人靠在她身上从茶几旁抽出本《五三》!!!   他说:“别光顾着想我,学习也要跟上。”   姜禾:“……”,想半天想不到如何治他这张嘴巴的办法。   沈逸跟他讲数学,那是瞬间变了个人,跟人格分裂似的。   他给她这种数学菜鸟制定的学习计划是:难题一概不做,只针对基础的选择和填空,以及部分大题的第一小题。从开始的基础慢慢引申到中层难度的题,最后把一个一个模块用知识点串起来。   姜禾觉得只要不是先天性不足,认真听,外加多做题巩固,其实一般的题她还是会的。   “你说……为什么以前我就是学不会数学呢?”   姜禾歪头问一脸严肃在批改联系的沈同学。   “如果数学老师长了我这张脸,我们班数学平均分会提高很多。”,沈逸指着一题错题说:“改错。”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他的迷之自信,沈逸直勾勾盯着她的题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   匪夷所思,姜禾一时来了兴趣,冒死挑战沈同学的权威。   于是她抿嘴摇了摇了沈逸,“男朋友,我能不能休息一下?”   沈逸深乎了口气,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改完错准你休息。”   姜禾继续往他身旁挪去,又靠在他胳膊上可怜巴巴道:“我困了。”   沈逸:“改完错让你睡。”   这话有歧义,但当时姜禾没听出来。   “男朋友?”   “现在叫什么都没用。”   姜禾怎么就不信了,撒泼耍赖打滚全用上,然而都没效果……最后一句:“能在你家洗个澡吗?路走多了,汗。”   沈逸终归还是败给了她,脸上是冰山融化后的春暖花开,“好啊,一起。”,他说罢就要去抱人。   姜禾往身后一缩,站起来就往门边走去,挥手做拜拜,“你慢慢洗,我回去了。”   “回来,姜禾。”,沈逸见她没在玩笑,急声说着。   姜禾没理他,继续走着。   玩火自焚了,沈逸把双手插进头发,沙哑一句:“我错了,今晚留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得继续……   ☆、暮色   姜禾那晚终归是没留宿,倒也不是真生他气,只是觉得应该适可而止,可以放纵,可以恋爱,但不可以一直无底线地沉沦。就算思想不经意间已经沉沦,行动上她也要强迫自己克制。毕竟高考在即,她还想尽力一博。   她把努力向沈逸靠近规划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中,这是一项伟大而又让人觉得荒谬的工程,但而目前来说,她能做的就是先考上大学。   回去后姜禾就刚才沈同学讲的数学题又复习整理了一遍,特地把刚才某人要她改错的题重新又算了一次。   十二点沈逸准时给她发来消息,“姜禾同学晚安。”   姜禾会心一笑,说了句:“湖海同学晚安。”   沈逸:“你还真记恨上了。”   姜禾:“那可不,记忆深刻。”   沈逸合上笔记本,给自己点了支烟,看着两人聊天记录的背景照,满天的雪花,他轻轻吻着她。   不知看了多久,他回道:“明天接你,女朋友晚安。”   姜禾难得睡了个懒觉,一夜无梦。她花了些时间穿戴,却也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衣裳,但都是她喜欢的。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她跟沈逸达成共识,在学校不带耳钉。可今天是难得的放松时刻,临走时姜禾特地把它带上了。   沈同学一如往常,在门前电线杆旁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烟。见姜禾出门,他踩灭了烟头,抬头笑得温和。   沈公子不论站在哪里,都是道亮丽的风景线。他今天穿得很休闲,让年轻的样貌越发神采飞扬。   “等久了吧?”,姜禾问。   沈逸盯着她耳垂看了一久,笑意更甚,他说:“刚到。”   开车路过城里,沈逸半路停车,带姜禾去了火锅店。   正是饭点,人流如潮,姜禾记得沈公子吃饭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拉着他说,“这里人多,我们换一家。”   每次吃饭其实他都在将就她,姜禾有些内疚,又说:“今天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沈逸想了想,说:“吃的活动上都有,怕你吃不惯那些,所以先把你喂饱。”   姜禾心里顿时涌入无限感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深思熟虑之后,她说:“你一直在向我靠近,而我却一直原地不动。吃的,玩的,你都追随我的喜好,这次,也让我追随一下你的喜好,感受下你喜欢的东西,可以吗?男朋友。”   沈逸有些吃惊,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牵着姜禾,扬起嘴角说:“三生有幸。”   两人重新上了车,还没发动,沈逸车窗被人从侧面敲了两下,他皱眉降下玻璃……姜禾也扭头看去,是王爱媛,穿着一身时尚的休闲装,马尾高高竖起,气质又好看。   她勾下头说:“方便载我一程吗?你们活动地点太远,这个点打不到车。”   后面的车一直在鸣笛,等得很不耐烦。   沈逸没有过多的表情,很平淡地说:“一起去吧。”   姜禾坐在副驾驶,面对王爱媛热情的招呼,她礼貌地笑了笑。姜禾对沈逸以前的事知之甚少,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总感觉有点什么,可又不敢妄加揣测,想得越多越劳心费神,既然选择了,她强迫自己不去计较那么多,知道多了,反而心乱。   三人很快出了城,行车过程中,音乐一直是随机播放,王爱媛说:“沈逸,你不介意我换首歌吧?”   沈逸没回她话,侧头问姜禾,“你喜欢听什么?”   姜禾满门心思没在听歌上,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听什么,她说了句:“听王同学点的吧。”   王爱媛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一脸苦大仇深,从她手机上点了首英文歌,蓝牙投到了沈逸车上。   很显然以前连接过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顺理成章,姜禾一门心思更是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像沈逸这样的,天之骄子,身旁有多少女生爱慕,就有多少数不清的花边新闻。   一个小时候后,车子停在一块私人庄园里。周围建筑群复古,一看就是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多大是俊男靓女,见沈逸的车使入,纷纷侧头看来。   沈逸没动,姜禾也不好开车门,王爱媛僵持了一下,说了声“先走”,开门走了出去。   姜禾不想惹不快,面带微笑道:“不走吗?我看好多人都在等你。”   沈逸解开安全带,侧头看着这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咬了咬下嘴唇,说:“有件事情,要跟你解释清楚,王爱媛是我的前女友。”   姜禾怔怔点着头,“嗯”。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什么,现在更没有瓜葛。我们这些人里……或多或少,偶尔也会捧场做戏,男女朋友有时候只是合作伙伴又或者父母是伙伴关系。而且今天也不是我喊她的,所以……”   沈逸有话没接着说,看得出他有些艰难。他不太想给姜禾灌输他们那个层次里一些阴暗的层面。   姜禾主动握着他的手,“怎么说呢?要说一点不介意这肯定是假的,女生的天性,无形的前女友们都可视作情敌,我也不例外,毕竟我是个正常人。但……能怎么办呢?是我没能早点认识你,才让她们捷足先登了,所以……唔……唔……”   窒息的感觉,沈同学没把持住姜禾的煽情,勾头吻了下去,‘啃’了半天才依依不舍放开。   他说:“你有时候懂事得叫人心疼,其实你可以生气的。”   “那说说你有过多少前女友?”,姜禾立马问。   沈逸发现自己踩了个雷区,咬着下嘴唇,尴尬一笑。   “每出来个女生我都生气,那我肯定会被气死的,又不能时光穿梭逆天改命,也只得接受咯。”,姜禾认真说着。   沈逸摸了摸她耳垂,搓得人全身软麻。他说:“姜禾,等你满二十岁……”   “我操,沈逸,你两要腻歪到啥时候,差不多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就差你们了。”,他话才说到半截,周瑜然扯着嗓子嚎道。   沈逸收口中话,无奈一笑,“今天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走吧,带你去狂欢。”   姜禾被她拉着一路走去,白雪过后,周围虽然略显萧索,但少男少女们热血的欢呼声,晕开了天上聚集已久的阴霾。   更多的人盯着姜禾看,口哨声不断,“逸哥,你轻点,看人家姑娘手都给你拽红了。”   沈逸低头看了看,果真拉得有点紧,于是稍微放松了一点。   “逸哥,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么大个美女,你不介绍我们可要跟她开玩笑了。”   沈逸踢了那边一脚,“滚犊子,对你嫂子客气点。”   “哎哟喂,浪里小白龙被降住了,这是特大新闻。”   被众人叽叽喳喳打趣着,姜禾脸上爬上一丝害羞,下意识躲在沈同学身后。   众人见状,更是笑得眉飞色舞,“还害羞,哈哈,怎么跟个新娘子似的。”   沈逸抿嘴扭头看向她,“别理他们,就是嘴贱,人都挺仗义。说话的是汪洋,你看见的生脸都是我在帝京的朋友,为了这次活动,他们特地飞过来的。”   那确实挺仗义,姜禾多留意了一下,男生偏多,女生四五个,看上去都很飒。   这之后沈逸带她进室内吃了些东西,糕点居多,有很多姜禾没吃过的东西,但答应了沈逸要向他靠近,所以能吃的她都尝了个遍。也是这时姜禾才知道,沈逸更偏爱西方人的吃法,毕竟他人生最重要的成长阶段都在那里,饮食潜移默化跟着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姜禾看着默不作声认真进食的人,多次出神,这么久以来,却是难为他了。   年后的天气回暖,正午十分,日光正好。朱浩楠他们像是蓄谋已久,嚷嚷要跑酷比赛,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沈逸带姜禾坐在遮阳伞下闭目养神,直接被点名,“沈公子,来都来了不露一手吗?”   沈逸看了看身旁的女朋友,说:“不玩儿了,你们玩,赢了算你们的,输了算我的。”   一堆人扫兴地唉声叹气着,周瑜然愤愤不平,“你丫把我们组织起来就只想看我们玩?”   “我怕我出场了没你们什么事。”,沈逸怼道。   那边,“操,今天我们合伙灭他。”   “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注意安全。”,姜禾看出他其实想去,所以开口说道。   “现在不比以前,现在有全设备齐全,随便玩玩不会怎么,安全可保障。”,沈逸盯着她说,“只是……我去了你……”   “不想给你女朋友展示一下你的独门绝技?”,姜禾看了看摩拳擦掌的一伙人,继续说,“你今天要不去,他们可把账都耐我身上了。”   沈逸爽朗一笑,盛情难却的样子,“是,听女朋友的,别乱走,在这里等我。”   姜禾点头,嘱咐他小心些。   一群勾肩搭背的男生谈笑风生离去,也有不少女生跟着,王爱媛就是其中之一。   沈逸的社交是必不可少的,可有那么一瞬间,姜禾真不想他们的活动里,有那群莺莺燕燕。安全起见,他们一群人今日没在天台,零时搭建了场地,下面都有很厚的充气垫,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们分成了两队进行比赛,队长分别是沈逸和汪洋。   见王爱媛站在沈逸所带的队里,姜禾心想:她一定是喜欢着沈逸的,眼神是个好东西,很难作假。   姜禾默默看着他们,注意力正在以光年的速度飞出了银河系,心想或许……王爱媛正是因为沈逸才寄读在他们班的。这两人为什么交往又为什么分手,她其实很好奇。   正想得出神,正前方传来震耳发聩的呼叫声,姜禾猛地抬头看去,阳光下,沈逸的身子犹如云间穿梭的雄鹰,矫健又敏捷,看他毫无压力就能轻松跨过两三米宽的围栏,纵跳之间力道拿捏得当,完美地展示了他独特的人格魅力。看他跑酷,如同在看一场充满艺术性的电影,不论是动作还是人物形象上,美得无可挑剔。   那向着目标勇往直前的冲劲,那骨子里释放出来血性,以及那张无懈可击的容貌,无疑是今天最亮的存在。   第一场比拼,沈逸带的队率先达到了终点,女生们尖叫,男生们骂声一片。   第二场对决,一行人开始认真起来,汪洋带的队男生偏多,所以一开始是他们领先。而沈逸带的女生偏多,他一个人再如何首当其冲也没什么作用,所以只能放慢了步伐等后面的女生们。那些女生也真真是飒爽英姿,个个都像女战士,体力非常好。   看着他们一个个你追我赶的身影,充满活力与朝气,姜禾似乎明白了沈逸为什么会和王爱媛有一段历史。或许……因为有共同的爱好吧,这种爱好源于热爱,有时候热爱这项运动,很容易见异思迁到运动的人身上。   第二场下来,沈逸带的队稍微落后,双方一比一平。   第三场一开始,王爱媛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直在超赶对手,那种超赶已经超越了她的自身极限,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不见她减速,跳跃起来看着有些危险。   她在追对手的同时也在追沈逸,沈逸余光瞥见她用力过猛,提醒道:“稳住。”   王爱媛脚不见停,翻了个跟斗回道:“你还关心我吗?”   “作为队友,我在提醒你。”。沈逸说罢,越出三米,落地时一个前空翻。   王爱媛跳了女生道,追上沈逸继续说:“就没别的了吗?没有半分往日情?”   沈逸掉上单杠将自己甩了上去,见王爱媛原地跳了几下没爬上来,作为队长,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回道:“不要打破我们多年来的友谊和平,那事算是帮你忙,事情完了,大家各自回道各自的阵营。如果还想继续做朋友,我能说的只是这些。”   王爱媛听了这话,黯然伤神,脚一滑没站住,整个人腾在了空中,她眼里忽然流下泪了,“可是我当真了,我当真了沈逸。”   话刚说完,王爱媛抬起另一只手欲掰沈逸的手。沈逸脸色陡然一转,看了看地下正是空气垫没铺到地方,裸露的地面,若影若现的碎石,四五米高对他来说跳下去打个滚就没事,但女生却不一样。   他眼神犀利,冷冷一句:“你承诺过事情完了绝不纠缠,都是成年人,别这么玩不起。”   “对不起沈逸,或许你不信,但是我认真了……不想这么痛苦,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她说完用力掰开沈逸的手,铁了心做自由落体。   从旁人的角度看去,都以为是沈逸没抓稳王爱媛,面对那样惊险的一幕,纷纷尖叫了起来。   姜禾坐在不远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沈逸,确实见沈逸先上去,然后拉了王爱媛一把,可中途忽然手就滑了,王爱媛毫无预兆往下掉……姜禾脑子里“轰隆”一声响,从座位上弹起来奔了过去。   沈逸大骂一声“操”,迅速抓住身旁的绳索飞一般的速度盘腿倒挂着极速下降,就在王爱媛狠狠砸在地上时,沈逸一把抓住了她。   可他毕竟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倒挂而下,极大的重力拉动,沈逸终究还是重重摔在了地上,好在他在头着地那一刻做了个前滚翻,避免头破血流,然而腿却砸在搭建的柱子上。   “咔嚓”一声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沈逸,沈逸……”,姜禾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心跳仿佛停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抖。   “沈逸,沈逸。”   周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群人疯狂奔向沈逸,把姜禾挤出了人群。      ☆、暮色   沈逸醒来时,只觉头晕脑胀,他试着想起脑子里那个倔强而又美丽动人的女孩,嗯,她叫姜禾,证明自己脑子没出问题。又看了看周围,是医院,很陌生。之后他抬了抬脚,有点疼,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动。   见身旁一个人都没有,沈逸叫来医生,问了大致情况。医生说骨骼没有断裂,只是膝盖脱位,现已经处理好,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逸说了声谢谢,瞥见护士工号上的医院名称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问:“送我来的人呢?”   “沈先生在外面,您稍等,我这就去请他。”,护士说罢转身出了VIP病房。   过不多时沈兴楚进门,着急道:“你醒了?谢天谢地只是骨骼移位,如果……”   “这是哪里?”,沈逸面无表情问着。   “帝京医院,那天接到保镖电话,我是急坏了,用直升机直接把你送来了帝都。”,沈兴楚说完冷汗直冒。   屁大点事就擅作主张把他载离姜禾那么远的地方,天知道那天她后来怎么样了,又是怎么回去的。   沈逸就要破口大骂,咬牙忍了很久才伸呼了口气,沉声说着:“那麻烦再将我送回去一下。”   “不行,你已经伤成这样了,必须按医生说的做,如果担心学业,我马上请私人教授来为你授课,绝不比你在学校学的少。”,沈兴楚反对。   “沈老板搞错了吧?第一,我有钱,用不着你破费;第二,你如果愿意送,我感激不尽,若不愿意,我自己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沈逸说罢,一把拔了手上的针水,翻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你那几个臭钱算什么钱?在我面前……”,沈兴楚话没说完,一顿猛咳,咳了好久才又喘着气说,“你给我好好养伤,养好再回去。”   沈逸见他咳得满脸充血,似乎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背过气,他手指动了动,静默了许久,一句话没说又躺了回去。   护士重新给沈逸换了针,叮嘱了接下来应该注意的事项后才又出去。   沈逸看了看时间,中午一点半,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段。他拨通了姜禾的电话,响了四五声后,那边接了,久违的声音。   她说:“沈逸,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筋骨。对不起,昨天人太多了,我还没挤进去你就被直升机接走了,现在好点了吗?”   沈逸眼眶忽然一红,上一次梗咽是什么时候来着?十一年前吧,九岁被送到异国他乡,除了保姆,无依无靠的。   过了好久,他沙哑一声:“姜禾,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   姜禾忙说:“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来看你。”   沈逸听到这话,眼泪都要滚出来了,他顿了顿,说:“我……有点远,你……一时半会儿来不到。”   那头也是安静了一阵,应该猜到了他说的有点远具体有多远,忙又说,“没关系,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回来,我去接你。”   沈逸会心一笑,“我没事,医生说静养两天就好。真的别担心我,自己吃好睡好,好好听课。”   那头笑着说了个好,嘱咐他好好休息,挂断了电话。沈逸盯着手机界面看了半天,那是他从监控视频上截的图,视频中的人与雪人合照,笑如春暖花开。   他静静坐了一会,网上查了查这家医院的院长,拨了通电话,“沈兴楚之前查病是不是在帝京医院。”   那头回:“是的。”   沈逸继续说:“替我引荐一下这家医院的院长,我下午去拜访他。”   “好的沈董,您现在受伤在帝京吗?俱乐部的成员们都很着急,还说能不能来看看您?”,电话那头问。   “不是大事,不必过来。”   沈逸挂了电话,侧头看向窗外。年后的帝京也很冷,此时窗外正飘着雪。他又想起了那张清澈的脸,爬树的时候,掉泪的时候,说笑的时候……任何时候……   姜禾说是听课,却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   杂志新闻在昨天下午就出来了:沈氏建筑集团二少爷与著名杂志主编之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男方为救女方,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知道这些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假的,她也明白昨日人命关天,人从沈逸手里滑脱,他不可能真的冷血到无动于衷。   可你一嘴我一嘴说多了,假的的也让人觉得是真的。沈逸主动打电话过来,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或许应该无条件相信人家。   这样想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深海里的虾米,而沈逸他们就是整个大海的龙王和太子之类。豪门恩怨里的那些是是非非,她总是这么无力和不知所措。   昨天所有人都为沈逸的伤势而担忧,当时王爱媛也摔晕了,场面乱作一团。人被接走后,一行人很快就散场了,姜禾差点被扔在那荒郊野地。   说白了,这么多人对她客气,也是出于沈逸的原因,没了他沈公子,谁也认不得她是哪条沟沟里爬出来的人。   最后还是朱浩楠发现她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叫了姜禾好多声她都没回过神,是他们开车把她送回家的。   利用午休时间,姜禾翻开数学练习册,自言自语说道:“黄粱一梦,总会有梦醒时分的时刻。”   时间有时像流沙一样快,有时又像聚宝盆,越攒越多,越过越难熬。整整一个星期,姜禾都在度日如年,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没谁上课盯着她看,没谁会偷偷把她的手拉进课桌,也没谁再给他重复求更公式怎么背。   爱情来得猛烈,贪念过后,再也回不到从没发生过的时候。姜禾试图把自己投入练习册中,可始终有跟玄一直绷着,就怕哪天它会突然断掉。   终于熬到了星期五这天,她那根线终于崩了,姜禾跟老杨撒了个胃疼的慌,当天晚上就去了机场。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出远门,更是她十九年来第一次坐飞机。那些钱本来是她攒给父母的路费钱,但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心只想马上立刻见到沈逸,那怕只是看一眼,她也心满意足。   这些天为不打扰他,姜禾很少跟他聊天,但总算是知道了沈逸住哪家医院。   姜禾在网上买的机票,可是到了机场却跟个傻子似的,她百度了坐飞机的步骤,可进去后才发现机场大得跟个迷宫一样。姜禾只能一直询问里面的服务员,好不容易办理好所有手续,她又担心会误时,所以连个厕所都不敢上,一直坐在候机室等着时间的到来。   走得匆忙,她只拿了钱和相关证件,饭都没来得及吃,飞机起飞时,超重感对姜禾影响太大,从来没坐过飞机的她吐了!惹得身旁一众白眼。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失重的她又吐了,连吐两次,腹中空空如也,她看上去脸色有些惨白。   凌晨一点,姜禾到达大都市,高耸入云的楼房,错综复杂的立交桥,是他们那个小城很少见的。她在机场门口吹了十五分钟的冷风,人清醒了后,又花重金打车去了沈逸所在的医院。   一路得奔波,在想着就快见到心里的那个他时,疲惫感瞬间荡然无存,连饥饿都忘记了。   路上车师傅问她:“小姑娘,第一次来帝京吧?”   他普通话很标准,说起话来字正腔圆,是个实实在在的本地人。   姜禾没多想,回道:“经常来,我对这段很熟,我姨家在这里。”   师父听她说话,后视镜里看了姜禾一眼,笑得很随和,他说:“听这口音,小姑娘南方人?”   姜禾警惕性很强,没回他话,心里总归是有些胆怯,网上的新闻她看过很多,打车出事的不计其数。   “小姑娘别担心,叔叔女儿跟你一般大,今年高三,我见你一个人坐飞机,又一个人打车,怕你紧张所以才跟你说说话。”,车师傅继续和蔼可亲说着。   姜禾礼貌说了句:“谢谢”,便再没回话。   车到医院时车师傅苦口婆心又劝说了她许久,让她以后一个人不要这么晚出门,不安全。   她由衷地鞠躬道了声谢!   道理她都明白,安全意识她都懂。可心里装着一个能让她忘记理智,忘记距离的人,一个让她爱到骨子里不顾一切的人……语言上的危险已经不足以震慑住姜禾,牵引她一路爬山涉水而来的,始终是那个让她废寝忘食魂牵梦绕的沈逸。一想到即将看见他,兴奋之余,竟还有些害羞。   凌晨两点,姜禾拖着饥饿与疲惫走到值班室,询问沈逸的病房号。   因为想给他惊喜她之前没多说,所以并不知道他住几楼几号。   护士翻了翻电脑,揉着眼问:“请问您是他什么人?”   姜禾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下,回道:“女朋友。”   护士笑了笑,说道:“姑娘大晚上的咱不闹好吗?今天冒充他女朋友前来探病的就有一百多个,您啊,算是最晚的。”   姜禾强调道:“我是真的,我真的是真的。”   “是是是,你别急,你是真的!但病人家属特意嘱咐,非亲属谢绝探病。您请回吧姑娘,白天再来,白天可以看,晚上人家家属特地嘱咐过的,怕打扰沈公子休息,实在抱歉。”   护士态度还算好,但从她的眼神中,姜禾看到了她并不相信自己是沈逸的女朋友。   谢绝探病?姜禾拖着双腿找了个椅子坐下,想去想来决定还是给沈逸打个电话。   她手机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只得狼狈地蹲在医院墙角,找了个插孔边充电边打电话。   好在对方电话没关机,她这里刚刚打通,那边的铃声不仅在电话里响,手机居然也在附近。   姜禾正要寻声而去,见沈公子一身西装革履从电梯里出来,跟在他身后的,类似于……记者之类,有好几十个。   应该是考虑的医院不能宣化的缘故,所以记者们都没出声,但跟得很紧。   午夜三点,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对视不过一眼,姜禾匆匆将眼睛移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因为她认出了那种眼神,淡漠,不论是装的还是认真的,那种陌生让人太难受。   姜禾低头挂电话的手都是抖的,挂了好几次才挂掉。   沈逸从看见姜禾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已经崩溃了,但他并没太表现在脸上,匆忙一眼,直朝大门走去。   大半夜的,那帮疯狂的记者把他堵在了医院门口,七嘴八舌的问着:“沈董,请问您与风云巨变新闻社千金之女的事是真的吗?是否如传闻中一样,两人是青梅竹马?”   “沈少,您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请问今后家族产业是否会由您继承,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父亲尚在人世,你这是咒他死吗?”,沈逸冷冷一句,怼得那记者一句话说不出来。   “沈董,刚才那位女孩,我看你们好像认识,方便透露一下是谁吗?”,还有人问。   姜禾背靠着墙壁,旁边就是医院大门,凌晨三点,她从放学到现在,滴米未进,晕机,打车,一路风尘仆仆奔波而来……   她听到沈逸回了三个字:“不认识!”      ☆、暮色   沈兴楚突然病危,沈氏集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沈逸虽从没承认过那是他父亲,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闻不问。他肩上挑的担子,是别人想象不到的重。   商业和舆论往往共生共存,对于蹲守了几天的记者们,他不能甩脸就走,毕竟网络时代,公司的生死存亡不是一场罗曼史。哪怕是搪塞,他也要应付完那些记者。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姜禾会千里迢迢而且还是深更半夜孤身一人来找他。天知道他有多崩溃,心有多痛。   网络是面双刃剑,有心之人的添油加醋,是她那样一个远离喧嚣与人际的学生想像不到的,那种无形的攻击,会给她带去多大的伤害,沈逸想都不敢想。   他太清楚这些,所以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才不敢也不能冒险把姜禾推到风口浪尖上。   三两句搪塞完那些记者已是十分钟后,沈掉头回到医院大厅,姜禾早就不知去向了。   天塌了也没此时此刻这样让人窒息和难受。他问值班的护士刚才那位女孩呢?护士看了看四周,说好像是走了。   沈逸给姜禾打电话,铃声却在角落里响起,她刚才蹲在哪里充电的样子像尖刀一样直戳他的心窝,想一次,戳一次……   凌晨三点半,沈逸一通电话把睡梦中的朋友全拉起来帮他找人。他忘了自己膝盖还没痊愈,大半夜围着医院附近一顿好找,他们兵分几路地毯式搜索。   只要一想到在医院里二人四目相对时,姜禾泪水夺眶而出的画面,只要一想到她挂电话时颤抖的双手,沈逸心都碎了,也化了。   如果不是爱到骨子里,哪个女生会这般犯傻,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找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太该死了。   沈逸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把车飙到极限。午夜的市区车辆不多,一条条暗黄的路灯长不见底,伸向那黝黑的暮色里。黑夜让他觉得压抑,变得狂躁,变得心乱如麻。   报警的心都有了,可这样的事件一不是失踪,二不是受害,报警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沈逸手机上查看了当晚诏城的飞机,夜间没有航班,意味着姜禾暂时走不了。又动用人脉查了附近所有大小酒店,没有姜禾的入住登记信息。   “逸哥,车站没有。”   “逸哥,机场没有。”   “地铁站公交站都没有。”   ……   一个小时并不算长,但那天沈逸却觉得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他疲惫不堪,他把车停在路边,点了支烟,一口下去,足足吸掉半支。他沈逸敢指着天发誓,姜禾是唯一一个把他那颗心搅得天翻地覆的人,也是他刻在心上放在心上的人。如果当晚那女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不敢去想。   一连抽了三支烟,沈逸把车开回了医院。   雪下得很大,公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他把车开得很慢,不停地左右环顾,但凡看见路人,他都会认真打量,深怕错过什么。   车子开到医院附近,远光灯照到的地方,谢天谢地终于出看见了姜禾萧索的背影。   她穿得不多,很明显走得仓促,连双肩背包都是她每天背着上学的那个。那样的背影在寒风中,在大雪里,显得孤独又无助。   沈逸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跟了过去。   前面的人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并没回头,疾风一样跑了起来。   沈逸三两步追上她,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他恨不得把姜禾揉到自己骨头里去。   姜禾受惊,条件反射放声尖叫,拳打脚踢一阵后才反应过来那是熟悉的味道……她足足愣了半分钟,虽然从医院出来已经哭过很多次,但仰头的那一刻,依然泪流不止。   她哭到哽咽,哭到抽气缩气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沈逸……你……你混蛋,你太混蛋了,你说你不认我,你不认识我?我……我为了见你,跟老师撒谎;为了见你,放学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奔去机场。我没坐过飞机,不知道怎么换登机牌,找不到登机口,怕错过时间厕所都不敢去一下……风尘仆仆来见你,你说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   姜禾终于爆发,在马路上哭得肝肠寸断,“沈逸你知道吗?那天你逞英雄差点摔死,当时我吓得……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我第一时间冲过去,却被你的朋友和你父亲的保镖们挤出了人群……那分钟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什么都不是。你就是天上的星星,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论怎么努力,先天条件就在这里,始终无法真正意义上地靠近你。   你昏迷住院,我连你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之后又是各种新闻报道,说王爱媛是你的青梅竹马,说你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沈逸,我们之间的鸿沟,就像……”   “姜禾。”   沈逸听没允许她往下说,沙哑地喊了她的名字。   姜禾像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说:“我们结婚吧!”   结婚两个字像晴空霹雳一声巨响,砸在即将高考的人头上,足够她消化好久。   “姜禾,我们结婚吧!”,沈逸再次强调。   “别跟我扯这些天马行空有的没的,我现在很生气!”,姜禾大声说道。   沈逸用自己的大衣包裹着姜禾,心平气和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所有问题的答案,再怎么解释都只是治标不治本。想去想来,不知道要怎么才让你更有安全感,才能让你不这么患得患失。只有你嫁给我,从此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任其天地崩塌,任其人言可畏,我们始终属于对方。”   十八九岁的爱情,能想到结婚,不是冲动,而是单纯,单纯到只想拥有对方,一生一世一辈子。   见姜禾愣住,他继续说:“天地良心,我爱你!”   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欣喜过度,姜禾那没出息的眼泪啊,像水一样流淌,她委屈道:“可是……可是……你明明说你不认识我,我听得清清楚楚。不论什么原因,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你在医院里的淡漠,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口气,仿佛都在说……”   再多的委屈,再多的心痛,都在那个午夜的雪地里,被沈逸吞进了他的吻里。那带着无比的歉意和坚定信念的吻,那满是愧疚和心疼的吻,那热血沸腾和爱意满满的吻……   千言万语都不低一个温暖的拥抱,不抵他低头炙热一吻。姜禾在心里骂自己一万遍没出息,可依然深深,深深地陷了进去,而且越陷越深。她那时甚至想到,如果有一天沈逸不爱她了,她或许会去死。   不过这个可怕的念头只是一种情到深处时的不理智想法,她从没敢当着沈公子面说,沈公子如果听到那种虎狼之词,定不会让她“好过”。   姜禾不知是怎么跟沈逸上的车,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副驾驶上,与那人进行着第二轮的缠绵。脸上的泪痕被沈逸舔干,狭窄的空间成了他们肆意妄为尽情放纵的地方,在都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疼痛之后,那种后期喷发出来的力量,足以烧便全身。   缠绵得太久,车内氧气不足,姜禾咳了几声,拉了拉东倒西歪的衣裳,很不应景地说了句:“我好饿。”   沈逸一拍自己脑门心,递给姜禾一瓶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开车向自己公寓驶去。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最终是姜禾先开口,“我本来是想走的,可是……手机放在医院充电忘拿了,于是我……”   红绿灯前,沈逸扭头打断她的话:“今天你如果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我说的结婚是认真的,不是商量,是通知你。”   沈逸从来都不会对她霸道,突然霸道起来又让人哑口无言。   她低头一笑,“十八九岁,结婚证都领不了,法律不承认的。”   “你倒是挺懂,那就先定婚或者办个酒席,一到法定年龄,我们立刻领证。”,沈逸说着转了个弯,把车子开出了郊外。   姜禾摇头:“不行的,我还是学生,我爸妈也不会答应。”   沈逸勾嘴一笑,“这个你别担心,叔叔阿姨我来公关。读书就更不成问题了,别忘了我也还是个学生,国家没哪条法律说结婚了就不允许读书,况且等我们到结婚年龄时已经是大学生了。”   两个高三狗,半夜三更一本正经地讨论人生大事,想想就好笑。   姜禾有些害羞,低头不敢看沈逸,半天说了句:“那也等高考完以后再提这事。”   沈逸没说话,算是默许。   郊外雪更大,沈逸把车子开到一栋别墅前,停好车后,他把自己外衣脱给姜禾披上,下车替她开车门。   虽然他一直在平衡自己的双脚,可姜禾还是看出了他的伤脚并没痊愈,路走多了额头都会冒汗。   不等他替自己开车门姜禾就下了车,正要把衣裳脱给伤员,沈逸冷冷一句:“穿上,你要是想脱……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不介意在车上……”   姜禾一股心头血直冲脑门,安分地披着,没敢再把衣裳还他。   别墅位于郊外的一处庄园里,不是特别大,但很别致。不知道他有多少栋这样的房子,沈公子富甲一方腰缠万贯,姜禾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逸牵着姜禾进门,迎面走来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   沈逸叫她芳姨,是从小陪他去外国照料他饮食起居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长辈。   她对姜禾的出现并不诧异,早就准备了一大桌菜,喜笑颜开道:“阿逸说姜禾小姐喜欢吃辣,你看看这些可还合你胃口?”   姜禾怎么受得了如此大的礼,连连鞠躬说:“阿姨太客气了,您叫我姜禾就可以,我什么都吃,没关系的。”   夜太深,沈逸让芳姨回去休息,芳姨嘱咐吃完碗筷尽管放着,等她第二天慢慢收拾,又客套了半天后才肯离开。   沈逸为姜禾盛了汤,嘱咐她先喝汤暖暖胃。姜禾又累又饿,吃饭的时候就差点睡着。   沈逸目不转睛看着她,就差从她身上盯出个大井盖才说:“女朋友真勇敢,跋山涉水来找我,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必须以身相许。”   姜禾听罢,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因为不是吃东西的最佳时刻,她只是喝了些鸡汤,吃了几口菜。随便地吃了些东西,已是凌晨五点。   沈逸带姜禾上楼,姜禾弱弱问了句:“那个……我睡哪里?”   沈公子一把将她抵到墙上,俯身在她朱唇上啄了一口,凑在她耳朵边说道:“上面和下面,你选。”   姜禾龇牙,他那天伤的怎么是脚,怎么不是他这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巴!!!   一个人睡一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姜禾心里清楚,沈逸更是想都没想过要放她睡客房。   姜禾澡洗到一半,才想起没换洗的衣裳,正犹豫要不要喊沈公子时,他敲了门,低声说道:“开门。”   姜禾一惊,嘴巴咬着手指,就算他们之前有过,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面面相对也太……   她正挣扎,沈公子又说:“女朋友,你是打算自己开,还是我从外面开。”   姜禾心一横,开了个缝隙探出颗头说道:“衣裳给我就行。”   沈逸手里并没有拿睡衣,连他上半身的衣裳都不翼而飞,只裹了条浴巾,看得人心惊胆战。   姜禾正要关门,沈二公子忽然把脚伸到缝隙里,滑轮门滑得很快,硬生生撞在沈逸脚上,他顿时发出一声闷哼。   吓得姜禾立马把门打开,他脚还没完全好,这下再这么一撞,岂不是更惨?   她满脑子想着沈公子的伤势,而那人却不把自己脚伤当回事,耍得一手苦肉计,趁机钻了进去……   浴室里水花四溅,温度刚好。沈逸一进门就抱住了姜禾,姜禾很想找一块遮羞布,可身旁什么都没有,就连沈公子身上那块也不知被他甩去了哪里。   两人抱做一团,体温剩过水温。沈逸侧头想看,姜禾一头栽进他怀里,伸手把他扣得死死的,双眼朦胧冲他摇头。   沈逸低头轻轻咬着她耳垂,沙哑一句:“我能不能……要你”   姜禾受不得那样的撩拨,但依然坚定道:“你脚没好,我怕……”   “别怕,只是一点轻伤,不碍事。姜禾……我想。”,沈逸再柔声说着。   “可是芳姨……”   “芳姨在旁边那栋房子里,并没在我们这边。”   花洒里的水像小雨一样下着,水滴顺着两人的头顶一路往下流,周围烟雾缭绕,姜禾能听见沈逸胸口上狂跳的心跳,她松了松手,轻轻点了下头。   那晚的灯光太迷人,那晚的气息太过混乱,沈逸如脱缰的野马,一鼓作气过关斩将,如临大敌般的气势毫不畏惧,忘乎所以地横冲直撞。   狂野中带着些许温柔,温柔中带有无边无际的沉迷。   水珠顺着玻璃一路往下滑,姜禾无数次在上面留下掌印,却又快速被倾泻而下的水冲得一干二净。   浴室里的灯一直亮着,门一直关着,水一直流着,掺杂着某些尴尬而难以控制的声响……从凌晨五点响到七点。   姜禾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床上睡的,好像是沉迷过后,沈逸把她抱过去的。   忘记了要穿睡衣,两人盖着被子不知疲惫地又说了很多话。   她明白了沈逸的用心良苦与不容易后,开始自责,只可惜还没等她自责出个什么道理来,沈公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姜禾全身的酸软就跟初中被体育老师魔鬼训练似的,八百米跑步,投篮,蛙跳,仰卧起坐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那些吻痕……虽比不上拔罐那样夸张,但却遍布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留评和支持   ☆、暮色   姜禾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好像是多年以后,自己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教堂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教父嘴里念着一长串象征着纯洁而永恒的誓词……   她推门而入,正遇见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人缓缓回头,新郎冲她礼貌一笑……沈逸一身精致的戎装站在新娘子对面,配上那张经年不衰的脸和嘴角溢出来的笑意,岁月仿佛没从他身上流下过半点痕迹,逆光中他显得过分美丽。   他说:“姜禾,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别再纠缠不休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那冗长的声调好似地狱里伸出来的触手,拽着姜禾一直往深渊里沉,一句“放过我吧”,让梦中的人悲痛不已,企图挣扎束缚的牢笼,大吼一声“根本不是这样”……   “姜禾,姜禾,姜禾……”,耳畔颇具磁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姜禾缓缓睁开眼睛:自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做白日梦呢?   虽然只是个梦,那种心颤的感觉久久难消,就跟真的经历了这么一场大变似的,让她沉浸在悲痛中半天回不过神。   “你怎么了,嗯?”,沈逸轻轻摇了摇了她,五指不停地顺着她的发丝。   姜禾定定看着眼前的男生,眉目如画,生得张蛊惑众生的脸,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稍不留心就会被摄去心魂。   考虑到刚睡醒开口说话会尴尬,她拉被子捂着自己,如实道:“做了个梦,梦见你跟别人结婚了。”   被子上的人自床上弹了起来,无比坚定地说了句:“这种事的概率为零,如果概率有负的话,这将是个无穷负的值。”   姜禾没想过一睡就睡到周六下午五点!美好的周末就这样被睡觉给耽误了。   不远处电脑桌还亮着屏,屏幕上隐约是篇盖有红章的文,她粗略瞥了一眼,看见最开头的大字标题:【关于云上俱乐部董事长沈逸与王爱媛小姐是否存在男女朋友关系的申明】   “以前我总以为有些东西只要我认为不存在就行,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别人认为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让我的正牌女朋友心神恍惚,所以我让工作团队以及律师发了这样一个申明。”   沈逸轻声说道。   姜禾愣愣点着头,开心,兴奋,幸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起身洗了个澡,一身的痕迹,浑身像被直流电击中,昨夜应该算凌晨的种种历历在目。此地不宜久留,姜禾三下五除二出了洗澡间。   刚一出来,沈公子靠在落地窗帘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打量着她,眼神朴树迷离,异常的老谋深算。   芳姨给她准备了套衣裳,从里到外大小款式都很合身,现在看来,不用想也知道那衣服是谁挑的……尺度拿捏得比姜禾自己还准。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面,问:“怎么了?这衣裳可是你买的,再丑也忍着。”   那人笑得不以为然,一副“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的神情。半天才朝她走近,“在我眼里,你穿什么都好看。”,说罢他俯身凑在她耳畔,温润的气息遍布每个角落,“当然……不穿更好看。”   姜禾:“……”   第一次有种想把他嘴巴缝起来的冲动。   她从包里翻出昨晚被沈逸从医院捎回来的手机,一看有五十几个姜束的未接电话和一二十条短信,心都提到了眼睛里,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贼心虚。   她走的时候只说是去刘晶晶家复习功课,估计这会纸包不住火露馅了。   正抱着必死的心情要回电话,沈逸按着她的手,飘出句:“不用打了,我已经跟小舅子通过电话了,保证你回去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我定了明天的机票……两个人的。”   他要送自己回去,姜禾并没推辞,心里一暖,喃喃问道:“这边,你父亲的病……你送我回去会不会……”   昨晚听记者们说起,只言片语中得知他父亲病重的消息。   沈逸沉默了一下,吐出两几个字,“没事,我会处理好。”   他不过才比自己大一岁,二十岁不到,不论经历过什么样的教育,这会也还只是个备考生,可想而知身上的担子是有多重。   “怎么,心疼我了?那快说点好听的。”   沈逸吊儿郎当的口气,迫使姜禾去想他正儿八经时的模样,也好中和一下此时此刻被“调戏”的心理。   正说着沈公子手机响了,他也没避讳,抬手就接起,手机没扩音胜似扩音,大喇叭似的一声钻天吼:“我操,沈逸你人呢?哥几个从昨天接到你电话,凌晨三点找人一直找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就剩一口气吊着马上就要死了,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找到人了吗?”   沈逸皱眉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身旁的女朋友,咬着下嘴唇面不红心不跳回了句:“刚找到没多久,正准备打电话慰问你们………”   “你就扯犊子吧大孙子,友尽,友尽我跟你说。刚才我从你别墅门口遇见芳姨,一问才知道你他娘的昨晚就找到了。什么都别说了,十头黄金战甲也甭想拉回我们。   你要没精尽人亡,现在来负荆请罪,我看在咱当年在军队大院同穿一条裤衩的情分上赐你个流放的罪名,否则想都别想……太特妈过分了,哎我说你还记得有我们这波人昨晚为你东奔西走卖命不?几个人凌晨四五点还在那马路牙子上蹲守,跟个要饭的一样……”   “不是汪洋,这事吧……”   “嘟嘟嘟……”   汪洋果断把电话挂了,沈逸无奈地冲姜禾摆手,姜禾也是无奈一笑。一向心思缜密的沈二少,这会儿也载了跟头。   二人窸窸窣窣下了楼,芳沈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姜禾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尽量保持不狼吞虎咽的情况下吃得津津有味。   芳姨则是打扫着本来就一尘不染的房子,只听她“咦”了一声,问道:“阿逸,你昨晚是不是忘记关水,怎么这水表忽然就飙到这个数?”   姜禾闻言,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呛死,脸红了大半。   沈逸给她递了杯水,和颜悦色一句:“嗯,洗澡的时候忘记关了。”   “这怎么还能忘记呢?洗澡不都是随手就关水了吗?不然你冒着水穿衣服啊,而且……水声这么大你也睡不着啊,你从小就喜欢安静,吵一点都难入睡……”   姜禾又呛了口水,脸更红,不由地白了一眼旁边的公子哥。沈逸没招只能她盛了碗汤……   那大抵是她窘迫生涯中最无敌的一次,但也就是这种窘迫和脸红,掺杂着浓浓的甜蜜,食之齁甜。   两人似有若无之间的眼神碰撞,都心照不宣地清楚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这种微妙的共情,让彼此心灵相通,心间上扑通乱跳和无法宣之于口的某些词句,达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最高境界。   时间过得飞快,用完饭已接近六点。姜禾恨不得按下暂停键,让它流失得慢一些,至少她现在真的不想回去。   好不容易去到帝都,不论是历经岁月沉淀记载着几千年华夏文明史的长城,还是象征着历代帝王至高无上权利的紫荆城,她都想去一睹其卓越的风貌。只可惜……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   姜禾问沈逸,毕竟汪洋他们是为了找她才这么辛苦的,两人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沈逸却是没所谓一句“不需要,上个月那几个小子弄坏我一辆法拉利拉斐尔,我还没跟他们算账。”   姜禾对车一无所知,光听法拉利拉斐尔的名字,嗯,应该是辆车的名字,而且还很昂贵。   看着车窗外闪过无数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迅速划过眼底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姜禾失了神,她问:“我们去哪儿?”   沈逸打了个转弯灯,“这个点国家博物馆和故宫这些都不能进去了,我查了下攻略,游乐园怎么样?”   姜禾看他眼角流露着疲惫,很实诚说道:“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坐着吹风我也愿意的。”   说完她垂下了头,肉麻得全身颤抖。明显感觉开车的人手晃了一下,车子打了个飘。   沈逸嘴角上扬,车子搜一声窜了出去,“行,那就带女朋友去吹风,西北风还是东南风?”   他身上有种莫名的魔力,阳刚之气和由内而外的荷尔蒙无处不在。咧嘴笑的时候牙齿既整齐又雪白,跟拿漂白/粉洗过似的。   他的笑容分很多种,礼貌的,阴冷的,捧场做戏的,真心诚意的。此时就是真心诚意的,眉眼里的笑意像三月的吹风,温暖得恰到好处,吹在心坎上直教人泛起阵阵涟漪。   姜禾抿嘴一笑,“你是东道主,听你的。”   半个小时后,沈逸把车停在了游乐场。   他们正好赶上欢乐谷夜间开放的时间。华灯初上,光彩夺目的霓虹灯能直接把人的近视眼闪瞎,大老远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   姜禾一再强调:“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沈逸把她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头也不回地走着,“那得看跟谁在一起。”   那天两人风风火火,以一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行头进了游乐场,听到各种尖叫声交相辉映时,姜禾一个坐飞机都会吐的人,当场腿就软了。   沈公子盯着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托马斯旋转式的过山车,饶有兴趣地问,“你想玩什么?”   姜禾很怂地缩了缩了脖子,“要不……先坐个海盗船?”   那头不带半分鄙视地眉眼一笑,“走着。”   于是,一船三岁以上十岁以下儿童中间突兀地坐着两个十八九岁的大龄“儿童”,那画风简直堪比了不得的风景线……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人长心不长的智障。   伴随着欢声笑语,姜禾略显尴尬地下了船,主要是她最后那几声很不应景的尖叫让三四岁的儿童觉得匪夷所思:这有什么好怕的?这阿姨也太菜了吧……   沈公子憋笑吧姜禾拉到广场中央,思去想来,“你不适合这种高危险的游戏,玩点别的吧我们。”   “高危险”几个字彻底燃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斗志,皮笑肉不笑道:“找个地方,玩两盘游戏?”   沈逸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找个什么地方?玩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诺大的游乐场,辗转过无数个商家之后,姜禾找到了家买老式游戏机的店铺,店家翻了半天的箱子,才找到她想要的曾经五块钱一个俄罗斯方块游戏机。   现在竟然已经涨价到了二十!姜禾满心吐槽无良商家,没注意到某人的脸已经黑了。   十分钟之后,两人坐在路边坐倚上,沈逸说:“要不我带你去坐摩天轮?听说只要是情侣都会去坐的。”   姜禾给他装上电池,回道:“那不行,我们怎么能千篇一律呢?得不走寻常路。”   那似曾相识的开机声一响起,时光仿佛回到了以前,她跟姜束因为一个破游戏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并向对方放着狠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姐姐),你怎么不去死……”   姜禾调了个最慢的速度递过去,“先死的那方为输。”   沈公子一脸“看不起谁呢”的样子,问了句:“输了怎么惩罚?”   她想了想说:“输了的人……做俯卧撑?”   那头秒回:“我凌晨做的还不够多?”   “…………”   姜禾嘴唇动了无数下,硬是没骂出口,“你还说周瑜然,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你这张嘴巴上。”   沈逸笑得心花怒放,他言归正传道:“输的人今晚给对方讲故事,哄到睡着为止。”   姜禾愣了愣,暂时想不到什么更具有建设性的惩罚,索性也就随了他。   紧接着她喊了声“开始”,两人分分投入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会好好写完哒!   ☆、暮色   这次沈公子多坚持了一下,六分钟!六分钟后游戏里响起了熟悉的bjm,宣告他置顶后的游戏结束。他瞥了眼身旁游刃有余的女朋友,界面像一睹整整齐齐的砖块,随着长条的落入,消了大满贯……   数学在他面前怂出了银河系,这会儿姜禾洋洋得意,嘿嘿笑道:“就问你服不服!”   沈二少挑了挑眉,修长笔直的腿就要伸到了路中间,他伸手在姜禾的帽子底下蹭着热度,又拉了拉她的围巾把她脖子上那些特别的“淤青”盖住,意味深长地说:“你……服不服?”   姜禾微微侧头,见他说这话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不怀好意,那口气分明就是话中有话。   她眼角抽了两下,游戏都顾不得打了,今天非撕烂这男人的嘴巴不可……   沈逸提前意识到了危险,拔腿就跑,姜禾把两人的游戏机迅速放进背包里追了上去,哪知前面的人又忽然停住,张手来了个大熊抱。   乍暖还寒,在年后依然大雪纷飞的夜空下,沈逸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了下来。冰凉的唇瓣相碰的那一刻,寒冷登时变成了四十二度高温的热带,两人额头都冒了汗。   顾及到人来人往,沈公子深深吸了一口,依依不舍放开姜禾,迷离扑朔的眼里全是她的倒影,他说:“女朋友真虎,追着男朋友要亲亲。”   姜禾:“…………”   游乐场逛了一大圈,路边上是一排排小商铺,清一色都是用玩具枪打气球赢公仔。   姜禾冲沈逸挑了挑眉,“你行你上?”   沈逸摆手道:“我怕商家输不起。”   “少嘚瑟,听说这种东西水分可大了,有些气球不够鼓,子弹打上去根本没有用。”,姜禾不以为然。   “你没取到真经,男朋友告诉你什么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沈逸一副“看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情,爽快地贡献了二十块钱给老板,老板给了他一把长长的玩具枪,上下抖了抖说里面有十发子弹,全部打中送价值一百八十元的大公仔。   姜禾瞅了眼那一堆公仔,一百八十元那绝对是吹牛,顶多七八十,不过质量蛮不错的。   “看好了”   沈逸说罢抬起抢,那动作老练得像电影里的冷血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cosplay好莱坞大片。都没见他做任何瞄准和预热,一拉一推,“啪,啪,啪”三枪打出去,那边三个气球也发出了响亮的爆炸声。   老板眼睛都亮了,说了句,“哟呵,小伙子不错。”   接着他换了只手,冲着最顶上那排亮晶晶的气球从左到右,就跟警匪片里扫射敌人一样,几声响动后,五个气球接连爆炸。   姜禾嘴巴大张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只差闪瞎她的一百二十度近视眼。   只剩最后两个,好多人都在最后才会打到充气不足的气球,要么就是子弹的问题,总之很少有人成功。   沈逸随意瞥了眼被他打的乱七八糟的气球墙壁,单手瞄准右下角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气球,只听这头,“啪,啪”两声响,塑料子弹在空气中发出了比它原本更大价值的嗡鸣,再看时两个气球炸得稀巴烂。   简直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比去看电影原本只要了一桶爆米花售货员失误直接给了两桶还激动。   射击手潇洒扭头,见姜禾笑得嘴都合不拢,在老板黑脸还没来得及强颜欢笑时又给了人家二十块钱,扬眉道:“再来,待会一起算。”   于是那天沈二少就像个被耽误太久的炊事班班长,逮到机会可劲儿展现。老板绑了大概有四五十个气球,皆被他一鼓作气扫荡得干干净净!也因此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人。   “哇好帅,他怎么做到的?”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简直就是行走中的荷尔蒙,啧啧,别人家的男朋友。“   女生们的盲目崇拜,使得她们身旁的男朋友们纷纷翻了无数个大白眼,无形中拉了不少仇恨。   老板颤抖着嘴唇,无处安放的大手一直搓个不停,想阻止又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从而影响招牌,只得苦中带笑言不由衷情非得已连连说道:“小伙子牛逼。”   那天沈逸花几十块钱,得到了五个大公仔!后备箱装不下,直接放到了二排座位上。老板当时眼里那个恨啊,车子冲上大公路姜禾都能感觉到背后拔凉拔凉的。   “开心吗?”,车内,沈逸打了转弯灯问道。   这是种微妙的感觉,比花钱直接买要高兴一万倍。   姜禾毫不迟疑地点着头,“开心,就跟部队里待过似的,枪法准得无俗。”   沈逸笑了笑,良久后才说:“我外公参加过抗美援朝,所以我妈后来也进了部队,我跟汪洋这波人都是在军队大院长大的,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   看来,也只有俄罗斯方块是他的弱项了。   姜禾顿了顿,弱弱问道:“你妈妈……你多久没见过了?”   沈逸认真想了想,很久后回道:“她所在的部队是绝密,所以……很少有她的消息,她也很少联系我。上一次……是我出国的时候,那时只有九岁,距现在……已经十一年了。”   沈逸并不是读书读得晚,如果按照国外的学历,他已经上过两年大学了。但因为回国后想更好地接轨国内教育,所以才选择重新念高中。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静到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她也是,两三年没见过他们了。姜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或许,情感的缺失,让他们把这份感情看得弥足珍贵,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沈逸充分尽了地主之谊,不但愿赌服输给她讲了故事,虽然都是百度来的,但也足够让她缅怀一生。还特地在睡前强迫她喝了杯牛奶。   姜禾没那么讲究,从来都是简单粗暴,她跟姜束吃饭也很随意,没时间的时候都是老干妈拌面,升级版的话会再煮个白菜豆腐汤,那样就很满足了。   那晚姜禾很早就躺在床上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即使沈逸会跟她一起坐飞机,可是自己到了后他又会立马折回来。   不知道他这边还要处理多久,总之听芳姨说连课程都安排好了,高考之前或许不大可能回得去。   一方面她希望他父亲能早日康复,一方面又是预知的离别感让她心里像堵着块石头,那种感觉像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着急又难受。   想到这些,姜禾满心不舍,还没走就开始思念,那种思念牵动着身上的每个细胞,内心的疼痛瞬间成无数倍放大。   沈逸抱着她似乎也没睡着,两人都醒着,却都没有说话。   正在无声无息地僵持着,沈公子的手动了动,挑起了姜禾的睡衣,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吻。   “沈逸……你”,姜禾错开他的嘴唇,抽空说了这么一句。   忽而间她脸又被他掰了过去,一边抚摸着额头,一边无声无息地吻着。另一只手则在胡乱地探索……衣服质量本来挺好,只听“咔嚓”……也不晓得他用了多大的力度,布被撕烂的声音在黑夜里异常响亮。   “你……唔。”   沈逸胸口上跌宕起伏地喘着粗气,直到彼此嘴角都有些微微发麻,他才很粗鲁地低骂了一句,无声无息的发泄过后,他沙哑地说道:“舍不得你走。”   姜禾眼中含泪,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一说泪水就会喷涌而出。沈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抬手开了床前灯,她赶忙拉被子挡住脸,趁机擦去眼泪。   微黄的灯光下,两人眼眶都有些泛红,在黑夜里闪闪发亮,面对沈逸目光如炬的眼神,姜禾笑了笑,说:“我会等你的。”   那头伸手一遍遍掠过她的脸颊,半天才点了点头,“这边,离不开我。沈兴楚虽然……但我不可能什么都不管,毕竟……”,沈逸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毕竟他曾在我童年时给过我一段短暂的温馨时光。”   姜禾知道他能说出这些,显然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所以没再继续挖他伤口。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自己清楚对自己的打击和伤害有多大,在成长过程中生根发芽,以至于每每想去扒时,就会遍体鳞伤。   就像她自己,其实也不想只吃老干妈拌面……她也想吃一顿妈妈做的热乎乎的饭,也想像别人一样有父母在身边嘘寒问暖……只可惜,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所以姜禾,不论以后如何,我都认定你也要定你了,你呢?”,沈逸蹭了蹭她头说道。   面对他每次的坦白,姜禾始终有些胆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些事情她知道或许没那么简单,但面对沈逸那双认真且炽热的眼睛,她无法逃避,无从逃避。   “沈逸,你会丢下我吗?”   问出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沈逸温柔的目光骤然紧缩,盯了她许久一字不说,回她的只有更疯狂的吻和更用力的掠夺……   窗外鹅毛大雪,夜晚的白透过没拉窗帘的玻璃,映射出一地的零零碎碎。   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没掉的带着节奏忽而高忽而低……一场白雪伴随着似有若无忽远忽近的两道清影,随着起起伏伏的晃动……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猛。   怒号的寒风好似要与血气方刚的青春比出个高低,屋内有多沉醉,屋外就有多呼啸。   事实证明,爱情的魔力是不可抵挡的,不论狂风如何叫嚣,那声音始终不如屋内的动听,至少……狂风不会让人脸红,而房间里的种种迹象,让姜禾一门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整个人的温度蹭蹭蹭升高,如四十度高烧那样,居高不下。   一次又一次的沉沦过后,姜禾浑身湿透,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沈逸起床去了洗澡间,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很干脆,一根烟的功夫过后响起了水声。   姜禾没有多余的力气起床,索性也懒得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想洗,因为那样才能留住关于他的丝丝点点痕迹,在想他时有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和精神上的寄托。   明明已经累到虚脱,可那晚姜禾却出奇地清醒,直到那人出洗澡间她才假装睡过去,她听见沈逸在自己耳畔轻轻说了句:“你别丢下我,求你。”   过不多时,沈逸匀称的呼吸在她后颈萦绕而过,姜禾轻轻转身,沈逸卸下所有防备,安静得像个婴儿,高挺的山根越是在这样的夜里越是挺拔,使整张脸立体得像雕塑出来的一样。眨一下眼睛就会少看一眼,所以那晚,她整宿没睡,看他到天亮……   因为航班原因,周日那天只有十二点能回诏城,否则就得等晚上或者第二天。其实姜禾是愿意多待一下坐晚班机的,可沈逸不给她任何机会,周五那天大半夜一个人过来已经把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再也不会让她独自深更半夜赶飞机,想都不敢去想。   五个大公仔姜禾是不可能都抱走的,所以只选了一个,沈公子手脚麻利办了托运,两人牵手大步走进候机室。还没坐多久,沈逸的手机就响了。   他低头看了下来电人,眉头紧蹙,给姜打了个稍等的手势,按了接听键,“喂?万医生。”   “沈少爷,你父亲情况非常不好,请你立刻来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免费看   ☆、暮色   姜禾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她每天强迫自己徜徉在复习的海洋里,几次大规模的摸底考试以后,对于自己的水平已经基本固定了。   那天沈逸临时接到他爸病危的电话,匆忙去了医院,姜禾独自上了飞机,好在没吐,一下飞机周瑜然便侯在机场。她与他客气说不用特地来,他笑了笑,意味深长盯着托运过来的几乎有人高的公仔,说了句:“啧啧,逸哥这审美……谈恋爱果然智商为无穷极。”   机场回去后,姜禾跟沈逸联系更频繁了,从吃饭睡觉到学习,沈公子都耳提面命事无巨细。他也终是没回来过,除了那真实的每天电话视频,他就像从来没出现在诏城过一样。   王爱媛也离开了高八班,本来也没来上过几天课,匆匆来匆匆去并没人在意。只有姜禾觉得,她苦肉计没得逞,借父母资源报道不实消息被沈逸发公告撇清关系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她不怕那人怎么针对自己,姜束最近的行踪越来越神出鬼没,怕就怕他们对他做什么。   高考前半个月,沈逸突然就没再给姜禾打电话了,姜禾起初还联系他,一直无人接听发微信也不回后……她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仿佛做了个黄粱美梦,猛然醒来,什么也没有了,只剩胸腔上那颗跳动抽搐的心,仿佛摇摇欲坠,一不留心就坠入了无底深渊,没了那个人,她怎么也爬不起来。   这天晚上,姜禾在自己房间改着上次摸底考试的数学错题,客厅电视里“沈氏集团”四个字穿入层层墙壁,准确无误地进了她耳朵里。这些天,她第一次听见有关沈逸的话题,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夺门而出,只见大门房门虚掩着,姜束把电视开着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那张魂牵梦绕的脸,经过无线信号,投在了大屏幕上,身边簇拥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但这些姜禾都看不见。她只看见沈逸面对媒体而微微皱起的眉和他眼角难以掩饰的疲惫。   “沈公子,请问您将会竞选下一任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吗?”   “沈老先生在去世时,是否已将其名下所有公司交给你?”   “沈公子与王家千金是否还会再续前缘?”   ………   沈老先生去世……姜禾被这几个字震得不轻。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终究是没战胜过病魔,与世长辞了。沈逸现在其实很痛苦吧,孤零零一人来到世上,现在又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他每天要处理的事,也不是像有的数学题那样套公式就能解决的,而是困难重重,各种错综复杂,想必是难上加难。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姜禾却什么也帮不上,恍惚间,那种强大的距离感和自责感遍布全身。   面对记者七嘴八舌的问话,屏幕里的沈逸一句话都没回,甚至透着肉眼可见的漠视。他大步向前,消失在了镜头里。   关于他父亲的病情,姜禾都是通过新文了解到的,她有些发愣,苦涩,满心不是滋味,她举起手机犹豫片刻,拨通了沈逸的电话,可是她该说什么呢?注意休息?我等你?我想你?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觉得,二人之间并不是爱与不爱的鸿沟,而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相互凝视,开口都不知道自己该问点什么。   还不等电话接通,窗外响起阵阵嘶吼声,那是……姜束的?姜禾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不停地颤抖,掐断电话随意穿了双拖鞋就往外冲。   那颗路灯又坏了,借着月光,只见几个人影把另一个人死死按在地上,月色的射影下,有一摊黑黑的东西,在干燥的水泥地板上格外刺眼。   那是血,姜禾感觉灵魂脱离了肉/体,一时的空白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愣了几秒失声大叫起来,“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她疾风般冲过去,只见那伙人手里忽然亮出一把匕首,森森亮光抵在姜束脖子上。   姜禾一个趔趄跌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嘴角抖得厉害,“你……你们要做什么?不,不要伤害他。”   带头的一步步靠近她,一把扯着过姜禾马尾,迫使她与他对视——王浩。数月前跟沈逸去吃饭,在饭店里见过一次。   姜禾只觉每根头发丝都被连根拔起,钻心刺骨的疼登时遍布全身,她闷哼了一声没敢轻举妄动。   姜束趴在地上仰头看来,虚弱到无力地说了句:“放……放开他……额……”   “叫你说话了吗,你他妈找死。”   姜束又被狠狠打了一拳,他究竟忍了多久?刚才突然的嘶吼恐怕已经忍无可忍了吧?想到这里,姜禾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心疼得要命。   她强迫自己冷静,她强忍着惧怕冷静,问王浩,“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浩长得不差,但此时此刻那张恶毒的嘴脸,就像路边上的狗屎,又臭又脏。   他低头阴险说道:“我本来不打女人的,但你他妈太讨厌了,跟沈逸那狗逼玩意儿混在一起的,都他妈太讨厌了。现在你的盖世英雄不在了吧?做什么青天白/日梦,人家是谁?你们是谁?是一条线上的人么?借着他跟老子面前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现在被人家玩够了抛弃了?”   “拖进来。”,王浩说罢冲那帮人吼了一声,姜禾被他拽进了自家房里,姜束也被拖了进来。   “姜束……姜束你怎么样了?”,姜束浑身的伤,浑身的血,叫人不忍心多看。   “我来呢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行有行归,去年冬天沈逸因为你打断了我几个人的腿,后来又让我表弟骨折,最他妈要命的是我父母还被公司开除了……这一笔笔账,总得有人还不是。如今沈公子继承家业我等触手不及,也只有找你们姐弟两咯。”   他们要找人算账,那姜禾一次次被骚扰跟踪的账找谁?谁的过错?她做错了什么?   “他们断了几条腿,你二人……也要断几条。”,王浩说得轻描淡写。   “你他妈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人先犯规,凭什么要我们坐以待毙。”,姜束试图挣脱,又被按下去。   几个喽啰抬手一巴掌打在姜束脸上,姜禾下意识发出了声尖叫,这时手机响了,她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王浩抢了过去。   “哦?盖世英雄隔空救美来了。”   他说着让手下手举刀对着姜束,把手机递给了过来,“接。”   那把匕首眼看就要割到喉咙,姜禾一点不敢怠慢,立马照做,深吸了口气接起电话,“喂。”   很长的一段安静时间,静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良久后,沈逸说:“姜禾,我很难受。”   姜禾看了离姜束越来越近的匕首,努力镇定道:“怎么了?”   电话里沈逸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沈兴楚在外面有个比我大的儿子那事没被爆出来前,我其实过得很幸福。虽然他那时总说自己忙,但每逢我的生日都会在,每年还会带着我跟妈妈去世界各地旅游,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天上地下最幸福的人。   后来……后来他的事终于被知道了,我妈妈跟他决裂,我九岁被送去国外,九岁懂什么?孤苦无依是真的,每天都在哭,每天都在盼望他能去接我,可是八年,八年他没去看过我一眼。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他早点死。   这么多年来,我没喊过他一声爸。其实他已经失去意识好多天了,就是吊着口气不肯走。医生问我他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当时说不知道。其实我是知道的,他或许是……是想听我再喊他一声‘爸’。   但是姜禾,我固执啊,我恨啊,凭什么给我童年带来那么大的创伤还想让我喊他?凭什么他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凭什么?”   “你……”   姜禾才开口,电话那头继续又说:“所以,所以我不喊……我就是不喊,直到昨天……我依然没喊,我以为他还能再醒过来,醒过来听我质问,但是他死了,他怎么能死呢?不是想听我喊他爸吗?我都没喊他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这时王浩低头在自己手机上飞快打下一行字:说你们分手,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一定要让他对你心如死灰,一定要让他恨你。敢求救敢耍花招,我让你兄弟立马去见阎王,是要成一时之快还是救他的命,你自己选择。   匕首已经碰到了姜束的脖子,殷红的血成串地说着刀把滴。本来不是一件事,但被王浩这样一威胁,姜禾就猜到了是她——王爱媛,那个娇纵得无法无天的有钱女,丧心病狂的人。   姜禾没来由一声冷笑,果然是有钱人的把戏,他们这些留守儿童,奉陪不起。   “姜禾,姜禾你在听吗?致死我都没再喊他一声,我应该开心的,可是……”   “沈逸。”   “嗯?”   “我们分手吧。”,姜禾很平淡地说。   一秒,两秒……一分钟以后,电话那头也是平静一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逸我们分手吧,你的经历我很同情,也很抱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虽然没了父亲,但你有这么一笔丰厚的遗产。你可以呼风唤雨你可以高高在上做你的沈公子但是我不能,我只是个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渴望得到关爱,渴望家庭幸福美满的穷逼,你住的是千万大别墅,我住的是一层小平房……”   “分手?我没了父亲还有遗产???你他妈敢不敢再说一句!”   沈逸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从来哪怕是重一点的口吻都没对她说过。那一吼,吼得姜禾一颗心碎成了粉末,痛苦也随之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他很少在她面前袒露心声,少有一次是被王浩造谣私生子吸毒那次。而现在,应该是他最难受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姜禾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眼看着姜束已经晕了过去,但王浩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面对这帮亡命徒,姜禾别无选择。   她继续平淡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我们?有可能?笑话,算了吧,别纠缠了……”   “嘟,嘟,嘟……”,沈逸挂了电话,不带一丝犹豫,再没有半句话留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会有一更,或者两更。   ☆、暮色   写字楼下的鸣笛声和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暮色成了年轻人们夜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三两个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慢慢消失在了沈逸的眼底。   他记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有多久没换过一身像样的衣裳。   每天都会接到医院里的各种签字报告,各种重大决策都要经过他这里,还要跟着沈兴楚留给他的心腹东奔西走去拉票。   狡兔死,走狗烹。沈兴楚一倒下,集团内部血雨腥风,内斗严重。没人甘心把这么大的集团交到他们认为的乳臭未干小子手里,都在为这一己私欲想把沈逸按倒在地狱里。   国外那些年孤独归孤独,沈逸确实学了很多人在这个年龄不曾接触过的东西,接手集团,艰难归艰难,总归不至于走不下去。   听到那个女人远隔几千里传来的诛心之论,他都想笑,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和努力……全当白费了。   他扔了手机又拿起来,正要订最近一班回诏城的机票,秘书敲门进来,很官方地告诉他沈老爷子的遗体明日送去殡仪馆,两天后下葬,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董事长竞选。   沈逸听罢,垂眸不语,他把手机捏在手里,屏幕都只差被捏碎,万千思绪和不甘终是化作一句:“知道了,我会处理。”   那些像刺一样的话扎得他浑身是血,那些像山一样重的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沈逸这样告诉自己。他连打电话给周瑜然去确认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了。   把所有心声袒露给那个女人后,她放弃了。沈逸最后的自尊和固执,他还是想留一点,至少……让自己不那样狼狈不堪,不那样让人觉得死皮赖脸。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生恐惧,姜束已经昏迷不醒五天了。姜家父母马不停蹄赶回来,看见的是儿子血淋淋的身躯,姜父要骂姜禾,被姜母制止了,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事到如今你怪谁?还想怪她吗?怪你,怪你没本事,怪你烂屁无用。怪我,怪我们,是我们没能力把他们养好,小小个就扔下,只想着赚钱给他们上学,却错过了他们最好的成长阶段。他们受人欺负,受人侮辱,都是因为后面没有一对像样的父母为他们撑腰,都怪我们,怪我们!”   两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扇着自己,姜禾远远看着,想阻止又始终没上前。她已经有些年没见过他们了,说来讽刺,现在当面叫声爸妈都会觉得难为情,生疏得不好意思喊。   事发当晚,警察很快就来了,是街坊邻居报的警。王浩等人慌不择路,开车一路北上,还没跑到省界线就被抓了。   王浩爸妈还上门求私了,说是多少钱他们都愿意出,只要他们不起诉,只要他们出谅解书。   这是做梦吗?都是成年人,敢做就要接受制裁,姜禾这样告诉他们。   全家人难得一致配合,他们只要犯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要钱,只求重判,绝不原谅!   刘晶晶每天蹲在医院门口,变着法儿的煲汤,希望姜束醒来能第一时间喝上。姜禾想劝她回去复习,安心考试,可也说不出口,人家有人家心里的执着和情感,她阻止不了。   周瑜然来的第一天,姜禾就跟他打好了招呼,看新闻上说沈逸最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内部竞争激烈,这事务必请他保密。事情已经发生,罪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担忧和分心,专心打他自己的战斗。   周瑜然当时并不知道其中隐情,沈逸那边三天两头被爆各种商业战,正是只争朝夕刻不容缓的当口上,所以就闭了嘴,只字没提。   至于那个幕后人,事情是戏剧性的可笑。王爱媛并不知情,而且……居然与她半点干系都没有。因为一切都是王浩自愿的——源于他对王爱媛疯狂的单相思!   五月的小城一到下午就乌云笼罩电闪雷鸣,随之而来的就是滂沱暴雨。姜禾顶着伞去医院旁的小买些日用品,风从斜面吹过,伞跟没打的一样,她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将将躲过泥坑,只见侧面极速驶来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飞一般的齿轮重新把那滩泥水卷起,正正扑在姜禾身上。   对方是故意的!   她第一反应抓了把泥巴就要砸车,越野车像奔跑的猎豹,忽然杀住,前面足足呲起一仗高的水波。里面的人先把伞打开随后也下了车,整得跟旧社会的黑帮老大似的。   姜禾第一眼看见那双踩在地上的高跟鞋,不动深色按了录音键。王爱媛再无所保留,嚣张的模样隔着几米远都能看见。   她身着一身抹胸小红裙,打扮得跟要去见伊丽莎白似的,扭着曼妙的身姿徐徐走来,笑道:“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没看见是你。”   姜禾梨花白的面容没多大变动,定定看着她,随后抬眸不冷不热说道,“没关系。”   王爱媛优雅一笑,不以为然的模样,“听说你弟还没醒过来?伤得很重?”   “这不拜你所赐吗?你一手策划的,现在满意了?”,姜禾面不改色道。   对方哈哈笑了两声,“真是搞笑,王浩自己干的蠢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全天下喜欢我的人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我都得背锅?”   姜禾但笑不语,王爱媛最看不得她那副自视清高的样子,讽刺道:“这人啊,就得认命,是什么层次就待在什么层次好了,何必执着于往高处爬,这有一天别人玩够了,还不得扔回去,当初爬得有多高,现在摔得就有多疼。”   姜禾微微抬眸,笑得越发灿烂。王爱媛急了,“你笑什么笑?”   “笑你可悲,笑你全身都是名牌,说出的话如同粪坑里倒出的粪水,不但臭,而且脏。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的权利,该得到什么不该得到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评论?你整天花枝招展,倒是高级,请问得到了吗?你煽动王浩把我弟弟打成那样,你得到什么了?去邀功领赏啊!告诉沈逸你是这么一个歹毒的人,告诉他你为了他可以不择手段,你倒是去啊?”   闪电和雷声接憧而至,分分钟能把人劈得糊臭。姜禾不卑不亢盯着眼前人,没有半分相让。   王爱媛先是怒不可言,最终慢慢舒缓下来,笑道:“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所以你是承认我弟现在这副模样是你指示的,对吗?”,她接着质问。   那头却只笑不说话。   “你怕什么?你家财大气粗,有谁能把你怎么样,说出来更解恨更过瘾更能证明你胜利了不是吗?”,姜禾继续引诱她说。   王爱媛呵呵笑着,做了个嘴型:你找证据来抓我呀。   姜禾手里还握着那把稀泥,想都没想就扔了过去,对方鲜艳的红裙顿时开出一顿黄色的“花”,污水顺着裙摆很带节奏地往下流,像绽放的花蕾四处蔓延。   “不好意思,雨太大,打滑。”,姜禾学着她刚才的口气说道。   王小姐脸上直接皱成抹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正要发飙,只听一声,“姜禾,雨那么大你在那里做什么?姜束醒了,你快来。”   她妈妈拿着把伞站在医院门口,着急地等着。   姜禾一语不发刚转过身,耳边传来王爱媛嬉笑一句,“原来……那就是你妈妈?阿姨看上去不年轻了哈。”   这话细细品太过于吓人,似乎隐含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暗箱操作。   姜禾所有的怒意皆在这一刻爆发,她转身将王爱媛推到在地,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人这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天靠着父母光鲜亮丽,保不准明日就宣告破产,沦为过街老鼠。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如果敢打我父母的主意,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一定!”   王爱媛穿的是高跟鞋,一推就倒,伞被摔得稀巴烂,整个人极其狼狈,但她依然在笑,冲姜禾背影说道:“我等着你让我不得好死!”   从小因为父母不在身旁,敬小慎微,从不敢主动招惹谁,她以为这样能安然度过,其实不然。   姜禾动手删了那段录音,整个人都在颤抖,王爱媛要是真的对自己父母做什么怎么办?以她现在的能力,毫无招架之力。   她居然说让别人不得好死,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有这样一面。   那晚的事过后,其实姜禾有一百个机会给沈逸解释当时的情况。可是她最终放弃了,或许……有的人真的只能仰望,终归是她懦弱选择了退缩。   她害怕了,虽然王浩他们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可是对她姐弟带来的伤害却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如果姜束一直没有醒来,那将是多少钱财,将是犯罪份子死多少次也换不回来的结果。因为不论如何,悲惨已经发生,后面的弥补都是多余的。   更怕沈逸知道后,会因为她做出更疯狂乃至于无法挽回的事,毕竟人家也有人家的路要走,没谁天生就有义务围着自己团团转。何况是姜禾平行世界的人……   姜禾心想,她这样的人,就好好安分守己。至于爱情,有过,已然很幸运。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善始善终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越是越这样想,内心越是像被刀狠狠地剖开,一片一片地被切下来。   几天后,姜束出院在家静,父母全程陪同,一刻也没有离开。高考终于来了,姜禾妈妈头天给她做了营养餐,说是网上查的,专家建议这样吃有助于睡眠,对考试有帮助。   盼了那么多年,她妈终于给她做了顿热气腾腾的饭,她终于有父母陪伴了。可是……太晚了,为什么要等到心都凉了他们才回来,从嗷嗷待哺蹒跚学步到女大十八变,太多年了,她心里的酸楚已经结成了化石,坚不可摧,再也回不去了。   姜禾悄悄在房间吃了饭菜,千万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眼泪顺着脸颊两侧像水一样流淌。   高考那天,她爸要送她,被姜禾婉拒了,从小学就开始一个人坐公交车,突然有人送,她太不习惯。   照旧踏上公交车,看时间的时候鬼使神差打开相册,沈逸的脸装满了她的内层,英俊的,痞帅的,微笑的……层出不穷。   路过钻洞,那是曾经他吻她的地方。炽热而又缠绵,美好得像六月的花朵……只可惜,阳光太毒辣,他们没抗住。   姜禾叹息,这个高考,注定要携带着缺陷,或许会成为她往后人生的怀念,或许会成为她毕生的遗憾。   直至高考结束,全班闹哄哄一起吃散伙饭,那个人都没出现。只听有人说看见他来考试了,考完就走。   姜禾抱着个空酒杯,一杯啤酒下肚就醉得稀里糊涂,喃喃自语道:“结束了,我的爱情,我的青春,我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结局,莫慌   ☆、暮色   酒不醉人人自醉,姜禾第二轮头痛欲裂过后,包厢只剩几个歪歪倒倒的同学,高中三年,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结束。   她打开手机,凌晨十二点半。有三条未读信息,想都没想飞速点开,当看见信息内容时,她圆圆的眼里一晃而过的失望。   【姜禾,聚餐完后打电话给你爸,你爸去接你。你的行李我简单收了一下,等你回来看还需要什么,再补收一次。】   【今天同学吃散伙饭,可以晚一点,但不要太晚。】   【差不多了吗?差不多我让你爸骑电毛驴出发了。】   她眼神飘忽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抬手输入【好,我在明珠路。】   刘晶晶刚才被她爸妈强行接走了,临了还问姜禾要不要顺带稍她一程。她很自信回了句“不用,我爸爸一会儿就来接我。”   她爸妈这次也是请假回来的,工厂没多少天假。姜束重伤过后,后遗症很大,二老决定等姜禾高考完后,带他姐弟一起走。他们在上班的地方租得个比较宽敞的房子,一来可以照顾姜束,二来还能家人团聚。对两个孩子和大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走出餐馆,南方六月的夜风有些微凉。她今天穿了件小短袖搭牛仔裙,扑面而来的凉风让人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一路走往明珠路,刚在路边站定不久,正前方突然杀出辆大奔,玩了个漂移将车停在路边。姜禾下意识往树下躲,只见出来的个个都是西装革履亮皮鞋,年龄大多三十岁左右。   随着副驾驶车门被打开,待看清楚来人时,她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出来的人也是西装革履亮皮鞋,但就气质容貌风度来讲,可以甩刚才那几人数条街。   沈逸绕过副驾驶,脚步有些踉跄,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姜禾知道他喝醉了,这是他惯有的醉酒方式。   “沈总,哥几个已经包了整个酒店,走,我们再去喝一杯。”,一个子高高的人说着,上前挽着沈逸的胳膊。   沈逸挥手表示拒绝,“魏总盛情,沈某领情便是,我就不去了。”   姓魏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笑道:“我们合同还没签呢,沈总忘了?”   沈逸扒开那堆人,自顾自往路边走去,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那姓魏的使了个眼色,余下两三人赶忙上前半推半拉,“哐当”一声响,手机砸在了地上。   沈逸应该是醉得不行了,不然定不会容忍对方如此粗鲁的行为。   “沈总,酒店都包了,不住且不浪费,这家酒店设备齐全,三楼还能K歌,走吧走吧,跟我客气什么。”,姓魏的边说边去拉他,几个人簇拥而上,不多时就把人围上了台阶。   姜禾一颗心扑通直跳,抬头看了眼前方高楼,赫然是一栋大酒店。她等那些人稍微走远一些才跟上去,顺带捡起沈逸的手机,屏幕正面朝下,碎成了渣,可见那些人就是故意的。   确定他们进了酒店大门后,她忙给周瑜然打电话……   姜禾踏步刚进入酒店大厅就被值班的拦了下来,“不好意思小姐,我们酒店今天已经被人包了,住店还请移步别家。”   这住一晚得五位数吧?她也住不起啊。姜禾碰了一壁灰,退到酒店门口的花园里坐着,继续等待时机。   刚才打电话给周瑜然,那位少爷喝得烂醉如泥,接起电话就开始唱:“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   沈逸的朋友,在诏城除了周瑜然别的她也不认识。报警倒不至于,生意场上这些事,没伤没痛的,警察恐怕连出警的必要都没有。   从刚才的对话判断,对方应该是跟沈逸在签个什么合同,被拒绝后就想方设法把他灌醉,好趁机做点什么。看沈逸即便醉成那种样子也始终没答应,那合同应该很重要。   十五分钟后,前台值班的终于熬不住,一头栽进了温柔乡里。姜禾半蹲半跑走过大厅,随便找了个电梯钻进去,可这么大个酒店她该上哪里去找那帮人?   三楼,对!他们说三楼有KTV,说不定还真的把沈逸带去三楼K歌了。   果然,姜禾刚一出电梯门,就听见声鬼哭狼嚎的:“心里的花,我想要带你回家,在哪深夜酒吧,别管他是真是假,让我尽情摇摆,忘记中意的她,你是最迷人噶……来,左边跟我一起画个龙……”   独具特色的唱功在空旷的地毯式走廊里异常辣耳朵,粤语唱成川/普也就算了,念经似的清一色一个调调,如来佛祖听了都怕会打瞌睡。   姜禾人是进来了,可人家五大三粗几个大老爷们儿,她也撂不翻啊。正…绞尽脑汁想着,兜里传来手机震动声,是她爸的来电。   姜禾手忙脚乱给挂了,垫着脚跑到走廊尽头去回电话,压低声音说道:“爸,刘晶晶喝醉了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她回去,今晚睡她家,我明早八点准时回来……保证不误火车,我没事,她家我经常去,习惯了的。”   她知道撒谎不好,而且大半夜让亲爹来回跑更不地道。可一想到沈逸刚才那副样子……她始终无法视若无睹,甚至跟上来就是个条件反射的动作,都不需要任何思量和风险评估。   五分钟后,KTV大门被推开,三五几个劝酒劝得不亦乐乎的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位长像出众身材高挑英气十足的服务员,端着盘果盘进来,笑道:“各位先生,这是酒店送的蛋糕。”   几人在她那张乖张的脸上停留良久,姓魏的笑道:“这年头,服务员的水准越来越高了,这么漂亮人都能找得到,沈总,沈总要不要睁眼看看?是不是你的菜。”   桌上摆着好几份A4纸,被空酒杯压着,就是那合同无疑。   沈逸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双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胸前,修长的腿成交叉状搭在茶几上。双眼紧闭,像在睡觉,额上的碎发齐眉,那张干净的脸即使是醉酒,仍给人一种出肉眼可见的防备状态。他像一朵变化莫测的七色花,鲜艳无比,夺目闪耀,不论在深处何等环境,他都能很快融入其中,时而阳光青春少年,时而商业老/江湖。   只见他强撑着眼皮瞥了这边一眼,又懒心无常地闭上,几秒钟后很不客气地说道:“沈懂阅人眼光不行,这种不入流的人也算漂亮?赶紧让她滚。”   那姓魏的一脸不服气,恶狠狠地瞪了眼沈逸,嫌弃地冲姜禾连连挥手,“东西放下,滚滚滚。”   听见沈逸的话,姜禾顿了顿。   刚才在走廊尽头接完电话,见员工值班室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还摆着个三层大的蛋糕,于是她扯了套员工装胡乱套上,顺理成章进了这间包间。   她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眼尾见那几个人点歌的点歌嚎丧的嚎丧,姓魏的正在攻坚沈逸,嘴里念着:“沈董跟我们兄弟几个周旋半天,到底合不合作也不吱一声,这酒也喝了歌也唱了,总该回归正题吧?哥几个从北跟到南这么多天,考试都没敢去打扰你这朵祖国正开得茂盛的花朵,这下试也考完了,再推辞未免有点过分罢。”   “沈氏集团再牛逼那也是你老子在位的时候,现在还能嚣张吗?所以说,劝年轻人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跟我们远光结团合作,保证你不出一年,定能重回巅峰,赢回你父亲时代的荣誉甚至比他还要更有成就,怎么样沈老弟?”   姜禾走出房门,全身都冒着虚汗,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跑回楼道值班室,关了灯摸黑换上自己的衣服,将刚才趁没人注意偷偷拿出来的几份合同塞进双肩背包里。   短短两三分钟后,楼道里响起来了令人后怕的嘶吼声,“妈的,去找,就是刚才那小婊/子,定让她跪地求饶。”   “通知前台服务员调监控,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掘地三尺给老子找出来,敢偷老子合同,他妈的个巴子,不想活了。”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远而近,窸窸窣窣消失在电梯口。姜禾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刚才的包间,沈逸果然还在里面,连头和脚的摆放角度都跟没变过。   她没有多少时间,只要那帮人掉出监控,抓到她那是分分钟的事。她二话不说拉起醉酒的人往自己肩上抗,“快走,来不及解释了。”   沈逸本来就高,半边身子靠在她肩上如同压了坐大山,但他勉强还算配合,至少会跟着挪脚步。   这家酒店有好几处楼梯走道,在无数保安和工作人员往三楼扑时,姜禾拽着背上的人随机进入一个安全出口。   从三楼下到一楼并没花多少功夫,关键是后面的人追得紧,情急之下她把沈逸放在垃圾桶旁,周围乌黑一片,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姜禾拍了拍沈逸的脸,急声道:“你哪儿都别去,在这里等着。这段我熟,等我引开他们回来接你。”   她猛然起身时被他拉了一下,没拽住人,倒是把她的双肩背包给拽去了。   “在那儿,别跑,小妮子,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眼看姓魏的已经追上来,姜禾包都顾不得,扭头就冲进了乌漆墨黑的巷子里。   许多年后她在想,那晚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勇气,大半夜挑战几个大男人的忍耐度和极限。她拼了命地在乌黑的巷子横冲直撞,一路跑过恶臭的垃圾堆,越过柴犬最多的城中村,绕过路段最烂的拆迁楼。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沈逸不能被他们发现。他被灌得不省人事,万一那帮不怀好意的人逼他签了什么“丧权辱公司”的合同,又或者是些违法犯罪的勾当,那岂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她不能让他们得逞,她要帮他。跑过垃圾堆时蹭得一身恶臭,经过城中村,被恶狗吓得滚了好几圈,膝盖被蹭破了好几块皮,手也被玻璃渣子划伤了,拆迁地区更是要命,到处都是废弃的水泥钢筋,一不留心就被戳中脚底板……   当她气喘吁吁再绕回藏沈逸的地点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只是……那人已经没了身影。   她以为是被人撸去了,那一刻,千言万语都堆在了喉咙里,半个音符都发不出来,顾不及全身疼痛冲上大路。   下一刻,她定定地站在树下,一步也不想上前。   路对面停着张越野车,沈逸被王爱媛扶到后座上,关车门踩油门,绝尘而去……一起消失的,还有被沈逸拽下去的属于姜禾的双肩背包。   那辆车适才姜禾躲在树背后时就留意过,也就是说早就在那里了,如果不是巧合,王爱媛就是沈逸给自己留的后手,他早就给自己安排了接应的人。   姜禾自言自语:“也对,你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毕竟你这么聪明,这么耀眼。”   亏得她大晚上整得跟电影里女主偷梁换柱一样惊心动魄,算了,从头到尾……就当是自己在瞎忙活好了。   可是沈逸,你叫谁不行?你喊王爱媛,我第一个不答应,因为我跟她有仇!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跟王爱媛这笔帐都是要算的。   想到这些,姜禾蹲在路边低声抽泣着,刚开始还是很小声,哭着哭着变成了黑夜里最无奈的哽咽。   凉风伴着无穷的黑夜,像无底深渊似的把人吸进去。大风刮进她无数次流血的伤口上,疼得她连站都站不稳。越是沉静,疼痛感越是占据着她的五脏六腑。   城市的喧嚣褪去,成排的路灯一望无际伸向远方迎接着几个小时后的黎明。路灯下映射着一个远去背影,她看上去是那样无助与孤独,一步步走向黑不见底的尽头。   沈逸,即使这样,我依然爱你。再见,再也不见!   我依然爱你,再见,再也不见……   沈逸从梦中惊醒,全身湿透,他猛然翘起身,梦里姜禾对他说再也不见,摸着心窝疼。   房间门被人毫无预兆地推开,王爱媛笑得甜美,“给你热了杯牛奶,趁热喝。怎么样,头还疼吗?”   她看了眼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背包,又说:“从昨晚起你就一直抓着它,里面是有什么宝贝不成?”   这是姜禾新换的双肩背包,昨晚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女人会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出现在酒店。他确实醉了,倒不至于醉到人事不省。下意识抓她那把人没抓到,只留下了这个包。   失神只是刹那,沈逸勉强笑了笑,“有吃的吗?”   王爱媛显然乐在其中,心花路放道:“等着,本姑娘这就去给沈公子洗手作羹汤。”   待房门再次关上,沈逸伪装的笑脸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冷漠。他打开书包,几份被揉得皱巴巴的合同映入眼帘,可见当时情况之紧急,其实如果她没有出现自己会更早拿下这几份东西,她出现后他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   钱包里只有些零钱,连身份证和准考证都不在,应该是怕弄丢影响查成绩所以锁家里了,她一向懂事谨慎。夹缝里放着张大一寸的照片——他和她的,去年去山上约会,雪地里拥吻。   还有他被人碰在地上他们曾经一起去修过的手机,屏幕又碎了。   不知看了多久,沈逸掏出兜里的备用电话,拨通了110。   “警察局吗?我要报警,这里有人涉嫌雇凶伤人,非法制作假合同,试图窃取公司机密,蓄谋非法转移公司财产,人在新世纪北庄二栋三单元。”   王爱媛做好饭菜,沈逸已经洗漱好,正坐在她家客厅里悠闲地看着杂志。他人好看,坐在哪儿都是一道风景线。   “过来吃饭吧,我的沈公子。”,她笑着说。   沈逸头都没抬,冷冷一句,“你多吃点,以后没机会了。”   王爱媛脸色陡然一变,“你什么意思?”   沈逸挑眉,嗜血般的眸子像发出的x光射线,盯得人无处可躲,“多行不义必自毙,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只手遮天?你和你的父母,接下来不仅要承担你买凶故意伤人甚至是杀人的罪,还有你们企图诈骗,以及非法转移我公司财产的罪……还有更多,你留到警察局说罢!”   王爱媛难以置信,疯狂地摇头,“不,不,我没有,你没有证据,你没有!”   警报声逐渐由远变近,沈逸没所谓勾嘴一笑,漫不经心云淡风轻说道:“我既然出马,就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和你那帮持刀的伙伴,等着牢底坐穿吧。你们那晚怎么对待姜禾和她的家人,之后有大把时间在牢里忏悔,慢慢享受。”   “不,我没有,你污蔑,不是我,是王浩自愿的,警察也是这样说的……你好狠的心,不爱就算了,为什么这么残忍要把我送去吃牢饭。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不是恨到连高考都不看她一眼的吗?你那天明明说你们已经彻底结束了的,为什么,为什么沈逸?你要抓我昨晚就可以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因为你这里有证据,有你联系王浩的证据。如果我是你,早就应该烧掉,而不是留着炫耀自己的胜利。”,沈逸自兜里掏出从她家翻到的信件说道。   只是,再多的惩罚也换不回姜禾被伤害的事实。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一天不进去,他就是把姜禾拴在身边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对付她。所以在找到证据把他们弄进去之前,沈逸只有这样做,只有冷漠才能换得她一时的安宁,虽然那又是另一种残忍,至少好过姜禾被威胁得好。   事发第二天他就从周瑜然那里得到了消息,可当时他父亲尸骨未寒还没下葬,集团内部血雨腥风等着他排忧解难……他能做的只能是差人先暗中观察。   忙了半个月才算挤出一丝丝时间,回来考试只是走走过场,他更想将这群丧心病狂目无章法的人,用最正确最明智的方式绳之以法。   搜集到的证据,警察带走王爱媛的时候沈逸一并交给了他们,又跟着去公安局做了半天笔录。与此同时王爱媛父母那个传媒公司涉嫌违法经营和诈骗等罪,在帝都被抓的消息直接上了热搜。   一切尘埃落定,作恶的人终于受到了制裁。   沈逸一刻也忍不住,趁着姜禾爸妈都在,他要赶紧登门拜访!买了一车厢的礼品,还特地穿了身新衣裳,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家大门口……   然而只见他家大门紧闭,就连门前的盆栽都无影无踪。   “您好,我是姜束的朋友,他们家人呢,您知道去哪儿了吗?”,沈逸随便问了一个路人。   “我认得你小伙子,你住他家隔壁吧?沈少爷,这说起来啊,上次嚼舌根是我们的不对……哦对对对你问姜束一家是吧?他们走了,他爸妈这次被吓惨了,不敢让子女再留在老家了。这不,趁着姜禾高考完,带着姐弟两人一同出省去了。”   王婶喋喋不休说完,沈逸感觉自己心脏就快停止跳动,顿时心慌意乱,像被十道天雷滚滚击中,死的心都有了。   他忍住剧痛小心翼翼问:“他们……还回来吗?”   王婶看了他一眼,脸色惨白惨白的,寻思这得什么朋友,感情好到这般难舍难分?   她说:“这个姜妈妈倒是跟我说过,怕是不回来了。姜束伤了这里,”她指着自己头,又说,“很难再继续上学,就算要上也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今早他家收东西,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全送给乡里乡亲们,应该是不打算不回来了。”   沈逸脸色更白,手速飞快在备用机里输了一串号码,打过去……关机!   他手上的东西无力垂落在地,问:“您知道姜爸姜妈在哪里上班吗?”   “这倒是不晓得,只说在江浙一带,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   他看着自己租的别墅门前,去年满天飞雪,他们在那里堆雪人……再看向天台,也是鹅毛大雪,他为她带耳钉,说是定情信物,拥吻……初/夜。   那天接到分手电话,他虽然不知道当时的实际情况,但不该疾言厉色骂她,不该那样固执的。早知道她要走,昨晚包厢里第一眼见服务员是姜禾时,就应该争分夺秒拥她入怀……她竟狠心得说走就走,铁了心了无音信。   “不可否认我也喜欢你。”   “不反悔,不逃避!”   “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我等你!”   ……那些曾经彼此说过的话,如今成了最讽刺最扎心的武器,刺得人遍体鳞伤。   到底谁伤了谁?沈逸也不清楚了,他转过身,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   火车呼啸而过,为了姜束,一家四口定了个软卧包间。   姜禾像个木偶似的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火车穿过无数黑暗的隧道,把她的人和行囊带去陌生的地方。而她的心,她的灵魂,不知道留在了哪里。   “你确定不回来填志愿了?”,姜母问。   姜禾木讷地摇着头,“不回来了,分数出来后,我选好学校和专业自己填就是了,不一定要回学校。”   “看你魂不守舍的,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鼻子就酸,姜禾忽然抽泣起来,成串的泪水止不住决堤。   她哽咽道:“没……没什么,我的双肩背包落在诏城了,心里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大概还有两三章尾声。   ☆、听雪   人来人往的公路边支起一连串的烧烤棚子,夜幕来临时老板纷纷架起烧烤夹子,吆五喝六招揽生意。各种香料混入空气弥漫在夜色中,情侣约会,朋友聚餐……自成一片闹市天地,   朱浩楠被李飞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吐了三轮后,他抬手求饶,“我投降,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下去待会我女神来见我这幅模样,那还不得吊头就走,你说你们一个个的瞎几把整。”   李飞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得了吧孙子,你以为人家还是七年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了解一下。七年前你没机会,现在更他妈痴心妄想,就你派出所那点工资,够你喝酒抽烟?再说你看你今天挑这破地方,人家肯来已经是给足面子,你才瞎几把整。”   朱浩楠用袖口擦了擦身旁的塑料凳子,挥手道:“滚滚滚,你懂个屁,姜禾是那种物质的人吗?再说派出所怎么了?那也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我骄傲我自豪我万丈荣光。挑这地方那叫接地气,我有工作外八小时规定,不能腐败请吃喝,懂不懂你个土鳖。倒是你,屁颠屁颠从南追到西,看谁呢你?”   李飞几欲插话,见拐角处迎风而来两位大美女,在这喧嚣繁杂的地段犹如两颗璀璨夺目的北斗二星,让树上挂的闪闪发亮彩灯瞬间黯然失色。   七年不见,曾经扎马尾背双肩包的姑娘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碎发及颈,隔着几米远都能看见丝丝顺滑,垂直而下的长风衣在冬夜里衣袂飘飘。多年不见,那张脸褪去青涩时期的稚嫩,被一个名为时光的东西打磨得越发立体耐看。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很深的梨涡,仿佛是冬季最暖的阳光,一夜之间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与她挽手而来的,赫然是刘晶晶刘大小姐,她倒是一如既往的美,只是少了几分当年的嚣张跋扈,听说姜束正在对她穷追不舍,只是目前还没收到回应。   所以李飞自信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会生出“班上的女生能入眼吗”的低俗想法。事实证明,班上的女生多年后都是仙女下凡,班上的男生多年后都是啤酒肚油腻男!!!   朱浩楠见来人,眼睛都直了,只差没把喝进去的酒从嘴角流出来。   他手忙脚乱起来招呼着,有些语无伦次,“两位大美女,差点没认出来,坐坐坐……店家,再来五十串羊肉串。”   “………”   “我说朱警官,你要不要这么寒颤,大冬天把咱两叫出来喝西北方啊,还选在这当风口上,冷死了冷死了。”,刘晶晶笑着打趣。   姜禾眉眼带笑,觉得很地道,连连拉她坐下。谁都没想到当初的班霸,居然做了警察,虽然听说他这身制服是被他爹拿刀低着脖子逼他考的,但看上去确实人模人样。   姜禾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开口就是一句官方的,“多年不见。”   朱浩楠眼神有点飘忽,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脸有些红,他都不敢正眼看姜禾,只是一味地点头,“是啊,七年了,你填志愿也没回去,后来才从老杨那里打听到你一星半点消息,说是报了政法大学后来还读了研究生。这一晃七年过去了,挺快的哈,眨眼功夫,跟过家家似的。”   姜禾眉眼动了动,低头发了半天呆,喃喃道:“别挖苦我了,我们学校也不是最好的政法大学,混日子罢了。”   李飞:“你那还不好,五个手指头数出几所?我可听老杨说了,你当年数学超长发挥,那老头儿现在都还用你给学弟学妹们做励志教材,一个数学考二十一分的人,半年提到九十八,奇迹啊。”   姜禾吃土豆的手一顿,心中翻涌成苦涩,埋头低语道:“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害,说这些干嘛,心里酸。别去想了,人还能走回头路不成,一直往前走就对了。来喝酒喝酒,今天谁也不准跑,不醉不归。”,李飞拿纸杯给两位女生边倒酒边说。   刘晶晶女中豪杰,一仰脖子就喝了。姜禾正要喝,被朱浩楠抢了过去一口闷掉,他把纸杯砸在桌上,低头碎碎念,“不能喝就别喝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姜禾愣了几秒,只笑不语。   “啧啧,合着我能喝呗,我长得很安全呗?不是亲同学,绝对不是亲同学!”,刘晶晶嫌弃地白眼加抱怨。   几人乌央乌央笑做一团,隔了这么多年,大抵都很珍惜和缅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再见面非但不生疏,反而更亲切。   李飞半醉半醒中提了句,“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音讯,倒是沈逸,沈公子是个奇葩。继承了庞大的家族企业后……人间蒸发了,奇怪得很,也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发财去了。”   这话让姜禾水平如镜的内心忽然荡起片片涟漪,她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酒,眼睛都没眨一下吃得一干二净。   那天喝到凌晨十二点,朱浩楠他们吵着要送姜禾回去,可是自身难保站都站不稳。姜禾虽然喝了好几瓶却奇迹般没醉,心里跟明镜似的,问了他两住的酒店后,打车让司机把他们送去了目的地。   出租车后座上,李飞挽着朱浩楠不停唠叨,“你他妈是个怂货,不是说还喜欢人家吗?怎么不表白?嗯?怂货。”   怂货打了个嗝,使劲摇头叹气,“算了吧,人家心里没我,以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倒是你,你个憨逼,追着我来沿海,今儿你女神也来了,怎么不表白?”   李飞无耐笑了笑,“害,名花有主了呗,你没看见路边那辆车吗?人家姜束早就在那儿侯着了……况且,姓刘那女人从屁大点就开始喜欢姜束了,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本班找,烂兄烂弟,咱两就是烂兄烂弟……”   次日清晨,姜禾被刘晶晶的狮子吼吵醒,“姜禾你完蛋了,九点了!你是不是十一点的飞机,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报道?错过你就等着明年重考吧你。”   姜禾像魔怔了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要死了要死了,快帮我收行李。”   “收好了姜同志。”   “帮我找找昨天刚买的粉底液,我要顶着磨皮式的妆容但又看不出来化妆纯天然无公害地去报道。”   研究生毕业后姜禾一度找不到方向,直到几个月前看见国家招考公告,某军区招军队文职。“军队”两个字跳出来时,她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考。   这年头公考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一个岗位成千上万的人挤破头。索性皇天不负有心人,闭关修炼两个月后,她以超第二名二十分的傲娇成绩顺利进入笔试,前些日子面试体检也都过了,就等着去报道。   七年前她从西南出来,一直待在江浙一带没回去,这次又考那边父母其实不是很想让她去,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是真没必要去考军队文职,而且家已经定在这边了,此一去又隔着几千公里。   但姜禾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算是个无中生有的梦想吧,她也说不清道不明这股冲劲来自何处。   刘晶晶风风火火送姜禾到机场,姜禾一手着拉行李箱,一手提着她妈装的各种腌菜,争分夺秒地道别,“维护好我们共同的小窝,过年如果我有机会回,要是看见乱七八糟我唯你是问。还有就是当年我弟虐妻也不爽,现在追你还火葬场,你欲情故纵差不多就得了,别玩过火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爸妈还等着抱孙子,趁着我不在,你俩……该干嘛干嘛,奉子成婚我送的礼金会更多哟!”   “行了姜同志,你还是担心自己去那边孤独终老的事情吧。”   姜禾不以为然,“那你跟姜束多生几个,送我一个将来养老。”   刘晶晶一脸黑线,用她的兰蔻大红唇比了个“滚”的嘴型……   西南,某军队。   沈逸视察完新兵训练回到办公室,把绿色军帽工工正正放在发亮的实木桌上,顺手拿了个印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磁缸,悠哉悠哉泡了杯茶,吹了两口气也不管烫不烫胡乱往嘴里倒。   茶刚喝到一半就有人打报告进门,士兵见沈少将皱着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本来平时不说话只要往训练场一站就够让人腿发抖,这下竟然皱起了眉,谁还敢发出半个语音?   大学四年军校生活以及毕业三年部队生涯,让沈逸原本骨子里就有的凌厉越发见长,如同野草在无人问津的土地上变得越发狂野。   “报告少将,之所以迟到是因为……”   “一百个俯卧撑,负重跑步十五圈。”   士兵一脸茫然,“……”   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不甘心。他想说之所以晚间训练迟到是因为临时接到委托去接一个新来报到的文职人员。   只可惜……沈少尉永远不会给人解释的机会,在他的理念里没有“之所以……是因为”这组关联词。   士兵垂头丧气正要转身,不近人情不听解释阎罗王忽然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晃了晃手里的A4纸,“您说这个吗?这是新来报道的文职人员信息表,政治处张姐生孩子在家坐月子,托我今天去接那姑娘。”   沈逸抬眸看向那张单面纸,若有所思着就要伸手去拿,却在碰到纸的那刻又缩了回来,冷冷一句:“还不去跑?想加到一百圈?”   士兵:“…………”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尾声   ☆、听雪   姜禾刚入职,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一无所知。军队里一眼看去,青一色的迷彩服军装,再者就是偶尔路过的士官和带军衔军官,简而言之女生在这里就是稀有物种。   报到第二天她就收到信息,说让早上十点去大会议室开会,做一个简单的入职介绍和认识。   这天她特地起了个早,就着发下来的制服穿戴整齐,镜中的自己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的样子,虽然只是文职,但也穿军装,衣裳一上身,整个人如同从地狱蜕变到天堂,登时神清气爽。   伴随着寒风,她路过训练场。   “一二一,一二一……”,   铿锵有力的口号嘣进耳朵,那久违的声音就像大学军训,但她清楚这远比军训要严格一千倍一万倍。   西南的冬天也很冷,然而士兵们却只穿了件短袖,个个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在训练场场上,铁骨铮铮的模样很难让人不热血沸腾。   但还是有挨不住冷的,方队里有人忽然晕倒,引发了短暂的骚动。   这时太阳刚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火红的旭日撒在广袤的训练场上,所有人脸上都泛着温暖的红光。   晕倒的士兵被人用担架迅速抬了下去,方队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一军官背对着姜禾叉腰面对着众士兵,洪亮地吼道:“一群无用,通知刚才晕倒那位的家属,把他家少爷接回去,军队不养娇气的人!这点冷就受不了?嗯?要不要让你们滚回去开空调睡电热毯?过些天实战演练爬雪山过大江你们是不是坐以待毙等着阵亡……你看哪里?出来,还有你,你,负重十公里!”   姜禾只是好奇多看了几眼,但当那既严厉又独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时,像一口大钟从她耳畔被人用力敲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   这么多年,天南地北都没遇到过也没联系过。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的声音居然会这样真实且无半点掺假地钻进姜禾耳朵里。一时间,她鞋底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再难挪动半步。   女兵,这雌鸟都不来的地方居然有女兵?任顶头军官如何教训,一众士兵仍顶风作案,双双眼睛齐刷刷朝这边看来,像打量外星人似的瞅着姜禾。   “看什么看?我身后是有花吗?”,沈逸威严地斥责道。   “少将,比花儿还美,您回头看看。”,一人冒死说道。   那人转身之际,姜禾如被电击,手忙脚乱扭头落荒而逃……   只余身后一众人惋惜地感叹,“唉,同志,同志别走啊。”   沈逸眯眼盯着那慌不择路的背影良久,面不改色挑了挑眉,抬手看了眼时间,喊道:“林教,你来训,不让这帮崽子脱层皮中午别吃饭。”   林教官一哆嗦,立正行礼,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是!”   十点一刻,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都在等那位新同事露面。可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新同事却不见踪影。   “这届新生不积极啊,怎么还害羞上了?”,一人打趣道。   “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不去法院不去检察院,跑来这偏僻的地方做军队文职,这是什么逻辑?   还有沈少将,当初说从系统内选调一个过来你强烈反对,非得要求社会招考而且还必须研究生以上……你这又是什么逻辑?   人家隔壁招不到人都恨不得把学历降到大专,你倒好,居然定这么高的要求。”,坐在会议正中位置的老大端着一缸中药说道。   沈逸懒散回着,“这不招到了吗?分数还不低,甩第二名二十分。而且我也是为部队综合文化水平着想,公正,公平,公开,有何不妥?”   众人:“……”   姜禾站在楼下已经有一会了,当时岗位有好几处,只是这里刚好限制法学专业研究生,其他地方只限制到本科,所以她为了能更大几率考上,于是就选择了这里。   她并不奢求这点机遇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人,只想多点心理安慰罢了。   三年前本科毕业时遇到过周瑜然,谈话中她才得知姜束被王浩用刀低着脖子差点打成植物人的事,他第二天就告诉沈逸了。也就是说,那次他被人灌酒签合同全是他为抓王爱媛的把柄设的套……   周瑜然一直以为两人分手是后来的事,所以并没多做询问。   那天周瑜然问,“姜禾,如果当时你知道沈逸一直都在关注你,故意跟王爱媛套近乎,上王爱媛的车也只是为了找证据,你还会走吗?”   她的答案是,“会的,依然会走,因为那时……我无法左右自己的去与留。一个高中生,不可能扔下父母和重伤的弟弟跟沈逸双速双飞。不可能在自己没有底气甚至是自卑的同时,就那样跟他在一起。只不过……如果当时我知道这些,或许就没之后四年的逃避了,或许,那会是一段充满回忆和美好的大学时光。”   那时她向周瑜然打听沈逸的行踪,他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一点点风声说是进了部队,在西南……   最终,姜禾还是以一副自信满满的姿态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面对向她投来的张张好奇脸,她眼含微笑颔首低眉道:“对不起各位领导,我来晚了,中途迷路,让各位领导久等了,实在抱歉。”   姜禾连连鞠躬,没太看头也不抬喝红茶的沈逸。七年,沈逸除了那身被岁月打磨得越来越锋锐的气场,容貌甚至是肤色都没太多变化,穿上那身军装,说他是三军仪仗队里的人都不为过。   领导笑着打了圆场,说新入职对场地不熟,走错地方甚至迷路都是正常的,以后就熟了。姜禾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领导们纷纷表示热烈欢迎。   不知是谁“咦”了一声,说:“沈逸,小姜是你老乡吧?都是诏城,而且同一所高中,你们不认识?”   沈逸被点了名,这才悠悠然抬眸看向姜禾,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眸子像神秘的黑洞,散发着无穷大的磁场,多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   对视半天,他忽然勾嘴笑道:“认得,不知姜禾同学……可还记得我?”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静到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许久后姜禾才在那双具有高强度磁场干扰的眼睛下脱离危险。   “记得。”,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能忘记吗?其实她想说。   “你们什么情况?沈少将,面试的时候你没参加吧?如果参加可是违规操作。”,一把手扭头问旁边的人,“面试他回避了没?”   众人十分肯定沈公子除了最开始说要公平公正公开招考外,再没接触过后来任何环节。   “上将大人,我没那么多的闲工夫。”,沈逸把大缸茶喝到底,啐出两片茶叶懒洋洋说道。   因为原文职张姐在家坐月子,半年后才会回来上班,新人没人带……众人一致决定,把姜禾暂时丢给沈逸。说是老乡,可以多照顾照顾。   沈公子面上没多大波动,扭头问最末端的新人,“他们让我带你,你愿意吗?”   不论过去多少年,他那张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嘴说话还是当初的调调,但细细品来,却又多了些许无关紧要和云淡风轻在里面。   姜禾愣愣点着头,“初来乍到,还望你多多指教。”   此时办公室人已散得差不多,只余下他二人。   那人脸上再没有刚才捧场做戏般的笑容,不喜不悲,无喜无怒的面上让人琢磨不透。他定定盯着姜禾,好似要把她看穿,要把过去丢失的七年都弥补回来。   最后他冷笑了一声,“姜禾同学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而我只是个小本科。指教?不敢。”   原来换个角度,低人一等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姜禾是这样的难受。虽然她知道他决不可能比谁差,但这话就像开水一样泼在她身上,浑身起泡甚至溃烂。   以他当年在班上的成绩,进第一学府绰绰有余。只可惜,姜禾始终不知道他就读于哪里。   “你别样说自己,对……对不起……”   “拿上你的所有材料,去人事处入档领日常用品,完事后到我办公室,接手你之后要做的工作。我也是受张姐之托暂时带你,业务不熟,教不了你什么。”   沈逸说罢,大步流星转身离去。细心观察,他脚步十分仓促,仿佛多一刻都不愿意待。   姜禾游离在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半响后嘀咕道:“可我也不知道你办公室在哪里啊……”   去人事办完所有入职手续已近中午,姜禾找不到沈公子的办公室,只能去他的训练场边坐着等。   冬日的十二点阳光并不弱,她从昨天上飞机到现在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饿得前胸贴后背。软绵绵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后,才听见“解散”的声音。   头顶忽然被高大的阴影罩住,姜禾抬头,沈逸正居高临下看着她,额上的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淌,还滴了几滴再她身上。   他那样子看不出息怒,甚至连一丝情绪变化都没有,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说,“那边有树荫你看不见?”   姜禾风一样窜起来,成立正的姿态气沉丹田说道:“报告少将,你们在训练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我怎好一个人躲阴凉,没那么娇气。”   阳光下的女人再不是当初扎马尾的学生,精炼的齐颈短发,越来越菱角分明的脸蛋,越来越盈盈一水的眸子,出众的容貌被学识武装过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满满的自信……   姜禾看不见的地方,沈逸嘴角一闪而过的扬起,又闪电般的拉下脸,带头走在前面,一语不发。   一路无言,可对姜禾来说这样已经足够。她跟着沈逸穿过无数林阴小道,七拐八拐过无数个训练场后,才走到传说中沈少将的办公室。   这厢将要开门,忽然冒出个手捧玫瑰的女生,从阳光大道缓缓而来,沐浴冬风,带着灿烂笑容,她喊道:“逸哥哥,你总算来了,我都等半天了。”   ……姜禾呲了口冷气,在玫瑰少女扑上来前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小半步,正好挡在二人中间。   她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让姜禾为之一振,稚嫩的模样,就像当初挤公交的自己。   “你是谁,干嘛挡着我?”,少女问。   姜禾捂嘴咳了两声,“那个,不是故意。”   沈逸背对着两人扯了下嘴,开门进了屋。   “逸哥哥,她是谁?部队新来的女兵吗?”   沈逸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半天才说:“新招的文职。你来做什么?”   “送花呀,说好的每天一束,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   姜禾站在门框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尴尬。沈公子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还不如说是开小灶的三居室,宽敞得很。   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沈氏结团生意如日中天越做越大。新闻上随时也提到他的大名,可人却跑来到部队还升到了少将。   沈逸眼角瞥过门边的女人,伸手接过那红艳艳漂亮亮的玫瑰花,忽然扔向姜禾,随口一句:“劳烦帮我找个瓶子插上,谢谢!”   小姑娘洋洋得意,姜禾心里一万个………老娘不乐意………   ☆、听雪   从二人的对话中,姜禾推断玫瑰女是军队里某位大领导的女儿,大一新生,正在疯狂追求沈逸。   她心不甘情不愿从杂物夹上拾得个花瓶,粗鲁地把花塞进去。   “沈大哥你今天话变多了,平时不超过三句的,而且还愿意收我花了,这是不是说明你愿意给我机会?”,女孩兴高采烈问道。   沈逸横七八竖靠在沙发上,没回话。   姜禾听罢,觉得自己怎么待都是尴尬,便说:“长官今日有客,要不我……明天再来请教工作上的事?”   “走。”   沈逸只说了一个字,姜禾心里咯噔一下,木讷地朝门外走去。   “我说让你走,没看见我有工作?”,他对玫瑰少女重复道。   玫瑰少女难以置信愣了半天,一脸憋屈,“哼”了一声风一样跑了,“砰”,得亏门质量好,否则能四分五裂。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屋里安静得出奇,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沈逸把两腿/交叉搭在茶几上,战靴相互摩擦着,目不转睛盯着这头。他也不急,非常有耐心,死磕到底。   终是姜禾受不住那两道直勾勾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去,没话找话道:“不是说……不是说对接工作吗?”   男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像当年坐在姜禾家沙发上一样,仿佛往那里一坐,两人过去这七年瞬间就变成了空白,无缝衔接到现在。   但只有他们清楚绝不可能,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一个比一个固执,一个比一个消失得彻底。   “你没什么对我说吗?姜禾。”   他说这句话时喉咙有些沙哑,看似随意的几个字,却是像穿透了时光隧道,来自灵魂深处七年前就该质问的话,七年后才表达出来。   “有的,你……还愿意听吗?”,姜禾说。   那头又沉默了很久,眼眶红得吓人,他起身一步步走来,直到把她逼到角落,逼到无处可逃才低沉一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好!”   他又靠近几分,问:“你为什么要考这里?”   姜禾攒了攒根本无处可挪的脚,“想职业上离你更近,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   “万一我不在这里呢?”   “辞职,继续考。”   “为什么找我?”   为什么找?为什么找?,姜禾垂眸,鼻子一酸,满眼通红,她说:“因为……你拿了我书包。”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说真话。”,沈逸猛然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姜禾手忙脚乱,心都碎了,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他的手,“别走……对不起,那时我应该第一时间跟你解释清楚,说分手是被人胁迫。”   前面的人低头看了眼被抓住的手,慢慢回头,慢慢说:“可是你没有,因为你早就盘算好了总有一刻要离开,于是你将错就错,索性做个了断。我说的,是吗?”   姜禾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泪眼无声。确实是这样,就因为那点卑微的自尊心和自卑心,她放弃了解释。   “你知道吗姜禾,我最痛的,不是你不解释,而是……你一声不响就离开。毅然决然,毫无回旋的余地。纵使那时我们之间有天大的误会,你打我骂我都行,为什么不告而别?昔日旧情……就那样被你轻而易举丢下了。”,沈逸背对着她,说得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一丝起伏。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姜禾泣不成声:“不是的,不是的……当时我也很痛的沈逸,像我那样的家庭,经历过那样不幸的暴力,父母对我而已同样重要,不追随他们我还能怎么办……我并不知道周瑜然早就跟你说了,更不知道你接近王爱媛是为了找证据,误会你这么多年,错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很痛的。”   姜禾勾着沈逸的手左右晃了晃,“我错了好不好,我问过身边所有的人和以前的老师,想方设法打探你的行踪,可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关于你的丁点消息。   我……我……我想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错过你,失去你。可是我人脉有限,天大地大我找不到你。所以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是天大的恩赐。过去种种,你能……释然吗?”   沈逸一直背对着她,静静地听着,没谁看见他犀利的双眼此时满目通红,泪光闪闪。过去这些年,他玩了命的训练自己,一千里高空跳伞他没退缩过,实地演练淌冬水差点冻死他没哼一声,现在那颗心却疼得足以让人满地打滚。   他几欲回头,几次都忍住了,最终强忍住哽咽沙哑说道:“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月,是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五天,只多不少,你就这么肯定我现在是单身?你就这么肯定我还爱你?”   姜禾骤然顿住,是刚才那个小女孩吗?她忽然满脑子空白,慢慢放开沈逸的手,无力地锤着头,低声道:“是我唐突了!那你……还爱我吗?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刚才被她拉过的手心渐渐失去温度,沈逸一语不发站了许久,没有答她,果断开门走了出去。   不待姜禾跟上,外面传来钥匙反锁门的声音。   姜禾“…………???”   她甚至眼泪都还没干,这是?被锁小黑屋了?   才进屋一个小时,再出门就变了天,雪风呼啸,一场大雪就要降临。沈逸背靠墙角站了良久,眼里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侧脸阴沉。爱不爱你,还需要宣之于口吗?蠢女人。他这样自嘲着。   部队食堂   有几个士兵正吃着饭,见少将出现,立刻起身蹦直了腿抬手敬礼。   沈逸示意他们继续吃,自顾自去窗口打饭。   不多时沈少将端了两份饭出来,一份餐盒装,另一份打包带走。   “把这份送去我办公室。”,沈逸在刚才敬礼的几个士兵身旁坐下,对昨天被他罚坐俯卧撑的人说道。   “是,长官!”,士兵接过饭菜,就要开跑。   “回来。”,沈逸掏出串钥匙扔过去,“送完饭后把门反锁上,里面是犯错关禁闭的人,她要是跑出来了,你准备好负重跑三十公里。”   士兵脸都绿了,使出了壮士扼腕的决心,两腿夹紧:“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余下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个,原本津津有味的饭菜突然像加了盐的白开水。   “有话说?”,沈少将囫囵了几口饭,抬头问。   一胆大的士兵低声问,“长官,是谁犯错被关您办公室?”   沈逸:“新来的文职人员,有意见?”   “没没没”   那美女?刚来就被关禁闭?士兵偷摸摸看了眼低头吃饭的少将,心道惨无人性、暴殄天物、畜生。   “犯了什么错长官?”,另一不怕死的冒着生命危险问道。   沈公子三两口吃完饭,勾嘴笑得危险:“什么错都没犯,你两午觉不用睡了,操场站军姿,相互监督。”   两士兵:“………………”   门被人用钥匙打开时姜禾还以为沈逸回来了,一看是昨天接她那位士兵,旋风般的速度放了份饭在桌上,又以火箭发射般的速度出门,再重新反锁上门!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比佛山无影脚还快。   姜禾再一次对沈逸训练出来的兵抱拳,无敌是多么寂寞。   吃过午饭,她空座了半天,那位关她的人再没露过面,本想参观一下他的房间,但又怕他介意,所以蹲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中途眯了一下,没想到醒来已是晚上,餐桌上奇迹般地又多了份晚餐,食材还挺丰富。   果然是作战军,送个饭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得,上班第一天,被顶顶顶顶头长官关禁闭!史无前例。   姜禾已经三天没洗澡了,晚间实在忍不住,只得借贵宝地先洗个澡。洗澡间连着主卧,沈逸的房间干净整洁,除了衣柜,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两米宽的大床上,被子被跌成了豆腐形状。   她站在衣柜前犹豫片刻,终是开衣柜给自己找了件睡衣。   一眼看去,几乎全是的西装,衬衣,长裤。时间变了,着装习惯也变了。   姜禾压抑了半天,随手扯出件白衬衫,随着衣服被拉下,紧密的空间忽然空出条缝……扒开衣服看见最角落里躺着个书包,她瞳孔骤然紧缩起来。   时间猝不及防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夜晚,男人醉得人事不省,无力地伸手拉她但只拉到个书包。姜禾眼里浮现出自己在午夜的垃圾场,城中村里穿梭的身影,不知摔了多少跤,磕了几次头。   她颤抖着手拉开与其说是挂念它不如说是挂念他的书包……一不留心,里面大小纸张飞溅了一地,像纷纷扬扬的大雪,每篇纸都谱写着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姜禾随意捡起一张——借书卡,她们大学的!   整整一书包A4纸,她一遍一遍来回看着,颓然地坐在地上……   穿上沈逸的大衬衫在他的大床上闻着属于他独有的气息躺了一整晚,主人公始终没回来。   又是一天过去,期间只有人来送过两次饭和一些日用品,依然是飓风般速度,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这要不是正规军队,对方要不是沈逸,姜禾甚至怀疑自己被绑架了。   被“绑架”第二天晚上,她开始满屋子找备用钥匙。她就不信这家里没有备用钥匙,何况是沈逸这种常年在军队里摸爬滚打的人,不给自己留后手。   不费吹灰之力……备用钥匙就在茶几下的柜子里!姜禾如果昨天想出去,也不会待到现在。   她开门出去时已经是傍晚,训练场,草坪上以及远处的小山,都是茫茫一片雪白。冷得她忙缩回去从沈公子衣柜里找厚衣服,黑色羽绒服直接盖到脚踝,温暖了全身。   走出小段距离,始终觉得奇怪,周围静得可怕,连路灯都没有亮。冬风唰唰挂过树枝,发出诡异之声,远处还有乌鸦的凄凉叫声,让人从头凉到脚。   她脑子里冒出十万个为什么,这特么是考了个殡仪馆还是来个坟场,难道这些天所有人物都是鬼???   不不不,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是共产/党,共产主义不信鬼怪,不信鬼神,信科学……信马克思哲学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   可……这个点按理说还在晚训,人都去哪儿了?姜禾手机早就没电了,沈逸办公室又没她可用的充电器。心里觉得诡异,自然半句话不敢说,不敢尖叫。   做岗前培训时就讲过,她所在的地方,高度保密,如果是在战场上,她无心的一声尖叫,很可能直接导致整个战队团灭!!!   姜禾谨记这一点,愣是一声不敢吭,裹着羽绒服准备折回沈逸宿舍,心想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   她刚一转身,因为出来时没关灯,借着铁窗透出来的微光,就看见电视里那种雇佣兵形象的硬汉提着冲锋/枪守在门口,凶神恶煞到处巡视。   她此时的内心………有无数个符号闪过,这特么是进了狼窝还是已经被敌方包围了?   早知道有生命危险,她就是死等沈逸也不来贡献自己小命啊!   后退无门,只能借着夜色的掩饰前进。不知道穿过多少训练场,时不时就能看见刚才那种着装的人来回巡视。   姜禾屏住呼吸,贴着墙走,认出了楼上就是昨日开会的大会议室。心想里面有座机,说不定还能求救。   于是她贴着墙轻轻上了楼,却在窗外僵住!   隔着玻璃,姜禾蹲在墙角处看清了里面的人——沈逸。   “哐当”一声巨响,沈逸被人扯着头发砸在桌面,“说,在哪儿?”   他两手被反绑在椅子上,额间登时出了血,鲜红顺着脸颊淌!对方薅起他头发强逼着他仰头与之对视。   沈逸眸中满是桀骜,他侧头啐了口血,勾嘴道:“近一点,隔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至少有一米九高的人狐疑着低头,却在下一刻传来杀猪般的惨叫。   沈逸咬了他的耳朵,特别狠!   “我艹你妈”   牛高马大的绑匪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姜禾差点失声大叫。   重力冲击,沈逸的头猛然往姜禾这边歪。   这得有多疼,她满眼含泪,隔着淡淡微光以一个特别刁钻的角度与沈逸对视。他显然也看见了她,电闪火光间,只见沈逸的瞳孔变得更加目光如炬,黝黑的眸子绽放出万丈火光,仿佛让再说:快走。   与此同时,对面楼层制高点上。   “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有不明人员闯入,营救人质任务受到干扰,请指示,请指示!”   ☆、最后   就在姜禾的面前,姜沈逸接二连三被揍得鲜血飞溅,每一拳都像是击在她自己的身上,甚至比自己被打还痛一万倍。   她知道自己不能贸然行动,也读出了沈逸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可姜禾始终无法忍受。她强迫自己绝处逢生,想一切可以救沈逸的办法。   姜禾叠手叠脚走到墙边,取下墙上的灭火器,深吸一口气后,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对面楼制高点上:“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是否采取行动?”   “继续待命。”   正在殴打沈逸的雇佣兵听到敲门声后迟疑了一秒钟,他提枪靠近,贴着墙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刹那,姜禾只能利用刹那的机会,抄着灭火器就往雇佣兵的脸上喷。雇佣兵眼睛里进了泡沫,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江河夺门而入,在雇佣兵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力把门关上。   她来不及想后面的结果,第一时间去解沈逸的绳索,“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沈公子双目血红,一句话说不出口。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响和踢门声,姜禾震惊得忘记尖叫,这是真的,这真的是真的。   沈逸的绳索一经解开,一把抱起眼前的女人,从会议室小门去到了播音室。   “砰”一声,所有的纷乱嘈杂被防盗门隔离在了外面,播音室里静得出奇。那男人一身军装,高大威猛,帅得人神共愤,那张脸就是放在三军仪仗队也是拔尖,就算现在嘴角淤青,额头淌血,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半分神韵。   漫长的对视中,姜禾被沈逸狠狠抵到墙边,壁咚的姿势让她动惮不得。   “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沈逸气得牙齿都在发颤。   姜禾眼里闪着泪光,却又没让它流出来,她说:“就在刚刚,我真的以为你快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十八岁的时候你平白无故闯进我的世界,我不知死活得爱你爱到从此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当真忍心吗?   别说你不爱我,我不会相信。你大学跟我在一个城市对不对?你甚至有我们学校的读书卡跟饭卡。从我大一到大四,再到研究生,你依然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   做人不带这么自私的,你既然在为什么不出现呢?以前我不懂,可是现在我懂了,你在陪我成长,陪我有勇气接受自己的一切,自信满满地迎接每个人每件事。   你这么好……你这么好,不会只是为了我曾经误打误撞救过你的命,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把你让给别人呢?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我要嫁给你,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我要为你生儿育女。”   “咳咳咳,那个……收队,演习结束,人质被不明人物拐跑了。沈逸,你小子给我交一万字检讨来,看把人姑娘给急得,都直播了,全体人员听你们虐狗,两万字检讨。”   播音室里喇叭响起的那一刻,姜禾只觉脑壳被高压电电了。   演习???麦没关?直播???   丢脸丢到家了,她下意识要跑,却被某人用更大的力气禁锢住,沈逸内心那颗野兽般的心早就抑制不住,控制了七年。让这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看她看过的书,走她走过的路……揍对她图谋不轨的学弟学长……他这些年一步步算计,终于把人算到了怀里。   他一把把姜禾抗在肩上,三两步往楼梯口奔去,跟个土匪似的。   “喂……你这是干嘛?放我下来,有人看着。”   “你不是要为我生儿育女吗?不做……怎么生?”   “………”   沈公子不顾一路行人的目光,争分夺秒往自己开小灶的小窝走去,开门的时候钥匙掉了好几下,等好不容易把门打开……通知来了:开会???   去他妈的,这帮老匹夫故意的,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他把人放下,按在墙上亲了足足十分钟,浑厚一声:“回来收拾你,你要敢跑……我,依然拿你没办法。”   甜的感觉,原来这么简单。姜禾笑中带泪,她不跑,打死也不跑。   姜禾洗完澡,躺床上看着她曾经丢在沈逸那里的包。她每次想他想到泪流满面时,家人问起,她总哭着说书包丢了……其实是心丢了,丢在那个夜晚的巷子里,丢在了沈逸身上。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回忆,沈逸往里面塞了一书包的东西。虽然傍晚时她已经看过一遍,可就是看一辈子也看不腻的。   那时稚嫩,大雪纷飞,年轻帅气的男生吻着幸福洋溢的女生。还有那根上上签,当时不入流的小和尚说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原来此话不假。   看着看着,姜禾有些想哭,丢了的这几年,却是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回来了。   十六七岁的时候我们会因为一句话激动一夜,十八九岁时会因为一句话委屈到深夜。我们在周而复始的日日夜夜里磨平了锋锐的棱角,每个人这辈子或多或少都会走些弯路,而这些弯路恰巧都是我们弥足珍贵的回忆。   沈逸被那帮孙子轮番审问完后,已经是凌晨三点!就差把自己内裤什么颜色都交涉了才肯放他走。那帮人就是嫉妒,嫉妒他有人千里追夫。他这三年玩了命的训练,不敢停下来,脑子一得空就忍不住想起某个女人那张脸……   他把姜禾散了一床的“回忆”小心翼翼收回包里,洗完澡后浴衣都没穿就钻进了被窝。床上的人反手抱着他,动作上还是有些腼腆。   沈逸凑近姜禾的耳朵,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敢抱?”   姜禾不好意思看她,只得蜷缩在他怀里,“有些年没抱……怪不好意思的。”   “可我是不会客气的。”   话语还萦绕在耳畔,更猛烈的动作接憧而至,绕是姜禾这种大龄剩女,脸蹭一下就红了。   “姜禾,我做梦都想把你吃了。”,沈逸一边吻着她,一边在她唇角说道。   姜禾想说话,可一张嘴就被某人毫无商量余地的侵占了……   沈公子压抑得太久,爱而不得太久。那晚是毫不留情,从凌晨三点到早上八点……断断续续地停了又继续,姜禾整个人后来晕晕乎乎的,也只得由着他翻来覆去……   清晨第n抹阳光撒在洁白的床单上,姜禾碰了碰身旁的人,“喂,你今天不上岗吗?”   沈逸紧紧搂着怀中人,一刻也不松开,又把头往姜禾颈窝处蹭了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起码三百六十六天坚守在岗,为组织做贡献为人民服务那么久,组织也要为我作为男人应该有的身体健康考虑考虑不是?”   这人以前嘴巴就欠,混这么多年军营后,更无法无天。   “沈逸,你老实说,你们军队招考条件是不是你定的?”,姜禾问。   沈逸:“我又没违反规定,我媳妇儿能考来,那是她优秀。”   “你选择读军校……是因为你妈妈的缘故吗?”,她隐约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   “嗯!”,沈逸没再展开这个话题,转而道,“话说,你曾经救了你老公的命,是不是周瑜然那孙子跟你说的。”   姜禾点头,周瑜然在沈逸当兵后,跟她说了以前那些事。那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沈公子以前租房子的密码是101101。   第一次发短信给他的那天,正好是元旦。最后一次发短信提醒他考试也是元旦,更是他们真正认识的第一天。   “你好给我包烟。”   姜禾给了人家一盒避孕套。   自那以后,再也没能摆脱此人的魔爪。   春节来临,他们回了趟邵城,那个他们相识相爱的地方。环山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沈逸还特地去找当年那位小施主还了愿。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雪还是一样的白,山也是那座山,不变的是人心,变的是岁月。   姜禾踩着雪地靴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咯吱咯吱响的脆响让她觉得踏实。追逐梦想时不得不离开热爱的故乡,等一切尘埃落定,故地重游,竟又是另一番风味。   “姜禾。”   沈逸很少连名带姓喊她,她转过身。   只见男人一身笔直西装,长得颠倒众生,单膝跪在雪地里:“遇见她那天起,她就是我的唯一,这些年我流过血,也流过泪,心里念的挂的都只有那个当初爬树跳围墙,那个为了我被追着满大街跑的女孩,她叫姜禾,固执不失温柔,坚强不失自我。   我爱她,是永不磨灭的信念,跟我成为一名军人那天的宣誓一样神圣,我愿用我满腔的热血和终生的赤诚,与她共度余生。   姜禾,嫁给我!”   眼泪模糊了视线,风雪模糊了眼泪……最美的风景是两个人在青春时候的爱情,但最持久的风景却是相爱的人执手走完短暂又宝贵的一生。   姜禾伸出手,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那是地久天长,她也要用自己最赤诚的心去爱这个男人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心机马夫的包养史》,专栏求收藏,首更两章! 聂欢家道中落沦为杀手,凭借自己过硬的本领成为江湖害虫之后,被人花重金“包养”一个月。 万万没想到雇他的人竟是自己以前的马夫,混得比聂欢稍微好点,也就是……称霸中原的武林盟主……而已。 他想起以前明明自己有榻却偏要占马夫的床,每每都是把人家挤到墙角,小马夫瑟瑟发抖连被子都不敢抢…… 他又想起小马夫幼时惜字如金如同哑巴,无底线迁就自己。 譬如有次聂欢情绪过激,说他:“你怎么不去死。” 小马夫信以为真,居然吞毒自杀…… 如今人家是威震一方的武林盟主,怕是要翻旧账, 聂欢故作镇定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夫目光如炬:“要剐!” 聂欢等半天,觉得情况不妙:“你……你这是做什么?要剐便剐,动手动脚成何体统?放开放开……唉,长大就不听话了。”, 马夫:“听的,不动手动脚怎么剐?” 更不对劲,“你且等等,这手法不对啊叶大盟主……” ●强大寡欲寡言的忠犬美人 攻 vs 油嘴滑舌放荡不羁的受 —————— 最后,感谢一直有人支持我这位扑街作者!!!九十度鞠躬! 新文很有意思哟(拉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