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暮》 作者:公子琅上   文案:   初遇谢朝言时,他在台上做学术演讲。   外界赞他是医学界高岭之花,干净清明,对人对事也是温雅随和,一如他这个人。   苏暮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她随谢予去见家长,众多长辈中,谢朝言坐在其中,淡然温茶。   然而很久的后来,他费尽心思,只为她。   暗光之下,他指尖寸寸轻抚她纤白的锁骨,慢慢问:“暮暮,以后留在我身边,可好?”   她才知道。   温雅只是表象,他惦念着她,暗瘾横生,早不知多久。   -   谢朝言初次见苏暮是一次夏夜,他刚下夜班。   她和谢予坐在家属大院的花坛边吹风,晚灯下,女孩那双眼清亮得动人。   长裙随风吹动,悬空着的两只脚丫一晃一晃的。   娇气,又仿佛晃进人心里。   谢朝言不动声色,那一幕,却在他心里存了许久。   直至后来彻底陷入泥潭。   #横刀夺爱#   #见你的第一眼就是蓄谋的开始#   注:sc,十岁年龄差,慢热日常甜。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朝言,苏暮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的温雅只是外表   立意:合适的感情才是最好的抉择 ========== 第1章 极端   他们都说欲是引诱,是堕落。   是肩上落的那一抹红玫。   苏暮曾以为他是人群里极端的反差。   后来才知道。   是极端,也是反差。   《朝暮》   文/公子琅上   首都,夜!   大年三十。   老街暗巷贯穿,冷风从堂而过。   席卷心上,紧接着融入浓墨一般的夜里。   礼堂里聚会进展如火如荼,谢朝言刚从里出来,找了个电线杆,低头去看手机。   新消息17条,电话5个。   有的人习惯把掌控运用到极致。   偏偏,他最不喜欢如此。   谢朝言颇为轻慢地直了直身,眼皮敛着。   修长手指在上边点着,打出寥寥几字。   不远处忽的传来摔门声。   有出租车在这儿停下,从上面下来个女孩,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路边走。   听着像是在和人争论,声音里气得都带上了哭腔。   在这样的夜里,足够张扬惹人注目。   谢朝言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没理,继续低下头看自己手机。   女孩走得近了些,就在旁边十米远的电线杆旁。   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之前说好大年三十一起过,你也答应我了,结果转头说去了朋友家,朋友有事就是理由吗,我是你女朋友,女朋友还比不上一个朋友???”   “这样的事多少遍了,之前我没说过什么,我知道你忙,可是今天是不是不一样,今天是咱们在一起三周年纪念,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我是晚上从南京飞北京,别人都想一下飞机见到的就是男朋友,我呢,下飞机喝西北风。”   事情听起来挺明了。   小情侣间闹了些矛盾,男方没顾着女方的想法,直接抛下了对方。   话说到最后,女孩有些停顿,像是真的哭了。   谢朝言这才算是掀起眼帘,看过去。   那抹身影隐在黑夜里。   路灯的光不足以照亮太多周遭事物,女生侧对着他,只看得见那张并不真切的侧脸。   不算很精致,但看得出来挺漂亮,是那种耐看舒服的漂亮。   她穿着一件薄毛衣,露肩的那种,下身是一条半身裙。   白皙纤长的腿就在外边,明晃晃的。   天际漆黑,这段时日一直是零下几度。   现在的小女生,为了好看大多不会考虑自己的身体因素。   养成这样的习惯,也不会怕以后得什么关节风湿。   话是这么说。   谢朝言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确实挺瘦的,有自己资本,腿又长又漂亮,肩也是小巧,和那张脸成正比。   她头发很长,如瀑般及腰,耳朵边有一缕碎发垂在颈窝处。   墨黑点缀,线条骨感,看着莫名勾人。   男人大多喜欢长发。   主观印象是淑女。   说粗俗点,像他认识的那些不入流的公子哥,一群人讨论到这个话题调笑着说:别看短发瞧着英气又飒,嘴上说着好看,床上咱还是更喜欢长发。   就一个,赏心悦目。   再一个,带有传统刻板印象的男人觉得长发女孩更温柔,做的时候自然叫得更柔情,带感。   每次谈论到这种话题,谢朝言总是淡声笑笑。   不置可否。   女人总是男人嘴上的谈资。   他觉得没意思。   对方还在和电话那边争论。   最后也不知道对方是说了什么,女孩冷笑了声。   接着,是无尽的沉默。   像是争久了,表面看上去很强硬,其实是强弩之末。   她累了。   电话里男生还在说话,距离不够,听不真切,反正像是解释。   女孩打断他:“总是这样真的没意思,谢予,你以后再别来找我了。”   电话挂断,战局暂停。   谢朝言也看完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根出来。   他低头,手掌挡着风,拿打火机点烟,清脆的一声响,烟头应声而燃。   烟雾有一瞬沿着他削瘦的脸颊而过。   被凛冽的晚风卷散,入了这片夜里,消失殆尽。   火光轻染他的眼。   谢朝言往后,仰头靠到电线杆边。   本来云淡风轻地移走了视线,末了,又往女孩那儿看了眼。   她往更深的夜色里走去。   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谢朝言这才彻底收回注意力。   刚刚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想想并没有。   她说的,确实是谢予。   如果她男朋友是谢予。   那么她是——   谢朝言吐出一口烟,视线有些迷蒙地眯起。   有些忘了那个名字,就是记着那女孩大概的样子。   什么时候来着,有几年了吧,好像是家属大院,那时候她就和谢予在一块。   两个人一边吹风一边说话,女孩在笑,偶然往他那儿望了一眼,也是那一眼叫谢朝言才对她多了些印象。   谢予和他说:叔,那是我女朋友,你别和我爸妈说,替我瞒着,行吗???   谢朝言当时没在意。   没想到,都这么久了。   想着,谢朝言自己淡漫地扯了扯唇。   他没怎么关注过别人的事,更别说还是孩子间感情上吵吵闹闹这些。   没那份心思。   思绪被手机振动拉回。   依旧是刚才被疯狂轰炸的电话。   他接起,道:“正好我现在有空,你过来吧,我们把话说清楚。”   -   街道暗角。   谢朝言站在花坛边,面前的女人已经哭了十分钟。   他本来还可以说个两句安慰。   哭太久,他也烦了,到最后只是抽着烟,等她自己哭完。   过了会,对方抽泣着说:“我没有想捆绑你,我只是太在乎了,知道你不喜欢被人一直缠着还是忍不住。”   谢朝言说:“我以为我们很早就把话说清楚了,都是成年人,洒脱点。”   “你要我怎么洒脱,怎么说咱们也半年了,这半年你说你忙,经常要在医院,我理解,医学行业是这样,可是咱们真正见面次数根本就不多,是个人都会患得患失,现在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要我怎么过。”   谢朝言低着头,掸了掸烟灰,视线抬起看路边,看驶过的车。   就是没有看过眼前的人。   他说:“扯这些没意思。”   她问:“你喜欢过我吗。”   “咱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这个年龄,你觉得谈喜欢这两个字合适吗。”   “你就回答我,女生都在乎这一点,无关年龄。”   “那不好意思。”   其实当初在一起时女人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温雅随和,其实骨子里很淡薄。   对感情,对身边人。   就像他身边朋友一贯说的,谢朝言这人淡得紧,做医生的,见惯了旁人的生死和喜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要是哪一天有人能征服他,那才是真厉害。   她怎会不懂。   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人,现在看来,错了。   他说的,大家都是不小的人了,感情这种事洒脱点。   谈个朋友也没有那么多理由,有时候就为了合适这一句。   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   没别的。   她没有多纠缠。   最后丢了句那就这样吧走了。   夜风依旧凛冽,无声。   地上的烟头燃着明明灭灭的光,最终熄灭。   -   苏暮往年大年三十都是在家过。   这是头一回飞北京来,到繁华的首都。   满心期待,结果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外边气温低,她冷到两条腿打颤,艰难地拉着行李箱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找了个位置坐。   眼睛已经哭红了,她打了个电话给闺蜜林央,把谢予给骂了个遍。   “当初是他说三周年想一起过,我爷爷今年七十大寿我都没赶回去,回南京两天就赶回了这边,结果他朋友肠胃炎住院,职业慈善心犯了说要陪那儿,那我呢,我算什么?”   “还说照顾的那朋友是男性朋友,让我放心,他有没有想过我刚下飞机时多心灰意冷,我放什么心,放心他旁边不是女的???他倒是敢,要真是这样咱俩早分千百回了,用得着我满心欢喜飞过来???”   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缓过来。   苏暮买杯热牛奶,捂了会手,这才回来劲。   林央也不知道在哪个场子玩,那边挺嘈杂的,她专门找了个地方安慰苏暮:“别生气了暮暮,男人都是狗东西,不值得咱掉眼泪。”   “他不是医科生吗,以后是要做医生的,职业心肯定有,更何况还是身边朋友住院。那他还咋说,真没过来找你?”   “说了,说先让其他朋友接我过去,让我好好休息,明天再找我。明天,我要能等明天今天还来什么,所以我直接给拒了。”   闻言,林央叹了声气。   情侣之间吵吵闹闹这些事吧,难搞。   她这会也在外边聚呢,周围全是人,也不好怎么安慰她。   林央说:“那你要不先上我这儿来?我在Helens,你来,咱们再好好说。”   苏暮知道那儿,当下最受大学生欢迎的酒吧。   她以前常去,不过这会状态不好,刚跟谢予闹了一顿,没什么心情。   更何况,林央这会在聚会,她怀着满肚子心事,过去大概率会打扰着对方。   “算了,我小姑家就在附近,我脸皮厚点去姑姑家。”   “啊,可以吗?”   “是啊,你那边也忙,现在放假学校不能住,没事的。”   “好吧,其实你过来这边也没事,我们马上准备走了。”   苏暮问:“你们?谁啊。”   林央那边神秘笑笑:“刚认识的一个小帅哥,颜值超正,还纯,这不是想过过二人世界吗,你还不懂。”   “那我还去干嘛,当电灯泡吗。”   “刚刚发现身上钱不够,酒店这事有点难,姐妹,江湖救急。”   “……你妹。”   结束通话后,苏暮打开微信给她先转了个一千过去。   这个点去亲戚家确实不方便,苏暮再三权衡,决定一会儿还是先去找林央,先在酒店将就一晚再说。   刚做好决定,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林央:对了,你不是在便利店吗,这边我没看见我常用的那种牌子,方便的话……再帮忙带个那啥?   林央:[狗头]跪谢姐妹。   苏暮:做个人。   林央:回头以身相许。   便利店里暖和,外边依然寒冬。   苏暮缓过来劲,腿却有些酸麻,也不是肌肉组织疼,更像骨头深处的酸涩感,抓不着摸不到。   还是为了见谢予才专门大冬天就穿条薄的光腿神器。   现在倒好,差点没冻死。   外边有台自动售烟机,苏暮进来时看见里边有自己常抽的那个牌子,进口的,便利店里没有卖。   她裹紧衣服出去,站到售烟机前瑟缩着手去点。   温度太低了,冷得人心都发颤。   北京这鬼天气。   于是苏暮一边抖着腿一边等烟出来,无聊地往街道看。   这个点还在外头的,要么是她这样无处去的,要么就是出来寻消遣。   苏暮随眼看到路边一对搂搂抱抱的情侣走过来,在接吻,腻歪着。   现在的苏暮看不得这些,转过了身。   刚拿过烟回便利店门口抽出一根,旁边传来脚步声。   她侧眸,瞧见一个颀长的男人走到了售烟机前。   抬手,在上边点着什么。   男人的腿很修长,整个人有那种模特的气质,加上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仿佛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苏暮不是个痴颜的人,相反,见过的帅哥不少,所以不怎么为之所动。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那张脸好看,下巴又瘦,特别是轮廓的立体感,衬着那双冷清的眼,把整体气质拉高不少。   苏暮没多注意。   收回视线,低头,点烟。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提前开惹~   入坑提醒:文走慢热日常风,年龄差十岁。双c,但是互相谈过恋爱。   饮食男女,带感就完事。   本章评论有红包,啾咪~ 第2章 极端   苏暮和谢予在一起三年,其实这种事往常也不是没发生过。   就像身边朋友说的,谢予是谁,医学世家出身,爸妈都是这一行有名的人物,他作为医科生自然要非常用功,不能给家里丢脸。   于是这一点在他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有时出去约会,导师临时有什么任务都会中途赶回去,身边朋友生病也是叫他,他就会尽心尽力地在旁边。   他说:暮暮,我做这一行会有些忙,时间要分一部分在研究和实习上,等以后有空了,一定分出时间好好陪你,到时候咱们就去喜欢的城市。   说这话的时候多好。   那时候,苏暮是真的期待。   她不是不信他,也不是不让他做自己的事,认识这么多年谢予是什么性格和人品她都知道,只不过时间久了,是个人都会多少有失望的情绪。   今天还是苏暮很少的一次爆发,和他吵了一架。   你说你但凡上点心,一件事不是有很多解决方法?为什么,她一定就得是被先放旁边的那个。   苏暮抽完烟回到便利店坐下时,腿又止不住地发起酸。   学她妈常说的一句,再这么穿,迟早老寒腿,仗着年轻不把自个儿身体当回事。   以前她不当回事,觉着冬天也还好,现在觉得人还是不得不服。   再这么嚯嚯两年,指不定落下什么病根。   她揉了揉腿,一边把烟盒丢回桌上。   这时,店门开了,是刚才那个男人进店。   多了个不熟的人多少得注意着形象。   苏暮勉强坐直了身。   手机聊天框不停往外弹。   林央:来了吗,到哪了。   林央:房间号4111,到了我接你。   苏暮:没呢,哪那么快。   林央:行吧。要不别去你姑姑家了,我再给你开间房,你好好休息。   苏暮:给我开干嘛,我一人隔堵墙听现场???   林央:……   苏暮:姐妹,别这么仗义。   林央:……   对面似乎很无语,过了一会儿直接一条七秒钟的语音发过来。   苏暮没多想。   点开。   林央咬着牙说:   “苏暮你脑袋里天天都是些什么,你家谢予知道你那么黄暴吗,正好你们吵架,来,我这场子什么帅哥都有,听现场不如实施现场,姐妹让你尝尝什么叫下不来床!”   语音刚出苏暮就后悔了。   别说深夜的便利店多安静,她没有静音的习惯,音量向来开最大。   刚刚林央这句话就差没安个广播,在这家店里余音绕梁三圈。   苏暮迅速打出几个字:“林央你要死,欠收拾?”   林央:行了不逗你了,赶紧过来吧,对了我要啥牌子你知道吧,就冈本那个最新系列,别拿错了。   苏暮:人不大破要求挺多。   林央:好了爱你么么么,回头相中哪只口红咱都给你买!   话说到这,林央半天没再回消息,估计是去陪她小帅哥了。   苏暮这才不情不愿从位置上起身,往货架那儿去。   便利店她一般是来吃东西,很少买这种私密东西。   超市一般都放收银处,便利店放哪儿还得找。   苏暮走过去,发现那男人就站货架中间,站消毒纸巾前边挑选。   她要的东西放在他手边的货架上。   其实买套这种事,挺尴尬。   苏暮嘴上跟小姐妹们扯什么黄言黄语,时不时来两句嘴炮,真在这种事上还确实放不开。   为啥?缺少实战经验。   除了从小到大的家庭教育观念以外,她个人态度也摆在那儿,别说平常裙子穿多短,迪蹦得有多野,该把持的防线还是得在那儿。   跟谢予那么久都没发生个啥,就问谁信?   结果,今个儿还要亲自去买这种东西。   那男人在挑选商品。   他不走,苏暮也不好意思过去,只得假装在旁边买别的,假心假意地挑。   眼角余光只看得见那男人修长的手。   还挺白。   苏暮刚才在外头见过他,知道模样不错,但瞧着多少有些社会上成熟的气息。   那双手倒出人意料的漂亮。   瞧着像是平常没少保养,苏暮猜测他应该二十三,或者二十五。   反正年龄肯定不大,工作大抵是艺术家、或是手模。   毕竟气质在那,做模特也不意外。   她阅历就在那儿,再多的猜不出。   -   “抱歉,借过一下。”   谢朝言本来拿着手里消毒水在挑选,耳边响起声音。   他侧眸,是刚才那个女生。   她挤到他前边,要拿商品。   谢朝言往后退了步,给她空出些位置。   然而过道逼仄,并排容不下两个人。   两个人要一块站着,除非距离很近。   苏暮几乎是贴着他站在他身前,中间仅隔着一丝微毫距离。   空气寂静,只有暖气口传来一些并不明显的风声。   她背对着他,身高比他矮一截,以谢朝言的角度正好可以近距离直视她那头乌黑笔直的长发。   隐约还有些青柠的香味,很清新。   谢朝言敛着眼皮,视线跟着她的手落货架上。   等着她拿完。   这一排是些日用品,靠近边缘这排有口香糖之类。   苏暮视线在货架上落定,伸手要拿某一个,又觉得东西好像不大对,收回手,却不小心跟对方垂着的手碰上。   他的手很凉。   惊了苏暮。   她连忙收回,回头:“不好意思。”   谢朝言示意:“没事。”   声音清雅,给人感觉也很随和。   跟他那张偏冷淡的脸有点不符。   苏暮觉得自己有点耽误对方时间。   然而真不是她故意折腾,就林央说的那什么最新系列,这东西各种包装款式眼花缭乱的,她着实辨认不出。   冈本,是个啥玩意。   苏暮尴尬,没多找,随便在上边拿了个去了收银台。   要说苏暮其实平时也挺厚脸皮,就比如刚刚跟林央说的那些话,都是平常张嘴就来。   可这种事还真没搞过。   更别提旁边还有别人,还那么近距离被看着。   苏暮为了掩饰多买了些其他东西,之后丢收银台结账。   过去的时候谢朝言也恰好拿着东西过去。   就在她后边。   寂寥,无声。   除了暖风,只剩店员扫描商品发出嘀的一声。   “你这商品今天打折,买三送一,需要吗?”   “不用。”   “打折力度很划算,基本等于平时买的半价了,反正以后用得上,跟男朋友囤囤。”   店员是个妹子,说这话时有点开玩笑的意思,还对她眨了眨眼。   “……”   要是平常苏暮也就开两句黄腔跟对方玩梗调侃回去了。   可现在——   姐妹,旁边还站着个帅哥呢。   就算有男朋友咱也得要点面子不是。   苏暮笑笑,把东西往前边推了推:“真不用,一盒够了。”   店员问:“那有会员卡吗,有会员卡八折。”   “没有。”   “这边考虑办一张嘛,以后买东西也方便。”   苏暮觉得自己的耐心快在这儿耗尽。   她正要不厌其烦地拒绝,忽的有人递了张卡过来。   谢朝言说:“用我的吧。”   苏暮微愣。   没来得及反应,店员已经接了过去。   苏暮只得回头颔首:“谢谢。”   谢朝言:“不客气。”   店里再度安静了下来。   店员在前台忙碌,两人之间悄无声息,视线默契地看着前边的显示屏。   没一会儿,商品栏刷出方方正正避孕套三字。   苏暮这辈子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还好是不认识的人。   店员把袋子递给她的时候苏暮几乎是赶着离开那家店的。   外头下起了些小雨,淅沥,冰冷。   在里头待久了刚出来还不觉得冷。   苏暮拿手机用滴滴约车,上边微信一直往下弹聊天框。   林央那丫的又给她轰炸式消息。   刚为了她硬着头皮经历一场尴尬,苏暮这会儿憋了满肚子气。   她摁住语音框,咬牙道:“以后自己东西自己买,我可再也不做了,还一直催,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多尬穿脚趾的事吗,赶紧给我买杯热奶茶给我站路边等着,一会儿过去第一个见到的不是你人我摁你丫的!”   林央的语音很快过来:“什么事把我们小仙女暮暮气成这样啊,给仙女捶肩。”   苏暮:“店里有个颜值不错的帅哥,结果我大半夜过来站人家旁边买套,还被迫在前台纠结半天,直接社会性死亡好吗!!!”   林央:“哈哈哈哈哈哈!!!没事你有谢予了不怕帅哥对你的看法,对了帅哥在哪给我留着!!!”   苏暮:“留你妹,有男朋友就不用在意自己形象了吗。”   她摁着语音又发了条:“还好是个不认识的,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跟男朋友急不可耐中途专程出来买个这,我神经病啊。”   说着,有点冷,苏暮合上手机缩了缩肩。   想着滴滴快车怎么还不过来。   正是这时,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苏暮兀的一绷。   回头看,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店门口盯着外头的夜雨。   提着袋子,指间是一截细长的烟管。   苏暮默默回头,收敛了些。   林央发的消息也没敢再看。   她正准备走,却听他说:“一起吧。”   -   雨势大了。   冷风呼啸,细雨像刀刃一般打在车窗上。   直到去了他车上,苏暮还没回过神来。   谢朝言坐在驾驶座上,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边。   烟轻起,转瞬又被冷风刮散。   他说:“我给他发了个消息,你别太担心。”   苏暮没想到他和谢予认识,而且,还是熟人。   很意外。   他说一起的时候苏暮还以为是什么别有用意的坏人,毕竟这大晚上一个陌生男人说这话,正常人不报警都算好的。   谢朝言看见她当时防备的眼神只是扯扯唇。   报了自己名字,说自己认识谢予。   作为自证,就给谢予发了个消息。   他说话声线挺淡:“当时怕你觉得突兀,就没说。”   突不突兀的苏暮不大在意,毕竟都到这程度,对方身份她肯定是信的。   就是一个。   苏暮想到刚刚跟林央的语音,还有买东西这事,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没别的,就丢脸,这辈子没这么丢过。   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放飞了啊,现在人家心里该怎么想她呢。   谢予女朋友,就这?   还好对方看起来是个不大在意这些细节的人。   安静之余,谢朝言掐灭了烟。   车窗合上,他问:“去哪,我直接送你。”   苏暮报了个地址,又拘谨地问:“您是谢予的哥哥吗?”   她那会儿就一直在想,刚看他也推测过年龄。   瞧着应该不大的样子,二十多吧。   谢予今年也才刚二十一呢。   谢朝言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   “为什么?”   “因为您看着很年轻呀。”   于是,苏暮没等谢朝言回答,先入为主,又乖又甜地喊了句:“哥哥好。”   谢朝言把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有些意外。   不仅仅是她误会了身份关系,还因为她这句哥哥。   他侧眸看过去。   女孩端坐着,礼貌乖巧。   哪还有刚才那懒散轻佻的小太妹样子。   挺出人意料。   苏暮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什么正经回应。   就见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笑笑。   也没解释。   末了,只是一句:“安全带系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朝言:乖,要叫叔。 第3章 极端   其实那会见谢朝言第一眼的时候,苏暮就觉着对方是个挺寡薄的人。   不管是从外貌上看还是他的行事举止。   雨夜,又是凛冬。   便利店的售烟机前那单薄的身影,又沉默少言,她那会站门口的时候注意过他买的烟,跟她常买的是一个牌子。   那是个小众进口烟,外包装是细长款冷白色铁皮盒,烟雾细腻,底蕴温润,但是刚入口烟味极呛。   一般人抽不习惯,连苏暮都很少见认识的人抽这个。   谢朝言还是头一个。   苏暮觉得会喜欢抽这款烟的,要么是自己有故事。   要么,就是本身冷情冷心,什么都驾驭得了,自然都入不得眼。   所以即使后来他的表现非常礼貌客气,苏暮也觉得这样的人难以亲近。   恬淡寡欲。   这词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苏暮琢磨自己刚刚那句哥哥应该没叫错吧?   看着那么年轻,总不可能……是个叔辈。   林央现在在市区内一家酒店,距离这儿不远,大概就二十分钟车程。   其实她在北京也有住处,就是离玩的位置太远,苏暮想着这两天可以先到她那儿去。   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很快车里安静下来。   谢朝言不说话,苏暮也识趣地玩自个儿手机,一条条回林央的消息。   林央:怎么半天不回消息啊,姐妹别是出事了,人呢??   林央:别吓我啊,刚刚才聊到帅哥转眼人就没了。   苏暮:没,就是出现了极戏剧性的一件事,反正我现在就在你说的那帅哥车里。   林央:卧槽?!咋回事。   林央:姐妹别是一时冲动把谢予给绿了,我可以陪着你一块讨伐男人,但这种事我不允许啊,房间号给我我去抓奸。   苏暮:……滚粗。   苏暮看了眼旁边的人,悄悄打字:他是谢予哥哥。   后头又想解释一下这件事的巧合,一直打字。   没想林央那边弹出一条语音。   苏暮本来想转文本,没想手误直接点了开。   对方的声音瞬间响彻车内。   “苏暮你牛啊连谢予哥哥都能搞到手!!”   话刚出的一瞬间苏暮赶紧关上。   迟了,林央夸张调侃的声音已然传进两人耳里。   很清晰,一字不漏。   那一刻苏暮想把林央这丫的头给摁扁。   她打字骂:干,我开的外音。   谢朝言仍在专心开车,眼底淡色,像是没听见的样子。   苏暮憋了会,解释说:“我这朋友说话风格平时张扬惯了,有时候发个语音过来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没别的意思。”   谢朝言说:“嗯,没关系。”   这反应,高冷得不是一点点。   苏暮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么着急好像也没必要。   人家指不定压根没放心上,她解释倒更像掩饰什么。   她默默关上手机,嗯了声。   过了会,谢朝言不紧不慢地问:“谢予今天有事么,今天大年三十,让你一个人这么晚在外边。”   “啊,本来是说好一块跨年,他临时有事就不能来,所以我才想着去朋友那儿。”   “这样。”   “是啊,说起来本来我还准备打车呢,因为之前没见过您来着,就没打招呼。”   谢朝言说:“其实以前见过。”   “嗯?有吗。”苏暮眨眨眼。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   苏暮立马去回忆。   然而,压根没一点印象。   谢朝言视线盯着前边道路,手指轻压方向盘:“很久以前了,可能你没印象,那时候你和谢予在一起说话,我没去打扰。”   “原来是这样,您是这边本地人吗?”   “嗯,是。”   “谢予好像是我们南京那边的,我从初中就跟他认识了,也就没怎么听他说起这边的亲人。”   “他爸妈确实早几年调职去了南京,之后一直定居在那儿,一年就回来几次。”   “对,那应该是这样。”   可能是那会冷风吹多了留下点后症,苏暮很轻微地打了个颤。   她默默缩了缩肩,手指摩挲胳膊,上边有些细微的颗粒。   都是冷出来的反应。   谢朝言一手把着方向盘,不动声色拿过后边的毯子递过去:“把这个盖上,能暖和点。”   苏暮说:“谢谢。”   林央所在的酒店很快到了。   外头还在下雨,苏暮隔着车窗往路边看,寻找对方身影,她提前给林央发过消息,应该就在酒店门口等着在。   她指了个位置,说:“您在这儿停就好,我朋友就在里边,我过去找她就可以了。”   到了地方,苏暮一眼瞧见林央,要推门下车。   谢朝言叫住了她。   她回头,只见对方递了把伞过来:“在下雨。”   苏暮了然:“回头我一定把伞还您。”   他说不用。   然而女孩已然下车奔向了后备箱。   说什么也听不见了。   谢朝言靠回去,索性也不急,等她拿完东西到朋友那儿,和对方说话,两边说着什么,对方好奇地往这边看。   苏暮也看过来,眼里潋滟,却无辜纯和。   淅沥雨幕之中,谢朝言也看着她。   两人对视,她毫不知情,只以为是自己单方面在看他。   末了,等她走了,谢朝言才收回视线。   手指还搁在方向盘上,记起了什么,垂下,指尖却触及到硬质的塑料。   他垂眼,发觉中间的凹槽里搁着便利店的袋子,里边放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东西落他这儿了。   -   “什么啊,北京这么大,真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苏暮把事情大致给林央说了下,然后到身上找东西给她:“你要的我给你拿过来了,你等我找找。”   林央说:“不用了,我那小帅哥临时有事,人走都走——”   说着,就看到苏暮神色一凝,有些不对味。   她说:“东西好像掉了。”   “啊?不会吧,掉哪儿了。”   苏暮没吭声。   很快,两人发现了事情所在,整个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   林央面露难色:“你确定,对方是谢予哥哥?”   苏暮缓慢点头。   “……”   本来就跟个小太妹似的,在那巴拉了一堆,好不容易形象能挽回一点,又整这种乌龙。   苏暮本来是社会性死亡,现在倒好,直接整个自闭了。   林央也说不出自个儿是什么滋味:“都是我,本来也知道你刚下飞机很累,就不该让你给我带这种东西,现在倒好,出这种乌龙。”   “没事。”   苏暮叹了口气,抖了抖手里的伞:“估计以后也不会遇见了。”   -   凛冬过后,北京转晴。   苏暮在林央那儿待了两天,中途谢予有给她打过电话想来找她,被苏暮拒绝了。   这次这事苏暮记着了。   要是像以前肯定又是两三句话就这样过去,以后遇着事依旧老样子。   她想让对方好好想想,两边也都冷静冷静,各自反思,这样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之后没两天,苏暮买了票回老家,一直在家待到快开学。   苏暮住在南京,爸妈做小本生意的,在市区有几间店铺,家庭条件还算不错。   不过过年是回老家那边,她老家在苏州,爷爷是那儿的老住户,住老巷弄里,出门就是水乡民居,门口的石阶延伸到门前的水里。   以前常听老人家说大家早些时候都是在这水里洗衣洗菜,一条河养活不少人。   那时候的生活朴实,也没那么多忙碌的事。   不像现在,儿女们都在外打拼,难得回来。   爷爷刚办七十大寿,苏暮想在老人家旁边多陪他一会儿。   “之前让你回来你要去北京,结果你爷爷过生日错过,去了没两天又回来,苏暮你是不是闲出来的。一回家天天就知道躺床上睡也不知道帮爸爸妈妈做点事,起开,扫地呢没看见!”   苏暮一大早爬起来窝沙发边嗑着瓜子看剧,没吐露几口苏妈妈就在耳边叽叽喳喳了不停。   末了扫把往她干净的脚边一挥。   苏暮:“……”   她皱起眉,娇嗔地哎了声:“妈。”   “别喊妈,喊爸都没用,赶紧刷牙洗脸了给我上你爷爷那儿去,学点茶艺什么的,这人在外头总要有点本事。”   “妈您知不知道茶艺这词现在是贬……”   “行了赶紧给我起开换衣服,一会儿我还要跟你爸去逛超市,晚了折扣商品都被那些大妈给抢完了。”   “……”   苏暮现在确认了,她绝壁捡来的。   绝壁!   她丢了怀里瓜子,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起来,拣起旁边大衣要披上。   扫完地的苏妈妈想起来些什么,问:“对了,你是不是明天返校啊?”   苏暮以为自家老妈是要关心自己,回:“怎么了,要多给我打点生活费吗。”   “不是,谢予那孩子现在怎么样啦,听说过年这两天参加了什么学院活动,一直在外边忙呢。”   提起他,苏暮表情瞬间垮了回去,不冷不热:“哦,他不一直都这样么。”   “最近没怎么听你提起他啊。”   “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没什么好提的。”   苏妈妈正经了些:“前两天菜市场碰到他妈妈,人家问你呢,还说过段时间两家人一块吃个饭,我才问问你来着。”   苏暮听着,没吭声。   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柚柚推文 第4章 极端   苏暮和谢予是初中时认识的。   那时候还是同班同学,也没过多交涉。   直到后来谢予一家到南京。   他爸妈调职过来的,跟苏暮爸妈因巧合认识。   之后无意发现,两家孩子还是同班同学,两家长辈关系更加热络起来。   长辈们一直很看好他们两个。   孩子都是学习好的,平常作风也不错,往后要是能走到一起还能亲上加亲。   那时候他们俩还是街坊巷弄里前后追打的孩子,到了高中之后才逐渐成熟,直到高三那年,谢予告白了。   对方突然告白这种事于她而言,像梦。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能记起那时候那种欣喜感,她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双向暗恋。   挺甜的。   然而恋爱久了以后,一些问题也或多或少的暴露了出来。   比如两人学习都忙,经常见不了面、比如谢予他作为医科生很多心思要移走到上边,不能完全顾着她、再比如他性格如此,身边朋友一有事就会尽心尽力去帮忙,自然会有些忽视苏暮的感受。   苏暮心里有落差,再能包容,多少也会有自己小脾气。   这回还算闹得久的,快十多天没理他。   苏暮低着头穿鞋,穿好后,说:“我马上要回学校了,估计没多少时间,就不去了。”   -   大三学生二月十八返校,没两天苏暮回了北京。   刚开学那两天没什么课,几个小姐妹约着出去逛了会街。   紧接着林央约她,说谢予过来了,就在学校附近的那家星巴克里等她。   他俩不是一个学校,谢予医科院校,苏暮传媒院校,他过来要点时间。   苏暮当即就垮下了脸。   敢情还知道主动过来找她?之前还以为他腿是断了,打电话说了半天愣是不知道直接过来,还扯什么让朋友接她。   不过到底过了十几天,苏暮气消了很多。   林央在中间帮着说好话,最后苏暮还是去了。   那家星巴克是学校内部店,平常许多不想去图书馆的学生会去那边,苏暮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位置上的谢予,还有旁边几个朋友。   她进去时刚好听见林央的低呼声。   “什么?原来那个是你叔叔,不会吧,暮暮说看着贼年轻,才二十多岁啊。”   谢予说:“没有,今年刚三十。”   林央掰着手指算:“那大了快十岁的样子,也挺大的,能被暮暮认可,你这叔叔帅了不止一点点啊。”   谢予刚要认同,偶然看到门口的人,他连忙起身,叫了声:“暮暮。”   苏暮没理他,径自走过去,把包丢位置上:“你们在说谁?”   林央说:“就之前晚上,你说是谢予哥哥的人。”   苏暮注意力其实不在那上边,只是象征性地问问。   谢予主动留了个位置给她,也知道苏暮这会正气着,没多说话去烦,而是把手边的咖啡递了过去。   他这会办事倒是小心得很。   苏暮心里头都知道。   她坐下,旁边有朋友关心他们俩,毕竟今个儿就是帮谢予说好话来的,说:“暮暮你别气了,为谢予这小子气这么久不值得,他来之前为了见你,跟我们保证了特别多我们才放的关,你看,这些都是你之前喜欢的手办,前几天在上海办展,他知道你喜欢,专门飞过去给你买回来的。”   沙发旁搁着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   苏暮平常喜欢追番,偶尔会对在追的番新出的官方手办感兴趣。   这些她前两天才在微博看到,售价上了几千,没点关系还买不到,看得出来谢予确实是用了心。   苏暮笑笑,说:“不是说了聚会吗,提我这些做什么,可别扯我这些事。”   “那你不生气了吗?”   她点头:“嗯,早就没生了。”   -   谢予比过年前那会清瘦了一些,也不知道过年这段日子是太忙还是怎么样。   他穿着一身浅色外套,脖子露了截在外边,加上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   苏暮以前喜欢的就是男生身上有这种好相处的感觉,做事稳当,又不像那种中央空调,对方所有的温柔都只属于一个人的。   谢予就符合。   她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说喜欢,那就是喜欢,谢予也是。   所以他们两人感情和情分还是很深的。   什么时候真要割舍,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能舍下。   安静的洗手间走廊。   谢予说:“我那个室友平时很困难,一直是勤工俭学,放假也是一个人在北京,当天晚上急发阑尾炎被送去医院做手术,我当时是真没办法,知道你要下飞机也是心急如焚,暮暮,我没有说把你丢到一边不管。”   那会他想着喊朋友去接一下,等朋友做完手术就过去找她,然而苏暮拒了,之后再想找她人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   再后来,她已经生他气了。   过年那期间他也找过对方,苏暮性子倔,生着气就绝对不会理,谢予也不好直接找到她老家去,这才不了了之。   苏暮听着这话,没吭声。   心里思量,阑尾炎,那她确实听错了,这种比肠胃炎是严重不少。   她问:“那当时你就不能找其他朋友去医院候着吗?一定要是你?”   谢予说:“当时想过,可是你知道那会很晚,又是大年三十,不是每个人都有空,朋友们过来要时间,我不能把人一个人丢医院里。”   不可能,不可能。   朋友困难,他总不能怎么样。   她大晚上下飞机一个人吹冷风,一个人在机场,这样不可怜吗?   但是这种话现在说出来,算是无理取闹。   阑尾炎有多疼苏暮也清楚,他那几个室友朋友苏暮平常见过,知道他说的那朋友平常品行如何。   谢予这回确实去帮人的。   有人过来,两人之间沉默了阵。   苏暮低下头,去拿烟,却被他轻握住手腕:“别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嗓子前段时间不是疼吗。”   他掌心温热,就像他这个人。   有时候给人落差,有的时候,又能予人恰到好处的暖心。   苏暮收回了烟:“不抽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吧,但是希望下次有事的时候,我不是被先放到旁边的那个。”   -   昆苑。   这是家年代颇久的饭店,装修如店名,走苏州园林一般书香雅致的风格。   院里有人在唱昆曲,咿咿呀呀,清雅婉媚,听不惯的人不懂唱的什么,只知道无非是旷男怨妇、春花秋月。   包间里的几人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往外看,有人笑了:“还是不大听得惯这种啊,凄凄惨惨的,也不知道讲的什么故事。”   外头的人穿着戏服,是这个点专程演出的。   又有人说:“江南那边的戏曲都是走这种调调,你不常听,当然不懂。”   谢朝言靠坐在窗前,刚点燃一根烟,指尖夹着烟管,手腕轻搁在椅子扶手上。   轻烟寥寥。   配合这样的背景很是搭调。   他说:“这个曲叫《牡丹亭》,讲的是南宋太守千金和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因情成梦,因梦而生。这一段刚好是太守之女一病不起的时候,听起来凄清了些。”   闻言,朋友们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笑:“没想到咱们谢医生还挺懂啊,这些都知道。”   谢朝言说:“以前去苏州听过几场。”   “听过但一般人也不懂啊,我就很少认识朋友听戏的。”   有人调侃:“那不然怎么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不同的呢,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瞧着就是那种像败类的,就谢朝言,整个温文尔雅,书香味够,当电视剧里男主都差不多。”   说话的这人叫陈墨,跟谢朝言关系算好的。   他们这群人认识挺久,都是很多年的朋友,对于这种玩笑,谢朝言的态度向来是不置可否。   因为温文尔雅这种词,不太适合他。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谢朝言哪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和平常不说话时气质淡雅了些。   其实这骨子里,和这些人一样。   不说坏,反正,绝对没那么好。   “别介,以前可不少女人被谢朝言这外表给骗过,后来都怎么样,不都是哭着说人薄情寡义。”   说起这个,陈墨记了起来,问:“你跟柯秀怎么了,这几天她一直打电话给我们几个,说让我们找你说一下情。”   “打电话的时候人可一直在哭,俩人闹了?”   谢朝言嗯了声:“不合适,分了。”   “这不刚过完年吗,怎么回事呢。”   “年前提的,这段时间她还在闹。”   陈墨懂了,恣意地弯唇笑笑:“这不是才几个月吗,这就谈不上,听电话里那架势人可伤心了。”   谢朝言说:“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   他们都清楚,感情这种事,谢朝言的态度一向虚无缥缈,叫人难看懂。   不管是以前在校时候还是现在,不怎么见他对谁有过特别情绪。   好像天生这样,就适合跟手术刀过日子。   其实以前他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都没多久就分了。   原因大多一样。   受不了他那么忙碌,满心都是工作。   谈个恋爱,眼里连女朋友的影都没有,这谁受得了?   三十岁这个年龄不一样,身边人都催得紧,有些时候感情这种事在这个年龄段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大家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就奔着一个目的。   结婚。   看得上眼就过,看不上就继续各过各。   很简单。   这个也是相亲介绍认识的,家里一直安排,他忙,也就随口应了。   当时说过,自己可能没多少时间能顾得上,平常时间大家还是各做各的事,没事不用互相找。   对方表示理解。   结果后来,一会儿几个短信,一会儿一个电话。   谢朝言经常在手术台上,不能及时回的时候对方会闹小脾气,他觉着烦,这才冷淡地提了分手,没想对方一直闹到现在,不肯分。   陈墨点了根烟,往后倚,嗤笑了声:“那肯定还是喜欢你的,我认识那女的,其实刚经人介绍的时候态度也是冷漠,后来见了你本人态度才转了一百八十度。也是呢,像咱们谢医生三十岁还能长这么帅,又有资本的,没人愿意放,就算你不喜欢,那说是自个儿男朋友那传出去也有面儿啊。”   谢朝言这张脸,确实骗过不少人。   见他第一眼的人都觉得,嗯,这人肯定好相处,温和又礼貌。   其实接触后才会知道,他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朋友经常调侃,也不知道谢朝言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真有那一天,大家伙还真想看看对方是个何方神圣。   谢朝言对这种话题向来不予回应。   外头的戏曲还在唱。   千回百转,莺莺燕燕。   庭院里经服务员指引带过来几个人,谢朝言刚好往外边去看,瞧见人群里熟悉的身影。   是苏暮。   他继而也看见她旁边的谢予。   他们一群人,大概是过来吃饭的,苏暮和谢予在说着什么。   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瓜子一般的小脸隐在锦簇的毛领之中,朝气洋溢。   她在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柔情,像盛满了水雾。   叫人看着很舒服。   她去碰谢予的手。   人群里,两个人的手牵着,依赖又自然。   耳边又是那些朋友在谈论他喜欢什么样的。   谢朝言不置可否,就是瞧着苏暮,打量。   不动声色,捏着手里的烟头慢慢摁烟灰缸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看过《蓄意》的小读者,陈墨是联动人物,也是下本预收的男主。   然后明天开始晚九点更新,爱泥萌~   感谢在2020-09-22 21:25:55~2020-09-25 13: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44830404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二酱要崛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xxxxxattition 2个;深夜爱吃冰淇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极端   昆苑这饭店离市区远,开车要快两小时。   要不是为了给苏暮一个惊喜,谢予不会花心思把吃饭的位置订这么远,过来又要时间,还得提前约位。   为的,就是这家店的知名度。   这家唱的苏州昆戏,请的都是名角,一周只唱那么一场,座无虚席。   有时候还会有人专程驱车过来,不为吃饭,就为听戏。   苏暮是苏州本地人,谢予觉得,她肯定会喜欢这些。   要贴合一个人的喜好,惊喜还要办得出人意料,就得对方想不到。   他们和朋友约着一起来的,还订了晚上的戏曲票,过来以后朋友去找认识的熟人,留他俩一块。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包间。   院里的曲还在唱,苏暮一直好奇地往外看。   谢予问:“暮暮,这儿的曲你在老家那边听过吗?”   苏暮点头:“《牡丹亭》,挺经典知名的一首。”   “真的?”谢予很高兴自己能压中她的喜好:“你能喜欢就行,我当时想着你会喜欢什么,最后想到你不是苏州的吗,对家乡的东西肯定熟悉。”   “也还好吧,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还是看个人喜好。现在文化发展广,不是只有苏州才有戏曲,也不是只要是当地人就懂,就像我们那儿也有不大了解这些的本地人。”   知名景点,有时候最感兴趣的不是当地人,反而是做过攻略前来游玩的外地人。   像戏曲什么的,偏小众,除非是喜爱这些的,不然就算是土生土长几十年的本地人也完全不了解。   有服务员进来,苏暮找了个位置坐下,谢予在旁边点菜,她就安静地坐那儿。   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有点冷。   前两天返校,路上没注意温度穿得少了些,那天晚上吹了点风,之后一直有点不舒服,直到现在也没好。   谢予发现了,问:“冷吗?”   苏暮点头:“有点。”   “我去开暖气。”   “不用,马上不是吃饭了吗,一会儿晚上还要去里院听戏,一会儿就暖和了。”   戏曲开场时间是晚上六点,两人吃了饭,简单散了会步。   之后回大厅时,谢予那边来了个电话,他暂时过去接电话,苏暮就站走廊上等他。   手里拿着的是入场的票券,上边写着《长生殿》,是一会儿演出的戏曲名称。   其实苏暮平常不怎么听戏,对自个儿的家乡文化只是略微了解。   她以为谢予喜欢,现在看来,俩人都不咋懂。   “我过来也只是想挽回这段感情,以后我不烦你,咱们好好的行吗。”   走廊那头忽的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淡漫的声线:“总这样挺没意思的,对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意思,我只知道我不想分手,我舍不得。”   走廊上很安静,两人说的话清晰传了过来。   闻言,苏暮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对方一头利落短发,染的深红色,一身皮大衣配黑色高跟鞋,很漂亮。   而且看起来是个成熟女性。   她想象不出一个看起来这样强势的女人在感情中这样低头的样子。   听起来,像是在极力挽回一段感情。   或者,更确切的来说是一段关系,因为男方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她有点好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然而他们是在一个包间门口说的,男人站在门前,以苏暮这个角度,瞧不到什么,只看得到对方垂下的手。   对方的手很白,也很修长,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管,闲散,云淡风轻,烟雾缭绕的时候还有种性冷淡的感觉。   莫名,有点熟悉。   “我不认为三十岁就不能谈感情,我就是见了你以后就喜欢,喜欢到就想找你说话,就想每天见到你,这怎么了?再一个,之前相亲以后你说自己没什么时间能投入到对方身上,可咱俩这是谈朋友啊。”   “所以我才说咱俩不适合,有些话也都说过很多次,不想再扯。”   “可是我只是太喜欢你啊,喜欢你,于你而言就是不合适?”   男人淡应了声:“那你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什么。”   “喜欢你的人,你这个人。”   男人低笑了声,挺漫不经心。   “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喜欢我这张脸,或是我的性格,或是什么。”   “可是,并不是别人喜欢我,我就一定得给予回去。你要觉得受了委屈,要什么补偿可以说,继续在我这儿谈什么感情,别了。”   要自由恋爱认识的也还好,通过家里人介绍相亲认识的,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   谈不拢就不谈。   现在提什么喜欢,挺笑话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别这样,都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你,你明明一开始很温和,很……”   “看起来人很好是吗。”   男人低着头,手指去摁手里的打火机,听着清脆的那一声声,像玩。   “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个样。你觉得我很温柔,其实平常处事我也挺随便的,你觉得我人很礼貌又是医生,其实你看,我也会抽烟,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我这个人,没那么好。走近了,可能被刺伤的会是你自己。”   走廊上陷入短暂沉默。   男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其实苏暮觉得,女生要是再说什么是真没必要。   对方自己也清楚。   最后道:“那行,但是话也别说那么满,谢朝言,咱们都是三十岁的人,难碰到什么喜欢又合适的,你现在这样,我希望你以后真碰到一个喜欢又得不到的,到时候你也试试这种感觉。”   说完以后,女人踩着高跟鞋离开。   往苏暮这边走。   苏暮站直了身,收回了视线,假装无意经过。   女人走后,走廊一下整个寂静了下来。   这儿没暖气,挺冷。   那边传来打火机的清脆声,苏暮下意识看过去。   本以为对方跟人说完了会直接进去,没想他往前迈了两步。   像是知道这边有人在看似的,视线往这边落了过来。   苏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一双波澜不兴的眼远远对了上。   看到对方那张脸时,兀的愣了。   她没想会这么巧。   是他。   大年三十的雨夜那个男人。   谢予家里的人。   上次见面出了挺多乌龙,但是后来聊了两句勉强拉了回来,之后她还想着,反正以后不会再遇见,总不会再有比那更尴尬的吧。   结果这回直接听着人家处理私人感情的事。   要命。   苏暮本来站得就有些拘谨,看到他,显得无措了几分。   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又或者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打招呼。   原来他叫谢朝言。   那她叫他什么,直呼其名,还是继续喊哥哥,还是什么?   不过不需要苏暮多纠结。   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回了包间。   仿佛,压根没认出她。   苏暮松了口气。   这样更好。   其实两边本来就不熟,要不是有个谢予,压根就是陌生人。   打招呼,也挺突兀的。   正想着,谢予拿着手机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   苏暮问:“电话打完了吗?”   “嗯。”   “那咱们过去吧,再晚点该开场了。”   她记起刚刚那事,想问问他,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家里有没有哥哥叫——”   还没说完,就听谢予说:“暮暮,我可能去不了了。”   苏暮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谢予可能知道对方会生气,有些犹豫。   “刚刚是班里来的电话,说有点事要学生会的人去解决,之后还得统一开个会,我得回去一趟。”   “什么事非要你过去?”   “大一一些学生之间出了点问题,要我们过去看看。”   “可是学生会又不止你一个人,一定要你去吗。”   “暮暮,你知道我是学生会干部,出了事总不能不出面,更何况,还要临时开会。”   苏暮没吭声。   “暮暮,你别生气。”谢予也知道这样不好,上次就是没顾着她才生气,这回又有事。   “我也不想这样,可他们说事情很急。”   “我觉得再急也没有到必须你去的程度,你可以暂时请假或者想其他办法。今天周末,我们又是开车两小时过来的,说好一起听戏也还没去,再重要,能有女朋友重要吗,上次才说,你这次又这样。”   “暮暮……”   苏暮也是气着了。   她觉得很失望,冷着脸,说:“反正我不想走,戏都没听,要么你自己走,今天你走了咱们就分手。”   “暮暮。”谢予为难:“别这样好不好,我下次再陪你来听戏,行吗。”   其实听不听戏的不重要,苏暮只是想要他一个态度。   两个人一块,做什么都不重要,开心就好。   谢予这样,既扫兴又让人生气。   这儿没别人,苏暮气不过,说话的声音也没怎么掩着。   她看他,很认真地问谢予:“你到底怎么想的?第几次了,有事说走就走,你觉得这样没什么,就一点不觉得非常伤人吗。”   没等到谢予的回答。   反而是旁边包间的门忽然开了。   陈墨的声音嗤笑着传了出来:“小情侣在那闹什么呢,有事啊?行啊,直接安心把人放我们这儿呗,一会儿我们把你女朋友再送回去。”   两人没想到里边有人。   苏暮下意识看去,瞧见里边零零散散坐着好几个人。   但她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视线微垂、淡然倒着茶的谢朝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临时有事就没更,今天晚上晚点还有一更,鞠躬!   月底了,想要小可爱们的营养液,星星眼 第6章 极端   这边的包间都是两间并联,很大,主要是给那些来这儿消费多的贵宾客户聚会谈事用。   没人知道今天女人是怎么找过来的,专程打听到谢朝言的位置,过来找他。   谢朝言不想扰着朋友们,也就从另一个门出去,在门口解决事情。   仅此而已。   然后,就碰着苏暮。   再接着里间一群人都听见外头一对小情侣吵架。   这儿不隔音,说的什么里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群人听着吵架内容觉着有意思,陈墨就把门开了点,瞧外边的人。   不关注还好,一看,就问巧不巧:谢朝言他小侄子。   大家都是熟人,谢家的人以前也都见过。   谢予还在上学时候才十几岁,那会这些人都在社会上混几年了,当时谢予还规规矩矩一个个喊叔。   现在,一眨眼也长大了。   陈墨看见了苏暮,问谢朝言:“那是他女朋友?”   谢朝言嗯了声。   陈墨笑:“真快,侄子都有女朋友了,咱们这几个还单着。”   所以,他才故意这样打趣。   为的就是说,这儿都是熟人。   这么点事真没什么吵的必要。   苏暮除了一个谢朝言,其他的一位都不认识,当下去看谢予。   却听后者有些讶异地喊了声:“叔。”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意外着,谢予很主动地带着她进去。   进里间后,先是一位位礼貌地喊人。   苏暮本来还在和他说事情,突然来这么个意外,只能暂时端着礼貌,一个个颔首示意,算是打招呼。   谢予问:“叔,你怎么也在这,好巧,早些和我说,我跟暮暮还可以和你们一起呢。”   苏暮还在想他这声叔是在喊谁,就见他看谢朝言。   她心里突突了两下。   谢朝言放下手里茶杯:“我们也没来多久。”   “这是我女朋友,叫苏暮。”谢予介绍。   谢朝言抬眼,视线落她身上。   苏暮立马弯唇,礼貌笑笑。   想喊人吧,可是看着谢朝言那张脸,想到之前晚上那事,一声叔怎么都叫不出来。   最后憋出来俩字:“您好。”   谢朝言淡笑着回:“你好。”   旁边那些人跟谢予都认识,紧接着和他寒暄了几句,苏暮就在旁边听着。   时不时低头看自己脚尖,时不时看看这个包间里的构造,再就是看桌上谢朝言刚刚喝过的茶杯。   热烟还在往上冒,细细袅袅。   她又想到刚刚谢予那事。   还生气着呢。   本来就没说好,忽然碰着熟人,说也不能继续说了,一口气只能憋心里。   谢朝言问:“你们刚刚在外面说什么,什么要走?”   谢予说:“我跟暮暮约好来这儿玩,但是我学校那边临时有点事要去处理,意见不是很一致。”   “哦,这样。”   其实刚刚他们的对话里头人听了个七八,基本上也懂为的是个什么事。   谢朝言说:“事情很急吗,不急的话就留这儿吧,正好,一会儿我们也要去后堂剧院里听戏,可以一起。”   “恐怕不太行,我学校那边挺急的,不然……我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惹暮暮不开心。”   “所以现在是准备怎么样?”   “还不知道,暮暮想留在这儿听戏,毕竟一场戏的票也不好约,我也挺想留这儿的就是条件不允许,况且回去远,学校离得也有距离,晚点的话我这边怕是不太好送。”   说着,谢予看了眼苏暮,像是征求意见。   苏暮没表态。   她还在生气。   谢予一点也不明白她生气的点,态度仍然是要回去。   她就是觉得他不会为了她而推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回绝自己朋友,她只不过是想两个人可以一起。   不是两个人,听这场寡淡的戏有什么意义?   谢予没那个意识,不开窍。偏偏,女孩子都不喜欢直说。   苏暮不想说,就想赌气,全都憋着。   她说:“没事,你回去吧,到时候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打车多危险,要不我们还是下次再来听吧,我现在先送你回去。”   “不是说学校远,送我不太好送吗,那我还怎么能麻烦你呢。”   “暮暮,你知道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旁边人有的端着茶喝,若无其事地笑。   这儿都是精明人,哪能看不出这事。   其实事情也挺小。   你说直接把学校的事给推了,女朋友第一位不就什么都没了吗,谢予太实心眼,真没辙。   要不怎么说到底还是小男生,看不明白事。   谢朝言说:“没事,一场戏难约,想听就留这儿吧,一会儿我送。”   “可以吗,叔你那边不忙吧?”   “嗯,不忙。”   谢予看向苏暮,询问她意见。   苏暮赌气,就说了句行。   谢予觉得这样也可以。   一场票难订,就这样走了确实可惜,苏暮能留这儿听了,他觉得物有所值。   况且谢朝言在这儿,能照顾她,他也放心。   最后谢予拜托谢朝言戏结束后送苏暮回去,没待一会儿就真的走了。   包间内,几个人接着聊天。   苏暮就坐靠角落的位置,想想刚刚的事,更生气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听戏。   不是她的爱好,也不感兴趣,要不是他提议她才来,平常去哪逛不好,还花两小时来这儿?最后男朋友还一个人走了,把她丢给她不熟的人。   她以为谢予可以改变主意为了她留下来,或者,多哄哄她。   结果这个直得不行的,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苏暮觉得失望,特失望。   还有点委屈。   房间里有暖气,那会吃饭的时候苏暮觉得热,暂时把羽绒服脱下来了一会儿,有点凉着。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出来的,这会坐在暖气口都莫名觉得冷。   她本来就有点小感冒,这会更有点不舒服,在旁边也不说话,就默默坐着。   一群人谈笑的时候,时不时会打量一眼她。   苏暮很漂亮,不是圈里懂穿搭会化妆的女人那种明艳的,而是很朝气很清新的,一眼就看得出来对方年纪小,涉世未深,那种非常清新脱俗的漂亮。   皮肤底子好,唇红齿白,那双眼瞧着无辜,没化妆也能在人群里叫人一眼瞧上。   耐看。   像这样的,是个男人都会打量,猜测大概多大了,可能十九,可能刚二十,都有可能。   可惜名花有主。   不过其实也不影响,这群人是谁,要真看上了谁,有主也去行动也不是没可能。   没一会儿有服务员过来请人,苏暮跟着一行人往后头剧院去。   说是剧院,其实是饭店自费搭建的类似戏班子的位置,就在后堂。   前边搭着台子,下头是看客,桌椅是那种红檀木方桌和长条板凳,上头摆着瓜子和各种小食,喊一声会有服务员送茶水过来。   氛围很足。   一行人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坐了个七八。   苏暮跟着他们到后头去坐,谢朝言的几个朋友一边聊天占着前头的,围坐了一桌。   刚好到两人没了什么位置,只能到旁边去坐。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人,跟他们一桌,一个长条板凳坐两个人,一会儿就坐满了。   苏暮只能坐在谢朝言旁边。   她动也不动地盯着台上。   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戏腔开嗓,戏开始了。   以前知道这场戏,毕竟是经典曲目,经常会有戏班在全国的剧院里巡演,好像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   现在以杨贵妃为原型衍生的电影和电视剧不少,大概故事人尽皆知,苏暮不太感兴趣。   小时候经常被爷爷拉去看戏,一坐大半天,有阴影。   没一会儿苏暮觉得如坐针毡。   想偷偷摸手机,又不大好意思,大家都看得那么认真,她在这玩,那不是不尊重国家文化吗。   更何况,旁边的人还这么特别。   谢朝言看东西是不吭声的那种,视线一直盯着台上,明明坐的板凳后头没有靠背,他姿态又能坐得很散漫,叫苏暮有种坐这种凳子其实很舒服的错觉。   她坐的是假的吗?这人就这么沉得住气。   反正,她听不懂。   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她多打量了谢朝言几眼。   上次在车上没好意思看,这会儿周围光不浓,他也没注意这边,苏暮才多瞧了两下。   可能是那会听到他和那个女人说的话,所以苏暮才对他好奇了些。   就是觉着他这人挺特别,长得好看,性子又冷,面对女人那样低下头的求和,也是面不改色,说那些话。   不在意、冷处理。   说不定还会有点渣。   女孩子感情上还是要离这种男人远一些。   和这样的有感情牵扯,到时候难受的只有自己。   谢朝言只知道旁边女孩在看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默默被冠上了“渣”这种字眼。   他垂眼,瞧见苏暮搁在腿上的手。   暗光下,那白皙的手泛着红,颤生生的。   一看就知道冻着了。   她估计还有点感冒,从那会过来脸色就不大好,嘴唇透着点白,又一直憋着。   听戏的弄堂里暖气并不足,穿少了单坐这儿确实凉。   谢朝言拿过旁边的暖手壶递给她:“冷的话,把这个拿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补更送上~   感谢在2020-09-27 15:30:10~2020-09-27 21: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ico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mowo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极端   苏暮说:“谢谢。”   她低头看他的手。   视线好像总是容易被他那双手给吸引走,冷白,修长,那天晚上无意碰到也是凉得不行。   苏暮不是手控,却忍不住几次感叹,这双手可真好看啊。   暖手壶很暖和,驱了不少寒意。   苏暮望着台上,手默默揉着软乎乎的小壶,思绪还没回来。   她觉得有点尴尬,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算了。   其实她想走。   那会客套礼貌是因为有不熟的人在,话不好说。   现在不一样,难道还真在这等着戏结束了他们送她回去不成,还是别了。   她是因为谢予才过来的,跟男朋友过来结果和别人回去,这算什么。   “那个,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可以吗?”   苏暮站起了身,不想影响了别人,扶着桌子微弯着腰和谢朝言说。   他侧过头,对上的是光影浮沉之下,她那双小鹿一样无辜的眼。   好像天生是这样,她说话稍微带点柔和,就像撒娇。   谢朝言嗯了声:“去吧。”   “那您帮我先把热水袋拿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苏暮将手里东西递给他,谢朝言接到手里。   然后女孩就溜了。   从后头的小门往外走,看单薄的背影还有点匆忙的样子,像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走。   谢朝言敛眸,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掌心里微软的暖手宝。   想到她那句一会儿就回。   看这架势,她估计是不会回来的。   -   “央央,我真的好不容易才从尴尬的境遇里出来,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你听了绝壁要气到炸。”   饭店前厅,苏暮站前台做退房登记,一边和林央打电话。   北京市区下雪了。   这边外头也飘起了鹅毛一般的雪花,入夜了,路边远处一片冰冷的暗。   苏暮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就来这么远的边郊,结果谢予又跟以前一样说走就走,把她独自留这儿,要回去还得两小时车程。   越想越委屈。   “什么啊,学生会那些都算啥破事,一群人天天就知道摆官架子到处瞎安排事,我说学生会那些人都是没脑子的没人能否认吧?直接请假或者推了就行了呗,实在不行把那什么职务给它辞了行不行,咱们暮暮就这么不值钱啊。”   林央听了这事气得在电话那头大骂:“还什么把你留给他认识的人一块送回去,我干,他心就这么大把你留给一群男人,咱今个儿把他绿了行不行,我就看他不爽,马上就去微信骂死他丫的。”   “其实也还好,因为这儿的都是他叔叔,还有个是他家里的亲人,这些我倒不担心,就是单纯气他不开窍,那会为这个事跟他赌气,就留在了这儿,这会儿又不好走。”   前台服务员把单据给她,苏暮打着电话往大门口走去,刚靠近一点就感受到外边的冷意。   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凛冽了,出去都觉得艰难。   苏暮忽然有点担心能不能顺利回去。   这种恶劣天气,约得到车吗?   “那现在是怎么办,你在哪儿呢,那位置远吗,我找个有车的朋友一块过去接你?”   苏暮瞧着外边的天,说:“怕是不行,你们那儿现在在下雪吗,我这儿刮风又下雪的。”   “在下,还有点大。”   过来是两小时,往返就得四小时,要一直这么下雪,路都不好走。   “没事,我一会儿自己约车,大不了路费就高点,肯定有司机师傅接的。”   “那他叔叔那边怎么办,你跟他们说了吗。”   “还没,回头上车了我找人要联系方式发个消息说一下吧。”   “唉,也只能这样,那咱们随时联系,有什么事立马给我打电话。”   “好。”   晚上八点,天气预报发布大雪预警暴雪+大风预警信号。   仅仅几小时,高速上都被大雪封了路。   市区还好,主要是边郊这边,路难行,大多又是过来游玩吃饭的,大晚上的,天气这么恶劣很少有人敢冒险这个时候走。   很多客人选择在这留宿一晚。   苏暮等了半小时才发现,在这儿真的约不到车,天气恶劣,又少有出租车经过这儿。   她像个留守儿童一样在大厅沙发上蹲守着,结果一坐好久,最后抱着沙发上一个抱枕差点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浑身冷透了。   羽绒服跟没穿似的,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冰。   头重脚轻的,晕。   苏暮觉得自己可能感冒加重了。   本来就受了凉,这会儿在这坐半天,难受得要命。   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会强硬地跟着谢予走,路上还可以跟他好好吵一架,也比跟他怄气要好。   现在还在这儿,要是回去,这会都躺进舒服的被窝了。   越想越气,心酸,还有点想哭。   谢朝言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孩孤零零坐在沙发角落的样子。   她歪着头,无力地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很无助,时不时看看周围,像是找一个能帮她的人。   然后苏暮就看见了他,略微局促地站起了身。   “你怎么在这儿。”谢朝言走过去,问。   苏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啥,上个洗手间上了这么久吗,掉厕所里了?   那能怎么办,按她最初想的,她这会该坐上出租车回去了。   谢朝言怎么会不知道她心思。   看得出来女孩排斥和他们一起,就是没想到她真会在这坐这么久,也不愿意回他们那儿去。   挺倔。   谢朝言看着她被冻红的鼻子,问:   “谢予平常都是这样照顾你的?”   苏暮问:“嗯?”   谢朝言眼底淡色地移走视线:“没什么。”   他看了眼被人群围住的前台,忽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到她身上。   苏暮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只知道自己肩上重了些。   然后,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晃而过,带着他身上的余温。   像羽毛一样在人心上轻轻划过。   转瞬即逝。   “这样能暖和点么?”他问。   苏暮点头:“可是你不冷吗。”   谢朝言穿的是件黑色大衣,里头是看着很薄的一件毛衣,在这样的冬夜里看着略显单薄。   他说:“我还好。”   苏暮裹了裹他的衣服,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暂时走不了,我在和人联系先在这儿歇一晚,明天等道路处理好了再回市区。”   苏暮闷闷地嗯了声。   其实她还是更想回去,可是情况这样,想也没用。   谢朝言带她去前台办入房手续,这会儿客人多,这里本就是主做饭店的,房间少。   苏暮都要觉得订不到房间了,没想他们一过去,服务员很自然地直接领他们去楼上。   她想着要不房费单独给谢朝言,不然这样用人家的也不好,结果她悄悄瞅了眼价目表,魂直接飞了。   好家伙,最便宜的房间没了,只剩788一晚的套房,这是人能住的吗。   苏暮自认自己家庭条件不错,平常她的开销也可以,但是这样的消费也承担不起。   来的时候谢予说这儿消费高,随便吃个饭听个戏没几千下不来。   像这样有特权不是得花更多钱?   苏暮在心里猜测谢朝言的消费水平。   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很阔绰的富二代,但是,又让人觉得深不见底,他家境一定很好吧?   谢朝言开了两间房,挨在一起。   上楼后他送苏暮去房间,他没进去,就站她房间门口。   “先将就住一晚,有事随时叫我。”   “那你的那些朋友呢?”   “他们自己会想办法,不用管。”   “哦……”   苏暮想了想,忽然问:“能加个微信吗?”   闻言,谢朝言许是有些意外,抬起眼皮瞧她一眼。   苏暮连忙解释:“现在不是有联系方式更方便吗,而且,我也好把房费转给你。”   他打开手机微信,把自己的码递了过去,苏暮乖乖地扫。   谢朝言的个人名片很简洁,地址是北京。   ID就俩字母,ZY。   苏暮添加以后,听谢朝言说:“房费就不用了,你是他女朋友,这是我应该的。”   这个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苏暮觉得,他和谢予叔侄关系应该不错。   苏暮还想说什么,他收起手机,说:“去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苏暮说:“好。”   她回了房,关上门后才发觉谢朝言的大衣还在自己身上,她后知后觉想去还他,又停住了脚步。   算了,明天再说吧。   苏暮将他的大衣暂时挂到门口的衣架上。   这儿的房间装修格调还不错,面积也大,配得上那个价钱。   苏暮顶着昏呼呼的脑袋去洗了个澡,之后穿着这儿的睡衣躺床上刷手机。   有几条谢予的消息,说下雪了,问她那边情况怎么样,苏暮没回。   接着刷了会朋友圈。   这是北京年后的第一场雪,朋友圈几乎都是晒雪的,苏暮兴致泱泱地看了会,退出来,刚好进来一条新消息。   ——ZY接受了您的好友申请。   她有些好奇地点进去看。   然而对方的微信啥也没有,朋友圈一片空白。   谢朝言的朋友圈跟他这个人一样,什么都不给人瞧见,就连头像都是一片黑,中间一个白点。   好无趣的人。   苏暮随便瞎点了几下屏幕,关上手机,盖好被子睡了。   雪下了半夜,夜里还有大风。   呼啸,不止。   也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认床,苏暮这个觉睡得很不好。   醒醒睡睡,头重得像铅。   凌晨三点她醒了,睁开眼就没再睡着过。   煎熬,头痛。   冷汗淋漓,身上烫得紧。   苏暮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才发觉自己鼻子也堵了,重感冒来势汹汹,不给人一点喘息机会。   那会就不该在大堂坐着,结果凉着了。   她起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之后在床上拿被子裹了会,还是难受得不行,又不知道能找谁,打开微信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谢朝言。   可是这个点别人估计都睡了。   苏暮只能给几个小姐妹发消息,心里不舒服,耐着脾气给谢予也发了句,说自己生病了。   太晚,没一个回的。   她试着给谢朝言发了条:你那儿有感冒药吗?   估计也不会回。   发完后苏暮扔下手机闭上眼在床上干躺。   昏沉地想着要不要去底下前台问问有没有药。   脑袋里正天人交战着,手机响了声,她拿过看。   ZY:有。   作者有话要说:  无趣的男人,不仅巧,而且回消息还很快[狗头] 第8章 极端   这个夜晚谢朝言没怎么睡,所以苏暮给他发消息时,手机屏幕一亮就看到了。   他手头没感冒药,但哪儿有他知道。   有个朋友来的时候带了,还有温度计,谢朝言收到苏暮消息后就去敲了人家房门,把药和温度计都给要了上。   过去的时候苏暮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脸色极度不好,一张小脸泛着红,无神,还无助。   谢朝言过去的时候她就乖乖站在旁边等着,他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些,接着给她量了温度。   38.7度,再烧下去人能烧晕。   估计是之前就有点感冒,结果临时遇到这种恶劣天气,那会坐在大堂给冻着了。   “先把药喝了,然后敷个毛巾,附近没医院,只能先采取这些措施。”   谢朝言冲了药给她喝,苏暮算是完全地恹了,躺床上抽着气。   鼻塞,缓不过来。   “谢谢。”她说。   谢朝言看她现在的样子,也知道她没什么气力去做那些。   他自己去浴室拿毛巾用热水打湿,然后拧干,接着放到她额头上。   “烫吗?”   苏暮动也不敢动,愣愣地摇头。   谢朝言这才继续动作,帮她敷上。   发烧的时候拿温热毛巾反复擦拭可以加速血液循环,有助于出汗,虽然作用可能很薄弱,但总比坐等要好。   不过两人男女有别,谢朝言只是帮她敷好,没做别的。   苏暮本来觉得尴尬,但脑袋重,人难受的时候别的也顾不上。   弄好以后谢朝言收回手,说:“我托人买了退烧药,估计一会儿送过来,回头再睡一觉,看能不能好点。”   “实在不行,明天送你去医院。”   苏暮说:“嗯。”   之后谢朝言没走,等他朋友送药过来,苏暮就闭着眼不说话。   房间里没开大灯,这边偏暗。   两人都不说话就会变得异常的安静,苏暮感冒着,尽管刻意压抑,也掩不住呼吸声。   细密,微重。   她差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知道旁边还有个人,又不敢完全放松地去睡,睁眼去看谢朝言,发觉他在看自己。   苏暮心里突突,连忙又闭上眼。   她记得那会他那些朋友聊天说他是医生,医生都是这样看着自己病人的吗?   尴尬。   要命。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容易犯困,苏暮确实感觉自己有点困了。   她想等谢朝言离开再睡。   -   两人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着。   苏暮在床上闭目养神,谢朝言在旁边坐着,没事做,就拿旁边的报纸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没一会儿,他朋友来了,谢朝言去门口拿药,顺便和朋友说了两句话。   再进去时,想叫苏暮吃药,却发现女孩歪着头睡了过去。   没有刚才闭目养神时那么紧张。   她这会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很熟,完全没注意自己姿态,因此头直接歪到了枕头下边。   有时候人神经松弛只要那么一秒。   神经一松,不知不觉就能睡过去。   苏暮确实是累了。   睡着后的样子很乖,主要是生着病,降了点温,这会一张小脸透着白,楚楚可怜。   她手搭在枕头上,身子半侧近乎趴在上边,也不知道是怎么翻的身才能有这么个睡姿。   谢朝言把药放床头柜上,没去叫醒她。   他拿了个小热水袋过来放她手里,想着晚上她手搁外边也不会太冷。   没想刚将东西塞到她掌心中,她忽然捏住了他的手。   动作很小,不是完全握住,只是他的手指刚好碰到她的手,就虚虚地搭住了他的小指。   不明显。   可以说只是勾着,她的手随时能滑下去。   谢朝言却没动。   在她有这个动作以后,他停在了那儿。   低垂视线,看着她慢慢弯着手指,跟他的绕到一起。   她的手很软,他的手凉。   碰在一起那种触感很微妙。   谢朝言就看着,然后,听见她很低地叫了声谢予的名字。   窗外风雪,窗内温热。   有人从外面走廊经过,说话,谈笑,传进房间。   流淌暖橘的夜灯摇曳,祥和寂寥。   那声谢予,他听得很清楚。   清楚到以至于手上那种触感都更为清晰。   他就看着苏暮睡着,看着她手指搭在自己手上,听着她梦呓。   她说梦话,问谢予为什么她总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谢朝言听着,很平静,没什么波澜。   也许,她真的很喜欢谢予。   本就是无意识的一句,可能说完以后她又继续沉眠,继续做自己的梦,她可能梦见了谢予,梦见今天的事。   梦见她和谢予吵架,在谈论什么。   暖风口自动调节,扇叶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   苏暮翻了个身,手也抽离了开。   谢朝言收回手,那种触感却仿佛还在上边,经久不散。   她穿的是酒店自带的睡衣,松松垮垮,不是很合身。   只有腰间系的带子,很容易就掉。   她趴着,又动了身子,变成侧过来面对着天花板。   肩膀那块直接掉了下去,白皙的肩头整个露了出来,一直延伸到锁骨。   苏暮很瘦,锁骨最精致。   冷白的一片,晃人眼。   大概,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这个画面。   谢朝言无言。   谁也说不清这一刻他是怎么想的,眼里又有没有划过什么其他神色。   可能也有惊艳,也有杂想,或是一些更过分的,比如她那么白,咬下去会不会留什么痕迹?   男人本性,皆是如此。   但是也有可能,他什么都没想。   谢朝言弯身。   伸手,帮她把衣服拉了上。   苏暮又翻了个身,谢朝言没再看。   直起身,出去。   -   走廊偏冷,他找了处墙靠着,点了根烟。   刚刚那一幕仍没散,包括指上的那种触感。   他抬眸去看顶上的白炽灯。   看着烟雾扩散。   烟是个好东西,最能让男人清醒。   可是有时候烟也不好,证明心里有了事。   回味,或是什么。   凌晨四点了。   陈墨刚跟人喝完酒回房,经过这儿,瞧见深夜的走廊,谢朝言独自一人抽烟。   很稀奇的场景。   “还没睡呢,作息严格规控的谢朝言有一天竟然深夜在这抽烟。”   陈墨打量眼前房间号,不是谢朝言房间。   懂了。   他笑:“事后烟啊?”   谢朝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别开这种玩笑。”   陈墨也只是打趣,他勾勾唇,也搁他旁边一块靠着,抽根烟出来。   点燃,视线眯起。   他知道这里边是谁,下午那个小姑娘。   叫苏暮的那个。   “她怎么了?”   “发烧。”   “发烧吃药不就行了,你还跟着不睡,有必要么。”   谢朝言说:“睡不着,没事做。”   “男人一般睡不着只为两件事,一,没钱发愁,二,贪欲。第一个咱肯定不是,第二个,那就要看是什么欲。”   陈墨斜过眼,看向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谢朝言,后者淡眼看他,波澜不兴地等他说。   他笑笑。   “谢予那小子挺傻的对不对,小姑娘长那么漂亮,他心还这么大,就不怕什么时候被人捷足先登,你说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加更get   关于分手这个,其实这本我更想突出的也是人物情感变化叭,谢予和苏暮认识那么久,也在一起很久,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从期待到失望有一个过程,说明这段感情也确实有一些漏洞,容易让两个人破裂。   再就是这本不准备走强取豪夺或者拆散的路线,所以男主并不是一开始就惦记苏暮。可能是因为某个点,可能是不经意间,加上他和谢予的关系,不足以他去做什么。   真正去行动的时候,肯定也是心疼暮暮,觉得自己可以让她过得更好才去实施。   总的来说就是个慢热小甜文啦,女主肯定是大家都宠的!   大概就是这样,啾咪。 第9章 极端   不知道是谁的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分外清楚。   一下又一下。   陈墨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像玩笑,又像说给谁听的。   但是这儿没别人,能说给谁听呢。   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一句随口的话。   不过,也没人会去做那样的事。   谢朝言没吭声。   陈墨说:“三十岁和二十岁,相差也不是很大,对吧。”   谢朝言掸了掸烟灰,问:“你想说什么?想说我是什么色令智昏的人,惦记着谁,趁着机会去把人上了是吗。”   话说得很直白露骨。   没一点遮掩。   陈墨耸肩:“兄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呢。”   “就是觉着你那么久也没见有个女人陪着,谈个朋友也寡淡得不行,要实在碰着感兴趣的其实也不是不能——”   说着,陈墨自觉自己的话不是很妥当,苏暮到底是人侄子的女朋友,开玩笑确实得有个度。   “当然,我也不是单指她,我知道你肯定没那个意思。”   谢朝言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陈墨话止。   转头看他。   谢朝言那双眼很平静,像山后初雪,枝下清泉。   要说他有什么欲望,没人信。   因为看不出来,也不符合他这个人。   可是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挺耐人寻味。   苏暮发烧,毫无防备之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别的异想。   衣领掉落的时候,她喊别人名字的时候,闭着眼睡着的样子柔柔弱弱的时候。   谢朝言没想过吗?   应该也不尽然。   大家都是男人。   男人有几个正人君子,可以坐怀不乱,完全不为所动。   可能那一刻他确实想过。   想撕她衣服,看她眼角发红、楚楚可怜。   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吻痕,或是咬痕,都可以。   这是种很过分的、过线的想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恶劣。   谢朝言从没对谁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是那会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念头自己就出来了。   像是良善外表下,压着的一头穷凶极恶的困兽。   不是没有,是压久了,等着一个契机出来。   别人以为他很好,其实没那么好。   谢朝言又想到白天拒绝女人时自己说的话,扯了扯唇:“也许,我挺坏的。”   陈墨摇头,不发表态度。   要是真坏,现在就不会是在走廊抽烟。   直接进去,把人压身下,这才叫坏。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说:“困了,我先去睡,明个儿见。”   “嗯。”   陈墨走了。   谢朝言听着房门开了又关,接着走廊又是只剩他一人。   站累了,他直了直身,扬手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   谢朝言回想那年第一次和苏暮见面,好像是三四年前。   那时候她和谢予两人才多大,十七八岁吧,刚高三。   他刚工作没几年,暂时住医院分配的家属大院里。   那年谢予到北京来玩,苏暮家也有事过来,就把孩子交给谢予夫妇照顾,夫妇俩就任着俩孩子到大院这边玩。   本意是想谢朝言帮着看看谢予。   夏夜,他下班晚,本来是想找谢予,过来就瞧见他和一个女孩坐在小区的花坛边。   那时候的苏暮就出落得非常漂亮,很吸引人目光,只是到底还是小姑娘,看着稚嫩显小。   两人说话谈笑,谢朝言没去打扰。   他对她有印象。   所以大年三十再见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还是以前那个样。   稚嫩,水灵灵小姑娘样,没什么变化。   谢予父辈那一代孩子多,谢朝言是最小的。   谢家人优秀,都是医学行业知名的人物,从小他也是天之骄子的存在。   谢予是他大哥的儿子,所以只比他小个十岁,两人没什么代沟,关系一直挺不错,什么事都聊得开。   在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谢予很多事会瞒着家里长辈,却唯独不瞒他,甚至会主动和他提。   那天谢予看到了他,没跟苏暮说,送走人以后,跟他一块回家。   路上很忐忑,一直在多想。   说自己有多喜欢那个女孩,怕家里人多想,怕自己未来给不了她更好的,很多顾虑。   他问谢朝言觉得她怎么样。   问的时候眉眼里是小心翼翼,询问家里人意见的那种感觉。   谢朝言忘了自己当时怎么说的,只记得女孩的模样,夏天光着脚丫,在那晃悠的样子。   他说他喜欢就好。   谢予好像很开心,毕竟能得到家里人的认可,即使不是爸妈的。   但也算是一份鼓励。   也许,谢予也是很喜欢她的。   以前还是高中时,夏天为了买她喜欢的东西,逃班主任的课,走好远去店门口等着开门,就为了抢绝版,那次回去被爸妈揍了一顿,也不肯说是为了什么。   高考填志愿,他理想的学校是南京的一所医科院校,他想离苏暮近,改选了离她近的院校,一块回了北京。   他会记好她所有喜好,以前谈恋爱,本子上全是苏暮的一切。   说用心,也确实是用心。   只是缺点也有,性子柔,朋友有什么帮忙的都尽心尽力,不会拒绝。   这一点说好也好。   说不好,有时候给人挺大落差。   可是要说为了这些抛弃一段感情?好像也不大可能,毕竟几年的感情在那,苏暮心里也清楚。   小矛盾,生气,感情里常有的。   现在街坊巷弄都知道两人在一起。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长辈们都看好他们。   他们是真的奔着以后去谈恋爱的,感情总是需要磨合。   虽然陪一个男生慢慢懂事这个过程,太累。   这种感觉,大概只有女孩子才懂。   谢朝言进去的时候苏暮还在睡。   不怎么安分,喜欢踢被子,睡姿不大雅观。   他走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捂得严严实实。   苏暮睡得沉,没什么动静。   谢朝言关上灯,拿过门旁的大衣,走了。   -   苏暮醒来的时候已经好很多。   窗外是浓厚的积雪,窗帘没拉严实,房间里明晃晃的   她扶着头坐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退烧药。   有点忘了昨晚的事,只记得自己睡着了。   他应该是她睡着后走的吧?   忘了,没印象。   上午九点,苏暮起床,洗漱以后吃了片退烧药,接着换好衣服出去。   拿好东西的时候看了眼门旁边的挂衣架。   谢朝言的衣服已经不在了。   下去的时候谢朝言和朋友就在饭店大堂里在说话,视线望着外边的雪。   有人示意苏暮下来,他看了过来。   苏暮走过去,谢朝言问:“感觉好点了么?”   她点头:“嗯,好些了。”   “那就行,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回市区,还有个朋友没下来,等他,你先坐会。”   苏暮听话地在沙发上坐好。   旁边坐着个男人,她眼熟,是昨天谢朝言的一个朋友。   她不熟。   对方一直笑着瞧她,苏暮觉得不大自在,不自觉地往谢朝言那儿挪了点。   还是跟认识的人一起感觉松快。   虽然和谢朝言也不大熟,但跟他们比起来,总要好些。   可能是在学校待久了,和这种社会上的人待一起区别很明显。   那种聊天方式、感觉、说话氛围,和学生不一样。   他们都是社会上混久了的,聊起天来一套一套,有时候还会来几句玩笑,只有跟他们一类的人才能在他们之中游走得游刃有余。   苏暮在旁边不说话,全程听着他们说事,吃饭的时候也很沉默。   饭桌上,有人点了根烟,在那东拉西扯。   谢朝言递了个烟灰缸过去:“要抽等会,现在先别抽。”   对方愣了下,起初没反应过来。   看了看他旁边还在感冒的苏暮,懂了。   对方笑,把烟摁了进去:“难怪心思这么细,一样有烟瘾的,但现在都没看你抽。”   苏暮不怎么排斥烟味,因为平常自己也抽,和谢朝言喜欢抽的是一个牌子,习惯了。   但是就谢朝言注意到这一点。   苏暮真看不出谢朝言有烟瘾。   像他这样的人,瞧着像那种烟酒什么都不沾的,就跟电视里常说的那种高岭之花男主一样,浑身上下只有天选一样的优点,没有缺点。   其实抽烟也算不上缺点。   不过在这样的人身上,就有点违和。   苏暮有点好奇,小声问他:“你真的是医生吗?”   谢朝言侧眸注意过来:“看着很不像吗。”   “不是,就是惊奇,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搞艺术的,身上气质很像。”   “搞艺术?”   苏暮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是吗。”   谢朝言像是联想那个场面,目光本来很淡,忽的扯起唇笑笑。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评价我。”   苏暮很少见他笑。   谢朝言平常看着寡淡,稍微有点笑容就儒雅了几分。   她瞧得有点愣,看了几秒。   像是察觉到她视线,谢朝言侧眸,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座位挨着,离得近,这一下视线几乎是直接近距离撞上的。   他眼底像藏着深泉,很凉薄,偏偏那双眼又好看。   苏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脑瓜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怪不得那些和他相亲的女生都是见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啊。   这个人,确实很温柔,在他们这个年龄,是谈对象的不错选择。   大概没有女生能拒绝他这样的男人。   不过像他这种,眼光也很高就是了。   难瞧上谁。   真的走近了,也没那么好。   苏暮收回视线,后面没再怎么说话。   离开饭店的时候是十点多。   外面出了阳光,路边的积雪化了些。   本来准备去停车的地方,刚出去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苏暮看去,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很眼熟的车,车边站着个人,是谢予。   他穿着一身很薄的外套,也不知道在外边站着等了多久,身影单薄,手插在口袋里,还有点发抖。   瞧见她,却立马来了精神气,朝她这儿赶了过来。   “暮暮!”谢予一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移了过去。   苏暮站在路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拉到了怀里。   谢予一手紧贴着她头发,语气里满是担心:“对不起暮暮,是我昨天疏忽了,我不该把你丢下,我看到消息后来的一路都在怕,怕你出什么事。”   苏暮的心随着他的声音提了起来。   她还沉浸在意外里没出来,问:“你怎么来了?”   谢予说:“昨天晚上大雪封城,我也不知道你情况,今天早上才看到你消息说你生病了,道路一通就赶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生病吗?我带了药过来,要是还是不舒服,我现在陪你去医院看看。”   苏暮这会看到他心里乱得紧,她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看路边停着的车,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也知道他过来的一路多匆忙。   昨天晚上苏暮一直没回谢予消息,今天没怎么看手机,还不知道他来了。   估计是不知道她在哪,只能在外边傻傻地等着。   其实过了这么久,又生了场病,苏暮的气早就消了。   加上他现在赶过来,匆忙又狼狈,叫人心疼。   “我没什么事,你怎么现在过来,这么急,也不怕路上开车出什么事。”   “当时顾不上那么多,只记着要来找你。”   苏暮闷闷地嗯了声:“下次暴雪天别这么急了。”   谢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天凌晨发的烧,现在肯定还难受吧,我带了药,现在吃一片?”   苏暮摇头,想说自己刚刚才吃了药。   但是那一刻脑袋里不知怎的,闪过昨晚谢朝言拿着热毛巾敷到自己额头上的画面。   缓慢,细致,又带着点朦胧的暖光。   话兀的一顿。   昨晚。   昨天太晚了,谢朝言单独过来的,找人拿药送过来。   她昏昏沉沉,他在旁边守着。   她该怎么说,说谢朝言照顾了她一会儿,托人买药,然后她没什么防备睡着了,后面的事都没印象?   听着没什么,可再怎么样,男女有别。   这种事不好说。   更何况,明明当时看来很单纯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有些暧昧。   那种氛围、触感,自动晕染带着色彩。   是错觉吗。   她下意识看了谢朝言一眼。   从谢予过来后他们就没来打扰,识趣地留给他们空间。   谢朝言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他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朋友说话。   没太关心他们怎么样。   态度还很淡漠。   她收回视线,心想:什么暧昧,对方是谁,她把他想成了什么人?   谢朝言,不是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说一下,明日不更新,后天再回。   啾咪。   感谢在2020-09-28 22:35:59~2020-09-29 21:1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尼苏达不达 10瓶;德文白卷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极端   “我刚刚吃过药了,是昨天谢朝言帮我去找朋友拿的药,效果还可以。”   “我叔?”   “嗯。”   谢予没多想,反而笑了,说:“那你不能直接叫他名字,按辈分也得喊他一声叔叔,我叔就是这样,心思细致,又是个医生,当然不会让身边人有什么,我也可以放心。”   苏暮嗯了声。   她其实也想的,但每次看着谢朝言或是联想到他,一句叔就喊不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觉得怪。   直接叫全名倒更自然些。   “没事。”   谢予抓起她的手,握掌心里给她暖着,苏暮手冷,摸起来像冰。   他低头,轻轻地朝着她的手哈气:“下一次,我一定亲自在旁边陪着你,再也不让你生病了。”   谢予带着苏暮过去向谢朝言道谢。   俩人要走了,既然是回学校和他们分道扬镳,临走前自然要客套一下。   他说:“叔,昨天麻烦您了,如果不是您,暮暮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也是,当时这里都是熟人,我看您也在这,就想着把暮暮留这儿也没事,没想过天气变这么快。”   谢朝言当时还和他的朋友在一块,淡道:“没事,都过了,不用在意。”   话说着,不经意垂眼,却正好看到两人牵着的手。   是昨天苏暮搭在他指上的那只手,小巧,白软。   然而这会,在别人掌心里。   谢朝言眼睑忽而动了动,不紧不慢地又说:“下次还是注意点,人到底是女孩子,顾着手头事也得看看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把人给冷落了。”   “我知道,昨天的事我会好好检讨我自己,暮暮生病,我也自责得不行。”   谢予说话时语气认真,谁都听得出来他有多关切。   谢朝言漫不经心笑笑:“行了,你知道就成。”   “既然是要回学校了,那就早点回去,到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   谢予走了。   送苏暮上车,帮她关上车门后,还笑容洋溢地朝谢朝言挥了挥手说回见。   谢朝言弯唇,算是示意。   看着两人上车,收回视线。   那双眼继而又变成往常一样的薄凉,难测。   -   返程的一路苏暮都没怎么说话。   看着高速路边的茫茫白雪,撑着胳膊出神。   谢予在旁边开着车,一边检讨自己:“来的路上朋友跟我好好谈了这个事,我也知道自己的疏忽在哪,我不该没有充分考虑你的感受,以你为主就去决定一件事,还看不出来你当时已经生气。”   苏暮说:“没事的,不想提了。”   她的反应太淡,淡到谢予觉得她现在一直和他生气,骂他一顿也比像这样沉默寡言要好。   他昨天下午回了市区有想过再返程过来接她。   就是过来一趟太远,谢予犹豫了。   那么多认识的人都在,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没想到夜里苏暮生病,没人照顾,他当时睡着,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消息,今天早晨才知道昨晚整夜大雪。   等林央打电话过来为苏暮好好跟他掰扯一顿事情以后,谢予才知道自己的疏漏有多大。   ——你就这样把暮暮丢给一群男人,什么意思,觉着自个儿挺贴心是吧,那你有没有想过别的男人对她一个女孩子会怎么样?   ——暮暮但凡不是为了你,她可以有很多选择,可以不用去委曲求全,可以不用去接触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而你,总是为了其他的事暂时放下她。   ——谢予,你就不怕这样下去,有一天苏暮被别人抢走吗?   林央说的话历历在目。   他怕吗?他当然怕。   这些年也不是没别人喜欢苏暮,知道她有男朋友,仍然奋不顾身来追求的,都有。   苏暮对这种都是不予理会,或是直接明确拒绝。   谢予信任他们的感情,最起码,在这一方面他们双方很信任。   更别说昨天在这儿的是谁。   谢予这辈子可以不信任何一个人。   但他叔,谢朝言,他必须信。   谢予说:“学校朋友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以后有任何杂事都不用再和我说,我也不会去管那些烂摊子,大不了就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职务。”   “暮暮,别生我气了。”   苏暮还有些感冒,头有点晕,要说生气,其实也生不起来。   有点累,就想一个人坐会,安静地想会事情。   听着谢予说话,忽的想到,这五个字好像从谢予嘴里听过太多遍。   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听过了太多。   有点疲劳。   她闭着眼,嗯了声:“没,别再提这事了。”   -   下了几天的小雪,天气终于转了晴。   回了学校后的几天,苏暮一直在上课,算是正式走上正轨。   她学的是广播电视编导专业,课挺多,囊括的范围广,以后可能要跟什么策划、编导、撰稿等等方面打交道。   她现在是大三,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从事的工作方向,目前就一个字:混。   当代大学生往往生活还比不上人高中生一半激励,初春时节,容易犯困。   天天早上起不来,穿着睡衣套个衣服,抱着个保温杯就出门去教室了,有的时候太急了还穿个棉拖,为这事,苏暮不知道被查课老师逮到过多少次。   又是一次早课。   苏暮撑着胳膊趴桌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没精打采地划拉着手机。   微信家族群(相亲相爱一家人)弹出来一条消息。   她妈又在并夕夕上拼了件九块九的商品,让她帮忙点击砍价。   苏暮无语。   “你妈也在拼啊,我家里的微信群也是,天天让我砍,我烦死。”旁边林央感叹道。   苏暮有气无力地淡哼了声:“反正家族群一般没消息,有消息八九不离十就是砍价。”   “是啊,索然无味的生活。”   苏暮帮她妈点完链接以后退出来,收到谢予的一条消息,说过两天一起吃饭。   这几天谢予倒是三天两头过来找她,送这送那,惹得周围同学不少羡慕声。   苏暮正好买了几团毛线,想赶在初春来临之前给谢予织条围巾送过去,算是一份心意。   “对了,晚上是不是有场讲座来着?就那个什么医学知识宣传讲座,辅导员通知我们班要去听。”快下课的时候,林央问。   苏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林央摆手:“管他的,让我去我也不去,大不了点名记我呗,晚上有约会,本海王还要出去钓鱼呢。”   “我也不想去,那到时候跑路吧。”   像这种讲座什么的都没听的必要,什么医学知识,大家又不是医科生,学那么多干嘛。   没想还没到晚上,中午在寝室吃饭的时候,林央忽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暮暮,你不知道今天来讲座的人有多帅啊!特别帅,巨帅,那边的人坐车过来的时候路边好多妹子在看。”   “然后呢?”   “所以晚上讲座咱必须得去,看不看帅哥的无所谓,像咱们这种争着为社会做贡献的好学生必须要去学习知识!”   “……”   这变脸未免也太快。   苏暮瞧着对方妆都化好了,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问:“某海王不是还要忙着出去钓鱼吗,怎么才几个小时画风变这么快。”   林央差点哭了:“我收回我不识抬举的话,你不知道人家医学导师多帅,我哭了,我求你陪我一起去,必须去。”   听不听讲座对苏暮来说都一样,反正晚上没课,都行。   于是晚上苏暮穿着自个儿的睡衣穿着棉拖就出门了,对比盛装打扮的林央,简直两个极端。   讲座开始时间是下午六点,还没到点,阶梯教室外的走廊围满了准备去听讲座的学生。   这盛况跟以往开讲座时候比起来简直截然不同。   有不少小女生一边小声私语一边踮脚往走廊那头看,翘首以盼。   林央拉着苏暮过去,小声说:“你看她们,我就说吧。”   苏暮好奇:“对方什么来头,这么受欢迎。”传媒学院算是帅哥美女盛多的,要么是明星,不然一般也不可能到这种夸张程度。   “搞不清楚,听说在医学界挺出名吧,年纪轻轻就不少成就,现在在首都医科大附属医院就职,还是破例过来的。刚刚我也是跟着人群过去看,你是没看那张脸,我说去当明星都不夸张好吗?”   “是吗。”   苏暮跟着踮脚往那边看,然而除了黑压压一片人群,只看得见那边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都瘦瘦高高,也瞧不见谁。   不过医生那身衣服确实可以无形拉高人的气质,莫名就有逼格。   “咱们先过去。”   两人从人群里挤过去,正要去教室,苏暮不经意抬眼,正好看到走廊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身白大衣,右手拿着笔,专心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颀长,清冷,在人群里突出到周围人都在看他。   苏暮微愣,对方的名字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谢朝言。   然而还是没叫出来,后边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往教室走,苏暮没来得及说,跟他经过了。   最后她和林央先去了教室。   直到在位置坐下后,看着谢朝言和同样几位穿着白大衣的人进来,苏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竟然就是今天讲座的主讲人。   这么巧的吗。   旁边的林央摇着头感叹:“我猜他今年才二十四岁,绝壁不会超过二十五,猜错了我回去倒立喝水吃饭。”   苏暮不发表意见。   好家伙。   她第一次见谢朝言时也是这么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开始暮暮真的以为谢朝言是好人!还是印象很好的那种! 第11章 极端   要说第一次见他时,苏暮内心第一印象词是什么,大概是孤僻。   深夜,寒风。   他只身一人,穿着黑衣,说是从那浓稠的夜里走出来的都可以。   不属于这儿,也不属于任何人,如果不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苏暮真要觉得对方是那种很难相处,性格非常不好的人。   反常的是,意外的随和轻缓,甚至他可以和人谈笑风生,礼貌地跟你说任何事。   苏暮才知道原来别人给他的词是温雅。   温和、儒雅。   如高岭之花一样的存在,对谁或是对什么事态度皆一致。   他像是一种极端,一种很完美的极端。   但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完美的人,苏暮看不透他这人最不好的那个点是什么。   也许,是某些她不知道的反差,只不过那些反差没人知晓。   谢朝言演讲时很从容,声线和他平常说话一致,讲到重要点时速度会放缓,然后点人提问。   互动这块下边的学生参与得很踊跃。   许是看中他的脸,许多女同学举手最积极。   苏暮并不参与互动,头低得像土拨鼠,悄悄在底下看手机,等着演讲结束好离开。   她天生听不得这种讲东西的,那些什么专业术语,完全和她平常接触的不相干的,单是听到就要睡着。   讲座两个小时,要命。   更何况这个教室里暖气不够,苏暮坐久了才发现她这个位置算是个盲区,暖气根本就吹不过来。   她穿的睡衣虽然保暖吧,可她穿着拖鞋。   脚脖子还在外边!   冷……   苏暮坐第一排,前边没有挡板。   于是一排规规矩矩的冬皮靴下,露着一双格外与众不同的粉色棉拖。   棉拖时不时还抖搂两下,冷极了就喜欢跺两下脚缓缓。   谢朝言很快就注意了到。   人群里,就苏暮那双脚不同。   穿着睡衣和拖鞋,脚后跟这会儿通红,脚脖子也全都露在外头。   看着可怜又不让人同情。   现在小姑娘都爱美。   要漂亮,就在穿着上为难自己。   她好像也喜欢这样折磨自己。   谢朝言不经意收回视线,垂下长长的睫翼,似没看到。   坐了一半,苏暮终于是坐不住了。   等中途换了位医学教授上来讲下半场后,苏暮赶紧偷偷溜了。   林央没走,碰着个熟人,两人在位置上聊天,跟苏暮说好一会儿她回去时带宵夜两人一块吃,苏暮欣然应下。   她赶着回寝室洗澡窝被窝。   脚冷麻木了,在北京这样的寒天里,像酷刑似的。   苏暮发誓以后绝壁要穿袜子,棉拖再保暖,脚脖子也要捂严实!   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完全入夜,校园路上许多来往散步的学生。   夜风冷到骨子里去。   苏暮刚出去就冻得哆嗦了下,抱了抱肩,轻快地下楼梯准备回寝室。   然而视线太暗,苏暮跑得太跳脱,脚一滑,直接栽了下去。   苏暮反应快,立马扶住了旁边的护栏。   然而来不及,还是磕坐到台阶上,脚腕直接从台阶尖角上刮了下去。   “嘶——”苏暮顾不上其他,就一个。   好疼。   她扶着栏杆站起来,感觉脚踝内侧一阵火辣辣的疼,很尖锐。   夜里看不清楚,但她觉得肯定流血了。   怎么就这么倒霉。   苏暮想着赶紧回寝室处理伤口,于是忍着疼慢慢走下去。   拐个弯,却看到绿荫道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白大衣,站在路边,在这样的夜里身影并不真切。   但他看过来的时候,苏暮还是认出了对方。   苏暮有点懵,下意识回头看,想说他不应该是在里……   但是看到对方手插在口袋里,等着谁的样子。   问题又咽了回去。   -   “刚刚看你冷,想着出来给你送条毯子可以搭着。”   轿车后座,谢朝言整理着手里一条米色毯子,递到了她身边。   他解释说:“同事的,是临时借过来。”   几句话解了苏暮想问的。   她说:“现在怕是用不上了,我对这栋教学楼不熟,下来的时候嚣张了点,没想到这么滑。”   伤口还疼着。   苏暮暂时脱了鞋子把脚搁到座位上,拉起裤脚去看自己伤口。   红通通的一片,有点血痕,算是擦伤得比较严重的。   脚腕也疼,刚刚走路都疼得一崴一崴。   谢朝言正好带了药过来,看到她,才带她到自己车上方便处理。   他递了些药和棉签过去。   “先清理一下伤口,消毒以后再上药。”   “好。”   谢朝言问:“怎么就穿这么点出来,北京现在夜里挺冷,脚踝这种部位一般来说受不了什么冻。”   苏暮说:“大晚上的……不想换衣服就想着睡衣外边套个外套就出门了。”   谢朝言想到那会来这所学校时,看到下课后有人也是穿着睡衣外边套着外套从教室里出来。   虽然是极少数,但确实有。   这群学生,挺有意思。   他弯弯唇:“你们老师允许这样吗?”   “不允许。”   “那你们还敢。”   苏暮没吭声。   觉得囧。   不敢能怎么样,懒啊,当然是冒险顶风作案。   想想大冬天掀起被窝套上外套就能往教室冲的感觉,多好!   “有时候查吧,多了就有经验,避过查课的时候……当然,有时候还是会马失前蹄。”   苏暮说这话时语气很天真。   谢朝言只是看着她,淡笑,没多问。   因为伤口在内侧,苏暮要看清楚伤口情况上药就不太方便。   除非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放飞自我一点搞一些不大雅观的姿势。   关键是现在旁边还有个人。   苏暮只能尽量弯下腰,凑近一点去看伤口周围哪里有脏污的。   擦完了周边,她又拿上小镊子,夹着棉条沾了点消毒酒精在周边清理。   平常不怎么使这个,苏暮用得有点艰难,勉强夹着往皮肤上怼,不小心怼到了伤口上,疼得苏暮倒吸了口凉气。   谢朝言说:“拿错了,轻点。”   他教苏暮该怎么拿那个镊子,苏暮照他说的做,动作还是略显笨拙。   棉团要么容易掉,要么就不小心戳到伤口上,疼得苏暮直抽气。   谢朝言看了会,有点看不下去,轻叹:“我来吧。”   苏暮:“!”所以她这是蠢到正牌医生已经看不下去了吗。   其实苏暮平常确实很少自己处理这些。   她体质不好,经常容易生病,每次都是家里人悉心照料着。   苏暮在家就是全家上下的宝,大家都宠着,以至于长大后一旦有个什么小病小痛,不用她自己操心,家里人先拉着上下看了起来。   要么有家人要么有医生,这种亲自动手的事好像还没怎么做过。   所以,说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娇气。   当谢朝言捏着她小腿把她脚搁过去的时候,苏暮心里忽然紧了紧。   她说:“那个,要不还是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谢朝言一手拿着镊子,动作熟练地夹了个棉团出来沾上消毒酒精。   他垂着眼,没什么特别情绪:“没事,我经常也会给病人处理这些,不要紧。”   看着正经又严谨,没半点私心之说。   也是。   人家本职就是医生,帮着处理伤口而已。   这有什么。   苏暮说:“那麻烦了。”   谢朝言动作很快,又细致,没一会儿就清理干净伤口周边,紧接着准备给她上药。   伤口在脚内侧,他本是捏着她的裤腿那儿,手没有直接接触到她的皮肤。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小腿和脚腕那儿的皮肤太细嫩,苏暮觉得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可以清楚地传达过来。   布料摩擦,那种触碰的感觉根本就难以忽视。   苏暮垂眼看着他的动作,顺便,又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他在专心给她上药,似是没注意其他。   苏暮才发觉他皮肤底子也很好,属于那种没什么瑕疵的,那双眼睛也漂亮,眼皮是扇形,有一个弧度,所以才有自己的特色。   笑的时候温柔,不笑又清冷。   “这儿,疼吗?”谢朝言忽的出声问她,指腹捏了捏她伤口边缘的一块位置。   苏暮摇头。   “那这儿呢。”他手换了个位置,捏住她的脚,摁下她脚踝的一处位置。   苏暮嘶了声,吃痛:“有点。”   谢朝言说:“脚踝这儿扭到了。”   “我刚刚走路也确实有点疼,但是骨头好像没磕到。”   “软组织挫伤,应该是韧带那儿,不过没那么严重,我帮你上点药。”   苏暮连忙道:“等等——”   谢朝言动作停住,抬眼看她。   脚这种部位,说敏感,其实也还好,可到底是平常不常给人碰着的位置。   苏暮觉得尴尬。   她默默把腿收回来:“这些我回去自己弄吧,还是不麻烦您了。”   谢朝言嗯了声:“也行。”   接着车内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苏暮默默揉腿,谢朝言清理东西。   只有收拾东西的声音。   苏暮等他弄完,安静之余看过去,刚好瞧见谢朝言将消毒药水那些基础药品放进医药箱。   冷白修长的手在车内的暖光之下,像一副唯美的画。   刚刚那只手还捏过她的脚。   苏暮觉得自己脚上还留有那种触感。   指腹的触感,温热,柔软。一时半会散不掉。   就像上次,脑袋里莫名闪过夜里昏黄的画面,晕染着色彩。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文可能真的过于慢热了,挠头,其实非常想快点写到感情线明朗呜呜呜   有任何关于文剧情方面的意见欢迎大家提出昂,我好做细微调整,努力把文写好呀~   然后就是这几天更新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如不能更新会在文案上标注,大家国庆快乐~ 第12章 极端   苏暮收起思绪,没让自己胡思乱想。   没一会儿,从车上下去。   她要回寝室,谢朝言送了她一段。   回女生寝室要经过一条后街,夜里那儿是一条小吃街,不少学生会在那儿买夜宵回去吃。   路边停着几辆车,偶尔传来哟呵声。   这儿,很接地气。   谢朝言一身白大衣站这儿,颇有点违和,不少经过的路人女生都会偷偷回头看他。   苏暮想,回头率还真是高。   有风吹来,空气里传来一阵奶香。   她忽然道:“等我一下!”   说着就兴冲冲地往边上走,谢朝言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就站在原地等,直到看着她走向一家奶茶店。   小姑娘到了前台,纠结地挑选,最后点了两杯奶茶拿手机付钱。   做完这一切,高兴地回头朝他招手。   谢朝言站在路边等,弯唇,淡笑。   镂空灯影影绰绰的光照在她头发上,衬得苏暮那双眼瞧着清亮了几分,还显得无辜。   她转过身专心等奶茶。   站在人家前台前还冷得搓手,偶然回头,发现谢朝言在看她,乖巧地朝他笑了笑。   一脸天真,还有点小傻气。   谢朝言立在清寂的道路旁边,有车经过,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有一瞬撩得那张脸显凌乱几分。   他盯着苏暮,本在笑的目光渐敛,渐深。   慢慢变得不像刚刚那个他。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刻,看着苏暮,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她非常不符。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像她这样的年纪,正是最干净、对未来怀着向往的时候。   而他不是。   他甚至,还没现在看上去那么好。   那是踏入社会太久,习惯了多年以来的伪善示人,随着时间年岁累积下来的。   谢朝言右手习惯性地伸进口袋,下意识去摸烟,兀的想到了什么,指尖在碰到冰凉的烟盒以后止了住。   他看到了店门前等待的苏暮。   她在和人说话,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朝气又美好。   谢朝言莫名想到那天夜里便利店门前女孩点烟的样子。   苏暮抽烟,这一点让他挺意外。   看得出来女孩只是偶尔抽,点烟的姿势都不对。   然而在那天夜里却莫名有些小带感。   细长的腿,微弯的长发,女孩指尖夹着烟,每个神情都十足勾人。   她足够美好,又足够带感。   谢朝言向来不是贪色的人。   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多,鲜少有那种让他有记忆点的,或者说,能勾起人意欲的。   他有瘾,烟瘾。   这一点他朋友说得很对,那么多年,每天都要抽上个几根,烟没了还会去售烟机前买,不抽不行。   有时候觉得烦、不耐,用烟最好压制,其实他没有看上去脾气那么好,就像拒绝那些女人时说的,他这人有时候也挺随便,会有正常的喜怒,只不过平常表面做得太好,大家都太信任那个表面的他。   一个人要想戒掉一个瘾,往往需要另一个瘾来压制。   很久以前他对谢予说你喜欢就好的时候,没有告诉他,其实见苏暮的那晚,他也记住了那个女孩。   可能当时只是记住她的长相,觉得惊艳。   当时的两人是两条平行线,并不相干。   但是大年三十的那个夜,无疑,让两根线有了交点。   那是他头一回记住一个人。   上次的晚上,昏黄灯光,衣衫半掉,她毫无防备地在他眼前。   脑海里突兀地跳出来一个词:占有。   是了。   想抬起她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那双眼里可能会很无辜,就像刚刚看他的眼神,还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手环住的是他的腰,亲昵依偎的人也是他。   可能知道他的意图她会抗拒,会怕,但即使那样也没关系。   很黑暗的想法。   可是就是真实存在于他脑海里。   谢朝言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是这么贪色的人,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了一种新的瘾。   手慢慢从口袋里拿出来。   谢朝言眯了眯眼,看苏暮的目光染上几分浓墨色彩。   很暗,很深,就像那天夜里无人可知地那样打量她。   -   林央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的就是两人说话的一幕,也不知道和她说到什么话题,谢朝言面上是温柔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风。   林央想,这两人关系还真是好。   起码比她想的要好。   然而苏暮走之后,她看到男人动作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根烟,单手点上。   看向马路,神色冷僻,整个人神色都变了。   是和面对苏暮时截然不同的神色。   林央也是这时候察觉到不对的。   她玩得开,平常交往过的男生不计其数,不说阅历多广,男男女女之间那些她还是了解的。   什么是暧昧,什么是真正的动情,什么又是真正毫无经验的朴实,她分辨得出来。   所以看到谢朝言看苏暮的目光时,女生的直觉告诉林央,他不一般。   他对苏暮不一般。   听讲座的时候,苏暮一脸兴致泱泱地和她说,那个人就是之前跟她说过的谢予的叔叔,不管她信不信,事情就是这么巧。   她把最近的事大概地和林央说了。   所以林央觉得惊奇。   觉得世界这么小,这样都可以碰到,她也从苏暮那儿大概了解到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   但她没想过会无意看到这些。   指间的烟光明明灭灭,细长的烟管和男人的手无比相衬。   黑夜,他看着苏暮,眼里或许只是一种打量,又或许是一种欣赏,但绝不是单纯的。   那分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起了意,有其他想法的目光。   末了,苏暮拿着奶茶回去,兴冲冲地递给男人一杯。   林央很清楚地看到男人背到身后去的手,还有那被悄然摁灭的烟。   而这些,苏暮并不知道。   -   初春。   苏暮给谢予打的围巾慢吞吞地织完了,准备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这两天谢予在忙事情,说参加了什么活动,要随学校团队去一趟外省,要走好几天,这两天就在收拾行李。   苏暮想着赶紧把围巾先送过去,让他到时候冷的话也有戴的。   而且,也算是在他学校朋友面前露个面,让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都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说这话时,林央在旁边打趣:“占有欲真强。”   苏暮说:“我才没有占有欲呢。”   她一边叠着东西一边放进准备好的精致纸袋里,说:“你看我和谢予在一起这么久,什么时候担心过这些,还不是嘴上说说。我对他挺放心的,想送围巾单纯怕他凉着。”   这两天阴雨,温度还挺低。   初春易凉,保暖不能松懈。   林央听着这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动作。   他们感情多好,不会有人比他们这些身边朋友更了解,可是吧,这不是就怕些意外么。   林央问:“你觉得谢朝言那个人怎么样?”   苏暮低着头认真做事,说:“挺好的啊。”   “为什么?”   “是啊,人很有礼貌,性格也好,怎么说,很温柔吧。”   “是吗。”   苏暮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央摇头,没多提:“没事,外面一直下雨,你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注意安全。”   过两天苏暮课多,刚好今天有空才想着去找谢予一趟把围巾给送过去。   本来和他说的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织好,现在是想提前过去找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毛毛细雨。   城市笼罩在不甚清晰的雾霾之中。   苏暮拎着纸袋撑着伞就离了学校,拿出手机看,消息还停留在昨晚谢予给她发的一句晚安。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日常,大概就是空闲的时候聊两句,说说自己干了什么,晚上道一句晚安,也就结束了。   认识这么久,真没什么可以闲聊的话题。   她给谢予发了个消息,问他在不在学校,马上她就过去。   没秒回。   大概人不在手机前。   苏暮没多想,收起手机,到公交站台前等车。   谢朝言是跟朋友聚会看到她的。   都是以前大院里的一群朋友,很久没见了,最近有人要办喜事,所以单独出来请大家吃饭。   酒过三巡,有人醉得不轻,暂时靠到椅背上透过没掩上的窗看外头的雨幕。   也是这时瞧到的那抹身影。   有人笑:“那不是之前那小姑娘吗,之前,去昆苑遇到的那个。”   所有人顺着视线看过去。   公交站牌旁,女孩在看上边公交线路,认真地一条条看下来。   本来长得就显小,远远瞧着像什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长得可真漂亮,年轻就是好啊。”旁人慢悠悠地倒酒。   谢朝言在旁边听着,跟着看过去,瞧见雨幕之中那道身影。   末了,收回视线,不动声色。   苏暮等了半天没等到公交,看了站牌才知道一会儿还要转车。   她只能到网上约个车。   结果等了半天,司机师傅没等到,雨倒是下得更大了。   她不喜欢雨天,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一到这个季节也是天天下,经常阴雨密布。   一下雨,老家门前的路就湿漉漉的,不好走。   苏暮盯着雨幕,胡思乱想。   轿车便是这时候停到她面前的。   她有点惊讶,以为是自己约的车,看车牌号又不是。   车窗滑下,谢朝言那张侧脸清隽柔和。   他道:“要去哪,我送你。”   直到上车后苏暮都还在惊奇。   她问:“您怎么在这。”   “准备回医院,路过,正好看到你。”谢朝言盯着前边道路,眼都没眨一下。   “那真的好巧,您医院离这儿远吗?”   “还好,你去哪。”   苏暮打开手机地图,说:“我要去谢予学校找他,可能有点远。”   谢朝言说:“没关系,顺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02 13:42:59~2020-10-04 09:3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有臭屁 2瓶;德文白卷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极端   她们学校传媒学院离他所在的医院很远,苏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顺路顺在哪儿。   苏暮抱着纸袋坐在位置上,看了眼开车的谢朝言,发觉他就穿了件外套,看着挺薄。   穿得真少。   “最近又降温了,您不冷吗?”   “还好。”   “哦……”   谢朝言问:“你袋子里装的是围巾吗?”   苏暮点头:“是的,准备送给谢予的。”   “看着挺好的,颜色很适合他。”   “是吧,我也觉得。”   她伸手摸了摸,刚刚一直揣着,手探进去还挺暖和。   专程买的深灰毛线,非常适合男生,看着内敛沉稳。   苏暮添了句:“是我自己织的,织了大半个月呢。”   语气里满满的成就感。   谢朝言侧过头看后视镜,手转着方向盘,说的话不经意了几分:“你们感情挺好的。”   “还好,有时候也有挺多不如意的地方,也没看上去那么好。”   “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   “就怕没那么容易,有的事情很无力,说不通。”   “比如?”   “比如一些事情的安排,双方性格什么的,很多因素,其实别人看我们都说我们感情好,但不好的地方挺多呀,谈恋爱挺累的,有时候会觉得累。”   谢朝言淡笑:“他性格是优柔寡断了点,但做事很细致,有好有坏,感情也是这样,需要慢慢磨合。”   “是啊。”苏暮说:“您说的也是,其实我跟他平常也挺好,可能有些时候是会有点憋心。”   “那你们准备以后工作也一起在北京吗?”   “是啊。”   “准备做什么工作。”   “还不知道呢,现在还早,没考虑过那些,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   虽然这种想法说出来挺不好,但每次提起未来两个字,规划很久以后总是会笑着再来上这么一句:说不定,以后走到最后的人还不是他呢。   人生太长了,谁知道以后。   谢朝言说:“也挺好的。”   聊了几句天,又驶了一阵,车到达目的地。   位于右安门外大街的首都医科大。   苏暮抱着纸袋跳下车,又转身递给谢朝言一个东西。   谢朝言去看,发现搁在对方手心的是一颗粉色包装的小硬质糖果。   小姑娘冲他眨了眨眼:“谢谢您送我,请您吃糖。”   谢朝言笑了,接过。   之后看着她抱着纸袋往马路那头走去,张望了两下,随着人群过斑马线。   纤瘦的身影渐远,不见。   谢朝言坐在车内,没有急着走,而且索性就把车停那儿,捏着手里的糖,感受塑料纸的硬质触感。   糖是那种街边几块钱可以买一大把的那种,很小一颗,但非常甜。   谢朝言以前吃过,他不喜甜,之后都没怎么碰过。   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起了点意。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果然很甜,能甜到人心头的那种,谢朝言把糖纸揉成一团,然后丢到小纸篓里。   往后靠,漫不经心往窗外看,早已没了她的身影,也不知道在等着些什么。   无所事事。   其实他今天有假不用去医院,要不然也不会出来和朋友聚会,但是他撒了谎。   撒谎会成习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像人尝到了甜头,就会一直做下去,慢慢深陷贪婪,直到完全抽不出身。   他不知道自己会到什么时候。   也许只有这一次,也许会一直下去,谁知道。   -   天灰蒙蒙的,雨一直下。   春寒,温度一时都起不来。   苏暮抱着纸袋在男生宿舍楼前边等了好久,没见着人。   她拿着手机,继续拨了个电话出去,里边只有机械的女声,说对方电话已关机。   旁边是男生进进出出,偶尔会侧过头看她,瞧着这个一直站在寝室楼前的女孩。   苏暮觉得不大自在,转过了身,给谢予又发了几条微信。   苏暮:你在干嘛。电话一直没人接。   苏暮:我来你们学校找你了,人呢?   往上延续着看,已经发了十几条,就是没人回。   苏暮只能找他的朋友们,以前出去吃饭,认识几个他身边的兄弟。   对方在食堂,说马上过来,到现在也没见着。   风有点冷,苏暮去旁边奶茶店买了杯热奶茶坐了一会儿,没过一会儿继续去寝室楼前边等着,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谢予的人影半个都没看见。   苏暮满心期盼渐渐就变成失落。   那种情绪水涨船高,不知不觉就上来了。   路边还有不少情侣往来,男生撑着伞,把女生搂在怀里。   只有她一人,独自站在男生寝室楼底下站了半天,有经过得多的只怕都要眼熟她了。   苏暮准备打电话给姐妹们问问她们打谢予电话打不打得通。   这时,一个谢予的朋友刚好过来,看到她有些意外:“苏暮?你怎么来啦。”   对方和谢予一个班,苏暮认识。   她说:“过来找谢予,你知道他在哪吗?我过来打他电话关机,短信也没人回,你寝室跟他应该很近吧,能帮我问问吗?”   对方神色讶异:“什么啊,最近不是科技活动周吗,我们学校和隔壁省院校联合了一个活动,很多老师学生这几天要去隔壁省院校校区,他们今天中午就走了啊。”   “今天中午?为什么这么突然。”   他抬手看了看表:“是的,这两天天气不好改票提前了,这会儿应该就在飞机上呢,手机肯定关机的,你怎么现在来。”   最后这句话,苏暮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怎么现在来,她能说压根就不知道这些,还以为他是过两天走,想着提前赶紧把东西送过来顺便过来找他给他一个惊喜吗。   结果现在惊喜没有,倒是她,这个消息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苏暮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可能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想,可能很复杂,说不出来。   有点空落落的。   她笑笑:“我忘了时间,还以为他在。”   “那你这记性不行啊,他今天就不在学校的,下次要来提前给谢予打个电话说说嘛,说不定两小时前他手机还没关机。”   苏暮点点头,说:“那等他到了以后我再打电话,谢谢你。”   回去公交站的一路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苏暮拎着手里纸袋,一手拿手机,发怔地看微信上那些消息。   谢予上一条给她发的消息是昨晚的晚安。   他忙,平常会抽空陪她聊,晚上晚安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可能有时候会忙到忘了。   可能他今天临时要走,当时周围都是老师就忘了那些,觉得她在学校上课先不打扰她,等到了以后再跟她说这些,但是,但是他忘了她说要给他织围巾,肯定要送过来的……   苏暮到现在还在试图为他找理由。   她忽然想到谢予说过好多遍下次不会了,说了好多遍对不起暮暮,说了好多遍以后怎么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现在堆积在一起想起来觉得很不舒服。   她还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才过来找他,觉得他突然见到自己会觉得惊讶和欣喜。   现在这样算什么?   苏暮孤零零地坐在公交站台上,一条条刷着微信朋友圈。   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她在这个院校认识的小姐妹。   姐妹:暮暮,惊天大消息,我朋友她是跟你家谢予一个队的,她那会说看到谢予和一个异性在一起!   苏暮有些迟疑,心里也有点不安:什么异性,朋友吗?   姐妹:不知道啊,我也是朋友发给我的,我看到的时候都惊了,反正也不是学校老师,你自己看吧。   很快苏暮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   那是在人群里,周围都是老师学生,谢予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女人穿着大衣黑靴,看起来成熟又知性,很明显不是他们这个年龄。   他们好像是在拍照,大家都在面对一个方向笑   苏暮清楚看到谢予的胳膊搭在对上肩上,是很亲昵地那种揽肩。   -   林央赶到酒吧去的时候是晚上,不是最热闹的点,酒吧里人不多,一去就看到卡座上的苏暮。   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就接到苏暮的定位一看是酒吧就赶紧赶过去了。   苏暮偶尔抽烟,但酒这方面朋友们还是很少见她沾的。   人多娇,看着水灵,什么都干净,哪是那种台上喝酒的人。   要说一个,谢予平常也不让她喝,女孩子喝了酒醉了最容易受人欺负,以前谢予就把人护得好好的,叫旁人看不得一眼。   所以林央是真担心。   来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事情,又看了照片,林央说:“感觉还好,应该不是想的那样,总不可能找个比自己大的,等他在了好好问问他,他现在应该到了吧,我来问。”   她要去拿手机,被苏暮拦了住:“别问了,后来他回我消息我都没理。”   “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想理。”   苏暮拿过酒瓶,仰头就喝。   周围光线五光十色,旁边是一群人聚餐,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她抬眸看去,正好看到搁在旁边装着围巾的纸袋,躺在那儿,孤零零的,像被遗弃了一般。   她轻笑了声。   “你说,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个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错误,好像平常也挺好的,可是每次总是要给人那种落差,让人上不去下不来,我也说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就是失望。”   林央看不得她这样,心疼。   其实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她也懂,恋爱谁没谈过,这些感觉谁不知道?   她坐到苏暮旁边,抱了抱她的肩:“没事的暮暮,大不了,咱就不要那些狗男人了。”   “没事,我去叫她们,正好大家都过来聚聚。”   苏暮拿过手机,胳膊肘撑桌上去看微信,手指点着屏幕,把定位一个个发给熟识的姐妹。   -   谢朝言是晚上九点收到苏暮消息的。   很简短的一条位置定位,没有别的多余话语。   他的姐姐谢吟刚回国,家里人办家宴给她接风洗尘,作为老三的谢朝言自然要去,家里大圆桌围坐了十几个人,一家长辈都在。   吃完饭,自然是例行的话题,晚辈催婚或学业或近况,长辈关心,晚辈便打着哈哈带过。   每年必经的流程。   谢朝言上边哥哥姐姐有两个,一个是谢予的父亲,一个就是这位二姐。   几个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平常说话做事也有权威,相比起来谢朝言是最斯文的一个,说话随和,不管是对长辈还是晚辈都是礼貌有加,周围久识的街坊邻居对他评价最好。   当时老大正好在说:“我们家现在就数朝言在北京发展得最好了吧,你看你二姐常年在国外,我呢和你嫂子没那么高的成就,在北京混不来,我们谢予过两年也要毕业,到时候很多事还要你帮着照应,反正谢予有什么不听话的,你也尽管和我们说,我们管。”   没等谢朝言说话,有人问:“那今个儿怎么没见谢予来啊?”   他端起酒杯喝了口,摇头:“害,前几天跟他说了,孩子说有事不来,谁知道呢,他现在大了有主见,跟咱有代沟,聊不来。”   “大哥一说我还记起来了,昨个儿徐绘不是在朋友圈发么,说跟谢予见着了,要一块去参加什么活动,他们表姐弟俩关系好啊,估计是一块的吧,不用担心。”   谢朝言就在旁边听着。   手机便是这时候震动了下,他看到亮着的屏幕显示是微信消息本来没怎么在意,平常消息多,大多没怎么管,但无意看到上边熟悉的名字。   他打开手机,点开最新第一条,苏暮给他发了个位置定位。   他有些意外。   盯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新消息,她发这一条像不小心点到的一样,之后自己都不知道,看着像喝多了,要不然消息怎么会发他这儿来。   谢朝言盯着定位上几个字打量了许久。   酒吧,她现在在喝酒?   谢朝言抬眼看桌上,想她喝酒会是什么样子。   想不出,因为他没见过。   不过她今天不是去找谢予了么,现在却在酒吧,是因为——   谢朝言忽的想到刚刚哥嫂几个说的话,谢予去外省参加活动了,他不在,所以今天苏暮去是找不到他人的。   看她那样子,估计谢予都没提前说。   许久都没等来她其他的消息,谢朝言放回手机,却见有长辈盯着他笑了笑:“头一回看朝言饭桌上看手机啊,怎么,这是终于谈了个女朋友?准备什么时候给咱二老带回来见见。”   话一出,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谢朝言三十了,算是家里头号目标。   现在有点苗头大家嘴上都是催婚,催着带女朋友。   谢朝言道:“二叔别打趣我。”   对方八卦笑着夹了颗花生米吃:“也是,就你这性格,谈了女朋友也不会跟我们说,看这样子,八成宝贝着呢。”   “现在确实还没有,等以后谈了女朋友,第一个带去您家见见。”   “成啊。”   他站起身,不紧不慢拿过旁边的大衣穿身上,之后拿起手机:“有点事,叔伯,还有哥哥嫂嫂,我先走了,你们慢吃。”   旁人讶异:“你这是干嘛去?”   “接人。”   其实苏暮会发给谢朝言还真是意外。   像她这个年龄,用微信还不是那么多,大部分都玩Q,微信也是拿来跟长辈联系,所以聊天界面都是认识的人,近期聊过的都在前边。   她跟谢朝言聊天记录就那么两句,不过是近期一个月内的事,她当时喝了酒眼睛花,就想赶紧定位都发了把人给喊过来。   点的群发,手指一个个点下来,可能没注意,把谢朝言给点了进去。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来了几个朋友,酒轮了好一圈。   她喝得头晕,靠着玩了会手机,本来是想看看谁没来,微信一圈划下来,就看到ZY两个字母。   后知后觉记起来,这好像是谢朝言。   不过当时喝得正起劲,醉得不行,苏暮没心思去管这些,想着对方肯定不会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消息,至多把她当个神经病。   剩下的,心情不好,她不想管,酒醒了再说吧。   到最后朋友几个都喝趴了,苏暮完全站不起来,靠在沙发上胡乱说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林央还算有点理智,跑去哄她,苏暮烂醉如泥,哪还知道周遭事物。   谢朝言就是那时候到酒吧的。   一眼看到卡座边靠在沙发上的女孩。   她身上就一件单薄毛衣,外套也不知道在混乱里丢到了哪儿,墨黑的长发尽数散着,发梢微勾,肩膀有一块露着,那一片白皙和头发衬着好看极了。   看得出来喝得挺多,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偶尔睁眼视线也是迷茫,嘴里都不知道说着什么胡话。   白天她抱着的纸袋放在旁边,没人管。   看到谢朝言时林央有些惊讶,看看苏暮,再看看他,不知所措。   最后礼貌地颔首:“您好。”   谢朝言点头:“你好,她怎么了?喝了很多酒吗。”   他说的是苏暮靠在沙发上哭的事。   林央坐到苏暮旁边,跟她说谢予叔叔来了。   苏暮不理,哭累了,又靠到沙发上抬起手腕遮着眼,不知是不是累了要睡觉。   林央只能又站回去,长话短说:“那会苏暮去学校找谢予,没找着他人,等了好久,结果才知道谢予提前走了,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苏暮织这条围巾织了好久,结果他就这样……”   “唉,可能你听着会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时我也说不清。”   谢朝言说:“把暮暮给我吧,我带她回去。”   听到对方那句非常自然的暮暮,林央心里微惊。   却见谢朝言看着昏睡的苏暮,眼里平和,也没别的什么,可是顾着关系,刚刚她都没直接叫暮暮两个字,谢朝言却叫得这么自然。   自从上次晚上以后,林央知道对方就是谢予叔叔,跟苏暮也有那些交集,她就无法再用陌生人那种眼光看他。   更别提这会这声暮暮。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苏暮男朋友,这怎么行。   谢朝言弯身要去抱苏暮起来,却被林央拉住了胳膊:“等等。”   谢朝言动作停住,看她。   她并不愿:“我之前见过您,您应该也知道我是暮暮朋友,但是,我是她的朋友所以应该对她负责,她怎么说也是女孩子,也有男朋友,我不能轻易就把她交给你。”   闻言,谢朝言了然:“你说得对,以我的话,确实不妥。”   林央想,何止不妥,那是完全越线的。   却见谢朝言不紧不慢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如果她信任我呢。”   林央不解:“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她愿意跟我走呢。”   林央扯了扯唇。   她觉得不大可能。   苏暮这人看着开朗,其实很慢热,她跟谢朝言能认识多久?就那么短一阵子,又不是什么同龄人,就算是认识关系也不会在这。   最多当时也是表面工夫。   怎么可能轻易跟着他走。   两人说话间,苏暮醒了。   揉了揉眼,意识回来了些。   抬眼就看到两个认识的人,看到谢朝言的时候她很意外:“诶,你怎么来了。”   谢朝言说:“看到你发的定位,就过来接你。”   苏暮随口应允:“好啊,我好困,想回去睡觉。”   说着,她靠住旁边抱枕又要闭眼去睡,谢朝言伸手去抱她,苏暮没拒绝,甚至在侧脸碰到他胳膊时觉得舒适就靠了上去。   苏暮这会醉得不轻,估计处于上一秒看到人下一秒又忘了是谁的状态。   最起码,她肯定不知道自己这会靠的是谁。   谢朝言什么都没再说,把人打横抱起走了。   苏暮一整个晚上情绪都非常混乱。   最开始是失落,到后来朋友来了就是强撑,表面开心,喝醉以后就开始哭,哭哭闹闹,一双漂亮的眼这会都红了,还有点肿,看着泛着可怜气。   谢朝言抱她的时候她确实没什么意识,就想睡觉,有人说送她回去她以为是朋友们要回去,想着那正好。   结果慢慢就觉得不对,她知道有人抱着自己,是个异性,身上气息都不一样。   谢予都没那样公众之下抱过她。   苏暮身体机能让她自己醒了,迷蒙地抬眼,看到谢朝言。   脑袋混乱地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三次元太多事实在没时间码字,暂时回归了,今天双更章补上,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在2020-10-04 09:37:23~2020-10-07 22: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尼苏达不达 8瓶;小梨涡 3瓶;DrivemeCra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极端   完全想不清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苏暮脑袋又晕又沉,即使有心想从他怀里出来也没那力,更别提这会还没那个状态。   她不敢看他,只能又闭上眼,当作不知道。   谢朝言把她抱到车上坐着,苏暮挨着柔软的座椅就赶紧靠了上去,之后脑袋紧贴着靠背闭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倔的。   谢朝言知道她醒了。   “头疼吗?”他问。   苏暮摇头,这才勉强睁开了眼,迷茫地看外面:“怎么到外面了。”   “我过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是你发的位置。”   苏暮无言,去想自己什么时候发了,然而这会脑袋里混沌一片,啥都捋不清。   她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又困又晕还乏力,思绪完全聚拢不了。   太乱了。   她心里就只记着谢予那件事,还有她那条宝贝围巾。   记起这个,苏暮伸手去摸自己身侧,探了个空。   东西掉了。   她抬手扶额,也不敢看他:“我围巾好像掉里面了。”   “嗯,我回去拿。”   谢朝言回了酒吧。   苏暮这会勉强有点理智,她摸出手机去看,谢予这段时间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接。   他当时也知道苏暮生了自己的气,很迅速地想去解释,只不过苏暮不想听。   对不起听多了,会疲倦。   苏暮不知道他旁边那个女生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予走之前没有提前告知她改时间,她就是感觉自己被遗忘了,自己压根没有那么重要。   女孩子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觉得一个人对自己不上心,那多半跑不脱,不管是什么理由,多少肯定有。   如果对方只是分出来一半的上心到她身上,那苏暮宁可不要这份虚无的在意。   苏暮关了手机,越想越委屈,又打开手机撑着思绪给他打字发消息。   主要话题没别的,说分手。   半赌气半认真。   其实苏暮是舍不得这段感情的,分手两个字光是打出来就想哭,谢予那边估计是到了以后一直守着她消息,很快就秒回了。   主要是解释这件事,苏暮一句都不想听,边哭边跟他打字。   酒喝多了,脑袋不清白,打出的都是错字。   谢朝言拿着纸袋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暮坐在副驾上守着手机在那置气的样子。   手机界面是聊天框,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谁。   谢朝言没去打扰,沉默地把东西放到后边。   再去看她。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气极了,小姑娘这会儿哭到快岔气。   两个人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好像都会转变为这种画面。   女孩子感性,以前也有不少女人在谢朝言面前哭过。   分手来求和的或者说有多喜欢他的,太多。   本来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到后面基本变成女方单方面哭闹。   他那时候是怎么看来着?挺烦。   确实觉得挺烦。   朋友说谢朝言薄情寡义不是没有依据,他向来不怎么留情,有话就说,说不下去没什么好谈的,特别是感情方面。   可是苏暮哭,就不一样。   谢朝言看被搁在旁边的纸袋,灰色围巾还静静躺在里边。   织的很好,很柔软。可能过程有些坎坷,有的地方针线没处理好,但看得出来女孩很认真细致地在做这件事,也看得出她有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还是之前那个想法,她真的很喜欢谢予。   喜欢到,旁人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值了。   谢朝言走了过去,忽然将苏暮的手机抽走:“别哭了。”   她有些懵,抬眼看她。   谢朝言就站在苏暮面前,颀长,几乎挡了全部的光。   苏暮看不清他神色。   甚至,都有些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他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缓声重复:“我说,别为他哭了。”   今天他的手不像之前那么冷,是温热的。   擦着泪痕,手心慢慢就贴上她的脸,像安慰,也像自己私心之下想做的事。   苏暮像是感应到了,闭上眼。   谢朝言忽然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后边酒吧里有一些客人出来,谈笑声远远传来,道路上是不断经过的车辆。   夜里有风,笼罩在他身后。   他拥着她,替她挡风。   苏暮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思绪没回过来还是被他动作吓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谢朝言觉得是后者。   她会知道。   肯定会怕,会不敢说话,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可能会离他远远的,现在不过是她醉了,反应有些迟钝,但起码还是醒着的。   可是。   谢朝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两人几乎是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温度的距离。   他手搁在她腰间,侧过头,唇瓣不经意从她头发上擦过,像是厮磨。   温度很冷,两人之间是热的。   他低声叫她:“暮暮,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受伤。”   苏暮闭着眼,动也不敢动。   喝得再醉,只要不是完全深眠的状态,其实多多少少会有些意识,她不敢说话,不敢回应,她怕自己是听错了。   那要不然谢朝言怎么会喊她暮暮,还抱她。   这都是真的吗?还是她做了个梦?   -   陈墨是夜里接到谢朝言电话的,问他有没有女生衣服,有的话带一件过来,方便的话再喊个认识的女性朋友。   陈墨诧异,他骂,他一个大男人哪来女生衣服。   问谢朝言怎么了,也不说。   陈墨没办法,那会儿刚好没事,就叫了个女生朋友,让人拿了套衣服。   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朝言下车,抱着个女孩进屋,衣服上脏了一片,女孩身上衣服也没幸免多少,酒气冲天。   陈墨经过的时候看了眼对方。   很熟的面孔。   之前谢予那小女朋友,苏暮。   他当下心里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陈墨就站外头看着谢朝言把人抱沙发上,他带过来的女生扶苏暮去换衣服。   男人就回避。   他这才看清楚苏暮这会儿的样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能喝成这样,眼睛也是红的,像哭过。   这事不简单。   谢朝言到外边点了根烟,指间夹着,望着远边视线散漫,身上大衣早脱了放到里边,毛衣还有点脏,估计是女孩吐的。   他有洁癖,通常要拿手术刀的医生多少都会有点小洁癖。   这会儿倒是不着急处理。   跟平常的谢朝言比起来具有明显反差。   陈墨走过去,问:“怎么了?有心事呢。”   谢朝言说:“没有。”   他轻嗤:“还否认呢。”   他就没见过谢朝言对谁这样过,更别提现在这样的场景和之前一次有多像。   之前也是苏暮在里边,他在外面,一个人抽烟,   大家都是男人,都懂。   “那她怎么了?咱平常喝成这样也没发过酒疯啊。”   陈墨问:“你不会对她动心了吧。”   谢朝言没回答,抽了口烟,轻吐。   烟圈顺着风往天际散,消失到浓墨一般的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昨天又有事外出了!今天先更一章短小,明天目测也是一章这么长的之后就要入v啦!后天会更个万字章,之后一段时间会每天双更,也算是补回这段时间的更新。   希望大家不要抛弃俺,鞠躬!   感谢在2020-10-07 22:02:58~2020-10-09 16: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梨涡 8瓶;韶婼、梨涡、草莓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极端   动心,什么是动心?这个词和他们这个年龄真没什么关联。   忙碌和现实让大家大多都在奔波,哪还有那么多罗曼蒂克,真谈不上。   更别说这个对象还是谢朝言。   但一定要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感觉,他也说不清。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不好说。”   陈墨在他旁边找了个位置蹲下,一样摸出根烟,拿打火机点上,然后看着眼前的大马路。   “可能就是非那个人不可吧,看她受欺负会心疼,看她过得不好会想让她更好,只想跟这么一个人在一块。”   “没了她,这儿会疼,非常疼。”   陈墨指了指心口。   谢朝言问他:“这么说,你还有那么一段经历。”   陈墨笑笑:“早就过了,我以前喜欢欺负她,可能是老天为了惩罚我,后来她就走了,再也找不见。”   “所以要是喜欢,就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谢朝言抬起眼,看眼前空旷的街道,说:“我年龄在这,跟她,不是很合适。”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看谢予年龄跟她相仿,合适吗?要是合适,今个儿她人就不会在你这儿,苏暮就不可能会哭成这样。”   陈墨说话向来实在,什么都是直着来。   谢朝言笑了声,没说话。   指间的烟灰积了一截,掉到地上。   远处不知道是谁的车,在夜里一直鸣笛,扰得人心乱。   他想到了那会,苏暮在他怀里时的感觉,贴合,严丝合缝。   他差点觉得她就是他的。   可是不是,她有谢予。   谢朝言又记起那年,他们在他眼里还只是孩子,谢予一脸单纯地问他,叔叔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当时只是想透过他揣测一下家里长辈的意见。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真的会去想苏暮在自己身边会怎么样。   可能是那年就留了个引子,一直在内心深处压着,直到现在。   他总是觉得,如果今天苏暮在他身边,他绝不会让她伤心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谢予没做好的那些事,他可以做得很好。   如果,如果是他。   没有如果。   他不信谢予会舍得伤害苏暮,可能有些事做得没有那么好,但是,他对苏暮的感情肯定是在那儿的,可正是因为他比任何人要清楚谢予,这个问题就显得难了些。   他要做什么,注定要在两段关系里做个取舍。   怎么选?   谢朝言问:“那你说我顶着和谢予的关系这样做,算什么?”   陈墨说:“那就要看你是个什么想法,对她的意又到了哪儿,你想吗。”   其实要真按他和谢予的关系,这会儿他要是说个想,那真挺浑的,不是人干的事。   可即使这样,谢朝言还是觉得——   想啊。   真的想,已经到了就算知道有谢予,他还是想,这样的回答够吗。   那个女生出来说苏暮那边处理好了,两人止了语,丢了烟进屋。   苏暮这会换上了一身睡裙,半醒没醒地靠在沙发上休憩,可能头还是晕的,手搭在额头上,眉心一直皱着。   她看着瘦,窝在谢朝言那软沙发里跟小娇气包一样。   陈墨笑:“真娇,你说要真有一天到你身边那不得跟伺候小祖宗似的?”   谢朝言没理他。   那女生说:“她的衣服我换下来放你家浴室了,你看一会儿你清理一下吧,放洗衣机或者怎么样。”   谢朝言嗯了声:“知道,麻烦你了。”   “没事,她没跟别人一样发酒疯,挺乖的,衣服还挺好换。”   陈墨拍了拍他的肩:“听见没,挺乖的,这还不是好机会?是男人就把握住,行吗?”   谢朝言说:“你话挺多的。”   陈墨嗤笑。   他觉得谢朝言这人有时候也挺端着,心里比谁都想得一批,表面上还装正人君子。   想白切黑呢?   克制,他就看能克制到啥时候去。   两人没在谢朝言这儿多待,没一会儿就走了。   少了两个人屋里一下寂寥了许多。   苏暮可能是头疼,无力地低咛了声,歪着身子直接睡到了沙发上。   谢朝言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别在这儿睡,会感冒。”   听到声音她才有了点反应,睁开眼,眼里无神又迷惘,她勉强坐起来了点,立马又闭上眼歪下去。   这会是困意上头,脑袋完全不清白。   谢朝言去碰她,她还恹恹地去躲:“好冷,别叫我起床,我再睡会。”   说着还拉了拉怀里抱枕,以为自己是扯被子似的。   敢情是把自己当在家的状态了。   谢朝言声音放缓,道:“没有叫你起床,这儿冷,去卧室里睡。”   苏暮嗯了声,人没动。   陈墨有句话还是说对了。   可不是祖宗么。   想动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多娇,像一拧都要化成水了。   谢朝言沉默片刻,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二楼走。   他的住处不是那种好几十层的小区套房,而是小资风格的独栋公寓。   面积不大,就是个二居复式,主卧在二楼,平常回来得少,里头只有简约风的装修,私人物品都不是很多,显得很空。   谢朝言把她抱去卧室,放床上,刚挨着床小姑娘就完全着地窝了进去,还知道把被子往身上扯。   可是挨着床她又没了困意。   知道面前站着个人,还不说话,她揉了揉眼睛,睁眼去看。   认不出是谁。   就是挺高,也很瘦,和一个人很像。   她叫了声:“谢予?”   谢朝言没回答。   没想过她会误会,良久,他还是应了:“嗯。”   苏暮想到那会儿的事,忽然很生气,想着他这会儿知道来找她了。   她坐起来,捏着他衣服寻着过去。   谢朝言怕她不稳,伸手扶了下,苏暮却直接抱住了他。   下巴搭到他肩上,手环住他的腰,是整个人陷进他怀里的那种拥抱。   恋人间的那种。   “为什么每次我最生气的时候你都不来找我,非要等气完了才来找我,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你。”   这一句他没有回应。   谢朝言盯着眼前深灰色的大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听着她把他误会成另一个人,表达心里的感情,或许那种感觉挺复杂的。   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   可是,他没有足够的资格和权利去过问,去关心。   他说:“我不是谢予。”   苏暮没听清:“嗯?什么。”   他慢慢重复:“我说,我不是你在意的那个人。”   苏暮彻底懵了。   有些后知后觉清醒过来。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想仔细看看眼前人是谁,抬手,去摸他的脸。   眼睛,鼻子,嘴唇,一点点触碰下来。   谢朝言没动,任着她的动作。   最终苏暮认了出来。   他不是谢予。   不是。   苏暮要走,谢朝言却收紧了手,单手扣着她的腰。   无视她的挣扎动作,把她困在自己怀里。   她去抓他的手,却如桎梏一般。   苏暮吓到了,有些无措地抬眼。   却差点碰到他的唇,两人太近了,近到他要吻她几乎是俯身就可的程度。   “就那么喜欢他吗?”他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   ——   推一下预收《佞臣》,第一次跨频写古言希望小可爱们可以帮点个收藏呀   文案:   传言段敛安是前朝冷宫里不受宠的公主与宫人所出的野种,命犯孤煞,一度差点死在权欲浮沉的大内之中。   那年,是将军府大小姐姜韫拉了他一把,让一身傲骨的铮铮少年有了生机。   姜韫将他带到自己身边,让其做自己的家仆。   少年那时低着头,温顺得有些唯唯诺诺,除了眉骨上那抹象征着不详、和他眉眼看起来近乎妖冶的黑痕胎印。   “敛安什么都听小姐的。”他说。   建平十年,段敛安反了,扶持傀儡新皇登位,朝野动荡。   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姜韫被人从离京的马车扶下,正要找地安歇,脚步却生生僵在了那儿。   身边亲眷早被挟持,她面前的高马之上,男人身披貂皮薄氅,手持马鞭,居高临下。   “小姐想去哪?”   众目睽睽,他将她抱上马,眉眼冷寂,低语的声线却又极致柔情:“阿韫,别逃,就在我身边。”   她早已没了退路。   -   段敛安问过姜韫,若再给她一次机会,五年前她还会不会救那个身陷泥潭的少年。   姜韫回他的是很坚定的不会。   可其实再给姜韫一次机会,五年前她仍然会救他,一是为他们这些年仅存的情分,二是不信当年对她那般真诚无辜的少年,会是如今世人口中谋权篡位的奸佞之人。   她昔日失了丈夫,段敛安说,往后小姐由他来陪,任是做她身边一辈子的家仆也没关系。   可是后来她才知晓那么多日夜里,他念想了她有多久。   白切黑阴郁权臣×成熟温婉将军之女。   谋夺上位,女主嫁过人,姐弟。 第16章 反差   苏暮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没有。   腰线上的手温度很鲜明。   房间里很暗, 仅有床头柜灯微弱的光,照得两道身影都不那么真切。   她闭上眼不敢说话,等着他的下话——   她总觉得他后边还有话, 可是等了半天,他止了语。   谢朝言看着怀里的人紧闭着眼害怕的样子, 忽的失了说后边话的心思。   他想问, 就那么喜欢他吗,喜欢到为他流泪伤心到这样, 潜意识里还是想着他。   谢予,就那么值得?   可是后一瞬他又觉得,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他们是青梅竹马, 认识了那么多年, 感情不是他一个仅和她认识这么短时间的人能比的, 她对他感情深,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没有说这些话的资格。   他要是说,那就是被自己私心的情绪给扰住了,那几乎是一种叫嫉妒的情绪。   谢朝言松了手,她顺势就坐了回去。   苏暮撑着胳膊在床上坐起来, 看他,却见谢朝言站在床前,依旧是寻常平和的样子。   他移开视线没有看她, 解释:“你喝醉了, 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吧。”   这句, 算是给了两人一个台阶。   谢朝言离开了房间。   苏暮坐在床上,缓了许久,这才慢慢醒过来,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刚刚她都干了什么?把谢朝言当成谢予, 还抱他,摸他的脸。   苏暮你是不是疯了。   这种事,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对。   即使这会清醒了也觉得理不清楚,她在酒吧喝酒,然后不小心误发了消息让谢朝言来接她,之后呢。   苏暮往后靠,抱着被子望着天花板出神。   脑袋里自动回转刚刚那个拥抱。   有些意乱。   但是谢朝言,刚刚他也没拒绝,甚至最后那一下,他有些主动。   是他把她拉了回去。   她感觉得到。   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暮扶额,皱眉。   今晚太乱了,很乱,非常乱,喝酒果然误事。   后半夜苏暮成功睡不着了,也不敢出去乱跑,怕出去看到他尴尬,索性就待在他房里,时而看会手机时而小憩一会儿。   一直等到清晨六点,窗外隐约有了些光亮。   苏暮觉得谢朝言应该睡了,在二楼简单洗漱后拿了手机出去想直接走,没想下边客厅灯还亮着。   他坐在沙发上敲键盘,腿上搁着一台笔电,墙壁上的电视也开着。   看上去也熬了个通宵,过了很寻常的一夜。   苏暮下去,跟他直接打了个照面。   谢朝言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不多睡会。”   她低着视线走过去,说:“有点事,我要先走了。”   谢朝言把笔记本放茶几上,要起身:“那我送你。”   “不用,我有朋友来接。”苏暮解释说:“她一早给我打电话说学校有点事。”   这么早,一般没有什么急事。   大概率是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像是心照不宣,谢朝言嗯了声:“那也行。”   “昨天晚上衣服是有认识的女生来帮你换的,我帮你洗了晾在阳台,可能还没干。”   昨晚可能是早就憋久了,又被他吓懵,苏暮直接吐了两人一身。   情况太突然,谢朝言只能把她带回来处理。   苏暮说:“没事,我知道,那衣服我要不先——”   “先放我这儿吧,我认识有人在你们学校,回头托人帮忙带给你。”   “嗯……也行。”   她犹豫了下,说:“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我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我那个时候有点头晕,确实喝了不少酒,可能导致做了有些事疯了些,还有些很自我的错觉把您给认错了,希望您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谢朝言说:“没关系,都过了。”   很简短的回答。   但态度也算是表达得挺明确。   是啊,两个人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都是意外能有什么呢。   谢朝言说这话时没看她,眼睑掀下,去整理茶几上的东西。   弯身,缓慢整理。   瞧着细致。   苏暮觉着也是,都过了。   她没再多说什么,向谢朝言道谢,之后拿着那条围巾走了。   织给谢予的那条围巾算是这两天经历最多的,跟着苏暮被迫跑来跑去,经历风霜,最后还是得被她拿着回学校。   苏暮走出公寓时外边还不是很亮,清晨温度凉,像要吹得人骨子里都是冷的。   路边停着几辆车,车窗上浮着一层不明显的晨霜。   太早了,这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前边开来一辆轿车,苏暮没在意,她裹了裹身上衣服,就这样迎着寒风往前走。   一晚上折腾又没怎么好好睡,其实她这会儿状态可以说非常不好,回去了沾床就能睡着。   其实她没什么事,就是在这待不下去,又睡不着,只想赶紧走,大早上的哪来什么朋友接,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苏暮吸了吸泛着红的鼻子,回头去看,刚刚那辆车在她出来的那处出口停下了。   远远瞧着,谢朝言那一户在这一片独栋公寓里其实并不明显。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一眼认出是哪个。   她想,以后还是要和他保持点距离。   -   谢吟开车驶过来时,看到的正好是苏暮从谢朝言家里走出来的样子。   她减缓了速度,慢慢驶过去,经过那女孩时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对方裹着衣服低着头,看得不是很真切。   到了位置,谢朝言接她进来,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刚回国不是应该好好休息么。”   谢吟说:“这不是想来看看你么,好久不来你这儿一趟,以前过来你都在忙,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接啊。”   “你也不看以前你来的点是什么时候,都是在手术台上,我怎么接你?”   “那今个儿怎么起这么早啊?”   “两小时后要去上班,先起来醒醒神。”   “哦,是吗。”   谢吟在他屋里转了两圈,打量着这栋公寓里的布置。   一晃眼,就看到阳台上晾着的一件女式毛衣。   她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谢朝言到料理台上温牛奶,紧接着煎鸡蛋。   他问:“要吃吐司么。”   谢吟说:“天天在国外吃这些东西我回来了还吃,那不得一会儿去胡同口买两个煎饼油条什么的。”   她靠到厨房门边上,看着谢朝言细致地处理着。   他做事一向利落,做饭也是,油温几分热,料理台要多干净,要怎么样才是最好的状态,全都跟他在手台上似的,各项数据全部要精量好,这会儿锅里的东西就是他的病人。   他眼睫很长,那双眼睛在室内看还挺温柔的,不难想象以后他结婚了是个怎样的居家状态。   谢吟今年马上要四十,结婚十几年了,也没见自己这个弟弟有要带人回家的意思。   她这一辈的哥哥姐姐都结婚了,孩子都大的要大学毕业,小的刚一两岁,下边的就谢朝言一个单身。   有些时候,看他还挺着急。   “刚刚我怎么瞧见有个女孩从你屋里出来,看着还挺眼熟。”谢吟歪着头去看天花板,像是去回忆:“真的,是不是叫苏暮来着?”   “你认识?”   “是啊,之前去大哥家吃饭见过她,是不是她爸妈和大哥一家关系挺好的,就去年的事,恰巧两家聚着咱吃饭让我赶上了,就一块吃了顿,好像咱们家谢予还和人谈着恋爱呢。”   “嗯,是这样。”谢朝言低着头,神色不变地盯着锅里。   “那她怎么在你这儿啊。”   “一点事。”   “什么事?”   像是有感应的,谢朝言抬起眼皮看过去,发现谢吟正笑意盈盈地瞧他。   那是探究,打量的,像是要把他每一瞬神情变化都看到眼里。   要不然也不会把问题问得这么直。   谢朝言知道她是在怀疑什么。   他把煎好的荷包蛋盛起来,有些失误,蛋皮破了流了些蛋黄出来,算是谢朝言鲜少出现的情况,他不为所动地把东西都盛起装好,关火,紧接着洗手。   过程里谢吟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昨天,有点事。”   他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手:“她跟朋友喝酒,一群人喝醉了,当时吐了一身,我就说我的住处离那儿近,先到我这儿来处理,然后她歇了会。”   “歇了会?她一个人。”   谢朝言顿了会,说:“是。”   “朋友昨晚走了,是只有她一个人,但只是待了一会儿,你在想什么?”   谢吟仔仔细细地看他神情。   除了刚刚停顿了那一下,其他时候都很自然,甚至即使是面对她的视线打量,谢朝言也是毫无波澜的,眼里清和。   这么看,倒不是那样。   谢吟笑了:“逗你玩呢,我能想什么,难不成把你当什么坏人。人家是谢予那小子女朋友,都是孩子,以后说不定还是咱自家人,有事的话,咱们做叔叔阿姨的接一下也不是啥大事。”   谢朝言淡道:“是啊。”   谢吟走到阳台边,摸了摸挂在外边的衣服,道:“不过因为对象是你所以我才放心,这种情况要是放别人身上,我肯定是要担心的,人一个小姑娘,出什么事怎么办。”   “对我就这么放心?”   “那可不,你不是咱们家公认的为人最好么。”   谢朝言扯了扯唇,低下头去解围裙:“姐姐也别把我想得太好。”   “那不然我要怎么想,想你是个什么很坏的人?那你怎么不说什么时候骗两个小姑娘回家见见咱爸妈和你哥你姐我,别说俩,这几年我们主动给你介绍都不带搭理的吧。”   谢朝言不怎么喜欢和谢吟聊天,聊个没几句就扯到催婚上。   上边的哥哥姐姐,每次聚一起也大多是这个话题。   没什么意思。   他说:“我说了这种事我不急,什么时候遇到了自然就谈了,你也不用想着给我介绍谁,我都没感觉。”   “那你说你对谁有感觉,以前说忙工作,男人要先顾事业,现在事业也有了,女朋友找不到了吧,我们给你介绍的都是跟你最合适的,和咱们家关系也好,条件也门当户对,怎么就不好了?”谢吟说:“我也不是逼你,你要真愿意谈个我们当然双手支持,关键是你没——”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   谢吟话止住,有些意外地看他,好奇他真能有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有情况?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是事业单位的不,什么时候的事?”   谢朝言偏过头:“不是,我只是这样说,你也不用着急,反正是有那么些想法,但以后会怎么样暂时还不知道。”   “什么知不知道的,都是成年人,双方有感觉就直接在一起呗!”   “那如果对方有点特殊情况,你们支持么。”   “比如?”   他不说,谢吟只能猜,瞧对方这反应,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结婚了?”   谢朝言只是笑。   他想到那会谢吟说的,以后苏暮说不定是咱自家人的那些话。   没那么糟糕,但也差不多了。   -   清晨七点。   学校门口有零零散散的学生进出,不多。   苏暮抱着怀里纸袋想着赶紧回寝室窝着,刚走近校门口,陡然看到校门前某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   谢予一夜没睡,这一晚几乎都是在机场过的,一有航班就赶紧飞回了北京。   从昨晚知道苏暮跑去喝酒后,谢予又着急又心疼,打电话她也不接,只能赶了回来。   只有林央醒着,她说苏暮跟朋友走了,早上应该醒了会回学校,他没办法只能过来等着。   到现在,也有好几个小时了。   谢予就穿了件单薄的外套,这会儿冻得不行,看到她,眼睛一亮,赶了过来。   “暮暮,你回来了!”   苏暮看到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问:“你怎么在这?”   “昨天你不是生我气吗,我在那边一直担心,最后实在放心不下就直接回了,那会去找林央,她和朋友几个都在酒店休息,说你走了。”   苏暮的心没由来往上提了提。   昨晚,昨晚谢朝言去酒吧了,还是抱她出去的,那她的朋友们有没有看到,林央肯定知道。   谢予说:“她说你一个人走的,我给你室友发消息问,说你没回去,就想着说不定早上会回来,才来这儿等着。”   “是吗。”   “是啊。”   苏暮松了口气。   林央没有提谢朝言,当时朋友都醉了,也不认识谢朝言,混乱中只知道她人没了,哪知道她是怎么走的。   只有林央认识他,但她替自己瞒着了。   也是,要让谢予知道,扯多久都说不清。   苏暮问:“你不是参加活动去了吗,这才刚去就赶回来了。”   “我没参加。”谢予说:“坐了飞机就回来了。”   “那活动呢?”   “不管了。”   他因为这个事不小心惹苏暮生气,满心就只有哄好她,把事情说清楚,哪还有心思顾着其他的那些。   再说他临时退出等于自动放弃两校比赛,肯定也没有参加资格。   “我只是想把事情解释好,让你放心。”   过了一夜,苏暮早冷静了下来,这会也不跟他闹,心平气和地说:“好,那你说,我听着。”   “关于时间改了我提前走没有跟你说这件事,走的是上午,那天上午你没有课,我觉得你肯定是要在寝室休息的。加上前段时间你不是事情很多吗,一直在学校忙,我也心疼,你说一大早上我打电话把你吵醒了,那不是扰人清梦么?所以那天早上我才没找你。”   谢予显然是一路都在想怎么解释,思路倒是整理得可以。   苏暮嗯了声:“然后呢。”   “所以我想着下了飞机第一个就跟你说,谁能想到刚好就是这么巧,你起了个大早过来找我,咱俩直接就错过了,我也没接到你电话。有些事真的就是这么巧合,没办法,我听朋友说你在喝酒,还哭,当时特别着急,什么都顾不上就赶回来了。”   “但是你没给我留消息,没有跟我说,所以你第一个想到的仍然不是我。”   “当时心里确实都是比赛这事,准备了几天,加上那天一起去的老师很多,都是权威的,我有点紧张,而且,确实这事我没考虑周全,不管怎样我应该给你发消息的,要不然你也不会白跑一趟。”   苏暮不吭声。   谢予知道说这些哄不好苏暮,他看到她手里抱的东西,拿了过去,把围巾拿出来,戴到自己脖子上。   “你说,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在乎,这可是暮暮亲手织的,我当宝贝护着都来不及,还不珍惜?我怎么可能那么傻。”   事情勉强算是有了个解释,可苏暮还是生气。   她问:“那个女生呢?那是怎么回事。”   “哪个?”   “就你揽着一起拍照的那个。”   苏暮拿手机出来给照片他看。   看了以后,谢予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揉苏暮头发:“我该怎么说你,傻暮暮,那是我表姐啊,想什么呢。”   “表姐?”苏暮看看照片,再看看他。   别说,两人还真有点像。   “是啊,你看,这是我舅伯的女儿,比我大个几岁,她来我们学校就碰到了,当时觉得特高兴才一块拍了个照。 ”   “那就是……我误会了?”   “那不然呢,我难道还和我表姐有什么吗。”   苏暮有些惊奇地眨眨眼。   她觉得这一晚上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像豁然开朗了似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事还确实有点乌龙。   其实她生这么大的气,朋友都以为只是因为谢予没提前跟她说,心里没她,实则她有六分还是因为那张照片。   那女生是谁?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一起拍照?   只不过苏暮没说而已。   她说:“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气死了。”   末了,添了句:“气哭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搞这些乌龙出来,让你这两天过得这么不舒服。”   谢予抬手擦了擦她干净的脸颊,说:“所以暮暮,这次放假跟我回去见见我的家人吧,你说你这次误会,可不就是因为不认识我的家人吗,和我回去,我想把我身边的人全都介绍给你认识。”   “这么突然吗。”   “一点也不突然,我早就想提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算是给了我做决定的勇气,给我这个机会吧,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   苏暮回到寝室时疲倦得不行,几乎倒床就能睡。   她身上还有点酒味,去浴室简单洗了个澡,刚出来就和回寝的林央打了个照面。   看到她时林央有些讶异:“啥时候回的啊。”   苏暮说:“刚回没多久。”   “我也,刚醒就回来了,他们那伙人还在睡,都像猪似的,昨个儿晚上就喝的那些酒花了不下几千。”   苏暮记起来了,她拿手机:“对,平摊下来费用是多少,我微信转账给你。”   “不用啊,谢朝言他付了。”   闻言,苏暮点着屏幕的手停顿,看她:“什么?”   “我们也觉得惊讶,反正付款的时候说有人结清了,你有他联系方式吧,回头帮我们转过去,或者让谢予转一下,不然这事不大妥……”   林央自己说着话顿了一下。   像是发现了自己话里有些不对的地方。   这事,不能给谢予知道。   不然怎么跟谢予说?说那天是谢朝言带走苏暮的,还帮他们付了钱,要问怎么带走的,为什么单独带走她一个人,怎么说。   怎么说都说不清。   她好不容易帮苏暮瞒住的。   至于苏暮那儿,她其实不怎么想再跟谢朝言有什么私人交涉,不合适。   难搞。   “反正钱我们回头转你,你看怎么给他吧,要不然这还是个人情。”林央拉开椅子坐下,叹了声气。   苏暮赞同地点头。   林央问:“后来你跟他怎么样了?不是,我是说,你昨晚上没事吧。”   “没,出去后吐了一身,去他家处理的,之后歇了会,今天早上挺早回的。”苏暮也是怕被人误会,说:“应该没事吧?”   “没事的,一会儿好好休息。”   林央没有提谢朝言当时说的话,当时只有她听着在,再感觉不出来谢朝言的意思,那就真不是正常脑子。   可是她不敢告诉苏暮。   倒不如烂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高估了自己,极度没有灵感,万字写不完了,只能先更个双更章。   或者关于马上见家长线路大家有没有期待的走向,给一点点小灵感?(星星眼   本章给大家发红包当补偿鸭   感谢在2020-10-10 12:03:37~2020-10-11 19:2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饱饱 3瓶;nico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反差   初春, 细雨连绵。   每年清明好像都是这样,满城的雨像不知道停一般地下,空气湿润。   谢予一家来了北京, 主要还是为了回老家到墓园祭祖。   他跟着去了两天,之后全家会聚在一起吃个饭, 他姑姑谢吟今年回国, 所以谢家的人这回聚得挺齐,算是个小团圆。   谢予说今天带她过去, 一块见见他家人。   其实对于见家长这事,苏暮还是挺忐忑。   就算以前到谢予家吃过饭,认识叔叔阿姨, 但见一大家子人到底不同, 还有好多都是他亲戚的, 场面多大, 苏暮真怕自己架不住。   谢予一直都挺忙,各种考试和实验,他是医科生,他本人又比身边同学学得上进, 很多人都说他会有非常好的前途。   苏暮也这样觉得。   上次事情他解释以后,苏暮也表示理解,那是科技活动周, 要跟其他学校比赛的, 谢予想崭露尖角, 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也知道,后来什么都不顾直接回了,影响挺大的。   但可能就是他这样奋不顾身,拼命甚至还有点小狼狈的样子。   她想, 算了。   不管心里还有多少小空缺,摸不到触不着,都算了。   她想最后再给谢予一点机会,看看两人以后会不会慢慢更好。   吃饭的地点在东直门的一家日料店。   门面不是很奢华,甚至可以说很隐蔽,在巷弄里,但名气非常大,不少人专程循来。   谢予带苏暮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吃饭的点,可能是阴雨,商圈的人少了许多。   他牵着苏暮,小心仔细地护着她,说:“一会儿去了我领着你,我就在旁边跟你介绍那些叔叔伯伯,你喊人就好。”   苏暮问:“会不会很尴尬啊?”   “不会的,你跟着我就好。”   “我怂。”   谢予瞧着苏暮还是很紧张的样子,笑了:“现在就怕了,那以后真到了我家怎么办,这不是里边还有我爸妈吗,实在不行叔叔阿姨你也熟啊。”   “他们现在都到了吗?”   “应该是,反正我爸一早给我发过消息,估计我叔叔他们还没有吧,没事,咱们先进去。”   下雨地滑,谢予牵着苏暮进了巷弄,慢慢上石板台阶。   外边的马路,轿车缓缓开过。   谢吟不熟悉这边路段情况,一直在找适合停车的地方,也是这时候无意瞧见那边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惊讶:“那不是谢予吗。”   谢朝言顺着她说的看过去,恰好是谢予牵着苏暮的手,小心地扶着她的样子。   他很淡的嗯了声。   谢吟还是头一回看他俩私人在一起时的样子,就是觉着惊奇。   以前看着还是个孩子的,现在都成了大男孩,都知道护着别人女孩子了。   再过个几年,说不定都要成家生子。   时间过得可真快。   “两人看着还挺好。”谢吟一边注意着马路,把着方向盘,一边时不时往那边瞧上一眼。   他们进去后,也瞧不见了。   “那女孩看着聪明又漂亮,听说两个人成绩都挺好,估计大哥大嫂也都喜欢着早就想拐回家当儿媳,谢予这小子眼光不错,反正我是觉着不错。”   谢吟对苏暮是赞不绝口。   谢朝言听在耳里,玩着手里的车钥匙扣,把金属扣打开,又关上。   最后没了兴致,随便放进了一个地方。   他说:“你都这么喜欢,大哥怎么能不喜欢。”   谢吟笑笑,感叹:“还是年轻人的恋爱好,大好年华,还有那么多年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像咱,都老了,做什么都有限制。”   “哪儿老了,又在这乱感伤。”   “你不懂,女孩子,十八岁都觉得自己要开始老了,这不是时刻念着让自己好保养么。”   谢吟今年三十九,结婚十四年,至今未出一子。   她的丈夫是跟她年龄相仿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国外工作,两人认识快二十年了,感情一直稳定,但对方说不想要孩子,和谢吟约定结婚后两人过好属于他们的人生就好,不被孩子所牵制。   谢吟尊重丈夫,所以到现在都没要过孩子。   但现在,她反而过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谢朝言察觉到了什么,问:“姐夫又惹你生气了吗。”   “没,就是有点事起了点分歧,也不是啥大事,别多想。”谢吟面上乐呵呵的,旁人还是看得出来。   要不然两人好好的,怎么谢吟突然回了国,说是想爸妈了回来,也没说什么时候返程,大概率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愿说,谢朝言也不是个喜欢深问的人。   他只道:“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   -   苏暮进去以后才知道谢家有多少长辈。   一个大的包间里,几张沙发上坐了十好几个人,不说主位她要喊爷爷奶奶的两位老人家,除去谢予爸妈,旁边都是各种伯伯婶婶叔叔阿姨,苏暮单是看着都想走。   “那个就是你爷爷奶奶吗?”苏暮只敢在谢予身边,问他。   “是啊,一会儿我就正式向他们介绍你,到时候你就喊人,知道吗暮暮。”   苏暮又瞧了眼,虽然谢家家庭氛围不错,可一下来这么多不熟的人,又都是长辈,苏暮心里就一个词,怯场。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她回头看去,正好和进来的谢朝言视线对上。   她微愣,有点讶异。   对方只是和她对视一眼,很快从她身旁经过。   后头进来个人,一进来就笑:“今个儿这么多人啊,咱家里人都聚齐了吧?我跟朝言还算是最晚到的。”   苏暮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个女人,瞧着比他大几岁,面相是那种强势艳丽的,带着一种风韵。   苏暮悄悄问:“这是谁?”   谢予小声说:“我姑姑。”   苏暮头晕,想,长辈这么多?   很快他们大人间寒暄,有人上来拍谢朝言的肩,谈他的近况。   两边许久未见,算下来也有要一个月了。   上次谢朝言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于苏暮而言就没变过。   苏暮就看着他在人群中行云流水一般与人交谈,时不时两声淡笑,笑起来时眼梢有些上扬,带着些潋滟意味。   颜值倒还是那么高。   很快他去了一处单人的沙发上坐下,旁边搁着些茶具,瞧着古色古香,他注意力移了过去,伸手摆弄,之后没怎么再说过话。   亲人间的寒暄完了,注意力自然到了她身上。   谢予的爸妈看到苏暮,亲切地迎上来:“暮暮来了别坐着呀,来,跟着谢予一块吃点餐前糕点,这儿的味道不错的。”   苏暮被叫到,拘谨地说:“好,谢谢叔叔阿姨。”   “都自家人,说什么谢。”谢父平常挺随和,待人接物向来妥当,他领着苏暮,说:“以后在咱们这儿不用这么客气,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对了,你爸妈最近还在家呢?”   “是,他们前两天刚回老家祭祖,估计今天刚回南京。”   “那可以有空让他们来北京玩呀,叔叔阿姨一家子都在这边,做什么都比较方便,有什么都可以找咱。”   “好。”   谢父说:“今天暮暮来得正好,让谢予可以带你见见他爷爷奶奶。”   旁边有人笑说:“是啊,这么多人呢,大家也想见见这小姑娘啊。”   谢父回:“都见,都见。”   谢予领着她,走到老人家面前,苏暮跟着谢予喊:“爷爷奶奶好。”   老人家年事挺高,但精神气还不错,瞧着眼前小姑娘也是越看越喜欢,伸手塞了个红包过去:“小姑娘要好好学习啊,往后跟咱阿予好好的。”   苏暮不好意思收,谢予帮着塞到她手里:“就当是过年欠的那份,也没别的意思,你收着就好,老人家一番心意呢。”   话到这儿,苏暮也只能拿着。   这样兜了一圈下来,前排各种二爷三爷,往下的舅爷什么的都见了一遍。   红包也领了一圈。   再往下,就是下一辈的。   苏暮一眼看到是坐在最边上的谢朝言。   毕竟人群里他最突出,然而全程他没怎么说话,就坐在那儿,一开始是摆弄茶具,后来可能是觉得无趣,这会儿茶壶的茶都已经温上了。   那双手一个个摆着茶杯,像摆弄什么艺术品。   有人喊他:“朝言,倒是跟人打个招呼。”   谢朝言像是这才注意到一般,抬起眼皮,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两人。   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的茶壶。   苏暮便看着那双修长的手,也看着他捏着壶柄,让茶水流水一般潺潺地流进杯里。   忍不住想起,上次他那双手是怎么抱着她的。   指尖触着她的腰,不重,那种相贴的感觉却依然存在。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   她走过去,规规矩矩喊了声:“小叔。”   这一句,叫谢朝言放茶壶的动作有些微停顿。   之前便是谢予怎么跟她说他的身份,她也是不喊他一句叔的,要么直呼其名要么说您,这还是头一回。   小姑娘这会儿腼腆,说话声音也软。   听在耳里很是乖乖巧巧。   让谢朝言想到大年三十那天夜里,她喊的那句哥哥。   都是喊他,可其中意味不尽相同。   也不知道谢朝言在想什么,他垂着眼睫,眼底神色旁人看得并不真切。   就见他笑笑,端起旁边的一盏茶,递给她:“今天来得急,也没带红包,你要不嫌弃,就接了这杯茶也行。”   苏暮哪敢:“不会,都是长辈的心意,怎么会嫌弃。”   她伸手去接,却听谢朝言说:“以后,跟他要好好的。”   苏暮有些怔,也是无意间,手指跟他指尖有一瞬的触到。   她说:“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0-10-11 19:24:58~2020-10-12 17:0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30856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反差   走过了这个流程。   要吃饭落座的时候, 谢朝言忽的起身,说:“有些事,我就不留了, 要先走。”   此言一出,旁边长辈都不满的要留人。   “什么事这么急, 你说这还过节呢, 大家难得聚这么齐,你这都要走?”   谢朝言道:“三叔, 真的有事,医院的,留不了。”   仅这么两句在座的就无言以对。   他说:“回头再聚吧。”   “你行啊, 下次给我留着, 我不好好灌你一道还能让你走了?”   他淡笑:“行, 奉陪。”   谢朝言走了, 剩下的长辈说了他两句,接着又乐呵呵地融入饭局之中。   苏暮坐在角落,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直到门关上,再看不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又看看面前的那杯茶。   思绪有些出神。   谢予给她夹菜:“暮暮,发什么呆呢,吃饭呀。”   苏暮这才回过神, 拿筷子, 嗯了声。   谢予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都是些刺身,她不爱吃芥末,他就单独给她沾了甜酱油。   “我跟我叔关系挺好的,你别看他表面冷冷淡淡, 其实跟他熟了人还不错,我好多忙都是他帮我的呢,以前刚回北京上大学很多事就是他照应的,只不过那时候没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就以前,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呢,每次回来给我带很多小玩意,还会陪我玩那些幼稚的电玩,有时候我爸妈要揍我还在我前边帮我拦着,要说叔侄,我觉得年龄差距小点做兄弟都可以,当然,这话还是有点夸张……现在长大了联系没那么多了。”   苏暮默默听着,嗯了声。   谢予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缓了些,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就上次那事,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我才觉得可以把你留那儿跟他一块听戏,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让你出什么事,而且我也很信任他,要是别人,我肯定不会搞那种事。”   那件事过了许久,苏暮不怎么想提。   她说:“没事,都过了。”   谢予盯着一桌子的菜,想到之前那些事,也没了什么吃的兴致,都是些不愉快的事,确实不该提起来,还让暮暮不高兴。   他说:“暮暮,今天咱们去听戏吧,就听昆曲,算是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   谢予这个决定做得算是挺突然的,吃完了饭,在长辈那儿随便找了个理由,他拉着苏暮就涌进了东直门繁华的商圈之中。   周遭是络绎涌动的人群,天边有人放上去的花灯,橘黄方圆的一团与还没完全黑的天际交相辉映。   远远瞧着,赤橙的一片像点燃的一条天桥。   “真好看。”苏暮感叹,她抬头看着,眼里像是被晕染了,清亮一片。   谢予最爱看她笑,她高兴,他也就跟着高兴。   相反,她话少,他就会慌张,想是不是自己又有哪儿让她不开心。   他记得高考完的那年,好像也有人放花灯。   两个人在田边踩水玩,结果有灯落到他们那儿乡下茅草屋上,点燃了好大一片,他们还被人误会是放火的人,被带去审问,最后苏暮懵了,差点直接在人警察叔叔面前被吓哭。   后来好几天不怎么说话。   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忙碌,无忧无虑,算是青涩年华里一抹明亮色彩。   到现在他都不会忘记。   谢予说:“市区不是禁明火吗,还有人敢搞这些,一会儿都要被抓走。”   苏暮笑:“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这附近就有一家剧院晚上还有场次卖,正好唱的是昆戏《长生殿》,还是之前那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   谢予直接拦了个的和苏暮过去,接着买了两张票。   没到时间,谢予刚订完位子就来了个电话。   是他专业老师的,他和苏暮打了个招呼,先去旁边接电话。   他最近学业上好像有些安排,经常要跟老师联系,苏暮也不大懂,没多问。   她就在旁边等着,时不时低头看看脚尖,再看看他,久了以后有点无趣,她瞧了眼剧场内,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些知名剧目介绍,无聊,就一个个顺着看。   听戏的人并不多,剧场人挺少的。   往里走了没一会儿,苏暮脚步就停了住,瞧见一个人。   她发现谢朝言原来也在这儿。   他就在大厅柱子那儿倚着,面前有一个人,是个女人,在跟对方说着什么。   谢朝言说话时的样子挺随意的,仔细看还会发现有点不耐,跟平常她印象里的那种谢朝言不大一样。   她很快认了出来,对方是上次昆苑她见过的女人。   苏暮心里了然,是对方又来找他了。   她继续假装看面前的剧目,想听他们在聊什么,就是距离并不近,听不清。   苏暮只能打量对方神情。   谢朝言很快点起了根烟,波澜不兴地抽,也不说话,像是等面前的人自己说完,之后不过是敛着视线会扫对方两眼,再没别的。   她觉得谢朝言应该是觉得烦,不大想搭理对方。   以上次亲耳听过他和别的女人对话经验,这时候的他往往都挺残忍,能说出来的话更贴近于他的年龄,直白、不留情面。   或者说,也许真实的谢朝言就是这样。   不过是怕吓到那些不熟的人,装出来的表象。   苏暮看得很直接,谢朝言察觉到视线,很快侧眸看了过来。   是极为淡漫的目光。   她没避开,两人就这么隔空看着。   末了,谢朝言捏着烟的手微动,他视线没移走,一直盯着她看。   苏暮莫名觉得,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   她点头,算是回他。   出去时谢予还在打电话,瞧见她,之后过了几分钟才挂。   两人再进去时那儿已经没了谢朝言的身影,苏暮没提碰到他这事。   进场后,谢予问:“暮暮,你怎么不问问我最近那么多电话都是和谁打?”   苏暮说:“你学校老师的电话,肯定是有事,我问着干什么。”   谢予笑:“那你还真是信任我。”   他沉默了会,说:“其实,我可能以后想考研。”   “那就考啊。”   医科生考博考硕的很多,相反单是大学毕业资历还算浅的,做这行需要时间沉淀,很辛苦,苏暮知道。   “但是我可能是去国外,最近学校老师一直在找我说,学校有名额和加州伯克利对接,可以去做一年交换生,之后适应了国外生活如果成绩优异可以直接在国外考研究生,老师说这个机会很难得。”   苏暮一时没回话。   她不是不懂谢予的意思,如果去做交换生,今年过几个月就得走。   之后出了国,学习压力更重,又隔那么远,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次都说不定,更别说去了要多少年才能完全结束学业回国,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见。   谢予有潜力,学习认真,苏暮知道他有往上有很大奔头。   他肯定不想放弃。   苏暮说:“那也挺好的,出国也没事啊,现在坐飞机这么便捷,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不是怕吗,怕咱们俩有什么,你说那么多人都害怕异地恋,到时候咱们还隔这么远,万一……”   许是这个话题太敏感,谢予说着顿了下,转而笑了:“算了,我能不能去还不一定呢,到时候再看吧。”   -   一场戏听完,出去时入了夜。   谢予送她回去,但苏暮没回学校,时间还早,在他走后就去附近散了散步。   不知道脑袋在想什么,可能是那会戏曲声太大,到现在还有点晕,脑海里一直是昆曲的那种唱腔。   即使入了春,北方的夜仍然有点冷。   苏暮裹了裹身上薄外套,在找了个街边长椅坐下。   拿出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的白色烟盒,抽了根细长的烟出来。   谢予不喜欢她抽烟,这段时间就一直没怎么碰。   可人吧,不好的瘾难戒,久了多少会有点想。   就像顽固的劣根性,知道一件事不好,仍然控制不住地踩着底线去做,有第一次就难回头。   她挡着风,拿打火机去点烟。   清脆的一声响,火苗被风吹灭了。   再摁一下,又灭了。   打火机太久没用,真不行了。   她甩了甩打火机,接连又摁了几下,依然如此。   等着抽烟的人就恨这种事,苏暮有点着急,都想砸两下这打火机时,旁边忽的传来一道沉冽声音:“要借火么。”   苏暮错愕,抬头看去,深夜里,对上谢朝言那双漂亮的眸。   他一身黑衣,整个人近乎是隐在夜色中,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瞧她。   要不是熟悉的声音,第一眼她还要认不出他。   有点惊奇他怎么会在这儿。   谢朝言已然拿出自己打火机,点燃,往她递了过来。   光染亮苏暮的眼。   火光飘摇,衬得她眼底似水光摇曳。   自个儿刚刚那么闲散的样子被他瞧见,苏暮脸皮有点够不住:“算了,我不抽了。”   “没关系。”谢朝言说:“拿都拿出来了,再放回去也可惜,烟瘾犯起来的感觉大概不怎么舒服。”   “我烟瘾还好。”   “有时候不为瘾,有心事的话,多少也能缓一点。”   苏暮挺想解释,然而谢朝言的手依然伸着。   火光一直没灭。   苏暮犹豫,最终还是捏着烟凑了过去,把烟点燃。   她拿回烟抽了口。   还是熟悉的辛辣滋味,可能是有谢朝言在旁边,她没平常那么自如,第一下差点呛着,差点把眼泪给呛出来。   她想:其实谢朝言还是挺懂的,要不然怎么能一眼就看出她有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   然后……看了评论区好奇是什么给你们的错觉谢朝言要放弃,在俺看来他跟苏暮说以后跟他好好的其实是一句反话,并不是表面意义,谢朝言人真没那么好啊宝贝们!   然后分手这个憋催了呜呜呜,分是肯定要分的,人叔叔肯定要搞到手的,只不过文过于慢热,不想往那种快节奏写所以温吞了点,键盘苦手的俺真的哭了 第19章 反差   “这个烟真挺呛的, 对吗。”谢朝言问。   苏暮说:“刚开始抽是有点,习惯了就好。”   “确实,也只能去习惯。”   谢朝言也跟着拿出一样的烟盒, 只不过里边空了,一根都没有。   苏暮看见, 递了根过去。   他接过:“谢了。”   火光应声而起, 烟顺着晚风飘散。   谢朝言抽起烟来的形象向来散漫,没了平常作为医生时温润如玉的样子, 瞧着路面的目光漫不经心。   有点像那种骗人感情的败类。   “谢予跟你说他要出国吗。”他吐了口烟圈,问。   “嗯,他想去当一年交换生, 之后估计考研也就在国外了, 你怎么知道?”   “他爸妈跟我提过, 问过我这方面意见。”   “原来是这样。”   “是不是觉得挺突然的。”   苏暮说:“还好, 其实我知道他想去国外留学的,刚上大学那会他就说过,所以消息对我来说也不是很突然。”   “那为什么瞒着他一个人出来在这儿抽烟。”   苏暮捏着烟的手微顿。   虽然一早就知道,但真正来的那一刻, 还是不大能接受。   总是感觉两个人的矛盾会越来越多,不单单是平常,那是观念上的、处事方式的不匹配, 她慢慢在这段感情里开始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大概是过年那会开始的吧, 加上后面那些事。   也不是不喜欢了, 就是觉得——   累。   相处得太累了。   而且很多很多事加在一起,让人渐渐觉得跟他在一起没了那么快乐。   可是日子又是这样,平平淡淡,要说哪里不好, 她也说不上。   谢朝言许久没说话,苏暮像是有感应地抬眼,看向他。   发觉谢朝言也看着自己。   眸色淡淡,像是打量,却又像早把她整个人收入了眼底。   苏暮并不想把这些随意对他人提及,问:“那你呢,说是去医院,却是撒的谎,现在人还在这儿。”   她学校这儿,离剧院可不是一般的远。   “我没想过一位医生也会有撒谎的时候。”苏暮说。   谢朝言笑:“不止医生会撒谎,是个人都会撒谎,不过是看为什么,瞒着的对象是谁,程度又有多深,况且,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这句话苏暮之前听到过。   那是他跟那个女人说的,他平常也没那么好,有时候也挺随便,就像很多人觉得他像那种不沾半点凡尘的圣人,该是那种一点不好的事都不沾的。   可不尽然,你看,他也会抽烟,而且每次的姿态比谁都娴熟。   他确实不能称之为那种绝对温柔的人。   “那会那个女生,是你前女友吗?”苏暮找别的话题。   谢朝言淡声:“嗯。”   苏暮说:“那她应该挺喜欢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之前也看到是她,一个女生能一直坚持证明感情还是挺深的。”   谢朝言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看法,他扯了扯唇,笑笑。   “还好吧。”   “为什么要分手?”   “没什么感觉,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恋爱都是要提前有感情基础才会选择在一起。”   “也不是所有恋爱都需要感情基础,要为现实奔波,要兼顾很多事,身边人又必须要你有个人陪伴,压力太多了。”   “为什么?”   马路上有车陆续开过,带过一阵阵的晚风。   远处有个路灯坏了,一直在闪烁,苏暮就看着那边,眼里映着细碎光芒。   画面莫名的温柔。   谢朝言笑,伸手揉了揉苏暮的头发:“你不懂的,别想了。”   苏暮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觉得他动作有点宠溺,像对小孩子一样,揉了两把她头发,很快又收回了手。   有些恍惚。   “当然,如果真的能碰到互相喜欢的,可以在一起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不过那种可能对于我而言,太小了。”   他把烟扔了,手收回口袋,说:“这么晚别在外面了,早些回去吧,顺其自然,别为了一些事让自己困扰。”   谢朝言走了,跟他来时一样不给人一点反应机会。   苏暮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   他这是专程过来找她的吗?   她有些没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   仿佛谢朝言手上温热的触感还在上边,没有散。   -   谢予是准备去坐地铁时发现那会给苏暮买的剧院纪念品没给她。   正好也没走出多远,他想返程回她学校给她,正准备过马路给她发信息时,无意看到马路对面两个熟悉的人。   他要发送消息的手止了住,有些意外地看着对面的人。   慢慢收起了手机。   是谢朝言和苏暮。   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在学校内的苏暮什么时候又出来的,而他小叔,又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他只知道两人在说着什么。   谢朝言时不时笑笑,两人一起抽着烟,没说一会儿,谢朝言另一只手揉了揉苏暮的头发,动作是他鲜少见过的温柔。   谢予怔住了。   直到两人分别各自离去很久,他站在原地都没回过神来。   如果是平常这可能没什么,但刚好是他走后,无意返回才看到的一幕。   他们在说什么?他叔叔为什么要来找苏暮,苏暮不是都回学校了为什么要出来,是跟他约好了吗。   谢予思绪一团乱,越搅越深,扯不开。   他忍不住循着谢朝言走远的方向看,却发觉对方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   回头,往他这个方向看了眼。   谢朝言看到了他。   谢予的心往上提了提。   对方也不遮掩,也便就是这样看着他。   -   “怎么决定做得这么突然?”   咖啡厅内,谢朝言和谢予面对而坐。   面前是两杯榛果拿铁。   谢朝言端起咖啡,缓声问他。   谢予垂着眼,手搁在腿上,道:“也不是突然做的了,叔也知道我以前就有这些想法,现在再过两个月就是大四,正好学校有交换生名额,老师算是破格给我的,要不然,也轮不到。”   谢朝言点头:“那也确实,你爸妈问过我的意见,我是觉得去可以去,只不过还要考虑很多情况。”   “什么情况?”   谢朝言说:“你不是刚带苏暮回去见家长么,一转眼,你人就走了?”   谢予低下头:“我也在想这些问题。”   其实他今天问苏暮的时候就非常纠结。   他知道,苏暮心里肯定多少会不接受的,先不说两人距离那么远,他真的选择去了,时间跨度肯定需要好几年。   好几年,会变的太多了,他认识很多身边朋友因为异地或异国而分手的。   再者,刚刚谢朝言和苏暮那一幕。   谢予想问问……   正犹豫着怎么说时,有人推开咖啡店的门进来。   看到谢朝言,拿着一份病历本过来给他。   “谢医生,让您久等了,我刚接我女儿下补习班才赶过来,这是她的病历。”   谢朝言接过,问:“你女儿经常头痛,你还安排这么多补习班给她?”   “害,这不是之前报的吗,就剩最后两节课,不想浪费钱,就想着让她赶紧上完。”   他翻看了两页,大概看了一下之前其他医生写的诊断结果,说:“患者偶尔会头痛,脸部微麻,一般情况头痛有可能是各种原因,但麻木不能轻视,明天带孩子去做个磁共振,出了结果直接到神经内科找我就行。”   “这么严重啊,我这边有空就带她去。”   “还有,补习班什么的别去了,让孩子好好休息。”   对方连连点头:“好,好,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人走后,谢予问:“叔,刚刚那个是你朋友?”   谢朝言嗯了声:“朋友的朋友,托我过来瞧瞧孩子,那会没等到人。”   “那也没见他直接带孩子过来啊,没见这么不上心的家长,估计头疼就是家长逼的。”   说了会,谢予顿了下,问:“所以你过来是真的有事?”   谢朝言问:“不然呢。”   谢予没敢说。   他能以为他是专门来找苏暮的吗,那会还真的差点误会了什么。   像是知道他的心思,谢朝言掀下眼睫,扯起唇笑笑:“哦,你说苏暮么,那会她应该是刚回学校,我也是偶然碰到她的,就说了两句话。”   “这样吗?”   “嗯。”   谢予愣了两愣,心里悬着的弦放了下来。   他姿势松了些,转而松了口气地笑:“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我那会还以为是谁在跟暮暮说话呢,没事儿。”   谢朝言没多说,端起咖啡,侧眸看外边的夜色。   夜深了,外面的行人渐少。   谢予说:“我一直都想去国外,这是我的梦想,所以我还是会去完成的,这事还是得找机会再和暮暮说说,只不过如果真的去了,可能要对不起暮暮,需要她等我几年,这也是最让我犹豫的地方。”   谢朝言漫声问:“你确定要让人家女孩子等你吗,就怕,人家不会愿意。”   “不会,我信任,信任我和暮暮的感情。”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没有感情是永恒的,都会随着时间消耗,一段关系你不去运营,慢慢它就会淡了,会沉寂,会变化。”   谢朝言手指顺着咖啡杯慢慢摩挲,感受着温热的杯沿:“说不定,会被其他人取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明天上夹子,可能不更或非常晚更,不更的话后天补。 第20章 反差   谢予其实并不懂谢朝言说的话。   他一贯的观念, 是觉得两个人如果互相喜欢、感情稳定,并且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方而考虑,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除非, 是另一方变心。   他说的是苏暮,还是自己?   他问:“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谢予不解地看着谢朝言。   他只是一句:“随口一句, 别多想。”   谢朝言起身, 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   也不知道是晚上那杯咖啡影响还是谢朝言的话, 谢予这一晚没怎么睡好。   可以说是睁着眼到天亮。   还有课,他还得强打起精神去教室。   他很早去的,教室里没什么人, 谢予找了个位置坐下, 本想闭目养神缓一会儿。   没过多久, 有人坐到他旁边。   谢予睁眼, 是他一起玩的那几个兄弟。   他没理,再度闭上眼。   对方把书包放桌上,拿出书,说:“兄弟, 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不知道你这会有没有空听。”   “没空。”谢予闭着眼说。   “关于苏暮的你也没空?”   谢予睁眼,微皱起眉看他。   对方把书放好, 手搁到桌上, 说:“上次喝酒哥几个也在, 你也知道我们后来去的,那天喝的酒真挺多的,大家都有点晕,后来我看人群里有几个妹子, 就跟兄弟几个去撩,也没怎么管酒桌上的事,当时就剩谁来着,林央,对,就剩她,我本来是看到她和苏暮在一起的……”   “所以呢,重点是什么。”   对方默了会,看了看周围,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我当时也不确定,现在回想起来越觉得不对。”   “什么?”   “苏暮她是被一个男人抱走的。”   时间有半刻的凝滞。   对方看着谢予的神情从倦色到愣怔到紧接着眉眼里有些质疑。   逐渐变化。   他有点忐忑:“但是我也记不清,只记得好像是这样,那会他们都没注意酒桌,刚好就我瞟了眼,那人在和林央说着什么,接着就把人给抱走了。”   谢予问:“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当时喝得烂醉哪记得清啊,我还是这两天回忆起来越想越不对,也纠结着要不要和你说呢。”   “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你记得吗。”   “不知道,完全没印象。”   谢予记起那天早上苏暮回来后一晚没睡好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他就想着是自己把苏暮惹生气,想着怎么把暮暮哄好,其他的也顾不上,就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才让她喝了那么多酒有点不舒服。   现在回忆起来,那天苏暮话很少,没怎么跟他说话。   不,其实很久开始苏暮就没怎么和他说话了。   就像她随他去见家长那天夜里,他们看天边的花灯,他眼里是她,她眼里是天,偶尔感叹两句,可是眼里不曾有他。   他和她说过去的事,她也是兴致泱泱,一声不吭。   就好像不管他说什么都提不起她什么兴趣。   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的,现在想起来,这些念头一窝蜂地涌出来。   ——有的想法一旦钻出来,就再也压不住。   对方问:“你和苏暮之间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谢予收回视线,笑:“别逗了兄弟。”   对方瞧谢予神情自在,也松了口气,转而语气轻松地调侃:“也是,说不定是我看错了吧,你就当我瞎扯的,别往心里去。”   谢予没吭声。   “可是你不是要去国外吗,这一去哪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异国恋是最挑战恋情的了,你说苏暮那么漂亮,有人惦记怎么办,指不定你走了,哦,又出现更好的,万一跟人跑了……”   话没说完,衣领忽然被人拉过去,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上谢予那双有些生气的眼睛。   话戛然而止。   “别开这种玩笑,懂吗?”   “我和暮暮不会出什么问题,也不会被什么别的人影响,我们感情很好,不用被这样操心。”   朋友有些没缓过神,也不知道谢予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举起手,宽慰地说:“好好,我也没说会被什么人影响啊,这不是记起来了好心跟你说吗,没别的意思。”   “行,那我谢谢你。”   谢予松开手,拿起书包起身离了座。   话是那样说,可对方的话像扎根一样埋进心里。   不去探寻就一直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很不舒服。   出国,离开后感情就一定会发生变化吗,他要去完成学业,就一定要牺牲感情吗,他不信,不信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暮暮那么喜欢他,感情怎么可能是说变就变的。   他们还约好了以后要结婚,要一起去喜欢的城市,开一家猫舍,养很多只猫,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   怎么就,说变就变了。   谢予不停想着朋友说的那句苏暮是被人抱走的,为了去证实什么,他去了那家酒吧,单独找了人想调监控看。   天不作美。   那两天设备维修,监控没开。   但既然是朋友说的,肯定不是平白说来逗他,况且当时苏暮确实是一人走的,她去了哪,一个人能去哪?   谢予有些失了魂一样想这些问题,到地铁站搭地铁,没有目的。   不知怎的就到了苏暮学校附近那一站。   苏暮这两天课挺多的,上完课就忙结课作业,这还是好不容易有空,中午和朋友出学校吃个饭。   没踏出校门就远远看到谢予。   她有些讶异,拿手机看,果然给她发了个消息。   苏暮简单和朋友解释两句,朝着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发个消息,我刚下课呢。”   谢予提了提肩上的包,笑:“这不是学校没什么事吗,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一起吃个饭。”   “没什么事?可是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忙交换生的事。”   “没事的,那些不急。”   谢予看着眼前的人,心情忽然很复杂,也问不出来那些问题。   就是忽然有种冲动。   他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住,下巴搭靠到她肩上。   苏暮有些惊讶,没动。   “怎么了?”   谢予闷声说:“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前段时间一直没好好陪着你,对不起,暮暮。”   闻言,苏暮垂下眼:“没事,你忙我也知道,没关系的。”   “马上我又要走,你知道的,我很纠结,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可是不怕不去又是一种遗憾,我舍不得你。”   “现在交通又不是不便利,飞机很快就到了。”   “那你希望我去吗?”   苏暮说:“其实你不用问我这种意见的,我能怎么说呢,说不希望,你会为难,说希望,可是这不是我的回答。”   “我只想听你真实想法。”   “那我说我不想你去,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回答她的是短暂沉默。   苏暮从他怀里退出来。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我才说你不用问我的,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这种问题你只用看自己真实想法就够了,因为这决定了你的未来,只有你才有做选择的权利,我没有。”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会说国内也很好,考研考博就在北京,不比去国外能得到的发展机会少,就看你愿不愿意。”   谢予说:“我再想想。”   “真不用,想去就去,没事儿。”   “对不起,暮暮,我总是让你这么失望。”   “没有。”   苏暮有点冷,她今天穿得挺少,手揣进口袋,转头去看马路对面商厦上的广告牌。   她说:“你看那儿,下个月不是有漫展举办吗,咱们到时候一起去吧,那些不开心的就别想了。”   -   清明那几天过去,整个城市算是彻底回暖。   日常只穿外套都不会太冷。   苏暮和谢予约好的漫展是周六,刚好朋友下午不舒服要去趟医院,找苏暮陪着一块去。   她其实和对方不是很熟,只不过是一个班的,而且看对方也挺严重就答应了。   “肚子疼,疼得不行,反正我是受不住了,挂个号医院看看去,暮暮,谢谢你陪我,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的一路上朋友都在叽叽喳喳地说。   她安慰对方:“没事的,别说了,免得疼痛加剧,马上就到。”   然而两人去早了,一点钟到的,医生下午会诊都是两点开始,到了医院挂了号才发现门诊大楼没什么人。   候诊座位大部分都是空的。   还得等。   挂了个消化科的号以后只能干等着。   旁边朋友去了好几趟厕所,回来就怏怏地在旁边念叨,看着怪让人心疼。   “你说咱要是有后门该多好啊,直接过来就找认识的医生看看,还不用一直排队等,可惜咱们都没那么好的关系,没那个人脉。”   苏暮下意识顺着这话去想。   认识的医生,好像还真有一个。   她想到了谢朝言。   那张恬淡寡欲的脸。   他不就是医生吗,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科的医生。   苏暮侧过头去看这家医院,后面的字没注意,就看到前边很大的一个标:首都医科大附属。   等等,谢朝言是不是就在这家医院来着?   苏暮像发现了什么华点,说:“也不是没有认识的,我去帮你想想办法。”   她打开手机微信,往下滑,翻到ID叫ZY的那儿。   还是一片黑的头像,朋友圈一片空白,看着就跟百年没人用的小号,发消息永远等不到回复似的。   苏暮真不大想等,关键是她朋友也等不得。   她点开他的聊天框,输入几个字发过去:在吗?我想问问您是哪个医院的呀。   想了想就这么问好像太突然。   她又打字:我朋友身体不太舒服,现在正在……   还在打字,界面突然蹦出来一条白色消息。   ZY:首都医科大附属。   苏暮打字的手一顿。   又看着他把后边分院的名字打过来,同仁。   苏暮抬头跟自己所在医院对了一下名字,还真对了。   不是,他回消息这么快?   苏暮:好巧,我刚好就在这儿。   ZY:你到了?   苏暮:嗯,朋友应该胃病犯了肚子很疼,没到两点没有医生会诊,有点等不及。   ZY:给个位置,在那等我。   苏暮给他说了自己在几楼的科室候诊室内。   之后就乖乖在那儿等着。   没一会儿,外边走进来一道颀长身影,瞧见他,苏暮连忙站起身,兴高采烈地冲他招手。   于是二十分钟后,苏暮的朋友顺利在输液室挂上水。   谢朝言找认识的医生朋友帮着看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吃坏东西有点急性胃炎,打两天针就好。   等苏暮和他一块出去时,外边候诊室里已经坐快一半人了。   她跟着谢朝言这么个出众又穿了白大衣的角儿站一起简直是人群目光焦点。   在众多注视下,苏暮默默想:可以特殊的感觉真好。   “下次有这种情况可以直接去急诊,那儿有医生,可以做简单的处理。”谢朝言说。   苏暮点点头。   “吃过饭没?”他又问。   苏暮摇头:“临时来陪朋友的,你呢。”   “本来是在吃饭,收到你消息就过来了。”   在医院里的谢朝言好像素了很多,穿着白大衣,还戴着口罩,只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外面,在医院白炽灯下,显得柔和许多。   让苏暮想到那天晚上在她们学校演讲时的他。   好像一般碰到专业方面,他给人的都是这样缓和温柔的感觉。   “那肯定打扰了你吃饭,麻烦您了。”   “没关系,下次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打我电话,一般情况都在。”   “好。”   谢朝言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女孩,眼睑垂下,忽的说:“我那边还有一盒缓解胃痛的药,你朋友应该用得上,我直接给你带过去吧,也不用再麻烦她去开药。”   “啊,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的。”   苏暮懵懵地跟着谢朝言上楼,去了上边的科室。   她抬眼看:神经内科。   原来他是内科医生啊。   苏暮有点惊讶。   她还以为他应该是那种经常要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进去时外边还有护士站,里边有两个护士就瞧着跟在谢朝言后头的苏暮。   眼里是讶异的打量神色。   苏暮收回视线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自己的会诊室,谢朝言在抽屉里翻找着。   苏暮问:“你是神经内科的医生吗。”   谢朝言点头:“嗯。”   苏暮有点疑惑:“那这个科室是不是不用做手术啊。”   “常规来说是这样,不过,偶尔也会有特殊情况会需要去到手术室。”   抽屉里没找到。   他弯身,打开下面一格柜子。   他侧着头,以苏暮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眼里认真的情绪,还有他长长的眼睫。   苏暮的心思有点远了。   她觉得谢朝言肯定资历没有那么简单的,最起码不会是那种普通资历的医生,要不然也不可能去学校进行那种专业知识上的讲解。   他要是普通医生就算了,可正是因为他给人感觉很厉害,所以才让人觉得他做那种简单的事有些——格格不入。   就比如——   就比如那天晚上。   他拿着棉签,细致又认真地帮她伤口上药的画面。   苏暮脱口而出就问:“那你们需要经常给病人上药吗?”   谢朝言去拿东西的动作一止。   他抬眼,对上苏暮那认真的视线,还有些单纯。   但其实也并不单纯,她会问这个问题就证明有一瞬是想到了什么。   谢朝言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把药拿到桌上:“不用。”   “其实,也没怎么给人上过药。”   作者有话要说:  先给大家道个歉,断更三天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写这本书确实有时候很没有状态,码字码不出来,不知道该写什么但是又承诺了大家会写的时候就非常想逃避,于是逃避的结果就是一连几天断更也不敢出来面对评论区。   这本书我肯定是会好好写完不会坑的,但是这段时间确实不太能稳定,这几天我会努力码字争取多更点,21号我要去做一个小手术需要几天休养,那几天会挂一个请假条,之后回来再继续稳定更新。   大概就是这样,给大家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开茶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路 2个;小火车瞎几把开、逐梦写文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啾 20瓶;哦哈哟 10瓶;嗯,小学生 5瓶;46822919 2瓶,感谢感谢。 第21章 反差   他只有这么一句。   伸手, 把药往苏暮那儿推了推,向她示意。   也不说什么解释,仿佛非常直接地把自己的话摆这儿。   但其实这个问题本就是无解的。   用不用他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关系, 上个药罢了,总不可能是人故意想跟她亲近, 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苏暮回神, 弯了弯唇,接过:“谢谢。”   “那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嗯, 我送你。”   出去的时候护士站几个护士还盯着苏暮看,一边笑。   有人整理着手里笔记,等谢朝言过来时问:“谢医生, 这谁呀, 那会在食堂就听刘主任说你饭吃一半筷子放下就走了,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对方有的瞧着是三四十岁的, 估计也是医院里待有些年数的,和谢朝言关系不错。   苏暮在旁边有点拘谨,就听谢朝言说:“一个朋友,有朋友生病过来所以去处理了下。”   “哦, 朋友啊。”对方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说我还以为是小女朋友呢,要不然这么护着。”   闻言,苏暮面色微变, 在旁边摆手。   谢朝言注意到了, 淡道:“不是, 小姑娘脸皮薄,别瞎开玩笑的好。”   “行,不打趣她,这不是头一回看你单独跟个小姑娘一起吗, 这几年也没看你说女朋友相关的,还不是想催催,本来还真以为是呢。”   就冲谢朝言休息时间单独把人带回自己会诊室,两人在一起画面又和谐,熟悉他的人都会误会。   谢朝言嗯了声:“我先送她出去。”   出了科室,苏暮才放松点。   她说:“好像有点尴尬。”   谢朝言说:“她们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你别多想。”   “我没事,就怕您。”苏暮缩了缩肩,干笑说。   小女朋友。   这词怎么听怎么……她跟谢朝言看起来很像吗?还是说谢朝言得孤寡到什么程度才能带个女生过去就被护士站当稀奇事一样看。   刚到走廊,前边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提着一个医生的衣领,不顾他人劝阻地大闹,推拦过程中还撞到其他病人。   混乱一片。   “前面怎么了?”苏暮问:“医闹吗。”   谢朝言皱眉:“不知道,先去看看。”   来闹事的家属是刚到医院的。   说是家里老太太前两天心脏病发在这家医院抢救。   老太太年事高,身体各项都承担不起做心脏手术,当时医院方表明如果一定要做手术,家属需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家属表示理解,什么协议都签了,允诺承担一切责任。   遗憾的是经过严密手术,老太太还是抢救无效离世,家属悲痛交加,来医院闹事,索要赔偿,这会儿已经拽着科室医生闹了好半天了。   苏暮过去大致了解了才知道,还真是医闹。   他们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好拽住一个护士小姐姐的胳膊。   恰巧就是谢朝言这边,家属拉住护士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扼住了对方的手腕。   对方一愣,注意力转而到谢朝言这边来:“你谁啊,在这多管闲事?”   “我也是这里的医生,有什么事你可以单独跟我说,这儿还有很多要挂号看病的病人,别影响了别人。”   “什么影不影响的,我不在这闹你们医院给我解决问题吗!听好了,你们这儿的医生把我们老太太给治死了,今天要么赔命要么赔钱,总之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不管是赔偿还是解决方法,我们医院肯定会给你答复,希望家属能冷静点。”   旁边也有医生过来说话,表示可以跟对方好好谈,但马上就是会诊时间,在这儿确实非常影响。   那家属甩开了周边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把刀,指着他们道:“什么单独谈,你们就是想打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围人被那把刀吓到了,连忙往后退。   就连谢朝言也有些意外,防备着那把刀。   拿凶器出来,已经可以定义为严重意义上的医闹。   一不小心就会受伤,近两年已经出现不少伤医事件。   对方指着谢朝言说:“你也是医生,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后,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也不听。   事情陷入僵局。   还得防备着人,会不会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苏暮一直在人群外担心着。   她看有人在拿手机拍,转而也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像,想着能不能拍下点什么。   许是周围人一直指指点点加上异样眼光,中年人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尖地往这边看,一下瞧见拿着手机对着他拍的苏暮。   一眼就能认出是在拍照留证据。   “你想干嘛?拍照是吧?”   中年男人阴翳地盯着苏暮,另只手从口袋里摸着什么。   谢朝言眼尖地看到他摸出来一个试剂。   再就是看着苏暮,往她那儿走了几步。   大家都注意着他那把刀,没多想男人这个动作,只有谢朝言瞧见试剂里的液体,察觉到不对劲。   “你拍,我让你拍!”那人打开那管试剂就要朝苏暮泼过去,谢朝言冲过去用背挡住苏暮的身体,抬手帮她去挡。   后面的,苏暮恍惚,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人群一阵惊呼,像炸了开,有人喊疼,有人叫医生。   有护士说:“有人被硫酸溅伤了,快再喊几个医护人员过来!”   再然后就是身前的谢朝言。   他单手扶着她的肩,问:“没事吧?”   “我没事。”苏暮摇头,想到了什么,连忙去拉他的手要看:“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硫酸溅伤?”   动作被他避了开。   谢朝言说:“暂时先别碰我,我衣服上可能还有些硫酸残留成分,碰到会受伤。”   苏暮才看到他的手背,已经有灼伤的痕迹,一片暗红色。   只是一眼,就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苏暮有些慌张。   “那怎么办,硫酸溅伤该怎么处理?”   “先用水冲一会儿可以缓解。”   “那我们快去洗手间!”   苏暮是真慌了,陪他一起去洗手间,就在外面的洗手池里简单清洗。   谢朝言不想她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全程一直有心避着,怕吓到她,但苏暮还是眼尖看到几眼,反正手背上很大一片,谢朝言冲洗时手一直在抖,明显是疼极了。   这要是苏暮,她觉得自己能疼哭出来,可是他还能强忍着,全程不吭一声,也不表现出来。   甚至还安慰她:“没事的暮暮,只是一点小伤,别怕。”   哪是说不怕就能不怕的。   苏暮这会恨不得要怕到哭。   后边有护士找谢朝言:“谢医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快跟我们去处理伤口,不然伤口恶化以后就不好了!”   谢朝言对苏暮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   苏暮点头。   谢朝言走后,走廊那儿陷入短暂寂静。   刚刚医闹的那人早已被保安制住带走,外头候诊室内病人正常待诊。   除了刚刚受伤的人被带去处理伤口,其他一切好像已经暂时恢复正常秩序。   苏暮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捏着手机,看了眼谢朝言离开的方向。   失神。   她又想到了刚才惊险的那一刻。   其实她压根都不知道对方带了硫酸,估计当时在场很多人的注意力只在那人捏着的刀上面,哪管其他的,谢朝言肯定是发现了,所以替她挡了住。   如果没有他,今天会被烫伤的就是她。   可是,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手。   对于医生而言,手多重要,刚刚单是看着谢朝言强忍着,手还是发抖的样子都觉得心疼。   苏暮的心情非常复杂、愧疚。   -   很久之后谢朝言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暮一个人抱着胳膊孤零零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样子。   她身子单薄,许是等很久了,眼睛闭上靠着在闭目养神。   温度有点低,所以她才抱着胳膊,想缓和一下。   谢朝言走了过去。   苏暮察觉到有人过来,睁眼,看到是他,连忙坐直身:“伤口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嗯,没事,处理了就好了。”谢朝言问:“你坐在这儿不冷吗?”   苏暮摇头:“不冷。”   话是这样说,谢朝言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到她身上。   温热覆上来的时候多了些暖意,苏暮这才发觉确实有些冷,她身子都有些僵了。   她吸了吸鼻子,坐直身:“你把衣服给我,你不冷吗,碰到伤口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注意。”   “我刚刚坐在这儿一直怕,怕你的手出什么事,以后会影响生活,。”   “怎么会。”谢朝言淡笑:“别怕,这些只是小事,不要紧。”   苏暮盯着他垂下的手,问:“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   “我想看看。”   小姑娘说这话的手一直认真地看他的手。   像是要去完成一件事,确定了,她才能放心。   “好。”他说。   谢朝言在她身旁坐下,把右手递了过去。   灼伤的是右手手背,那会苏暮看到过,暗红的一片,这会伤口已经开始泛黑了。   她知道被硫酸灼伤伤口会呈黑色,谢朝言这还算好的,但看到的时候苏暮还是心疼。   那么修长漂亮的手,却添了那么道黑红的伤口,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上多了道痕,以后就算好了也不能再完全恢复原状。   苏暮说:“都是我,以后要拉低你的整体颜值了。”   他说:“手而已,以后能做事就行,问题不大。”   “怎么不大。”苏暮忍不住伸手去碰,又不敢碰到他伤口位置,只能半托着他手掌,把他的手搁到自己手上。   “你是医生,这双手是要济世救人的,就这么伤了是多罪恶的事,我这种普通人看着都心疼。”   “心疼?”   “嗯。”   苏暮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她对着他的伤口,忽然低下头,很轻柔地哈了口气,触碰到伤口上,有点像柔然的羽毛,还有点痒,可是苏暮做得很认真。   像是这样就能抹平他伤口,让他不疼了一般。   这个动作,让谢朝言都是没由来一怔。   这种愣怔和听到她说心疼他一样,很让人意外。   然后他看着苏暮另只手手指轻柔地摩挲他手背侧边没伤到的地方,感叹:“手一定要好好养,千万不要有事。”   谢朝言忽的笑了声。   他一笑苏暮就觉得自己像做错了,问:“笑什么?”   谢朝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有点有趣。”   “有趣?”   “嗯。”   他垂眼去看两人相贴着的手。   两人掌心贴着,他几乎都能感觉得到她手心的柔软,温温热热,会让人去想要是去牵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说:“可能是,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苏暮不解:“什么感觉?”   谢朝言看着她,眼里是细碎缓和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暮竟然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宠溺,就像那天晚上他揉她头发时那种感觉,像看着什么小孩子,知道对方很单纯,所以愿意去惯着。   也是这时,苏暮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看,是谢予的电话。   这个名字让人有些如梦初醒。   苏暮看了看谢朝言。   谢朝言收回了手,示意她接。   苏暮起身,接起了电话。   她才发现,距离两人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电话几乎刚接起,谢予的声音传了过来:“暮暮你现在在哪呢,那会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也不接,你在干嘛。”   “我在……”苏暮下意识看了谢朝言一眼,对方没注意这边,头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她说:“没干嘛,那会陪朋友到医院打针,没注意时间。”   “那现在应该打完了吧,你快过来,活动马上要开始了,不然等会儿咱们赶不上。”   “等等。”   “怎么了?”   苏暮有些犹豫。   谢朝言伤成这样,她总不可能现在跟人说和谢予约好了出去玩,马上就得走,让他一个人处理接下来的。   他还是因为她伤的。   是个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朋友针没打完呢,我还得陪他才行,他手受伤了,没人在旁边送回去很多事都不方便。”   长椅上的谢朝言睁开眼,掀起眼帘看她。   女孩背对着他,手上还拿着他的外套,一边说话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是怕他听见她是怎么说的,然而话还是传进了他耳里。   苏暮撒谎了。   他以为谢予打电话过来,她肯定会走的。   其实走也没关系,她本来就不属于这儿,也不属于他,回去是必然。   谢朝言都已经做好了她很快挂电话,然后过来说谢予有事找要过去,谢朝言不会挽留,事实上他也没有挽留的资格。   然而她没有。   谢朝言手搁到旁边的座椅上,指尖触着冰凉的金属感,慢慢轻触,往下。   他视线也跟着轻慢地垂下,没去看她。   耳边是她说话声,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里谢予的声音。   “真的走不了,手受伤了我总得把人送回去。”   “为什么一定要你送,那个人自己走不了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情况有点复杂,事情挺多的,你再等我一会儿吧,或者,我们下次再去。”   其实今天发生这些事,苏暮也没什么心情再去玩。   谢予沉默了两秒。   “暮暮,你要知道我在这等你很久了,而且可能还要等更久,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结果我满心期盼的时候你说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我一直觉得今天意义还蛮深重的,你却因为别人就这么对待。”   “暮暮,你知不知道我马上要走了,我们约好今天很久了,你就这样因为别的事而改变主意。”   “你说的那个朋友,就这么重要?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更何况——”苏暮说着说着,忽然就失了跟他争的意思。   许是觉得有个人在这,她现在说这些话,会显得很失去自我。   会让人觉得她的那段感情原来这么不牢固。   也让她发现,原来她早就缺失了再去和谢予为这种事而争的想法,因为这些话她很熟悉,一贯是她以前和谢予说的,只不过现在两个人位置调转。   到了谢予身上,他却不愿意耐心一次。   苏暮回头看了眼,谢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她。   电话里谢予还在问:“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没开外音,走廊安静,这句仍然清晰地传到两人耳里。   她没说话。   谢予像是猜到了什么,也不深究,压了压语气:“我再等半小时应该还来得及,你直接过来,行吗。”   苏暮沉默了会。   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7 20:45:16~2020-10-18 20:2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mowo 9瓶;缱绻月声.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反差   “我这边有事, 可能真的去不了。”苏暮慢慢把手收回口袋。   “那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忽然不想去了。”   “暮暮,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你和谁在一起, 你又在干什么,你不能来我可以理解, 可是, 可是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是你经常对我说的吗。”   这句话让谢予的话兀的止住。   苏暮说:“对不起暮暮,下次不会了, 对不起、抱歉,这些话,你忘了你以前说过多少遍吗, 为什么我只是说一次, 到你身上就可以这样不耐呢。”   谢予那边无声, 无言以对。   “我真的有事, 今天的约定就算了吧,你平常也那么忙,可以先回学校忙事情,等我忙完了我也会回学校的。”   谢予还想说什么, 苏暮已然挂了电话。   走廊上归为一片平静,只有远处来往的行人和路人,还有空气里的消毒水味。   苏暮低下头, 收起手机。   谢朝言也偏过了视线, 手仍搁在座位上, 说:“我一个人就可以的,有事的话就去吧。”   “不去了。”苏暮说着,在位置上坐下。   “为什么?”   “累了。”   -   谢予一人在漫展那儿等了会儿,打完那个电话后, 他独自冷静了会。   找了个石凳坐了很久,之后去了苏暮学校,恰好,在门口遇到她的朋友。   看到谢予,对方很讶异:“来找苏暮的吗?她今天刚陪我去医院,不过有事我就打完针一个人回了。”   谢予有些讶异:“她跟你一起去的吗?”   “是啊。”   “那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回,她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当时在打针,就听人家都在说有人闹事,有医生受伤了,好像苏暮认识吧。”   “医生?”谢予还不知道苏暮什么时候认识医生朋友。   “是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应该一会儿就回吧,等回了你再问问她。”   他点头:“好,谢谢你。”   路边行人来来往往,朋友走后,谢予独自找了个长椅坐下,盯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出神。   下午。   苏暮回去了,没在医院多待,只是打完那个电话以后跟谢朝言简单解释了下就走了。   其实当时打那个电话起,后面的重点就已经不是陪不陪什么朋友,而是谢予的态度,以前不管他怎么说,苏暮都可以理解、支持,两个人有什么约定她也会立即放下手里事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想。   就是不想。   不想迁就了。   回学校的路上她和在路边坐着的谢予碰上了面,才发现他一直等着。   看到她,谢予眼里有了些光亮,苏暮却很淡然,沉静地走过去。   谢予站起身,走过来,道:“我那会来你们学校,没看到你人,所以才在这儿等着的,其实也不是非常急着催你,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就是……”   可能是知道刚才电话里自己语气有些不好,谢予低了低头,说:“都是我不好,暮暮,我不该凶你,不该那么着急。”   苏暮说:“没事,我没往心里去,你也别太记着了,回去忙吧。”   “最近不忙,我说了这几天要好好陪你的,我——”   谢予下意识去碰她的手,却被苏暮避了开。   手探空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心里某处好像也随着落空了下。   像是有些感应的,他抬眼看她,才发觉她视线低垂,一直没看自己。   他问:“怎么了。”   苏暮这才有了些反应似的:“什么怎么了?”   谢予说:“你知不知道,最近你真的让我很患得患失,所以我当时才会有些着急,我也不是说催你或者质疑你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可能是她的话太过简短,谢予也察觉到了异样,他说:“你最近每次和我都只有这么点话,暮暮,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我们好好说,行吗,你别这样,我怕。”   苏暮笑了声。   也不知道是笑他这声暮暮,还是他那句怕。   好像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太想说话,每次他说很多她也不想说什么。   大概上一次还是很久之前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电话吧。   她问了他好多,说她一个女朋友当着有什么意义,她想他立马过去,可是说了好多,谢予最后还是没过来。   “你会怕吗,患得患失是什么感觉,你真的知道吗。”   “很久以前你第一次因为朋友的事把我放到一边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我当时又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那时候咱们刚上大学,我就想没关系,你会来接我的,可是最后没有,你觉得找朋友来接我就好,只要我暂时没事就好,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等待的时候会想什么。”   “一转眼咱们三年了,快三周年的时候你说我们一定要在北京过,我们要办一个很大的派对,我从南京飞过来,那天寒潮,特别冷,冷到我骨子里都打颤,可是下飞机我没见着你人,你说朋友做手术,要在旁边陪着,我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打车过来,我那时候一路都在想,我图什么?”   谢予说:“那时候我那个朋友他真的……”   “我现在说的重点不是你朋不朋友,你还不明白吗。”   苏暮笑着问:“你觉得谈恋爱对你来说,是为了什么?空闲的时候有一个人陪,不空闲的时候对方就是累赘,对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   谢予说:“我收回我刚刚的话,我为刚才说的话向你道歉,好不好。”   “这不是一次两次的道歉能解决的,这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就像以前你让我等你,等一次两次还好,我不断给你机会,不断去原谅,每次都是我迁就,可是时间久了你觉得我不会累吗。”   “你好像忘了过去那些一样,每次都是那样,一次次重蹈覆辙,同样的事情到你身上,却成了我变了,今天你也知道我过去的滋味了,如果你觉得这种感觉不好那你要知道,这种感觉我过去尝过好多好多次了。”   “你说为了朋友,为了学业,为了我们,其实不过是为了你自己。既然这样,不如各自安好更有利于打拼事业?”   苏暮也不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里边装着谢予给她买的戒指,也没买两天,说什么以后两个人要结婚,见家长那天他长辈给他的,她拿到手里没动过。   现在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她说:“以后我们就过各自的生活吧,不过是三年而已,人生还有很多个三年,也许分开了我们会更好。”   闻言,谢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如遭雷击,看着手里的东西,像是现在才清楚苏暮的意思。   她要分手。   谢予慌了,这回是真的慌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心乱如麻地去抓苏暮的手,迫切地说:“暮暮,我不,我不想分手,没了你要我以后怎么生活,我从来都没想丢下你过,以前我都解释了。”   苏暮不理,只是拿开了他的手。   她说:“谢予,失望不是突然而来的,是不断的累积,过去那么长时间我心里已经累积够多了,只不过都是我不想说不想提,现在一次性解决倒也挺好,咱们在一起是顺其自然,以后好聚好散。”   谢予想把盒子给她,苏暮不要,他说什么,她也不听。   他清楚她性格,苏暮是个很倔的人,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主意,要么都是下定决心了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能突然下这么死的决心,也不知道她回来的一路想了什么,可能一直憋太久了,也可能电话里他一时的不耐是最后的□□。   总之,她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谢予渐渐明了,慢慢松开了手。   他看着眼前的人,说:“可是之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苏暮,你也变了。”   苏暮问:“我怎么变了?”   谢予说不上来,可是他就是感觉现在的苏暮和以前不一样。   他就是觉得她在这个节骨眼说分手是有其他原因。   谢予想到好友说的那天晚上酒吧里抱走她的男人,他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他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因为别人才要跟我分手的,要不然明明我们一直都那么好的,你突然就要分手,我不能接受。”   苏暮像听了什么笑话:“什么别人,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别人无关,我也不是因为谁因为哪个人而说这样的话,你到现在都不明白。”   谢予摇头:“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苏暮觉得他很不可理喻。   “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回学校了。”   苏暮没有跟他多说,越过他往学校走去。   她经过的那一刻谢予有些失落,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抓什么,只探到一片空气。   清寂的梧桐树过道,苏暮渐行渐远,谢予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出了很久的神都没动过。   -   夜幕渐临。   独栋公寓居民区,身形颀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关车门,车头灯在夜色里闪烁了两下,紧接着熄灭。   谢朝言走到自己家门口,低头,拿钥匙开门。   拿钥匙的时候手背疼了下,他眉头微皱,之后拧开屋门,进屋。   手背有一块是黑红色的,偶尔会有些疼,他全都置若罔闻。   谢朝言走到桌边,拿了包速溶咖啡出来冲泡,视线随意往旁边瞟,注意到旁边挂衣架上挂着的毛衣。   那是苏暮的,一直搁在他这儿。   他端着咖啡,微倚靠在一边,眼底淡色地看着,仿佛看到那天晚上的苏暮。   他想到了今天她说的话,她那句累了。   后来两个人没说什么,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这儿,当时肯定没心情,一句累了就能表达出很多,他也就识趣地没提。   直到她起身,向他表示歉意,之后拿着东西匆匆离开。   谢朝言没挽留。   但还是会想,她回去后碰到谢予,她会说什么呢,也许和他大吵一架,就像大年三十那天夜里的女孩,也许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谁都不知道。   他知道,苏暮说那句对不起时就有些生气了。   以谢予的性子,估计两人碰面了氛围不会太愉快。   谢朝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善功于心计的狩猎者,他见过太多人了,以至于到现在别人一个眼神说的一句话就能察觉对方心情、心里的想法,怎样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在谢予和苏暮身上就有点用这种心计。   以旁人的姿态参与、瞧着,了解他们的一切状态,甚至还会猜测会怎么样,就是还没有去实施。   谢朝言喝了口咖啡,记起了什么,想到以前谢予好像给他看过苏暮的照片,那时候夹在他笔记本里,掉到了他这儿,他当时也没管。   他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打开抽屉一个个找。   果然,在里边的夹层碰到了一个放得有点久的笔记本。   他从抽屉里翻出来,打开,里边夹着一张有些旧的老照片,上边是一个扎着羊角辫有点婴儿肥的小女孩,对着镜头比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谢朝言拿起照片,仔细的看。   曾经谢予给他看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当时兴致冲冲的。   他问:叔,这是暮暮小时候,可不可爱?   那时候谢朝言没在意。   现在看着觉得,还确实挺可爱,以至于让人都有些遗憾错过了她过去的那些年岁。   谢朝言把照片放回了夹层。   这时,下边门铃被人按响,谢朝言回了神,合上笔记本下楼。   开门,门外是谢予,他手里提着几瓶啤酒,目光失神,整个人状态很不好,面前大门一开便看了过来。   看到谢朝言,恍神着喊了声:“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ank 13瓶,感谢小可爱的支持。 第23章 反差   苏暮提分手, 于谢予而言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这么突然,两个人本来好好的,突然就变了, 这么久以来苏暮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分开的字眼,今天却跟他说了这么多。   谢予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去喝酒, 给苏暮发过消息, 对方一个字也不回,他实在找不到谁说, 也不想向身边朋友提及,最后来到了谢朝言这儿。   谢朝言向来耐心,会认真地聆听, 谢予找不到人倾诉, 只有他。   门开以后, 谢予扯了扯笑, 提起手里酒晃了晃:“要不要一起喝点酒,喝两瓶。”   男人往后退了步,让出路示意他进去。   谢朝言这栋房子装修得不算很精致,就是前两年比较时兴的北欧简约风, 性冷感灰色调,没什么烟火味,谢予就是喜欢来他这儿, 有时候一窝就是一下午。   谢予把酒放茶几上, 往沙发上一坐, 靠上去。   谢朝言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谢予说:“我挺好的。”   “我不喝酒,你喝吧。”   “为什么?以前不也喝过吗,怎么突然不喝了。”   “这两天不太方便。”   谢予像看什么怪人一样看对方,最后不在意地笑笑, 弄开一瓶酒,自己一个人喝。   其实他来之前就独自喝了一些酒,只是没怎么醉,一个人的时候就找个地方靠着,目光出神地瞧着一个方向,也不说话。   现在也是。   谢朝言任着他独自发呆,转身去做自己的事,却忽的听谢予说了句:“暮暮今天和我提了分手。”   他手上动作微顿。   也听到谢予自言自语一般絮絮念念地说:“其实今天也没出什么事的,可是,可是就是很突然,我承认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有些没控制住,当时语气不太好,说了一些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但我也没别的意思。”   谢朝言无言地听着,知道现在的谢予多少是醉了点,要不然也不会失魂落魄地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其实我被很多事给影响了,被我朋友的那些话,甚至还怀疑暮暮……”   谢朝言视线淡漫地看过去,问:“怀疑她什么?”   谢予没回答。   只是转过头,瞧着他。   好像有些恍惚,又好像记起了自己此刻是在哪儿,在谁面前,他坐直了点身,拉回了一点平常的姿态,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这么狼狈。   谢朝言走了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端起他面前的啤酒往谢予面前的杯里倒了些,同样拿出一个新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   他动作细致,在谢予眼里像慢动作。   他就看着谢朝言慢慢地倒酒,也看到他手背上那一块黑红,明显的灼伤痕迹。   谢予有些回神:“你手怎么了?”   谢朝言说:“没什么,处理药品的时候没注意,伤着了。”   他把酒递到谢予面前。   “既然是要喝酒就认真喝,我陪你,别的事先放一旁,怎么样?”   谢予摇头:“我不行,我感觉我不管喝多醉都还是会想到那些事,她说的话,放不下。”   “就那么牵挂着么。”   “嗯。”   谢朝言扯了扯唇,问:“那她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你知道么。”   “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之前总是因为别人把她暂时放一旁,没有顾好她的感受,我没做好的事情太多了。”   “是啊。你也清楚,失望累积多了,自然就一下爆发了。”   “那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   谢朝言垂下眼睑,慢慢看着酒杯里的气泡上升,慢慢融合汇聚。   他笑笑:“我怎么知道呢。”   谢予心里乱得紧,他想到朋友说的话,也不知道能问谁,只能问眼前的人:“那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有可能苏暮真的被人抢走,或者真的喜欢上别人。”   “说不准,每个人都会变。”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   谢予也跟着笑,最后闭上眼,靠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也是。   他和谢朝言相熟这么多年,又不是不了解对方,这么多年好像也没见他感情上对谁上过心。   这种问题来问这么个寡淡的人,也太不该了。   最后谢予时而闭眼时而半睁眼看看谢朝言这栋房子,醉意上来了,想睡觉。   他恍神着看客厅角落,无意看到挂衣架上挂着一件女式的毛衣,有些眼熟,他想着好像暮暮也有件差不多的。   不过没细想,困意上来,他睡了过去。   谢朝言还清醒着,他起身拿了条毛毯盖到对方身上,紧接着把桌上没喝完的酒拿去了厨房。   他眼底没什么情绪,把酒给倒了。   -   知道苏暮和谢予分手消息的时候,身边认识的朋友都很惊讶。   要知道大家都是认识的,平常还经常会到一起聚聚,这两个人感情有多好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到了什么程度呢,曾经有人开玩笑,苏暮和谢予要是分手了,那大家真的再不相信爱情了。   他们认识多久,从一条巷弄长大的青梅竹马到现在好多年,所有人都觉得他俩是会结婚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对模范情侣,真的分了。   朋友们知道的时候纷纷来询问苏暮,也问不出个什么,面对每个人苏暮都是一样的笑,一样的说辞。   不合适就和平分手了,没别的。   但是不是真的和平,大家都不知道。   这两天苏暮状态也不是很好。   再怎么说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是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她表面无事地上了一天课,后来还是绷不住,和朋友几个约着出去聚会,点了很多酒,谢予一直有给她发消息,大多是解释和求和。   谢予舍不得,她是知道的。   只是苏暮不大想松口。   她一贯不是什么回头的人,决定了就是决定了,只不过到最后身边朋友都在帮谢予说话,她松了口,同意他可以先过来,两个人最后再好好说说。   酒吧里嘈杂,苏暮坐了会待不住,想抽根烟,就找了个理由去洗手间那边。   经过一个卡座时听到里边一群男女说笑声,她侧眸看了眼,瞧见几个有点眼熟的面孔,她没注意,走到边上安静点的走廊边。   拐弯,一边摸烟盒,也是这时注意到拐角站着个颀长的人。   对方没什么声响,苏暮抬眼,就这么跟站在墙边手里捏着烟的谢朝言视线对了上。   一边微愣,一边沉静。   她就像个偷偷干什么坏事和大人撞到的小孩子,不仅拿烟的样子都没对方自然娴熟,处处充满着稚嫩的幼稚感。   她把烟盒放了回去。   谢朝言淡然开口:“好巧。”   可不巧么,就是上次她和朋友来的酒吧,谁知道这回谢朝言也在这儿,她记了起来,刚刚自己觉得眼熟的一群人不就是他朋友。   他这样的人,也会来酒吧这种地方?   “是巧啊。”苏暮注意到他捏着烟的手背上一片伤痕,黑红色淡了很多,以她这个距离看着,像什么纹身一样,有种柔和的清冷感上染了些凌厉。   并不和谐。   她问:“您来这儿喝酒的?”   谢朝言掸了掸烟灰:“朋友说要聚,过来了发现是这儿。”   苏暮说:“有伤的话不能喝酒吧。”   “嗯,所以没怎么沾。”   “那就好。”   苏暮想回去,却忽的听他道:“听说你跟谢予分手了。”   她不知道谢朝言这边消息怎么这样快,还是回:“嗯,前两天提的。”   “为什么要分?”   “不合适,就和平分手了。”   “哦,这样。”   谢朝言好像对这些很关心,但苏暮以为他要深意地接着往下问时,他又止了住,说:“顺其自然,也没什么。酒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苏暮回:“您也是,烟少抽,对身体也挺不好的。”   谢朝言弯唇,对她刻意的回话置若罔闻。   苏暮走了。   谢朝言站在原地,看了眼手里还剩一半的烟,本来是想抽的,想到她刚刚那句,又把烟丢了。   他笑了声。   小姑娘,嘴上还挺不饶人。   -   于是后来苏暮回到位置上,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往谢朝言认识的那一群人看去。   其实这种场子各种颜色的灯照来照去的,光线晦暗,距离远了基本上对方什么面都瞧不出,但她还是认出了几个之前见过的人,都是谢朝言的朋友们,瞧着年龄就跟他们这群相差很大。   很快谢朝言也回去,苏暮收回视线没有多瞧。   有朋友劝酒,苏暮是为数不多的能喝的女生,只不过她想到谢予要过来,一直憋着没怎么碰酒,总不能喝醉了,那一会儿人来了还怎么说呢。   然而到了约定时间也没见着谢予的人。   他又迟到了。   这种时候也能迟到,苏暮也说不出自个儿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反正已经不是失落了,是毫无波动的麻木。   她也不管,到点了没人来,她也就放宽了跟朋友聚,几乎有些憋着气地跟人拼酒,到最后气氛热到隔壁桌的注意力都频频往这边瞧。   谢朝言那桌也注意到了。   旁边那桌,一个瞧着柔弱娇小的长发妹子比着跟人男生喝酒,直接喝趴了两个男生,她还举着酒杯在那劝人,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不管不顾。   旁边有朋友笑说:“不知道那妹子受什么刺激,是不是刚失恋啊?真有趣。”   谢朝言只不动声色地听着。   过了会起身,往她那儿去。   苏暮正烂醉着,潜意识还记着谢予说要过来的话,迷糊着说:“一会儿谢予还要过来,等会,等会我就把话跟他说清楚……”   还没说完就栽回了沙发上。   胳膊被人扶了下,没完全摔下去,她有些感应地睁眼,看向眼前的来人。   谢朝言扶着她胳膊,垂眼看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说的必要么。”   听到声音,苏暮有些感觉。   她勉强睁眼看过去,就看到谢朝言,不知道他怎么过来了,她问:“怎么是你,谢予呢。”   “你在等他什么?”   “我答应他要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分了就是分了,他迟到是他的问题。”   谢朝言弯身,摸了摸她头发,安抚着说:“他一会儿就来,到时候我就喊你,先跟我走,行吗?”   苏暮没吭声,觉得他说得挺对的,可更深的思绪又觉得这话从他说出来好像又挺不对的,哪里不对她一时又不知道。   谢朝言也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把她抱了起来。   她这会儿半清醒,其实并不好抱起来,随时会醒,谢朝言找她觉得舒服的姿势,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到怀里,手半托着她的腿和臀,让她好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好在苏暮很轻,跟他比起来瘦瘦小小的,很好抱,许是靠在他身上舒服,她竟也没察觉。   到外面的时候苏暮几乎是要完全入眠了。   醉意上涌,冷风都吹不醒。   谢朝言把她抱到副驾上坐着,刚挨着柔软座椅苏暮整个人就陷了进去,安逸地深眠过去。   这一次,比上一次睡得还要沉,是思绪完全下沉,整个人都断片的那种醉。   谢朝言倒觉得这样更好。   他站在车门边,看到路边有出租车停下,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下车,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谢朝言波澜不兴地瞧着,而后弯身,手指轻柔地抚她头发:“暮暮,好好睡一觉,不要有心理负担。”   “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3 20:09:23~2020-10-24 21: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尽余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散散 20瓶;沙啦哇 5瓶;华阳初上鸿门红 4瓶;3281558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反差   谢予到达位置找到朋友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对方几个面面相觑呆了的样子。   他是赶着过来的,还有点小喘气:“路上好堵,西直门那边直接堵死了, 我下车直接跑过来的,暮暮呢?她在哪儿呢。”   他四处张望, 寻找苏暮的身影, 完全没注意到朋友们奇异的神色。   其实刚刚谢朝言过来要把苏暮带走时,朋友几个是想过要拦的。   再怎么说也是个陌生男人, 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这样抱苏暮起来,那哪能行呢?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关键就是苏暮当时跟对方说了两句话,瞧着像是认识的样子, 她平常对别人有多防备大家都清楚, 可就是这么个性子的人, 有天让人给直接抱了起来还没点反应的。   大家当时直接给看愣了。   现在谢予刚好又这个节骨眼过来,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你一直没来,苏暮就跟我们在喝酒,喝得有点急, 之后就……”朋友试图解释。   “就什么?”谢予问。   朋友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各看各, 不吭声。   旁边忽的有人过来, 没注意到眼前人是谢予, 笑着说:“哎,刚刚抱走苏暮那人你们认识吗,我有点记了起来,上次好像也是他啊, 你们说苏暮刚好要跟谢予分手,马上又有这么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啊?”   这话一说,气氛瞬间不对了,朋友几个给他使眼色。   把那人看得懵了:“你们都挤眼睛干嘛。”   他往周围看了看,正好看到身边的谢予。   一瞬间,直接吓懵了。   谢予冷着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摇头:“我什么都没——”   话没说完,他的衣领直接被人提了起来,人吓懵了,就见谢予急红了眼,力道不轻,恨不得要跟人打一架一样。   他问:“你说苏暮被谁抱走的,谁碰她,什么上次也是他?你给我说清楚。”   那人被按得呛了两声,旁边人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好不容易才把谢予给拉开,胳膊又被他给甩了开。   谢予咬牙问:“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们什么都没瞒你,这事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刚刚过来个男人,看着和苏暮很熟的样子,他要带苏暮走,苏暮也没拒绝,我们都看愣了,紧接着你就过来了,能有啥?”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   对方瞧着谢予神情越来越冷,又加了句:“是真不知道,反正很高,长得也不错,对了,他是旁边那桌人的,你要不去问问他们。”   他指了指旁边谢朝言那群朋友的卡座。   谢予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人群里几个熟悉的面孔。   要说苏暮对他们都眼熟的话,说谢予不认识真不可能,所以只是瞧了一眼那边的男男女女,他就猜出了什么。   有一种可能兀的从脑袋里窜了出来,再也压不下去。   谢予没多说,转身,直接走出了酒吧。   出去的一路谢予整个人都是麻的,不停地想最近的事,可是什么都想不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次他和暮暮有矛盾,她过来喝酒,后来他知道那天晚上有人抱她走,苏暮没跟自己说,他怕自己和苏暮之间有什么间隙,想着当那件事没发生过,没问也没提。   可是现在又有这些事。   那个人是谁?   两天前苏暮朋友说在医院里碰到认识的医生受伤了,她才陪了会,刚好谢朝言手上就有伤,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谢予想到了一个人,唯一一个可能的人。   谢朝言。   -   谢朝言开车把人带了回去,这次苏暮睡得很熟,几乎旁边什么声响都醒不了的那种,谢朝言把她抱到自己屋里没费多少气力。   抱到沙发上,一点醒转的迹象也没有。   今晚她有点放纵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醉。   谢朝言给她细致地盖上一个小毯子,之后轻轻帮她整理头发,把垂下来遮住眼睛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间触碰到她脸颊,一片柔软的温热。   外边街道。   谢予找过来的一路都无法冷静,他开始不安,路上就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这两天风大,出租车的车窗开着,风无情地往人脸上吹,把人呼得有点清醒。   到了谢朝言的住所,他看到对方的车就停在外边的过道边,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显然是有人。   他有些犹豫。   打开手机给苏暮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又看到谢朝言的号码,指尖犹豫两秒,紧接着按下了拨出。   其实他不确定是不是谢朝言。   但他还是拨了。   电话里传出嘟嘟嘟的声音,很缓慢。   那几秒于谢予而言有些煎熬、忐忑,他甚至都没想好到时候的说辞,等待的空当就走近他的房子,他才发现一楼的落地窗窗帘没关。   从外边可以清晰地看到里边的场景。   他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苏暮,谢朝言就坐在她身旁帮她掖被子。   手指轻碰她头发,动作温柔地帮她捋好头发。   这一幕,任谁看着都能染上暧昧色彩。   谢予看到他的手机在响,谢朝言接了起来,不紧不慢的抬眼。   透过落地窗,两人视线对上。   一边错愕,一边是无动于衷的平静。   风大了一阵,外边梧桐树梢随风摇动,落下几片叶子在干净的街道边。   路灯的灯光好似也在摇曳。   有风沙吹进谢予的眼里,让他觉得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都是假的。   可是不是。   这都是真的。   谢予几乎想都没想,走到门边要推门进去。   门竟是没关。   画面瞬间变得真实了起来。   苏暮就躺在谢朝言的沙发上,安逸地熟睡着,甚至还有些依赖感,头都是往他那边偏靠的。   谢予要疯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情绪近乎崩溃边缘,谢予颤着声音问:“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他有点语无伦次。   谢予说话声音不低。   苏暮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有点不安稳。   谢朝言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轻拍,安抚,画面和谐温柔,让人觉得谢予才是他们之间最突兀的那个,最不适合存在的那个。   面对谢予的情绪,谢朝言甚至是置若罔闻,或者说,早已做好准备一般,所以才能这样的态度面对。   “你吵着她了。”他垂着眼。   谢予忽然冲过去,不管不顾地直接揪住对方的衣领。   谢朝言抬眸,毫无波澜地对上对方视线。   空气寂静,两人之间那种对峙是无声的,熟睡的苏暮压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两人此刻离她有多近。   谢予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他那么熟悉的人。   眼眶慢慢红了。   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一切,甚至压制不住内心那种,那种快要疯掉的颤栗感。   “谢朝言。”谢予压低声音叫他名字。   他从没这样直呼其名过,这还是头一次。   谢朝言说:“嗯,是我。”   谢予的指骨更紧了些:“为什么?”   “没为什么。”   谢朝言今天要是心虚些或是其他什么,谢予心里还会好受些,可没有。   没有。   他是以一种光明正大,宣告主权一般的态度,对于他的一切情绪皆无动于衷。   谢予都不敢去想过去的一切,雪天时他和苏暮在戏堂,他不在时苏暮喝酒那天安慰她的人又是谁,包括后来太多太多的一切,陪着苏暮的人又是谁。   而他,而他谢予。   将其看做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什么事都和他说,甚至是放心地把苏暮交给他,也只交给他。   谢予说:“她是我的。”   “是我谢予的。”   “你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句,说这话时掩不住眼底近乎冲动的情绪。   谢朝言只道:“她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   谢予语气有些激动:“那你就能这样做了?你把我们这些年的关系置于何地,把你谢朝言自己置于何地?你做的这些事,你——”   沙发上的人不安地动了动,翻了个身,发出一些细微声音。   两人同时止了语。   谢朝言看了苏暮一眼,说:“有什么,出去说,行么。”   谢予不肯松手。   他又道:“想动手或是什么都行,别吵着她。”   这样说,谢予才慢慢松了手。   前两天下过雨,这两天夜里温度很凉,加上今天还有些风,刚出门,衣角便随风翻飞。   谢予出去时根本说不清自己这会是个什么心情。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街道一声不吭。   身旁男人穿了身灰色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内敛了许多,有种属于他这个年龄男人的韵味。   他拿出烟,递了根过去。   谢予没接,谢朝言也不在意,自己点了起来。   有车辆驶过,车头灯一晃地从两人身上而过。   谢朝言吐出一口烟,灯过来时眯了眯眼:“其实本来我也没那个意思的。反正就是慢慢知道自己变了,变得我自己都形容不出。”   谢予问:“上次是你吗,他们说抱走苏暮的人。”   谢朝言笑:“是啊。”   “还有很多事,都是你?”   “是。”   话刚说完,谢予忽的一把抓住他衣服,把他往墙边摁。   谢朝言比他高一截,这会儿面对盛怒的谢予,面无表情,气场上也不输对方多少。   争锋相对。   气氛剑拔弩张。   谢予说:“苏暮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三年了,甚至以后还要谈婚论嫁,而你呢,你这样算什么,你是强盗,做这种土匪行为,插足别人的感情。”   “这不算。”谢朝言眼睑微垂,扯了扯唇。   “插足,是指对方感情圆满完整的情况下,谢予,我这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大概十一点更。   因为两小时写不完一章,呜呜呜 第25章 反差   谢予气到要发抖。   是啊, 这算吗。   苏暮前不久才和他提分手,她说了好多话,说他俩不合适, 谢予还觉得是自己的错,他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够, 虽然他怀疑过苏暮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但后来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错得有多彻底。   偏偏这时候又有这样的事。   他就算不想让自己去这样想,也会无法控制地代入进去。   想他不在的时候苏暮会不会对谢朝言动心, 她跟谢朝言又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她会不会也在某一刻其实是喜欢谢朝言的。   他们,他们。   这样的想法像藤蔓一般把他缠绕, 往上延伸, 令谢予痛苦。   他那么信任谢朝言, 那么熟识的关系。   偏偏……他竟然在这一刻真的怕苏暮被他抢走, 怕苏暮真的对他动心。   “叔。”谢予颤着声线一字一句说:“我真的很喜欢她,你是知道也理解我的,你知道我对她感情多深,这么多年了。”   此刻的他近乎有些谈判的意思:“我不能没有她。”   谢朝言说:“你跟她不适合。”   “你呢, 那你跟她就适合了么,你和她才认识多少天,又有多少交涉, 我跟她那么多年。”   “谢予, 这种事不是拿时间来定义的, 你跟她认识再久,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你不了解她,给不了她好的、想要的, 那你跟她就是不合适。”   谢朝言指尖的烟灰积了不少,他低头,抖了抖指尖,说话语气也漫不经心。   “况且,你怎么就确定我照顾不好她,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   谢予渐渐红了眼。   他问:“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他盯紧了眼前的人,想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否认的回答,哪怕今天他说自己不过是一时起意,不过是好感,都可以。   可是没有。   他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谢朝言没立即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呢?   大概连谢朝言都有点记不清了。   可能是雪天里,小姑娘在戏堂里握着他递过去的暖手袋,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的时候;也可能是讲座那天夜里,晚风中她在奶茶店前冲他招手时,也可能是她醉酒后乖乖待在他怀里,或是她和自己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时。   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说不完。   感情这种事本就扯不清楚,从一个很细微的点开始,逐渐连成一条线。   可能是很多年就种下了一颗种子,很深很暗,无人可知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平行线相交的时候,由浅入深。   迟早会有破土见人的一天。   “很早。”谢朝言说:“一直都是。”   谢予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质疑、复杂。   谢朝言却觉得这样不够似的,说:“大年三十那天夜里,你没来,是我送她回的。”   “上一次她为你喝醉酒流泪,是我抱她走的,还有上次在医院,陪她一起的人也是我,都是我在她身旁,也是我想留下她,即使知道留下她会让你误会,我还是那样做了。包括今天晚上,都是我的私心,这样说,够吗?”   谢予摇头:“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你。”   “那现在重新认识也不迟。”   谢予有些颓败,他松开谢朝言的衣领,往后退。   又是一阵风袭来。   从两人之间穿过,只吹动了两人的衣领。   他知道,这个话题在今晚没什么好说的了,难道还真的打一架?他倒是想,可这么多年的交情,最后那一点情分,让谢予还是冲动不起来。   可是他有些恨,有些赌气。   “你应该知道自己做这种选择的后果,你说喜欢她,那你有没有想过后路,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别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谢予很笃定地说:“我告诉你,苏暮她不会接受你的,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改变自己的感情。”   -   不知是风大还是睡着后感官异常清晰,苏暮有一瞬间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好像听到了谢予的声音。   迷糊着睁眼,只看到天花板上温和的吊灯光线,周遭都不太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睡在哪儿,总之是个很舒适的地方,这一觉太困太沉了,苏暮隐隐约约醒过来,马上又睡了过去,权当刚刚的声音是梦里的,都是幻听。   外面树枝摇曳。   城市发布大风预警,又降温了。   苏暮这个觉睡了很久,最后是渴醒的。   嘴太干了,想喝水。   她睁眼,刚醒眼前视线还有些不清楚,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认出这是谢朝言的屋子。   她皱眉。   心想自己怎么会在这?   压根就没一点印象,整个人直接喝断片了,以至于后边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清,喝醉后醒来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人屋子里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   苏暮暂时无暇顾及这些,宿醉后头痛,加上实在太渴,她这会难受得紧。   她咽了口唾沫,撑着身子下去找水喝。   好在屋子里灯一直是亮着的,苏暮很快适应,看到橱柜上放着的水杯,她拿了个下来,想到净水机前接杯水。   然而没玩过谢朝言家的净水机,不知道怎么操作,苏暮按了几下按钮,杯子放底下接了,水就是一直不出来,弄了几下苏暮就有些着急,恨不得拍两下这机器。   也是这时,有只手伸了过来,拿过她面前的水杯。   苏暮才发现谢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净水机这两天坏了,我帮你去倒热水吧。”他说。   苏暮点头:“好,谢谢。”   谢朝言拿着水杯去了厨房,从苏暮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在里边清瘦的背影。   她有些恍然。   昨天她到底怎么到他这儿来的?不就酒吧里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也没什么交涉,中间到底怎么了。   况且就算是醉了,也该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再怎么样也不该和谢朝言有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暮想去找自己手机,问问朋友或者林央她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这时,男人回头问:“要加点蜂蜜么,多少能缓解点宿醉。”   她赶紧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有点渴,我喝点水就好。”   “嗯,也行。”   她明显比平时还要拘谨一些。   那是种察觉到不对,刻意在保持距离,谢朝言能感觉得出。   他侧过头,没提这些。   倒好了水,谢朝言端出去递给她:“可能有点烫,喝的时候小心点。”   其实也还好,就是正常的热水水温,苏暮这会渴得不行,很快就喝完了一杯。   她小心地把杯子放了回去,说:“不好意思啊,我跟朋友喝酒来着,没想麻烦您的。”   “没关系。”   “那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要不然我朋友她们等我久了肯定……”   “你确定要这个点走吗。”谢朝言忽的说:“现在才凌晨三点,很晚,其实你只睡了几个小时。”   苏暮愣住。   她看了看外边,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还真是。   窗帘拉着,屋里敞亮,她也没看手机,现在对时间这个还真没概念。   睡迷糊了。   谢朝言起身,说:“我还有些事要忙,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不介意的话你就在这儿再休息几小时,等天亮了我再送你走。”   苏暮还有些犹豫,可透过窗帘边缝看看外边昏黑的天。   算了。   这时间点也太尴尬了点。   她说:“那麻烦您了。”   谢朝言嗯了声:“没事。”   很快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到餐桌边,苏暮在沙发上,两人守着自己的那点距离,在不算宽阔的空间里保持着界限。   其实孤男寡女两个人同处一室是非常越界的。   不说别的那些单不单身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各种关系,就冲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一点,这样就不对。   苏暮仅仅坐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不自在,都想拿手机出来问问朋友他们昨个儿怎么不拦着点自己,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么尴尬的局面。   简直直接死亡了都。   坐了会待不住,苏暮起身说:“我去楼上歇会,您慢慢忙。”   谢朝言淡应了声。   紧接着女孩像释罪一般小跑着上了楼,他抬眸看了眼,没多注意,接着忙自己的事。   然而片刻。   他触着触摸板的手指微顿,忽的记起了什么。   苏暮是在上楼后才记起二楼好像是主卧,谢朝言的房间。   按理说,她去下边的房间才是对的。   她有点累,也不想再折腾,到了卧室里,就暂时坐到床边玩自己的,反正也不打算再睡觉,找个地方缓缓宿醉的后劲倒也挺好。   待了会待不住,苏暮看到眼前的桌子,上面放了各类书籍,看着应该是谢朝言的书桌。   苏暮有点好奇,起身过去翻了两本书看。   大多都是医科类书籍,学医要看的书籍很多,大概每个医科生的书柜都是满的。   当然,谢朝言这儿也有些文史类书籍,不过看着都很死板。   旁边放着个笔记本,是摊开的,上边什么也没有,苏暮觉得奇怪,不知道谢朝言拿它干什么。   她随手翻了一页,笔记本自动到了书签夹着的那一页。   只不过夹着的不是书签,是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时,苏暮第一反应是愣了下。   那是张老照片,出现在这样风格的房子里都极为突兀,因为它不属于这儿,可是现在就是在这里。   那是她。   苏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把照片拿起来凑近了仔细看,非常可以确定:这就是她。   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在谢朝言这儿,在他的笔记本里。   手里照片忽然被抽走。   谢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拿着那张照片,柔声说:“暮暮,随便翻别人东西的行为,很不好。”   苏暮有些意外,还有些懵,想下意识说句不好意思,可转念又想,那照片不应该是她的吗?   为什么会——   她无暇顾及这些,谢朝言来得很快,让人毫无防备,甚至于此时他们的距离都非常近。   他几乎是在她身后很近的距离。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太越线了。   苏暮脑袋里乱成一团,这会也顾不得什么照不照片,往旁边退了步想先避开:“我没别的意思,没事的话我先下去……”   话没说完,手腕忽的被握了住。   她只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掌心扣在她腕骨上,紧接着人就被扣到了书桌前,她面对着书桌,他站在她身后,一手轻按在她手腕,一手撑在另一边书桌上。   她近乎是在他怀里。   完全没了退路。   苏暮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马上又要继续想后面新剧情线路了,因为,苏暮马上要知道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是 2瓶,感谢感谢!! 第26章 反差   房间内只开了盏色调很浅的壁灯, 这一角很暗,有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影影绰绰。   两人之间是寂寥一般的沉默。   苏暮的眼睫没由来颤动了两下, 她垂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冷白修长的手。   布料和体温熨帖, 他的下颚贴着她的发顶, 轻擦过她皮肤,一切都清晰可察。   太近了。   她觉得这是谢朝言无意的动作, 最起码,该是不小心的。   然而她偏过头,却碰到男人温热的下颚线, 和她脸颊擦过, 苏暮心慌, 立马又转了回去。   “您、您……”您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   她想说您能不能先松手。   然而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太怕了,她压根不知道谢朝言这举动是个什么意思。   或者说其实没什么意思,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她就是不敢信, 没反应过来。   “其实这张照片放在这,本来没什么含义的。”他慢慢把照片放回了笔记本里,就着这个姿势, 手从她身前伸出, 放回笔记本上。   苏暮心快跳了两拍, 眼睁睁看着他缓慢的动作。   “也不过是张照片罢了,对吗。”   “……是。”她回。   “可是暮暮,当我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时,这就不仅仅是一张照片而已, 你懂吗。”   他这声暮暮叫得很亲昵,像是早已习惯一般,即使在苏暮听来很陌生。   她都不知道她和谢朝言什么时候这般熟了。   如果之前苏暮一直觉得他很好,人畜无害,那么现在就压根不确定自己之前的认知。   “我不懂。”   她说:“我真的没看到什么,或者你可以就当没发生过行吗,我就当不知道。”   谢朝言不置可否的低笑了声。   他指尖抚着笔记本的边缘页,一页页地轻翻,视线垂着,像是思考她这话的可行性。   然而哪有可能。   当不知道,怕是他今天要是真当不知道让她走了,转眼她就躲他远远的,或者往后把他当什么豺狼猛虎的避着。   他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姑娘是天真还是精明,倒知道用这种话来哄他。   “其实我真的没那么好哄的,这话你要是对谢予说,或许他会很天真地信你,但是在我这儿没用。”   苏暮的心尖随着他语气淡漫的话轻颤了下。   “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不想什么?   这种时候好像问已经没什么必要。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对方什么意思不可能到这种地步还不清楚,无非就是对方的想法、目的、想要的是什么。   “从很早以前谢予第一次丢下你,把你丢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样的女孩在我身边,我会怎么做,我是不是做得一定比谢予好,最起码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失落,我知道那些都是空想,只能想想,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这些要是让人知道,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觊觎别人的女朋友,那个人还和我那么亲近。”   “可是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真的不是个很好的人。”   “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会有杂想,会有贪念,会有自己想要的,和他的表面完全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他。   苏暮听在耳里,极度不敢置信,过了好久才反应一般。   她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发怔地看着眼前的家具,面前的台灯、笔记本,还有一切一切属于他的东西。   他喜欢她。   苏暮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光线昏暗,她只听得到他声音,看不到他的脸。   可是她知道那种轮廓,清冷的,削瘦的,让人如沐春风。   他是个很有韵味的男人,苏暮向来清楚,她只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这样的男人有这样的私人交涉,在无人可知的时候,无人可知的地方。   “谢予知道这些吗?”她问。   “他那会来过了,我跟他好好谈过。”   “什么时候的事。”   “几小时以前。”   苏暮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心里重重落下,波澜不止。   原来那会不是她幻听,是真的谢予。   他真的来过了。   或者他也看到自己在谢朝言这儿,那会估计自己还在睡觉,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误会?   可是这些她压根就不知道。   苏暮忽然觉得非常不能冷静,她想走,极度的想走。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苏暮想都没想地就往外跑,从他怀里挣出来,往门口那儿跑。   然而没跑出几步手腕又被拉住,苏暮去挣,说话声音开始发颤:“我是谢予的女朋友,你忘了他吗?”   谢朝言置若罔闻,很耐心地把她拉回去,面对着她,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样做?无视你跟他的关系,对我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苏暮的眼泪毫无征兆落了下来,那是情绪到达一定程度的表现。   其实全程她都很害怕,心里清楚着,不过是强忍强撑,这会儿算是完全发泄出来。   谢朝言抬手要去帮她擦眼泪,被苏暮偏头避了开。   小姑娘这会很怕他,看也不敢看的。   他都清楚。   谢朝言却没停,触上她的脸颊,说:“我承认我确实趁人之危了,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但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动作细致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苏暮动也不动,身子紧贴着墙,不肯看他。   谢朝言静静看面前那张俏丽的脸,对这样的话不置可否,权当没听见。   小姑娘一流泪眼睛就泛着雾气的红,我见犹怜,叫人心疼,谢朝言其实没想这么早让她知道的,时机不对,让她知道了,她肯定是要躲着他或者有其他不可知的情绪。   事实证明确实这样。   即使她和谢予感情出了裂缝,他们不和,那也是他们的事,和谢朝言无关,他现在说这些,那他就是罪不可赦的那个。   可现在谢朝言竟然不觉得后悔。   “暮暮,我想你能留在我身边。”   “你如果害怕或是拒绝我或是讨厌我都可以,我不会固执地要你一定答应我或是怎样,但是。”他话语顿了下。   苏暮这才往他这儿看了眼,就见男人垂着眼睑,叫人看不清他这会情绪,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先冷静个两天,好好想想再给我答复。”   这种事能给什么答复?   苏暮想说她现在就能给出一个答案,她和他没有可能,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不可能存在这种关系或者感情。   完全不行。   她想说话,也是这时,楼下大门的门铃响了。   有人敲门。   两人之间空气凝滞。   苏暮不敢吭声了,只能看他。   -   苏暮本以为是谢予折返,她都没想好要是谢予这时候过来她该怎么跟对方说。   然而不是。   来的人是林央,很让人意外。   林央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踌躇,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这儿,加上这会儿很晚,外头基本都是黑的,一个人大晚上在外头怎么说都害怕,但是,听朋友说了大致情况后林央还是担心不过,所以才想过来找她。   她费了很大工夫才弄到谢朝言的住处。   “我有点担心暮暮,就找人问了您这儿,想过来接她。”瞧见后头的苏暮,林央赶快过去拉住她的手,然后礼貌向谢朝言道谢:“谢谢您照顾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这种事有她朋友照顾,不劳烦您了。”   来意表达得很明显。   谢朝言淡应了声。   林央没多说,更没敢多看那个颀长又温雅的男人,简单扯了两句带着人就走了。   走得很急,苏暮匆忙拿起自己衣服,然后毫不犹豫的入了浓墨的夜里。   身影清寂的男人站在门边看着,屋内的壁灯仍亮着,流淌着浅浅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   街道,女孩有一刻的回头,像是心有余悸地朝这个方向看。   之后回头,快步走了。   凌晨四点多,再过一个多小时天际就会露白,整个城市会苏醒。   林央暂时带着苏暮去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算是短暂落脚,想等天亮点了两人再回去。   过去的一路无言。   到了店里,身上寒气祛了些,林央松了口气,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多少暖点。”   苏暮摇头。   “那喝点什么吗,他们说你昨天喝大了,这会还没清醒吧,多少醒醒酒。”   昨天。   现在一提起昨天苏暮心里乱得紧。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沉默很久,苏暮说:“误事。”   林央心里清楚,她今天能过来就是清楚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事才深夜跑来。   要不是去了酒吧场子发现这事,她这会一样地在哪跟人玩乐呢,一般人不闲得蛋疼可干不出这种事。   林央说:“谢予气得不轻吧。”   “我不知道,还没跟他聊过。”苏暮反应过来林央怎么知道那些,她有些惊讶地瞧着对方。   林央哼了一声:“早就看出来谢朝言对你不一般,你以为谁都跟你小傻子一样啊。”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因为谢予在那哭,他当着我面带你走的,我没拦住。”林央说。   苏暮没吭声。   她又感叹:“这看男人还是不能貌相,瞧着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指不定心里多深呢,我觉得谢朝言就是。”   苏暮不解:“怎么说。”   “像他们这个年龄的男人,见过的人比咱们吃过的饭还多,又成熟又有韵味,心思也深,什么时候惦记着你你也不知道,而你呢?”   “我怎么了。”   “怎么了,一青涩懵懂的小丫头片子,放人家那儿被秒吃,就你这段位打得过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6 23:20:35~2020-10-29 20:1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大:PM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64677 16瓶;我的名字好好听的 10瓶;西瓜? 6瓶;情开一朵 5瓶;32815588 3瓶;梨涡、华阳初上鸿门红 2瓶;韶婼、草莓少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反差   苏暮觉得也不算。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怎么就青涩了,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且, 她也没想跟他有什么牵扯。   她记起以前对他的第一印象,就觉得这样的男人在感情上应该很绝, 你哪知道对方是真是假, 就跟之前那个女人一样,指不定进去就出不来了。   谁能想有一天, 那个人会是自己。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谢朝言怎么会对自己有意思,一直以来不是都……挺正常吗。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苏暮抱着胳膊趴桌上,回想起夜里的那些, 有感而发。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 好像从另一个层面看确实也不算, 这些一开始就有预兆, 第一次见时那个夜里孤僻的他,后来抽烟时神态淡漫的他,冷漠着拒绝别人感情的他,还有很多很多。   “怎么了, 突然这样感慨。”林央还真有点好奇他们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跟你告白了?”   “不是。”但是也差不多了。   苏暮低头看自己手腕,他手扣着她的手腕,两人身子相贴的那种熨烫感还在, 一时半会都散不了。   她忽然觉得谢朝言很坏。   一步步, 像设下陷阱一样引着她往前面走, 直到掉进去发现的那一刻早就走不出来。   太坏了。   她想以后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   那天的事以后苏暮抽着没课的时候回了趟家,没见过谢予,也没敢和谢朝言再联系。   有种暂时逃避的意味。   在学校那边待久了总是想家, 那两天苏暮就是迫切地想回去,到老家门前的石阶上坐坐,陪爷爷去菜园逛逛,和那些事完全隔绝。   苏妈妈头一天对自个儿刚回家的姑娘还稀罕得不行,买了各种好菜,对街坊邻居也是说自家丫头回了,第二天就变成了各种嫌弃,早上八点一遍数落她赖床一边给她收拾房间,看她懒散在沙发上能从门口说到屋里去。   一度让苏暮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好像每个家长都是这样,刚回家是宝,待久了就是草,每天不给你数落个两句心里不舒畅。   在家拖地的时候,苏妈妈无意问:“听说过两个月谢予要出国做交换生啊?是真的不。”   苏暮在沙发上玩手机,她妈突然提起的时候划微博的手一顿。   几天没听人提起谢予了。   她又在家,差点忘了那些。   上次从谢朝言那儿回来以后苏暮心里乱,像麻绳拧紧了,扯不开,谢予竟也没找过她,让她都有些好奇那天晚上他和谢朝言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要不然,再怎么样他当时也该是很气愤的,说不定会冲动到和谢朝言动手,之后再带走她。   但是他没有。   她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和谢予分手了,不只是她家人,事实上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知情的不过是她几个熟识的朋友。   苏暮调整了下坐姿,点了两下手机:“是啊,估计很快就走了吧。”   “他要走,你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这异国恋可不比异地恋,一年只能见上那么两次的,说不定都见不上。”   “还好吧。”   苏妈妈看她几眼,笑:“你倒是淡定。”   苏暮想,能怎么样呢,不说分手前她跟谢予说过这个话题,她的意思是如果一定要问她,她肯定是不想他走,但是谢予的态度是不愿意为她留下,她也就没别的可说。   要走她肯定是好好祝福,希望他越来越好。   各自安好吧。   “出国发展那么好,难道我要拽着人不许他走吗,这不是碍人前途。”   她妈笑笑:“那孩子出息,出国留学肯定更好的,我这还不是怕你舍不得啊。”   “怎么会。”苏暮随口应了声。   “对了,你谢叔叔谢阿姨这两天回了,就在隔壁搬东西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们回来干嘛。”   “房子卖了,以后估计就住城区了吧,夫妻俩以前过来不就是工作原因短期住么,现在儿子都要去那么远地方了,那住处还闲置着干嘛。”   闻言,手机上玩的什么已经看不进去了,苏暮丢下抱枕起身:“我去看看。”   这两天老家这边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苏暮回的是爷爷家,算是这边的老镇区,周围都是些认识十几年很朴实的老居民。   以前谢予家刚搬过来的时候就住这儿附近,跟她家一样老镇一处房城区一套房,早两年是在这儿住,等孩子上了高中要去城区以后再搬过去,这儿就主要给老人家住,只不过谢予家不一样,人家家里人都在北京,一走这边就空了。   到现在,谢予那户已经很久没回过人了。   而今夫妻俩回来,那户大门开着,有人进进出出搬东西,看着倒挺热闹。   苏暮过去的时候谢予他爸妈正好在门口和搬东西的工人聊天,瞧见她,惊讶道:“暮暮回啦?什么时候到的,我们都不知道。”   苏暮走过去,笑道:“回来没两天,昨天还不知道您也回了,今天我妈跟我说才知道。”   “我们也没回两天,主要就是收拾东西,马上处理完还有事要和你阿姨回去。”   “那您以后都不住这儿了吗?”   “是呀,叔叔阿姨忙,不能经常回来,这马上谢予那孩子也不在国内的,没办法。到时候忙完了到叔叔阿姨家去吃饭,你阿姨新学了几个拿手好菜给你尝尝。”   苏暮应声说好。   也是这时谢予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几本书说:“爸,我以前那些学习资料还拿回去吗。”   刚说完,视线和外边的苏暮对上。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苏暮最先回过神,向他扯了扯唇。   事实上看到谢予的时候苏暮也很意外。   她不知道他也回了,所以这次碰见很意外,让两个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该怎么说最近那些事的人猝不及防。   谢予去放好东西,两个人也没事做,自然而然就到外边去散了会步。   过程意外的平静。   那些事仿佛不是近期发生的,而是过去了好久一样,而今,在两人间没掀起什么波澜。   谢予盯着石板路下平静的河面,说:“我还没跟我爸他们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提,所以他们还不知道。”   苏暮嗯了声:“没事,可以等以后慢慢再和他们说,我也怕叔叔阿姨一时接受不了。”   “嗯。”   谢予转过头看她,看那张近在咫尺熟悉的脸。   这些天他一直在让自己消化,接受她要分手这件事,他可以保持冷静,可以保持理智,可真正看到她和她说话的时候,依然扼制不了心里那种难以无视的疼痛。   其实他还是不舍的,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手。   “我过两个月就走,学校也定好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东西。”   “嗯,那挺好的,好好安排,到了那儿也有准备。”   “但是到现在为止我有些不想去了,我想留下来。”谢予说。   苏暮盯着前边的水泥路,没吭声。   他又笑笑,低了低头:“随口说说,定都定好了,怎么能不去。只是突然想到你那天说的话,你问我会不会为了你留下来,当时我好像没回答,态度挺让人失望的,但是如果是现在,我会说我想留下来,如果是你,我还是会留下来。”   苏暮淡笑:“都过了的事,还是别提了。”   “你总是喜欢这样说,都过了,都过了,但是一些事其实没有过,或者说是根本过不去才会这样说。”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指责你,说你不好,还是怎么样,所有的话说一遍就够了,我觉得不用再说第二遍。”   像上次那样,把两个人全部的错处挑出来的事苏暮只做一次。   谢予他自己清楚两个人之间不合适的点就好。   她跟他在一起太累了,累到那些问题连再一次提起都不想。   谢予笑:“可是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最后打消了念头吗。”   “什么?”   “谢朝言。他那天和我说了很多,到最后,让我自己竟然先有了退意。”   苏暮沉默。   她知道迟早会说到这件事上面。   她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谢予弯弯唇:“那就最好是这样吧。”   如果说谢予本来是歇斯底里的,那天夜里绝对是一个转折点。   一个是他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久的人,另一个是他信任了很多年,完全搁心里敬重的长辈,或者可以说不算长辈,谢朝言和他亦友亦兄,反正是很特别的存在。   他该怎么做,能怎么做?   如果他今天是一个很不讲理很冲动的人,现在会大闹,指责他们,或者说做出更多歇斯底里的事。   然而他不是。   苏暮早就向他把一切话都说清楚,她跟他提了分手,他不敢去探究真相,他怕他探究到的答案是苏暮真的喜欢谢朝言,或者说,她确实是因为谢朝言才提分手。   他岂不是更痛苦?   谢予真的不是个勇敢的人。   “那就好聚好散吧,只要你不是因为他。”谢予低了低头,说:“就算是真的分手,我也不想,不想你和他有什么。”   “怎么可能,我和他根本不是……”   “我说的是以后。”   苏暮的话止住。   她知道,他这话说得有深意。   谢予说:“他是我叔,希望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也别和他在一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10-29 20:18:42~2020-10-30 1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缱绻月声. 4瓶;梨涡 2瓶;韶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反差   谢朝言是上午九点接到谢吟的电话, 说是大哥大姐一早的消息,有认识的朋友结婚,问他最近有没有假, 有的话抽空一块到对方那边去,参加两天婚礼。   谢朝言这天正好在家里, 当时刚冲好一杯牛奶, 立在桌台边拿汤匙搅着。   屋里没别人,他只身站那儿, 身影瞧着清清冷冷。   “难请,更别说连请个两三天的,这两天院里就诊的病人多, 大概率走不开。”他说。   “那你想想办法嘛, 都是咱们认识的, 就以前大院里的老贾, 这两年都没怎么聚过,说咱们家三个经常难凑一块去,他想你过去。”谢吟说:“人家前几年离婚,寡了这么久, 这可是好不容易碰到的第二春,婚礼的阵仗也大,都开了这个口你总不能不来。”   “婚礼在这边么?”   “苏州, 那女孩是苏州那边的, 人可宝贝着, 女方说婚礼在那边办一场,老贾二话不说同意了,说起来还挺巧,就是大哥他们那边一个巷弄的。”   提到这个地名, 谢朝言有一瞬的讶异。   “这么巧。”他道。   “是啊,我也是觉着巧,估计这次过去还能会着不少熟人,这不是才喊你吗。”   谢吟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谢朝言心里已然有了谱。   他说:“那我到时候问问。”   朋友婚礼时间是在周六,谢朝言直接飞去的,两小时就到了机场。   当时到的他大哥家里,去的时候屋里没几个人。   谢吟领着他进去,说:“等你真是难等啊,我和大嫂在这儿唠嗑唠了半天才等到你电话。”   他问:“大哥他们呢。”   “他们刚凑了一桌麻将,在酒店那边,说打完了晚上一块吃个饭,都是咱以前院里认识的朋友,一会儿咱们就过去。”   谢朝言还没怎么来过自己大哥家,主要是太远,一般是他们回北京聚,很少他们过来。   然而一些朋友都在这边城市,这么几年难聚到,这回也算是碰了个巧。   “那是明天早上去接人么。”   “是啊。”谢吟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自顾自地在那磕:“明天的主宴,新娘还有那边的亲戚都在,人最多,我见过那姑娘,今年才二十三,长得可水灵了,也怪不得老贾稀罕,听说追可久了。”   老贾跟谢吟差不多大,今年三十大几的,年轻时候长得还行,到现在这个年龄了看着也没有太老成。   他这人平常踏实,很久前就和前妻离婚了,孑然一身也没听说有什么新消息,而今却突然急着结婚,也看得出有多上心。   谢朝言问:“他今年三十几了?”   “三十五,大了整整一轮呢,听说女方家里本来不同意,又是离过婚又这么大,年龄差距太大了,人姑娘家都舍不得。”   谢朝言嗯了声:“是有些。”   “这哪是有些啊,我也不喜欢那种年龄差大的恋爱,真不成,听着总让人觉得是坏男人拐骗小姑娘似的。”   对于这话,谢朝言不置可否。   “不过老贾也是真喜欢人家,上了好几次门,把什么真心都摆在外头坚持了好久,光彩礼钱就给了几百万,这婚礼也办得大,我们都笑他呢,这岁数了碰到个真命,恨不得把人宠成什么似的。”   谢吟看他不说话,又开玩笑说:“你也是,以后可别带个小十来岁的小姑娘回来。”   谢朝言问:“那如果,我要真带了个呢。”   这还是他头一次回应这种问题,谢吟当即嗅出点不对味来:“你说真的?”   “开个玩笑,我要想带也得人先看得上我才行。”   谢吟松了口气,笑了:“现在敢逗你姐了,看是肯定看得上啊,不过要真有,你得先把人带回来我和爸妈见见,见了人我们才好说。”   他扯了扯唇:“随口说说,别放心上。”   聊了会天,两人要过去酒店那边找人,正出门时和刚回来的谢予碰了个正着。   他刚外出回来,还有些急匆匆的,突然碰到谢朝言有些意外,但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喊人,直接越过他过去了。   谢吟疑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怎么见着人都不喊的。”   谢朝言看了他背影一眼,说:“没事,走吧。”   -   上次聊完以后谢予和他爸妈就走了,苏暮没有和他再多说,至于叔叔阿姨说的什么时候去他家吃饭,也不过是嘴上的寒暄,去是肯定不会去。   只是,谢予走之前说的那番话在苏暮心里留下不少波澜。   她没有立即回答他,谢予也没有要她必须给他一个答复,那些话不过是在苏暮心里很浅地留了个过,让她看不见也摸不着。   周末苏暮家有酒席要参加,隔壁她一个从小认识的姐姐要结婚了,他们家要出席婚礼,苏暮本来想周日一早就回学校的,因为这事又请假往后推了一天。   主要还是她妈不想她第二天一早赶机场太累。   隔壁姐姐婚礼那天苏暮起了个大早,前一天熬了夜,刷剧刷到凌晨三点才睡,次日一早七点又被他妈从床上给扯下来,说什么酒店在城区,要提早过去。   苏暮昏昏沉沉地在她爸车上,一觉差点没给睡死过去。   到了地方她也不想醒,一个人睡后座上,只知道她妈在外边跟人说话,挺嘈杂的,苏暮迷迷糊糊睁开眼往外看了会,隔着车窗看到一群人。   没怎么管,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妈喊她:“苏暮你给我醒不醒的,过来参加酒席这么没精神像什么话,赶紧。”   苏暮揉了揉眼睛,不大情愿地挪屁股从车上下去。   耳边是她妈絮絮念念:“跟你说一会儿进去了可有不少长辈的,你得一个个喊人,别不懂礼貌,待会儿你爸招呼你去喊谁你听着就是,这么大了要省点心不是,过来参加婚礼还这么没精打采的。”   苏暮嗯了几声。   这种酒席白天大多无聊,因为宾客到了以后基本没过多久就安排到麻将桌去了,像她们这种年龄段只有在旁边玩手机打发时间。   苏暮在宴厅找了处沙发坐着,没过多久又靠着枕头歪了过去。   谢朝言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抱着枕头歪着身子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张小脸很素净,估计是没休息好,以至于看着有些小憔悴。   谢朝言就看着苏暮身后的枕头慢慢倾斜,她整个身子也往旁边歪去,最后碰到沙发扶手,苏暮醒了。   抬眼,和谢朝言视线对上。   一瞬间没回过神,苏暮眨眨眼,有点无辜。   说实话,苏暮有点吓着。   她以为自己是做噩梦,或者说是出现幻觉,要不然怎么睡着睡着谢朝言就到她面前来了。   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这两天太惦记着之前那事,天天想着,所以梦想成真?   她愣是盯着谢朝言看了好几秒。   直到后面有人过来,喊他:“朝言你愣这儿干嘛呢,他们都来了,咱们去那边聚。”   谢朝言收回视线,嗯了声。   很快苏暮看着他同人一道过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今天也是宾客。   不是这么巧吧。   苏暮这下困意全无。   她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玩手机,时不时看他一眼,就见谢朝言在人群里泰然自若地和人谈笑,温文尔雅这词被他拿捏得正正好好。   偶尔一笑,能捕了人的心似的。   苏暮摸了摸自己胳膊,想到那天晚上的他。   一个男人到底得深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这样温柔得恰到好处,又能坏到极致,就是像他这样的吗。   苏暮坐不住,待了会就想换个地方,她拿着手机想离开,远远地却被人叫住:“小姑娘去哪呢这是。”   她脚步停住,往那边看去,才发现那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把休息区占了个满,这会儿有人喊她,几个人全往她这儿看了过来。   苏暮认出那是自己认识的一位叔叔,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叔叔好。”她过去,很乖地喊人。   对方眯着眼笑:“怎么没看见你爸啊,就你一个人在这?”   “不知道,那会还在,应该是跟伯伯们去打麻将了。”   旁边有人问,他介绍:“哦,这是老苏他女儿,还没见过吧?现在在北京上大学呢。”   “北京?那不是跟朝言是一起的。”   “嗯,差不多吧。”对方去喊谢朝言:“这小姑娘你应该认识吧?他们家和你大哥家熟。”   谢朝言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本来敛着视线把玩手里的什么小物件,苏暮走近认出来是打火机,曾经给她借过火的那个。   她便看着他指尖漫不经心地玩着上边那个金属盖,打开、又合上。   反反复复。   他没抬视线,只是嗯了声:“是认识。”   “那你可以照应一下人小丫头呀,你们家谢予也是在北京,俩孩子都在那儿。”   他淡应:“知道。”   他们说话,旁边刚好有人送刚沏好的茶过来。   看到苏暮,她说:“暮暮,我那边还有好多事要忙,这茶你帮我递一下吧?今天客多,实在是没办法,回头我替你怡姐姐给你包红包。”   她认出是一个认识的姐姐,平常苏暮和对方也熟,于是点头答应:“好。”   等苏暮端着茶水过去的时候,说话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给他们递茶。   有人说:“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我们渴了自然回去倒水喝,用不上。”   苏暮跟着笑笑,但还是规规矩矩一杯杯递过去。   很快到了最后一杯,是谢朝言那儿。   身后人在聊天,没什么人注意她这边。   手里的热茶还在袅袅冒着烟,苏暮慢慢把手里的茶给递过去,低着头也不敢看他。   谢朝言没有立马去接,而是淡淡瞧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拘谨局促的小姑娘。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暮回:“前两天。”   他哦了声:“难怪没见着你人。”   说着,他又抬眼:“躲着我?”   苏暮身子不明显地顿了下,她抿唇,说:“也算不上,就是回家一趟,况且关系在这,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躲您。”   “怎么说。”   “您是谢予小叔,是他叔叔也就是我的叔叔。”苏暮本来还有些怕,可说着说着就大胆了起来,直接瞧着他:“以后都是一家人的,我当然不用怕您,您说是吗。”   谢朝言眼底渐渐没了什么神色,他停了手里动作,只是盯着她。   盯着眼前这个精明的小姑娘。   末了,他弯起唇笑:“你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大家别信苏暮,只是在谢朝言面前的一面说辞,故意这样说的(来自非常怕大家误会的作者的求生欲)   感谢在2020-10-30 11:59:24~2020-10-30 21: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26710 14瓶;情开一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反差   “你跟谢予感情好, 我们看在眼里自然是高兴。”   “嗯,前段时间确实有些矛盾。”苏暮说:“不过说清楚了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那就行。”他眼帘微垂,叫人看不到眼底的情绪:“既然是这样, 那我们做长辈的也还是那句话,跟他好好的。”   谢朝言看似在笑, 那笑又散漫, 看上去如沐春风,然而——   苏暮心里发憷。   这话的可信性她实在怀疑。   就像他明白她刚刚那番话的意义一样, 此刻他这话听在苏暮耳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俩人纯属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下打着只有他们双方心知肚明的哑谜。   谢朝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   苏暮手白白软软,瞧着跟什么羊脂玉的质地差不多,热茶到手里, 她很快收回手。   “谢予不是最近也回了, 怎么没见着他人?”他问。   “不知道, 应该是忙吧, 今天我也没怎么见着他。”苏暮不敢多提谢予那些,也就只能嘴上打着过的说。   “这样。”   “对,我还有点事,那小叔, 我先过去了。”   “嗯,去吧。”   苏暮如释重负,赶紧往回走。   经过谢朝言他朋友时, 对方一直笑着打量她, 调侃:“上次还直接喊人谢朝言名字的, 这次就喊叔了,这变化可真够大啊。”   苏暮没敢回,麻溜地跑了。   苏暮上次就想过,以后不管怎么样都离谢朝言远一点, 不管是避嫌还是如何。   跟他走太近不好。   其实她刚刚撒谎了,她跟谢予分手的事没跟家里人说,谢家那边自然也都不知道,她想瞒着谢朝言。   瞒着他,索性就让他知道她和谢予还在一起,也算是上次事情的一个回应。   这就是她的答复。   苏暮端着盘子放回茶水处,后头一行人说到了什么,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她好奇地回头看,一眼瞧见长腿交叠坐在位置上的谢朝言。   他唇边是似有若无的笑,手搁在身侧的桌上,指尖抚着茶杯边缘,一边不紧不慢地回人家的话。   身边都是些三十多岁的男人。   在身边朋友那儿姿态娴熟,眉眼闲散。   他在其中倒也有那种踏入社会久了的成熟感觉。   苏暮怀着心事去接水,听着耳边那些笑声,好像在调侃谢朝言,提起哪个他们都认识的女性。   “这回估计火力集中的还是咱们谢医生吧?你说咱们这些当初认识的,现在结婚的结婚要娃的要娃,老杨可是都准备要二胎了,来来去去就你一个人一直孑然一身,怎么,这是跟谁比着当和尚呢。”   “聊就好好聊,别有事没事说到这上边,”   “不是,我是真好奇,这次回来你家二老就没催催??”   “没。”   “那你怎么就没这么点想法,这再过个半年又要年底了,还是该开始考虑考虑了???”   谢朝言淡道:“怎么考虑,你帮我考虑?”   说话的那人抖了抖手里的烟灰,冲他笑:“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谢朝言抬眼看他,就听对方说:“朋友一妹妹,今年马上二十六,人呢我把过关,国企单位,人知性又漂亮也是一直单身到现在,以后准是贤惠的好主,什么方面都跟你门当户对,很合适啊。”   他一直扯这些,旁人也都看得出来。   可不就是准备说媒么。   估计也是对方对谢朝言有些意思,专程找了他身边朋友去提过,这不,才找着机会来说。   再一安排见面,相个亲,合适了就一拍即合,流程都想得妥妥的,就看谢朝言本人这边态度,不过朋友们知道他对感情方面向来虚无缥缈,眼里没入过谁,指不定也就答应见了。   这话一出,谢朝言笑了声,没回话。   听着他们对话的苏暮倒是一直默默听着。   茶水没开,还在烧,苏暮就站那儿等着,把茶壶的盖子掀开放接水口底下去等着。   半晌也没听见谢朝言的回答,她没忍住,侧眸看了一眼。   也不敢多看,状似无意地往那边看过去后立马又收了回来视线。   谢朝言说:“这种事就算了,以后不用往我跟前提。”   “为什么?你不是身边没人么,敢情现在介绍都不行啦,你说你现在又没个喜欢的,在意这些干嘛呢,就是见见面,有什么先见了再说,觉得不好到时候再说嘛……”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喜欢的?”   闻言,朋友一愣:“不会吧。”   谢朝言云淡风轻地回:“嗯,是有喜欢的人了。”   朋友异常惊诧:“这么突然?谁啊,我们认识不,赶紧招出来,今天不说咱这好友做不成啊。”   苏暮这边水开了。   显示器从红灯跳到绿灯。   她去接水,听着这话,心思又没忍住跑那上边去。   谢朝言喜欢的人。   谁啊。不会是……不会要说她吧?   苏暮莫名有点紧张。   刚巧后头有人经过,在聊天,声音有一瞬盖过的那边的说话声,又刚好是谢朝言回答的时候,直接把他的声音给掩了过去,苏暮只知道他回答了,但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她下意识转头,只见他朋友在笑,也没往她这边看。   貌似回答跟她无关。   也是这时,手上忽的一阵烫意,苏暮嘶了声,收手,无意带翻了茶壶。   砰地一声,茶具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开水也四处漫延,有的还溅到苏暮腿上,她也顾不上,赶紧狼狈地去关水。   听得太入神没注意手边在接水。   完蛋。   也顾不上烫红一片的手,苏暮赶紧蹲下身去处理茶具碎片,很快有服务生过来处理,她连连道歉。   周围的人都循着声看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谢朝言那边注意到没有,估计是该看到了,然而这种情况下这些都不重要,苏暮满心只有茶具那些,赶紧帮着服务生小哥去收拾。   等处理完再回大厅的时候,里边的人已经换一拨了,没见着谢朝言他们的身影,估计是有什么活动暂时离开了。   苏暮看了看被收拾好的茶水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刚刚太着急处理,也没管手上这些,这会整片红了,估计明天还得起点水泡。   苏暮也不恼自己手笨,就是想到那会有点小小的后悔。   怎么就鬼迷心窍一样地注意过去了呢,连接开水这种事都分了神,没注意水漫了出来。   而且谢朝言肯定注意到了,万一他发现自己是偷听——   想法赶紧打了住。   苏暮缓了会思绪,没继续深想。   婚礼是下午宴席开始之前举办,大概也就是常规流程,什么走红毯、宣誓之类的,办婚礼他们家有钱,阵仗比平常的华丽不少。   宴席开始后,苏暮兴致泱泱地随便吃了点,耳边就听着大人们在餐桌上喝酒聊天。   大概也就是聊新郎新娘。   苏暮妈妈说:“其实二丫头出嫁前她妈妈经常跟我聊家常说呢,说不怎么想同意的,还是看对方坚持后来才接受,可要我说呀,确实不怎么行啊,先不说男方离过婚,就算再真心,那年龄也是妥妥地摆在那儿,跟二丫头差了要一轮呢。”   别人说:“害,谁让二丫头喜欢呢,那也没办法,男方确实对她也好。”   苏暮妈妈问:“话说回来还真有点巧,男方那边的客来了好多我们老苏熟的,就说这世界多小,光是老谢家的人都过来了几个呢,我还是头一回瞧见他们家老三,长得真不错,就是听说现在三十了还单着。”   “怎么着,你还想给人介绍个啊?说媒的事还是别了,别乱操心。”   “我可不,也就说说。”   苏暮在旁边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了起来。   不是,怎么这都能扯到谢朝言?   听着她妈在那说,她也不吭声,就在旁边默默吃东西。   她妈继续:“这年龄差恋爱还是不大行,反正我是不看好,这在一起肯定得门当户对,什么都是正正好好才行,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那以后嫁给大个十来岁的,人先老了看着哪像老公,出去别人问这是你伯伯?”   “……”苏暮听不下去了:“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而且在一起不就是喜欢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看看,这就是你们年轻人观念,结婚可不是喜欢就行。”   “那人家新郎不也长得挺好的。”苏暮小声嘀咕,只不过这句没敢叫她妈听见。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往红毯那边一桌看去。   正巧看到人群里的谢朝言,那边氛围正盛,恰好是敬酒的时候一群人都站了起来,苏暮隔着人群瞧见他微侧的下颚线,还有这会在冷光下不算温柔的那双眼。   她觉得谢朝言应该不算老,大概是过个几年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痕迹的那种,他底子好,其实想象得出以后就算有点岁月的痕迹也是增添韵味的那种,就像有的男人四十岁看着反而更有魅力,年龄越大反而更吃香。   也许谢朝言就属于这种。   苏暮也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反正她妈提起来也就自然而然想到了。   她低下头,正巧看到自己手上烫出来的那一片,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搅。   不明显,但就是能扰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真的不能稳定啊啊啊!!各位爷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孩子要傻了,有空我就会写,写了就会更,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什么时候更之类的,只能说尽量。   或者大家也可以囤文,养肥到完结再看,大概就是这样,俺遁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thing2730、情开一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378451 13瓶;心里一直有泽泽 1瓶;   感谢感谢!!万分感谢!!!! 第30章 反差   苏暮的爸妈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大众父母。   朴实, 勤俭,一生忙于工作和持家,有时候也会因为生意上的事吵两句嘴, 但这些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无伤大雅。   所以苏暮算是那种很幸福的小孩, 想要什么都有, 独生子女,爸妈的爱一点也不偏的那种。   这也预兆了她爸妈有多宝贝她, 对于苏暮未来的另一半要求又有多高。   当初刚知道她和谢予在一起时苏暮她爸就差点接受不了,女儿也是支支吾吾和自己说的,就大概说了下和谢予有在一起的想法, 她爸恨不得立马去找那小子去, 想好好问问他到底给自个儿女儿灌了什么迷魂药, 一副人家拐骗自家丫头的架势。   不过谢予这孩子也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 从小的三好学生,很会照顾人,笑起来斯文阳光,有年轻人的那种朝气。   当时他找到苏暮她爸, 表明了自己对苏暮的心意,表示大学四年一定学业为重,尊重暮暮, 认真用心地和她谈一场恋爱。   那些话苏暮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的表现也历历在目。   要不然苏暮家里人不会默认两人的关系, 以至于到现在两家人走这么近。   只不过时过境迁而已。   要说苏暮对谢予的感情, 完全可以放下是不可能的,到现在苏暮想起来心里都会隐隐地泛疼,毕竟到底是青春的那些年岁,以前甚至都想过一辈子, 现在却分道扬镳,谁不觉得遗憾。   可是回得去吗?回不去,变了就是变了,回不去最初的样子。   这也是苏暮暂时不敢直接和家里人说的原因。   他们都是看着两个人过来的,突然分手于他们而言肯定是地震般的消息,到时候细问苏暮一些事,她怎么说?   那些事,苏暮自己都还没理清楚。   苏暮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入了夜。   晚春,南方这边气候暖和,晚上的夜风吹在人身上很舒适。   远处立交桥上是川流不息的车,和这片城市的高楼灯光相交辉映。   酒店外是停车的位置,这边没什么人,苏暮回头看了眼,她爸妈还在里面的酒席上,里头还热闹着。   苏暮不怎么待得惯才出来。   她找了个清净点的位置,在石阶上蹲下,拿了手机出来。   林央给她发了好几条语音,都是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学校的,苏暮暂时还不确定。   马上她又给苏暮发了几张照片。   是关于谢予学校交换生的事,都是老师学生的合照,她无意在认识的高校朋友那儿看到的,转发给苏暮。   苏暮点开图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人群中的谢予。   阳光在他脸上,朝气蓬勃,笑得又清秀。   她点着屏幕的手指一顿,看了两秒,退出那张图片,给林央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就通了。   林央:“谢予好像真的要走了,你分手的事跟他说清楚了吗。”   苏暮:“嗯,应该吧。”   林央:“你真的想好了?到底那么久的感情,说断就断多少心里会难受吧。”   苏暮抿唇,没立马回。   难受肯定是有的,确切来说,是意难平。   多少想到会有点受不住那种感觉,想想以前身边都有一个人,现在突然没了,往后要一个人走剩下的日子,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身边又会是谁陪伴,那种落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弥补。   她叹了声气,撑着胳膊歪过头去看路边的车水马龙。   说实话,还真有点想谢予能现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一个惊喜,或者说,在她失落的时候能及时出现给她安慰,其实很久之前很多很多次她都希望是这样的,她真的要的不多,只不过每次谢予赶不上时机,连她想要的那么二分之一都给不了罢了。   “说也说了,就这样吧,不回头了。”   “我觉得不,等谢予真心想来挽留你的时候,你还是会动摇的,就等着看吧。”   “你觉得他会来吗?”   “我觉得会,暮暮,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苏暮笑了声:“咱们以后的恋爱可不是喜欢就行,还有好多方面因素,喜欢有什么用呢,你说我现在难道就完全不喜欢他的吗,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谈起恋爱就没了那种感觉,很累。”   说着,又有点出神地抬头看前边,忽的说:“今天我见着谢朝言了。”   “啊?不会吧,那你们有没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   “我是说他对你不是……”   “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今天苏暮和他也没什么交涉,除了那杯茶,基本上就是互不干扰的状态,苏暮也不懂。   “我也看不懂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天看到他第一眼我还以为我看到鬼了呢,你想想人家住那么远,我家在南方,不是闪现都做不到一下子人就过来。”   林央听这话听笑了:“那你不是吓死。”   “当时是差点吓死,后来也还好,有点巧吧。”   苏暮想到了他今天在酒席上的样子,说:“我觉得他这人有些看不透,也许是城府太深了,有很多种样子,他在他朋友那儿都是很随和的样子,平常有点高冷,在我面前又很、很……”想不出一个适合的词,苏暮折了个中:“反正很不一样。”   让人觉得他那儿满是陷阱,寻常人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苏暮觉得自己就掉好多次了。   林央笑:“那可不,不然怎么把小姑娘骗到手呢,人家心里念着你呢。”   “去你的,别开我玩笑行不行。”   “成,不乱说,但是说句实话,我觉得他要是真的喜欢你,真的追你,攻势你可能抵不住,为什么,因为人家有那个阅历有那个魅力,他就是很了解你的弱项,知道该怎么去进展,加上硬资本又在那,你说指不定就……”   林央一番话说得苏暮心里直发憷。   她随口找了个借口:“不会,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   “是吗?”   腿蹲得有点酸,苏暮站起身,抖了抖脚准备回去了。   她一边按原路返回,一边信口胡诌:“是啊,我喜欢哪种,小奶狗那种,就那种比我小,什么十八、十九岁都成,稚嫩又会粘人的。”   “真的?我怎么不信。”   “真的——”   话未落,苏暮后半截话直接卡了住。   她才发现前面路边树荫下站着个人,只身一人,在这样的夜里看着有点冷僻。   是谢朝言。   苏暮舌头差点打结。   他应该是刚出来没多久的,身上没有多少外边的凉意,那双眼很淡,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苏暮。   事实上距离也不远,基本上可以看清对方,也听清对方说的话那种程度。   苏暮当即心里懊恼。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现在,她刚刚跟林央还在私下说他的话。   苏暮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按理说他那桌还在赶气氛喝酒才是。   所以,谢朝言是提前出来的。   反应过来这一点,林央还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了,不动声色先挂了电话,然后低下头,想当做没看到他的进去。   经过谢朝言时他也没什么动作,本来都要擦肩而过,男人却忽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去。   苏暮本就对他提防着,当即就有点吓着,下意识想去挣,谢朝言没有要松的意思,就那样抓着,明明没使什么力,可就是挣不开。   “谢朝言——”她有点小恼怒,直接叫了他名字。   周围很暗,又是没什么人的静僻处,马路边上的路人哪注意得到这边。   要是酒店里出来个谁看着他们这样,怎么说得清?   可谢朝言甚至是很自然地嗯了声:“怎么了?》”   苏暮差点气着。   怎么了,他说怎么了。   她的印象里谢朝言向来是绅士的,要么都冷淡要么是都一个态度,很少有这样特别主动对一个人怎么样。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他在感情里是这样,这么主动,这么越线。   特别时候还……不讲理。   苏暮盯着他那双波澜不兴的眼,气了半天,想着自己又占不着上风,恼怒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能不能先松手。”   没想他却是笑了。   垂眼,笑得很散漫,随意,那双眼睫也长得精致。   他问:“你觉得我是想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可以猜猜。”   苏暮不吭声,谢朝言也不多说,拿了个药膏出来,给她擦药:“那会儿烫着也不吭声,是不是准备一直不管了。”   其实那会儿被水烫过以后,疼也只是疼一会儿,之后就过了,她也没记着这事。   没想谢朝言竟一直记得。   苏暮一时愣住没挣。   他捏着她的手腕,弄了些药膏出来给她涂到烫伤的手背上。   指腹温热,药膏微凉,两种温度融合在一起触到手上,那种感觉很微妙。   “那会不疼吗。”谢朝言问。   “没感觉。”   “嘴硬。”   是真不疼,只是当时会有点,但也不是不能忍。   苏暮也不说,看他的指腹沿着药膏在上边慢慢打转,动作温缓。   有风吹过,并不明显的酒味传入苏暮鼻息。   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不是烂醉,更像一层着色,似有若无。   原来他喝酒了。   难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02 22:05:53~2020-11-05 23: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大:PM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懒散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反差   苏暮的印象里没怎么见谢朝言喝过酒, 最多也就是抽烟。   她记得他朋友们都说他有烟瘾,苏暮也知道,所以头次闻到他身上这种味还挺意外, 她不怎么喜欢别人喝酒的,以前她爸跟人应酬喝得烂醉回来, 酒气熏天, 苏暮都是捂着鼻子离得远远的,没别的, 嫌弃。   但谢朝言身上就没那种味。   两人离得近,几乎是隔着两个手掌的距离,他低着头, 她还能看到他额前垂下的碎发。   谢朝言面色如常, 和往常没什么变化。   “药店不远, 那会就去拿了点。”他一边给她擦药, 一边说。   “其实不用的。”苏暮看到他的手,上次的伤疤还在,痕迹是浅了些,但仍然有。   “我这只是烫到了点, 很快就没事了,之前你的手伤得比我更严重呢。”   谢朝言扯着唇笑:“你一个小姑娘能跟我大男人比吗。”   苏暮说:“怎么就不能比,我也没那么娇气。”   谢朝言只是笑。   他一笑就给人感觉很好相处, 很随和, 即使苏暮清楚本质不是那样的。   “你平时也会喝酒吗。”她问。   “嗯, 偶尔,今天朋友都在就喝了点。”   苏暮想到他身边那群人,都是些比她大了要一轮的社会上的男人,她问:“你的朋友是今天那些人吗?”   “嗯, 怎么了。”   苏暮没说话。   她只是想到他过来这边参加婚宴这事,其实也没那么巧合。   按理说,这么远也麻烦,谢朝言可以选择不过来的,可是他却来了,这么看似巧合的相遇。   手上药涂完了。   苏暮忽的问:“你过来是专程来的吗。”   像是想求证些什么。   他动作停住。   抬眼看她。   苏暮和他对视。   “什么专程?”   “没什么。”   “是专程,想见你就来了,怎么了。”   苏暮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瞬间大脑怎么短路就问出那种问题,事实上,谢朝言还给出了答案,知道她想问什么,给直白地给出了答案。   他笑:“就是知道在这能见到你才过来,所以你猜得挺对,我是不是挺吓人的,让你这么怕。”   “没。”   “是吗。”谢朝言瞧着她。   他那双眼很纯澈,确切来说是很漂亮,没什么表情时有种冷美人的感觉,他身上的那种年轻感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那双眼而体现。   可是这会苏暮觉得他看自己有另种深意。   让人不自觉地就紧张。   她想到了那会在里边时他们互相说哑谜时他的那种眼神。   当时,他也是这样看自己的。   谢朝言的手心忽的往前伸了些,避过她的伤握住了她的手,苏暮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贴到了他怀里。   苏暮要去挣开,他另只手往她腰上一搁,她便动弹不得。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儿算是半片停车场,除了要离开的宾客,基本没什么人会来,周围又黑又寂静,苏暮绷着身子在他怀里,听着耳边的风声,紧张到极点。   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就在身后,是要开车离开的路人,说说笑笑,没有注意这边。   “其实,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恶劣,很让人唾弃,你怕我是应该的。”谢朝言低头看她,用极为温柔地语气说着这些话。   苏暮就听着谢朝言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停下来,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她的声音有些不明显地发颤:“你确实是疯了。”   “那你会对这样的我动心吗。”   苏暮没有回答。   他说:“我觉得也许是会的,就像你下意识就会躲着我,会怕我,会拿谢予当做借口来防着我,可是这样你也还是会下意识看向我,你的目光,你的注意力,我说得对吗。”   苏暮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麻,想下意识否认,一个不字又说不出口。   有些事他心里比谁都明镜,比谁都清楚。   甚至是,知道她白天在撒谎。   那会儿他什么都清楚,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有去戳破她。   就像林央说的,他太懂了,太成熟。   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不会。”苏暮说,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你,永远都不会。”   “没关系,不喜欢我或是讨厌我都可以,没关系的。”   “我只是希望有件事你能知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城府,就算是有,也不会是对你,你要是觉得我心思深看不透,那就换一种方式看我。”   “什么意思?”   “稍微相信一下我,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话。”他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有一个获得机会的资格。”   苏暮感觉手心被塞进了一个什么硬质卡片的东西,她恍惚着去看,发现是一张音乐剧的邀请函。   金属质感的卡面,摸着微微凉。   “明天回北京,有时间的话一起去看场剧吧,无关谢予,只是我们之间的事,试试你对我的感觉,如果真的不行,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苏暮说:“我不会去的。”   “那也没关系。”   “我现在只是告诉你,到时候怎么做抉择是你的,就算你不来,我也会一直在那等你,直到剧场关门。”   他说:“其实这个选择也没那么难,如果真的不想,回去就可以直接把这个丢掉,对吗,这样我也知道你的答案。”   苏暮不知道能怎么说。   她觉得现在的他莫名固执。   她明明说过自己的感觉了,也很笃定地说,她不会喜欢他。   仍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去验证什么。   偏偏她真的犹豫了。   风渐渐冷了。   有很多回去的人从酒店出来,说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苏暮往后退,和他隔开些距离。   也攥紧了手里的邀请函。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等多久,我不会去的。”苏暮往回望了眼,也不管他,回头往酒店走。   谢朝言没拦,站在原地看她走远。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架势到了酒店门口,苏暮往回看,发现那道清冷颀长的身影仍立在那儿。   半隐墨夜里,看得不真切。   苏暮没理,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下个剧点多写点的,但是有点事写一半处理去了没能码字,所以先更一章短小,明天开始真的真的会开始日更(真心话!!)   其实已经不太敢做承诺了,因为之前很多次都没写到,更新方面确实是我的问题,真心向大家道歉,也希望大家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谢谢所有一直支持这本书的小伙伴,感谢感谢!   感谢在2020-11-05 23:49:57~2020-11-08 22:1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大:PMW、i子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反差   那张邀请函无苏暮而言几乎成了烫手山芋, 回去后,她盯着那张折叠页式的卡看了许久。   地点是国家大剧院,剧目大概就是那种很励志的故事, 可能是有活动,票券上都和平常的不同, 上边的设计有春日元素, 别出心裁。   像音乐剧、舞台剧什么的,在一线城市活动很多, 只不过苏暮平常都不怎么接触了解这些,大部分人出去约会都是选择看电影,但不得不说, 正是因为苏暮没了解过, 所以以后印象才会深刻, 而不像看电影那样平常普通, 看过也就忘了。   第一次和一个人看戏,第一次和人去听音乐剧,都是他,以后第一个联想的也是他。   谢朝言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 才会邀请她一起去。   倒也不能说他是不是心机了。   “在这看什么呢,瞧你在这盯半天了。”苏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凑近了看她手里的东西。   苏暮下意识往怀里收了收。   苏妈表情有点八卦:“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 我都看着了, 不就是剧院的票吗, 谁请你去听剧啊。”   苏暮坐直了身,有点不自在地说:“就朋友呗,普通朋友。”   “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有喜欢听剧的啊?”   “这有什么不能喜欢的,像什么戏剧、舞台剧还有相声, 我身边就有很多朋友喜欢呢。”   苏妈笑,哪能看不出自家姑娘的表情,她说:“那到底是跟谁啊,谢予那小子好像也没听他说过喜欢这些的,我也不是非要问,就是好奇这些东西好像不是你们平常接触的。”   “就是因为不接触所以才去听听啊。”苏暮随口扯了个理由。   把东西收好,又听她妈说:“对了,你别抢票了,直接跟你谢吟阿姨一块回吧,他们都是明天动身,搭个顺风车也放心。”   “谢吟阿姨是谁?”   “谢予的姑姑。”   苏妈妈说:“就是谢予他爸爸的妹妹,今天你没见到吗,谢予他爸是老大,谢吟阿姨是老二,你谢叔叔就是老三,长辈们你都得认识,下次别忘了喊人,说起来其实我和谢家老三都不是很熟呢,以前只是知道,这还是头一回有机会见到。”   “以后你们都在北京,也可以让叔叔阿姨们多照应你,谢家他们家人都很优秀,都是不一般的,跟着他们能学到很多知识,过去了你可别不懂事惹叔叔阿姨们生气。”   苏暮嗯了声:“知道了。”   晚上苏暮清好自己的行李,那张入场券被她放到背包的最外层,好好地收了起来。   谢吟过来接苏暮是翌日早上,回去车程快十多小时,高速还不一定堵车,得早点返程,谢吟这人随和,又喜欢苏暮这丫头,一大早带着早点过来,还主动帮她拿行李。   东西放上去以后,苏暮才瞧见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是位女性,穿着高领衬衫和长裤,一头短发,看着成熟又知性,挥手朝苏暮打招呼,苏暮有些讶异。   谢吟介绍:“暮暮,这是谢阿姨公司的朋友,也是回家一趟顺道一块回去的,姓肖,你叫她肖阿姨就好。”   对方笑道:“叫什么阿姨,我又不老,喊姐姐就行。”   苏暮还是好好地打了招呼,喊的姐姐。   回城区的一路都没什么话,苏暮跟后座那个不熟,也只能一左一右地坐着,谢吟就在前边开车,时不时问苏暮两个问题,气氛倒还好。   她要回城区谢予家拿点东西,刚进小区,苏暮兀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小区楼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朝言指间捏着根烟,旁边停着一辆车,像是在等什么,他们的车过来,目光也注意了过来。   苏暮一眼就看到了对方,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没开车返程,心提了提,默默捏紧怀里的包。   经过他,谢吟停下车,推开车门下车:“我去接了趟人你怎么还没走?”   谢朝言说:“等个人,不急。”   “等谁啊。”   “一个朋友。”   “那行,你等吧,我上去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出发,反正你看着点时间。”   “嗯,知道。”   谢吟上楼了。   谢朝言还站在外面,苏暮想,这个朋友总该不会是她吧。   正想着,他朝后座这儿走了过来,像是知道她在那儿,苏暮看了眼旁边的姐姐,有点犹豫。   苏暮这边车窗没关严实,开了一半,早上觉得不太清醒来的路上就想吹点风,没想过这么巧。   他过来,旁边又坐着人也不好太不自然。   苏暮把车窗滑了下去,问:“怎么了?”   谢朝言垂着眼,说:“没什么,过来看看你。”   “哦……你不是等朋友吗。”   “这不是等到了么。”   苏暮看了眼旁边的人,小声嘀咕:“我才不是。”   谢朝言问:“到时候回学校了,就是直接上课吗。”   “嗯,这两天课挺多的。”   “那张票还拿着吗。”   苏暮抬眸看他,谢朝言问得挺认真,一张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她忽然非常想赌气地说一句她丢了,撕了,最起码让他的姿态不能这么悠闲,让他心里也不舒服点。   要不然她真有种被他猜得死死的感觉,她不想。   苏暮只是迟疑了两秒,谢朝言就看出了答案。   他笑了,低下头,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心情明显惬意了不少:“那我到时候等你,或者我去接你。”   “不用。”苏暮闷声说:“我要上课,没什么时间。”   小姑娘有点倔,谢朝言是知道的。   可能是面子上挂不住,可能是不愿意承认,但他只看行动,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他忽然就觉得,今天一大清早就在这等着倒也不错。   怎么说也知道小姑娘的意思了,值。   “那好好听课。”   他笑:“我先回了,过几天见。”   苏暮没吭声,直到他去了他车那儿。   果然是专程在这等她的。   他开车走了,像是等到了她也就完成了想做的事,放心地返程了。   苏暮还得等谢吟拿了东西下来。   轿车从旁边经过,她没忍住侧过头看了看,也不敢看得太明显,直到后视镜里轿车愈驶愈远,再见不到。   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什么搁下来了,又好像有点怅然。   旁边的姐姐忽然关了手机,这才好奇地看了过来,说:“妹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暮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谢朝言关系很好呀。”对方像是思量着什么,唇角弯着,手指在手机壳后边轻划着:“看你跟他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苏暮也不知道对方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她摇头:“不是,不熟。”   对方笑了,很深意:“其实我知道他,谢吟她弟嘛,跟我年龄相仿,所以也从你谢阿姨那儿了解过一些,你知道吗,他平常对人可不是这样的。”   苏暮问:“那是哪样的。”   “哪样的,就很一般吧,没那么好,但我看他在你这儿还挺好的。谢朝言他不随便加人微信,我之前想主动提过,就是没好说出口,要不你把名片推给我一下吧,我想认识一下他。”   这一出,苏暮着实没想到,直接懵了。   “……名片?”   对方打开了微信:“是啊。”   苏暮低头,打开手机去找:“那您等等,我找找。”   也是这时,谢吟拿了东西下来,正好听到两人说的话。   苏暮止了动作,等谢吟坐到驾驶座上。   谢吟问:“刚刚你们在说啥呢,推什么名片?”   女人说:“哦,说谢朝言呢,之前我跟他说话,好高冷,都不怎么理人。”   “他啊。”谢吟笑了,打着方向盘,说:“还好吧,你对他有意思啊?可以啊,我们经常跟他说,他都没那个意思,久而久之也就不想说了,你要是想,我改天跟他提提。”   “可以先认识认识嘛,你看现在谁相亲是一开始就合拍的,就怕人太冷淡。”   “还好呀,你可以问暮暮,谢朝言他那人挺好相处的是不是。”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苏暮身子忽然直了直:“啊?”   谢吟问:“我说谢朝言他人是不是蛮好的,你肖阿姨说他高冷,我觉着也没有啊,是不。”   苏暮耳朵在听,心却不在上边。   她说:“嗯,还好……”   她们笑了,继续聊自己的,苏暮望着窗外,心思飞远了。   高速没有堵车,晚八点,到达北京市区。   谢吟是直接送苏暮到她们学校附近的,找了个方便停车的位置,那个女人不想麻烦谢吟,也说就在这附近下,两人一道下了车。   苏暮和对方不熟,也只是这么会车程聊了两句,她本想直接回学校的,没想女人直接叫住了她。   马路车辆川流不息,正是晚高峰期,车鸣声陆续不绝。   对方踩着高跟鞋,拎着香奶奶家的包,一头短发整个人看起来知性又大方。   是和苏暮截然不同的风格。   “我知道,你叫苏暮,今年快二十一。”对方眼底含笑:“也是谢吟她小侄子的女朋友,对吗。”   说着,她不紧不慢抬手,拢了拢头发:“就是不知道,你跟谢朝言关系怎么又这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明天尽量早……   感谢在2020-11-08 22:11:37~2020-11-09 23:1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大:PM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开一朵 27瓶;小梨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反差   苏暮抱着自己的背包, 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对方又笑了,朝她走过来:“你也别怕, 我叫肖宵,你叫我宵姐就好, 平常我这人也挺好说话, 提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们两家关系好,你这小姑娘又懂事又乖巧, 肯定讨人喜欢的,跟谢朝言关系好也正常,所以我这不是只能找你吗。”   苏暮问:“您是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问问, 你觉得谢朝言他那人怎么样?”   “挺好的, 做事很负责, 平常也很谦和, 反正都挺好。”   “我不是问这个。”肖宵笑说:“我是说,你觉得找他做男朋友怎么样?”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那我也直说啦,我也是前段时间才见到他的, 觉得挺对我的,我很喜欢他,有那个意思, 我跟他两个人都是单身到现在的, 年龄也到这了, 你懂吧?”   苏暮怎么会不懂,她刚开始说自己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想她能做个中间人。   只是这个中间人该怎么做,就要看她要什么。   没等苏暮说话,肖宵忽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 不动声色地拉住她的手,塞苏暮手里:“你看你和谢朝言走得近,又算是他们家的晚辈,一个小姑娘家去说说,谢朝言他不会不同意的。”   苏暮下意识要推回:“不是,我……”   “你叫暮暮是吧?暮暮,那我以后也就这样喊你吧,你帮帮阿姨,阿姨以后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只是去介绍一下,也没别的什么。”   苏暮手里的动作停了停。   她看眼前的女人,眼里一片真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就那么停住了。   肖宵说:“我今年二十七,和他年龄正合适,家庭条件中上,工作是五百强企业,跟谢朝言比起来不差的,不是我去还能是谁呢?你看其他那些小姑娘很少有能比得过我的吧,再说一个,她们也难给一个男人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是真心觉得我跟他很合适。”   苏暮垂下眸,说:“嗯,我知道了。”   她把红包又递了回去:“但是这些就不用了。”   肖宵惬意地笑了:“好,那谢谢你。”   -   肖宵说得确实没错,谢朝言平常朋友圈比较干净,就跟他列表一样,除了熟识的朋友和同事,基本不会有谁。   她之前想加过对方,谢朝言当时是个什么反应呢,冷淡睨了她一眼,说了声抱歉,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肖宵当时觉得尴尬,可马上又觉得不甘心。   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有挑战性,越想去做。   一个男人来者不拒才说明他不值得,像这样懂得拒绝的,才是女人需要的,况且据她所知他也没个喜欢的人,说明眼界高,眼界高的男人往往自身条件也很优异。   她就是想试试。   回了学校第二天苏暮一整天兴致泱泱,林央找她出去逛街也没去,都拒了。   太困,她当天晚上睡了,第二天仍然在寝室床上趴了一天,到下午才算是醒了些,那张入场券被她搁到了自己桌上,起来一眼就看得到。   时间是明天的晚七点,可是直到现在苏暮都仍在犹豫。   寝室里的风扇开了,有些微风吹过来,最近的天气还挺舒适。   她躺床上打开手机,点进谢朝言的聊天框,试探着输了句:[在忙吗?]   没有回复。   她想着大概是在忙,不过马上要六点,他应该也快下班了。   苏暮放下手机,阖上眼闭目养神,不一会儿消息提示声响起,她来了精神,打开去看。   ZY:[有点,怎么了。]   苏暮撑起胳膊,打了几个字出来,又删了,之后就回了个:[没,就是有个事想跟你说。]   ZY:[什么事?]   苏暮:[也不是很重要,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ZY:[没事,你说。]   苏暮没回。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提。   突然来一句,有个姐姐他要不要加一下?太突兀。   其实苏暮也不是想做那个中间人,人家的感情怎么样她没那个心思去管,只是说,可能在谢朝言这事上她太困扰了,整天整天的想。   谢朝言约她这件事于她而言,其实挺特殊的,苏暮也不敢告诉别人。   这事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地下秘密一样,她心里藏着,总是会想到,事实上到现在都在纠结要不要过去。   心里很犹豫,甚至无时无刻没在想这些事。   她有想过过去,把话说清楚,就只是……只是说清楚,可是真过去了,性质就不一样。   那是约会,两个人单独的,就像肖宵今天说过的,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谢予女朋友,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分手,这就是事实,他们在一起过,她怎么能和谢朝言再有什么交集。   她不知道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事实上苏暮觉得自己已经乱了,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陷了进去,要是真的如她而言的没有,要是真有她嘴上说的那么笃定倒也好。   可是这话,连苏暮都没什么底气说。   谢朝言是晚上到的苏暮学校。   她找他,于他而言非常意外,刚下完班谢朝言就去了她那边,车暂时停在校外路边,他在校外等着她,看着夜色里小姑娘急匆匆地出来。   应该是小跑着出来的,她们学校大,过来有些路程,苏暮一路着急,过来时头发有点散了。   谢朝言说:“慢点,不用急的。”   苏暮扶着腰,小喘着气,说:“你怎么来这么快,也太突然了。”   “你说有事,我就直接过来了。”   这会儿是夜里,周围都是些零零散散经过的学生。   谢朝言长得高,一张脸又出众,吸引不少路人目光,苏暮还真怕有什么熟人看到。   其实她也没说让他过来,就只是提了一句有事,谁知道他这么快,直接就过来了。   太突然。   “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点晚饭吧。”   “不用,来之前吃过了,你呢。”   “我也。”   “那就不吃了。”   苏暮便说:“我带你在我们学校附近转转吧,散散步。”   苏暮学校在商圈附近,一到晚上这个点外边人多,两人没在校内转,苏暮带他去了校外。   这附近新开了家商场,很繁华,只不过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去商圈。   两个人就在路边走,沿着一条道,笔直往前走。   天际有些泛乌,黑沉沉的,看不到什么星星。   谢朝言忽然问:“你还记得这儿吗,前边有个十字路口,过去了,有家便利店。”   苏暮疑惑:“嗯?”   他只是盯着前边:“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的位置,就在这。”   苏暮记了起来。   她当时跟谢予生气,她下了飞机打了个的一路跟他吵架,随便给了个地址让司机师傅开,最后才发现她条件反射给的是她学校的地址。   寒假呢,校园怎么进得去。   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下车的。   之后,找了个路灯站着,继续跟他说,苏暮印象深刻,毕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又那么记忆犹新的一次争吵。   谢朝言说:“当时我有场朋友聚会就在这附近,其实我是那时候看到你的。”   “是吗。”苏暮对这个没什么印象,她对他的印象只有便利店门口,她觉得那才是第一面,至于谢朝言是什么时候对她有印象的,她不知道,也许就是那时候吧,总不可能再早了。   “那你当时在聚会,怎么看到我的?”   “有人找我。”他侧眸看她:“也许,可以说是前女友。”   苏暮知道。   上次在昆园见过,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谢朝言以前谈过,到底是这个年龄了,不可能说一点情感经历也没有,她甚至看到过几次他和其他女人说话的样子。   对方或是在哭,或是挽留,他的态度很淡薄,对方哭就等对方哭完,也不会哄什么,她作为女生的角度看,男方这样挺绝情的。   “嗯,我知道。”苏暮低了低眸子,地上有个小石子,她一边走,一边把石子往前踢。   说起来那天有个事还挺尴尬的,她去买那东西,就当着谢朝言的面,当时还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谁知道呢。   现在想想还是尴尬。   她说:“其实挺正常的啊,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   “嗯,是。”   “我还觉得那个阿姨挺好的呢,她那么喜欢你,既然能有家里人介绍,肯定也是因为合适。”   “可是有些时候,我想要的并不只是合适。”   苏暮听着这话,没等他说完,在原地站定。   见状,谢朝言也不说了。   她不怎么敢看他,有些试探地说:“说到这,有个事我确实想跟你说。”   谢朝言嗯了声:“你说。”   苏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犹豫,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我认识一个姐姐,就……就是,你能不能加一下她?”   这话说完,谢朝言眼里的神色很明显就变了些。   在这样的夜里,变得有些深,叫人捉摸不清。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话题开始了,苏暮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也只是加一下,只是微信,我就是提一下,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就……”   谢朝言忽然扯着唇笑了声:“所以今天主动找我要说的事,就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始设定的时候想过SC这个问题,会想男主这个年龄如果没doi过会不会太没道理,也不符合他这种人设,但作者君本身有点洁党,不太能接受男女主不洁,最后想想,算了,就委屈老谢让他体验三十年寂寞生活吧,反正一切得给我们暮暮留着!   晚上还有一更昂,努力九点更上,大家记得来看吖 第34章 反差   “我还想着你主动找我会是因为什么, 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些。”   苏暮其实说这种话就没什么勇气,还是硬着头皮来的。   说也说了,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想收回也没用,况且她也想了很久。   苏暮说:“我也不是别的意思。”   “是她提的, 还是你主动想的?”   “是我。”   “行, 我知道了。”   谢朝言没怎么再说话。   苏暮感觉他有点生气了,毕竟这事要换谁身上都会有点生气。   不过苏暮也只是感觉, 毕竟看他表面看不出来,谢朝言瞧着面色没怎么变,看着貌似也还好。   有件事肖宵还是把握对了。   女人的直觉, 她当时就感觉如果是苏暮去帮自己说, 谢朝言肯定会同意, 不说是因为什么, 单单是看在苏暮的面上,他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是小姑娘家,软着声音一说,娇稍微撒撒, 谁会拒绝?   只不过有件事对方不会知道,谢朝言就算是同意,也不是因为苏暮撒娇求软, 而是因为这事是她提的, 她亲自开了这个口。   即使这件事情, 是她把别的女人推给他。   “把名片推给我吧,我一会儿加。”谢朝言说。   “不用,我这儿有二维码,直接扫就好。”在这事上苏暮动作倒是快, 打开手机就调出了对方的二维码,像是早就准备好了做这件事。   小姑娘眼巴巴地等着他加,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他不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对着码一扫,扫出来什么也没看,该点的点完就把手机收了回去。   苏暮在手机上也不知道在点着什么,谢朝言问:“你到时候有课吗?”   “没。”   谢朝言说:“如果你不想我过来,那我到时候就在那儿等你,或者你能接受的话,我过来接你。”   苏暮连忙摇头:“不用,我知道位置。”   “嗯,那也行。”   苏暮想到肖宵,其实还想说一下她的名字,要不然光加个人,一点信息都不给,好像也挺突然。   她本来想说的。   怕他生气,又咽了回去,最后看了看自己学校的方向,忐忑地说:“那我先回去了,挺晚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朝言之前就知道这小姑娘精明。   现在也是。   想做的事完成了,也就不在他身边多待,撒丫子就能走,不像刚刚起码为了心里揣着的事,耐着性子跟他聊那么多,甚至能软着声音有点求情的意思。   能让她这样拉着性子,对方估计也是花心思跟她说了挺多。   一时间谢朝言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这件事,生气吗?当然是生的。   可是生气之余说什么也没用。   小姑娘不会动情,更不会为他留下来,他倒不如就顺了她这个人情,遂了她的心意。   谢朝言没多说,应了:“那你回吧。”   “好。”苏暮点头,说了两句客套话,朝他挥手就走了,回学校。   谢朝言站在路上的花坛边,任着城市的晚风轻掠,就看着她的背影愈发的远,头也没回。   她还挺残忍。   谢朝言在那站了会,有经过的人会看他,他也不想管。   找了个边缘点的位置,身子直了些,没什么情绪地瞧着路面,习惯性地去摸烟盒。   触到冰凉的外壳。   惯性地往苏暮走的方向看,远远地瞧见那道隐约的身影好像往这边看了眼。   -   苏暮几乎是刚到寝室,肖宵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她给苏暮发了个语音,很惊喜地说谢朝言主动加她了。   很快又说给谢朝言发了消息只不过对方没理。   苏暮没有立马回消息,坐到自己位置上,看到桌上的剧院入场票。   有点发愁。   明天真的要去吗?   恰好是肖宵发消息过来,说准备请她吃饭。   她看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心里冒出了个想法。   只是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可能真的很过分,可能真的会让谢朝言生气,说不定到时候会怎么样连她现在都不知道。   苏暮觉得自己心里像有什么一直挂着,不上不下,一直勾着她。   晚九点。   苏暮和肖宵就在她学校附近见了个面,肖宵正好是在这附近处理工作,收到消息很高兴,顺便就请苏暮吃饭,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就坐下了。   肖宵热情地把菜单递给她:“暮暮,今天你帮了我大忙,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肖宵坐在她对面眼里闪着光,高兴地说:“我就没想过这么顺利,多亏了你,你说今天认识了,明天不就可以约出来见一面嘛,有了开始后面也就简单多了,我本来出来加班还挺累,现在一下就精神了。”   苏暮干笑两声:“也还好。”   她又说:“你是不是真的跟他关系很好呀,我找谢吟说都没这么顺利的,你去说他就给了这个人情,上次我听你们聊天,好像是有什么事要一起?害,反正今天还是感谢你。”   对方性格泼辣,说起话也多,基本上就是她说,苏暮听的状态。   事实上苏暮这会也没什么聊天的心思。   她手里攥着那张票,思绪出神。   今天谢朝言就有点生气,她知道,只不过是他没说而已,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他会怎么样?   说不定会对她很失望,或者以后再也不来找她,或者、或者。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不是吗,一开始就说了要离他远远的,结果反而越来越偏,有种离了轨道再也回不去的架势。   她不想。   说久了,肖宵看出对方在发呆,手在苏暮眼前挥了挥:“暮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苏暮眨了眨眼,回了神,坐直身:“在听。”   “我说这个你喜不喜欢吃呀,我给你点一个。”   “不用了,我不饿,随便吃点什么就行吧。”   “嗯,那也行。”   苏暮想了会,说:“其实我也有个事想和你说来着。”   对方停下手里动作,听她讲。   苏暮本是没动的,盯着桌面,像是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功课,才把那张这两天已经被她捏得边缘有些发卷的入场券放了出去。   “我这儿有一张票,是明天的音乐剧,你可以、可以去,谢朝言也在。”可能是心里发虚,苏暮说这话时有点磕巴。   对方有些意外,讶异:“不会吧?”   “是真的。”   肖宵接过那张券:“那你是怎么有的,又怎么知道他也在。”   苏暮说:“他当时给我的,他说有活动,他很多朋友也一起,顺道就给了我一张,不过我不太想去。”   这话,她撒谎了。   肖宵信了,拿着票,笑说:“好惊喜,那我要是突然过去,他会不会觉得突然啊?”   “不知道,不过总得经历这个过程的,是邻座,到时候也好熟悉。”   “嗯。”对方喜形于色:“谢谢暮暮,要是我跟你谢叔叔真的成了,往后给你包个大红包。”   苏暮勉强弯唇:“不用。”   这顿饭没怎么吃。   说了这事,两人各怀心思,简单吃完就各自分别了。   出了店肖宵没送她,就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手里拿着苏暮的那张券,给朋友打电话汇说捷报。   苏暮在店门口站了会,看着她走,手里空落落的,莫名心里也少了块什么。   确切来说也不是少,就是觉得不舒服,她以为这样做了她可以很轻松,可以卸下一个担子,并不是,现实是她心里某种情绪压得更重了,让她更惦记着这件事。   苏暮心里宽慰自己:没事的,明天就好好做自己的事,过了就没了。   谢朝言不是要她一个答案吗,这就是她的答案。   回去后的夜晚,苏暮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失眠了,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有早课,又起了个大早,条件反射地看手机,也没谁的消息,下意识去摸那张票,探了个空。   苏暮有点恍惚。   她忽然想到那天夜里谢朝言和她说过的话,给两个人一个机会,无关谢予,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不行,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   可是她连这个机会都没给自己。   苏暮并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后悔,也许会,可是好像又没什么。   谁都一样,说不定别人更适合他,他们年龄相符,什么情况都是差不多的,门当户对,太多太多了。   是不是她,好像也无所谓。   一上午在浑浑噩噩里度过,苏暮课也没怎么听,连身边朋友都看出她的状态不大对,下午没了课,苏暮回寝室就躺床上,想让自己睡觉。   北京起风了。   一转眼天就阴了,寝室窗户没关,有风从外边吹进来,翻动了桌上的书本页。   苏暮是凉醒的,她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喷嚏起身,才发现外面天变了。   她下床去把窗户关上,看外边的校园,林荫路上都是学生。   下午的课结束了,大家都准备去食堂吃饭,校园内倒还算热闹。   有室友抱着胳膊嗦嗦着进来,说:“上午还大太阳,下午天就变了脸,得,又要把外套找出来穿着了!”   看到苏暮,咦了声:“暮暮怎么还在寝室呢,不是说和朋友要去剧院吗,还没出发?”   苏暮弯了弯唇:“嗯,马上去。”   “行,那赶快去吧,大剧院离这儿可不近呢。”   “知道。”   苏暮这样说着,低下头去看手机的时间。   六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入场还要提前,说不定谢朝言很快就会发现,真到了那时候他会是什么反应,会生气吗。   会的吧。   苏暮心里那种复杂的沉重感忽然到了顶点。   她依旧是安慰自己,拉开椅子在位置上坐下。   一个人出了会神。   外边树梢随风飘动,钟表上的秒针不停走着,像最后通告,一步步踩在人心里,几分钟像是过了几世纪,她忽然起身,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转身就往外走。   四十分钟的地铁车程,苏暮到剧院的时候正好是七点。   踩着点到了。   国家大剧院向来恢弘,苏暮以前来过,远观着就像一个在水上的椭圆形水滴状建筑,晶莹剔透,壮观华美。   现在入夜了,远远瞧着也震撼人心。   风吹乱了苏暮的头发,她急匆匆地赶过去,才记起自己没票,剧院也早已过了平常游览的时间。   她进不去。   那种冲动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苏暮站在剧院门口,微喘着气,有些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干什么?   都现在了,她过来能怎么样。   票是她自己亲手给别人的,难道,现在她还说自己后悔了不成。   苏暮在原地站了会,想走又迈不动脚。   她走到旁边去,找了个面墙,靠上去想让自己缓会。   入场处传来动静,有人匆匆出来了,苏暮听见脚步看了过去,是肖宵,她出来了。   苏暮连忙走了过去,想问她出了什么情况,走近了才发现肖宵现在的状态。   对方脸色并不怎么好,眼角也是红的,苏暮愣了下,想说的话也没说出口,对方有些复杂且怨意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了。   苏暮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到。   她有点心神恍惚,不安。   也不知道谢朝言现在是怎么样,她只知道自己做错了,确实错了。   苏暮在那站了会,没等到谢朝言出来,有点冷,她往回走,经过一处暗角,忽的看到在那儿靠着抽烟的男人。   她脚步一下停滞了。   这时看到他,那种不安忐忑感直接上升到顶点。   她不知道谢朝言在那站了多久,可能他们早就遇到了,早就有了些事,只不过谢朝言先一步出来,她没遇到。   他在这,甚至可能是看着她怎么过去的,也看着她怎么踌躇着回走。   只不过什么都没说。   周遭没什么人,她站在路灯下,谢朝言立于暗处。   他能很清晰地看到她,只不过视线也没往她这儿看,而是任指间烟头火光星星点点,他看着地面,整个人虽然沉默,却能给人一种并不明显的冷意。   苏暮有些犹豫地往他那儿走去,从没哪次觉得脚步像现在这样沉重,甚至是有些发软。   她觉得脑袋有点昏,要不然怎么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直到她走过去,谢朝言才抬眼看向她。   太暗了,看不清他这会的神色,但苏暮也能想到他这会的眼神有多漫无情绪。   “对不起。”苏暮犹豫许久,只憋出这么几个字。   他没说话。   苏暮抿唇,声音又低了些:“……真的对不起。”   男人终是有了些反应,直了直身,手指动了,落了些烟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35章 反差   苏暮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两天心里积压的心事像座山, 忽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其实她早都知道,但她还是这样做了,早在做的时候她就应该做好承担这个后果的准备。   谢朝言问:“为什么。”   “什么。”   “知道我会在这儿, 也知道这样我会生气,却还是这样做了, 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复我?”   他把苏暮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我不是。”她回答得没什么底气。   “那是什么。”   苏暮沉默。   谢朝言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 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你会这样拒绝我。”   苏暮觉得心里有点揪, 莫名揪得疼。   她把那种感觉忍着,嗯了声:“我们不合适。”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把我打发出去,打发给别人。”   “我没有。”   “那是怎么样, 你觉得我跟她应该会更好, 她会更讨我的喜, 准备做个贴心的媒人, 撮合我们?”   谢朝言问:“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这么随便的人。”   苏暮知道,她也是清楚自己做错了才过来,才想补救这件事。   谢朝言知道她把票给了别人,心情并不会很好, 可能当时跟对方都不会很愉快,要不然肖宵也不会是那种神情,可是直到过来苏暮才发现, 其实她压根就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面对谢朝言该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   已经搞砸了, 不是说两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苏暮站在他面前,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朝言完全站直了身,说:“那就这样吧。”   “我不勉强人,不喜欢的话以后就算了, 没关系。”   苏暮低着头,手攥了攥。   她说:“嗯。”   谢朝言没再看她,丢下手里燃尽了的烟,走了。   他经过自己的时候,苏暮手指无意识微蜷了下,心里好像什么掉了下去。   她盯着地上闪了两下的火光,一直没说话。   很快只剩浓墨的夜色,又是暗角,风不停往苏暮身上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回神,发觉自己身上很凉,骨头都有点站僵了。   那种后劲到现在才缓过来。   苏暮转过头往回看,真的没再看到什么人。   谢朝言真的走了。   她知道,她肯定让他很失望的,或许都不单单是失望。   这事她做得太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觉得别人喜欢他,她也许可以将他推给别人。别人比她好,比她成熟,比她更适合他,就像别人说的,也可以给一个男人实质性的帮助。   苏暮有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谢朝言的话不停在脑袋里打转。   她想到了最近那些事,她和谢予的感情、认识谢朝言后的那些日子,她刚知道谢朝言心思的那个夜晚,还有他第一次喊她暮暮。   那时候谢予还没有走,她一直觉得她该是很喜欢谢予的,就算分手了感情也是在,那么久不是说磨灭就能磨灭,所以她不能、就像谢予说的,她不能和谢朝言有什么。   苏暮忽然在路边停下,觉得冷,抱着胳膊慢慢蹲了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忽然觉得累,想歇歇,反正这附近路人也不多,没人会注意她。   苏暮想缓会情绪再回去,最起码总不能这么狼狈,叫人看出来。   有脚步声传来,从远到近。   有人走到了她面前,苏暮有些发怔,抬头去看,和谢朝言对上了视线。   苏暮一下有点猝不及防,慢慢站了起来。   “你怎么……”   她想问你怎么回来了,想想又问不出口。   这会她跟谢朝言说什么都没底气。   “本来是想走的,忽然记起来一会儿要晚了,你回去应该来不及。”他说。   “还好。”苏暮低着头,不怎么敢直视他:“能回去。”   谢朝言问:“刚刚哭了?”   苏暮说:“没。”   她嘴上说没,谢朝言怎么能不清楚。   哭是没哭,眼眶上那点泛红谁都能看出来,瞧着可怜,回头别人还说是他欺负小姑娘了。   他拿了张纸巾出来,把人拉到自己跟前,耐心地帮她擦眼睛周围一点细微的泪痕,又帮她理好额前被风吹乱了的碎发。   苏暮本来一个人还不觉得情绪多崩,多少能往心里憋,可这人就是这样,旁人一旦有安慰的意思,情绪一下就崩不住了,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眶红得更彻底了,眼泪憋不住,开始打转。   谢朝言知她最是娇气,说:“别哭。”   苏暮吸了吸鼻子,愣是憋住了。   跟军训时受训似的,说什么都乖乖听着,严格执行。   夜风里,苏暮憋得鼻头都红了,眼里也亮晶晶的,就这么无辜地看他。   谢朝言笑了:“明明今天最受伤的是我,到头来我还得安慰你。”   苏暮说:“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这件事,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和表达歉意的机会。”   他问:“怎么补救?”   “我、我去订过两天的票?”   谢朝言嘴角扯了道弧度:“事情不是你这样解决的。”   苏暮哪能不知道。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解决不好了,可是这会儿她大脑一片空白,暂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谢朝言说:“其实,我刚刚是有点生气,只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是怎么样了,所以当时可能我对她没给什么好脸色,对你朋友说的话大概也没怎么留情面。”   “我知道……”那会单是看到肖宵时就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平常其实并不怎么会去迁就一个人,我说过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好,不管是相处、还是性格,你觉得我好说话,可能仅仅只是对你而已。”   “我知道我这次确实做得不对,我——”   “其实你没错。”谢朝言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是会做一些没好好考虑过的事,但想想今天这事也没什么,你又不喜欢我,那张票想怎么办是你的权利,给其他喜欢我的人,或是希望我可以离你远远的,这都是正常的,一张票而已,再说我的情绪又算得了什么呢。”   其实谢朝言把选择丢给苏暮的时候,是知道她会很纠结的。   他正是想看她做的选择会是什么。   可能会做出许多他意想不到的事,可能会很极端,他也知道,就是不知道会这么让人没想到,以至于今天那会他都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或者换句话说,说什么也没有。   因为也是那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让苏暮选是没用的,她是被动的,就算是心里有,她也不会表露出来。   苏暮说:“我没有那样想。”   “怎么想?”   她不自觉捏住自己手指:“没有觉得你的情绪不算什么,我如果真的那样想,就不会在知道你会生气的前提下过来。”   “那你来的路上想过我生气会是什么样子吗。”   “想过,但是想不出来。”   谢朝言以往给她的感觉就是绅士、温柔,再就是很好讲理,他可以是耐心的医生,也能是讲台上温雅的导师。   这样的人,苏暮想不出他生气的样子。   所以刚刚看到他半隐在阴影下面色泛冷的样子时,苏暮真的怕了,脚发软,甚至都不太敢过去。   她才知道谢朝言生气起来的样子,不会发什么火,也不会很凶,可就是能让你在那种沉默中感觉很煎熬,那种凉意一点点贯穿到四肢,从心理上给人压力。   她当时宁愿谢朝言说她点什么,也不愿意他是那样的。   谢朝言说:“所以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我只是觉得,我们恋爱观可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像谢吟阿姨还有很多人都说过的,你这样的一个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才是适合你的,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给予你帮助,可能也只有像她们这样的才可以,她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跟你年龄也匹配,就像你之前的恋爱,都是走门当户对双方合适,你要找的可能也得是那样的才行……”   看得出来苏暮最近一直在想这些,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她被其他的各种想法困扰太深了。   这两年身边的朋友,亲友,大多都是和他说这样的话。   谢朝言不怎么想听,听太多了。   苏暮絮絮念念地说着。   谢朝言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知道我现在是怎么想的吗。”   苏暮问:“什么。”   “接过吻吗。”   “啊?”   苏暮看他眼神,只觉得那一瞬的谢朝言好像有点不一样。   没等她反应,谢朝言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来。   不给人一点机会。   其实谢朝言根本就不想听她说那些。   什么合不合适的,什么怎么样的,于他而言都是虚的。   想再多不如直接去做。   以他的性子,其实早该这样,只不过是怕吓着苏暮才想着慢慢来,他但凡没那么绅士,很多天以前的那个晚上就会做这件事。   吻她,对,就是吻,在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看她如雪天那个晚上一般柔情似水的样子,一点也不想听到她嘴里喊谢予的名字。   谢朝言很早前就提醒过她,他没那么好,他和很多男人都一样。   他不过是个俗人。   食色的人。   苏暮没怎么站稳,惯性地往后退,谢朝言一手揽着她的腰,牵引着她贴在自己怀里,一手捏着她下巴,就着这个姿势去吻她。   她绷得很紧,紧张地攥着他衣服闭着眼动也不敢动,好在他耐心,一点点带着她。   分不清是谁的气息交缠。   谢朝言又去亲她嘴角,细细密密地去吻她脸颊,她闭着眼,乱了呼吸去感受这种陌生的接触。   他问:“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嗯?”   苏暮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会她真的很紧张,这还是大马路上,她只敢绷着身子待他怀里。   捏着他衣服的手指关节有点发软。 第36章 反差   苏暮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刚刚想了那么多解释和说辞, 被谢朝言这么一吻直接大脑空白,思绪无法凝聚,全都抛之脑后地忘了。   她感觉现在的谢朝言好像换了一个人, 或者说这就是本来的他,只不过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多少有点难自控了。   小姑娘没回答他, 倒是敢睁眼看他了, 他捏着她下巴,就看着苏暮眼里泛着水雾, 唇微张着。   他直接去咬她的唇。   她才知道谢朝言其实力气很大,和很多男人一样,在感情上也很主动强势一样, 不会给人什么喘息的机会。   苏暮当时心里想的就一个:他真的好会接吻。   唇齿相贴的感觉, 体温熨烫, 每一次勾惹都把人吊到最高点。   连她一个对男女之间亲密接触不怎么有感的人都觉得整个人被他勾了起来。   也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她本就是被他吸引了的,为对方着迷,才会沉浸到其中,难以自抑。   有路人经过, 苏暮没好意思。   谢朝言清楚,这才放了她,小姑娘脸皮薄, 也不敢看别人, 就抓着他衣服把整个人埋着, 等别人经过离开以后才好了些。   到底是公众场合,苏暮真的不敢。   以前就算是跟谢予,也没有说这样野过,那时候他们就算是有点亲密也不敢在人前。   他们就像单纯的小孩, 大多只是浅尝辄止。   况且苏暮也不大喜欢。   谢予到底是个有原则的人,没对苏暮怎么样,就算那么久也是守着界限,也算是还当初他在苏父面前的承诺。   可是这还是苏暮头一回这么过火。   在大街上就这么不可开交,并且,她竟然有点沉迷其中这种感觉。   成年人的世界也许就是这样。   食色男女,欲为上。   不仅仅是男人,女人也会,只不过那种感觉可能会压得非常深,可能她确实早就被谢朝言影响了,无可否认就是这样,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徘徊左右。   吸引都是互相的。   这样的深夜,一些欲望、一些太深的东西真的压不住,只需要一点导火的引子随时一触即发。   他们去了谢朝言的车上,就在车后座上。   苏暮坐在他腿上,长发都撩到了身后,闭着眼任他吻自己,呼吸乱到极致。   衣服从肩上掉落,皮肤有些暴露到空气中,很凉。   冷得一瞬间有点泛起点小疙瘩。   苏暮很瘦,银色的锁骨链挂在纤白的脖子上,就在谢朝言眼前,事实上他现在就可以和她平视,能近距离看到她的锁骨有多精致。   皮肤白的坏处大概就是掩不下一点痕迹。   泛红的痕迹像寒冬里的红玫,点缀,落在上边。   那是吻痕。   “暮暮。”他轻声叫她,掌心抚着她头发,一点点去碰她脸颊。   苏暮听着,有些迷蒙地睁开眼。   就见谢朝言垂着眼睫,视线盯着她颈前的那根链子,手指也慢慢下划。   手指触上她锁骨,他抬眼看着她面上所有表情,像是要看着她一切反应:“怕吗?”   他指尖微热,像羽毛轻划皮肤,引得苏暮心里都起阵阵涟漪。   怕吗。   当然怕。   这是他的车里,又这么危险,几乎是差一步都能擦枪走火的距离。   “你要是怕,我就停下来。”   苏暮有些恍惚地盯着前面,只是抓着他衣服。   忽而她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男人抬眼,看她:“怎么了。”   她知道这种时候叫停其实于一个男人而言很煎熬,她也不敢说,也不是感觉不好,就是突然觉得、觉得——   她抓着他的手,也不说话。   谢朝言懂了。   他收了手,好好地帮她把衣服整理好。   苏暮本来乱了的呼吸渐渐平稳,有点没缓过劲,看着他帮她把上衣的扣子又一个个扣了上。   仿佛刚刚的混乱只是两个人的一场梦。   谢朝言也确实自制,即使这样了他眼里也没什么波澜,反倒是苏暮一直不太能自已。   等谢朝言帮她把一切都整理好,发觉小姑娘一直瞧着自己。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男人。”   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谢朝言自己头一次破例失了控而已。   刚刚小姑娘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他不想听,看她无辜地看自己,一时差点没忍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自制力挺好,现在才知道那都算什么,只有今天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能有多禽兽。   “那、那我们今天……”苏暮说。   他们今天这样算什么。   吻也接了,甚至还更过,过程她自己都没脸皮去回忆。   可是好像就这样又很草率。   今天这事,不过是因为一起矛盾,让两个人压了很久的情绪直接找了个突破口。   冲突往往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方式。   又是夜里,又是情绪最不稳的时候,他吻她,苏暮一时难以自抑也回应了,像是醉酒之后清醒了要面对那些事才是最难的。   谢朝言看她,问:“怎么,后悔了?”   “没。”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跟他之间该怎么办。   谢朝言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的答案。”   她问:“那今天的事你不怪我了吗?”   他笑:“怎么怪。”   凶她,还是冷脸对她,怪她把别人推到他身边,无视他的感受?   这个气,他还真生不起来。   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折返。   就算是当时,他想听的也不是苏暮的对不起。   即使生气,他走了以后心里还是会被她牵着,说那就算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他还是会想小姑娘之后会怎么样,她一个人会不会很难过。   所以他回去了。   看着苏暮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又突然蹲下。   也是那一刻谢朝言知道。   他栽她身上了。   “在我面前你真的不用这么害怕或是紧张,票没了那就下次,下下次,时间还长,我们机会还有很多。”   谢朝言说:“你要知道,你才是需要被宠着和包容的那个,没事的。”   她抿唇,嗯了声。   苏暮主要还是觉得自己不太能习惯和他之间那么自然的亲密。   比如最后两个人都清醒了,甚至于车内的冷气叫人皮肤都有点凉意,苏暮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简直尴尬到极点。   怎么这么野。   她当时是怎么上去的?   折腾这么久,苏暮才发觉现在时间挺晚的。   车里舒适又安逸,苏暮坐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地盯着前边,身边男人在开车。   两人之间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说话。   也不是没话说,就是可能太晚了,大家刚刚又做了些不太能启齿的事,可能到这会儿精神气都没缓过来。   苏暮默默攥紧自己衣服,捏着衣角的边卷成卷,又拉开,反反复复。   她又想到刚刚那种触感,根本就消散不了,她这会一静下来就会想到。   太疯狂了。   “那我现在是回学校吗?”她强装自然地看前边的车:“这会儿不堵,应该挺快。”   谢朝言嗯了声:“是在往那边开,回去还来得及吗。”   “也许吧,我们寝室一般关得比较晚,就是可能要麻烦宿管阿姨。”   “好。”   “饿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不用多久,我一会儿开快点,能赶到。”   其实谢朝言这句是出于关心问的,看小姑娘没什么精神,嘴唇也白,她本来就瘦,容易低血糖。   自己刚才有点冲动,多少会把她给吓着,吃点东西多少能补点精神。   但苏暮出门前还真没吃什么。   当时心里慌,一直想着他那事,吃什么也吃不进,拿起衣服就往外走,到现在也好久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苏暮就觉得真有点饿得慌。   谢朝言一手把着方向盘,侧眸看她,苏暮点点头:“好。”   这个点路上能开的大多只有烧烤店,谢朝言不怎么想苏暮吃那些,就去便利店买了些吐司糕点给她带了回来,还拿了两瓶水。   回到车上时苏暮靠在座椅上犯困。   他把东西递了过去,苏暮清醒了,接过:“谢谢。”   苏暮随便找了个面包拆了包装吃,没人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得不行,惹得苏暮吃东西也不敢太大声。   外面黑,只有车里有车灯照着,灯光昏黄。   谢朝言没立马开车,等她之余,拿了烟盒出来。   抽出一根烟。   他问:“介意吗?”   苏暮捧着手里东西摇头。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车窗开着,味不怎么大,苏暮也闻得惯,只是心里会想:他的瘾到底是有多重。   其实她很久都没抽这烟了,像谢朝言说的,确实是生手,平常也就是爱好偶尔试试,有时候她自己都能被呛到。   可谢朝言不一样,看得出他确实习惯了,没事就会拿根出来。   他抽烟时的样子也很有魅力,眉眼看着深了些,眼底清冷,烟雾顺着他那张脸飘散,勾人得不行。   这样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苏暮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这样的男人有什么交涉,更没想过她能去驾驭。   她就窝在副驾上看他,看谢朝言的唇。   他的唇很薄,接吻的时候非常有感觉。   苏暮忽然出声:“其实我有个问题。”   谢朝言转过头,看她。   就见她瞧着他,样子乖得不行:“你以前和几个人亲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来晚了! 第37章 反差   苏暮问完这个问题, 谢朝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意外。   紧接着,他又看着苏暮很人畜无害地单纯地看他。   谢朝言低头, 搁在车窗上拿烟的手抖了抖,他笑:“你觉得呢。”   苏暮说:“就是不知道才问。”   她不大喜欢谢朝言这样笑, 看着莫名有几分坏, 像是什么事都能被他猜透,他这个人别人却别想看透。   她太占被动了。   她不想。   苏暮又闷闷地说:“反正, 总不可能是跟我一个人。”   “嗯。”谢朝言说:“以前是有过几次。”   “我就知道。”   “怎么,生气了。”   “没有啊,我也是好奇问问, 想着你经历那么多, 肯定也有经验, 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那么会。   只不过后面的话苏暮没说, 就是忽然觉得心里不大是个滋味,她补了句:“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亲,不吃亏。”   小姑娘有点赌气一样的语气,谢朝言笑了。   其实苏暮还有点想问他和之前那个有没有过, 他分手的那个,这种问题由她先问出来好像表现得挺在乎一样,她就没问出口。   虽然, 她还确实挺在乎的。   苏暮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跟谁都可以那么亲近, 跟他刚刚那么亲密了, 所以自然而然就会去想对方的过去,想他以前是不是也是和别人这样亲近的,想他跟人温存时是不是也都是那么温柔。   以前和她无关,现在和她有关。   心里真的不是什么滋味。   苏暮闷闷想着, 又去吃手里面包,忽的感觉身旁男人离自己近了些,她侧过头去看,谢朝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倾身过来,几乎是近在咫尺。   她有点惊了。   “……干嘛?”   谢朝言说:“你不是生我的气吗,我总得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没生气……”   苏暮觉得有点突然,但她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想现在好好跟你说一下,我以前,确实谈过几任。”他说。   苏暮嗯了声。   “认真谈过的有,相亲认识的也有,但都不怎么长,最长的是八个月,分手原因是我那几天很忙一直加班,完全没看对方消息,对方不喜欢我长期这么冷淡,上一任是你见过的那个,家里介绍的,就像你说的我们的条件很合适,事实上一点也不合适,所以是我提了分手。”   总结下来信息就一个,他有过感情史,自然是有些经验的,这个她能理解。   只不过,他的感情史其实都有个共性,就像苏暮之前看到的,他这人太薄情了。   这样的男人通常只能看看,不能沾。   “那你喜欢别人吗,喜欢别人的话,为什么都不看人家消息,心里就不会牵挂吗,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在苏暮这儿,从来就没有忙就不理会对方这一说,再忙也有时间回两句消息吧,真就没有忙到二十四小时没空的时候。   说白了,还是不喜欢,不上心罢了。   谢朝言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而揉了揉她头发:“你怎么这么机灵。”   “什么意思?”   他说:“你说得很对,确实没什么感觉,所以是没怎么上心。”   她想得很对。   身边朋友经常调侃谢朝言这人薄情寡义,那是他们男人间的,这话不是说得没凭没据。   别看他谈的时间短,跟人女生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态度有时候也懒散啊,那还是前几年的时候,别人经常给他介绍,要正好是谢朝言忙的时候,可能他随口两句就应下了。   以至于谢朝言前几年的时候还经常被朋友们说渣。   谢朝言坐了回去,看她。   苏暮哦了声。   这个问题苏暮也说不准,这些在现在这个时代简直不算什么,她都没问他有没有跟别的女人上过床,虽然说就算上过也很正常。   更别提今天。   虽然想想他要是真跟别的女人那么亲密的画面,还真有点不大是个滋味。   她窝在那儿没再吭声,手里东西也不大想吃。   还在想事情,胳膊忽然传来一股力道,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直接拉到了驾驶座上,接应的时候男人有所准备地托住了她,让她直接坐到他身上。   苏暮有些吓着。   因为到底是车上,她也不敢随便碰那些操作柄,外边又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他忽然就来这么大的。   腿有点没转过来压着,苏暮慌得不行:“干嘛?”   “不是心里憋着吗,总不能一直让你置着气。”男人手贴着她的腰,说:“以前是没上心,现在不一样,你信我吗。”   “我没。”苏暮说:“我有什么气可生的,本来我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   “真的?”   “嗯。”   谢朝言眼神忽而有些变化:“那刚刚的事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成年人不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说了也就是接个吻。其实你怎么样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刚刚的事就当一夜情,咱们不谈感情,行吗。”   “不谈感情?”   “嗯,就跟你之前和她们一样,没事,我不介意。”   气氛有一秒的凝滞。   可能谢朝言也是头一回遇着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不要他负责任。也不用他像以前一样必须给什么回应,她甚至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倒像是被她玩了一样。   一夜情这种字眼被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说出来。   谢朝言觉得自己可能是报应,以前的报应,现在来了。   他扣住她的腰,抬头去吻她下巴:“你怎么这么厉害?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被你伤了多少次。”   她坐他身上要比他高出一截,苏暮可以半俯视他。   车厢内灯光昏黄,又是深夜,最容易晕染暧昧氛围。   外边路上时不时会有车辆经过,也偶尔会有路人,苏暮很怕,怕他们这样会被看见。   其实刚刚那话她就是故意说的,一半认真一半故意。   要怎么样就看谢朝言的态度。   车灯关了,很快周遭变得昏暗一片。   只有外边照进来的光。   很暗,也让苏暮心里没那么虚,她调整好了坐姿,最起码坐得没那么憋屈。   太野了。   她这辈子没想过能跟一个男人在驾驶座上这么亲密。   “那你怎么这么坏,你一开始就惦记我,又那么懂,我一开始就掉你坑里了,被你带着走,我肯定要跑。”   谢朝言笑:“掉我这儿了,是跑不了的。”   昏暗里,男人掐着她的腰循着她的唇去吻。   苏暮本来想回他的话,最后却变成捧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去回吻。   她是打心底里觉得谢朝言这个男人很坏,可是坏男人往往都有个特性,就是莫名有种吸引力。   苏暮曾经想要离他远一点,最后自己却落入了他的网。   至于能不能脱身,谁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没写完,更个短小叭……   写到感情这一块有点头秃,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大家预期,主要是觉得自己太ghs了(不是) 第38章 反差   “暮暮。”暗光里, 他低声叫她名字。   想说什么很旖旎的话,又说不出来什么。   就像他对她,其实没有很直接地言语上表达过自己的感情, 喜欢或是爱,这种字眼没有说过, 谢朝言从不是个善于去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更别说这个年龄了,不会像年轻人一样喜欢一个人都是很多很多话非常迫切地去表达。   暮暮。   他只能一遍遍去念她的小名, 像扎根在自己骨子里。   苏暮听在耳里,心里像什么划过一道道涟漪。   她不想听他这样喊她小名。   苏暮抬手覆住了他的唇。   谢朝言就抓着她的手亲,从指尖开始, 一直到手腕, 还有腕骨上最细腻的那块位置。   拿牙齿轻磕, 同时抬着眼看她, 看她表情。   眼里带欲,并不单纯,像是要看着苏暮怎么为他沉醉的。   苏暮想收回手,他不放。   到最后上边都染了印子, 他才松手。   “谢朝言。”她放下几乎有点发软的手,叫他名字。   “怎么了。”   “我要走了。”她说。   “去哪?”   “回去。”   时间不早了,再折腾, 关寝时间都要到了。   谢朝言清楚, 说实话, 他还有点舍不得,再舍不得也得放人走。   到底是一小姑娘,太直接,会把人吓跑。   他亲了下她的脸, 说:“我送你回去。”   谢朝言把人又抱了回去,说实话驾驶座真没什么很大的空隙,刚刚两人都是勉强坐的,回了副驾后苏暮才知道一整个位置是有多舒服。   腿有点发酸。   她靠在上边抬手搭在额上闭目养神,谢朝言说:“困的话可以睡会,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苏暮嗯了声。   夜深了。   市区内的交通没了高峰期那么堵,回去很快。   一路上苏暮陷在副驾上差点困得睡着,最后到了学校,谢朝言喊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是自个儿学校校门。   她要下车,手腕忽的被人拉住。   苏暮回头看,就见男人垂着眸,一手抓着她手腕细细摩挲:“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他问得很漫不经心,苏暮的心却跟着提了下:“啊?”   “下次再见到我,不会装不认识,或者又躲我躲得远远的,然后当今天的事没发生吧。”   苏暮心里发憷:这么了解她?   谢朝言把她猜得挺准。   她还真想这样,关系不知道该怎么确定,可能最后处理方法就是索性当没发生过,毕竟今晚到底有点冲动性质。   谢朝言也清楚,所以先把她后路给堵死。   今个儿做的事这么过,别看她现在挺乖,过了明天谁知道呢。   “不会啊。”   看男人这会不问出个答案不松手的架势,仿佛被骗情的是他一般。   苏暮只能说:“我这两天考试,考完了有空我去找你。”   有她这个答案,谢朝言这才算缓了。   他捏着她的手腕玩了会:“我这段时间会有点忙,明天回院,最近还有很多会要开,可能不能来看你。”   苏暮想,还是不来的好,他要是来学校找,让熟人看见也不大好。   她说:“没事。”   谢朝言抬眸,盯着她看了会。   最后扯着唇笑了,放了她的手:“不多留你,快回去吧。”   “嗯。”   苏暮下了车,飞也似地往学校走。   走远了回头,谢朝言的车还停在校门外,他没走,大概是看着她离开。   这一幕有些熟悉,像第一次见面他送她,男人可能也是这样坐在车上看着她离开的。   那么他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那一刻吗。   她没多想,走了。   这个点室友大多在休息,床帘都关着。   最近要考试,大家都在忙,苏暮也不怎么敢打扰,放了东西放轻声响去了浴室。   苏暮皮肤很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算冷白皮,但也算没什么瑕疵,所以远远瞧着这个女孩第一感觉才会觉得这个女孩很干净。   但这样大概也有个弊端,她还是头一次发现。   她对着镜子很轻地碰自己脖子上一些浅痕,还好,没留下什么。   主要是锁骨,痕迹太明显了,今天怎么这么疯狂?   她手指轻轻碰过锁骨上最红的那一道,还好不痛,没什么感觉,其实感觉他也没用很大的力,但痕迹就是很明显。   苏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抿抿唇,最后把衣服拉上了。   简单洗了个澡苏暮去了床上,玩手机,刚打开屏幕显示有两条消息。   是谢朝言的。   ZY:到了吗。   苏暮:嗯,到了,你呢。   他倒是秒回:刚到。   苏暮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聊天,输了两个字又删了。   打打删删,最后什么都没说。   对于成年人来说,当时可能是冲动的,太感情用事的,苏暮就觉得这天晚上的事其实有点冲动。   她太陷在里面纠结了,谢朝言对她的感情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做了错事,竟然想着也许可以给其他的人,反正别人也喜欢他,两个人正好合适。   这样做的时候她自己就是煎熬的,心里不安,她知道谢朝言会生气,她还是这样做了。   最后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两个人在情感上的矛盾可以说直接升级了。   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她真的不能去试试吗?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机会?   这些问题要去试,怎么试,就由谢朝言突然的强吻而起了。   他亲自己的时候,苏暮几乎是下意识就回应了,两人像天生契合,天生互相吸引,不说心里怎么样,身体上起码是这样的。   苏暮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野的人。   要不然她怎么会和一个没有确定关系的男人接吻,而且难舍难分。   苏暮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到,刚打出几个字,一个脑袋突然探过她的床帘凑了进来。   差点把苏暮给吓着,才发现是林央。   “今天干嘛去了啊暮暮,这么晚才回,踩着点呢。”   苏暮盖住手机,说:“没去哪啊,怎么了。”   “她们说你去看剧去了,下午六七点赶着出去的。”林央撑着胳膊在她床沿,打量她:“约会啊?”   苏暮还在想说辞。   林央又分析:“跟谢予是不可能的,人家交换生这会儿忙着呢,再说你们也分手了,那姐妹几个这边又没风声……”   她八卦地笑笑:“谢朝言?”   把苏暮猜得死死的。   林央跟她几年的姐妹,哪能不了解苏暮,藏着掖着不肯说,也不敢说。   一看就知道是谁。   早前第一次谢朝言带苏暮走的时候林央就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不是她小姐妹打得过的,他太深了,很有把握,又是个有韵味的,谁招架得住?   她也不想去插手,毕竟怎么说也是人家感情的事,她最多充当个军师,在旁边看看时不时给点意见。   就是没想会这么快。   苏暮本来想咬死了不承认,绷不住,认了:“是。”   “确认关系了?”   “没。”苏暮也说不清今天这事算不算确定,她说:“反正我到现在整个人还没缓过来,像做梦一样,你懂吗。”   “怎么能不像做梦呢,你也不看对象是谁。”林央摇着头咂舌看她:“没出息,真的没出息,最起码要占主动位置吊他啊,玩他。”   “怎么玩。”   “我不知道,得你自己摸索。”   两人沉默了阵,林央问:“那你现在还记得谢予这个人吗?”   苏暮还是沉默。   这个名字像个带倒计时的警钟,每次想起,都能让人心里莫名像有个什么压着。   倒不是因为释怀不了跟他过去的感情。   是因为谢予之前的话——暮暮,他是我叔,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希望以后再怎么样你都别跟他在一起,行吗。   这句话让苏暮记了很久。   也是由此才让她觉得即使现在她和谢朝言也不过是表面的,走在冰上的,那层冰随时会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不知道。”她说。   -   也是这个大风的夜。   谢吟应了朋友的约出去吃饭,过去的时候短发女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点好了菜等她。   谢吟放下车钥匙坐下:“怎么这么点找我,刚从公司出来,累得不行。”   肖宵靠坐着,手指把玩着桌上的那张票券,眼底带笑,却笑得颇有深意。   “这不是知道了一件事,所以过来私下跟你聊聊么。”   “有什么可以电话说,我这两天忙,还得赶着回去。”   “别急啊吟姐,跟你们谢家人有关的,你也不想听?”   肖宵弯着唇笑:“今天我跟谢朝言见到了,也由此知道了一些事,你知道了肯定会很不敢相信。”   谢吟皱眉:“什么事。”   眼前女人红唇微启,很平静地陈述了一件事。   直到最后,谢吟的表情直接变了:“真的?”   肖宵点头:“对啊。不骗人,都是真心话。”   谢吟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难以言说。   肖宵笑得更开心了:“我记得苏暮好像是和你们家谢予谈着恋爱吧,你说她这样合适吗,谢予又知道吗,她跟谢予又怎么样了?她这样搞,会不会太过了。”   谢吟忽的打断她的话:“先不说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比你了解他们,也比你更熟悉苏暮,我不喜欢你这样随意评判我身边的人。”   她起身,说:“多的你不用管,我会去把事情问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还有两更都晚上发,要晚一点。   感谢在2020-11-13 22:14:51~2020-11-15 13:2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gsd5 6瓶;408812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反差   初夏。   巷弄街边的树上开始虫鸣, 那是知了,一到午后便聒噪得不行。   阳光透过树荫倾撒,天暖了。   苏暮结束完两门专业课的考试, 这两天又落了些空。   如谢朝言所说,他确实这两天忙了起来, 基本上都没什么他的消息。   有时候苏暮一早起来没看到消息, 晚上下完课也没有,想着他总会找自己吧, 忙的话一条消息应该可以。   事实上还真什么都没有。   消息记录仍停留在那天晚上他给她发的一句刚到。   他像是个跟这个时代隔绝了的人,不玩网一样,联系整个直接断了。   久而久之苏暮忽然有点郁闷。   不是, 两个人这不是有点进展吗, 他之前还问她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怎么就一点表示没有了。   还是说, 他其实没想到她,没记起她这个人?   苏暮有点气,越想越是。   刚巧是个周末,谢予他爸妈暂时回了北京, 知道苏暮没课,让她过去吃个饭。   夫妇俩在北京入了套新房,高兴着, 儿子在国外, 又不想大张旗鼓邀亲戚朋友聚餐, 就喊了熟人,想着苏暮正好在这边,把她也叫着一起聚聚。   苏暮本来不想去的,突然想到谢朝言好像有可能会在, 最终就应了。   谢家夫妇的新房买在老爷子那四合院附近的小区里,算是主城区,房价很贵的那一块。   这边干什么都方便,交通便利,出门也有老巷弄的,最关键的是和以前老爷子住过的家属大院很近,周边认识的人多,俩人念旧,回了老家,当然是想买到熟悉的位置,以后老了就在这儿安居。   至于谢予以后,随他去。   谢家大部分都是医学行业的,老爷子最早,以前北京开药堂的,最早的一家有几十年历史,后边的晚辈要么是医生要么也是做这方面研究的,都很优秀。   早些时候他们一家就住这家属大院,一个大的院子,里边住着好几十户,笼系了很多人的关系,以至于到现在很多人各奔东西了也经常会抽空出来聚。   小时候谢吟他们几个就在这院里长大,跑跑闹闹,看着保卫大爷拿着扫把扫铁门前的树叶。   他说:“暮暮你这也来太早了,要不先在这儿和你谢阿姨一起说说话,我给你调电视看,等一会儿要吃饭了叔过来接你,之后呢咱们就去吃饭,今天人多呢热闹。”   苏暮连连摇头:“不用了谢叔叔,我不看电视。”他还把她当小孩儿。   “那怎么办呀,你一人在叔叔家这儿也无聊。”   “没事,我也有点事,一会儿先去一趟。”   苏暮打量这周围,也没看着谢朝言的身影,她问:“那个,谢……谢叔叔他来吗,好像没看到他。”   “你说的是谢朝言?”   “嗯。”   “他最近好像很忙吧,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让人去问了,说是这两天在社区,好像今天人就在附近?你找他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苏暮只是了解一下,哪敢。   她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谢父笑笑:“你也觉得他那人难亲近吧,暮暮,我们老三就是这样,平常生人面前话少,可能你看他随和,过去跟他说话他不搭理,你也别怪,老三有时候忙起来我们都不理呢。”   苏暮听着,眨了眨眼。   原来还真有人能忙到全身心投入的状态。   谢家人总怕她在谢朝言那儿受了冷脸,其实还真不是这样……   “这两天不是周边经常有社区老人生病吗,上边开了个会,就说开展帮扶工作,朝言他总得有个带头作用,所以这两天忙,经常要奔波。”   他又叹道:“说起来他临床专业的,以前是外科方向要上手术台的医生,那时候更忙呢,后来有点事,手落了点伤,也就转科室了,不然也不用做这种基层工作。”   苏暮听到重点,问:“落过伤?”   “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人去医闹,当时一棍子本来是要打病人身上的,朝言伸手挡了下,指骨直接断了几根,后来虽然接好了但神经有点受损,拿手术刀多精细的事啊,再也做不了了。”   说起这个对方语气倒是淡,但也是有些感叹和遗憾在里面。   苏暮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事,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指骨……断过?”   “嗯。”   苏暮简直不敢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指。   那得是多疼。   怪不得,好像听人说他以前是拿手术刀的,经常很忙,现在都没上手术台了,可看他那双手又挺好的,不像受过伤的。   说起这个苏暮想到上次硫酸那事,他的手有灼伤,当时他忍着,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疼意,她还觉得他的忍耐力真好。   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天生忍耐力强,是过去经历过更疼的事,所以这些已经不算什么了。   “医生这个职业真的很辛苦,也很伟大。”苏暮感叹。   谢父笑:“有哪个职业是不辛苦的呢,谁都辛苦,也是为了日子过得好,你看你谢爷爷以前那个年代更辛苦,大家都是慢慢过来的。”   谢家一家子观念都很开明,这也是苏暮她爸妈喜欢和他家来往打交道的原因,苏暮很喜欢谢家的叔叔阿姨,不为别的,人好。   和谢父他聊了会,苏暮暂时先告别了,说着有事,离开了院子。   她大致问了谢朝言现在的位置,就在附近的医疗点。   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几分钟。   苏暮不太熟悉这附近,本来还想再问问,找到一处社区的家属大院,刚进去就看到前边几处蓝色的棚子,下边是穿着白大衣在忙碌的护士。   她脚步停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边上和一位老奶奶说话的谢朝言。   他说着什么一边拿笔和本子在上边记录,老年人说话慢,他就低着头细致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会对老人家笑笑。   一身白大衣,瞧着要干净清明不少。   苏暮注意到他写字时的样子,手背上还有点暗红的一片,被袖口遮住了些,他本来手挺好看的,因为那一处伤,暗淡了不少。   他处理事情,她就在旁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她。   就这么一会儿,谢朝言看到了她,有些意外,依然是和老人家说着话,但时不时会往她这边注意一眼。   苏暮坐了会,他那边处理完事情立马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来的?”谢朝言问。   “没多久。”苏暮看了眼那边,问:“你这是在……”   “最近很多会要开,平时也要到很多社区去给爷爷奶奶做些检查。”   “我知道。”   谢朝言嗯了声,忽的问:“你是去了我哥那边,知道了我今天在哪才找过来的?”   看到苏暮的时候他就想得到。   这一片区这么大,苏暮哪知道他在哪。   “那不然我怎么过来的。”   谢朝言没怎么说话,就是忽然笑了。   苏暮问:“你笑什么?”   他低着头,把手里的笔合上挂到自己大衣口袋上,然后看她:“你能主动找我,我挺高兴的。”   “我也就是没事做,再说了,你这么忙也没个消息,那我不也是不知道你在哪吗。”   谢朝言拿出手机看了看:“平时确实不怎么看手机,也怕给你发了消息马上人又不在,可能几小时,可能十几小时才能回。”   他不怎么玩年轻人玩的那些通讯软件,确切地说不是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比起聊天,他更觉得人面对面见到对方才是真实的。   “下次直接打电话给我,我直接去见你。”   要是来之前苏暮还有点气。   那会听了谢叔说的他的过去,哪还生得起来,也知道他确实忙起来顾不上。   “没事,忙就好好忙,给爷爷奶奶看病呢,还聊什么天。”苏暮说:“不过我算是知道以前人家为什么受不住你了。”   谢朝言嗯了声,忽然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苏暮一惊。   刚要有所动作,发现他也不是完全抱着,就是那种类似把她拉到身前,只是两人的距离近了些。   苏暮的心稍微放了放。   这还这么多他同事,还有社区老人家,他不去工作跑这跟她说话,本来苏暮心里就虚得很。   “……干嘛?”   “挺想你的。”   就是这一句,叫苏暮再怎么能憋也绷不住了。   那边有护士注意过来,苏暮脸皮有点薄,不大自在。   “那你想就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狠心。”   “我一会儿要过去吃饭,不能在这边多待。”   “嗯,今天我本来还是要加班的。”   “那你还不快赶紧过去。”   谢朝言眼底染了些笑:“你来了还加什么。”   谢朝言让苏暮坐了一会儿,紧接着去做了些工作交接,跟着换下白大衣就过来了。   苏暮好奇地往那边看:“真的就这样能走了吗?”   “嗯。”   苏暮还有点担心,怕自己会影响了他,后脑勺忽然被他扣住,带着转了回去:“别看了,没关系的,晚上也没什么事,我工作事宜交接给同事了。”   苏暮问:“那你不是欠人家一个人情吗。”   “没关系。”   谢朝言说没关系,苏暮当然也不多过问。   既然没事做,那就回去准备吃晚饭,吃饭的位置在家属大院那儿,也就是老爷子以前的住处,在大堂里,到时候一个大圆桌就往上坐。   谢予他爸一早给苏暮发了消息让她忙完事情赶紧回去,一会儿要吃饭了。   她收到消息,跟谢朝言两个人过去。   也不急,就慢悠悠地散步着走回去。   下午五点以后的老胡同巷子很适合走路,偶尔有梧桐叶子飘下来,没到季节,叶子还不是特别黄。   苏暮和谢朝言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她盯着前边道路,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就是记着上一次来这儿好像还是和谢予,那时候还是很久以前呢,她来北京玩儿,爸妈暂时把她放谢家夫妇这儿,当时夫妻俩太忙,就让两孩子在大院那边玩。   这条胡同他们就走过。   “这么说,你以前就住这儿吗?”苏暮问。   谢朝言点头:“嗯。”   “谢叔叔那会跟我讲了些你们以前的事,他说你小时候话很少,就跟在哥哥姐姐后头。”   他弯了弯唇:“是这样,还有呢。”   “还有你以前成绩很优异,学位证都拿了很多。”   “以前那段时间确实都在学习。”   其实谢朝言这人挺优秀的,最起码对苏暮来说很优秀。   她呢,咸鱼一条,大学生活全靠划水,什么证书也不想去考,考个六级都吃力得不行,想想谢朝言这么多年工作经验又有学位证,在三十岁之前就完成挺不容易的。   医学这个行业吧,需要沉淀,需要时间,一般人没有耐心真的坚持不下来。   苏暮挺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着要做这个行业,酝酿了半天,却是说了句:“我有时候是真觉得自己跟你差了挺多的,我们今年年初才认识,我对你的了解空缺了很大一截。”   谢朝言忽然停住了脚步。   快到大院了,前边就是,苏暮也跟着他停下来。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影影绰绰的光下,衬得那张侧脸更加削瘦。   他淡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年初。”   “第一次见,是在这儿。”   他指的是这里。   苏暮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我没有印象。”   “那时候你和谢予在一起。”他说:“你们在说话,我没过去打扰。”   “挺早的。”   “是,但是印象很深刻,所以记得也深了些。”   原来他一开始就认识她。   苏暮想到第一次见面,他们刚好去了一家便利店,之后,又选东西。   一切看似巧合又不是那么巧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起的意吗。”谢朝言问。   苏暮看向他。   说实话,还真有点好奇这个。   这还是头一次谢朝言主动地向她提起这个。   是戏堂,还是她脚受伤那次?因为他的谎言其实太多太多了,好几次。   其实压根不是那样,但他撒了谎。   没等到他的回答,大院那边忽然传来声响,紧接着谢吟走了出来,倒垃圾,马上又看到了两人。   四目相对。   两边都有些愣了下。   苏暮下意识往旁边走了步,和他拉开距离,然后不大自然地打招呼:“谢阿姨。”   谢吟只是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暮暮来了啊,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啊?”   “嗯,路上碰到了。”   “来了也好,朝言本来还跟我说忙来不了呢,这不是正好,快进来!”谢吟过去拉着苏暮进屋。   苏暮回头看了谢朝言一眼,男人还好,没什么大反应,跟着一块进去。   进去的时候才发觉屋里已经坐一些人了,还有桌麻将。   苏暮在位置上坐下,长辈们都来关切地问她近况,各种嘘寒问暖,算是走个形式。   谢吟说:“我们暮暮可乖了,这段时间都在学习备考呢,对了吃不吃辣呀,不吃辣的话龙虾就不浇辣油了,做蒜香的。”   苏暮说:“没事的,我还好,阿姨就照伯伯婶婶的口味来。”   “那好,大概还有个半小时就开饭,饿的话忍一会儿。”   苏暮挺喜欢谢吟这个阿姨的,性子直爽,对人也亲和。   她三十多岁的年纪,跟苏暮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她在里面坐了会儿谢朝言才进来,淡漫的神色,有长辈过来就拿着烟盒递烟,然后随意聊几句天,一切做得自然又老道。   倒应了苏暮想要的,人前心照不宣地不跟她有什么交涉,连眼神都没有。   在谢家人这边,两人不熟。   之后也很自然地没什么交流,到了要吃饭的点,大家陆陆续续地上桌。   苏暮有些局促地过去,也不知道坐哪儿,还是谢朝言帮她拉开了一个凳子,苏暮说了声谢谢坐下,紧跟着谢朝言就在她旁边落了座。   苏暮一下忽然非常心虚。   周遭是谈笑说话声,大家都在找位置。   谢朝言眼底淡色地瞧着桌面,说:“没事的,不会吃了你。”   苏暮没吭声。   她也觉得自己和他避得太明显了,在谢家这边,跟地下行动似的。   可要不这样,她心虚。   人多,凳子要稍微挪挪。   苏暮跟谢朝言挨得近了些,还是为了避嫌,不敢多说话。   很快菜上了桌,谢吟算是控场的那个,给长辈们倒了酒一个个聊天聊过来。   苏暮就夹了两口菜吃,很快谢吟到了她这边,给她倒的是梅子酒,酸甜的那种,没什么后劲。   “暮暮很少来我们家这边吧,上次看你就腼腆,这次可不行了。”   苏暮点着头,捧着酒喝了口。   还是有点白酒味,不大受得住。   谢吟拉着她说:“以后暮暮可是我们谢家的团宠,叔叔阿姨们就宠着你,有什么都说,反正啊,咱们谢家谁都不准欺负。”   “这要不是我没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你当我干女儿都成。”   旁边有人笑:“你这可就乱了啊,你让苏暮做你干女儿,要谢予怎么想啊?人家女朋友呢。”   谢吟说:“怎么就不行了,亲上加亲。”   “别说亲,回头谢予就找你这做姑姑的来。”   苏暮听着这些话,心里发憷。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他们说跟谢予分手这事的。   桌上热闹,他们也只是嘴上开玩笑,话题很快就转移了。   谢吟过去落座。   苏暮也就没提。   谢朝言往自己杯里倒了杯酒,眼睑垂着,看不透情绪。   苏暮放了筷子准备去摸手机,也是这时,桌下,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她心一惊,差点没绷住。   谢朝言面上倒是如常,一手捏着那酒杯,另只手就抓着她的,慢慢搁到自己腿上。   她把手攥住了。   他就用拇指轻扣着,慢慢轻揉她手心,不厌其烦,用那种很暧昧很轻柔的手法。   太勾人,加上这儿又这么多人。   苏暮受不住。   她把手松了开,让他牵着。   “一会儿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嗯。”   谢朝言这才放了她,苏暮手心有点发软,抽回。   她其实不太知道谢朝言忽然是要跟她说什么,反正突然就感觉他情绪不太对,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桌席散场的时候大部分人也坐在上边,酒后聊家常,苏暮出去透气,出了院子。   夜里已经不怎么冷了,只是会有点风。   苏暮沿着石板路走了会,也看见院子门前的身影,在大门前昏黄的灯光下,影子拉了很长。   “冷吗?”谢朝言走过去,问。   苏暮看了眼里边,没人出来,也没人注意,她才回:“还好。”   谢朝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夜里有风,容易感冒。”   多了些暖意,苏暮吸了吸鼻子,才发觉身上皮肤还是有点凉。   可忽的,她被他拉进了怀里。   是很深的那种拥抱,整个人近乎陷进他怀里的,没有防备。   苏暮有点怕:“一会儿有人出来该看见了。”   “没事,抱会儿。”   他说话声线很低,苏暮听着,慢慢就不动了。   空气里有点若有似无的酒意。   贴近了他才闻到,和上次一样的气息,带着他的呼吸,很淡,又叫人不能忽视。   苏暮问:“你喝酒了。”   谢朝言嗯了声:“喝了一点。”   “我闻到了。”   苏暮不喜欢酒味,但他身上的就还好。   他好像喝了酒就会有点冲动,譬如上次也是突然拉住她。   平常极度冷静理智的人,失控起来往往更加不可预料。   谢朝言侧过头,慢慢把头埋进她颈窝,她的头发里。   手环住她的腰,动作柔得不行。   他问:“你跟谢予分手的事,还没跟人说?”   苏暮回:“还没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合适了,再跟他们说。”   “那什么样的时机才是合适的。”   从他问这个问题起苏暮就知道他今天是为什么了。   今天的那些话,他听了进去。   他很在意。   谢朝言又直起身,低头看她。   “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属于我,想光明正大,想可以跟你在一起,想能够告诉所有人。”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暮暮,我等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放一起啦,三更补上惹~~ 第40章 反差   到底是在家属大院这边, 都是熟人。   而且还是谢家的人。   苏暮怕,不敢那么直接地跟他亲,偏头避了开:“别……”   “好多人在里面呢, 别亲。”   “好,不亲。”   谢朝言停住了动作, 她抬眼, 两人对视。   她才发现他的眼是种很纯的黑,特别是在夜里, 所以整个人的感觉才会不一样,远远观着会冷僻许多。   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路中间过去,带过一阵微风, 从两人之间穿过, 也有一瞬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苏暮怕被看见, 下意识埋到他怀里,挡着脸。   过了会,谢朝言说:“没事,人过去了。”   院子里传出里堂饭桌上谈笑风生的声音。   苏暮问:“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生什么气。”   “就刚才, 他们开玩笑说干女儿那事,提了嘴谢予,你生我的气。”   谢朝言没立刻回答, 苏暮以为他会否认, 没想他很直白地应了声:“嗯, 是有点。”   一直以来他都是很贴心的那种。   除了上次是真的生气让苏暮头一回感受了他另一种样子,其他时候基本都是迁就,更不会直接说出来他生气。   虽然这一次也还好。   “是有点生气。”   苏暮说:“其实我还没完全做好准备。”   谢朝言问:“那我就当地下的吗,悄悄牵手, 见面也只能在这种地方,人前一句话也不能说。”   偷偷搞什么地下行动。   他像是她的情人,见不了光。   “我不想。”他说。   “那我下次就和他们说。”她悄悄捏住他衣袖,说:“先跟谢吟阿姨说,慢慢再跟谢叔叔和谢阿姨说,主要是我觉得其实都一样,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好不好?”   有些撒娇的意味,有些哄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到底是小姑娘,撒娇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谢朝言没想过自己有天还会被人哄,她比他小,倒像他在无理取闹,其实谢朝言也没有那么强求她能立马摊开那些事,没那么快,关系总要一步步来。   只是说当时确实心里不大舒服。   谢朝言觉得自己私心挺重的,才刚开始,就想着完全让她属于自己。   太贪心了。   “那你喜欢我吗。”谢朝言问:“对我,是个什么感觉。”   苏暮一时无法回答。   喜欢吗,她还不知道怎么去定义,总觉得喜欢这种字眼不能随便说说。   她反问:“你呢,你喜欢我吗?”   他说:“喜欢。”   “有多喜欢?”   “很喜欢。”   谢朝言不怎么会说那种表达的情话,那种非常漂亮的一套言辞他说不来,最多只能说说自己的感受。   “会很想你。”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早了,不好,听着像什么蓄谋已久的坏人。   太晚,好像也没那么深刻。   其实要让谢朝言准确来说,他也说不出具体的一个时刻,感情这种事太复杂了,时而会变化,什么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的,谁知道呢。   “可能一直就扎根了,你信吗。”   “……很久以前?”   “是戏堂的那个晚上。”谢朝言说:“可能刚开始确实是不熟,也只是会注意你,但是你知道后来真正让我想开始去实施,想把你抢过来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你喝醉了,因为谢予在我怀里哭的时候。”   谢朝言不怎么喜欢别人哭,之前也说过这一点,他不会哄,甚至会觉得烦。   可苏暮哭就不一样,看到她在她车上流泪,谢朝言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跟着疼了,也是那一天,他第一次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个答案苏暮还真没有想到。   而且,她没什么印象。   她那时候真挺醉的,是记得有次把他当成谢予了,但那时候谢朝言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着很正常。   “有没有觉得我挺坏的,看着很好,实际上处心积虑那么久。”   “嗯。”苏暮抬眼看着他,说:“真的,你是真的坏,曾经我还真的很信你,非常信你。”   “那现在呢?”   现在印象早改观了。   苏暮忽然笑了笑,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清亮得勾人,有一瞬晃了人的眼。   她很少对他有这样灿烂的笑。   “谢朝言。”她叫他名字,微踮起脚,凑近了他。   身高差距太大了,即使踮起脚,也不能完全跟他平视。   苏暮抓住他衣领。   两人的唇差点擦过,呼吸有片刻的勾缠。   谢朝言稍微扶着点她的腰,两人距离更近,她站着也能没那么累。   “怎么了?”   “我想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其实我那会也喝酒了,梅子酒,甜的。”   “嗯。”   谢朝言刚应了声,苏暮忽然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明显愣了。   再看她,小姑娘问:“甜吗?”   “甜。”他说。   她要跑,被谢朝言把人拉了回去,捏着她下巴重重亲了上去。   她也学坏了,现在都会撩拨他了。   苏暮很喜欢跟谢朝言接吻的感觉,不说过去那些,只单说感觉。   她确实沉沦到里面了。   有时候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其实就算没有感情交涉,单是跟他做身体上的交涉都可以,也怪不得之前那些女人都舍不得离开他,她忽然理解了之前那个女人的心理。   谁不爱这样的男人呢。   他可以是个温雅的医生,有着体面的职业,也是个薄情的坏男人,眉眼里谁都没有,他很有经验也有情商,在他们这样的人群里是个非常优秀的可选者。   即使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他看自己的眼里没有情意,可他有资本,单是和他在一起就是种享受。   这样的男人要是爱一个人就很好。   要是不爱一个人,随时是致命一击。   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不知道哪户老人家拿着收音机在外边听戏,大概是坐在走廊上的躺椅上,拿着蒲扇,静心听着戏曲声。   唱的是哪一出苏暮也听不明白,院子门口的灯明明灭灭。   里边传来说话声,问线路是不是有点问题。   光影打在墙边两道身影上。   隔着一堵墙,两人吻了很久才放开。   苏暮脸烧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披了件他的衣服热出来的。   周围本来就暗,她披了件他的外套又在他怀里,其实这会儿就算出来个人也瞧不见她的脸。   可她还是心虚。   几乎就在这堵墙后,还有谢吟的说话声。   谢朝言知道她怕,说:“不会有人看见。”   “你现在这样说,要是突然有人出来,咱们谁都别想躲。”   “那不是正好。”谢朝言笑了:“让他们都知道。”   “不行。”   “那你刚刚还主动撩我,就不怕我么。”   苏暮没说话,谢朝言就抓着她的手,慢慢放掌心里把玩。   轻捏。   他很喜欢她的手,柔柔软软的。   “谢朝言。”她忽然喊他。   “嗯?”   “咱们走吧。”   “去哪。”   “不知道,就是找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这里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谢朝言静默片刻,笑着应她:“好。”   两个人走得很快,随意找了个理由跟里边的人说,也没人注意他们,就这样走了。   牵着手,穿行在这样的胡同巷弄中。   偶尔还会经过一些坐在门口聊天的老人家,对方都会看着眼前这对人过去,可能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情侣,出来约会的。   苏暮脸皮薄,全程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人。   他掌心很热,触感也跟他的手看上去那么好。   苏暮感觉自己手心都有些紧张出汗,沾染到他的手上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听说他这样的医生最是容易有洁癖。   她想抽出,却被他握紧了。   谢朝言不肯放。   他们守着只有双方心知肚明的关系,在外人的眼里甜得就像一对恋人。   即使那是表面的。   他们选择暂时忘记这些。   两人去了谢朝言的住处那儿,一路上没人说什么,反正就是心照不宣,都觉得那儿最合适。   谢朝言独居了很多年,房子里简约又干净,是那种女孩过去都会喜欢上并且想久住的那种,苏暮记得第一次去其实最大的感觉就是屋里收拾得很好。   其次,他卧室的床其实挺软的。   上边还有男人的气息。   只不过这些她当时没说而已。   到了以后苏暮才发现其实还有个问题,她经常会听认识的女性朋友们说,包括林央,她们比苏暮更早有过经验,以前聊天的时候经常会说到。   苏暮栽倒进他床上时想到的就是这个,她伸手,撑住了倾身上来要吻她的男人。   谢朝言动作止住,也不急,就看小姑娘脸红得不行。   “你、你。”苏暮说话又磕巴了:“你有那个吗?”   “什么。”他没忍住笑。   “就是那个。”   “没有。”   谢朝言懂她意思,他说:“不过之前你掉过一盒在我车上,应该也算有。”   苏暮压根没想到这茬,脸一下更红了。   这事她以为早就默认着当过了,谁能想这时候了还能提起来。   他居然没丢。   苏暮憋了半天憋出来句:“我当时是帮朋友买的,不是我用。”   “嗯,我知道。”   过了会,谢朝言又补了句:“其实是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苏暮其实还有点好奇谢朝言有没有过。   因为她没告诉他,她没有经验,她还是这方面的小白,可男人不一样,他可能经验丰富,有过好多次。   说起来虽然可以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年代不是第一次没关系,可事实上还是会不太舒服。   她第一次,对方身经百战的话,那不是很亏吗?   苏暮还是憋不过,又问:“那你呢,你之前有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朝言:谢邀,老处男了   ——   感谢在2020-11-15 20:42:08~2020-11-16 18: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mowo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溪 1瓶;   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也谢谢所有所有可爱的小读者!!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反差   谢朝言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他说:“没有。”   很肯定的回答。   “当然,我这样说可能也不会有人信。”他倒是不急着动作,敛下眼帘看她。   “确实不信。”苏暮觉得他那么有经验的样子, 压根不像没经历过。   “可是,也没那么重要了。”   就像他说的那句, 他不介意。   她也是。   是或不是没那么重要。   他手掌贴上她头发, 吻她。   苏暮有点恍惚,盯着他, 怔怔地看他,他的眉眼,他薄凉的唇。   忽然有手覆上她的眼。   谢朝言遮住了她那双清亮的眼:“暮暮, 怕的话, 别看我。”   他不是什么好人, 看久了, 会坠落。   也会像上次一样,盯着他的眼看久了,会退却。   他不想她退却。   苏暮没有,她把他的手拿了下来, 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怕,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   她抓着他的手,在眼前细致地打量。   房间光很暗, 是他受过伤的手, 手背上还有痕迹。   谢朝言发觉了, 不想让她看,想将手抽出,却被她握紧了。   “上次是因为我受的伤,怎么这次看都不肯给我看了。”   “不怎么好看。”他说。   “你这手叫不好看的话, 我都不用有手了。”   虽说添了道痕确实,她见过之前他的手,冷白的色,又修长,手控爱好者大概会很喜欢,现在有道伤痕在上边,像一抹风景照被徒然撕了个口子。   苏暮心疼。   他当时被烫着的时候她就挺着急心疼的。   “以前你的手是不是受过伤?”   “你怎么知道。”   “谢叔叔今天无意跟我提的,他说,以前受过伤,还很严重。”   他垂下眸,嗯了声。   “我还是才知道。”   “很久以前的事,早就没事了。”   苏暮捧着他的手,打量,观摩,虽然除去之前那道伤以外看不出其他伤痕,大概真的过去了很久,久到于他而言早已是埋没进以前那些岁月的事。   她才发觉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种年龄上的,经历上的,这还是苏暮头一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   他踏入社会的时候她还在小学课堂上当组长收发作业,他受这个伤的时候大概她还扎着羊角辫在家里看电视,他们相差十岁,过去的生活里没有对方,那时候他们还是两条平行线,互不相关。   她问:“疼吗?”   “还好。”谢朝言笑:“心疼我?”   “嗯,当时伤在哪儿了?”   谢朝言本来不想告诉她,苏暮坚持,动了动自己右手手指,说:“有三根手指都动过手术,当时开刀,应该是都划过口子,其实也有疤痕,只不过很淡了。”   苏暮仔细看,手指侧边确实有一道很浅很淡的痕。   “然后,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是。”   他语气很风轻云淡,仿佛提起这些极而寻常:“所以转了科室。”   平常日常生活肯定是没有问题,可是做非常精细的事,手指会有轻微的颤抖。   手术刀碰不了。   某个层面来说其实谢朝言和苏暮很像,她是家里独生子女,全家视她这一个如珍宝,谢朝言也差不多,他是家里的老三,是谢老两位老来得子,以前都是被哥哥姐姐们宠着的。   谢吟、谢家老大,都是。   他是天之骄子,曾站在医学这个行业的巅峰,被称为谢家的天才,他也曾意气风发,却有了这个打击。   他也沉寂过一段时间,差点没走出来。   还好,到现在都过去了。   苏暮问:“那时候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谢朝言说:“有时候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他语气越是淡,苏暮的心就越揪得疼。   她忽然很想回到过去看看以前的谢朝言,看看他过去的那段年岁,看看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想陪着他。   苏暮忽然亲了一下他的手。   很突然的动作,以至于谢朝言都有些意外。   她亲了下他手背的那道伤痕,然后,亲吻他手指,像上次他做的一样,然后抬眼看他。   她太青涩了,做起这些看着太纯。   不符合。   “暮暮,别这样做。”他抽出了自己的手。   苏暮本来脸皮就薄,主动就够豁出去了,本以为他能很喜欢,一说就有点不好意思。   “上次你都做出来了,到我就不行了。”   “可以,只不过今天由我来,好吗。”   “那你喜欢吗。”   “喜欢。”   她主动亲他,触碰他,他都很喜欢。   只不过今天不行,今天特殊,他才该是主动的那个。   有车从外开过,车灯的光一瞬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   苏暮又栽进柔软的被褥之中,黑色长发披散了一片,他捧起一捋,放至掌心轻吻。   柔情至极。   他的指尖由发丝划过,至她的唇,再至她的锁骨。   渐深,渐乱。   气息浑杂,交缠。   她若大海里的一叶孤舟,被汹涌的海水掀起,再沉入、吞没。   像是久年的冰块遇温,逐渐溶解,化为一滩水,陷进这一片海之中。   那些昏的,旧的,暗的,都忘了,碰撞激化,像天际的烟花,在眼里映照出一抹光。   苏暮迷蒙着双眼看天花板,看他,也看这间卧室的一切。   她人生一辈子都是循规蹈矩的,在家人、在长辈眼里是个乖乖女,就连恋爱也是按部就班,和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走到现在。   可是。   她陷落了。   她爱上了别人。   或者,可以说是爱。   苏暮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一点违和或是想逃离的感觉,她竟然想记住他的眉眼,想和他像夜晚那样牵着手在巷弄里穿行,走过很长一段时光。   不是背着光的,而是人前之下的。   她就是对他动心了,无可避免,无法抑制。   她的前半生,乃至后半生。   都想和这样的男人一起走下去。   -   城市早六点开始复苏,交通,上班的人群,按部就班。   苏暮挺认床的,昨天一夜竟是一直没醒,可能也是太累了,睡得还挺好。   谢朝言怕吵醒她,没开窗帘,就着房里不大清晰的光线去冲了杯咖啡。   他生物钟早,平常七八点就起了。   今天大概要加班,他得去医院。   苏暮就不一样,她跟谢朝言可以说是两个群体,在寝室做久了咸鱼早八点起床都算起早床,平常不睡个懒觉到十点都能犯困一天。   谢朝言捧着咖啡在房里看了会床上的人,可能是感觉得到,苏暮皱了皱眉,醒了。   醒了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里的人。   昨晚的事跟潮水一样涌进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好意思,下意识拿被子盖住了头。   谢朝言笑了:“害羞了?”   苏暮闭着眼,在被子里闷闷说:“没。”   末了补了句:“没衣服穿,能拿件给我吗。”   巧了,谢朝言这儿还真没有。   他只找出很久前苏暮落他这儿的一件毛衣:“这个行吗,不过这个天气可能会有点热,或者我找两件我的衣服。”   看到那毛衣时苏暮脑袋里一团黑线,不知能说些什么。   这衣服怎么还在他这儿,他没还给她吗?忘了,但肯定是故意的。   她说:“没事,给我吧。”   下去的时候谢朝言已经做好了早餐,他系着围裙,站在厨房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居家男人。   他把早餐端到餐桌上,解下围裙,说:“衣服已经晾了,这个天气的话中午应该能干。”   苏暮嗯了声。   谢朝言又带她去浴室,告诉她牙刷和牙膏在哪,还有家里的其他东西,他说这话时的样子很自然,仿佛两人都是住在一起一样。   苏暮还没怎么走出来,有点懵,他说什么都是嗯。   谢朝言很快发现了。   他问:“还疼吗。”   苏暮脸瞬间爆了:“能不能别提……”   谢朝言笑:“好,不提。”   她站了会,看到他那张室内光下泛着柔色的脸,一直在和她说他家里的物件放置,想让她尽快习惯,不然一会儿他要走了很多东西找不到。   他还在说话,她忽然默默抱住他,到了他怀里。   男人的话瞬间停住。   “那你一会儿要去上班了?”她问。   “是,马上就走。”他自然又宠溺地抬手摸摸她头发。   “那很晚才回吧。”   “差不多,大概率要加班,你今天回学校吗。”   “没课,不过下午可能要回去。”   “等这段忙过了我去找你。”   苏暮闷声回了个好。   谢朝言走了。   拿着车钥匙要出门,苏暮就去送他。   目送他离开,苏暮在他住处这儿待得也没味,吃完了早餐准备等衣服干了就换上回学校。   午后,苏暮离了他的住处。   手机上收到谢朝言的消息,他到了医院,刚到中午午休,抽空给她发的消息。   苏暮一边走路给他回消息。   到了路口,她准备去公交站坐车。   抬头,看到一个熟悉又意外的人。   十字路口前,谢予站在那儿。   他还是记忆里那么瘦,面容清隽,和以前上学时差不多,只不过那双朝气的眼这会少了一种光。   两人对视,苏暮脚步兀然停在了那儿。   谢予目光有些复杂,有些浅淡,却还是对她笑了下。   那一刻,苏暮脑袋里闪过很多细碎的片段,一条条像倒带,清晰地告诉着苏暮,这些天于她而言其实都是泡影。   她要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16 18:31:08~2020-11-17 20:0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板栗 20瓶;是幸幸啊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反差   谁也不知道谢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突然。   和他一起走在路边, 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那种感觉也很复杂,并不久违, 只是有种陌生感。   “最近还好吗?”这是谢予说的第一句话。   好吗,苏暮刚从谢朝言的住处出来, 身上还有他的气息, 穿着的是他的外套。   避风用的,唯一一件穿在她身上没有那么宽大的外套。   也许于谢予而言是很不好的。   “还行。”苏暮和他说最近的近况:“隔壁姐姐结婚了, 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回来的时候是你姑姑送的,谢阿姨她人很好, 剩下的也没多少别的事。”   “嗯, 她是这样的。”   “你是前段时间走的吗。”   “对, 走了有一段时间吧。”   “去了还好吗。”   “也就去了学校几天, 待不惯,所以暂时回了,回来一段时日。”   苏暮哦了声。   他又说:“今早的飞机到的,回了趟爷爷家。”   她说:“嗯, 那挺好的。”   之后两人之间共同沉默了好几秒,像是心照不宣。   有种无声的摸不着的东西慢慢压到苏暮心上,她不知道是什么, 反正压迫着她。   直到谢予忽的缓声说:“你还是和谢朝言在一起了。”   那种压迫感顿时止了。   苏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这是无可避免的。   她想和谢朝言牵手, 就要面临世俗的眼光,周遭人的讶异,包括谢予,也包括很多人, 这个坎其实也许连她自己都迈不过去。   她不说话,谢予也知道答案。   他没有告诉苏暮,他其实一点也不开心,想试图逃避地离开,可是内心告诉他并不想。   直到现在,他内心都很沉重。   他们从一个巷子里相识,走过了最青涩的那段时间,他一直以为他们会是走到最后。   这一点,连苏暮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个中间出现了变故,他们都无法控制的变故。   谢予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两个人还上学的时候,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还做过同桌,那么多年,几乎所有认识的长辈都是看着我们过来的,事实上就算是你和我说分手,我也没有多少我们真正分开的感觉。”   “我真的想知道我错在了哪儿,我有很多不该的,可是没有人是完美的。”   “我还是很爱你,那么,你呢。”   明明是中午,艳阳高照。   苏暮还穿着一件外套,可谢予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有种冷意,沿着她的四肢慢慢到她的五脏六腑。   她吸了吸鼻子,呼了口气,转头看经过的行人。   她呢。   若是很多天以前谢予这样呢,为了她回来,毫不犹豫地奔赴她,很多很多次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   即使是很重要的时机,他都没有把握住,没有那么多的时机了。   她为他哭过,笑过,也曾为他欣喜,满心都是他。   可是现在不是了。   她也不想了。   苏暮说:“算了吧,人都得朝前看,不回头了。”   “还是因为他,是吗。”   “嗯。”   “你喜欢上他了?”   “是。”   这是苏暮第一次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对谢朝言的。   谢予看着眼前的人,没觉得这样陌生过。   “你喜欢我叔,谢朝言,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喊他的,他是我叔叔,你怎么能喜欢他。”   “我知道我不能,我不可以。”面对这样的质问,苏暮的态度甚至比她想的平静。   “可能我就是一个这样自私的人吧,我不好。”   谢予笑了。   “我不想祝福你们。”   “不只是我,也包括我们家,这件事你敢让其他的人知道吗,不行,因为没人能接受。谢朝言,他是我们家长辈最看重的一个人,他比我们很多人要优秀太多,也承担过很多,苏暮,你跟他在一起,也只会是你们互相路上的绊脚石。”   苏暮说:“没关系。”   -   两个人没有多说,谢予走了。   苏暮独自一人在那儿停留,很久才回学校。   把东西放回去,又洗了个澡,之后坐寝室位置上看着手机发呆。   微信上是谢朝言那会给她发的消息。   ZY:回去了吗。   她本来想回,走一半遇着谢予,消息也没发出去。   苏暮又想到谢予的话。   这件事她敢让其他人知道吗,除了谢予,几乎没有别人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呢。   苏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爸妈,家人会支持她吗,还有身边的朋友,他们都知道谢朝言是谁,观念根深蒂固,她爸妈思想是很古板的那种,别说相差十岁,单是知道她和谢朝言有什么她都能想到她爸到时候那种气得要直接去找人的画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想都不敢想。   苏暮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忽然就很想见谢朝言,想到他怀里抱抱他,最起码这样能有点安全感,因为她知道他肯定会护着她。   苏暮去了医院,给他发了消息在下边等着。   下班的点,谢朝言收到她消息几乎是立刻就下来了。   “怎么了。”谢朝言没换下身上的白大衣,看得出是一没事赶紧下来的:“那会不是说回学校了吗,这么远,怎么过来这边了。”   他很自然地把她拉到手边,摸了摸她来时有点被风吹乱的头发。   “没怎么,想你难道不能来吗。”她说。   谢朝言笑了:“可以,就是这时候见到你觉得很惊喜,所以问问。”   这儿是他工作的地方,正好是下班的点,不少医护工作者下班,看到他会向谢朝言打招呼,喊着谢医生。   顺便看看他旁边的小姑娘,多打量个几眼。   苏暮不怎么敢见人,就往他身后躲。   谢朝言说:“这些都是我同事,见见也没关系,别怕。”   苏暮这才缓了些。   她说:“还是不大好意思,你快去把衣服换了,我饿,咱们去吃饭。”   “好。”   谢朝言上去了一趟,换了便装下来,接着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他本来是要回一趟大院那边的,回去拿点东西,顺便看看老爷子,这两天老爷子有点生病,家里上下都担心。   苏暮并不好过去,就说陪他一起,等到了街道一起进去,走过那段巷口快到了她就回去,也不会让人看见。   两人开车去了老胡同那儿。   正好是下午时分,天边有一抹火烧云,和晚霞相交辉映。   苏暮很喜欢这一条巷弄,弯曲直行,偶尔经过一户大院子前边会有一片空地,偶尔还有人家家里的小猫趴在主人的躺椅上,听窗台上收音机里的广播声。   老巷子,就是很接地气。   很多人住在北京城里不起眼老巷弄的四合院里,吃着几块钱的烧饼,穿着随意,出去可能还会被人多瞧几眼,但有时候其实他们才是这座城市最富有的人。   他们像之前一样牵着手走过去,算着什么时候快到了,苏暮就该走了。   “要六月了。”苏暮说:“过段时间放暑假我就要回去,到时候在家里不怎么能见着。”   谢朝言问:“那我到时候能去找你吗。”   “你敢去吗。”   “你要是同意,我就敢。”   “还是别了,我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苏暮小声嘀咕:“被我爸见了你,他得拿刀从厨房出来追杀。”   谢朝言笑:“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知道她胆子小,谢朝言也只是说说。   但他还是很想的,想她身边的人能认可他,两个人要是真想走下去,这一坎迟早得过,如果真的可以,被她爸拿刀架着脖子都行。   只不过这些对两个人确实早了,对苏暮来说太早。   “好了,不去,那我到时候在这边等你过来。”   说着话,也要到了大院。   苏暮停住了脚步,看到前边院子亮着灯,大概是有人的,她不敢再去了。   她说:“到了,你去吧,我先回学校了。”   谢朝言没动。   反而是把她抱到了怀里。   “真不想你走。”他说。   苏暮闷闷地嗯了声:“不走,可是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那别人都说两个人得有点个人空间,我倒也想。”   “那下周有空吗,我们去听戏吧。”   “什么时候?”   “看你。”   “那就不听戏,上次不是有音乐剧错过了吗,我们去把它补回来。”   “好。”   谢朝言笑了。   院子里的灯又闪了,一晃神,仿佛有光照到他那双温柔的眼里。   他那张干净的脸有些恍了苏暮的眼。   苏暮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   她踮起脚,勾着他脖子亲了他一下。   也是这时,院里传来说话声,正好是她去亲他的时候。   谢予他父亲和谢吟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恰好就看到这一幕。   两人脚步陡然顿住。   苏暮也吓着,下意识退了开,可已经迟了。   两人神情都变了。   复杂、震惊、错愕,再是慢慢冷静后很长时间的沉默。   过程里谁也没有说话。   谢父他反应还算是快,很快就从事情巨大的信息量里反应过来,对苏暮态度倒也还好,和声和气地带她在堂屋里坐会儿,然后,单独把谢朝言叫进了书房,说有事要和他谈谈。   谢吟一句话也没说,倒了杯茶给苏暮。   气氛没有太过,甚至全程可以说是非常平静,以至于这样沉默的氛围更让人觉得压抑。   苏暮不知道能和谢吟说什么,两人就在外边。   书房突然传来茶具摔碎的声音,还有谢父的声音:“你是个什么混账,爸妈和你姐姐他们这么多年教你的,就教出来你做这样的事?!”   这声怒喝几乎是惊得苏暮的心骤然一抖。   她下意识就站起了身,看了过去。   发觉谢吟在看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太过,又忍着心里近乎煎熬的那种慌乱坐了回去,她低着头,揪着自己衣服布料,搅紧。   心里也揪得慌。   其实是她主动亲谢朝言的,这事,要怪也是怪她。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问她的责,而是找谢朝言。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算虐吧,只是两个人总要经历这道坎才能真正让自己包括身边人接受,毕竟这段感情本身就很复杂,可以说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总要把这层冰打碎才算他们真正新的开始,这是俺的想法哈 第43章 反差   虽然现在谁亲谁已经并不重要, 事情就摆在那儿,他们的关系也摆在那儿。   以这样的方式被看到,于谁来说都是措手不及的。   她更在意的, 是别人怎么看。   书房里茶具被摔了个稀巴烂,碎片分散在地板四处, 那声巨响几乎隔壁人家都听得到。   一个破碎的杯柄就躺在谢朝言脚边。   他说喜欢苏暮, 谢大一下子就恼火了,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气大。   恨不得去抓着对方衣领, 把这些话给他逼回去。   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个十来岁,他以前看着到大的弟弟,就是没想过这样的事怎么会出在他老谢家身上。   谢大抬手指着对方:“你再说一遍。”   “大哥。”谢朝言叫他:“这些话我不说第二遍, 你们都知道就行, 再说一遍, 你听着也不怎么舒服。”   对方真的上前去狠狠抓住他衣领, 谢朝言眼神都没什么变化,直直地盯着他。   “你现在就是这个态度来跟我说这件事?”   “迟早会知道,所以,我本来也没想隐瞒。”   “我谢家教你做人, 就是教你去做这种混账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谢大气得不成样子。   谢朝言没有一丝后悔的神色。   他盯着眼前的人,很久没说话。   他慢慢松了手,坐了回去。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平了下去, 变为一声不吭的沉默, 这样的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生气有什么用,能改变吗。   地上的是套上万的茶具,两年前他买给老爷子的, 老爷子珍惜着一直不怎么用,就这样被他砸了。   可谢朝言依然不改口。   他清楚对方性格,知道他看上去随和好说话,其实性子很孤僻,这些年也没听他说过喜欢谁,这还是头一次。   唯一的一次,对象却是最不该的那个。   谢朝言是他们这些做哥哥姐姐从小带到大的,他在这个行业成就优异,他们觉得骄傲,他当年受伤,他们也跟着心疼。   可谢家也有原则,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谢大说:“阿予和暮暮分手了,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他们没提过,这些天我们也没往心里去,可这也不是你能这样做的理由。”   “你也算是看着谢予长大的,今天但凡他们没什么关系,是个其他的女孩,不管是谁,我们也不是不能同意,可苏暮不一样,唯独她不行,不说她以前和谢予在一起过所有人都知道,她一个女孩,你再跟她在一起,以后要别人怎么看她?”   听了这话,谢朝言的神色有几分变化。   他垂着眼,嗯了声:“我知道。”   “是谁开始的。”   刚刚看着是苏暮亲的他,其实谢大当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点异议。   谢朝言很直接地回:“是我。”   他这样的态度,谢大越看越气,越看越恨铁不成钢。   “不是没有介绍过人,怎么,你都不要,唯独喜欢她!苏暮是谁,她是老苏家的独苗,老苏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只疼她一个!”   他气极了,抬手指着:“我跟苏家这么久的关系,我说了暮暮来北京上学我们做长辈的要照顾好她,我谢家的人都在这边,结果呢,就这样照顾?到时候你要我怎么给他们家交代?!”   “大哥,我会去解决,也会负这个责任。”   “你准备怎么解决,以后还想真去她苏家提亲不成,你倒是敢!”   说到这,谢大不想跟他再多费什么口舌。   这事他能气一天。   说得口干,他喝完手边的茶,又把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我们不同意,你跟她断了,这事没什么好说的。”   -   苏暮在外边坐了很久,直到外边天际由昏黄变为彻底的黑,也没怎么动过,更没说话。   就听着里间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得不真切。   期间谢吟坐在她桌子旁边,也没去打扰,端了盘瓜子上来,见苏暮不吃,她倒是在那磕了起来,也顺带时不时瞧着小姑娘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在意书房里动静的。   她看出来了,她是真担心老三,怕他受了什么训。   谢吟问:“你跟谢予分手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她突然说话,苏暮的注意力移了过去。   她嗯了声:“您怎么知道的?”   “看得出来,那小子最近是有点奇怪,一点留恋都没有就走了,也没怎么提过你,现在回想起来谁感觉不到。”   “是,之前提了分手。”   “谈了那么久,说分就分啊。”   “也不是突然决定的,有很多事吧。”   谢吟继续抓了把瓜子放手里磕。   感情这事也挺复杂的,没有谁能完全妥善地处理好,更何况现在苏暮和谢朝言都这么明显了,她跟谢予之间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之前有人跟她提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对方很好笑,什么玩笑都能开到她家人身上,可后来她确实察觉出苏暮和谢予跟以往的不同,仔细看,其实确实也有那个意思。   所以她之前故意在饭桌上提了嘴干女儿的事,为的也是看他们的反应。   没想还真是这样。   谢吟也不多跟她说什么很不好的话,她知道苏暮担心,想问不敢问。   她说:“我们家,其实家教很严。祖训上家风就非常严苛,讲究严恪守己,一个体现在平时,另一个就是个人行为,不能越矩,不能做什么有违的事,以前但凡我们三个谁犯了错,老爷子那马鞭是抽得一点都不留情。”   苏暮听得有点预感。   “那谢朝言他……”   “你和谢予在我们眼里终究都还是孩子,谢朝言这样,是大逆不道。要放以前那个年代,腿打断,压到宗祠去罚跪个几天都不过分。”   谢吟这话在苏暮心里转了很久。   天晚了,书房的门打开,她看去,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只有谢予他父亲出来了。   他走过来,要送苏暮离开:“暮暮,我先送你回学校,明天还有课吧,回去了好好学习,等放假了可以和叔叔阿姨说,我到时候送你回去。”   一字没提谢朝言。   苏暮心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愈渐地浓。   她踌躇着,想问谢朝言的情况。   对方也没有想说的意思,径自就出去走到院子里。   苏暮才追上去,说:“是我喜欢他的,都是我,您有什么别怪谢朝言,可以吗。”   对方脚步停住,缄默了许久。   像是在想这件事,不知道能怎么跟她说,或者说太复杂,太沉重,不愿和她一个女孩子谈,可苏暮这样说,叫人很难办。   谢大默了很久,转过身,说:“暮暮,这事真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太往自己身上揽,所有责任该由谢朝言来负。”   “我真的……”   “他做得很错,我不管是谁喜欢谁,又是怎么样。这事,以后咱们谁都别提了,行吗?”   他没跟苏暮用这种语气说过,今天知道这些事,能镇定地跟她说这些话已是足够。   苏暮知道,对方肯定是生气的,单说在书房砸茶杯那一下就把她吓得不轻,她还不是直观面对的那个人,谢朝言要面对什么她不知道,可绝对是比她要承担的多得多。   苏暮没说话。   他又缓了些:“快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叫谢予他爸什么,直接来个简称吧,谢家大哥——谢大   今天晚上木有惹,明天多写点,依然卡文,后面剧情俺要斟酌一下   感谢在2020-11-18 14:27:18~2020-11-19 15:2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阮露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64677 10瓶;尽余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反差   苏暮在那站了很久才离开。   后来的几天里都没有谢朝言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反正那天书房里气氛大概是很不好的,可能是和他家人那边争取,也可能是其他的事。   谢家明显有避免她去见谢朝言的意思。   后来苏暮说想去一趟, 被那婉拒了,只说她要考试, 先好好学习, 苏暮这两天确实各种考试多,她抽不开身。   这两天的北京天气很好。   和南边不同, 往南了六月总是梅雨多,天气湿润,北边不同, 现在倒是个很好的季节, 春暖花开。   苏暮她妈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她妈和她聊着最近的家常, 说打牌输了多少, 她爸最近又在做什么,苏妈妈是那种话比较多的,说起闲碎的事能聊一天,母女俩又是这么多天没见了。   苏暮心不在焉地听着。   她妈很快发觉了她的异常, 问:“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了?”   “一直都是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每次问你这孩子你也不说,在学校过得好不好爸妈心里也没个数。”   “妈, 有件事一直想跟您说。”   “啥?”   “我跟谢予分手了。”   说完她停了会, 想听她妈妈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 她又添了句:“分很久了,一直没敢跟你们说,都瞒着。”   没有她想的那么意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不敢置信、询问、疑惑。   她妈很自然:“没事啊, 分了就分了,很正常,你也别往心里去。”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分手吗?”   “这有啥,这年头谁没个分分合合的,你想谈一个就谈到最后啊,没那么容易的事,分手了也别总想着,朝前看,总会有更好的。”   她妈这番话说得苏暮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她想到了谢朝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妈说。   很久之前的婚宴上,她妈就很不支持隔壁姐姐这门婚事,觉得两个人年龄差距大了,她当时都直接说,以后苏暮可别找这样的,要不然家门都不用进,至于她爸,更不用提,要知道对象是谢朝言,上厨房去拿刀那画面感不是说说而已的。   谢家人的反应,加上她爸妈这边的压力。   苏暮说不清楚这会的心情。   “其实老谢前两天都跟我们说过了,我和你爸早知道了,就你这丫头胆小,还瞒着不敢说。”   苏暮心里惊了下:“你们都知道了?”   “嗯。”   “那谢叔叔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什么别的,那天为正事找你爸说,顺嘴提了一下这事,能说啥,还说了不是马上放假吗,到时候你谢叔叔正好要回来办事,顺便送你。”   苏暮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她跟谢朝言的事,对方没提。   “马上你也要大四了,正好,先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也先别放心上,马上踏入社会要找工作,还有很多要磨砺的。其实有些事爸妈也看得出来,谢予要去国外了,以后路还那么长,哪是那么好走的,你也很久没主动提过他了,这哪还像在谈恋爱,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只不过由你们一说确定了而已。”   她妈说:“真没事,都别放心上,在外边好好的,有什么都和爸妈说。”   就和苏暮一直的感触一样,她爸妈说古板很古板,但说开明有时候也很开明,最起码事事都是为她想的。   好像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嘴上总是嫌弃着,实际遇着事还是处处偏向自己的儿女。   他们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苏暮受了什么委屈。   再大的事都没这个重要。   这天晚上,谢吟找到了苏暮。   她是过来学校这边找苏暮的,出去吃饭,一个戴着墨镜靠在车边在马路边上等着,一个拿着饭准备回宿舍,讶异。   谢吟摘下墨镜,招呼她:“还吃这个做什么啊,走,谢阿姨带你吃好的去。”   两人去了个西餐厅,谢吟把菜单递到苏暮手里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刚好阿姨今天放假没事,才有时间过来。”   苏暮嗯了声。   要说谢吟虽然是个做阿姨的,也三十多岁的年龄了,可能是平常经常注意穿搭还有保持生活质量上的必需品,即使这个年龄她看着也像马上三十的样子。   很干练,也很漂亮,跟苏暮坐在一起也不逊色多少。   她瞧着坐在自己对面干净又白皙的小姑娘,感叹道:“还是年轻好,想想其实我也是你这个年龄过来的,那时候还没老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样都行。”   “现在也不老,看着很年轻。”   谢吟笑了:“嘴甜。”   菜点好了,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又将餐具摆好递给苏暮,说:“其实有时候想想,老三真的挺喜欢你的,我们这做哥哥姐姐以前都是看着他怎么过来的,老三是同龄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就拿了双学位证以外,在医学行业也是,去开了不少会也很受外界关注,就连咱爸也是最器重他,想他能往上升。以后,不只是做个医生。”   “你知道他多大吗,三十了,看那张脸看不出来吧,他这人跟他这张脸也一样,对很多人都冷。这年头催婚催得紧,我们介绍过很多门当户对合适的人给他,他有时候理也不理,有时候也会敷衍一下,说起来他也有脾气,还会觉得不耐烦呢,我们也愁,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就有了这事。”   谢吟絮絮念念地说着,一半感叹一半述说。   直到最后一句。   苏暮也是,盯着对方,也知晓马上才是谢吟今天想说的重点。   “如果你是随便哪个女孩,在上学,或者怎么样,我们都可以接受。你不知道我们多喜欢你这丫头吧,之前还想着以后把你带着在北京逛逛,我是真想过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多好。”   谢吟说:“可是不行,我们想了很多天还是觉得不行。这中间有个谢予,谢予是我哥的儿子,也是谢朝言他哥的儿子,暮暮,你能懂吗?”   老谢家和苏家关系多好,这么多年了,看着俩孩子从初中到大学。   不说他们什么关系,哪怕他们分手了这关系也还在,苏暮要是再和谢朝言在一起,往后要人怎么看,怎么说。   想了很久,还是接受不了。   苏暮低着头,搁在桌下的手搅紧了些:“嗯,我懂。”   “这也是我和你谢叔叔商量了很久以后的,他想让我和你谈这些话,暮暮,你今年马上二十一,还是大三,而谢朝言呢,他过三十了,以前你跟谢予去见家长的时候都见过他,还喊过他叔叔,他是谢予的叔叔,而你跟谢予那么几年。”   谢吟问:“你喜欢谢朝言吗,你确定你能承受喜欢这个字眼吗?以后你们双方都有很长的路,谢朝言是要一步步往上走的,他的资历在那儿,以后做主任、副院长,包括更高的位置,时间关系而已,可是你知不知道一旦个人行为有了纰漏,随便一个人的举报信都能让他止步不前。以后要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拿这件事来说,添油加醋,你能做好准备吗。”   这些事苏暮不懂。   但她明白了一个,谢家不同意。   甚至是怕伤了和气,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劝说她。   她越来越沉默。   谢吟也自知自己说的话太多,会吓着她,缓了会。   服务员将餐点逐步端上来,过程里有短暂的缓和。   谢吟放轻了声音说:“而你,暮暮,大好年华,未来还有好多年,除去谢予那个混小子,还会遇见很多很好的人,你们都是长辈看在眼里的,我们肯定是希望你能幸福,但是我们不希望这个人是谢朝言。”   她将果汁倒满一杯,而后递到苏暮面前:“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这个人。”   那么现在的苏暮会是什么心情。   她盯着递到面前透明杯里晶莹剔透的液体。   看着气泡在杯里浮沉,融合,破裂。   她也是,随着谢吟的话慢慢起浮。   谢吟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才知道重点。   最后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苏暮弯着唇笑笑,端起那杯果汁喝了口。   明明该是很甜的,触到舌尖上的那一秒,她感觉到了一些苦意。   很涩。   她听见谢吟说——不为别的想,还有她爸妈,她爸妈能接受谢朝言吗,与其经历这一遭,还不如断了。   晚上出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城市的晚风变热的,呼出来的气也仿佛是。   苏暮穿了件外套,热,回学校的路上又脱了。   她就拎着自个儿的外套,走在城市道路的边缘,看着这座城的喧嚣。   走着走着脚步又停了。   苏暮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办,谢吟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未完全明白。   当所有人都不认可他们,不想接受的时候,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找不到一个答案。   快到了学校,转角,是那条永远不缺乏学生和路人的后街。   苏暮走过去,却看到站在路口的男人。   她的手一下紧了,有点不知所措。   谢朝言站在那儿,一身黑衣外套,他没怎么穿过黑色,除了很久前的那个晚上,大概这是苏暮第二次见,男人平常穿着白衣,就是干净清明的,他一穿黑,整个人也就变了。   如置身黑夜,孤身,冷僻。   两人隔着一条马路相望。   明明大概也就几天没见,可苏暮有种好久没见他的感觉。   太久了。   她第一次这么想一个人。   见他之前,想得比什么都多,可真正见到他以后感觉一切都安宁了。   苏暮怔了,站在那儿不知道动,直到男人有了动作,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她问。   “来见你。”   苏暮想问这几天为什么不来,到嘴边也没问出口,他就说:“有点事,一直在处理,刚放下立马就来了。”   “是因为他们都在怪你吗。”   “不是。”   “我不信。”   那天光是只有他大哥一人,书房的阵仗就大得吓人,更别说这些天怎么发酵,怎么让谢家其他人知道,他又要面对多少压力。   说到这,两人之间有一段的缄默。   直到他问:“谢吟来找你了。”   “嗯。”   “她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跟你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大家九点来看吖   感谢在2020-11-19 15:26:45~2020-11-20 14: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稻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元子。 2瓶;阿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反差   很意料之中的回答, 谢朝言的表情甚至没什么变化。   其实他猜得到,谢吟突然找苏暮,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些。   要不然怎么会专门来这一趟。   “她总是这样, 性子直,做的事也是。”   谢朝言低敛着眸, 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要跟我分么。”   苏暮沉默。   她很轻地叹了声气, 笑:“那我要是回答是,你——”   话未说完, 仅出来那个是字时,谢朝言捏住她的腕,忽然牵住她把她拉到了怀里。   苏暮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说不出来了。   即使知晓, 真正到那一刻时, 他还是不敢听到那个字眼。   周边偶尔有经过的人群, 马路上是嘈杂的车喇叭声, 他们在街边无声相拥。   “今天她跟我说了好多话,其实好多我都忘了,记不清说的什么,唯独就记得她说会影响你。”   “这些不算什么, 没关系。”   “不,有关系,如果说这样, 我更宁愿还是像以前一样, 没认识过, 大家还是好好的。”   她说:“你知道吗,我真的怕,我不敢去面对那些。”   谢朝言的手很凉,大概就和他一样。   她总是觉得这么没有温度的人, 怎么就喜欢她了。   苏暮靠在他怀里,眼眶慢慢泛红。   谢朝言也不说话,看见了,轻笑,抬手去擦她眼角:“谢吟真的,我都舍不得弄哭的人,就这样让她两三句给我说哭了。”   “别哭,没关系。”他说:“不管今天你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我接受。”   他要是挽留,或是说些不舍的话或许都还好。   偏偏他这样。   他无条件接受。   苏暮想在一起也好,想离开也好,他没有任何可以说的。   他倒是不想她和他在一起受这样的委屈,在他能完全得到他们的认可之前。   苏暮没回答他,而是抓住他的衣领,勾着脖子亲了下他的嘴角。   就像在谢家大院前一样,那个被打断的蜻蜓点水的吻,被她延续了。   在过往的人群里。   “可以继续再冲动一次吗。”   “什么。”   “去雪天的那个戏堂吧,昆园,吃饭的那个地方,我想和你再听一场戏,不要下次,就要现在。”   她只想看现在,现在在她眼前的人是谁,牵着她的手的人又是谁,现在他们在一起,离相互很近。   从这里过去大概两小时路程,很晚了,可以说是非常突然的一个决定。   于他们而言又好像没那么突然。   他们这段关系本就是突然的,是双方生命里都意想不到的一段,就像很久以前谢朝言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会和坐在大院前那个眼神清亮单纯的小姑娘有交集,苏暮也不会想到她会爱上戏堂里那个眉眼冷寂、给她递上暖手壶的男人。   苏暮提议起谢朝言就直接带她去了。   开着车,经过漫长的一段高速到了那个位置,很知名的一处府邸,为了有江南之感从门口就装修得有苏州那边园林的感觉,本身就有听曲的氛围,和苏暮第一次来的感觉一样。   上次是吃饭,这次是直接去听戏。   仍然是第一次听戏的地方,进去的时候第一场已经开了,这两天人少,零零散散的也没坐满。   两人还是坐最后一条的板凳上,桌上摆着瓜子和茶水,看着台上的角儿打着转咿呀地唱,笙歌宛转。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新戏,倒也还是之前那一个故事,场是《游园惊梦》那一出。   杜丽娘和书生那亦真亦幻的故事听久了,难免也会陷入到其中,游园、惊梦、寻梦,层层递进,也讲述了一个女人在感情和自我里非常艰难的抉择。   之前看的时候苏暮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倒觉得太伤感了些。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苏暮坐在他身旁,问。   “还好。”谢朝言说:“以前有段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就会听戏。”   “为什么?”   “可以静心,而且很多戏曲其实也有本身的韵味和含义,当爱好偶尔看看也挺好。”   苏暮忽然懂了些什么,难怪,他一个医生会了解这些,是他低迷的那段时间。   戏如人生,亦幻亦魔,有些时候戏有一种魅力,能让人沉浸,就像霸王别姬里沉迷在虞姬这一角走不出来的蝶衣。   不疯魔不成活。   她默默在桌下牵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很轻地摩挲他的手指。   时过境迁。   那时候她把他当什么不好的人不怎么敢靠近,两个人一个坐板凳这边,一个坐板凳那边,挨得很远,当时的她满心还是谢予,其实注意力不怎么在他身上,要是再回去,她肯定要好好看看之前对她还比较冷淡时候的谢朝言到底是个什么样。   “才知道以前不喜欢听戏,是不喜欢那种婉转的氛围,再高昂的调子讲的也是个悲的故事,你说戏曲里的人物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娇红记、长生殿,还有好多故事,我不喜欢,要是圆满一点就好了。”   谢朝言说:“可是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圆满的。”   “那你觉不觉得这场戏其实也挺像我们的,我看过游园惊梦的电影,和这个不是一个故事,也挺悲的,好像只要有三者之间的关系,总是没有结局好的。”   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当初看似和谢予分手了,有了自由抉择的权利,其实不是,不过是没了感情,她在他的不上心里慢慢生厌、失望。   她遇见了新的人,甚至不敢面对做过错事,想把他推开,最后又自我挣扎。   她真的忘了和谢予的那段过往吗,也没有,那些都是她青春里的记忆,她没忘。   只是她堕落了。   所以在那天晚上谢朝言吻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回吻,而不是把他推开。   情绪最易上头的夜晚,体温熨贴的时候,呼出的气都是烫的,酣畅,上瘾。   她还记得那种感觉。   再来一次也不会后悔。   戏还在继续,她慢慢靠到他肩上,握紧了他的手:“困了,想睡一会儿,结束了叫醒我。”   -   那天戏结束的时候很晚,回不了,两人是翌日临夜回的。   本来谢朝言送她回学校,刚到,恰好路过一行人在聚餐,有个熟人在包间隔着窗玻璃瞧见她的,开了窗跟她招手:“暮暮!”   苏暮停住脚步,看了旁边男人一眼,跟他一起进去。   到底去打个招呼。   一群人大多都是眼熟的,以前一起玩的关系好的那一群,也有谢予以前的朋友。   大家看到苏暮很惊讶:“唷,暮暮快来一起喝杯酒啊。”   说着话,眼眸一转,看到旁边的谢朝言,笑有一瞬顿了下:“这位是……”   说起来大家之前有的也见过他,有些印象。   大家猜测过,疑惑过,但还没正式见过,这还是头一次。   等着苏暮介绍。   “朋友,一起过来玩。”   “好像之前……见过。”   “没有吧。”   有人讶异:“真的,我们刚才还以为是你新男朋友。”   苏暮笑:“没,真的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谢朝言的表情有些变化,他看了眼苏暮。   有人感叹着笑:“好帅啊。”   谢朝言不说话。   朋友拉着两人落座,苏暮就表面挂着笑和他们说话,也不怎么动筷,包括谢朝言。   他就在旁看着她的反应,瞧得出她本来也不怎么想留这个场子,但还是拉着他留了。   他垂着眼不吭声,听她和人讲话。   苏暮像变了个人,和昨晚的她截然不同。   他没见过这样装着笑和人周旋的她,明明不喜欢这样,却还是这样做。   有人提了嘴谢予,苏暮就站起身倒酒,说:“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谢予了,喝酒。”   倒完酒要去喝的时候,所有人没看见的角度,谢朝言轻握了下她手腕:“别喝酒。”   被苏暮不动声色避了开。   他盯着对方。   看着她仰头把那杯酒喝了下去。   也是这时,谢朝言的眼神才真正有了变化,浮了些让人看不透的意义,像剧院的那天夜里,很陌生。   他不再言语,起身,出去。   苏暮知晓,没拦,把酒杯放下,忍受喉管的烫意,憋了进去。   起风了。   散场的时候出去,路边的树都在摇曳。   男人站在店门口,苏暮出去看他的时候意外地没有抽烟,他很平静,看她时的眼神也是。   有朋友出来,苏暮和别人打招呼让人先走,笑着说下次再聚。   都是些场面话。   等所有人走了,只剩他们二人,气氛也如冰窖般冷了许久。   谢朝言甚至是没问什么。   他也不是傻子,她的疏远谁都感受得到,介绍他的方式只是朋友,闭口不提两人的关系。   或者说这个时候两人没有关系。   他更宁愿她没有介绍他。   苏暮出神地盯着路边看了很久,说:“算了吧。”   谢朝言说:“嗯。”   他终是有了些动作:“所以,还是要分手。”   苏暮笑:“其实也不算是分手,毕竟都没有正式在一起过,上了个床,冲动了一会儿,并不是捆绑到了一起不是吗。”   “是。”   “本来也没喜欢过,我才二十岁,你呢。我跟你的圈子、身边的人、还有一切都不同,你看你今天见我同学,多尴尬,以后我见你朋友也一样。”   她说:“算了吧,就当玩玩。”   玩玩。   简单的两个字,倒比什么话都扎人。   谢朝言没什么波澜地看着她。   看眼前这个说起决绝残忍的话一点都不含糊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6章 反差   可是他宁愿她没有给他昨晚最后戏堂那一段念想, 让他觉得两个人其实是可以走下去的,最起码可以一起去面对。   倒不如昨天就直接地断了他的念想。   “所以酝酿这话很久了,现在不过是找了个契机。”   “对。其实他们说得都挺对的,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各个方面看都是, 还不如直接一点, 也免得耽误对方。”   “好啊。”   不耽误对方。   他把这话放到了心里,一遍遍重复, 沉到心底,再也不让其浮起来。   “我知道了。”谢朝言说。   他直了直身,望着前边马路的视线很平。   如雪下寒枝, 冷冬的冰。   “那就这样吧。”   谢朝言走了, 从始至终没有回头过。   苏暮微攥着手呆怔地站在原地, 等他经过自己离开。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话他听得进, 包括里面那寥寥几语,比什么都扎人。   他说过他不是什么很会去迁就别人的人,到了这样的境地,她话说到这份上, 什么都做了,也没有什么再去抓着不放的余地。   那些话她自己听一遍都觉得心疼到梗,更何况谢朝言。   苏暮麻木地看着他开车离开, 车驶入车流, 穿过一个红绿灯, 到了路口再也看不见。   她回了神,迈着步子回学校。   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到一栋教学楼前找了个台阶坐下,恰好是学生下课的点, 很多人经过,她也不管,抱着自己胳膊在那儿坐着。   直到学生们都散了,她周遭再没什么人。   她想一个人把那个劲给缓过去,最起码,好受点。   有人走近了。   苏暮抬眼看去,谢予过来了,垂眼看她,递给她纸巾。   苏暮说:“没哭。”   “知道,回去了一个人总是要哭的。”他在她身旁坐下,感叹着说:“头一次看你这么难过。”   “以前也有,只是你不知道。”   “确实,现在想想其实以前我做得也挺不够的,但是,也没见你像现在这样过。”   “你跟他提分手了。”谢予问。   或者说也不是问,他都看到了,看在了眼里,两个人当时那气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挺不懂的。   苏暮没说话。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两个人能走多远,不过是踩着高崖上,随时都能坠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些让人悸动的感觉,两人之间的温存,牵着手走过晚风的小巷,无时无刻不让苏暮觉得都是真的,可是梦迟早会醒。   随着戏堂里那婉转的戏曲声一起散了。   “你知道吗,其实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我都是会祝福的,那天我不过是说的气话。”   谢予说:“你知道很久以前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走吗,因为我看到他眼里认真的神色,我第一次看谢朝言那样,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走不下去了。”   苏暮嗯了声。   他们之间,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谢予也知道,他只是想和她说说话,算是做一个最后的道别。   酝酿了半天才发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谢予问:“是不是很后悔认识我,如果最早遇见的人是谢朝言,可能结果就会不一样。”   但是,没有他,她遇不见谢朝言。   老天有时候也挺弄人的。   他自己觉得这些话已经没什么说的必要了,最后他站起身,说:“我真的走了,下一次再见可能就是几年后,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咱们都已经事业有成,苏暮,再见。”   -   后来的一段时间,苏暮一直在学校里,复习、考试,和朋友都没什么联系。   她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跟谢朝言之间算是完全断了联系。   其实也是,他们圈子不同,认识的朋友也不一样,除去两家的那点联系以外,几乎很难有什么交涉。   苏暮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更能让她快点忘了,从里面走出来。   六月下旬暑期来了,苏暮放假。   准备回老家爷爷那儿过这两个月,在寝室清东西的时候林央捧着杯奶茶瞧她,问:“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好像没怎么跟谢朝言联系了,是错觉吗,这都好多天了吧。”   苏暮把东西往行李箱里装:“是没联系了。”   “啊?你们没在一起吗。”   “没。”   苏暮低着头,说:“早就断了。”   对方惋惜:“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就是没在一起。”   “好可惜,我当时还真觉得你们有可能的,都准备日常看你们秀恩爱了,真的没想到,居然没在一起。”   苏暮的动作有些微停顿。   马上她自己又释怀地笑笑:“没事的。”   清好了东西,她把行李箱竖起来,说:“一会儿我就先走了,回去晚上电话聊。”   “成。”   苏暮本来准备自己买高铁票回的,没想很多天前谢予他爸说的话是认真的,他跟她爸妈提前联系了,说这两天开车回南京办事,顺道可以送苏暮,还能帮她拿行李。   不用赶车,苏暮直接拖着行李箱到校门附近适合停车的地方等着。   其实这段时间苏暮都在尽量避免和谢家人打交道,到底有些尴尬的,她也怕见着谢朝言,虽然想想能见着他的几率也不大。   临时有点事,苏暮等了会接到谢大的电话,让她先去一个饭店,到那边能坐着,几个叔叔阿姨在那边吃饭,马上他得过去梢个东西,之后才出发上高速。   那位置离她学校近,苏暮路边等久了也累,就往那饭店去。   算是标上米其林星级的一家餐厅,挺知名的,苏暮以前从这儿过就看得到外边排了好几百号,没去过。   谢大往那儿打过招呼,大概是他一些老朋友的聚餐,知道苏暮过去怕尴尬,就招呼人单独排位让她坐着休息,顺便给她上了些点心。   反正等他到了就直接走,不碍事。   苏暮撑着胳膊坐那儿,百无聊赖。   她有时候挺不喜欢长辈之间为了经营好关系的一些来往。   她今天要是买个高铁票现在都已经上去了,就因为她爸妈一句话,现在说定了,她人就得等着爸妈的朋友过来,她要直接走了回头都难说。   愁。   苏暮靠在窗边瞧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也是这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的。   谢朝言和几个朋友进了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往前台走,大概是预订了包间,都不用等号而是直接找前台查询。   看到他时苏暮本来松散的心弦一下像被无形的手直接拉直了。   对方没瞧见她,苏暮下意识就偏过头往窗外看,当没看见。   然而整个人的绷紧感是无法无视的。   苏暮捏着行李箱杆的手无意识紧了些。   “等会儿会有人来拿东西,就把这份资料给他,然后他梢了什么东西拿到包间给我就行。”   谢朝言手里拿着笔,在单子上签自己的名字,之后把东西递给前台:“麻烦了。”   “好的,那包间给您安排6-8人的,您看行吗。”   “嗯,可以。”   他和人说话依旧是之前那种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怎么改变,不管是他那双眼还是他的唇,依然是苏暮记得的那样。   她没敢看对方。   当然她也知道谢朝言的视线其实也没落过她身上。   苏暮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玩行李箱上边的挂件。   电话响了,谢大的声音忽然响起。   “暮暮——”苏暮抬头看去,瞧见谢大打着电话进来,一眼又瞧见前台的谢朝言,讶异:“朝言?你怎么在这儿。”   谢朝言转过身,说:“和朋友来吃饭,刚好老张说有个资料你们拿错了,顺道送过来。”   “我上午出门的时候就说,走急了东西错了,他还不信,要不然也不用耽误到现在,晚上还要去忙呢。”   “嗯,没什么差错就行。”   说着,对方瞧见已经站起来的苏暮,连忙过来给她拿行李:“那我也不打扰你们吃饭,今个儿算是热闹,谢吟他们还凑了桌呢,我要回南京那边,顺道送人。”   话说着,几个人朝苏暮看了过来。   还握着行李箱把的苏暮莫名一僵。   谢朝言这才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是很淡的眼神,接着收回视线,嗯了声。   话还是对他哥说的。   他和苏暮仿若完全不熟悉。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谢大离开,很低地说:“谢叔,咱们走吧。”   两人离了店。   谢大帮苏暮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苏暮在旁边站着帮扶。   朋友越看她越觉得眼熟,有些好奇:“老谢,那女孩是不是……”   “什么?”   朋友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女朋友?”   谢朝言说:“分了。”   朋友哦了声。   原来还是单身,怪不得。   也是,就谢朝言这薄情寡义负心汉能跟谁长久呢,人小姑娘也不例外,亏他们还以为这回是真的。   几人进去,入了包间。   站在外边的苏暮回头看了眼。   只来得及看见谢朝言转身后那一角侧影。   也没什么能说的,就是觉得有一秒心里好像有什么空了下,往下落,没有底。   旁边的人帮她放好了行李,笑着问她最近学校里的事,苏暮回得心不在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0 20:03:11~2020-11-21 19:5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耿斜河、nothing2730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反差   快实习了, 苏暮怕下半年秋招和明年的春招落了别人一步,在家陪了几天爸妈又回了北京。   苏暮是广播电视编导专业,要找对口工作说容易也容易, 毕竟范围广,可其实也挺难的, 她想做的是摄影, 那些文艺类、风花雪月的她都喜欢,做做公众号运营也行, 然而在首都朝气庞大的大学生竞争里,最后找了一家新闻社暂时做着。   平时写写新闻稿,偶尔练一下采访, 起码还能锻炼口才能力不是。   很快苏暮到了大四, 更大部分重心移到了实习上, 平常也有课, 只不过很少很散,大部分是学校和新闻社来回赶。   又过了一个月苏暮辞了职,去了更大的新闻网,做实习记者, 重心从站内到了场外,每天各种赶通稿赶场子,忙的时候都没时间落脚。   她算是完全投入到了新的生活状态里, 从学生转变为这座城市忙碌来往的人里的一员。   朝九晚五, 挤公交地铁, 偶尔也会做错了事被上司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什么特别。   谢予倒是在国外过得很好,因为成绩优异,已经开始提前攻读硕士学位,被医科大院校誉为新一届优秀学生在新生前当背景板做宣传。   一切都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上, 像钟表上的指针平稳行驶。   苏暮她妈经常会打电话关心她,问自家闺女新工作做得怎么样,工作上的事苏暮一般都不怎么和家人提,那些外面的喜怒哀乐还是憋到肚子里自己尝比较好,苏暮话明显少了很多,她妈就会提到一些家常,问她上班时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男孩子,有的话可以结识一下。   苏暮每次都是失笑,不知道怎么和她妈说。   “说起来你跟谢予也分手大半年了,有时候我们能感觉出你状态上的不对,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呢?”   “妈,真没有,我状态挺好的。”   “是吗。”   “嗯。”   “那是想着谁呢,别当你妈不了解你,看不出来,你回家那段时间经常看你对手机出神呢。”   “也没。”   苏暮她妈沉默了会,说:“要是结识着什么新的人也不是不行,要是喜欢就试试,不用怕我跟你爸担心就瞒着,你也大学要毕业了,没关系的。”   话里话外也是那个意思。   苏暮打着哈哈把她妈糊弄了过去。   谈个恋爱哪有那么容易,一个新的人,要重新结识重新了解重新磨合,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   她不想。   过程太繁琐了,倒不如单着,现在不是流行当代年轻人的孤寡生活,苏暮觉得她就孤寡着也挺好。   话是这么说,苏暮划着手机,仍是不自觉就点进了微信,往下划,看到一个熟悉的ID。   她没有改过备注,一直都是ZY,头像是单薄的一片白,像个百年没人上的小号。   最后的聊天记录还是几个月前,六月的时候ZY的一句在哪。   说起来翻到底也只有寥寥几条聊天记录,谢朝言不怎么玩网,微信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两个人的交集基本上都是在现实中,他说想见就和他说,他随时会来见她。   只有人在身边才是安心的。   虽然早就过去了。   可能他仍在忙碌的工作中,没管过微信上是否还有她这一号人,可能早就遗弃了这个号,早就没人在了,她再没发过消息,也不敢发,太突兀也太打扰,万一发过去是个红色感叹号,尴尬还扎心。   办公间的组长忽然过来:“小苏,有个文稿赶一下,然后就是下午你和小黎跑一趟吧,这周医疗口采访比较多,辛苦点。”   苏暮思绪回笼,点头:“好,具体是什么采访?”   “医院的,最近不是刚评选过相关行业先进优秀人物吗,加上又出了一些新闻,领导觉得应该趁热度多关注一下在医学前线忙碌的医生护士们,最近有场活动会议,主场还是人家的,我们就是把握着机会去采访一些比较知名的主任什么的,在很重要的午间新闻档插播,我会找人带你,过去了多注意,到底是重要新闻频道,别像娱乐口一样随意。”   苏暮点头:“好,知道了。”   -   初秋。   首都连着下了三天的小雨,连带着雾霾,影响出行也影响心情。   会堂,谢朝言坐在会客室里,见的却是些熟人,他一位二伯,两边在这碰着也就聊了几句。   暗调的木质桌椅,墙上是山水画,桌上是上好的茶具。   有人端着茶水上来。   二伯也开了口:“本来我也是听说今天在这儿有场采访,很多行业主任的要来,下午一起聚个餐,没想你也来了。”   “本来没想过来的。”谢朝言说。   到底有名额,也必须得有个位置才能参与这种活动,谢朝言不怎么喜欢,都婉拒了,院长那边临时有事,把正好这两天有假的谢朝言拉来补了上。   这种活动开展得挺多,以前经常有,什么救助活动、帮扶活动,只不过到底还是有点虚的,他一向不觉得开展个一天活动就能对谁很大的帮助,一部分也是做做表面,不过宣传方面有积极意义,也还算成。   “可能不到晚上我就得走了,医院那边忙,急诊那边病人多。”他说:“聚餐的话就您去吧。”   那些主任院长什么的,谢朝言也不熟。   二伯笑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啊,要是打点一下,指不定自己这位置也能再往上走走。”   “做个普通医生就挺好的,老爷子也常说往上争,我不大有那个想法。”   “也是,这年头,经济实力够就行了嘛,老爷子这辈子都想在医学行业闯出个名堂,对你们高要求也挺正常。”   “是。”   两人寒暄,窗户玻璃上有水珠砸下。   外边下雨了。   二伯问:“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谈了个小姑娘来着,我问了人,说你有新女朋友了,现在跟人家怎么样了,也没听到个消息的。”   谢朝言端着茶杯,扶着茶盖在杯沿轻刮。   他垂着眼,没说话。   “没联系了?”   “嗯。”   “哦……我还没见过,那还有点可惜,今年你也要三十一了吧,老爷子身体不好,唯独就盼着你,要不速度还是快点,让我们早点喝上你这喜酒。”   谢朝言扯着唇笑了声:“那恐怕还早,我不急。”   “就是不急才得现在着急起来啊。你要同意的话叔伯这边给你介绍两个,相亲见见?伯伯隔壁家的妹子,二十六了,人机灵漂亮,性格也……”   “嗯,成。”   谢朝言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是听也没细听就回了,说得漫不经心:“二伯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就见见吧。”   长辈跟他提这个,大多也是有准备的。   对方都没想谢朝言能应得这么快,本来想着就试探提提,照他性格可能冷脸的,不怎么有希望。   闻言,二伯乐了:“行啊,那你有没个喜欢的标准,条件相符的,还是持家一点的女孩子?”   “没喜欢的标准,随便。”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像冰球一样砸在窗玻璃上。   谢朝言起了身,顺着走廊走到后门大堂前的屋檐下。   外边温度比室内温度低,谢朝言的衣角有一瞬被风吹起,又贴了下去。   他看着会堂这后边的一片空地,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进来,在停车位上停下,许是没想过外边下这么大雨,里面人有点犹豫,车停下也迟迟没下来。   他没多注意,里边禁烟,医院也不能,他有一天没抽了。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放嘴里含住,接着又去拿打火机,低头,手掌挡风把烟点燃。   面包车上下来了个人。   他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女孩子,撑着伞,下车以后又接过上边的人递过来的摄影器材,一边撑着伞往屋檐这边跑。   她身形很单薄,长得那么瘦还要扛着机器,一头长发有些被淋湿。   没有化妆,那张脸素颜之下有些清淡,特别是在这样大的雨里,身影本就狼狈,以至于瞧着都没了什么特色。   可谢朝言的视线却从她下车起就一直在她身上。   像是附着了烟雾呈现烟灰色的葡萄酒,也像极光之下逐渐暗淡的岩浆层。   他眯了眯眸。   吐了口烟。   苏暮还是今天才知道摄影小哥平常有多累,那些做节目要扛一天的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单是帮人家拿了这一路就差点重死,偏偏还得撑伞不让机器淋着。   她到了屋檐下,气喘吁吁地把机器暂时搁置。   同事也走了过来,说:“时间还没到呢,苏暮,咱们去吃了饭再来吧。”   她摇头:“我上午吃了,现在就不吃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去吧。”   “那行,我看看这有没有食堂什么的。”   苏暮往旁边看,本来是想看这周围的构造,没想一眼就看到站在屋檐另一头的人。   一个熟悉到她几乎只是看见身影就能认出的人。   她愣了,一瞬犹如过电般,很快地转过头,不敢往那边多看。   同事自顾自地说:“那我去吃了,一会儿就回,你先等我一下。”   苏暮什么都听不进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两更,可能放一章里面,写得会有点晚,大家别等   感谢在2020-11-21 19:53:45~2020-11-23 12: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462067 10瓶;情开一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反差   后堂外的屋檐下, 一边连接着侧边走廊,一边是外边的停车位。   两个人一人站一边,没有交集。   有人从里边出来, 经过谢朝言,又经过苏暮, 撑着伞入了雨幕。   苏暮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了, 他人就在那边,她从后门就必须得经过的入口。   她不是没想过会再遇见谢朝言, 以后但凡两边家里有联络肯定是要见着的,她想过,就算再见也当不认识的, 这样就算了, 也没什么。   唯独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单独再见, 工作上, 以两个单独的个体。   太突然了。   谢朝言在抽烟,指间星星点点,他视线落在前边,没看她这儿, 很沉默。   模样倒还是记忆的那样,削瘦,冷漠, 他好像比原来更瘦了些, 棱角之间线条很明显, 从他下巴就能看出来。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   以至于看着有些显随雅,只有苏暮知道这会儿的他相反是最孤僻让人难接近的。   应该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所以才会抽烟吧。   她捏紧了手里的资料本,压根不敢吭一句声。   谢朝言应该也看到她了。   那要去打句招呼吗, 都这么直面地碰到了,苏暮在犹豫。   “谢医生。”后边有人喊他,走了过来:“大家都差不多都到了,快进去吧,等活动结束了也别急着回啦,有媒体要来采访的,您去年不是上过新闻吗,这回您也是重点采访人物。”   谢朝言这才应了声。   声线一如以往,传进苏暮耳里。   他只说了声嗯,之后把烟摁灭,进去了。   站在旁边差点要被冷风吹僵的苏暮慢慢才有了点反应,确定两人都进去了,这才慢慢动了动站僵的腿,蹲下身去拿机器。   还好没去打招呼,她想。   对方一句话都没和她说,视线更是没在她身上过,仿若无物。   大概也清楚两人现在陌生人的关系,还好她没有腆着脸上去,多尴尬啊。   话是这样说,苏暮仍然感觉心里头有块位置像空了点似的。   她叹了声气。   多少还是有点扎心的。   他们的活动在会堂里进行,跟苏暮这些人无关,她们记者大多就在外边候着。   她们算是早前和这边联系好的,有安排一会儿进行采访活动,还有其他新闻社闻着风声过来门都不能进,苏暮就和同事在外边走廊等着漫长的时间过去。   本来苏暮心态挺好的,突然措手不及来这么个意外,遇着了个没想到的人,她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想什么。   时不时会望向紧闭的门,想着里面在开什么会议,在讲什么,谢朝言又是不是会作为发言的人物讲个两句。   能想的太多了。   每个都和他有关。   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压得很深,不去想那些,等时间让其慢慢散去,总会好的,总会忘的。   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自以为的毅力有多不堪一击。   她妈妈其实说得很对,她这段时间状态都很不好,这几个月都是。   她心里有事,有人。   当初分手是她提的,选择是她做的,她退步了,她没有说话的权利。   况且——   也许他早就忘了她,他一个骄傲、有自己阅历,本身就很成熟的男人,不是非她一个。   想到这,旁边刚好有人经过,笑说:“听说你们神内科室的老谢要结婚了?”   “是啊,您都知道啦。”   “那可不,他单了多久那不是在整个医院都出名的么,三十多了,是该结了,对象好像是哪个科室的一个护士吧,俩人就最近熟悉的,这才没两个月就结了呢。”   “嗯,好像是,其实这个啊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老谢不是在里边开会么,等他出来你要好奇就好好问问。”   在旁边听着的苏暮心没由来惊了下。   抬眼往那两人看去,又看看紧闭的大门。   他们说的,怎么这么像谢朝言。   他结婚了?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冷淡,就算分手了也是认识,怎么样也得看一眼、打声招呼,他一眼都没看她。   原来是结婚了。   也是,结婚以后心思肯定都在妻子和家庭上,她最多算个萍水相逢的前女友,有谁还管前任的。   本来就觉得挺扎心的,这会儿苏暮结合他熟人的话再衍生着一联想,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本来还能憋,这会儿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坐在那儿有点恹恹的。   可能确实不该想着了。   身旁的同事小黎看着资料拍了拍她,小声说:“哎,苏暮,你知道我们一会儿要采访的人物里边一个叫谢朝言的吗?我干,好帅。”   她把照片递过来给苏暮看。   苏暮这会儿正焉着,又听朋友这样提起他,表情更复杂了些。   “没见过。”   “那你看看。”   “……不看了。”   小黎把资料收回去,说:“听说去年上新闻是因为救了个突发心梗的路人,就是他把握住了黄金时间,在突发后紧急做心脏复苏才获得最佳抢救时间,最后那事上了小新闻,结果因为颜,网友关注点全都偏移到谢医生在哪家医院上边,热度才炒了起来。”   这事苏暮倒没听过。   小黎感叹:“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如果可以,我愿意……”   苏暮说:“他结婚了。”   “你咋知道的?”   “听人说的。”   “我不信。”   苏暮调整了下坐姿,歪过头:“我说的也只是可能,那应该没结吧,我也不清楚。”   结束以后,有工作人员安排场地便于采访,也让他们媒体进去。   为防止媒体记者出什么乱子,旁边会有工作人员陪同,主要是采访业界知名人物,提问的范围也仅在医学方面,再就是个人贡献,其他私人包括娱乐性问题一律严禁提问。   苏暮和同事就作为采访人员,在里面等待要进来的人员。   同事负责提问,苏暮就在旁边做记录。   前面都挺好,直到很快到了谢朝言。   当他进来的时候苏暮无意识就坐直了些,拿着笔的手紧了些。   “谢医生,您好。”同事打着招呼。   谢朝言在两人对面的座椅上坐下,面对上镜头,很淡的回:“你好。”   直到现在才算是他和苏暮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再见,对上他那双漂亮得有些冷淡的眼眸,还有他这个人非常直接的视线。   即使他主要面对和回答的是她同事的问题。   苏暮装着镇定地看他,谢朝言也朝她看了过来。   两个人很寻常地对视了一眼,完全没有任何其他情绪,他的微表情、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动容。   可只是这一眼苏暮就觉得自己输了。   无声的输了,她的眼睫颤了一下,跟他对视之下根本绷不住。   甚至于那一秒她觉得自己在谢朝言的注视下表情都崩了,被他看出她的手忙脚乱,她的无法镇定,她会被他影响。   这一切只是苏暮自己内心觉得的。   采访在平稳进行。   “谢医生,听闻您从事这一行工作已经十年之久,那么是什么让您坚持着站在医学前线负重前行?”   同事开口提问,谢朝言的目光自然移走。   他道:“算不上负重前行吧,只是做这个行业就是这样,要用时间来磨练和沉淀,况且都是为人民服务,只要能救人、为社会做出贡献肯定比什么都重要的。”   算得上很官方不掺私人的回答了。   苏暮还是头一回见到工作中的谢朝言,也不算,是面对官方事物时的谢朝言,他很懂,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而且,也能做到完全不带私人情感。   “那么您偶尔会觉得这个行业枯燥吗,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病人。”   “不会,习惯就好。”   “听说去年您在路上救了一个急性心梗病人,为其争取得最佳抢救时间,那么您当时是怎么理智地分辨出对方的情况。”   “知识和平时经验累积,主要也是看患者实际情况。”   苏暮在旁边听着,偶尔看看他,也看看时间。   每个人采访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时间要到了。   她看着谢朝言的神情愈发的淡,大概也是知道采访时间要到了,回答问题也越发寻常。   也是这时,同事犹豫着,忽然问:“那,您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问题挺突然的,以至于不止苏暮,连谢朝言都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皮。   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人。   今天的采访严禁提问私人和娱乐问题,这是规定,也是台里做午间新闻绝对不准许的。   一个是触及了接受采访者的私人隐私,一个是这种新闻题材本就特殊,不能沾别的,更别说接受提问的基本都是行业人物。   即使这样还是有人不按规定来。   同事明显是鼓起勇气了问的,问完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想着谢朝言看起来这么随和,应该也会看着面子到底回一句,只能硬着头皮。   就当开开玩笑的。   没想他笑了声,问:“不是只聊医学的么。”   那笑很浅,不是真心实意的笑。   “这样提问,不会触犯规定么。”   算是很直接地点破了。   苏暮当下清楚,要是给外边的工作人员和台里的人知道,她俩采访的完了。   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谢医生,我同事是新来的不大懂事,就是一句玩笑问题,不是采访里的,您别当真。”   谢朝言看了她一眼。   很审量的一眼。   他没什么表情地起身,离了位置:“那采访就到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不放到一章里了。   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11-23 12:46:02~2020-11-23 16:1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开一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反差   谢朝言走后, 苏暮手心都攥出了汗。   她松了口气,立马有人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问:“不是说过今天的采访很正式严禁提问其他事情吗,你们记者刚刚都问的什么, 知不知道今天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很多主任院长什么的, 这就是你台的职业素养?!分不分得清是什么场合?”   采访过程都会有工作人员陪同, 刚刚那问题还是被人听到了。   “提问的是新人吧?她们负责人是谁,太没有职业基操了, 采访的能不能换个有工作经验的老人!”   苏暮和同事被临时叫了出去,跟她们一起来的也有办公室的老人,对方很快去解决这事, 进去做完剩下的采访。   进去处理前没忘瞪了两人一眼:“我才走开一会儿就这样给我搞砸事, 工作表现的机会不珍惜, 以后还出来做什么采访!”   两人只能在外边先等着, 没办法,工作总得继续。   准备好回去挨训了。   提问的同事也是愧疚得不行,小声解释:“对不起啊,我就只是想开玩笑问问, 之前做的都是娱乐频道想着应该没什么事,没想过这边看这么重。”   苏暮叹了声气,安慰她:“没事的, 这事其实也还好, 虽然规定不行, 但后期视频可以剪,最多回去挨训。”   其实挨不挨训的对苏暮来说都是小事。   她现在脑袋晕,想的都是采访时谢朝言看她的目光,还有她道歉时那种氛围。   太丢人了。   当时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走廊转角, 戴着工作牌的人说:“就那俩记者对吗?说了今天的采访会上午间新闻和民生频道,都是大台,哪能这样儿戏,好像是新人吧,我说台里忙也不能这样吧,哪能呢,他们台一向很严,估计回去得被罚死。”   谢朝言在旁边听着,视线跟着往走廊上投去。   一眼看到站在那边望着里面采访的苏暮。   她低着头,手里捏着工牌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也会抬手四处看看,到底是在陌生环境,有点局促。   算算时间,这会她确实应该在实习了,看来找的是新闻方面的工作,出来做记者。   记者这行很苦,经常要跑位置,有时候吃冷脸还要加班,工资大概也不怎么高。   这回挨了训,回台里也不会太好受。   他往后倚,靠着想了会事情。   忽的开口:“那个女生——”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啊?什么。”   他说话顿了下,垂了垂眼睫,转了话风:“没什么,帮我跟里面的人说一下,刚刚的事别怪她们,是我主动提的其他话题,不关她们的事。”   “啊?”工作人员懵了。   要说刚刚那都是明眼人看到听到这俩小记者不守规矩瞎问的。   谢朝言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就这样帮我去带个话吧,里面的人能懂的。”   半小时后,所有事情忙完,带苏暮的台里老人出来,一行人风风火火准备回去。   苏暮本来都绷直了精神等待挨训,没想一直到出了外面要上车,对方也没提刚刚那事。   直到要开车了才说:“刚刚那事,得亏是对方没说什么,然后那边的领导层也没什么其他意见,要不然不可能就这样过,以后你们都注意点,别再整这种事,要以后做央视那种大节目你去开玩笑,别说网上喷你,领导那边你饭碗都别想要。”   苏暮还在想那会明明挺严重的,怎么一下又没什么了。   也是这时,对方忽然回过头,问:“对了苏暮,你是不是在这儿认识什么人啊?”   “啊?谁。”   “就这里边,你跟别人认识吗。”   苏暮心里没由来跳了下,下意识摇头:“没有吧。”   “是吗?”   “嗯。”   “哦,那没什么。”   对方坐了回去,没跟苏暮说刚刚是在里面突然有人过来为她说情了。   大体就是责任不算她们的,一句采访玩笑话罢了,说也就说了,没什么,人谢朝言不觉得有什么,再一个让她回去也别太问责这两个实习生,很小的一件事而已,下回有官方活动采访机会,也是第一个和他们台合作。   算是卖了人情。   她不懂,觉得是这俩实习生有一个是有点背景的,要不然出来犯了错还有这种庇护。   不过人情给了,她们自然是不会多责怪什么,回头不找那么奔波劳累的事给她们。   一行人离了会堂,没再提那事。   苏暮却因为对方说的这话久久没能平静。   什么叫跟别人认识。   这个别人是指谁,谢朝言?   苏暮直觉是这样,她感觉是谢朝言帮自己说话了,又找不到证据。   毕竟没什么必要,这事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去帮她说几句话,还引得别人注意。   这事被苏暮压下去,没继续想。   再怎么样现在人都走了,难不成还回去问他不是。   算了。   -   周日,苏暮难得的休息,也没课。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天,没想前天下午刚从公司出来,后脚被林央给拦了,拉她去玩。   当时林央是这样说的:“累死累活一周回去躺尸一天那不是浪费假期吗,好久没聚了,出去喝酒,喝一点就让你回去休息,不碍事的。”   话是说得好听,林央拉着苏暮去了俩人以前常去的位置,一过去就是一群朋友,各种酒摆了满满一桌,明显不喝完不让走的架势。   苏暮当即就知道,就这情况她还想走?   就这不得喝到后半夜转场都不算。   苏暮确实成了社畜每天都在忙,没什么空闲时间,朋友之间难得一聚,在林央旁边坐下一行人就开始了。   玩真心话大冒险、投骰子、罚酒、各种都有。   林央输得多,有一把输大冒险没办法抱着苏暮在她脸上亲了个大红唇印,场面一度放飞到爆。   苏暮也喝了一些,等有所缓和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外套不知道去哪了,被她丢到了地上当垫脚的。   她身上是一件薄的秋款碎花小裙子,刚刚动静太大扯着了,纽扣那儿直接扯开了,都掉了颗在地上,林央说追求性感,没关系。   现在长裙直接成V领式性感小裙子。   苏暮头疼,好在V得也不是很彻底,可以勉强拿手偶尔挡挡。   林央忽然揽过她肩膀凑过去问:“我有点好奇一件事。”   “什么?”   “你跟谢朝言当初就那样断了,你这段时间有想过他吗。”   苏暮沉默。   她看了看周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氛围,觉得突然谈情感话题貌似不大合适。   “没。”   “我才不信。”林央直接否决。   苏暮看她,以为她是看出来了些什么,没想林央只是歪着脖子看霓光灯映照着的天花板:“我跟你说,像他这样的男人一般没人会舍得放的,当初你说分手就分手,都没好好在一起个几天,你分了你不想?怎么可能,心里多少还是会意难平吧?”   苏暮说:“还好。”   她向来不怎么敢随便跟人说心里话,这一点遇上了谢朝言就变得格外明显。   平常忍着也还好,她怕一跟人倾诉了,那种念头就跟泄洪一般,再也堵不住,一个没可能的人,她怎么能再让自己有那种念想。   林央靠近她,小声问:“其实我一直有点好奇一件事。”   “什么。”   “你跟他那个啥没?”   “什么啥……”苏暮忽然有点不好预感,感觉眼前这坑基友马上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   “就是,就是那个……”林央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很暗示地悄悄两个手掌拍了拍:“就这,大家都经历过的。”   苏暮当场直接一个抱枕甩她身上。   真是够了!   “哎,这有什么,我不就问问吗,其实很正常啊,只是想说在场帅哥很多,一会儿你要看上谁我去帮你要微信,没什么是一段新恋情走不出去的,没事儿。”   苏暮有点待不下去,加上喝了点酒头晕,她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刚下过雨,外面空气里有些湿漉漉的味道。   苏暮出去找了个比较清静的位置,靠着拿手机出来看,各种社交软件干净得愣是没一个能让苏暮找找消遣的,她叹了声气,又把手机放回去。   ——想过他吗?   林央的问题突然从脑袋瓜里蹦了出来。   在这样的湿夜里,人最不冷静理智的时候,最容易思念一个人的时候,猝不及防钻进脑海。   苏暮喝了酒,又受了点冷风吹,这会整个人状态有点不对。   其实,她挺想冲动地回去的,拉着林央大声回一句:想啊,特别想。   说句很放肆、这辈子都不能跟旁人提及的话。   ——很想抱住他,和他亲吻,感受他的体温。   那是一个人内心深处压抑非常深永远不可能向一个人说的话,直至现在,都不过是苏暮脑袋里会想想而已。   她不能,之前就没有在一起,现在也不知道对方过得怎么样,平常是什么样的生活,可能有了新的人,可能像上次会堂听到的那样,他结婚了,或者,面对的是他的冷淡。   太多可能了,苏暮豁不出去,回不了头。   站得有点冷,思绪有点冻回来了,苏暮吸了吸鼻子,转身进去,经过吧台时无意瞧见那儿趴着一个喝得烂醉没了形象的女人。   看见对方面容时苏暮有些心惊。   是谢吟。   -   苏暮看见谢吟在这儿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花眼了。   要不然谢家那个雷厉风行说话做事直性子正经得不行的二姐,怎么会来酒吧这种地方买醉。   可确实是她。   不知道她经受了什么打击,哭红了一双眼,散乱着头发趴在吧台上捏着酒杯自言自语,周遭人没什么特别反应,来买醉的人太多了,每天见到各种形形色色的,大家都是见惯不怪。   苏暮走近了才听清对方说的什么,都是说对方不好之类的,一听就听得出来大概是什么事,她是失恋了。   确切来说她这个年龄不是失恋,应该是和老公有什么矛盾,或者,离婚了。   她试探着走过去,喊了声:“谢吟阿姨?”   对方本来没听见,苏暮又喊了声才听到是在喊自己,红着眼转头过来看苏暮。   眼神有些迷离,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谁,也没别的什么反应,只是喊了声暮暮。   她即使烂醉了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形象不好,在晚辈面前有影响,撑着身子想站起来,腿软,又趴了下去。   苏暮连忙去扶住她。   谢吟笑:“真是不好意思啊,让暮暮见着我这么难看的一面,等一会儿我去吐一阵,吐过了睡一觉也就好了,放心,这事不会有下一次了,不会的。”   明显是喝太醉了,都开始说起胡话。   苏暮扶住她坐好,说:“没事的,您怎么了,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喝酒,没人陪你吗?”   “陪?”谢吟笑得更欢了:“能有谁陪我呀,傻孩子,到这个年龄没什么人能陪了。”   “我是个失败的人,活了三十多年的失败人生,婚姻也不幸福,什么都是一场空,没人愿意陪我这样的人。”   谢吟絮絮念念地说着胡话。   倒不像苏暮平时印象里的她,有些像胡闹起来的孩子。   有些平常过于严肃正经的人,内心深处可能会极为反差。   苏暮一个人兜不住这种情况,只能问她有没有别的朋友,她得找人来才行,或者找谢大过来接一下。   一听喊自己大哥,谢吟有些醒了,摆手:“不行,不能叫我哥,暮暮,这事帮我瞒着他,好吗。”   苏暮说:“好,可是我得送您回去才行。”   谢吟手机关机了,就说:“暮暮手机借我用用,我给朋友发个消息,一会儿就找朋友来,不会麻烦你。”   拿到了苏暮手机,谢吟看屏幕的眼神又开始晃。   她在微信里四处点着,又以为是自己的微信,找了半天找不到个熟人,最后看到眼熟的一片白头像,点了进去,胡乱打了几个字要发出去。   看到聊天界面苏暮直接吓飞了。   那不是谢朝言的微信么。   “别——”她去拿手机,已经迟了,消息发送了出去,苏暮赶紧点了撤回,然而界面上仍有条显示。   她怕谢朝言那边也会有个显示。   短短几秒苏暮像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她觉得要是他刚好在玩手机绝对看得见,虽然现在暂时顾不上那么多。   她如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收了回去,说:“阿姨,我去找我朋友一起送您回去吧,您给我个住址,我去叫的士。”   谢吟摇头,说:“可以拜托你帮阿姨一个忙吗,帮我喊一下谢朝言来,我不想回家,想去找他来。”   她说得特别真诚。   苏暮犹豫:“可能不大行……”   谢吟听不进,醉得不行,又说了两句后就趴了。   留苏暮一人在旁边凌乱。   站了两分钟,考虑完后,苏暮出去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拨出了谢朝言的电话。   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的私人的找谢朝言。   苏暮站在外边看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冷风把她吹得有些清醒,捏着手机的手也有些颤。   她觉得自己有点冲动。   要不然怎么会真的跑来打谢朝言的电话。   她也开始想很多种结果,电话没人接,或者谢朝言看到是她的电话拒接了,或者——   电话通了。   几乎没花几秒,拨出后两三秒很快就通了。   以至于苏暮都没反应过来。   谢朝言的声音传来:“喂。”   很简短的一个字眼,没掺什么个人情绪。   苏暮却觉得只是这一声就让她情绪没由来波动了下。   她颤着声音说:“我是苏暮。”   “嗯,我知道。”   他问:“有事吗。”   “有。”   “什么。”   “是这样,我和朋友在外面玩,偶然碰到了谢吟阿姨,她和我们在一家酒吧喝酒,有点醉,需要人来接一下。”   苏暮本以为他最起码还得问一下什么情况,没想什么都没问,道:“给我个地址吧,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苏暮感觉整个人都没了。   神没了,气也没了。   她又拿着手机回了谢吟旁边的位置上,发呆。   她在干嘛。   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的谢朝言接电话:老婆打我电话好开心!!   表面的谢朝言:哦,有事吗。   ——   三更~   其实二姐是个助攻,想不到吧~~ 第50章 反差   酒吧这种地方, 在常人眼里的刻板印象就是乱。   也确实挺乱的,苏暮之后坐谢吟旁边守着她,一边看周围, 深夜场最嗨的时候到了,今天有活动, 台上请了歌手, 这会儿场子里震耳欲聋霓光灯也照得人要睁不开眼。   苏暮有点怀疑人生。   之后,苏暮简直觉得今天这日子大概是个什么修罗场。   等待的过程里谢吟吐了, 没办法苏暮只能扶着她去洗手间,帮着她处理,结果马上谢吟又抱着苏暮哭了起来, 哭得稀里哗啦, 引得旁人不少像看俩疯子一样看俩人。   于是当谢朝言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谢吟挂在苏暮身上抱着她不撒手, 平常严肃刻板的二姐这会俨然变了个人。   哭累了人趴到吧台边睡着了, 苏暮就局促地站在那儿看他,头发早乱了,穿得也少,这样的秋天就穿了条裙子, 也不知道经历了多狂野的一晚。   关键是可能是天生差别在那,现在遇着他,苏暮莫名觉得很严肃。   面对男人有些审量的目光, 她有点尴尬地拉了拉自己衣服, 解释:“刮、刮破的。”   谢朝言的视线又移到她脸上。   小姑娘白皙的脸蛋上印着个红唇印。   苏暮赶紧抹了把脸:“跟朋友闹着玩的。”   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对, 她其实没什么必要跟谢朝言解释这个。   出来玩谁不懂,她被谢朝言这么一盯,心里一慌,下意识觉得自己背着他干了坏事才急于解释一样。   可是他也不是她的谁。   苏暮说:“谢阿姨这会睡死了, 你送她回去吧。”   谢朝言没说话,突然脱下自己身上外套,递给了她。   苏暮愣了下:“啊?”   “穿着。”   她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指的是自己这会儿的衣服:“哦。”   但其实在这儿压根没人看,太多穿得更辣的妹子,她这点压根不算啥。   苏暮接了过来,披到了自己身上。   上面有他的气息,很熟悉久违的气息,她有点不大自然。   就见谢朝言抱起睡死了的谢吟往外走,她连忙跟了上去。   入了深夜,外面温度很低,最起码苏暮要是以刚刚的姿态出去得冷死,但有了谢朝言那件外套倒是舒坦很多。   谢朝言就穿了件衬衫,把谢吟抱上车后座以后,转身遇上过去的苏暮。   “我也一起去吧。”她说。   谢朝言看她,苏暮又解释:“刚刚谢阿姨她吐了,身上都是脏东西,估计等会又要醒,反正很多事一个人也不方便,我一起去照顾更好。”   谢朝言嗯了声:“上车吧。”   -   其实苏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萌生出这个念头的,当时话说完她就有点后悔。   苏暮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包括今晚,她做了很多冲动的事,那些本不在她计划之中的。   车里温度舒适,谢吟本来在后边还会喊个两声,到后来直接栽倒睡着了,苏暮陪着她坐在旁边,时不时拿纸巾擦她身上脏了的地方,谢朝言在前边开车,整个车厢安静得什么声响都特别清晰。   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苏暮也不怎么敢看前边的人。   她拿出手机低头看,有朋友问她去哪了,苏暮没心思回,点进微信,看到最上一条谢朝言的聊天框。   其实那会她撤回消息以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怎么给他发了个消息,而是惊讶于谢朝言没有删她。   他们一直都是列表,守着那一段距离,互不打扰。   亏她还一直不敢给他发消息,觉得会收到红色感叹号,那多扎心。   苏暮没什么勇气。   她身上还披着谢朝言的衣服,车里也是她觉得久违的氛围。   她之前就很喜欢坐谢朝言的车,座椅坐着很舒适,最关键的是在他面前她可以很放松,可以去依赖他。   苏暮关上手机,闭了闭眼。   打住。   不能再想了。   一会儿把谢吟安全送到了她就打的士走吧。   到了谢朝言住处,他直接将谢吟带到客房里。   这会儿澡是不能洗了,让她明天清醒了自己去洗,最多换个衣服,苏暮帮谢吟把外面那层脱了,里面衣服没脏,她也就没帮人换,把被子盖上让谢吟睡觉了。   谢朝言还在房里整理别的谢吟的东西,苏暮无声地把外套放回挂衣架上,独自出了房间,开了大门站到门外去。   屋内屋外是两个世界,两个温度。   外面是深墨一般的夜,冷风悄至,屋内是暖灯摇曳,那里她曾经待过。   她不敢在里面多待,怕勾起之前的记忆。   倒不如在外面冻冻,好歹能冷静一点。   不知多久,里边彻底没了动静,之后门开了。   苏暮转头看去,谢朝言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也没说话,而是沉默地走到她身旁,跟她一起在墙边靠着。   两人距离挨得挺近的,可能今晚气氛不同,也遇着了事,都不怎么想再去刻意避着,反正屋门口就那么大块位置,能站下就行。   他们默了很长一阵,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守着各自内心那点心事。   直到谢朝言先开口打破。   “谢吟离婚了。”   平静的语调,陈述一件事。   苏暮有些意外,又没那么意外,在酒吧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现在不过是确定了这件事。   她呆怔着哦了声。   “嗯,离很久了,一直瞒着没跟家里人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   “为什么离?”   “感情不好也就离了。”   苏暮觉得大概没这么简单的,能让谢吟去买醉,哭得那样伤心,她感觉她丈夫大概是做了些很伤她心的事。   谢朝言说:“本来他们一直在国外生活的,姐夫是外企高管,他们结婚十年了,约定好一起不要孩子,一起走过余生。可是我姐夫出轨了,时间长达几年,直到年前谢吟才发现,对方孩子都几岁了。”   苏暮听得有些恍惚。   谢吟过年那阵突然一个人回国,之后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再就定居了,谢家人也一直在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不过谢吟表面看上去挺好,大家也就没有多想。   直到一段时间前,她前夫带着孩子回国了,来找谢吟。   谢吟情绪直接崩了,谢朝言也才知道这件事。   苏暮说:“好渣的人。”   丁克这个她以前在网上听过,大多是指不要孩子的年轻群体。   她一直觉得丁克这种事对女人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简单,然而到了另一个年龄层这种观念很轻易就改变,可能男人又觉得没有孩子这辈子有个缺陷、可能夫妻俩走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他早就厌烦了,又想要一个孩子。   男人想要孩子,找人生一个就行了,那女人呢。   女人不行,先不说到了一定年龄以后还能不能生育,光是走过的岁月都是实实在在的青春年华耗过来的,那些有谁能还?   “那谢阿姨她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慢慢处理,应该是最近她工作压力有点大所以喝酒买醉,一种放松方式罢了。”   谢朝言知道她担心,说:“明天过了就好了,不用太担心。”   苏暮感叹:“谢吟阿姨其实也挺感性的,看着真性情,到底也是内心柔软的人。”   谢朝言却笑了,侧眸看她:“你知道什么是感性吗。”   苏暮有点噎了,觉得他很不懂氛围,她感叹一句也要说。   又听他说:“别多想了,没事的。”   她一下有点冷静了下来。   其实谢朝言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不让她那么疑惑,虽然这是他家里很隐私的一件事,说不定谢家人都没多少知道的,他就这样告诉了她。   然后,又怕她瞎想担心。   苏暮感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情绪瞬间又起来了些。   她瞬间才发觉她竟然和谢朝言开始很寻常的谈心,这是她之前都不会去想的事。   湿漉漉的夜里,外面的路灯忽明忽暗,只有谢朝言屋门口这一角有些光亮。   他们守着中间那点小距离,看似很生疏,实际上可能这是他们挨得最近的,难得心平气和又温情地待在一起的时刻。   苏暮又开始觉得看不懂谢朝言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完全和她形同陌路,还是说,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一概不知,也不敢去试探。   “要烟吗。”他拿出烟盒,抽出了两根。   其实苏暮很久没抽烟了,这个习惯不好,早改了。   但感觉这样的夜里,他们两个人单独待一起不拿别的事来缓解难以言说的氛围,倒说不过去。   抽烟挺好。   是很多人掩饰心情的绝佳方式。   她接了过来。   可是抽了两口有些呛着了,她把烟给摁灭了,攥到手里,低着头说:“我走了。”   她直起身子,肩膀有点酸,动了两下,要经过他过去,胳膊却被攥了住。   “去哪。”   “回去。”   “回哪?”   沉默了。   两人都是。   苏暮没吭声,她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说什么。   谢朝言就垂着眼,捏着她胳膊,又把她拉了回去:“太晚了,与其回去跟你那些朋友们一起,不如就在这。”   “在这干嘛。”   “跟我说会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11-23 23:06:27~2020-11-24 14:5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thing2730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反差   他只是简短几个字, 苏暮却觉得自己内心积压着的某些东西要倾洪而出。   没有开始还好,她能压着,憋着, 忍着,反正什么都不表露, 迟早会随时间过去。   一旦有个开端, 就真的再难抑制。   她松开手,掌心里的烟掉了, 还染了些烟灰在上边。   晚风依旧在继续,谢吟在屋里休息。   他们在门外,不超过两公分的距离, 直面对视, 这是苏暮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谢朝言这么近距离的对视。   依旧像上次采访那样, 谢朝言的眼神, 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   可是,又和上次不一样。   苏暮问:“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你觉得好吗。”谢朝言看她,敛无情绪。   有一瞬像是回了很多天分手的那个饭店门口,他的神色也是这样, 他说好,说那就这样吧。   然后他走了。   “嗯,应该是挺好的。”苏暮吸了吸气, 问:“他们说你结婚了。”   “结婚?”   “嗯。”   “朋友都没谈, 哪来的结婚。”   谢朝言淡声问:“哪儿听的消息?”   在哪, 苏暮总不能说是随便听人说了个老谢,自动代入到他身上了。   况且人情况也像他,不是他说,几乎都觉得就是说的谢朝言。   可现在听他亲口说朋友都还没谈, 苏暮觉得空落落的心好像有什么又回去了,没之前那么难受。   苏暮没说话。   谢朝言想了会:“是有一个,跟我同科室另一位姓谢的主任,确实前段时间结婚的,不过跟我无关,那个确实是老谢。”   苏暮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她哦了声。   小姑娘,心里高兴难过也不在面上表现出来的,谢朝言看她,感觉好像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他想问苏暮这是不是在了解自己的近况,不好意思问,所以就用这样的方式来了解他这段时间的感情。   要不然,还主动问他这样的问题,像是很怕他真的结婚了似的。   “你呢?”   “啊,我啊。”苏暮说:“也没别的什么,上次你也看到了,去实习了,每天也就上班啥的。”   “嗯,上班也挺好的,踏入社会了,要比以前辛苦。”   “是啊。”   “说起来,也过要半年了吧。”   苏暮一愣。   意会过来他说的是两人分手。   是啊,可不是吗,时间过得快,现在她都实习了,再一眨眼就年底,到那时候可不就是半年。   “上次是你帮我去说话的吗?”   “什么。”   “采访的时候。”   “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想着向你道个谢。”   谢朝言没回话,而是视线认真地朝她看过去。   看她那张透着青涩的脸,看她这个人。   苏暮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就接着说:“我就想着可能是你,当时那情况我也有点没想到,其实有点严重的,谢谢你帮我说话。”   “就是个小事,用不着。”   “不是,如果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确实不该那样的,说好了严禁提问别的,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也给我们公司丢脸,然后就是……”   苏暮越说越局促。   现在的谢朝言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但他仍旧等着,等着她把话说话。   过程里谢朝言就注视着她,看她的表情,一切反应,包括那张他很久都没看过的脸。   看得出那会苏暮玩得挺野的,也不知道和她那些朋友是怎么聚的,脸上那抹唇印没擦干净,有点像腮红在脸颊上,身上衣服也很随意,不知道跟谁拉扯开。   她锁骨那一块就明晃晃地在眼前。   酒吧那种地方,不知有多少男性,苏暮又这么漂亮,当时会有多少人盯着她。   苏暮还在说话,他忽然伸手,把她拉了住。   有点突然,苏暮瞬间紧张了,以为对方是要干什么。   空气瞬间寂静。   她不说话了,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呼吸都没控制地绷了几分。   她怕他感受到她变乱的呼吸。   可是谢朝言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她拉了过去,带到他身前,两人不过是距离更贴近了,无端的亲昵。   他抬手,把她衣服给仔仔细细地拉好了。   最起码全都遮得好好的,一点也不露出来给人看见。   苏暮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顶不住了,说:“真的是和朋友一起玩嗨了,就没太注意。”   “嗯。”谢朝言说:“看得出来。”   他也不是没去过那种场合,看得出来氛围多热烈。   “其实也还好,主要还是大冒险的时候太疯了,就——”   他忽的问:“跟谁玩的?”   “几个朋友。”   他哦了声。   苏暮想着他总不能问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有男有女,但,他要真这样问了算什么呢。   “天冷了,衣服穿多点。”他低着视线,说。   “知道。”   可谢朝言仍没松手,让人觉得他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苏暮忍不住去想他想说的是什么,以后不准去酒吧?还是不准再和男性朋友出去玩?还是不准穿这么少?   或者,他刚刚拉她的那一下其实是想抱住她,只不过知道这样不行才停住了动作。   苏暮觉得自己有点心猿意马。   她脑袋里就没装什么好东西,竟然开始想要是现在她勾着谢朝言的脖子去吻的话,他是会拒绝还是回吻。   他看上去那么恬淡寡欲的样子,她能勾引到他吗,看看他心里还有没有她。   她也开始变坏了,居然开始有这种想法。   他没再说话,动作细致地帮她把衣带给系上,系好,过程缓慢得简直能折磨死人。   还有上面一颗纽扣,他亲手帮她扣了上。   苏暮一度感觉到他手指隔着布料触及皮肤的那种温热感。   两人呼吸有一瞬交织,又渐离。   丝丝缕缕交缠。   很久违的感觉。   像很久以前两人亲近的时刻。   苏暮有点发怔。   她抬眼去看谢朝言,才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看自己。   他们对视,有一瞬像什么悸动了下。   她差点以为谢朝言是真的要亲上来。   苏暮闭上眼等着。   也是这时,屋内传来动静。   谢吟起了。   -   说起也不是起,就是喝醉的人中途醒过来要喝水,摸索着倒水喝又发现他们两人都站在门外,恍惚着问了一嘴。   就是这一句,惊扰了外面的两人。   她也没管他们怎么样,回去倒头又睡了。   站在外边差点要亲上的两个人算是醒了,没了氛围还怎么继续,苏暮往后退了步,移开了。   谢朝言也恢复平常的神色,说:“外面冷,进去吧。”   回了屋算是彻底清醒,除了苏暮面色有点不大自然。   她闻声到房里去看谢吟,果然又没形象地趴到了床上,她扶着谢吟睡好,给她好好盖上了被子这才算完。   磨蹭了半天出去,谢朝言已经换上了一身家居服,在厨房温了两杯蜂蜜水出来。   “那会儿喝了酒,把这个喝了能舒服点。”他说。   苏暮接过:“谢谢。”   谢朝言端了杯进去放客房床头柜上,要是谢吟中途又渴醒了也好直接喝。   之后出来,关好房门。   过程里苏暮坐沙发上看着。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说:“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我可以去我朋友家,在这太打扰了。”   “没什么打扰的,浴室有新的浴巾和睡衣,可以直接用,现在还有热水,去吧。”   这么说直接叫苏暮没了退路。   这怎么像准备这么周全的。   苏暮记得上次来他这儿还没那么多东西,她能换的衣服都没有,现在就有了。   她有点踌躇。   谢朝言问:“怎么了?”   “那我晚上睡哪。”   “我房间或者沙发都行,看你。”   确实看她。   这个地方她不是没来过,不是没歇过。   他整个卧室曾经都是她的,这个沙发她也坐过很多次,在这儿问睡哪这个问题,倒不必。   关键在于两个人现在不是那个关系。   苏暮最后抱着抱枕去了谢吟在的客房:“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去和谢阿姨挤挤。”   话是这样说,当晚苏暮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她躺谢吟旁边,感受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天际转白,晨雾覆盖城市。   谢吟在宿醉后的头痛里醒转,知道自己是在谢朝言这儿,本来还挺放松的,结果一转身,发现苏暮在旁边睡觉。   谢吟当即懵了,反应了好久才出来。   她记起来昨天的事了,酒吧,再是苏暮,再到谢朝言这儿,挺乱的。   谢吟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她真觉得这种感觉不大行,喝得烂醉丢了一通脸以后,最关键的是麻烦了人小姑娘。   她起床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谢朝言刚从外面回来,买了早餐在餐桌边等她。   谢吟拿毛巾擦着头发走过去:“昨天没出什么别的事吧。”   “没,就是你喝醉了,碰着苏暮打电话让我去接,没别的事。”   “那就行。”   “是最近又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去喝酒。”谢朝言忽的问。   “没什么啊,可能就是晚上情绪上头吧,喝酒而已,不用担心。”谢吟笑:“别跟家里他们说啊,替我瞒着。”   他嗯了声。   谢吟的事他向来不多过问,她有自己想法,他干涉不了也不想过多干涉,只要她没什么事,谢朝言这边就没什么意见。   “对了,昨天晚上没打扰你们吧。”谢吟问。   谢朝言本来在摆早餐,她一说,手上动作停了住。   “什么打扰?”   “也不是。”谢吟回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确定苏暮没醒。   她放下毛巾,有些复杂地笑笑:“怎么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和好这个快啦,当初是暮暮提的分,也得她先把人哄回来吖,毕竟当初老谢的心被伤透了,嚯嚯~ 第52章 反差   他们分手了还因为自己这样打扰, 其实挺不好的。   谢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和关系,就这样把苏暮弄谢朝言这儿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昨天她喝上头了, 一个劲地就想着到自己弟弟那儿去,现在想想其实挺尴尬的。   谢吟现在心情复杂, 想的事太多, 也不知道能怎么说。   酝酿了半天,就酝酿出一句。   “你现在心里还想着她吗?”   “问这个干什么。”   “就纯属好奇, 问问。”   “不知道。”   谢吟说:“你要是现在回答我还想着,那我就帮你和爸妈还有大哥他们说,我去说情, 你跟苏暮现在我同意了, 我接受她这个弟妹。”   这话叫谢朝言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抬眼看向对方, 没吭声。   谢吟被他盯得有点没了气场, 坐了下去,说:“我这也是这段时间的心境有点变了,所以才冒出来的想法,你也别怪我。”   她知道这段时间谢朝言心里其实多少是怪着她的, 毕竟当初他们分手,主要是因为谢家这边的压力。   那时候谢吟是在苏暮跟前说了最多的,她的话也不知道苏暮听进去了几分。   现在谢吟又说接受了。   要不是因为她是谢朝言他亲姐, 谢朝言这会儿眼神都不只是这样。   谢吟也知道自己做得不行。   但这事, 当初她会那样想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苏暮在她印象里是她侄儿的女朋友, 和谢予那么多年,转眼又和谢朝言在一起,任是谁都不会好想。   她那时候是真觉得苏暮和谢朝言不大合适。   先不说两人年龄在这,是不是一时冲动, 再者是以前那些关系,再一个,苏暮和他在一起,身份就得往上提一层,往后她要喊她哥为大哥,喊她二姐,人谢予都得喊她小婶了。   这谁能接受?想想都头疼。   谢吟从没想过自己弟妹会是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姑娘。   可这些天,谢吟又觉得自己的心境因为婚姻上的那点事改变了些。   加上昨晚碰着苏暮,跟她在酒吧闹了一通,再就是晚上也跟她歇了一夜,她忽然觉得其实跟苏暮之间相处也还好。   最起码,处起来挺和谐的。   她不认为她和谢朝言当初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   也可能是人落魄伤情的时候遇着的人就格外珍惜,谢吟觉得也许她跟谢朝言在一起也不错,那种画面感,没有想的那么不好。   况且,老三喜欢就行,谢朝言要是真的那么爱她,往后他们小日子过得好就行了。   没等到谢朝言的回答,倒是房门先开了,苏暮从屋里出来,睡懵了,头发还是炸的,整个人身上睡衣松松垮垮。   看到两人,有点回神了,朝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暮暮醒了,正好呢,早餐刚买回来,快去洗漱过来吃。”谢吟笑着起身过去带她去浴室。   她怕苏暮对这儿不熟悉,很多东西不知道在哪,带着她去洗漱,告诉她牙膏牙刷在哪,水龙头是怎么操作。   苏暮在一旁默默听着,都不好意思说其实自己很清楚,有可能对谢朝言屋里的东西比她还熟。   洗漱完出去,谢朝言说:“起来晚了没时间做早餐,买了点豆浆包子,凑合着吃。”   苏暮点头嗯了声。   谢吟说:“我啊,我就不吃了,公司有事,我直接过去了。”   “现在还有心思去上班吗?”   “怎么没有,总得先顾生活啊,不说了,先走了。”   谢吟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很快她走了,屋里只剩谢朝言和苏暮两人。   有点尴尬。   苏暮就坐到餐桌边拿包子开始吃。   谢朝言在她对面坐下,说:“今天我没什么事,吃完了送你回去。”   “好。”苏暮应了声。   之后两人之间再没什么话,直到谢朝言送她回去都是如此。   他开着车送她到现在的住处,一路两个人都守着心事沉默。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出神,谢朝言就开车。   看着位置快到了,他忽的开口:“昨天睡得还好吗?”   “啊。”苏暮转过头:“还好,谢阿姨她睡觉挺安静的,我一会儿就睡了。”   这是假话,苏暮昨天夜里失眠了好久才睡着。   到底是在谢朝言的住处,又意难平。   她挺想他的。   特别想。   苏暮悄悄看谢朝言的脸,看他有没有黑眼圈。   她在想他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也想着她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谢朝言那张脸白白净净,没有特别深的黑眼圈。   “以后别叫她阿姨了。”他说。   “啊?”   “谢吟其实不怎么喜欢别人喊她阿姨。”   “那我喊什么。”   “喊谢吟就行。”   “哦。”   很简单的对话,没什么内容。   却是他们间唯一能说的。   苏暮觉得谢朝言真的太淡了,她甚至感觉他以前对那些女人是不是就像现在对她这样,可是又好像不是。   是她不够主动吗。   她想挽留这段感情。   很突然且冲动的念头,就是想,不管以后怎么样,不管别人,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和他先过好两个人的生活。   可是她不知道主动能不能得到回应,要是没有回应或者被拒绝,会很尴尬吧。   想着,车抵达了苏暮的住处。   小区楼下。   “是这儿吗?”谢朝言问。   “嗯。”   苏暮知道自己该下了。   可是现在就这样走了,往后再见该找什么理由,都见不着了吧。   她拉开车门下车,没关车门,忽然问:“那个,要不要……上去坐坐?”   苏暮提得很突然。   也没这么主动过,问这个问题时声线都有点忐忑的微颤,话都差点说磕巴了。   但这已经是她很尽努力地主动了。   谢朝言看她,默了几秒,说:“好。”   一个租的住处,可能她自己也没住多久,都没熟悉这边区域。   这栋小区大部分住的都是租客,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来去,每次搭乘电梯碰到的也都是不熟的面孔。   上去后到了位置,苏暮去开门。   里边是另一间单间的女生,在厨房煮东西吃,看到苏暮打了声招呼。   苏暮礼貌回了个笑,转而对方看到她身后的人,问:“小苏,这是你男朋友吗?”   苏暮脸皮薄,又是头一回带男性回来,也挺不好意思的,磕磕巴巴地回:“啊,是……”   对方笑了。   也不等她接着说后边的话:“好惊讶,还是头一次见你男朋友呢,我一直以为你单身,原来你谈朋友了。”   其实苏暮后边还有一句没来得及说。   是朋友,不是男朋友。   看样子也说不出了,她这会也顾不上是不是什么朋友的。   苏暮赶紧拉着他去了自己房间。   “不好意思,我就租了个房间,外面是公共区域,所以会有其他的人在。”到了房间,苏暮放下东西解释。   这些其实谢朝言都知道,到底在外面也待过一些年头,知道租房那些情况。   房租高,又都是刚出来上班的年轻群体,哪有那么多钱能在北京市中心整租。   他嗯了声:“我知道。”   比起这个,他更意外的是刚刚苏暮面对室友的回答。   是男朋友。   挺让人意外的。   关键苏暮面上也没别的什么异样表情,仿佛坐实了他这会儿的身份。   谢朝言就看着她去整理自己房间,把一些私人物品收好,怕他看到些自己不好的,还拿着扫把扫了扫本就不脏的地:“平时就是个休息的地方,也就没注意别的,前天晚上煮东西吃了,可能还有点没收拾好。”   他说:“没事。”   弄好了那些苏暮才算是缓了些,说:“租的是个单间,我爸他暂时资助我的,知道实习没什么钱,给我租了个带独卫的,也算有点个人隐私。”   谢朝言站那儿听她说。   说完了好像也没别的能干,苏暮才发现,她让自己忙碌其实是为了缓解那种两人相处的尴尬感。   她这儿就是个房间,除了她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没,能干嘛呢。   让他上来坐坐,坐什么呢?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吗。   苏暮指了指旁边唯一一个椅子,问:“你要不要坐坐?”   谢朝言依然是站那儿没动,甚至是有点好整以暇看她。   也不算是好整以暇,他向来是那样的,如旁观者的时候,眼神冷漠,心里有什么也不让人看透。   “苏暮。”他才算是开口,喊她名字。   苏暮不动了,回视,等他的后话。   他说:“你知道无故邀请一个和自己有过感情的男人过来坐坐是什么意思吗。”   他的话很直接,眼神也是。   有一瞬让苏暮回到那天采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一下叫苏暮觉得自己输了。   审量,注视,那种能看穿她的眼神。   知道吗,她不知道,或者也知道。   现在的苏暮就如当日。   她觉得自己一下就崩了,在谢朝言面前,她的情绪无处可遁。   是啊,什么意思,她邀请他干什么,有必要吗,不顾及两个人现在本该是陌生人的身份?   她还和他联系做什么。   那一刻苏暮脑袋里闪过这些,她后悔那么冲动了。   她想走。   可是下一刻,她忽然被他拉了过去,按到墙上,捏着她下巴狠狠亲了下去。   两人的动静大到甚至碰到旁边的挂衣架,撞得东西晃了几下。   谢朝言吻得很重,不像他平时,恨不得把所有情绪都倾泄到这个吻里一样。   唇齿相抵。   苏暮牙齿都磕到痛了,却觉得比什么都酣畅、痛快。   他抓着她胳膊,呼吸又沉又重。   “这样勾我,就不怕我再也不让你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木有加更惹,明天再和好~~   感谢在2020-11-24 21:45:47~2020-11-25 14: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逐梦写文圈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反差   他有多想她, 她难道能不清楚。   从那天她说完那些事,说了分手起,他真的每天都在想她。   那天的雨幕, 看到她起,烟头都差点落到了手上。   他差点忘了周遭。   可就像苏暮说的, 不耽误对方, 是了,她觉得在一起会耽误对方, 那他就压着,再也不去触碰对方。   等时间到了,她会忘了他, 会有新的人, 包括他也是。   但她主动了。   她往前迈了那一步。   苏暮闭着眼, 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不走了, 真的不走了。”   就算是身边所有人都不同意,再多人觉得她和他在一起是错,她也不退步了。   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谢朝言止住了吻,低头看她。   唇都是疼的, 刚刚是真的磕到了,以至于苏暮觉得还有点麻。   他半天没有声响,她又睁开眼去看他。   面积并不大的房间里, 窗帘也拉着, 整个房里透着暗昏的光, 并不清晰。   只能让她勉强看清他那张脸。   他的目光,他那双眼。   苏暮抬手循着去摸他的脸,然后踮起脚去亲他。   从下巴到他薄凉的唇。   一点点青涩的去亲。   手指触到他冰凉的腰带,却被他按住了手。   “这回是当一夜情, 还是玩玩?”   苏暮所有动作停住,看他,谢朝言目光毫无波澜,声线也是。   她知道,他太记着之前的话了。   她为了分手故意说的那些话。   其实是扎他的一把刀子,迄今为止那把刀都还扎在上边。   “不是玩,我是认真的。”苏暮说:“我想挽回你。”   “挽回?”他重复这个词。   “嗯,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可不可以。”   谢朝言不说话。   苏暮开了这个口,心里的就再压不下去:“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昨天晚上、那天采访的时候,误会你要结婚的时候感觉魂都没了,当时在走廊也不知道想的什么,看到你也是,我其实……”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他,很爱他。   话说到这儿,早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仰头继续去亲他。   还不够,甚至去亲他的喉结。   很带感。   然后她明显感觉男人绷了些,像是什么到了最极限的边缘。   他在忍,她知道。   苏暮也不怕,捏住他腰带,感受着独特的皮质感,很轻地喊了他一声:“朝言。”   腰窝那一块最容易软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无意识地搔弄了下。   她这一声,是简直了。   如同是踩了什么雷。   她忽然被他抱到怀里。   苏暮整颗心都瞬间提了起来,再然后人被丢到了床上。   “再被你这样玩几次,我命都要没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   并不宽敞的房间和床上,都留了两人的痕,太久没亲密总是难以压抑并且迫切的。   他们都想触碰对方。   那种叫人痴迷的沉浸的事物,总是让人沉沦。   两人都极尽可能的去回应对方,抱着要把失去的这几个月都补回来的架势。   结果最后因为不大方便被叫了停。   到底来得太突然了,苏暮这儿没有那个东西,不大行。   谢朝言最后还是止了。   苏暮衣服早乱得不行,整个人虚了,躺床上看他。   谢朝言在扣衬衫纽扣。   她脑袋里冒出个想法,昨天晚上不就挺好的吗,两个人非要忍,非要装,结果反倒是憋得自己不舒服。   要跟现在比起来,昨晚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结果非别扭,到现在这算什么。   苏暮觉得害臊。   她看着谢朝言的动作,忽然贴着他的腿把脚搁上面:“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低着头,那双手捏着纽扣的样子很赏心悦目。   “一夜没睡。”他说。   “为什么?”   “你就在我那儿,怎么睡得着。”   苏暮笑了。   她以为他多好,结果过得比她还煎熬,大概是在房里想着她,和她一样。   苏暮拿脚去蹭他小腿,谢朝言把她脚给捉住,苏暮喊着痒躲了开。   谢朝言看了眼,可能她们小姑娘的脚都是那样,白白嫩嫩的,保养得好,尺码也小,他一只手都能完全握住。   他也不捉弄她。   苏暮就过去,说:“我给你扣吧。”   就两颗了,她接过去专心地给他扣了上。   这一幕,倒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些,像住一起很久,做什么都极为自然。   谢朝言想到以后他们要是真的在一起,同居或者结婚以后的样子。   “谢朝言。”她忽的喊他。   他没动静。   她又喊:“朝言。”   腰兀的被捏住,他问:“谁教你这么喊的?”   胆子倒是大,最多只有长辈们这样叫他的,她倒是敢。   苏暮靠到他肩上:“那我就想这样喊你呢。”   “不行。”   “你怎么这么古板。”   “怎么古板,现在觉得我跟你有代沟了吗。”   其实古板也算不上,就是苏暮现在想拿这个词来说他,喊喊他小名怎么了,算调情不行吗。   话是这样说,苏暮还是坐好了,跟他面对面,好好地看着他:“那我也直说了,行吗。”   谢朝言抬眸看她,等她下话。   苏暮吸了口气,说:“我想过好久了,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就是男女朋友那样的在一起,当初分手那样说是我的不对,我确实退缩了,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可是想想其实没有什么是两个人一起过不去的,而且那时候我说的话很多也是违心的,所以,能不能给个机会,咱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她这样正式地说一大段活像以前高中时在班主任面前乖乖做检讨似的。   可能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哄好他,只能用这样正式的方式。   也算是另种意义上的道歉。   谢朝言没说话。   苏暮更忐忑了,偷偷看他:“我真知道错了,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哪,并且做了深刻检讨,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你没有错。”他说:“我要的也不是你的道歉。”   他这样苏暮更慌了。   那不是不接受吗。   “那……”苏暮噎了:“那咱们刚刚都那样了。”   “哪样?”谢朝言笑。   苏暮想想刚刚就差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那不都算是确定关系,重归于好了吗,他又这样说,岂不是不认账。   那多吃亏。   她不好意思说,索性直接抱住他:“我不管,我都这么主动了,以后你就是我的。”   他捏着她的手让她坐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每次都那么冲动激烈,我想先好好跟你谈清楚。”   “嗯。”他难得这样严肃,苏暮有点紧张。   可想想刚刚到底是谁最冲动最激烈,失智的不是他吗,这会儿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你说想好好的,是以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很正式的那种。”   “不会到你朋友或者其他人面前又说是朋友么。”   苏暮没想到这茬。   可见谢朝言之前深受朋友阴影多重,到现在还记着这些。   两个人明明什么都做了,对双方也有感情,结果到人前又说是朋友,见不了光,比一夜情都还扎人心。   “我不会了,遇到人我就说是男朋友,实打实的那种。”   “嗯。”谢朝言低着头,又问:“那如果,有人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好呢。”   “我不怕,我就牵着你手,我就跟你在一起,有人不同意又怎么样,跟他们没关系。”   苏暮知道谢朝言很怕之前的事又一次发生,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她退步了,什么狠心的话都能往外说。   她知道自己上次的话说得有多过。   她凑过去,道:“不要生我气了,我是认真的,想和你走未来好长一段路,年龄又怎么样,别人不同意又怎么样,我们过的是自己的生活。”   说到这,她声音又小了些:“可能我过去确实有一段感情是和谢予的,但那都是过去了,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也解释我对你的感情。”   苏暮这段话说得很有诚意。   谢朝言看她,也看到小姑娘眼里那坚定清亮的光。   他这才算是缓了:“要你去解释什么,一开始就是我先主动的,要说也是我去,有什么也该是我来才对。”   他刚刚那样问,只是想看苏暮对自己的态度。   他希望两个人在一起是考虑清楚并且认真的,上次那样的事情,谢朝言已经不敢再来一次了。   如苏暮所想,阴影确实挺深的。   如果重新开始,他都做好了准备,但她又退却了,离开他,说那些伤人的话。   要真是那样,不如两个人就没有开始过。   即使他很想,即使他很爱她。但要是苏暮心里没有他,谢朝言宁愿把那份感情就放着,再也不要显露。   “那你就是同意了?”   “嗯。”   苏暮高兴,直接栽到他怀里:“朝言,我爱你!”   刚说完人又被他拉起来:“要么直接喊名字,别这样喊。”   “我不,谢朝言你……”   话音未落,人又被他按到了墙边。   两人吻得忘情,房间面积小东西又杂,旁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挂衣架直接倒了下去,“轰”地一声房间都震了下。   苏暮看看倒在地上的各种衣服,又看看他,傻了。   最后苏暮只能把东西扶起来,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开门。   室友还在外面,她不好意思地笑:“刚刚那声响……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真的要完结惹,因为一写到在一起我就不知道该肿么继续了。   见双方家长啥的是结婚篇,还要好之后,大概率会放番外了,所以正文故事肯定是止步两人和好啦。   爱你们吖,比心心~~谢谢所有陪伴这本书到现在的读者们吖~~(不对明明还没写完,这不是庆祝呀,只是表达一下对你们的爱!!)   感谢在2020-11-25 14:53:02~2020-11-26 12:1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iq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正文完结   对方笑着摆手:“没事儿, 大家都懂,都懂。”   苏暮脸皮薄的觉得简直不能见人了,她关了门回去:“这房间太小了, 东西也多,就真没什么办法, 然后周围也都是室友的。”   确实不大好带男朋友回来, 现在想想还好她没有室友是情侣,不然得多困扰。   谢朝言在看她这间房的布置。   其实还好, 经过苏暮的布置以后也挺温馨的,她贴了墙纸还放有一些娃娃,一个女孩子住肯定刚好够, 只不过他现在一大男人进来了, 就显得拥挤了些。   虽然这样, 但想想周围那么多不熟悉的人, 多少有点危险。   谢朝言提议:“要不住我那儿。”   “嗯?”   “我是说,我那儿也在这片区域,离你公司也就半小时车程,与其在这租房不如住我那儿, 也方便。”   “那我爸要是知道他得飞过来打死我。”   苏暮还不想这么快就同居,最起码也得过个两年。   谢朝言也考虑到了,嗯了声:“也是, 或者你要是不放心, 我可以去我另一个住处, 那儿先给你住,只不过另一个住处位置稍微偏那么点。”   “算了,我觉得有点太快了,住的位置再说吧, 咱们慢慢来好嘛。”苏暮说:“先好好工作,嗯?”   谢朝言笑着摸摸她头发:“好。”   大概整理了下房里的东西,两人刚好今天都没事,就出去走走。   苏暮和他牵着手出去的,可能是双方都表明心迹确定关系了,她今天特别高兴,出去的时候有室友看着也没怕,反而是更紧地牵住了谢朝言的手。   算是坐实这个关系。   晚上聚会的那几个朋友知道苏暮先走了,这会儿都在问她的情况。   他们聚会都是这样,前天晚上喝酒,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之后一行人再去约个饭。   林央给苏暮打了好几个电话。   于是当苏暮牵着谢朝言的手过去饭局的时候,一群人都傻眼了。   “这、这……”林央眨眨眼,愣是没反应过来。   昨晚不还是孤寡姐妹吗,怎么一晚上工夫就尼玛背着她脱单了。   还要不要她这个姐妹了?   再说她一直知道苏暮和谢朝言有点关系,就是没亲眼目睹过他俩在一块,这直接看着他俩牵手了。   林央觉得,就挺秃然的。   苏暮还有点小慌,面对那么多朋友的目光注视,差点牵着谢朝言的手就要松开了。   也是那时被他紧紧握住。   不让她放。   “怎么了?”他问。   “没。”苏暮回了神,也握紧了他的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谢朝言,你们之前也都见过。”   大家之前一直都觉得他俩是有点关系的,现在算是被正主完全坐实了。   没有苏暮想的那么吓人,朋友们的反应还好,大多是笑,说她偷偷谈恋爱不跟他们说。   接着有人起来拉两人入座。   也有人和谢朝言说话套近乎,谢朝言平常人前随和,看上去好说话的样子倒跟这群小年轻很合得来。   “暮暮,这就是你不实在了啊,肯定谈好久了吧,到现在才跟我们说?”   “这不是想等个好点的时机再跟大家说吗。”   “哪有什么时机的,喜欢就在一起,在一起了就跟咱们朋友们说,以后再这样可别说有我们这些好朋友啊。”   苏暮笑了:“我知道了,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你还想以后再来这种情况啊,怎么,还想谈几个呢?”   “不是,就一个。”   苏暮看了眼谢朝言:“就这一个了,下次再告诉你们,那就是以后婚讯,这样说怎么样?”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苏暮却是慢慢松了口气。   其实真没她想的那么吓人,身边朋友有多异样的眼神,觉得她和谢朝言在一起怎么样的,没那样的事,也许会有人多少那样想,但好在她身边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大家关系好,平常忙碌也没那么多工夫说别人的事。   只要,她过得好也就行了。   苏暮之前确实太在意了。   桌下,她悄然握紧了谢朝言的手。   他道:“刚刚不是还想松开么?”   “我没。”   苏暮挽住他胳膊,往他肩上靠:“这不是头一次带你见朋友,紧张吗,不是那个意思。”   “那也是想松开,说好会一直牵着我的手,怎么样都不放。”   苏暮不听,知道他肯定会说这个,自己理亏,就只能撒着娇去哄:“我知道错了嘛,你看,现在不是牵着呢吗,以后习惯了就更不会松了,你的手我要再不抓紧,以后跟别人走了怎么办。”   谢朝言发现了一点,他爱的小姑娘别的不会,就撒娇最会。   理再亏也能靠撒娇补。   苏暮也说:“你看之前你对人多温柔,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本性毕露,有时候还喜欢凶我。”   “什么时候凶你了。”   “就之前,冷脸的时候我话都不敢说。”   酒吧接谢吟时看她的眼神,还有在他家门口那种冷淡的样,苏暮是真委屈。   “当时没直接拿外套把你包起来带走都算好的。”   苏暮抿抿唇,不敢吭声了。   她也知道自己玩得多开,可到底是单身时候,这总不能……和好了就把之前的罪再给她安回来吧。   她故意道:“那怎么还是没包呢,装着冷淡不跟我说话,看不出来演技够深的。”   而且还记仇。   她感觉以后是不是要被谢朝言给管死。   苏暮故意把手往他腿上搁,不动声色地磨,桌上还是一片祥和,她作乱的手兀的就被男人捉了住。   她撩完就跑,把手给抽了回来。   再看男人,面上还是清风霁月的样。   他侧眸看她,苏暮冲他吐舌头。   当天晚上苏暮就被谢朝言逮回了他那儿,把白天没做完的事好好重复了一遍。   苏暮也是觉得去他那儿要自在些,到底是私人住处,位置也大,两人一进门就亲,跟多少年没接过吻似的,一路亲到客厅沙发上,一边解衣服,衣服落了一路。   到最后去了沙发上,有点凉,苏暮醒了些,说:“先洗澡。”   谢朝言看了眼浴室,直接把人给抱了进去。   苏暮:??!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   日子平稳又小甜地过了一段。   两个人都忙,没什么时间能天天腻在一起,也就有假的时候会见面,散散步,在沙发上一起追剧。   苏暮喜欢追番,还喜欢手办,谢朝言对这些并不了解,就知道都是些纸片人物,看苏暮在那看得热血沸腾才陪着她,慢慢也了解了一些,会买些她喜欢的人物手办回来。   第一次给她准备惊喜的时候苏暮真的感动到了,亏他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也能去钻研她的喜好,真的去了解她喜欢的那些东西。   她哭得鼻涕泡跟眼泪混一起,丑得不行。   本来想哄小姑娘开心,没想到还惹她哭了。   谢朝言最看不得别人哭,到头来还是好好地哄人,拿纸巾去帮她擦眼泪。   其实苏暮哭也不是真的哭,就是感动,在一起以后她总是喜欢故意喊他老男人,事实上只有她知道谢朝言是个心思多细腻的男人。   她很喜欢这种惊喜从点滴流露的感觉。   一晃眼到了十二月。   北京的第一场初雪来了。   谢吟的生日,让家里人都一起回大院聚聚,也单独喊了苏暮。   两人和好这事没让两边家人知道,主要也是想先过好自己的日子,等时机合适了再和他们说。   苏暮是和谢朝言一起过去的,雪已经停了,巷子的小路边上却落满了白霜,苏暮穿着羽绒服,任谢朝言牵着,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条小道上。   距离两个人上次过来已经有半年了。   上次苏暮来还是和谢朝言一起被谢家人看见,之后就再没来过了,这还是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苏暮在边上的石板上踩冰玩,不小心跌了下,被谢朝言给扶了住。   她从上边跳下来,说:“谢吟姐的生日还是她下厨吗?看不出来啊,手艺这么好。”   谢朝言嗯了声:“她挺喜欢那些的。”   “真好,那咱们一会儿怎么进去,分开吗,还是。”   “就一起进去,没事的。”   “什么没事,万一他们……”   苏暮说话顿了下,她想说万一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其实当初那种场面,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面临一次。   “怕吗?”谢朝言淡笑,问她。   苏暮吸了吸鼻子:“不怕,那就一起进。”   她踩到一户人家的台阶上,把谢朝言拉过来,问:“你脖子是不是挺暖和的。”   谢朝言一手放在口袋里,顺着她的走过去,近距离看着眼前这个俏皮眼里泛着光的小姑娘:“怎么了?”   苏暮突然把手伸进他脖子里,还不够,嬉笑着问:“怎么样,冷吗?”   冷是挺冷的,但早想到了她要来这一招。   苏暮最喜欢的就是特别冷的时候给他来个突袭,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突然把冰手伸进他衣服里贴着他皮肤,躺沙发上的时候脚冷就揣他怀里。   现在也是,就想看他表情失控的样子。   谢朝言说:“幼稚。”   “幼稚那也是你家的幼稚鬼!”   旁边有居民在看他们,苏暮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朝言认识的人,就抱住他,把脸埋他怀里:“就是喜欢挨着你嘛,我不管,我比你小,就得宠着我。”   谢朝言嘴上说她幼稚,面上倒是笑着,伸手抱住了她。   于是谢大从集市里买完菜回来路上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颀长清冷,女孩子那张面容很清丽,漂亮是漂亮,就是冻着了,鼻子都冒着红,两人抱着,看上去像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谢大傻眼了。   这不是他们家老三么?   “老三你干嘛呢?”他喊了声,两人看过来,苏暮下意识从谢朝言怀里出去了。   看对方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一样的情景,再次上演了一遍。   三目相对,微妙无比。   大院,还是先前的里堂,一屋人坐在里面,气氛是无尽的沉默。   谢朝言和苏暮这回倒不怕,都坐在一起,面对满屋人的注视也一样,大家有的了然的淡定,比如谢吟,有的是不明所以、惊讶、新奇,各种都是。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家大哥站起身:“谢朝言你到书房来,咱俩谈谈。”   苏暮早就料到,就怕对方要来这一出,连忙站起身:“谢叔,我也去,您要谈就找我谈吧,是我先喜欢谢朝言的,我想和他在一起,您别怪他。”   苏暮这一出是屋里所有人都惊动了,谢大都没想她会把话说那么直接,目瞪口呆地看她这胆大的小姑娘。   一下子所有目光都到了她身上。   连苏暮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一刻是哪来的勇气。   可是话说也说了,没有撤回可言。   她说:“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谈的,就是我跟他互相喜欢,很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也没别的。谢叔,我知道这很不好,可是事情就是这样,我也知道我以前和谢予有一段感情,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他当时是和平分手的。我是之后喜欢上谢朝言的,是真心的,就想和他在一起,包括现在也没想别的,只是想得到周围人的同意,您能理解吗。”   谢大倒是有点气着了:“暮暮,你一个小姑娘,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呀!”   “我当然知道,谢叔,我二十一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那你知道谢朝言他多大吗,你觉得你俩合适吗?”   “我知道,都知道。”苏暮嘴硬:“我觉得合不合适也不是别人能说得清楚的,那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很好,那就是合适的,您觉得我们不合适,那我只能说,您感觉错了。”   没想过苏暮会说这些话,对方一下不知道能说什么。   谢朝言也意外地看向苏暮,惊讶于她的勇气。   她甚至是还想安慰谢朝言的,主动牵住了他的手,谢朝言有点失笑,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担心她的情绪,她反倒是来安慰他了。   “大哥,这事——”谢朝言想说话,却被他喝止:“你别说话。”   他这会儿心里乱着。   哪知道两人分手了又和好了,而且看样子谈好一段时间。   旁边的谢吟倒是沉静,道:“哥,你静静,我们单独到书房去说,这事也别拉暮暮进来。”   她端了杯茶给苏暮:“你先在这儿坐会,放心,不是啥大事,我们进去聊聊,很快就出来,放宽心。”   苏暮点头:“谢谢吟姐。”   “不是,谢吟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改口叫姐的?我怎么不知道?”谢大这会儿是彻底崩溃加懵圈,感觉周围人都知道这事,就他瞒在鼓里。   苏暮一二十岁的小姑娘,他老友的女儿。   那不是要改口叫他大哥了?!   他感觉天塌下来都没这事让人震惊的。   谢吟瞪他一眼:“哥,你就少说两句。这事我进去跟你解释,行不?”   二十分钟后,书房。   谢大足足花了十分钟才从这事里出来,他坐书桌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直在那喝茶,喝着喝着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我就问一句,我一四十多的人了,突然来个二十出头的弟媳,还是我朋友的女儿,这叫我怎么接受?嗯?”   谢朝言倒是淡定:“也不用您接受,您看着就行。”   一句话叫他大哥差点没从位置上站起来。   被谢吟拉住:“你不知道朝言什么脾气非要跟他怼?两个脾气不好的,一个暴一个冷,怎么就让你们撞上了。”   她算是很早就看出两人和好的,也没去说,就这样默认了,相处下来感觉还可以,所以才接受的。   她说:“反正我是赞成的,朝言难得喜欢一个人,他俩也是认真的,这么久了,大哥你不会不知道。你如果不是为你儿子才这么反对的,那我也不说这话,可你要是因为谢予才这么反对,那我是要说你的不是的。”   “你是要拿这事束缚他和苏暮一辈子是不,分手就是分手了,苏暮也说了和平分手,没必要抓着不放。”   “我不是这意思。”   “那有什么不能同意的,谈个朋友而已,也不是谈婚论嫁,您这么大反应。”   谢大直接说不出话了。   他偏过头,在那僵持着不动。   书房陷入僵境。   谢吟也说不下去了,说:“反正就这样吧,今天我生日还要下厨去呢,我先去厨房。”   她走了,书房只剩兄弟二人。   大哥坐着,谢朝言就站在一旁,影子在室内拉了很长。   谢大问他:“你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是吗。”   谢朝言低着头,嗯了声。   “就算不顾这么多年和家里的这些情义?不把我当你大哥是吗。”   谢朝言默了几秒,依然是嗯。   大哥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大哥。”谢朝言忽的喊他:“这些年我最敬重的是谁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是你和姐领着我一路到现在的,我心里都清楚,也很感激。”   谢大本来要暴起,一下又止了回去。   “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能是第一次,也可能会是一辈子,一辈子是什么意思,不会有下一个了。”   “就算您今天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还是要和她在一起的,就算整个家里不同意也没关系。”   “我想对她好,想把什么都给她。”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最敬重的大哥,可是。”   可是……   没有可是。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无比冷寂的男人,仿佛看到很多年前跟在自己和谢吟身后,那个话少的人。   他是谢朝言,是谢家的老三。   街坊邻居都说他是谢家的宠儿,就该被哥哥姐姐宠到大,直到长大以后他也是家里的天之骄子。   也是这样的人此刻向着自己低头,述说着自己对一个人的感情。   谢大慢慢把手放了回去。   也不知道默了多久,可能是很久。   他叹了声气。   “算了。”   他说:“以后的路,是要你们自己走的,随你们。”   一句话,却是最大的让步。   -   苏暮在外面等了好久。   一直等到谢吟做好了满大桌的饭菜,招待一屋子人吃饭,书房的人都没出来。   苏暮坐在桌席上也时不时往那边看,心里牵挂着,吃什么都吃不进,谢吟来安慰也听不进,就勉强回个笑。   这段时间还挺煎熬的。   毕竟谢朝言进去的时间比上次还久,就算这回情况比上次好吧,可苏暮心里难免忐忑。   要是谢叔死活不同意怎么办,要是谢朝言做不了主怎么办,要是谈不拢他们还是要分手,要是、要是……   太多的要是简直能把苏暮折磨死。   她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出去独自待着,也能冷静冷静。   雪早已化了,她找了个台阶坐着,一直看外面的屋檐。   上面的冰化了,变成滴水。   苏暮觉得有点冷,她缩了缩肩,把自己裹成一团,漫无目的,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过程里谢吟出来看到她,说外面冷让她进去坐坐,苏暮也是摇头。   谢吟知道她这会儿心里难受,就没多提,让苏暮一人待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苏暮困意都有点上来了,靠在墙边的头往下歪。   身后传来脚步声。   接住了她要歪下去的头。   苏暮醒了。   感受的是温热的掌心,她有些讶异地回头,对上谢朝言的视线。   她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喊着他名字站起身扑到他怀里。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不冷吗。”他说。   苏暮本来不觉得,她感觉自己能扛,可这会儿见到他,所有感官都回来了,她吸了吸鼻子,说:“冷啊,特别冷,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出来抱抱我,可是等了好久你也没出来。”   “有点事,和我哥说得久了点。”   谢朝言去握她的手,确实挺凉的,他就把她两只手放掌心里,给她捂着。   “谢叔怎么说,他同意了吗?”苏暮很紧张。   谢朝言笑:“说了这么久,能不同意吗。”   苏暮欢呼着,太高兴了,把整个人埋到他怀里:“我都担心死了,怕他们不同意,让我走。”   “怎么会。”   “那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快进去吃。”   “不吃了,你呢,刚刚吃饱了吗?”   “惦记着你,没吃两口。”   谢朝言问:“那我们偷偷回去,煮火锅吃吧,行吗?”   “好啊!”   苏暮馋火锅好久了,没时间去店里,正好前两天和他逛超市买了两块火锅底料,正好。   在这儿吃饭到底不尽兴,这样的冬天,还是两个人窝在属于自己的地方里,吃上一顿热乎的火锅才是最尽兴的。   他们走了,在里屋正热闹的时候,离了大院。   走入这条踏过好多次的小巷。   冷冬的夜,昏黄的路灯。   踩在雪上的声音清脆又爽快,又是上次的人家,那时候还是夏天,这户人家门口放着躺椅,上面躺着只猫,收音机里传来戏曲声。   这次却不是屋门口了,是屋内传来戏曲的声音。   苏暮没注意,戴着帽子牵着谢朝言的手专心走路,怕摔了。   谢朝言听着那虚无缥缈像远处而来的戏曲声,也看向身旁紧紧贴着自己的小姑娘。   她就像天边最璀璨的烟火,转瞬即逝的存在于天际,却能在那一秒照亮人心。   她朝气、天真、充满干劲,也曾让他一眼就入了迷。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其实他哥并不是完全同意,只是暂时接受。   正如他大哥所言,未来怎么样,那条路是要他们自己走的,酸甜苦辣也只有他们尝得到,可能他们会过得很幸福,也可能会没有一个好结果,但不管未来那条路通向哪儿,谢朝言都觉得他不后悔。   绝对不会。   “谢朝言。”苏暮低着头踩雪,也不知道想着什么,突然抬起脑袋看他。   “怎么了?”   “我好像没有很正式地对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爱你。”   谢朝言止住,看她。   苏暮也不是开玩笑,而是有感而发,忽然就很想对他说这句话。   在这样凛冽的寒夜里,一切的人心都能贴得最近。   她停住脚步,看向他,深吸了口气,那双清亮的眼仿佛染了点泪光:“我说真的,谢朝言,真的好爱你。”   也是经历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怕失去他。   在里屋等待的时候,出来独自坐在台阶上的时候,她心里想着的就是如果有一天身边没了他该怎么办。   直到他出来都是后怕的,直至现在。   一路她都在想。   最后觉得,还是趁着当下的时光向身边的人表达爱意吧,不管以后他们怎么样,不管未来,最起码现在的她,她苏暮,是真的很爱他谢朝言。   谢朝言注视她良久,最后弯唇,抬手去擦她泪痕:“突然把气氛搞这么感人做什么。”   “是因为喜欢你啊。”   “嗯,我也爱你。”   苏暮的话停住,恍然:“嗯?”   谢朝言很认真的说:“我说,苏暮,我也爱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很久。”   苏暮笑了:“肉麻。”   话说完,却被他抱到了怀里。   她没有挣扎,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地,就在冬夜的冷巷中相拥。   再没了什么多余的话,这个拥抱就代表了一切,他们相互心里都清楚。   抱了会,苏暮闷闷说:“不是还要回去吃火锅吗???我饿了。”   “嗯,吃什么菜,我们去超市买。”   “很多,我都要吃,多买点肉,底料买番茄味的!”   谢朝言笑:“行,都听你的。”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离了这条巷子,影子在路灯下越拉越长,越来越远,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是。   这条小巷仅仅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段,余后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那条路他们还有好长一段。   也是很久前的夏天,就在这一条巷子,当时苏暮坐在高处的台阶上,晃荡着脚,惬意地放声笑着。   夏夜、晚风、路灯,一切美好得不可方物。   那是谢朝言第一次见到苏暮,她的笑,清亮的眼,那些在他人生路途里很短暂地滞留了一下。   谢朝言没有多注意那个女孩,径直走了过去。   可是那时候的他不会知道,他走过的是他一整个人生,一眼万年,再无回转。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