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请记下最新网址 ijjxsw.com (爱久久小说网的首写字母),在打不开本站时,手动输入新网址访问,手机、电脑端通用。 ============ 《那就跟我回家》 作者:慕义 文案: *追妻火葬场/甜文/非竞技类! ============ 第一章 【修】   十二月底,地处南方的霖城未落雪花,却仍是天凝地闭。   “叮铃——”   C大,最后一节下课铃打响,老师准时放课。   知眠收拾完包,飞快和室友打了声招呼,迈下大教室的台阶,走出教室。   刚下过一场冷雨,太阳早早落山,夹着水汽的寒风拂在面上,毫不留情地往衣领里钻。   知眠束紧外套领口,一步步踩在教学楼前的鹅卵石路上,低着头,按亮手机屏幕。   里头跳出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语音。   都来自同一个人。   点开第一条,男人慵懒散漫的嗓音传来:“怎么不接电话?”   知眠记得,前两周她还和他说过,毛概的课以后移到了周四下午最后两节,这个老师硬性要求交手机,所以他联系不上她。   他估计听过就忘了。   语音自动跳到下一条——   “刚出机场,今晚不能和你吃饭了,俱乐部临时有事,你乖乖回家等我。”   “滴”了声,语音结束,知眠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带着一天下来的期待,全都消失不见。   她早就该习惯他这样忙碌的。   “小九,你在这干嘛?”   一道女声传了过来,知眠抬头一看,是室友,童冉。   小九是知眠小名,因为她是九月九,重阳节那天出生的。   知眠嘴角扯起,回答道:“没,准备去吃饭。”   “去二堂吗?要不要一起?”   “嗯。”   童冉上前挽住知眠时,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   知眠穿着鹅黄色的羊绒外套,配着长裙,白净如雪的半张脸微微埋在白色毛衣领口里。   一靠近,一股清淡的橙花与茶香涌入鼻间,是BVLGARI的白茶,温软灵动。   只是她知眠杏眼微垂,瞳仁比这头顶的天还要黯淡无光。   童冉回想起刚才她着急走的模样,有点疑惑:“你刚不是说有事先走吗?”   知眠把手机放进兜里,垂下眸。   “又突然没事了。”   走进食堂,知眠点了份牛肉面,找到位子先坐下。   点开手机微博,自动刷新完刚好跳出一条带着#GYB_Fire#超话的微博——   【呜呜呜一个激动爆哭,今天在霖城机场看到Fire了!!夺冠归来的哥哥太帅了!只是远远看着都心动啊#Fire夺得EA全国个人赛冠军#】   视频中,几个工作人员跟在一旁,走在最中间的男人身姿落拓高挑,穿着黑色卫衣、工装裤和马丁靴。鸭舌帽檐下,只能看到半边利落分明的侧脸,眉骨铮铮,桀骜不羁。   底下果然是一堆彩虹屁:【啊啊啊啊哥哥!我酸了,我也想去亲眼看他。】   【我没了,不穿迷彩服怎么也能这么帅!】   【不指望Fire更博了,现在每天靠粉丝营业哈哈哈】   【Fire捧起奖杯的时候我都激动哭了,现在回去要好好休息呀。】   知眠正看着,童冉端着餐盘在她旁边坐下,眼尖瞥到她的手机,瞬间激动:“卧槽,Fire吗?!”   知眠愣了下,点头,童冉拿过手机也看了遍视频,笑得一脸花痴:“今日份满足。”   大一时,知眠刷Fire的微博被室友看到,后来大家了解后,惊讶她一个妹子竟然会关注EA(Extreme assault,极限突击)这一项生存竞技类运动。   童冉说她男朋友是EA的业余爱好者,最爱的国内战队就是GYB,而Fire就是GYB的队长。她男朋友是Fire的技术粉,带着她变成了颜粉。   当时童冉很惊讶,“没想到你也喜欢Fire啊。”   知眠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她最早认识男人的时候,他还没有Fire这个名字。   他只叫段灼。   后来,他越来越耀眼,出了圈,粉丝迷妹万千。   而她也只是被当成迷妹之一。   知眠掐灭飘忽的思绪,拿回手机,随口问:“你今晚怎么没和你男朋友吃饭?”   “他有篮球赛,说结束了过来找我,”童冉拌着石锅饭,“对了,你男朋友呢,两周都没见你和他约会了,不会吵架了吧?”   知眠默了须臾,摇头。   “他这两周在忙。”   童冉笑:“没事儿,让他回来了补偿你。”   “小姑娘,牛肉面好了!”   知眠听到吆喝声,走到窗口前,往面里舀着香菜葱花,就听到一道女声:“雪雪,我们吃面吧?”   知眠侧首,对上庄语雪的目光。   对方双臂叉在胸前,从旁边走过,轻嗤了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到知眠耳中:“不吃,突然倒胃口了。”   知眠淡然地收回眼,端起面走回位子,童冉忙问:“你看到庄语雪了吧?”   “嗯。”   她喝了口汤。   “吃个饭都能看到她,恶心得我食欲大减,好家伙来帮助我减肥的。”   知眠不禁笑了,“行了,别管她。”   吃了会儿,童冉的男朋友来了,她对知眠道:   “你慢慢吃,我和他先走啦。”   “好。”   男生单手揽住童冉肩膀,两人说笑着走远。   知眠看着他们,想起段灼发来的消息,末了低下头,草草吸溜几口填饱肚子。   -   走出食堂时,夜色浓重,灰云薄薄铺在天上。   知眠回到了宿舍,今晚另外两个室友去图书馆自习,此刻宿舍里只有她一个。   她拿出茶具,慢条斯理泡了杯白瑞香。随着开水注入,茶叶翻滚,武夷岩茶特有的岩骨花香弥漫开来,馥郁清纯。   知眠拿出手机,点开和段灼的聊天界面。   昨晚临睡前,她和男人通电话,对方白日拿了冠军,心情很好,连带着调情的话都说得更让人面红耳赤,爱意渐浓间,她忍不住说了句想他,对方于是道:“明天下了飞机来接你。”   她今天确实见到他了。   只不过是在别人的视频里。   知眠垂眼,措辞了半天,最后在聊天界面敲下几字:   【不了,明天有早课,怕赶不来学校。】   她也有脾气,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她等了他一天,现在她不想再回家等他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等他。   把手机屏盖在桌上,她打开电脑,连接手绘板,点开老板发来的画稿,开始勾线。   今年年初,她应聘了一个漫画工作室的助理兼职,平时负责上色勾线等任务。   知眠画着稿,室友也陆续回来,大家见她在忙,也没吵她,童冉和男朋友继续煲电话粥,另外两个各刷各的手机。   临近十点半,知眠放下笔,关掉了页面,打算明天再继续。   她拿着洗漱用品走去浴室,刚准备脱衣服,浴室门外就响起室友的声音:“眠眠,电话!”   她打开门,就见童冉笑嘻嘻把电话递上前。   “你男朋友噢。”   知眠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怔愣了瞬。   接听后,那头的男人开门见山:“在宿舍?”   她闻声,仿佛能看到段灼天生带着冷感的眉眼,透着漫不经心。   却轻而易举把她全部的心绪捏在掌心之间。   “……嗯。”   她轻轻应了声。   而后男人慵懒低沉的话夹杂着微微的电流声,传了过来:   “助理在你宿舍楼下。”   “下来,他接你回家。”   -   寒风吹过宿舍楼前的榕树,卷起几片树叶,飘落在停在树前的黑色宾利前盖上。   借着外头进来的人拉开宿舍门,知眠出去,看到车前恭敬等候的男人,视线顿了顿。   对方是段灼的助理,程立。   程立看到她,拉开后车门,朝她颔首:“知小姐,灼哥让我来接您。”   刚才段灼在电话中让她下楼,说明早准时把她送回校,直接驳回了她的理由。   她缄默不言,段灼许是觉得她在闹小脾气,声音放柔了些:“听话。”   最后知眠还是下楼了。即使万般坚定,还是因为想他而妥协了。   想来确实挺没出息的。   车子低调地穿过C大校园,最后驶出北门,汇入霓虹车流中。   知眠降下点车窗。   外头灯火阑珊,如同星海汇聚。   知眠想起刚才下楼时,三个室友凑上来调侃,一脸猜到一切的表情。   她们曾说知眠是四人中看过去最乖、最不像有男朋友的女孩。   谁能知,她高二时就和段灼早恋了。   大一上,有个早晨,她躺在软被里,男人的身躯覆在上方,细腰被强有力的手禁锢着。   细细的肩带滑落,她在他怀中像一块发光的白玉,却又泛了漂亮的粉色。段灼气息缠绕在她耳边,笑声沉沉,拉着她的手胡作非为。   那天她踩着上课铃赶到班级,差点就迟到了,还被室友看到了脖子上的草莓印。   她后来气鼓鼓地告诉段灼,却惹来他的笑,反而把她弄得面红耳赤。   知眠垂眸,收回思绪。   过了会儿,宾利驶入霖城前年开盘的星蕉洲。车子穿过欧式绿植区,最后停在绿沙湾前的一栋别墅前。   知眠走进家门,就看到一双男士卡其色马丁靴放在玄关口的地上,和视频里段灼穿的那双一样。   平时家里只有周末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此刻别墅里鸦雀无声,客厅只亮了一盏照明灯,知眠走到二楼,看到男人卧室的门缝隙中溢出光来。   她推开门,里间很大,摆着色彩简明的北欧家具。   她一眼没看到段灼的身影。   走到床边,她听到身后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一晃入眼竟是男人劲瘦的窄腰。   段灼挟着水汽从浴室走了出来,腰间只堪堪挂了条浴巾。   水珠从胸膛滚落,到了腰身,最后没落在性感的人鱼线下。往上,则是利眉冷眸,如同被精雕细琢一般,线条利落。   知眠对上他目光,心口一跳,下刻男人抬步朝她走来。 第二章 【修】   他话音刚落,又压低声音说了句:“这事儿你自己不会处理?”   男人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而后朝她走来。   看到他在打电话,知眠没出声,想走去一旁,下一刻手腕就被攥住,拉进他怀中。   男人单手搂住她,把她困在床与自己之间。   他仍旧对着电话那头说话,专注认真,指腹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挲摩着知眠柔软的腰.肢。   他很喜欢她不盈一握的细腰。   特别是弯成某个弧度时,格外让人眼红。   他的手力道很大,知眠逃脱不得,只好安静等着他说完电话。   “行了,就先这样。”   段灼说话,知眠就听到那头传来依稀的调侃声:“你说你那么着急干嘛?床上有人等着啊?”   段灼笑了声,“你屁话怎么这么多。”   他说了句,最后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   房间再次安静。   知眠垂着头,一时间不想主动开口,而后下巴被挑起,她对上他的脸。   他段灼半边的脸被头顶的灯打亮,眉骨清冷,右耳下的脸廓处有一道极浅的疤,是有次野外训练时,不小心留下的伤。   “怎么突然说不回来?”   段灼开口。   他挑了下眉,“不是昨晚还说想我?”   知眠拗着性子,语气闷闷的,“昨晚想,今天不想了。”   段灼懒洋洋笑了,“哦,变得这么快啊?”   知眠没应。   他感觉到她情绪不高,也不明白向来听话懂事的她今天怎么闹了脾气。   他抬手,指尖挠了下她下巴,“今晚俱乐部临时有事,所以没办法去找你,别不开心了,嗯?”   段灼的话像是在安抚,却也在变相告诉她——   在他心里,事业是第一位的。   她必须为此做出退让。   “我知道。”   她淡淡应了声,往旁边退了步,想躲开他的手,下巴却重新被扳了回来。   他俯脸,沉沉的气息落到耳边,轻咬着,一点点描摹着耳廓。   他的吻偏移,最后捕捉住她的唇,撬开贝齿,清冽的薄荷香散开,却带着浓浓的情.欲。   愈渐加深。   如涌进热浪间,知眠口干舌燥,睁开如同染了雾气的杏眸。   “我还没洗澡……”   她试图阻止,谁知下一刻段灼俯下身,把她打横抱起:“行,现在去。”   知眠:“……”   里头再次升腾起一片水雾。   在橙光中,泡沫泛着七彩的光,顷刻间形成又消失,如梦似幻。   盥洗台前的镜子里映着两人的身影。   柔软和硬朗,是反差最强烈的存在。   膝盖被狠狠钳住。   她身子被托起,贴在微热的瓷砖上。   水声淅沥。   过了会儿,她靠在他肩头,如同脱水的鱼儿,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他掐着她细腰,气息不稳:   “老子想彻底要了你。”   他们之间,还差最后一步。   他始终克制着,是因为段家的家规——没结婚前,不能发生关系。   但即使没到最后一步,他也会玩许多花样。   把她弄得欲生欲死。   ……   躺回床上,是将近一个小时后。   她转过身,对上段灼近在咫尺的眼,心头忽而涌进一股踏实的归属感。   不管如何,他还陪在她身边。   她唇角微扬,刚要说话,床头男人的手机响起。   段灼接起:“怎么了。”   那头:“老大,没打扰你吧?就是昨天张哥让我们给的赛事名单……”   几秒后,知眠感觉到腰间的手抽离,男人掀开被子,对她道:“你先睡。”   未等她回答,他径直走出了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   身旁的位置还未升温,就冷了下来,连带着心里刚被捂热的那一块。   知眠动了动唇,把想说的话一字字咽进肚子里,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漆黑的天。   平时学校是不让学生周一到周四晚上不回寝,但是她为了段灼,经常会逃。   基本上凭段灼的性子,除开周末,有时她也会被男人带回家过一晚。   此刻被这样接出来,似乎真的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玩具。   无聊的时候,陪他解闷,他忙了,又被丢到一边。   甚至回来这么久,他都不曾问一问,在他出差的这两周她过得怎样。   思及此,知眠蜷缩起冰凉的手脚,失望地合上眼。   不再等他回来入睡。   -   翌日。   日光洒进房间,知眠定的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   浴室响起水声。   段灼应该晨跑回来了。   她翻了个身赖床,迷迷糊糊间,一道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知眠,你不想去学校就继续睡。”   “……”   知眠掀开脸上的被子,看到他穿着军绿色的挡风大衣,倚在飘窗前,长睫挑起日光,一脸散漫地朝她瞥来。   两秒后,她重新盖上被子:   “哦,不想去了。   知眠闭着眼,感觉到床边塌下一角,一个身子覆了上来,男人带着痞气的嗓音落在耳边:   “不起来也行,我们干点别的。”   知眠闻声,吓得一激灵,立刻坐了起来。   男人看着她,轻笑了声。   知眠:“……”   大早上拿那种事威胁他,不要脸!   “十分钟下楼,我送你去学校。”   “啊?”   “不是怕迟到么?我送你去,绝对不会迟到。”段灼一字一顿道。   没等她回答,他走出了卧室,留下茫然的知眠。   这人什么毛病??   十分钟后,知眠下楼,看到段灼在餐厅里,她走到他身旁,“不用你送,我自己坐公交就好了,等会儿堵车了。”   这话是真的,上次段灼送她是半年前,当天他迟了一个小时才到训练场地。   后来她就没让他接送。   段灼把牛奶放到她桌前,“我去办事,顺路。”   言下之意,不是出于她。   “哦……”她不再阻挠。   吃完早餐,她走出门,男人已经把悍马开出车库。   段灼有个宠他如亲儿子的舅舅,贼有钱,给他买了很多超跑,都放在另外一个地库,但是因为父母特殊的工作关系,段灼需要低调,平时最常开的是悍马。   知眠上了车。   今天出门较早,路上不算堵,时间绰绰有余。   等红灯时,段灼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随意敲着,“今晚他们办了我的庆功宴,上完课我让程立接你来俱乐部。”   “嗯。”   知眠脑袋侧向窗外,想起四年前,他们刚在一起不久,他拿到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   当时只有她陪在他身边。   现在他拿了越来越多的冠军,陪在他身旁的人也不止她一个了。   “是不是过几天就要期末考了?”他问。   “嗯,下个月中。”   “开始复习了没有。”   “正在复习……”   到学校后,她还想让他停在校门口,谁知他直接开了进去:“去哪?”   “前面路口停就行。”   马路对面就是教学楼,还挺方便,也不至于开到宿舍楼下那么引人注目。   知眠把副驾驶头顶的镜子放下来,想看看口红涂好了没,谁知就看到了侧颈有一块草莓印,今早的时候她都没注意到。   她面色绯红,从包里拿出遮瑕膏,身旁的男人到了地方停下车,转头看到她的动作。   男人意识到了什么,笑了声。单手搭在车窗上,斜靠着,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   打火机咔嚓一声响起,他慢条斯理点上,吐了口白烟,安静等着她弄完。   知眠正抹着遮瑕膏,听到他的笑,转头看他,恼羞成怒:“你笑什么,还不是都怪你……”   她弄完,抓紧时间下车,刚要收起来,下一刻就感觉到男人撩开她另一耳边的长发。   段灼温热的指腹落在一处,摩挲了下,唇角微勾,低沉出声:   “不遮全点?这儿还有。” 第三章 【修】   知眠照了照镜子,气得去遮另一边,就听到段灼手机响起。   男人看到来电,接通。   “喂。”   知眠都弄完,想着等他通完电话打声招呼再走,她视线随意转到半扇车窗外,竟然看到她的三个室友朝她打招呼。   她们是怎么注意到她的?!   另一边,段灼挂了电话,脑子里全是电话里的烂摊子,蹙着眉启动车子,温声道:   “我有事,要先走。”   “你下车。”   知眠脸色顿了下,转头看他:“出什么事了?”   “你安心上课。”   男人抬手捏着眉心,语气简明,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什么。   知眠不再询问,下了车。   车子驶离在视野尽头,童冉和两个室友追了上来,一脸坏笑,“眠眠,你男朋友送你来啊。”   知眠淡淡应:“嗯。”   童冉撞了撞知眠肩膀,笑,“老是藏着掖着不带给我们见见,过分了啊。”   知眠提唇:“走吧,要迟到了。”   到了班级,知眠找到位置坐下。   正式上课。   知眠坐在角落靠窗的倒数位置,手肘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耳边飘过老师所讲的翻译史专题内容,却没往脑子里去。   她想起童冉那句。   ——怎么藏着掖着不带给我们见见。   大一时,有次晚上,段灼在书房处理公事,她进去给他送水果,就被他拉到腿上坐着。   他手指揉捏着她耳垂,笑了下:“作业写完了?”   她点头。   “小孩儿,怎么感觉你上大学和上高中没什么区别啊。”   知眠念的翻译专业,平时的作业就比较多,她抬手圈住他脖子,靠在他肩膀,就被他顺势搂住。   她沉默了会儿,轻声开口:“我室友知道……我谈恋爱了。”   “嗯?”他没什么反应,“知道就知道了。”   “我明天不是要和她们去游乐场吗?”她顿了下语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   男人的手指缠绕着她长发,“明天没空,你自己去玩。”   她纠结着,最后忍不住说:“其实……我室友想见见你。”   室友知道好久了,而她也想把他介绍给她们。   段灼勾唇,“她们那么好奇干什么?”   “就……”   她正措辞,就听到他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准备比赛了,以后再说吧。”   “……嗯。”她点头,掩饰着内心的失望。   后来,段灼就再未提起过要去见她朋友的事,到了他出名后,她也没勇气再提。   其实她何尝不想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对别人骄傲地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但是她之于他,则显得平凡许多。   无法与之并肩。   -   一节课,知眠没有怎么认真听,课间休息时,童冉说要去上洗手间,知眠拿过保温杯,和她一起去。   开水间在厕所旁边,知眠打完水,走去厕所,童冉正在对着镜子补口红。   “我今天会不会涂得太淡?”童冉问。   知眠走到她旁边,“不会,刚刚好。”   “那就好……”   身后隔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女生走了出来。   隔壁班的庄语雪。   庄语雪对知眠积怨已深,两人在大一的时候就不对付了。   她看到两人,走上前洗着手,悠悠然道:“知眠,你昨晚应该没在宿舍吧?”   童冉瞪她:“庄语雪,你想说什么?”   女生一脸无辜地眨眨眸子,“我什么都没说啊,只是昨晚我室友看到知眠被一辆豪车接走,应该今早才回来的吧?”   知眠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童冉气得怒火中烧:“你整天阴阳怪气的,你恶不恶心?”   庄语雪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知眠面前:“恶心的人是谁,难道不清楚吗?找个有钱的男人,脏点没什么,生活过得优渥就行了,对吧?”   她话音刚落,脸就被知眠泼上了水。   庄语雪捂着湿漉漉的脸,大惊失色。   “知眠——”   知眠淡淡看着她:   “给你泼点水,让你清醒点。”   庄语雪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气得抬起手,就被知眠狠狠攥住,疼得她皱眉,“你松开……”   知眠对上她目光:   “这么喜欢对别人评头论足,要不干脆和辅导员反映一下?”   庄语雪瞪过去,“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如果辅导员来找我,我也很乐意和他聊聊你的日常生活,想必你的故事比我精彩许多。”   庄语雪被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知眠拉着童冉走出洗手间。   童冉一脸惊叹道:“眠眠,你刚才太酷了,那庄语雪直接吓傻了哈哈哈。”   其实知眠是很少生气的。   但被惹到了,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   童冉还在气头上,“这个庄语雪就是个神经病,不就是暗恋的人喜欢你吗?都过去多久了,还针对你。”   她拍拍知眠肩膀,感慨:“果然太漂亮就容易招人嫉妒。”   知眠无奈一笑,“走吧,快点回教室。”   -   今天的课上到下午四点半。   课后,知眠接到程立的电话,对方接她去训练基地,先和段灼汇合,再去晚上的庆功地。   训练基地是俱乐部在临近郊外专门买下的一块地,段灼平时如果需要特殊场地的训练会来这里。   任时是国内一家大型多项极限运动俱乐部,GYB战队就在它名下,而EA则是一款集攀岩、自由搏击、极限越野、射击、野外生存五项为一体的生存竞技类运动。   比赛会在专门设计的场地举办,或是无人小岛,或是野外丛林,个人或团队先是要越野过特定区域,生存下来,再在指定时间到达交战区,模拟qiang械作战,最后取得胜利。   段灼一直有个世界冠军梦,带着GYB,代表中国,站在世界顶峰。   知眠到达基地后,被领着走去户外的训练场,段灼刚结束射击训练,现在在进行五百米障碍跑。   男人轻松上到绳梯顶端,一只手抓住横梁,抬腿将身体翻过,快速向正前方跳下。   动作敏捷,速度极快,把其他人远远甩在后头。   前年在EA的亚洲区个人赛摘得桂冠后,段灼彻底崭露头角,而后接任了GYB战队队长一位。   前途无量。   程立走了过来,递上一杯奶茶:“知小姐,给您——”   以前刚开始她来看他训练时,和他佯装抱怨无聊,他唇角一松,自恋道:“看帅哥还无聊?”   知眠扬唇,“也没什么吃的喝的,就干等着,能不无聊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后来她来的时候,程立总会送上一些零食或饮料。   知眠道谢接过,想到什么,发问:   “对了……今天早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立解释:“昨晚战队里有个成员喝了酒,今早在马路上飙车,谁知道撞了人,差点要被媒体曝光,灼哥赶过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事。”   “那个被撞的人没事吧?”   “骨折了,不过好在没生命危险,现在赔偿的问题已经谈好了。”   “没事就好。”   “知小姐,您不必担心。”   知眠无奈垂眸。   这些事,她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程立走后,知眠喝着奶茶,托着腮帮子看向操场,另一个操场跑完步的几个男生走上看台,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她。   女孩穿着一件学院风毛衣,下半身是米杏色纱裙,面容白净安然,红唇如樱桃般水润,俏生生地坐在那,看过去小小只的,就像稚气未脱的少女。   几个男生平时是玩跑酷的,从未见过知眠,此刻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会出现在这,眼神亮了,小声惊叹。   “怎么会有女生来这?”   “卧槽好漂亮……”   另一边,段灼通过最后一个三道矮墙,第一个到达终点。   他走到计时人员旁边,交谈几句,不知为何,忽而转头瞥向看台的方向。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半晌后看到男人拍了下计时员的肩膀,而后抬步朝她走来。   她微微一愣。   男人身形颀长,穿着黑色短袖和军靴,漆黑的眼眸里,染着拓落不羁,额角滚落下汗珠,身上仿佛散发着热气,透着股A爆的雄性荷尔蒙。   他走到看台之下,听到一番议论声,忽而转眸,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几个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搭讪知眠的男生身上——   旋即,段灼眼神冷了下来。 第四章 【修】   另一旁,几个男生这才得知女孩有主,尴尬地收回目光。   段灼收回视线,迈上台阶,走到知眠面前,捞起她旁边的奶茶,吸了几口。把奶茶放回去,俯下身,和她骤然拉近距离。   刚运动完,他喘着气,对上她略显茫然的目光,抬手捏了下她脸颊,笑了下,嗓音低缓:   “怎么,看你男朋友看呆了啊?”   “……”   知眠看到段灼一脸自恋的模样,仿佛在问她——是不是被老子帅到了?   够臭屁的。   “我只是惊讶,某些人最近怎么越来越丑了。”   她瞥他一眼,收回目光。   “越来越丑?”   段灼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把她捞到腿上,轻掐起她的脸。   知眠没反应过来,男人灼.热的气息落了下来,封住她的唇,而后轻咬舔.舐着。   知眠眼眸微瞪。   这是在外头,周围还有其他人呢!   她羞得脸上温度窜了上来,呜咽着想要推开他,奈何腰间的那双手却把她紧紧禁锢。   片刻后,男人停下,舔了舔唇,笑了,“谁越来越丑?”   “……”知眠羞得嘟囔,“谁当真说谁。”   段灼抬手,胡乱揉了下她头发,“最近怎么跟个小刺猬一样。”   “……”   他才刺猬呢。   知眠打他的手,“你放我起来。”   “又害羞了?”   段灼转头扫了眼刚才那几个男生,对方慌得收回好奇的目光,下了看台,快步往操场走去。   而后他松开手,知眠站了起来。   段灼跟着起来,手指弹了下她脑门:“走了,去吃饭。”   他懒散地跨下看台,知眠跟了上去。   -   夕阳西下,黑色悍马从近郊驶往市中心,最后开到唐悦国际酒店。   这是霖城一家五星级酒店,挂名于段灼的舅舅,庄嘉荣之下,庄嘉荣最近在外地忙融资,不在霖城,不过酒店的管理人都知道段灼。   高楼在夜幕中笼上金色的光,低调而奢华。   段灼和知眠走进酒店大厅,由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到五楼。   出了电梯,知眠就听到说笑声,她抬头就看到两个男人朝他们俩走来。   “呦呦呦,来了啊!”   “等你俩好久了——”   两人分别是诸葛宇和司马诚,和段灼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比段灼大一岁。   听段灼说,他们三人原来是某个拳击馆青少年自由搏击组的选手,高中时候段灼拿了全省冠军,诸葛宇和司马诚位列第二第三,后来他没继续往上打了,这俩人就拿了全国冠亚军。   现在分别是俱乐部里的技能教练和体能教练。   “可以啊,又拿下个冠军,老板给你弄了个大场面的庆功宴,我们都沾你的光。”诸葛宇拍拍段灼的肩。   段灼笑,“那这么大场面怎么没把你女朋友叫上?”   “他倒是想带女朋友来,只不过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带哪个女朋友来才合适。”司马诚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诸葛宇瞪了过去,“你不说话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   “我实话实话,谁不知道你换女朋友的速度比你换衣服都快?”   “你放屁……”   对于两人的拌嘴,知眠见了多年,早已见怪不怪。   诸葛宇揽住段灼肩膀,看向她,“小酒,好久没看到你了啊,你都不来俱乐部玩玩,我带你打桌球啊?”   他们叫她“小酒”,是因为刚认识的时候,有一次段灼这么唤她“小九”,他们听错了,还以为他要喝酒,后来就这么开玩笑一直叫了下来。   知眠莞尔:“快期末考了。”   四人正聊着,一道俏丽的女声插了进来:   “嘿,你们三个在这呢?”   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女人走上前,画着精致的妆,笑容明媚。   “诶,舒医生来了。”   舒姳嗔道:“宇哥,不是工作场合就别叫我医生了,叫名字就好。”   “行,这不是显得我有礼貌吗。”   舒姳无奈一笑,看向段灼,声音放柔几分:“段灼,恭喜你呀,又一个全国冠军。”   “谢谢。”   舒姳柔声道:“刚比赛结束,你最近可以多休息休息,听说你下午又去加练了?”   司马诚:“舒姳,你就别操心他,他向来就是这样。”   “那不行,马上是要参加世界赛的人了……”舒姳说完,视线才落到段灼身旁的女孩,发现从未见过,“这位是?”   诸葛宇道:“这位就是段灼家的小姑娘。”   “嗯?”舒姳惊讶,“女朋友吗?”   “那当然了,你看平时谁能离不近女色的段灼这么近,对吧?”诸葛宇朝段灼挑眉。   舒姳语噎,无声打量了眼知眠。   这时的段灼手机响起,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小酷的,我接个电话。”   “他还在医院吗……”   段灼走去一旁,另外两个男人跟了过去,只剩下知眠和舒姳站在原地。   舒姳朝她伸出手:“你好,舒姳。”   “你好,知眠。”   “你看过去年纪好小,还在上大学?”   “嗯。”   舒姳惊讶,“我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你是段灼妹妹呢,这次跟他去比赛,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可把你藏得真好。”   知眠闻言,顿了顿神色,只是笑。   “真羡慕你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过完年后他要参加个UMF大赛,会更忙,估计你们平时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嗯。”   “对了,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呀?”   知眠还未回答,段灼就走了回来,直接揽住她肩膀:   “进去了。”   段灼带她离开。   知眠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发愣的舒姳,问:   “那个舒医生……是谁啊?”   男人低头看手机,回答得心不在焉,“就刚来我们团队的一个医生。”   “噢。”   走到宴会厅里,里头已经来了许多的人,包括俱乐部的老板,GYB的战队教练、成员,还有一些玩得好的俱乐部朋友。   他和朋友打招呼,知眠乖乖跟在他身边,看到她时,不认识的人夸她一句漂亮,认识她的还会调侃几句,就算完了。   大家落座,过了会儿服务员送来酒水,却拿了两罐旺仔牛奶,单独放在知眠面前。   她微愣,旁边就响起段灼低懒的声音:“小孩儿,让他们给你拿的。”   第一次段灼带她去逛街的时候,当时她口渴,附近有家便利店,她就去买饮料,出来时,手里竟然拿着一罐旺仔牛奶。   当时段灼看到她仰头咕嘟嘟喝了几口,扬起唇,嘴角挂了奶渍。   他不禁笑了,“多大人了还喝这个?”   桌上都是饮料或红酒,知眠都不太感兴趣,她打开罐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问他:   “你喝吗?”   他悠悠然瞥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喝这种小孩子喝的东西?”   “……”骂谁呢。   菜上桌后,诸葛宇站了起来,“各位来宾、诸位同事,大家晚上好。受俱乐部的委托,我担任今晚庆功宴的主持。首先我们有请我们俱乐部的路总,给大家说几句。”   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道:“今晚公司在这里设筵,为了庆祝Fire第二次拿到全国冠军。在这里我代表公司董事会以及公司全体人员,向Fire表示祝贺!董事会要给予Fire奖励,希望公司上下同心携力,让我们公司由一个冠军走向另一个冠军,一个辉煌迈向另一辉煌。谢谢大家!"   “感谢路总对我们大家的鼓舞,下面我们请今晚的主角Fire,来发表一下感言啊。”   段灼勾唇,看向GYB的主教练:“谢谢大家,其实我没想说什么,还是请教练说几句。”   教练笑了笑,“第一,还是恭喜Fire,你拿到了冠军,也是给我们GYB争光。不过所有人都不能松懈,马上明年三月份就是UMF大赛,明年就是世界赛。”   UMF是韩国举办的亚洲区个人赛,世界大赛是团队赛。   教练看向段灼:“个人强大,不代表整个团队就能获胜,每个人都要好好努力,争取把世界冠军的奖杯捧回来。”   “干杯!!明年冲!”   庆功宴开始后,很多人过来给段灼敬酒,知眠趁着他们聊天的间隙,和段灼说了声,去趟洗手间。   走出宴会厅,她问了下门口的服务员:“你好,洗手间在哪?”   “女士,这边右拐,到尽头再左拐就到了。”   “谢谢。”   知眠随处看着酒店的设计,不急不缓走着,帆布鞋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到了尽头,她刚要左拐,就听到一阵说笑声。   转头,前面是三个女生。   “坐在Fire旁边的,就是他女朋友吧?还是第一次见。”   “长得还挺漂亮的,听说Fire对她挺好的。”   “挺好的?你别逗我,我刚看见Fire和别人聊天,都没怎么关注过他女朋友,摆明就不上心。”   “真的吗?没有吧?”   “你懂什么,那小姑娘看着就没脾气,男人就喜欢这种好管的,而且他那条件,还这么年轻,以后说不定找个什么样的,现在人谈恋爱不都图个新鲜。”   “哎你别说,搞不好就是个短期暖床的。”   “卧槽你比我狠啊哈哈哈。”   待三人走进洗手间,知眠站在原地,扶着墙面的手慢慢垂落。   她眼睫轻颤,压抑着鼻尖的酸涩。   ……   五分钟后,知眠回到热闹的宴会厅,她坐下,安静吃菜。   左手忽而被段灼握住,放到他腿上。   他把玩着她薄薄的手掌,面儿上却和大家继续说话喝酒。   她没挣脱,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下。   拿起来看,是她漫画工作室的同事。   温菁:【这个是明天要交的稿子,我刚勾完线,你早点上色完,交给老师。】   知眠打开图稿看了下,眉头微皱:【明天就交,你今天才给我?】   这是老师上周给他们俩的任务,她中途催过一次,对方说还在画,没想到等到deadline了才给她。   【不好意思,我前几天在忙家里的事,就耽误了呀,你今晚熬夜画一下又不是来不及,反正你速度很快。】对方解释得冠冕堂皇。   “……”   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发生了,前两次她还觉得可能是巧合,但是这次她怎么可能还不知道对方背后的心思。   知眠一整天情绪都不高,此刻这件事加进来,让她更加烦了。   她懒得争论,锁上手机屏幕,对身旁的人道:   “段灼,我有事……要先回家。”   正和旁人说话的段灼停下口中的话,问:“怎么了。”   他向来不会感兴趣她工作的事,她只简单道:“明天交稿,我要赶回去画。”   他摩挲着酒杯,反应了几秒,“就工作室的那个兼职?那么着急?”   “嗯。”   “这么缺钱?”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段灼看着她辛苦的模样,身子俯近她,抬手揉了下她后脑勺,注视着她的水眸,嗓音低沉缱绻:   “兼职辞了,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第五章   “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他话落,知眠心中五味陈杂。   他说得轻轻松松的。   也不问问她遇到了什么事,她需要什么。   钱的确有效,但却不是她此刻最想要的。   半晌,知眠只道:“我不缺钱,现在有个稿子要我今晚完成,我必须得走。”   她执意如此,男人末了开口:   “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今晚他是主角,他走了算怎么一回事,“要不然我让程立哥送我回去吧。”   “也行。”   段灼的指尖在她掌心勾了下,压低声音:“让他送你回家。”   话中富有深意。   知眠脑中飞快闪过什么,旁边就传来诸葛宇调侃的声音:“小段,你拉着女朋友讲悄悄话,当众秀恩爱啊!太过分了!”   许多人闻声看了过来。   知眠起身,对男人道:“我走了。”   “嗯。”   她转头和在座的打了声招呼,有人讶异:“什么事这么着急,嫂子你再喝两杯啊?”   她道:“不了,工作上有点事。”   “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是平时的兼职。”   “噢,这样啊……”   待知眠走后,诸葛宇凑到段灼旁边,“你是不是虐待人家小酒了,不给生活费,她自己还需要出去兼职赚钱?”   段灼冰冷的眼风扫了过去,“你觉得呢?”   他想到他这几月转到女孩卡里的钱,她都没动,问她她就说自己挣得够花。   诸葛宇摸了摸下巴,笑,“你家妹妹真好,想起以前我的几个前女友,恨不得让我天天给她们买名牌,榨干我的钱包,真想不通我都遇到什么样的。”   段灼扯起嘴角,“这还想不通?”   “什么意思?”   司马诚凑了过来:“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诸葛宇:“滚。”   -   知眠走出酒店,看到黑色宾利已经在此等待。上了车,说了回蕉星洲后,她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看向窗外的夜景。   思绪纷扰。   回忆交织。   她不知不觉想起七年前,霖城只是个普通的城市,经济刚刚起步,还没有如此繁华绚丽。   那年——   她也才刚刚遇到段灼。   那是准备上初三的暑假,父母离开人世,如同被踢皮球般在三个亲戚家踢来踢去的知眠,拿着仅有的三百块钱,逃离了五年以来寄人篱下的生活。   她带出来的行李,只有几本课本,几件夏装,母亲最喜欢的一本茶叶品鉴书,和父亲在一次南极科考中带回来给她的珊瑚形状的小石头。   她跑了出来,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到处乱撞,如同初生的牛犊,懵懂而无畏。   她觉得不会再有比以前更加卑微战兢的日子了。   她就是死,也不想死在那群亲戚家里。   住不起宾馆,她走到一个老旧小区,看到一家门前贴着招租信息,立刻找了上去。   房东大姨刚开始看她年纪小,还以为哪来的小屁孩来闹着玩,给了她片西瓜,“小孩子赶紧回家啊。”   她急忙把折叠好的钱一张张从钱袋里掏出来:   “阿姨,我有钱!”   她仰着脸,一脸坚定:“我要租,先租一个月,可以吗?”   她编了个谎,说是来霖城找亲戚,亲戚在外地有事,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租个房子,过段时间就来接她。   她租到了一间二十平的小房间,可是她只有三百块,连租第二个月的钱都没有,也没钱上学。   她要找个地方赚钱,然而没有一处愿意要她这个未成年劳动力。   当时穷到兜里只剩下二十块,连饭都要吃不起,她不敢去找警察,生怕又被送回亲戚家,最后走到绝路,她只能去行乞。   她学习天桥上乞讨的人,拿了个纸板,写上自己的遭遇。   有次她乞讨了一天,只吃了一个馒头,晚上她来到一条夜市街,有很多家大排档摆在马路边的街道上,她拿着纸板,走到一家大排档里,一桌桌轻声问过去。   前几桌懒得搭理,直到一桌坐着比她年纪稍大的几个社会青年,空酒瓶摆了半桌,他们听到她向他们乞讨的声音,竟停下话看她。   其中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生打量着长得格外标志的她,咬着烟问:“小妹妹,和哥哥说下,你几岁啊?”   知眠看着他不太面善的样子,犹豫改口:“15岁。”   红头发眼睛一眯,“呦,这么小啊,还未成年。”   身旁的几个小弟跟着笑了:“咱们东哥不就喜欢嫩的吗?”   知眠怔怔地看着他们,如小鹿遇到一群豺狼。   红头发朝她招手,让她过来,就给她钱。   知眠察觉到了不对劲,握紧纸板,突然后悔问到这桌,脑中飞快想着该怎么脱身。   红头发不依不饶,“小妹妹,要不然你跟哥哥回家,我给你……”   他话音未落,一根筷子猝不及防扔到他脸上。   “我操,哪个傻逼!”红头发疼得捂住额头,转头看向飞来筷子的隔壁桌——   那里坐了三个男生。   最右边,最靠近马路的少年,一身黑短袖、工装裤,手里把玩着一根筷子。   他懒懒地靠在塑料椅里,长腿不受拘束地叉开,对上红头发的目光,勾唇:   “不好意思,扔着玩儿的,刚好丢你脸上了。”   这道歉一听就没有半点诚意。   红头发看他拽成这样,恶狠狠指着他,“不是故意?你他妈谁信啊,给你爸爸道——”   谁知第二根筷子又飞了过去。   少年拖着腔“啊”了声,嘴角微弯,笑了:   “这回你猜是不是故意的?”   红头发怒火中烧,想站起来打人,却被旁边的兄弟拦下,不知提到什么“一中三人”“段灼”等字眼,红头发即刻变了脸色,不敢再叫嚣一句。   少年面不改色偏开视线,落在一旁的女孩,下一刻,抬了抬下巴,懒洋洋开声:   “那小孩儿——”   知眠微愣。   他在叫她?   “把筷子给我捡过来。”   他道。   知眠反应过来,弯腰把滚落到她脚边的筷子拾起,犹豫了下,生怕红头发等人再找她麻烦,于是朝少年走去。   走到他面前,她才更加仔细看清白炽灯下,他的脸。   乌发朗眉,薄唇挺鼻,五官分明而张扬。   是和红头发那群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好看到……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知眠把筷子递给他,注意到他修长分明的指节,想起刚才。   他怎么扔得那么准……   少年把筷子随意往桌上一扔,而后注意到她手中的纸板,看她:   “刚才向他们乞讨?”   知眠呆了下,轻轻点头。   “找他们要钱?”   “嗯……”   “你看他们那样儿,像是有钱的么?”   知眠:“?”   他喝了口酒,嗓音掺杂了零星笑意,“小孩儿,你找他们要钱,这么想不开啊?”   “……?”   知眠整个人木住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边倏尔传来肚子发出的咕噜几声,格外清晰。   她脸色莫名一红,飞快低下头。   “没吃饭?”   知眠支吾着没回答,刚好服务员端来一盘刚做好的海鲜炒面,少年道:“麻烦把这炒面打包一下。”   他旁边的诸葛宇和司马诚正吃着,闻言呆住:“你干嘛?”   “你们吃你们的。”   两人:?   面打包后很快送来,少年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拿出里头全部的红钞票,连着炒面一起,放到知眠手中。   她震惊得嘴唇微张。   却说不出话。   他看着她,收了点散漫的模样,眼神不冷不热,却仿佛能望到她心底:   “女孩子在外不安全,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听到“父母”二字,从跑出来到现在,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的知眠,眼眶突然一酸。   记忆中,她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另外两个男的激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段灼你疯了??这一看就是骗子,有专业团队的,你怎么想的给那么多钱?!”   知眠脚步一顿。   一阵晚风忽而从身后吹来。   少年的声音顺着风,慢慢飘进她耳里:   “我高兴,不行?”   初遇那晚,她现在回想起仍然很清晰。   她也不知晓,那晚段灼为什么会给予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的帮助。大概可能是因为那些钱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如他所说,完全是因为心情。   但那一刻,对于她来说,如同绝境逢生。   像是在漫长无望的黑夜中终于出现了一道光。   及至后来,照亮了她整个世界。   -   知眠回到家后,快马加鞭开始处理画稿。   她其实效率很高,这一年磨练下来,上色勾线等基础功,她都已经很拿手了。   其实漫画助理这个工作不会太费脑。   主要是……费头发,伤肝。   有时她半夜三点多交稿,主笔也能及时审稿。干这行的昼夜颠倒已成常事。   知眠靠着这份兼职能赚到平时的生活费。   而且她攒了点钱,打算给段灼买个好的新年礼物。   除此之外,她私底下也会画自己的漫画。   刚应聘上的时候,她欢欣雀跃,打电话把好消息告诉了段灼,男人听完却反问:“很缺钱?干嘛出来找兼职?”   她声音小了些,解释一番,最后他还在忙,只说了几句:“行,你喜欢就好。”   后来她和他说过几次工作上的事,他基本都只是简单评价,久而久之,她猜到他不感兴趣,便不再与他分享。   九点多,书房的门被打开。   男人站在门口,半边身子被房间灯打亮,半边落在走廊的阴影里。   知眠停下笔看他:“你回来了?”   “嗯。”   段灼迈开长腿走到桌边,手撑着桌沿,忽而弯下腰,热吻落下。   酒精味在齿间散开。   知眠心口微跳,手推着他肩膀,咕哝:   “我还没忙完呢……”   男人把她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抱在怀中,眼底带着浓浓的欲.念:“明早弄不行?”   “不行,明天来不及。”   沉默片刻,他眼底渐渐褪去情绪,他看了眼她的电脑,而后松开手,“那你继续忙吧。”   他转身往外走。   竟然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走到门口,女孩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今晚估计会很迟睡,太迟我就回自己卧室睡了,不会吵你。”   他没回头,懒洋洋应了声:“行,我睡了。”   门重新关上,知眠慢慢收回视线。   盯着画稿,她许久后回过神,继续动笔。   段灼没再来书房。   凌晨三点多,知眠终于收尾,完成了任务。   她收拾完,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书房。   夜深露重,走廊静悄悄的,她下意识往段灼卧室的门缝隙瞥了眼,是一片黑。   他肯定睡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走去浴室,待浴缸里的水放好,躺了进去。   温水漫过全身,冲洗去一切劳累,让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好累啊……   她闭上眼,脑中渐渐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打开。   段灼走进来时,就看到靠在浴缸边的女孩,歪着头,睡得正香。   他看着她整张脸快要滑到水里,立刻沉着脸走上前,俯身把女孩从水里捞了出来,扯上旁边的浴巾裹住,抱着她走出浴室。   半晌,知眠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被放到主卧的床上。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茫然:   “你不是睡了吗……”   段灼俯着身,耐心擦着她身上的水,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轻嘲了声: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心大,躺在浴缸里都能睡着?” 第六章   次日周末,早晨下过一场雨,太阳被乌云遮盖,只留下淡淡的日光,穿过窗户,投进卧室里。   知眠醒来,朦朦胧胧翻了个身子,发现自己钻进了段灼的怀中。   知眠:“?”   他怎么还在?   段灼被女孩的动作弄醒,睁开眼看向她,而后搭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把她搂得更紧。   知眠疑惑:“你今天没去训练吗?”   “休息。”   “噢……”   感觉到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知眠想起昨晚被段灼抱回他的卧室后,他数落了她几句。   只是她实在太困了,半睡半醒间,就感觉他帮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了睡衣,最后把她裹紧被子里,含着笑的语气却仿佛结了冰碴:   “你要是感冒就等着办。”   她挺纳闷,都三点多了,他不是早就睡了吗?难道他没睡着?   游神间,她感觉到耳垂被捏住,段灼的声音落了下来:“九儿。”   男人低懒的嗓音如同床笫之语,莫名添了几分亲昵。   她心跳漏了半拍,“……嗯?”   “给你的钱怎么不花?”   她怔了下,“我不是兼职了吗,钱够花的。”   他笑意不减,“翅膀硬了,不想花我的钱,想着自己挣钱了?”   “没有……”   她只是不想欠他越来越多。不用一直花段灼的钱,让她至少觉得在这段感情中,自己不会处于依附状态,凡事都靠着他。   她给自己寻了个借口,“我平时开销不大,可以把你给我的钱存起来。而且那个兼职,我也很喜欢。”   “嗯,喜欢,以后在浴缸里多睡着几次。”   “……我那是不小心!”   男人挑起她的脸,“别傻得想着存钱,老子把你养到这么大,不缺这点钱,该花就花,知道没?”   她温吞应了声。   过了会儿,段灼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知眠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半晌回过神,也下了床。   洗漱好后已经快到中午了,知眠给她和段灼点了外卖,等外卖的过程中,漫画工作室的群里跳出来几条信息。   悠悠:【@知眠@温箐,稿子画好了吗?怎么都这时候还没发过来?!】   悠悠是工作室的主笔之一,平时挺温和的,但是工作时从来不含糊随便。   温箐立刻出来回复:【老师,我自己的部分已经画完了,剩下的在知眠那边,也不知道画完没有呢。】   悠悠:【知眠人呢?怎么回事这次这么慢。】   温箐:【老师对不起,其实主要是怪我,我前几天家中有急事,所以一直耽误到昨天,不是故意的……知眠应该还在赶画吧,都怪我……】   悠悠:【我不管这么多,每次规定的时间都是这样,做不到耽误的时间谁来负责?】   温箐道歉了好多句,最后道:【老师,我觉得知眠平时任务太重了,她还在上课,估计都没什么时间的,老师的图以后可以多交给我一些,我最近挺有空的~】   他们平时的工资不是固定的,是按照所接的画稿量来定,也就是能者多赚,知眠平时效率高,加上水平高,工作室的几个画手都很喜欢她。   但是这样就免不了遭人嫉妒。   群里这时有人跳了出来,叽叽喳喳在讨论这件事,很多人私底下都是温箐的好朋友,话题于是就往知眠不按时完成方面拐。   正讨论间,忽而一个文件扔在群中。   知眠:【老师,我已经上色完了。】   顿时间群里戛然无声,所有说话的人全部闭了嘴。   直至半分钟后,温箐跳了出来:【你都上完了?】   她怎么可能那么快!   知眠:【嗯,昨晚就是弄迟了点,如果你以后能早点发给我就更好了。】   温箐语气委屈:【知眠,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家里有些事,你怎么还在怪我……】   她刚说完,知眠又扔了几张截图到群里。   温箐一看,顿时傻眼了——   里头都是这几天温箐吃喝玩乐晒在空间的照片。   对方屏蔽了知眠,却没留意,开放了空间给陌生人,知眠拿了另一个号搜索好友,就全部看到了。   知眠:【看你空间,你天天吃吃喝喝,确实挺忙的,但是工作还是要按时完成,不是吗?】   温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悠悠:【我刚才看了下稿子,没什么问题,知眠上色上得很好,我希望大家一起共事的,就不要存一些小心思,如果耽误了工作,耽误的是所有人的进度,懂?】   这话虽然没有点名,但是在指责谁,大家都知道。   好半晌,温箐才在群里回复了消息,认了错。   知眠神清气爽地放下手机。   -   周末过完,知眠回到了学校。这周要赶期末两篇翻译的论文,加上下个月就要期末考,知眠打算多花点时间在学业上,就和段灼说周末再回家。   周四,两篇论文交上去,大家紧绷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室友们就提议要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晚上,四人吃完饭,室友中最爱玩的伍依秋就提议去夜店。   童冉:“诶可以啊,附近不就有一家特别火的‘麋鹿37号’吗?”   “夜店?那地方……不太好吧?应该很乱的……”另外一个室友,温馨,怯怯地提了反对意见。   伍依秋点点她脑袋,“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就是今天喝点小酒,蹦蹦迪,当代年轻人的正常夜生活好不好。”   一人反对,一人支持,最后三人看向知眠。   知眠眨眨眼睛,“要去就去吧,我都可以。”   虽然平时段灼管着她,从来不让她去这样的地方,但是她一直也挺好奇的。   十分钟后,四人杀到了麋鹿37号,走进去,里头重金属音乐环绕,灯红酒绿。   她们坐下,点了酒水,温馨看着周围的环境,指了指了个地方:“那就是舞池?”   “对啊,等会儿要不要去蹦迪?”伍依秋问。   温馨连忙摆手,“得了吧,我不敢去,而且我四肢本来就不协调,广播操都跳不来。”   “哎没事,等会儿过去,你听着那旋律,身子不由自主就摆动起来了。”   “你饶了我吧秋姐……”   四个女生的颜值很快就吸引了旁边几桌男生的目光,就有两个男生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伍依秋和其中一个聊得投机,相约走去舞池。   她走后,另一个男生顺势坐在知眠侧边,他看着明眸皓齿的女孩,饶是长相帅气的男生,也浮现了一层羞窘:“你好,你也是大学生吗?”   知眠转眸看他,扬起唇畔,“嗯。”   男生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心跳乱了一拍,青涩的笑容跟着扬起。   身旁的温馨和童冉见到这搭讪的男生,相视无声一笑。   论说谁能抵挡德住知眠这样的直男斩长相呢?   男生和知眠聊了会儿,最后试探知眠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知眠刚要婉拒,童冉就拍拍她肩膀,替她回答:“她男朋友管得严,肯定不让。”   男生脸色微变,幻想破灭,含着遗憾的笑道:“没事,那就当交个朋友,一起喝个酒。”   与此同时。   他们这桌最左边的走道上,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在面容带笑、正在和男生碰杯的知眠身上,面色古井无波。   男人身后跟着的程立,顺着看了过去,也是没想到。   诶,这不巧了吗……   见男人静静看着,程立小声问:“灼哥,要不要我和知小姐说一声?”   段灼收回眼,笑容冷了几分:“不用,她不是玩得挺开心的?”   程立:“……”   他迈开步子,往二楼走去。   程立了解他的脾气,追上去:“我让人照看着知小姐,灼哥放心。”   段灼没说话。   到了地方,他推开包厢门,里头的诸葛宇和司马诚等人看到他,招呼他坐到中间。   今晚是一个朋友的生日,段灼过来玩玩。   段灼坐下,诸葛宇把酒给他,看到段灼微沉的表情,他疑惑:“咋了小段,心情不好?”   男人靠在沙发上,叉开腿,仰头喝了口酒,“没,就是来的时候堵了车。”   -   另一边,来搭讪的男生离开后,童冉也去上个洗手间。   然而十来分钟后,她还没回来,手机放在这里,也联系不到她。   知眠打算过去找找。“我也去趟洗手间吧,看看她。”   她起身,穿过热闹的人群,耳边的音乐声小了些,到了走廊,她看到前面有个男生拽着一个女生头发,按在墙上。   定睛一看,女生正是童冉。   “臭娘们,绿我很快乐吧?你怎么这么骚啊?找到备胎多久了,啊?”   “张林,你放开我……”   知眠冲了过去,一把拉开男生,“你谁啊,想干什么?”   “小九……”   童冉头发杂乱,吓得抽泣,知眠拉住她的手,“没事没事,我在。”   男生晃晃悠悠走了上来:“你问问她,我是谁?”   知眠顺着浓重的酒味,看到了他的脸——   这是童冉特别恶心的前男友,张林。   童冉大二的时候和他在一起过,刚开始还挺好的,后来竟然发现他就是馋人家的身子,还有暴力倾向,时不时会打她,童冉就立刻提了分手。   本来她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谁知今晚会在这里碰见他,张林喝了酒就爱动手,直接把她困在这里。   知眠淡声道:“你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再来骚扰她。”   张林怒火中烧:“我骚扰?是这个臭娘们在外面绿我!”   “你胡扯!我男朋友是在我们俩分手之后才追我的!”   张林恶狠狠地去拽童冉的手,就被知眠的手抓住。   知眠护在童冉前面,“你再动手,我就报警。”   张林浑浑噩噩的视线看向眼前这张白瓷小脸,“你就是童冉室友吧?我之前见过你,你们宿舍最漂亮的那个。”   知眠没说话,把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递给了童冉。   张林忽而色眯眯地笑了,“要不然这样,爷喝醉了,你送我回去,我以后就不再缠着童冉。”   童冉瞪大眼睛,“张林你给我滚!”   张林掐住知眠的脸,“骚货,你不是挺仗义,那就代替她,陪爷——”   话音未落,知眠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掀,张林往后踉跄几步。   喝醉后本来就头重脚轻的张林直接跌到地上,冒出一句脏话:“我操……”   几秒后,张林跌跌撞撞站起身,朝她走过来,“你个女表子,你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   包厢里歌声缭绕,酒杯碰撞,忽而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程立匆忙进来,里头被打扰的人神色皆是一凛。   程立看向坐在中央的男人,也顾不及了:   “灼哥不好了,知小姐在下面被人打了!”   摩挲着酒杯的段灼抬眸,纯黑的瞳仁中沉了几分。   诸葛宇和司马诚呆住了,“小酒?她也在这?!”   “她竟然被打了?我靠!”   众人讶异中,段灼放下酒杯,起身。   他走出包厢,另外两个也飞快跟了上去。   程立边领路,边和段灼解释:“刚才我找人看着知小姐,有人就看到她去洗手间了,本来以为没事,谁知道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的和知小姐打在一起了。”   男人脸色极沉,走到一层,穿过长廊,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身影。   然而前来的人看到的,却是和想象中完全相反的一幕——   前头,知眠反剪着张林的手,把他按在地上,敛着眉眼,声音温温的:   “喝醉了?”   “现在清醒点了没?”   张林疼得嗷嗷叫,“我错了我错了……”   段灼步伐顿住,眉头不可察地跳动了下。   童冉跑到知眠旁边:“小九,你别打了,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几秒后,知眠松开手,站起身,柔顺的黑发再次遮住她白皙的脖颈,却因为打了架,而微微泛了一层红,在灯光下如盈盈泛光。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右手手指冒了星星点点的血丝,痛得她眉头一皱,忽而身后传来一声沉哑的轻笑。   她吓得倏地转头。   就对上一双漆黑冷然的长眸。   男人身形挺拔,一身黑落在长廊灯光下,单手插兜,目光和她在空中相汇。   知眠目光一下子定住。   说不出话。   怔愣间,她就见段灼径直走至面前。   男人垂下眉眼,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而后握住她葱白纤细的右手,捏着食指含进嘴中。   舌头在口腔里舔掉血迹,很快又松开。   知眠心口一麻。   就听到他淡笑了声:“九儿打人真是厉害了。” 第七章   知眠没认识段灼之前,就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   刚来新学校上初三,几个混社会的高中部男女生看到她被豪车接送,又见她是个软包子,就来敲诈她的钱。   知眠吓坏了,又被警告说不能告诉家长,当时她刚被段灼领回家,害怕一来就给他添麻烦,竟然傻乎乎的真的没敢告诉他。   后来有次段灼有空,亲自来学校接她放学,就看到了女孩被几个混混堵在小巷口,哭花了脸的画面。   那天的结果是,段灼直接动手了。   那些混混被打得几天都站不起来。   事后,段灼带着怒火问她为什么被敲诈了还瞒着不说,把她狠狠教育了一顿。   知眠看到他也缝了针,她眼眶发红,最后拽住他的衣角,小声问:   “哥……你能教我打架吗?”   她想保护自己,不再那么懦弱,这样他就不用为她受伤。   当时她问完,段灼就敲了下她脑袋:“打架?你想亲自体验一下缝针疼不疼?”   后来,等她再长大一些,段灼带她去拳击馆,教她一些防身格斗术。   他的自由搏击非常厉害,认真起来,就连司马诚这个全国冠军都打不过他。   那时候俩人刚在一起,段灼带着她练,有点时候她怎么样都打不到他,她看着他笑得吊儿郎当,最后气鼓鼓,一不小心扑到他怀中。   男生把她放倒在地,见她面红耳赤,笑了:   “打不过就投怀送抱,想收买教练啊?”   这些回忆她都快记不清了。   知眠独自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揉着发疼的手臂,想起刚才段灼直接把她带走,心头就惴惴不安。   来夜店玩被发现也就罢了,打架还被现场抓包了。   男人虽是笑着,她却清楚知晓他肯定生气了。   包厢外。   程立跟着段灼走到门口,“灼哥,知小姐同学的男朋友来接了,被打的那男的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去处理一下后续。”   段灼想到刚才两个发小离开时,给他竖起的大拇指:“你们家小酒就是这个。”   “太牛逼了我靠,那打架的样子,受你真传。”   男人睨了他们一眼,只送出一个字:“滚。”   思及此,男人推开包厢门,看到里头坐着的白净乖巧的女孩,和刚才打架的那幅模样,判若两人。   他扯起嘴角,走了进去。   知眠闻声倏尔抬头,见男人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段灼抬脚直接搭在茶几上,掀起眼看她,眼神凉薄,“夜店好玩吗?和人喝酒开心吗?”   此刻,她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听着段灼冷冰冰的质问,先是愣了下。   他看到她和别人喝酒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知眠试图狡辩,“我就是来这放松一下……又没干什么。”   “嗯,把人按在地上,这叫没干什么?”   她嗫嚅:“我看到我室友被骚扰,那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   “见义勇为?”他笑了,“我要不要给你发个锦旗表彰一下?”   “……”   “当时附近没有人走动了?不可以先求助?你跟人打架,但凡遇到个力气比你大的,真抡起拳头打你,受伤了怎么办?那个人如果有朋友过来,你打算一打多?知眠,你真觉得自己很厉害?”   他咄咄逼人,怼得她哑口无言。   知眠承认,她当时打张林,是为了给她和童冉出气,没考虑过后果。   可是他怎么对她只有指责,没有一点关心和安慰呢。   她眼眶发酸,心头涌起一股委屈,不想再搭理他。   段灼看到她埋头不言、极小幅度地揉着手臂,他话锋一转:“右手又怎么了?”   “没什么。”   她声音细如蚊蝇。   下一刻,男人坐到她身旁,把她强势地抱到腿上。   他握起她右手察看,见她拧着细眉,他眉峰微蹙,“刚才弄的?”   “没事……”   她小脸刚别开,就被他扳了回来,声音更冷:“你再跟我闹脾气试试?”   而后段灼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拿个医药箱。”   一分钟后,程立把东西送进来,段灼问她:“除了手,还有哪里受伤?”   程立忙说:“知小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就只有手。”   “没事,出去吧。”   段灼道。   程立点头,离开后,段灼倒了点活络油在她手臂上,帮她揉捏着,知眠倒吸一口气,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现在知道疼了?”   她声音闷闷的,“还不是因为你那么用力。”   段灼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轻笑了声,嗓音低低的,带点暧昧:“怎么,一弄就疼哭了?”   知眠莫名想到在床上,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脸红了半分。   末了,她头被拍了下,段灼警告道:   “再让我看到你来这种地方玩,看老子不收拾你。”   知眠睇了他眼,恼地推开他起身,段灼把活络油放到桌上,拉住她的手,“走了,我送你回学校。”   -   次第向前延伸的路灯点亮道路,悍马平稳地往校园驶去。   段灼开车,知眠坐在副驾驶。   握着的手机振动了下,知眠点开一看,是童冉问她有没有回寝。   童冉说今晚特别感谢她,要不是她,都不知道张林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举动。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童冉得知她有回来,就说等她回宿舍再说聊   十来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宿舍门口。   知眠解开安全带,手腕忽而被握住,男人身子俯近,看着她,“后天就放元旦了?”   “嗯。”   “明天放学来接你,晚上有安排。”   知眠惊讶:“过跨年夜?”   “嗯,要不要过?”   知眠很没出息地承认,原本她刚才还心情不太好,可是在听他的话后,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欢喜和期待。   她看到他漆黑瞳仁中倒映的自己,故作随意道:“我随便……”   “随便?那就算了。”   “你……”   段灼不禁笑了,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气息缠绵,在无人经过的宿舍楼外。   过了会儿,段灼松开,略沉的气息捻过耳垂,轻轻舔了下,声音低哑:“明晚再玩儿。”   他的话格外暧昧。   她羞赧地推开他:“走了。”   女孩下车后,段灼没启动车子,而是开了半扇窗,让冷风吹了进来,缓了缓被女孩挑起的燥热。   手机进来程立的电话。   “喂。”   “灼哥,刚才我去了趟派出所,张林都交代了前因后果,被警察教育了下,就放出来了。据我了解,知小姐之所以打他,是因为他说了些话……”   “说什么?”   “他让知小姐陪他一晚上,否则就继续缠着她们。”   男人眼底逐渐幽深,指尖轻敲了方向盘两下,“今晚他挨的那些打都还算不痛不痒。”   他启动车子,看向前方。   “你去处理,找些人,让他彻底长点教训。”   -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知眠回到宿舍,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东西。   而后知眠走出宿舍楼,看到了停在前面的黑色宾利,程立等候在车前。   “知小姐,灼哥让我先来接您去餐厅,他训练也快要结束了。”对方道。   “好。”   上车后,程立系完安全带,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后座的人。   今天女孩穿了件从没见过的酒红色灯芯绒裙,外头是米色的毛衣披风,她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整张脸如精雕细琢一般,如同俏丽明媚的小玫瑰,和平日里想要贴上段灼的妖艳货色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要说段灼挑人的眼光真是好。   他忍不住夸赞了句:“知小姐,您今天真漂亮。”   女孩嘴角点起一弯浅笑,“谢谢。”   车子半个小时后到了江滨,停下后,程立道:“餐厅在江边,还有走一小段路,我带您过去。”   两人下了一段台阶,沿着一条木栈道,往江边走去。   天色亮亮的,卷着一点风吹在身上。   最后,程立领她到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知小姐,这是前两周就订好的餐厅,里头看江景的视野很好,晚上您和灼哥吃完饭,还可以游艇渡江,到时候就可以在船上看到今晚的市烟花秀。”   知眠问:“这是他的安排?”   他竟然这么用心?   程立犹豫了下,“灼哥他向来不太懂,但是早早让我去安排。”   “嗯……”   这时西餐厅的侍者走上前,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餐厅里面是花海和藤蔓为装饰,温馨而浪漫。知眠被领到了二楼一个位置最好的露天的桌子,往外看去,江水静静流淌。   “他什么时候到?”她问。   “灼哥说他训练完过来,五点半应该就能到了。”程立笑,“那知小姐,您等一会儿,我就先回车上了。”   “好。”   知眠看着江景,想起以前和段灼来过这里。   高中有次考试她发挥时常,成绩下降,她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得知消息的段灼第二天特意请了个假,来学校接她。   晚上,他带她来到江滨散步。   尽头的路灯下,他俯下身和她平视,嘴角噙了抹笑:“小孩儿,考不好就哭,这么怕我骂你啊?”   “那你会骂我吗……”   “你觉得呢?”   她轻声言:“有时候会。”   段灼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考怎么样哥都不会骂你,考砸一次算什么。”   她以为他会责备她考不好,但是他却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安慰她。   那时候的知眠,被他的话激励。   以至于后来回想起,对他的情感已经悄然无息变了质。   知眠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的蜡烛,无声弯起唇角。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   五点二十。   五点三十。   五点五十。   然而男人还未到。   知眠再次看了眼时间,心中疑惑,一旁站立的侍者见她等了那么久,走到桌前问她:“小姐,需要我先给您上一份水果沙拉吗?”   知眠刚要回答,手机屏幕亮起——   是段灼。   她和侍者说了声稍等,立刻接起电话:“段灼?你到了吗?”   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九儿,我工作上临时有点事,今晚陪不了你吃饭了。那边程立都安排好了,你要觉得一个无聊,找个朋友来陪你吃饭,我忙完过去接你,嗯?”   知眠怔住。   顷刻间,内心所有的期待破碎幻灭。 第八章   太阳彻底落山,呼啸的江风吹在身上,愈来愈冷。   知眠听到他的话,低低应了声。   她收着掌心,指尖慢慢收紧,快要掐进肉里,垂下头,努力绷直平静的声线:   “没事,你安心忙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男人笑了声,开口仍然如从前带了几分哄人的意味:   “嗯,我家九儿果然很懂事。”   这话如同讽刺一般,让她想笑。   她的确很懂事。   如果不懂事,又怎么会讨得他喜欢。   可是他从来不会因为她的懂事,而去站在她的角度,去体谅她的心情。   段灼身旁仿佛多了人,背景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他匆匆说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知眠握着手机,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   一旁的侍者看着她出神,又试探地问了遍:“小姐,请问要给您上一份水果沙拉吗?”   江面吹来的冷风,如刀狠狠划过知眠的脸颊,让人浑身发冷。   桌上的烛光被风吹得晃动,在她杏眸中摇曳,反射出一片晶莹的光。   她轻轻摇了头。   “不用了。”   -   程立回到车上,在里头等待段灼,男人一来,他今天也就可以下班了。   谁知他正玩着手机,抬头随意一瞥,就看到了知眠的身影。   刚开始以为是错觉,谁知对方越走越近,他才发现竟然真的是她。   程立立即下车,看着女孩寡淡的面容,惊讶:“知小姐,您这是……”   知眠抬眸看他,苍白一笑:“他今晚没来,我也先走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程立心里一凉。   知小姐等了那么久,灼哥竟然又不来了?!   看着知眠转过身,他忙拦住:“知小姐,我送您。”   “不用了。”   “让我送您吧,这里不好打车,您要去哪?”   “谢谢你程哥……但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她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知小姐,您……您别太难过,灼哥肯定是被什么公事缠着抽不开身,他心里是真的很想和您吃饭的。”   知眠自嘲一笑:   “我知道。”   他在乎她,她知道。   但是只要一遇到公事,她就会被放下。   不是不重要,只是没那么重要而已。   她走到了公交车,随便上了一趟车。   她漫无目地坐着车在城市中心穿行,看着夜色一点点在霖城的霓虹中铺设,星星点点,川流不息。   车子到了终点站后,她下了车,公交站旁刚好有家便利店,她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提溜着一袋东西。   她闲逛着,走到了南岸公园。沿着湖边散步,湖面漆黑无波,岸边种的柳树轻轻飘摇,耳边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偶尔会有行人路过。   走到一个木椅前坐下,知眠拿出袋子里的一瓶啤酒,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几口,细细麻麻气泡伴着麦芽香在口中散开。   知眠看着湖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闺蜜梁栀意的电话。   “喂,九九——”   知眠听到她声音,低低应了声:“嗯。”   对方敏感地捕捉到了,“你这声音不对劲啊,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   “没,就是想你……”   梁栀意笑笑,“我也想你,不过你没去跨年吗?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和你男朋友在一块吗?”   “他今晚有事,没陪我。”   “啊?他干嘛去了?竟然不陪我们最可爱的九九宝贝。”   “工作上的事。”   “哎他可真忙,怎么比马云还日理万机啊,又把你一个人晾着,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知眠低着头,搭在地面的脚抬起又放下,“栀意,我突然感觉,谈恋爱好累。”   她第一次觉得,如果不喜欢一个人该有多好。   至少,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梁栀意感慨,“恋爱不就是这样吗,有的时候甜到你心坎里,你就想和这个人待一辈子,觉得永远都不会腻,但是苦的时候,就让你恨不得从来没遇见过他。”   梁栀意叹了声气,“缘分这种事谁都没办法意料到,你也不知道如果当初你没跟他回家,现在又会是什么样。”   “栀意,如果你很想要一个东西,但是怎样都得不到,你还会去坚持吗?”   梁栀意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只道:“如果这个东西得到的代价太大,反而让我失去的更多,我就宁愿不要了,反正你还小,见到的人或事还很少,万事都不可确定,对吧?”   知眠心中划过几道想法,而后提起唇:“嗯,我知道了。你和你男朋友去过节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旁边?”   “不然呢,这还用猜吗?”   梁栀意笑,“好,我和他刚吃完饭,那你有事再找我。”   “嗯。”   “对了九九,新年快乐。”   “我相信明年一定会比今年好。”   知眠心中冥冥。   她也希望未来的确如此。   挂了电话,她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继续喝酒,人来人往,有时抛来一个目光,或许惊讶她独自一人,孤独而落寞。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喝酒。   第一次是高中时,也是因为段灼。   那时候她还没和他在一起,却也无数次在夜里因为他而心酸落泪。   这些他从来都不知道。   就像那句话所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从豆蔻之时到桃李年华,她心里装的大部分心事,都有关于他。   就像她小时候爱吃李子,每到一到夏天她就叫嚷着要吃,可是刚上市的李子往往又酸又涩,她咬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但是到了第二年,她忘了之前,还是偏要尝尝。   她一腔孤勇,喜欢过失望过,可是还是舍不得放弃喜欢他。   可她还能坚持多久?   时间渐过,公园里的人渐渐少了,知眠喝完了一瓶,又开了一瓶。   酒上头后,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心情好了几分,她低头晃着自己的脚丫,不由自主地开始哼歌,直至脚边突然出现一双黑靴——   她视线上抬。   长腿,窄腰,宽肩,最后是男人漆黑的瞳仁和棱角分明的脸。   知眠一下子以为是喝多了幻觉。   段灼一身黑色挡风大衣,站在身影,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   傍晚队里临时通知他,今晚GYB有个直播活动,本来没安排他去,但是其中一个队员没空,他作为队长必须要顶替,忙了一个整个晚上。   直播结束后,一直默默跟着知眠的程立和他汇报了女孩的所在位置,他就驱车过来。   程立还说,知眠心情似乎不太好。   段灼的目光从她手中的啤酒以及扑红的脸蛋略过,倏地扯起嘴角,手掌按在她发顶,“喝成这样还认得出我啊?”   知眠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他的脸。   “你……”她打了个酒嗝,“你是真的段灼吗?”   她话落,男人把她强势拎了起来,揽住她腰,俯脸吻了下去。   他舌尖舔.舐了下她的唇瓣,慢慢松开,落在她脸颊的清冷气息略沉:“现在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吗?”   她垂眸,“假的……”   “他还在忙,不会出现在这的。”   他见她还晕乎着,握住她发凉的手,道:“我忙完了,走了,带你回去。”   “不要……我酒还没喝完呢。”   他微眯眼,掐了她软软的脸,沉下声:“知眠,我还没和你算你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的账。”   他一手捞起椅子上的酒瓶子,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而后折返,牵住她。   知眠被他拽着走,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不留心就要摔到地上,最后他停下,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   她皱眉,娇气道:“你背得动我吗?”   “你把我背摔倒了,我脚骨折了怎么办。”   他撇头,似笑非笑:“要不我把你扛起来?”   她像是认真思考了下,“那算了,等会儿我摔得更惨。”   “……”   知眠认命地趴了下去,被他稳稳抱起。   伴着步伐,一节节路灯向前延伸。   走到公园门口,段灼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两瓶啤酒。”   “……”   段灼:“带你去吃饭。”   知眠其实没怎么喝多,此刻靠在他肩头,慢慢清醒过来,感受到男人温热的体温,一晚上堆积的情绪再次翻涌而上。   她圈住他脖颈,声音很轻:“我不想吃饭,我想看烟花。”   他明明答应带她看烟花的。   段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反正没应,走到车边,拉开门,把她塞了进去。   -   晚上临近十二点,段灼把车子开到一个地方停下。   停好车后,知眠睁开朦胧的眼,听到男人下了车,而后她这侧的车门被拉开。   她下了车,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建筑——   唐悦国际酒店。   知眠心底一沉。   他要带她来开房。   果然,他心里想的,只有那些事。   不管她今天开不开心,难不难过,他都完全不在乎,他只想做他感兴趣的事。   “走了。”他懒声道。   她垂下眼眸,站着没动,压住喉间的哽咽,“我不想去。”   他转眸扫她一眼,“干什么?”   “我想回学校……”   段灼眉头微微蹙起,“回个屁的学校。”   他攥住她的手,拽着她走进酒店大门,而后进了电梯。   知眠心底渐凉,感觉胃里的麦芽气泡不断上升,沸腾,冲得她眼眶发酸。   她低着头,懒得挣扎。   段灼也没说话,心情却看过去和从前般悠然。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慢慢上升。   停下后,段灼拉着她走出去电梯门,又步行上了一段台阶,最后推开门。   知眠看到一片无垠的夜空。   宛若站在霖城最高处。   忽而耳边响起砰的一声。   不远处,金融广场的天空上炸开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从中间向四周炸开细长的光亮。   十二点刚刚好来临。   一朵朵烟花相继爆炸,划亮黑夜,绚烂而夺目。   知眠一时间怔愣住,发顶就被揉了下,男人声线懒懒的:   “吵着闹着,不就是说想看烟花?” 第九章   知眠没想到段灼竟然是带她来看烟花。   她仰头看着灿烂的夜空,心间掀起涟漪,各种情绪涌来,一时间翻滚沸腾。   烟花极致灿烂。   却也极致孤独。   美丽,却只短暂存活那么一秒,再也不复存在。   她想起小时候I及很喜欢放烟花,每次过年,爸爸妈妈都会陪着她在家门口放烟花。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一直陪在她身边,未来永远都会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可是后来他们都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团圆而温暖。   谁又能告诉她,那个可以让她栖息一辈子的港湾在哪?   烟花璀璨间,知眠转头看向身旁的段灼,忍不住出声唤他:“段灼——”   男人低头:“嗯?”   知眠亮澄澄的杏眸注视着他,心底伴随着耳边的砰砰声,百转情思。   她动了动唇,轻声开口:   “明年你还会陪我跨年吗?”   段灼没察觉到她的情绪,漫不经心笑了声,“我不是每年都有陪你吗?”   知眠闻言,提起唇角,心头却泛起一片苦涩。   他回答得那样笃定自信,仿佛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谁又能预知新的一年呢。   谁又能知道,他能陪在她身边多久呢?   -   看完烟花,从观景台下来,段灼直接去订了一个套房。   一进门,知眠就被按在墙壁上,男人的吻下落,搅乱她的呼吸,男人指尖褪去所有的布料,引起她的战.栗,急促而炽.热。   知眠知道这事迟早会来。   每到这时候,段灼总是格外有精力,乐此不疲。   他基本上占据主动的地位,心情好时,便会温柔宠溺几分,让她与之沉沦。   床垫柔软。   洒落头顶橙黄色的光晕。   在他掌心,她便如一颗荔枝,白皙而清甜,光影迷离间,她仰头看向他,男人紧紧搂着她,脸上的汗从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滚落,眉眼如泼了欲色的墨,肌肉贲张。   气息缠.绵。   强烈失神。   最后,段灼满足了,放过她。   从浴室被男人抱出来后,她滚进温热的棉被中,段灼长手一捞,把她带进怀中。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蝴蝶骨,忽而道:“说句话。”   “嗯?”   “我听听看哑了没。”   知眠脸色发红,“……才没有。”   他勾唇,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咬了口,低哑的嗓音含笑:“怎么办。”   “什么?”   “还没彻底要了你,就已经把老子叫得受不了了。”   “……”   知眠羞赧地转了个方向背对他。   他抬手把她揽得更紧,她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半晌,知眠轻声开口:“段灼——”   “怎么了。”   话在口中辗转,末了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他懒洋洋应了声,而后道:“睡吧。”   男人没有心事,很快入睡了。知眠看向窗外,了无困意。   她突然想起今晚梁栀意说的那句话,“如果当初你没跟段灼回家,现在又会是什么样”。   知眠的记忆回到了七年前——   第一次遇到段灼后,她靠他给的钱度过了最难的日子。后来,她脑海中总是时不时浮现起少年的面容,像一根线在牵引她的思绪。   有个想法冒了出来:她想再偷偷看他一眼。   所以她开始每晚都会去那家大排档。可是好多天她都没看见他,她觉得希望渺茫。   一周后的晚上,她再次走去夜市街,到那家大排档时,她下意识看向曾经段灼坐过的那张桌子,却没想到,她没看到段灼,反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曾经第二个收留她的亲戚家的儿子。   比她小两岁,名叫叶磊。   叶磊从小顽皮到大,备受溺爱,知眠住在他家时,他就经常捉弄她,或是做坏了事却撒谎让软乎乎的知眠担着。   叶家父母本来就不待见知眠,因此她受了很多责骂和偏待。   知眠不想看到他,转身想要走,谁料想对方眼尖地注意到了:“诶,知眠!你竟然在这!”   叶磊追到她面前,只和她一般高。   他双臂交叠,像个小大人一样打量着她:“我妈妈说你从姑妈家跑出来了,你胆子很大啊。”   知眠冷眼看着他:“和你有关系吗?”   “我看是没人要你了,你爸爸死了,你妈妈自杀,我妈妈说你就是个累赘,才把你送给姑妈家的。”   知眠握紧拳头,转头要走,就被叶磊和他几个朋友嬉笑着拦下。   她转身往后跑去,却突然扑进一个身子。   她鼻尖一痛,感受到温热的体温,慌得退后了步,抬头,视线就猝不及防撞进那熟悉的眉眼中。   耳边人声喧闹、酒杯碰撞。   少年穿着白色T恤,目光静静垂下,却打乱她的心跳节拍。   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以这种方式再度遇见他。   知眠犯了懵,下一刻发顶就被扣住,少年的声音落下:   “小孩儿,跑什么。”   她还未开口,叶磊等人就走上前:“知眠!我还没说完话你敢跑!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我要告诉我妈,在这里遇到你了,我要让她把你抓回去打,你个垃圾……”   知眠心里一咯噔,头顶忽而响起一道懒沉的男声:“闭嘴。”   她倏地抬头。   叶磊看向知眠面前的男生,叉着腰瞪了过去:“我和知眠说话,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插话?”   他话落,段灼的手落在他肩膀,知眠就瞧着叶磊的五官渐渐“变形”。   “啊啊啊痛……”   段灼舌尖抵了抵上腭,居高临下看着他,笑了:   “我是你爹,你说我是谁?”   叶磊嗷嗷求饶。   段灼松开手,“滚一边儿玩去。”   几人吓得飞快逃走。   知眠愣愣得没反应过来,而后段灼俯下身和她对视,笑:“小孩儿,你怎么又被人欺负啊?”   又……   他也记得她?   她被他领到旁边的桌子,知眠才知道原来他今晚也在这,只是他们那光线不好,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知眠被领着坐下,看到同桌的依然是上次那两个男生,但这次他们听到了全程的对话,才知道知眠不是骗子。   知眠被热心关心几句,最后她乖巧道:“谢谢哥哥们,我要回家了……”   段灼问她住哪,她说了地点。   “这么远?”   “嗯。”她平时要走一个小时才到这。   段灼和两个男生说了几句,捞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对她道:“我送你回去。”   段灼上了停在路旁的的摩托车,把头盔拿给她。   她就这样呆愣地上了他的车。   最后回到她租的房子,大院门口坐着有几个喝酒的中年人,段灼见她害怕,把她送到了她住的门口。   她打开门,他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水泥地水泥墙,极度简陋破旧,还散发着霉味。   知眠对他道谢,段灼眉头微皱,“你就一个人住这?”   “嗯……”   “那些亲戚都不要你了?”   她垂头,“是我不想在他们那儿生活了。”   少年没再说话,她正要走进去,就听到他叫住了她:“小孩儿——”   她转头。   他单手插兜,望向她黑晶晶的眸子,懒洋洋开口:“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知眠呆住。   “你一个女孩子住这种地方太危险,可以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段灼拍了拍她的头,俯下脸看她,挑起唇畔,“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哥哥回家?”   ……   后来,知眠被他养到了现在,从妹妹变成了女朋友。所以在她心里,他不单单是男朋友,是偶像,更是恩人。   但也如同那天边月。   仿佛永远遥不可及。   -   元旦假期第一天,知眠在家中画稿子。   下午,肝完画稿后,她把稿子发给了悠悠,顺便说了声新年快乐。   悠悠刚好有空,很快回了过来,和她闲聊几句后问:【你来工作室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感觉怎么样?】   知眠想了下,道:【学到了很多,您还有VK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   悠悠觉得知眠学东西比别人快,而且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你大学为什么不读美术专业?】   为什么没读?   其实她很想去读,但是读美术很烧钱,路也很窄。   从初中到大学,她的学费基本都是段灼出的,她当时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出钱送她学画画。   所以她想着可以先读书,课余时间再画画。而且当时还在犹豫,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这条道路。   悠悠听完她说的,问:【那你就没考虑自己出来当主笔?】   知眠看到这话,心里一惊。   悠悠说,全国最大的漫画网站,乐画漫画最近在搞一个推广新人新作品的活动,如果作品入选,可以在他们官网上连载,人气高的话还能出版成册。   悠悠:【我画漫画快十年了,也带过很多人,你如果继续当我助理,我会特别省心,但我觉得当这一个小小的助理是埋没了你,你实力绝不止如此,你好好考虑一下。】   自己当主笔……   意味着自己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漫画。   知眠从前想过,可也只是想,觉得自己离这一步还有很大距离,现在竟然有人告诉她,可以自己出来试试。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知眠的心湖,激荡起一片水花。   她心头发热,感觉有一块地方在燃烧,噼噼啪啪摩擦出火花。   一个下午,知眠都在思虑此事,快到傍晚的时候,她听到车库的声音。   应该是段灼从外头忙完回来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茶室的门被打开。   男人携着微冷的风尘进来,目光落在小小只的她身上,淡淡勾唇,“刚好在这儿啊。”   段灼走到她旁边坐下,知眠注意到他拿着的盒子:“这是什么?”   “给你的。”   他扔到她怀中。   她疑惑地拆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包茶叶。   “这什么茶?”   “你泡一下不就知道了?”   知眠立即起身。   这间茶室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里头是以中国古典风为装饰,一整面可移动的玻璃落地窗外,后院的竹林还晕着浓绿色。知眠盘腿在茶席坐下,拿出茶具清洗。   男人慵懒坐着,看着她笑,“那么喜欢喝茶啊?”   知眠闻言,莞尔:“以前我妈妈是茶叶品鉴师,我经常跟着她喝茶,自然而然也就喜欢了。”   知眠泡了一壶,当闻到特殊的茶香,眼前一亮:   “这是玉井流香?”   “嗯?”   玉井流香是武夷岩茶的一种,虽然不是上等稀有的品种,但是知眠最喜欢也是她母亲最欢的一款茶,小时候她最经常喝。段灼的舅舅也很喜欢喝茶,之前段灼带她去过他舅舅的茶室,里头有许多名贵的茶,却唯独没有玉井流香。   这款茶市面上不难买到,但是如果要买好的品种,也是要费心思的。   知眠开心地泡了一壶,坐到段灼旁边。   “你尝尝?”   段灼不喜茶,喝了一杯就放下。他看着女孩白若凝脂的侧脸,而后把她拉到身旁圈住。   “你怎么突然买这个?”她问。   他揉揉她后颈,“你爱喝就好,就当昨晚我没陪你,给你的补偿。”   知眠微微一愣。   每次他没赴约,或者没时间陪她,他总会给她买点礼物,用来安抚她的心情。   不知到底是算有心,还是懒得应付。   看着知眠喝完一壶茶,段灼起身上楼洗澡,他走后,知眠正打算泡第二壶,突然听到一个手机铃声。   她转头看到是段灼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上头显示“舒医生”——   这是上次庆功宴上,见到的那个舒姳?   她拿着手机,上了楼,回到卧室,听到浴室传来水声。   她敲了敲,“段灼,电话。”   “谁啊?”   她说完名字,他道:“你接吧,问是什么事。”   而后知眠接起,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温柔娇媚的女声:“段灼,你今天什么时候来俱乐部?昨晚你走得那么快,我都还没把新年礼物给你呢。”   知眠一怔。 第十章   浴室外。   知眠听到舒姳说的“昨晚”二字,呆怔了瞬。   那头没听到回应,又叫了声:“段灼?”   知眠回过神,“舒医生……是我。段灼他现在在洗澡。”   舒姳似乎也怔了下,收敛了几分热情:“啊,你是知小姐吧?”   “嗯,你刚才说的礼物的事,等会儿我帮你转达一下?”   “不用了,等他洗完澡,我自己再和他说吧。”   “……行。”   知眠话落,浴室的门被打开,男人腰间系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黑发滴着水珠。   “你等等,他刚好出来了。”   她把电话拿给段灼。   段灼接过,往衣帽间走去,“喂。”   “我没什么事,过两天你不是要参加初赛吗?我照例和你说一下饮食方面的提醒……”   舒姳讲完正事,最后道:“我给每个队员都准备了份新年礼物,昨晚你怎么走得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呢。”   “不用了,你给他们就行。”   “这每个人都有的嘛,不能偏心,没关系,等到初赛那天给你吧。”   “嗯,还有事儿么?”   “没了……”舒姳见他的态度,便不敢再打扰,“那你忙吧,再见。”   段灼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转头看了眼站在原地出神的知眠,唤她:“发什么呆呢?”   知眠倏尔抬头。   “帮我把浴室里的手表拿出来。”   “哦。”   女孩从浴室出来,看到段灼站在穿衣镜前,换好了衣服。   她走上前,把东西递给他,犹豫了片刻,故作随意问:“你昨晚和舒医生在一起?”   段灼扣着手表,视线瞥到镜子里女孩的表情,笑意在唇角荡漾开: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立刻否认:“我才没有。”   男人转头对上她变得飘忽的视线,笑了,“紧张成这样,还说没有?”   “……”   段灼不再逗她,简单解释了句:“昨晚直播活动,她刚好也在俱乐部。”   知眠回想起刚才,舒姳以为是段灼时,说话的语气隐隐带了分不太一样的亲昵,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嗯了声,换了个话题,“晚上家里没煮晚餐。”   “换个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   十分钟后,段灼把悍马开出车库。上了车,知眠问:“我们吃什么?”   “你自己定。”   她拿出手机挑选附近的餐厅,她对男人的饮食习惯和口味很了解,因为职业,他必须要吃清淡健康的饮食。   她其实偏爱重口味的酸辣,也因此很少再吃了。   虽说是让她定,实则她都是照顾他的口味。   知眠想起寄养在亲戚家的那五年,原本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她要洗衣做饭,做各样的脏活累活。   即使她在上学,也要负责家里人的一日三餐,厨艺也是从那个时候被迫练起来的。   她做的并不算是什么珍馐美味,只是味道还不错的家常菜。   后来被段灼领回家后,她刚开始也想尝试为他做饭,有次他生日,她特意去菜市场挑选食材,打算给他做一份丰盛的晚餐。   晚上她在炒菜时,一个不小心,摔碎了个盘子。   她看到段灼走进厨房,想到从前摔碎盘子的她被姑妈狠狠用鞭子打过一次,此刻如同被吓到的猫,缩在角落,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见她这样,笑笑:“不就是个盘子么?紧张什么。”   他只道:“把扫把拿过来,往外面绕着走。”   段灼虽然没有责骂,但是她心底还是觉得,她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那晚她做了一桌子的菜,他只是浅浅动筷,一副没胃口的模样,她满心期待凉了半截,问是不是不合他胃口,他说很多东西他平时不能吃。   “以后你不用下厨做这么多菜,想吃可以出去点,或者请个阿姨。”   知眠垂眸,只好点头。   后来她便基本上不再给他做饭,他平时的饮食,也由他团队的营养师负责。   知眠收回心绪,给段灼报了餐厅的位置。   她手指摩挲着手机屏,想到什么,看向驾驶座的男人:“今天下午我兼职的那个工作室主笔找我,问我要不要出来自己当主笔。”   他转头扫了她一眼,“嗯?”   知眠大致解释一番,“你觉得……”   她话音未落,段灼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说。”   知眠讪讪收口,只能等他。   “行,后天比赛再看吧。”段灼通完电话,而后问知眠:“你刚才说到哪了?”   “……”   她动了动唇,“就问问你觉得我辞职怎么样。”   段灼专注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况,而后漫不经心开口:“都行,看你自己,想辞职就辞职。”   “……嗯。”   知眠见他没什么心思想了解,也不想再说。   到了地方,段灼把车停到路边,知眠想到刚才他说的话,“你后天有比赛?”   “嗯,美克杯初赛,就在霖城。”段灼拉下手刹,而后手掌覆在她的发顶胡乱揉了下,“不是特别喜欢看我比赛么?这次是公开赛,带你过去。”   EA的比赛因为在特殊场地,一般都无人观赛,公开赛属于小型比赛,场地较小,可以实时转播。   “好。”   她淡淡应了声。   -   原本知眠是打算去看比赛,谁知第二天晚上,她收到了悠悠发来的一个链接。   【这几天有个漫画展在办,你知道吗?】   知眠点开链接看了下。   这个画展是省政府举办的漫画展,围绕逐梦的主题,所参展的还有一些国外的漫画作品,规模很大。   悠悠:【去过的人都说挺好,也就明早最后半天了,错过就没了,你要想去就抓紧时间去看看。】   知眠得知此消息,对这个漫画展心动了。   如若从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陪段灼比赛,但她此刻更想去做自己的事……   想了会儿,她走去家里的健身房。   段灼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她走到他旁边,叫他:“段灼,我明天就不去看你比赛了……”   她说完,男人按下按钮,跑步机的速度稍稍慢了下来,他快步走着,专注力还在运动上:“你说什么?”   知眠又重复了遍,段灼听完:“行啊,随便你。”   “嗯。”   她转身离开。   ……   翌日,知眠独自出发去了漫画展。   最后半天,人仍然很多。   霖城文化展览中心整整两层都是这次漫画展的场地,知眠逛着,看到各式各样风格的漫画,其中有些竟然是她特别仰慕的老师。   往前走去,她发现有一块区域人很多,特别热闹,走近一看,是一个青年画者正在参加一个采访节目,周围站着的都是拿着她漫画书的粉丝。   知眠恰巧知道她,她是乐画漫画的当红签约画手之一。   主持人问到她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她说就像这次漫画展的主题一样,她也是在逐梦,当初勇敢尝试了一下,虽然一开始都没人关注她,但是她坚持下来了。   采访结束后,有很多粉丝上前求签名和合照。   知眠离开,脑中回想着采访的话,心中被深深触动。   的确……她也该勇敢一些了。   另一边。   EA,UMF初赛。   场地里,五支队伍激战,最后到了决赛圈,只剩下两支队伍。   GYB满编队,对抗另一个队伍的两名选手。   段灼确认敌人所在的位置,从南区的高塔下来,通过电子设备和其他队员说道:“我直接冲,你们跟。”   “Fire,一起包过去啊。”   段灼手中拿着95式突击□□,独自翻过壕沟往中心区域进发,笑了笑,“两个人而已。”   到达北边障碍区,他看到其中一个敌人侧身,直接射击。   对方身上显示冒了绿烟。   他刚放下枪,突然侧方传来枪声,他遭遇伏击。   段灼下意识跳下壕沟,迅速翻滚躲闪,手肘用力撞到石面,传来一阵阵痛,他眉头紧锁,看到最后一个敌人跳到眼前,他飞快闪越,而后抬枪击杀。   比赛胜利。   -   知眠从漫画展出来后已临近中午了。   她看了眼时间,不出意外段灼已经比赛结束了,她拨通了他的电话,想问问如果中午他没空,她就自己吃完饭再回家。   几秒后,那头接通,却是诸葛宇的声音:   “小酒——”   知眠正疑惑,对方下一句就说:“小段电话我刚好拿着,他比赛受伤了,正在包扎伤口呢。”   “受伤?”   “手肘擦伤,你今天怎么没来看他比赛,你现在要不要来俱乐部看看他?”   知眠闻言心里一揪,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知眠应了声,挂断电话,拦了辆出租车。   一路畅通无阻,二十分钟后,她到达了任时的俱乐部基地,她以前经常来这里,所以对这儿了如指掌。   乘坐电梯到达三楼的EA区,她就看到医务室前站着诸葛宇和司马诚。   她快步走过去,两人转头看到她:   “嘿,小酒。”   知眠看向医务室里,“他在里面吗?”   “带你进去。”   诸葛宇推开医务室的门,里头的椅子上坐着段灼,他面前站着几个GYB的成员,旁边穿着白大褂的舒姳正在准备纱布等工具。   他们转头看到知眠,各个激动唤她:“嫂子!”   挂着半边迷彩服的段灼闻声抬头,看到知眠,眉峰蹙起,声音微沉:“你不是去看什么画展了?”   “刚才打电话给你,诸葛说你受伤了。”   男人冷眼睨向一脸坏笑的诸葛宇,“他妈就你话多?”   诸葛宇笑笑:“诶,这不是小酒担心你嘛。”   “你没事吧?”   女孩走到面前,段灼注意到她视线落在他手肘上,他侧身掩盖住了鲜血淋漓的伤口,抬手扭开她的脸,哑声命令道:“先出去等着,我快好了。”   知眠见他赶她走,眉头皱起:“没事,我在这看着……”   “看个屁。”   男人语气冷下来。   医务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段灼看向诸葛宇,“把她带出去。”   一旁的舒姳见此,淡淡一笑,朝知眠道:“知小姐,你在这其实也没用,先出去等着吧。”   知眠对上舒姳的目光,眼底一刺,半晌敛睫开口:   “行。”   她转身往门外走,段灼也扫了眼旁边的队员:“行了都给我走,就一点点小伤至于这么多人围观?”   “那好吧老大你好好休息……”   “老大拜拜……”   其他人都走后,只剩下了段灼和舒姳。   舒姳准备好碘酒和纱布,走到段灼面前,扬起唇,正要握住他的手,就听到他寡淡的声音:   “我自己处理。”   舒姳怔愣了下,“没事,我帮你吧……”   他直接拿过碘酒,“不用了。”   舒姳见此,没再坚持,她站在一旁,想到刚才,试探问:“你刚才那么凶把知小姐赶出去,你和她不会吵架了吧?”   男人蘸着碘酒的棉签在触目惊心的伤口按压,手臂青筋浮现,一滴汗滚到了下颚,却仍旧面不改色,没吭声。   舒姳见他默认,打算开口安慰。   段灼垂着眼,想起从前,扯了下唇角,扬手,把带着血的棉签随意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女朋友爱哭鼻子,她看到这伤口,铁定受不了。”   男人的嗓音带上了笑意,不同于刚才对她疏离的语气。   舒姳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口。 第十一章   段灼成为EA职业队员后,难免会受伤。   有次伤势特别严重,他回到家,知眠在一旁看着他上药,眼睛就红得跟小兔子一样。   男人见此,沉着脸捂住她眼睛,吻了上去。待她彻底懵了,段灼喘着气,声音冷冰冰的:“你是眼泪做的?再哭就把你丢到床上去。”   此刻,知眠坐在段灼的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身形高瘦的男人走进来。   段灼已经穿好了迷彩服,长袖盖住了伤口,他瞧见知眠坐在沙发上,在她旁边坐下。   而后直接把她拉到腿上。   腰间禁锢着的手传来难以忽略的热度,知眠见他神色悠然散漫,推了他一把:“你干嘛?等会儿有人进来……”   他摊在沙发上,“怕什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以前男人肆无忌惮拉着她亲昵的时候,还被人撞破过。   她酡红了脸,他仍是一脸云淡风轻。   厚脸皮无疑了。   知眠不爽地拿脚尖踢了下他的腿,而后看向他受伤的左臂,刚要抬手去碰,手腕就被钳住。   他看着她微皱起的眉头,懒懒笑了,“心疼什么,老子今天还是赢了。”   “……”   “谁心疼你了。”   “不心疼还跑来俱乐部?”   知眠垂眸:“不过我来了也没用,也不能做什么。”   她被他赶出来,就连旁人都要说一句,她在这也没什么用。   话落,她的下巴被挠了下,男人没听懂小女生的心思,闲闲道:“本来就没打算叫你过来,不是还在看什么画展么?看得怎么样?”   “……挺好的。”   “我等会儿俱乐部还有事。”   知眠知此意,便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嗯,让程立送你回去。”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给她,刚好看到桌面上的礼盒,顺便问她:“要不要吃雪花酥?”   知眠接过包装精致的蓝白色礼盒,心思细腻的她很快猜测道:“这是舒医生说的给你那礼物?”   “嗯。”   她心里酸溜溜的,“她给你的,你不吃?”   “我才不吃这玩意儿,这种甜的不就你爱吃?”   “……”知眠哦了声,“走了。”   她离开办公室,到电梯口时,电梯门打开,恰巧舒姳从里头走了出来。   舒姳和她对视了瞬,颔首了下,瞥到她手里提着的盒子,神色一怔。   而后,擦肩而过。   -   程立拿到钥匙后,把车开到俱乐部门口,知眠上了车。   车里暖气充足,她脱掉围巾,靠在椅背上。   车子行驶着,她看到窗外的街道上,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背书包的女孩正走着,应该是对母女。   她突然想起小学六年级,班上在选班长。   老师欢迎每个同学踊跃报名,她想去参加,可是害怕自己当不好,直到在母亲的鼓励下,她报了名,最后选上了。那一年她当班长,得到了老师和全部同学的认可和爱戴。   母亲那时候就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们家小九这么棒,应该要再自信一点。”   可是后来,她所有的自信都被人打破了。   在长达五年的阴影笼罩下,她不断地否定自己,极度痛苦。   以至于和段灼在一起后,她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还不能让他那么喜欢自己。   她的确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下去……   知眠再次想起画展的事,思虑许久后拿出手机,给悠悠发信息:【老师,我想好了,我想自己当画手,可能得先和你辞职了……】   那头很快回复:【想通了?】   知眠:【嗯。】   她希望,有朝一日她的漫画也能出现在那样的展览上,像那位青年画手一样,闪闪发光。   悠悠很支持她,和她具体说了下乐画漫画最近的活动,知眠说她私底下有在画一个漫画,名叫《八月季风》,悠悠就建议她可以拿来投稿,说不定能入选。   【你试试看,这个助理的职位我暂时为你保留着,希望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一束阳光打进车窗内。   知眠抬眸看向外头的日光。   她忽而间意识到,应该要成长,独立。   她不用一直被段灼照顾着,即使有一天她离开他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价值。   哪怕失败,但至少她尝试过了,就绝不后悔。   -   知眠回到家,下午,突然接到了诸葛宇的电话。   “小酒,你今天应该还没去学校吧,今晚我们几个约着出来露营,你也来啊。”   “露营?”   诸葛宇说初赛结束,哥几个打算出来聚聚,他会把女朋友带上,所以就问知眠要不要一起。   “我和小段说了,他让我问问你。”   知眠闲来无事,就答应了。   “行,傍晚我让人去接你,可能会过夜一晚,你记得带点需要的东西。”   傍晚,知眠被接上。   到俱乐部门口会合时,寒风簌簌,段灼和几个GYB队员刚好走出俱乐部,从台阶上下来。   知眠站在平地,段灼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头,对诸葛宇道:“我带她上车,谁要上我的车,就让他们过来。”   “不是,你这手能开车吗?”   男人睨他,“又不是断了。”   他往车走去,知眠跟了上去。   过了片刻,司马诚走过来,敲着副驾驶的窗,知眠降下窗,司马诚笑笑:“没人上你的车,说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你们先开吧,领路。”   段灼轻呵一声,启动车子。   路上,知眠问:“我们今晚去哪里露营啊?”   “金山。”他补充道,“诸葛女朋友提议的,说那边有个山头看星星很美,今晚还监测可能有流星。”   不过大家就是过去玩玩,真不是专业去看流星的。   “他们要过夜,明早送你回学校,行不行?”   “嗯。”她明早没课,也不着急。   开了一小时的车,到达了霖城郊区的金山。一路盘旋上山,知眠早没了方向感,最后就瞧见车子停在了一块扎营地上,附近有条溪流,视野开阔。   大家陆陆续续到达,到的人就开始搭帐篷,生火堆,把烧烤架搭起来。   今天来的将近十人,除了有诸葛宇和他女朋友、司马诚,还有几个GYB的队员。   男的去干粗活,知眠则去帮忙烧烤,过了会儿,一个女人拿着一把羊肉串走到知眠旁边,“你就是小酒吗?”   问话者是诸葛宇的现任女朋友。   诸葛宇换女朋友的速度有点快,这一任知眠是第一次见。   “嗯,你知道我?”   “知道,我听诸葛提起过你,我叫孔思,”女人把肉放到烤架上,“把那油拿给我一下。”   知眠递给她。   孔思是自来熟,主动和她攀谈起来,“对了,你是那个段灼的女朋友?”   “嗯。”   “我听说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好几年了啊?”   知眠点头。   孔思笑笑,“有点看不出来。”   “啊?”   “我没其他意思,就感觉你男朋友看过去特别爱玩儿,不过你们俩感情能稳定这么久,羡慕了。”孔思耸耸肩,“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节奏很快,在一起快,分手也快。”   知眠抬眸看向正生着火,和人交谈的段灼身上。   男人一身黑衣,穿着军靴,脸廓处的疤透着利落,挑起的眼尾却带着凉薄笑意。   看过去特别离经叛道,又像个情场浪子。   和她能在一起这么久,的确很奇怪。   过了会儿,孔思拿着肉串走去一旁,知眠一脸认真地给烤好的翅中撒粉,就听到面前传来男声:   “喜欢玩这个?”   她看到段灼走过来。   知眠拿了一串翅中给他,“尝尝?”   他接过,咬了一口,“凑合。”   “……”   这人还带着嫌弃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有两个GYB的队员走了过来,问知眠:“嫂子,再过两周我们要去外地训练,你要不要陪着老大啊?”   “对啊老大,到时候你可以带上家属啊。”   知眠微愣。   他又要去训练?   段灼抬睫,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憋什么屁,是去训练,你以为是去旅游?”   “我们刚刚问诸葛教练了,到时候晚上是没有安排的。”   “对啊,听说那边环境还挺好的,有山有水,嫂子,你那时候放假了吧?”   知眠:“应该是……”   男生还想说话,段灼直接拿起一把翅中,“拿过去分给大家。”   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口。   其他人讪讪走后,知眠看向男人:“你要训练多久?”   “就几天。”   “那我……要不和你一起去?”   段灼直接打消她的期待:“那种地方你待不惯,你在家待着。”   平时知眠忙学业,他比赛,她也基本不能跟着。   但是有空时,就像现在,她想多和他在一起,他却不会让她陪着。   他也不会问问她想不想去。   知眠垂下眸,没再说什么。   “先过来吃。”   知眠被他拽着走到火堆旁坐下,从孔思手中接过一串烤面筋。   其他人问到知眠要不要喝酒时,段灼抬眸看向递来酒的人:“不是还买了饮料?”   这话就是不让她碰酒了。   诸葛宇在一旁调侃:“诶小段,怎么管女朋友跟管小孩似的。”   段灼睇他。   小段这个称谓是诸葛宇和司马诚才会这么叫,是因为段灼舅舅平时这么叫段灼,他们也调皮地跟着一起。   知眠最后还是喝果汁。   她没什么心情,安静吃着,全程只是听着段灼在和别人插科打诨。   烧烤结束后,大家收拾完,孔思摆出了看流星雨的专业设备,几个男的去打牌,知眠陪孔思看了会儿,最后一人回到车旁。   因为有车,段灼没搭帐篷,把后座放平就可以睡了。   知眠坐到开着的车后座,在腿上盖了层毛毯,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星空,仿佛将渺小的自己裹在天地之间。   旁边的热闹和她这边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她想着心事,忽而瞥到段灼从几个男人中起了身,目光转了圈最后落到她身上,抬步朝她走来。   他走到她面前。   “干嘛一个人坐在这?”   她随口诌:“有点冷,就过来了。”   男人一言不发走到副驾驶,拉开门,回到她身边的时候,手里拿着他下车前刚刚脱下来的大衣。   “不用……”   他眼底一沉,“想感冒?”   他强势地把外套裹在她身上,而后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车里,顺带把她拉到怀中。   知眠微愣,“你不去和他们打牌吗?”   男人不知想到什么,目光下滑落在她白皙盈透的细颈,嗓音含了些许笑意,“和一群男的有什么好玩的?”   知眠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心口一跳。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下巴被挑起,他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耳边有野外的虫鸣声作响,不远处是几个男人打牌的说笑声,他们这儿是无人注意之处。   男人指尖滑落,到了衣摆,极具侵占性地撩开,碰到了腰.肢,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如同星火蔓延开。   他没受伤的右手把她往自己身上带,裹在女孩身上的外套掉在一旁,一股冷风顺着衣摆灌入,她下意识抬手圈住他脖子,如同投怀送抱。   段灼眼底渐深,喉结明显一滚,动作停了下来,气息捻过她薄红的耳垂,低笑了声:   “怎么,喜欢在户外啊?” 第十二章   男人身上宽厚而温热,将她压在后座的垫子上,身上独有的甘草和薄荷混合气息,将她沉沉笼罩。   此刻他说出这调情的话,眼尾上挑,含着笑意,一脸吊儿郎当。   知眠先是愣了几秒,但是早已在这方面被他带坏,当回味过来后,立即松开了搂住他脖子的手,脸颊涌上热意。   “你有病……”   这人太过分了!   段灼笑,“害羞了?”   “……段灼,你能不能正经点!”   “在户外亲你,怎么就不正经了?”他一脸气定神闲,手肘撑着脑袋看她,“难不成你理解为其他的意思了?”   知眠懒得搭理他。   裹上外套,她身子坐直了些,和他保持距离。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男生,看到他俩,:“老大、嫂子,你和诸葛教练真就各过各的二人世界啊,不来玩吗?”   远处有人朝他们挥手:“老大,四缺一!快来!”   知眠打算让他去找他们,却见段灼下了车,拽住她的手,“走了,过去坐会儿。”   知眠只好跟着过去。   他打牌,她就坐在旁边,男人偶尔赢了牌时,会好心情地逗她几句。   以前她很喜欢待在他身边,哪怕不说话,单单看他也开心,可今天不知怎么,没过一会儿便觉得无聊。   最后知眠对他道:“我有点困了,想回车上。”   他转头看她,“困了就去睡。”   知眠离开。   旁边的诸葛宇正在和孔思你侬我侬地看星星,知眠不在乎今晚是不是有流星雨,只想着躺到车上好好休息。   把后备箱关上,她上了车,平躺在后面,盖上毯子。   夜色渐浓,外头的牌局到了尾声。   最后一局结束,段灼站了起来,走回车旁,拉开车门就看到知眠安安静静躺在里头,已经睡着了。   他在旁边坐下,手机铃声刚好响起,是舅舅庄嘉荣的电话,他接起,“喂,老庄。”   庄嘉荣没有儿子,从小对段灼宠爱有加、视若己出。段灼和舅舅很亲,向来没大没小,于是便这么叫他。   一个老庄,一个小段。   不熟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   那头传来低沉男声:“元旦假期都快结束了,也没想着给你舅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个小白眼狼。”   段灼笑,“老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啊?要不要我提前再给您把年拜了?”   “臭小子,找抽是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快过年,元旦你有没有给你爸妈挂个电话?”   “打了,老两口忙着呢,话都说不上几句。”   “那小九呢?她放寒假了没?”   庄嘉荣其实是家中最早知道知眠存在的人。   当时段灼刚收留知眠不久,庄嘉荣得知,没想到外甥胆子竟然这么大,小小年纪就敢把一个小姑娘往家里领。   而段灼为了让舅舅替自己保密,几乎要和老庄翻脸:“庄嘉荣,你要是敢把这事儿告诉我爸妈,我就没你这个舅舅。”   庄嘉荣闻此言,无奈之下只好帮忙瞒着。   “应该快了。”   睡梦中的知眠翻了个身,朝向他的方向,段灼边说,手指随意把玩着女孩的头发。   “你爸妈不知道今年过年有没有回来,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小姑娘带去给他俩正式见个面啊?”   段灼声音懒懒的,“再说吧,着急什么。”   车窗这时被敲了一下。   司马诚站在外头朝他招手,段灼下了车,关上车门,车里再次恢复安静。   躺着的女孩慢慢睁开眼睛。   眼神空洞。   刚才知眠被他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于是就听到庄嘉荣问的那句有关于她的话,和段灼的回答。   “再说,不着急。”   一如他往常漫不经心的态度。   那一刻,她没有勇气去询问缘由。   具知眠了解,段灼的父母都是北方某个军工厂的高级兵器设计师,从事的工作属于机密。   他出生于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知书达理,对段灼从小严格与温柔并教,因此段灼虽然看过去叛逆桀骜,实则格外的有原则。   从小到大,他唯二和父母起冲突的,一是父亲竭力反对他参军,他就玩上了EA,二就是他擅自把一个小姑娘带回了家。   当时知眠的存在被段灼父母发现后,段灼的父亲很生气,后来也不知道段灼和他们怎么沟通的,只记得男人回来后,让她安心住着,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上大学后,段灼带着她搬到外面,知眠就仿佛被藏了起来一样,再没见过他的父母。   段灼每次都是说不着急见。   就像他不着急见她的朋友一样。   或许他心里根本没有把她的身份看得很认真,不过是且玩且过地和她交往。   只有她那么认真,把这当成了一辈子的事。   耳边寂寥无声,段灼很久都还没回来,知眠看着窗外的天,心尖涌起一股苦涩,久久不能散去。   -   第二日,从金山回来后,段灼直接送她去学校。   一路,知眠安静无话,段灼见她好像闷闷不乐,随口问了句,她只说昨晚没睡好。   到校后,知眠解开安全带,道:“接下来这周我准备考试,就不回家了。”   他揉了下她发顶,没多说:“嗯,好好考。”   知眠下了车,悍马扬尘而去,没带丝毫停留。   回到学校后,知眠收了心,投入期末复习中,她的成绩始终稳定在专业前三,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从小到大,很少事能够分她对于学习的专注度。   这段时间,她和段灼也只是偶尔交谈几句,男人不喜欢发信息,如果她不主动找他,他也基本不会主动找自己。   说是闹矛盾,根本算不上,因为段灼什么也没察觉到。   一月中旬,气温更冷了些。   最后一天考试中午,她和段灼提了句明天放假,他就说晚上带她吃饭。   下午从考场出来后,她收到段灼的信息,对方发了一个会所的名字,因为程立这几天有事请了假,所以让她直接来这。   知眠也不知道他怎么带她去那种地方吃饭,也没多想。收拾完行李从宿舍楼出来,她发现天色突然暗了,乌压压的云重重压在头顶。   仿佛快要下雨了。   她乘着校内公交到达C大南门。   今天附近高校都放假,公交车站站满了人,车一来学生便如丧尸般蜂拥而上。   知眠看着手中大包小包的行李,打消了坐公交的念头,拿出手机叫出租车。   软件里显示排队人多,预计需要等待十五分钟。   知眠在路边等待着,忽而听到一旁传来一个中年女声:   “知眠——”   一个打扮偏显土气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语气激动:“知眠,竟然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远远瞧着,就觉得像!”   知眠眼底一怔,立刻记起——   眼前的女人是她的小伯母,当初第二家收留她的亲戚,也就是叶磊的母亲,潘芬。   逃离亲戚家后,这么多年来,知眠和她没再有联系,唯一有一次是在前年过年,那天她和段灼在商场逛街,刚好偶遇了潘芬和叶磊。   当时段灼牵着她和他们擦肩而过时,潘芬一脸震惊,大概是没想到她非但还活着,还过得比他们想象中还好。   后来知眠还看到,他们还偷偷跟着她好一会儿,似乎要窥探她的生活。   当初在潘芬家生活时,潘芬对她只有冷言冷语,如今不但没生疏,反而变得如此亲昵,让人觉得怪异。   知眠做不到同样的热情,只淡淡应了声,对方问:“你在C大读书啊?”   “嗯。”   “诶你书读得可真好,磊磊还留级一年,现在在旁边的六中念高三呢,我今天来接他,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了,真是太巧了,要不要回家里坐坐?”   “不了。”   “当年你走后,伯母还很担心你,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潘芬自顾自叙旧了好一会儿,最后问:“那你现在……在哪儿生活啊?”   知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听磊磊说,前段时间看到有男人在学校门口接送你,你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   知眠心口一跳,直对上她目光:“伯母,您到底想说什么?”   潘芬笑了下,终于转入了正题:“知眠,你看……小时候你也在我们家住过一年吧,当时你姑妈给我们的钱也就一点,我们还是供你吃穿读书。”   “我们对你是有恩的,对吧?”   “最近吧,家里想要开个服装店,一直凑不齐钱,你看看能不能……帮伯母一点?”   知眠一下子恍然大悟。   难怪潘芬会过来这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原来就是为了要钱。   知眠冷下脸来:“我没钱。”   潘芬听她拒绝得如此果断,眉头皱了下,却仍柔声道:   “知眠,你现在不是攀了高枝儿,跟了个有钱的男的交往,过上好日子了?人是不是得讲个知恩图报?你没钱,要不你可以去问问你男朋友,他肯定会帮忙的……”   知眠听着潘芬话里话外的侮辱,红唇微颤,打断她的话:   “当初姑妈给你用来照顾我的钱,你不会不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吧?而且你拿了这个钱,最后做了什么?”   “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全都忘了?你说我是你们的累赘,巴不得我彻底消失,花完了全部的钱,就把我踢到其他家。现在你开口就找我借钱,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知眠咄咄逼问。   潘芬语噎,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女孩会说这样的话。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知眠一字一顿,“也请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   知眠没顾她的话,拖着行李箱直接离开,没走两步,潘芬追了上来,气急败坏地骂:   “你个没良心的!知眠,当初要是没有我们,你早就饿死街头了!当初我就应该把你赶出去……”   周围的人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知眠逆着人群行走,脚下的步伐渐快,潘芬追不动了,仍站在原地骂骂咧咧。   直到把声音甩开耳边,知眠才松了口气,握着拉杆的指尖打颤,呼吸急促。   她想起当初在潘芬家,潘芬经常在大冬天让她把全家的厚衣服用手洗了,每次她做得只要有一点不好,潘芬就会指着她鼻子,骂各种难听的话。   她有次掉了眼泪,潘芬直接一个巴掌过来,半边脸都肿了。   她只能咬着牙,哭都不敢哭。   现在潘芬竟然毫不知耻地说他们对她有恩,多么荒唐……   知眠走着,头顶忽然砸下几滴雨来。   紧接着,速度越来越快。   大雨落下,路上的行人飞奔去寻避雨之地,知眠停下脚步,着急地去包里拿雨伞,行李箱却被人撞倒在地。   那人飞快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   知眠弯腰把弄脏了的行李箱扶起,肩膀的单肩包滑落,差点掉到地上。   她起身把装棉被的包包搭在行李箱上,一手扶着,一手从包里拿出雨伞,艰难地撑开,另一只手滑动开滴着雨水的手机屏幕,解锁。   她还是没打到车。   雨伞歪斜,知眠半边大衣都淋了雨,她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第一时间拨通了段灼的电话。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城市的另一边,日暮西山,淡淡的风吹过中式会所的假山庭院。   亭子里,茶香弥漫,一个男人把一盏茶放到段灼面前:“所以这投资的盈利,到时候肯定还是你获利最大,大不了,让林国再给你把把关,你肯定放心。”   “诶,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拿我开刀呢。”   “你这叫跟着灼哥有肉吃……”   段灼交叠着腿,淡淡一笑,忽而听到桌面上的手机响起。   拿起一看,上头显示“九儿”。   他接起,“喂。”   知眠声音很低:“段灼,你现在能来学校接我一下吗……”   她刚想说下雨了,段灼却直接开了口:“我现在还在谈公事,旁边有人,不是和你说了,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吗?”   知眠握着手机,雨滴顺着寒风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一颗颗滚落到衣领里,冰冷而刺骨,让她瞬间清醒几分。   她本该想到结果的。   有他和没他,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知眠垂下眸,将全部情绪压了下去:   “好。”   话落,她直接挂了电话。 第十三章   大雨滂沱,将霖城笼罩在茫茫雨幕中。   行车匆匆,知眠站在路边,一朵朵雨花在脚边坠落。   直到一辆银色汽车在面前停下,司机下车,问了她一声手机尾号,而后快速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让她上了车。   这是知眠刚才在软件上花更高价格约到的。   与其找他帮忙,还不如用钱解决得轻松。   关上车门,暖气微微驱散了身上的寒冷,知眠拿出纸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就听到司机启动车子,用方言吐槽:   “搞什么这边突然下雨,本来这里就容易堵车,又是放假,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啊。”   果然如司机所说,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平时只要花五分钟就能通过,硬是翻了五六倍的时间。   知眠在车里,看着外头的夜幕慢慢降临,霓虹夜景被雨水冲刷着.   她想起初三那年,有次放学,也是下了这样大的雨。   她没伞回家,只能站在教学楼前等雨停。   身边的同学都走了,她一个人等着,孤孤单单的,突然间就看到一个少年撑着伞从雨中走来,犹如梦境。   走至跟前,段灼拍了下她的头,指责道:“小孩儿,没带伞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知眠动了动唇,没想到他会来这。   少年揽住她肩膀,“走了,哥带你回家。”   这些美好的回忆,遥远到快让人忘记了。   而如今,他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走到她身旁。   她还是变成了一个人。   知眠垂下眸,抬起手背揩了揩眼角。   -   会所的位置在霖城郊区,距离C大刚好是市中心的对角线,车子开到一半,就没再下雨了。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来,知眠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   她下了车,感觉精疲力竭,给段灼发了信息,他说会找人领她过来。   走进会所,正中央的水晶吊灯下有个寿山石石雕,装饰宁静淡雅,有个侍者上前询问她是否姓知,而后领着她去到场子。   侍者推开包厢的门,里间亮堂偌大,中间有是一张大理石圆桌,房间角落摆放着一台古琴,墙壁上的水墨画被玻璃裱了起来。   一眼望去,里头没人,只听到摆放青花瓷器的屏风外,传来几个男人的说笑声。   知眠绕过屏风,来到后院,假山花园旁的亭子里,包括段灼在内,有四个男人正在喝茶谈天。   知眠还以为他会有多忙。   原来不过是这样惬意。   他可以在这和人攀谈,却从不过问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的请求。   一轮新月挂在亭边的银杏枝头。   几个男人说笑间,有人注意到站在亭子下的知眠,稍怔了下:“这位——”   段灼回首,看到几周不见的女孩。她穿着淡蓝色毛呢大衣,身子娇小,素净的面容半隐在格子围巾里,一双杏仁眼却淡如水,带了股怅然。   段灼朝她开口:   “上来。”   知眠对上他不冷不热的目光,几秒后,踏上石阶,却感觉步伐沉得厉害。   走进亭里,段灼的座位旁摆了一张石凳,显然是留给她的位置。   她坐了下去。   在场另外三个男人纷纷打趣:“段灼,你今儿个可算不是金屋藏娇了,终于领出来让我们见见了啊。”   “灼哥眼光就是好,你家这小姑娘真漂亮啊,果然帅哥就要配美人啊。”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给知眠介绍这三人。   他们分别叫张安盛,李国,赵航乾。都是段灼大学时期认识的朋友,今天来谈生意上的事,段灼除了参加比赛外,平时也会玩一些EA相关领域的投资。   知眠兴致淡淡,颔首淡淡打招呼。   段灼温热的手掌搭在她腰肢上,嗓音缱绻:“明天就放假了?”   “嗯。”   张安盛问:“你家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年纪这么小啊?话说段灼,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之前和你们说的,我家里的妹妹。”   张安盛愣了下,恍然大悟:“哦,大学时候你说的妹妹就是她啊?!”   “嗯。”   他们以前就知道这个妹妹不是亲的,是被段灼家领养的。   “好啊段灼,难怪大学里那么多女生追你,你都没一个喜欢的。你这是早早就动机不纯,背地里养了个女朋友啊。”张安盛抱着手臂坏笑:“诶,你下手那时候……人家成年了没有啊?”   段灼轻笑一声,踢了他下,“滚。”   说者无意,但知眠听到这话,心底还是一刺。   在外人眼中,她果然是那种被他养大、以后就要和他发生关系的女孩。   旁人拿她开着荤段子,这般议论。   然而男人却没生气。   李国把一杯茶放到女孩面前,笑着打断张安盛,“行了你,人小姑娘还在这呢,等会儿吓着人家。小妹妹,你喝茶,别理他。”   段灼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朝她道:“尝尝这茶怎么样?有没有家里那些好喝?”   知眠抬了下睫,拿起茶杯抿了口,没心情去品尝,随口道了句:“挺好喝的。”   “怎么?小妹妹还懂得喝茶啊?”   段灼道:“她爱喝还爱泡。”   李国投来赞赏的目光,“呦,我还是很少见一小姑娘对茶有研究啊。”   段灼轻拍了下女孩的背,“你给他们泡一个看看,会不会比他们泡得更好喝。”   张安盛把一袋茶递到她面前,笑得吊儿郎当的:“对对对,小妹妹你给我们仨泡一个,也让我们尝尝。”   知眠没接过,让张安盛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只是会些皮毛,平时喝着玩罢了,和专业的没办法比。”   这是直接拒绝了的意思。   “段灼,你家妹妹性格有点文静,小家碧玉啊。”   坐在段灼对面的赵航乾调侃得意味深长。   这是评价她不够不够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意思。   男人揉了揉知眠的后颈,对上她的目光,扬起唇来:“平时还挺闹腾的,估计今天是怕生了。”   气氛讪讪,李国看了眼手机,站起身,“行了,这也到饭点了,茶都把我喝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啊。”   “走走走。”   三人走出亭子,段灼最后一个起身,牵过知眠,“走,吃饭去。”   知眠抽回了手,说:“我想先回家了。”   男人有点没意料到女孩的回应,继而回想起刚才在这聊天时,她情绪就不太对劲。   他俯下身,凑近她几分,勾起唇来,“怎么了不开心?”   知眠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诌了个理由:   “你们聊公事,我在这也不太方便。”   段灼挠了挠她的下巴,“没什么不方便,你在旁边待着就是了。”   他把她强势地拎了起来,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语气放柔了些:“走了,吃个饭就带你回去。”   知眠被迫走下亭子。   回到室内,三人已经入座了,林国看到两人,笑:“好家伙,这还没开始点菜呢,怎么感觉吃狗粮就已经吃饱了啊。”   段灼坐下,“今晚我请,你再多吃一点。”   赵航乾道:“灼哥的意思是,你多吃点,好堵住你这嘴。”   “去你的。”   段灼抬手朝旁边的侍者示意,侍者立刻送上菜单,段灼把菜单递给知眠,手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这家杭帮菜味道做得不错,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知眠翻阅着菜单,没开口,到了最后一页甜品,他随手指了个:“冰沙红豆芋圆,要不要来一份?”   她现在正在生理期,不能吃冰,摇摇头,把菜单还给他:“你点吧,我都行。   段灼看她一直以来没兴致的神情,眼底沉下几分。   他只用他俩能听到的音量道:“乖,别再闹什么小脾气,其他人都还在。”   知眠眼睫一颤,心里凉了半截。   他忘记她的生理期不说,不在乎她情绪的低落,反而还在指责她闹脾气。   她不开心,被他硬留下来吃饭,还要保持强颜欢笑吗?   段灼拿走了菜单,没再询问她的意见,按照他的喜好点了几盘菜,最后还看似体贴又不计较她闹脾气地加上了那份冰沙红豆芋圆,嘱咐道:“不要加花生。”   倒还记得她花生过敏。   等菜过程中,段灼和他们聊起EA方面的事,知眠低头看着手机,收到闺蜜梁栀意发来的信息:   【九九,你放假了吧!】   知眠:【嗯,今天刚考完。】   梁栀意:【我下午的动车回到霖城啦,我们什么时候约出来见面次饭!明天?!】   知眠:【行,我明天应该没什么安排。】   梁栀意:【好哦,裴忱等会儿来找我吃个饭。明天见面要不要你把你男朋友约出来,我们来个四人行?】   知眠怔了下,抬头看了眼仍在谈笑风生的男人。   【看情况吧,他可能没空。】   也可能不感兴趣。   梁栀意吐槽:【你说咱俩闺蜜七年,你把他带出来见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这么忙,你确定你俩平时真有时间谈恋爱?】   知眠看到这句话,心被戳了下。   的确,他现在还有多少时间能和她待在一起?如果有,大部分都是她去照顾他的时间。   真挺没意思的。   菜上来后,知眠回复了梁栀意说先去吃饭,而后收起了手机。她没胃口,只简单动筷。   工作的话题暂缓,林国看向知眠,问:“小妹妹,你是读什么专业的?”   知眠答:“英语翻译。”   “那这是以后想往语言方面找工作啊?去国企还是?”   “我对这个……其实兴趣不大。”   “这样,那你感兴趣哪个方面?”   “我喜欢漫画设计。”   林国惊讶,“漫画?这以后是要当画手之类的?”   “嗯,想试试。”   赵航乾低头,搅拌着碗里的海参金汤,“这个职业现在可不好混啊,我之前认识一些美院的同学,本来想搞艺术,后来都吃不饱饭,还是老老实实找份工作比较好。”   “诶,小妹妹要搞艺术也不是不行啊,”张安盛挑眉看向段灼,“反正段灼有钱养着,不愁吃穿,想要什么没有,工作就是图个乐子。”   知眠动作一顿。想反驳,却发现没有理由。   的确,她从初三开始,不就是被他养大的么?   她花他的钱,住在他的房子,别人把她当金丝雀一样看她,再正常不过了。   多少人羡慕这样的生活。   她有什么理由感觉到不开心。   段灼放下酒杯,抬了下下巴,淡笑,“她想干什么都行。”   接下来的饭局,知眠一口一口吃着菜,就像是在重复一个动作。直到结束,知眠本以为终于可以走了,谁知张安盛提议去楼上打桌球,已经订好场地了。   “段灼,之前我可是约了你好几次,这次我好不容易来霖城,你可不能又放我鸽子。”   男人勾唇,“行,今晚虐你几把,让你戒戒瘾。”   知眠手腕就被握住,段灼道:“玩会儿再带你回家?反正你明天放假了,不爱看我桌球,楼上还有按摩房。”   这是不让她提前走了。   林国和张安盛和知眠提了几句楼上的娱乐设施,“小妹妹,你就在这玩儿,累了也有地方休息。”   知眠推脱不得,不好拂了段灼的面子,只好道:“那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走去洗手间,出来后洗了把脸,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未施粉黛,杏色瞳仁被头顶垂下的灯光染上细碎的光芒,五官明丽而柔和,不带任何一点攻击性,然而不笑时,眼尾微微下垂,添了份莫名的忧伤。   沉思许久,她还是不想委屈自己再在这待下去。   她走出洗手间,回到包厢,发现几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在旁边等候的侍者走上前,道:“女士,他们已经去楼上了,让我领您上去,请跟我来。”   知眠跟了上去。   打算上去和段灼说一声,就回家了。   乘坐电梯到达楼上,穿过庭院外的长廊,知眠看到天色黑云密布,又要下雨了。   感应玻璃门打开,她走了进去,看到里头有好几个房间。   桌球房门打开着,知眠捕捉到最熟悉的声音,往里一看,张安盛拿着球杆在桌旁走动,找寻合适的位置,段灼和另外两人侧对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林国:“等会杨新要过来的话,也要带着他老婆。唉,你们个个都有女朋友,就我没有。”   张安盛笑:“兄弟,你要想找女朋友怎么就找不到了。谈个女朋友就是打发时间罢了,以你这条件,多少女人送上门。”   赵航乾打趣:“得了,要和杨新他那老婆一样,这日子还过得下去?还是段灼眼光好。”   张安盛倚着球杆,看向段灼,一脸坏笑:“段灼,你说说你和你家那小妹妹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段灼慵懒地倚在椅背上,闻言,唇角扬起浅浅的幅度:   “像养了一只猫——”   “还挺好玩儿。”   里头笑声更甚。   知眠站在门后,听着这句话,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   带着心坠下万丈高空。 第十四章   房间里笑声起伏。   房门外,知眠站在原地,亮澄的灯光落在眼里,折射出破碎闪烁的光影。   一只好玩的猫。   她提着那么重的行李,冒着雨过来找他,强忍着难过和失望陪他吃饭。   却听到他在朋友面前这样一句轻慢的评价。   她明明是个有感情有灵魂的人,却仿佛是件物品一样,被他随意拿来开这样的玩笑。   她突然想起潘芬对她说的那句话——   跟了个有钱的男人。   讽刺的是,在这个所谓的有钱的男人眼中,她不过就是一只猫,任他逗弄耍玩,或是成为与别人说笑的谈资。   知眠感觉自己现在在这,就像个笑话。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端着果盘的服务员,朝她颔首问了声好,而后走进房间,里头的人闻声转头,恰巧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孩。   张安盛以为知眠刚来,热情招呼:“小妹妹,进来啊——”   段灼放下酒杯,侧眸看向她。   知眠对上他残留着笑意的目光,眼底被深深刺痛。   她还进去干什么?   继续忍气吞声,任由他们轻慢吗?   知眠抿紧的唇微张,吐出几个冷字:   “不了,我回去了。”   下一刻,她不顾在场几人微愣的目光,转身离开。   她穿过庭院外的长廊,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冰冷的男声:“知眠。”   她没回头,步伐没停。   身后的脚步声更快逼近,直到段灼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把她狠狠扯到怀中,差点踉跄了下。   男人眉峰紧蹙,眼神冷冽:   “闹什么,说走就走?”   隔着大衣,知眠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力气之大,带着怒火。   他发起火来,向来让人忌惮三分。   知眠闻言,情绪也跟着窜上来。   他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她强压着一切情绪,紧绷着唇角,抬眸看他:“我不想在那继续待了,不行吗?”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了?”   “你和他们继续打桌球就好了,我想回家都要被你管着?”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知眠第一次说话这么冲。   也像极了他发火的模样。   一道冷风吹过庭院,带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骤降。   男人闻言,扯起嘴角,语气阴沉:“我这叫管着你?”   感觉到他越来越用力,她疼到皱眉:“你放开我……”   段灼松开手,嗤了声,大少爷脾气也上来了,“随便你,爱去哪去哪,和我有关系么?”   一股强烈的自尊心在心头翻涌而上。   知眠闻此言,扭头就走。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彻底黑了。   -   知眠拿过行李、走出会所时,夜里的凉风席卷而来,比来时更冷。   天色乌沉沉的,风雨欲来。   叫的出租车来了后,知眠上了车,坐在后座,打开半扇窗,吹进来的风在她脸上刮得生疼。   她回想起刚才段灼对她的态度,一滴泪珠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滚落。   果然如他所说。   他对待她,和对待一只猫有什么区别?   开心时就对她极致温柔宠溺,让她沉沦在这段感情中,割舍不掉;但是惹他不悦时,他可以毫不留情,完全不顾忌她的心情。   他随心所欲,可以随时抽身。   只有她傻乎乎地倾其所有,一次又一次给自己希望,自作自受,最后落得遍体鳞伤。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星蕉洲。行驶在绿沙湾旁,知眠看着四周地比金贵的别墅区,突然感觉格外陌生。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儿。   她所拥有的生活,全是段灼给的。   从前是用妹妹的身份,现在是用女朋友的身份,白白获得。   像梦一般,短暂又极易破碎。   回到家,她走进家门,想起他第一次带她来这,他倚在沙发上,搂着她说,他们以后就在这生活。   那时候,她以为是永远。   知眠走到楼上,坐到飘窗上,看着窗外的黑漆漆的一片,脑中的回忆翻滚而来。   那年,被段灼领回家,他强势闯入她的生活,如光那样耀眼炙热。   喜欢上他,便成为了无法抗拒的事。   可是她骨子里觉得,她始终配不上他。   她不敢奢望更多。   她把对他的暗恋埋在心底,或酸或甜,浓烈或深刻,只有她一个人体会得到。   她原本想一直这样偷偷地爱慕他,可高二时,她看到段灼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两人传了绯闻,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站在段灼身边很配。   知眠一个人难过了很久。   她这才发现喜欢的背后其实是自私,是占有。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于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赌上所有的自尊,鼓起勇气和他告白了。   那天,她赌赢了。   他答应了。   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却感觉踩在云端,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喜欢她,从那以后,她拼命变得更加优秀,给他全部的爱,想让他喜欢她,像她喜欢他一样。   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这倔强又满怀憧憬的期望,一腔热忱,孤勇前行。   但是她长大后,发现自己成功不了。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都在不断地告诉她,他没那么在乎她。   这段感情能维系四年,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抓紧,拼命地付出,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可他呢,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就连她也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要答应她的告白。   现在她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追着他跑了。   窗外“轰隆”一声,大雨再次落了下来,知眠靠在被雨水冲打的玻璃窗上,抱着膝盖,埋下脸,哽咽抽泣。   -   另一边,桌球房里。   威士忌在杯中微微摇晃,折射五光十色的光彩。   段灼坐在沙发上,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瞳仁漆黑,比墨色更加沉郁。   林国在他旁边坐下,“你和你家小妹妹怎么就闹矛盾了?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段灼没说话,想起知眠拒绝离开的模样,面色阴沉。   赵航乾也走到两人面前,拍了拍段灼的肩膀,安抚:“没事,小女生闹点脾气,回去以后哄哄就是了。”   林国笑:“对啊,你家那位那么乖,肯定特别好哄,难不成真跟你生气不成,你就别想太多了。”   张安盛拿着球杆走过来,叫嚷:“灼哥,咱们继续啊,今晚不谈美人只谈兄弟。”   段灼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默了片刻,起身,接过了球杆。   -   霖城的雨越下越大,没有变小的势头。   知眠待在房间里,临近十二点,她听到车库传来声音,几分钟后,又没了动静。   男人回到家了,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会儿,她不再哭了,下了飘窗,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   她拿出放在里头的一个粉色密码本。   这是开始喜欢段灼以后,她偷偷写的日记,锁的密码是段灼的生日。   解锁后,她一页页翻过去。   “今天他带我去他的大学了,他打篮球的时候好帅呀……”   “晚上他回家陪我吃饭了,好开心,他还带我去了超市,给我买了好多零食,他摸我头后,我发现我脸红了,他应该不会看到吧!”   “他什么时候放寒假呢,好想见他,如果我也读大学就好了……”   “好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敢说,他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超级漂亮的小姐姐,我感觉段灼应该会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吧,我和她相比,发觉自己好差劲……”   曾经她对他的喜欢,如飞蛾扑火般,一腔孤勇。   可现在,知道无果,又何必再继续执着。   她早就该清醒了。   -   翌日清晨,阳光落进房间里,在男人眼皮上洒下浅浅的光。   段灼从梦中醒来。   他坐起了身,因为喝了酒,大脑此刻还有些隐隐作痛。   昨晚后来还有一个朋友来了会所,一行人玩到了很迟,最后其他人打算通宵去夜场,他没什么心情,就先回家了。   思来想去一整晚,他也猜到了小姑娘不开心的缘由。   大概因为两周没见,他昨天没去接她,又没单独好好陪陪她,以致于她就闹了小脾气。   的确是他忙于公事,没顾虑到。   昨晚回到家,他发现她没在主卧里,就知道她肯定在自己房间里睡觉了,他实在有点累,就先休息了,打算今天再找她。   问题不大。   女孩向来好脾气,闹一个晚上情绪,第二天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哄两句就好了。   他今天刚好没训练,等会儿可以带她出门逛逛。   也不知道小姑娘现在醒了没。   段灼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洗漱完,而后去到衣帽间。   他穿上一件黑色毛衣和工装裤,又披了件厚风衣。昨晚下了连夜的雨,今天霖城气温骤降,算是正式进入深冬。   知眠是最怕冷的,每到冬天总是容易感冒,他想起去年这时候,她还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两天,可怜兮兮的。   戴好手表,他拿了一条小姑娘最喜欢围的羊毛围巾,走出她卧室,打算叫她起床。   到了门口,他推开知眠的卧室门,看到房间里空空的,床上没躺着人。   “九儿。”   他懒懒唤了声,去看里间的浴室发现人也不在。   段灼在二楼逛了圈,又去到一楼。   然而始终没听到女孩回应的声音。   段灼突然意识到,她昨晚提去会所的行李箱好像不见了,玄关处她昨晚穿的那双棕色马丁靴也不见了。   明明昨晚他回来的时候还有。   这是不开心大早上又跑出去了?   看来这回是真要和他耍小性子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下,是诸葛宇的信息进来。   【听说你和小酒矛盾了,咋的没事吧?】   段灼回道:【这事能传到你那儿?】   诸葛宇:【林国刚才来俱乐部找张总了,听他提了句?现在你们和好没啊?】   段灼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脚搭在茶几上,懒懒回道:【大早上好像跑出去玩了,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没多大事。】   诸葛宇也猜着不是什么大事:【那行,今晚带她来拳击馆玩啊。】   段灼:【嗯。】   聊天结束后,段灼点开通话列表,拨通了知眠的电话。   却是无人接听。   他又打了一次。   嘟——   嘟——   就在段灼以为还是没人接时,那头忽而接通。   段灼开口,仍是闲闲散散的:“小孩儿,大早上跑去哪儿了?”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称呼她。   那头没说话,他见她还生气,放柔了些语气,哄:   “昨晚的事别和我闹不开心了。在哪,我去接你,今天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那头突然开了口:   “不用了。”   “嗯?”   “段灼,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想清楚了。”   “怎么了,什么事?”   他脸上仍带着笑意,下一刻,女孩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传了过来,让人猝不及防:   “我们分手吧。” 第十五章   “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 知眠说完这句话,男人的瞳仁划过一道猝不及防。   段灼感觉自己听错了,“知眠, 你知道有些话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么?”   他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外头天色灰蒙蒙的, 他试图放缓语气:“乖,别闹了,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家。”   “你觉得我现在像在和你开玩笑吗?”   知眠冷静得过于反常了。   段灼声音凉了几分,“就因为昨晚的事,你就和我说分手?”   “昨晚的事, 只是让我彻底想通了。”   “我不想再继续喜欢你了。”   知眠的话一字一字很清晰:“段灼, 我不会再回去了。”   男人眉头突突一跳, 下一刻就发现那头把电话挂了。   窗外突然涌进一股冷风,卷起白色纱帘, 寒冷得刺骨。   女孩刚刚说的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段灼握着手机,骨节微微泛白。   半晌,他轻嘲一声, 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提分手。   挂他电话。   胆子是真的大了。   段灼冷着脸走回客厅,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   另一边。   宾馆房间里, 日光穿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微弱光亮, 却仍是如同黑夜。   知眠坐在床边。   昨晚她想通以后,连夜收拾行李,离开了星蕉洲。   她找了个宾馆先住下, 早上和梁栀意打电话时, 说了这件事事。   很快, 梁栀意赶来了。   她原本以为知眠会哭得稀里哗啦,谁知女孩比她想象中的淡定许多,除了眼睛肿肿的,看过去有点憔悴。   梁栀意听完具体情况,“那你和段灼打电话提分手……他怎么说?”   “他挺生气的。”   但她知道,段灼生气,不是因为她要分手这件事。   而是骄傲如他,一时间无法接受,向来温顺懂事的她,竟然会主动选择离开。   她都能想象到,如果她今天没离开,他仍然还是和从前一般,随便哄她两句,让昨晚的事翻篇,看似低头,实则仍占据高位。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让自己委屈求全了。   “真想通了,真打算分手?”   “嗯。”她很坚定。   梁栀意问她接下去的安排,“你不能就一直住在这宾馆里吧?”   “我打算去租个房子。”   “租什么房子啊?你跟我回家,就在我家住着。”   梁栀意和父母住在一起,知眠实在不好意思一个寒假都寄住在她家。而且到时候对方父母问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不长住也行,今天你先跟我回家,找到房子了再搬出去行吧?”   在梁栀意的据理力争下,知眠答应了。   梁栀意陪她聊了一会儿,最后赶她去休息,“看你肯定昨晚都没睡,赶紧去睡觉……”   知眠被迫躺进被窝里,闭上眼。   心头思绪交杂,末了却被她重重压了下去。   -   是夜,暮色低垂,黑色悍马驶入瑞光拳击馆的停车场。   瑞光拳击馆挂名于任时俱乐部之下,是平时自由搏击的训练场地,诸葛宇和司马诚都是投资者之一,平时几个朋友有空了会来这里打打拳。   段灼下了车,走进灯火通明的馆内,直接乘坐电梯到达二楼。   从更衣室出来后,他走到训练室,此刻擂台上,诸葛宇和司马诚正打得热火朝天。   两人看到段灼不发一言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戴着拳套,面色不冷不热,却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右耳下脸廓处的疤更显冷戾。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而后诸葛宇率先跳下擂台,走到他旁边坐下,脱下拳套,“今儿就你一人来啊,小酒呢?”   段灼没说话。   “你说话啊?你们俩不会还在吵架吧?”   司马诚也走了过来,笑,“你还没哄好人家?”   段灼戴好拳套,身子往沙发上懒懒一靠,掀起眼皮,“老子哄她干嘛。”   诸葛宇了解段灼的性子,知道这肯定还是窝火着,轻啧:“看来这是还没和好啊,你说你怎么招惹人家的,把人弄得那么生气?”   男人舔舔后槽牙,笑了,“我招惹她?”   莫名其妙来一句分手,说再也不回来,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她惯出这倔脾气。   “哎行了你,小酒性格软绵绵的,要是真跟你生气,那绝对是你的问题。你他妈还这么拽,不知道女人的生气级别是会翻倍的吗?”   司马诚问:“你今天没叫她一起来?”   “没叫。”   桀骜如他,怎么可能会主动妥协。   更何况今天他是被甩脸子的那一位。   诸葛宇叹了叹气,拿出手机:“关键时候,还得靠你兄弟当和事佬,我帮你打个电话,劝两句好吧。”   他拨出了电话。   段灼转眸看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   “开免提。”   “行行行。”   电话拨通后,响了几秒,那头终于接起,传来淡淡的女声:“喂。”   段灼略微抬眸。   “小酒,你不是放假了吗,今晚怎么没和段灼一起来拳击馆啊?我和司马都在呢,等你过来玩儿,你赶紧过来,段灼说过去接你。”   司马也道:“小酒,你别跟小段计较了,你今天来,我们帮你把他打趴下。”   那头的女孩沉默两秒,终于开了口:   “谢谢,但是我以后不会过去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刹那间,空气凝结成冰。   段灼平静的眼底如同湖面卷起一道涟漪。   诸葛宇和司马诚一时间难以置信,“分手?!咋的就分手了?!”   “这些事我和他已经讲过了,你们去问他吧。”   知眠道:“我这边有点事,就先挂了。”   嘟——   电话挂断。   诸葛宇放下手机,愣愣地看向段灼,“小酒她说你俩分手了?我去,真的假的?”   “你觉得可能是真的吗?”   段灼眉目冷然如冰,几秒后站起身,嗤道:“闹脾气而已,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走去擂台,“你们俩上来一个,陪我打会儿。”   诸葛宇推了把司马诚,“你去。”   “你怎么不去?”   “没看到他心情不好?我怕他等会儿打我打疯了。”   “……”   诸葛宇的话果然应验了。   晚上九点多,段灼轮番把两人打到都喊打不动后,最后终于舍得宣告结束。   段灼仍旧面不改色,笑了声:   “就你们这体格?”   “……”有被冒犯到。   段灼离开训练室去冲澡,另外两人则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   高中时期,段灼在三人中就是最会打架的。   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只是他一心专想进EA,对谈恋爱不感兴趣,谁知最后会栽在家里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姑娘身上。   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发现两人在谈恋爱,是在段灼的办公室里。   诸葛宇进他办公室经常不敲门,那天推门进去,就看到昏暗的房间里,男人搂着知眠坐在沙发上,正接着吻。   两人一直在一起,直到现在。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到了闹分手的地步?   段灼冲完澡后,从更衣室出来,另外两人刚好也走了过来。   三人往停车场走去,聊到明天去外地训练的安排,他们明早的飞机,要去江城,在那边训练几天。   “明天我带孔思一起去,某些人和女朋友吵架的,就是带不了哦。”诸葛宇笑得很欠揍。   段灼冷冷睇了他一眼。   上了车,男人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的诸葛宇和司马诚,不禁相视而笑。   -   半个小时后,悍马驶进别墅车库。   段灼走进家门后,发现里头黑漆漆的,玄关处仍然没有知眠的鞋。   呵,真的没回来。   长能耐了。   段灼走到楼上,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知眠的房间前。   推开门,他这才感觉到里头的空荡。   她的生活用品都不见了,桌子底下,原本有个放着她父母遗物的盒子,是知眠最宝贵的东西,此刻也不在了。   段灼拿起桌面上的一个首饰盒,打开,是知眠昨天还戴在脖子上的那根白金项链。   这是他送给她十八岁的礼物。   她戴上后,从来没拿下来过。   此刻却放在这里。   回到主卧,段灼坐到沙发上。旁边开了半扇的窗外,无星无月,静谧幽然。   这样的夜晚,总适合发生点什么。   如若没有发生昨晚的事,女孩应该躺在床上,曼妙的胴体如清晨的玫瑰,滴着露水,在他怀中一点点绽放。   第一次和他一起睡时,他就险些要了她,女孩缩在他怀中,身体轻颤,酡红着脸,带了懵懂的哭腔:“段灼……”   他把她压着,哑声笑了:“不是说想和我玩?现在觉得好玩么?”   段灼回想起,心生燥.热。   明明知眠期末考试那两周也没回来,当时却不见得有什么。   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聊天页面,发现最近和知眠的聊天只有寥寥几句话,随便一滑竟然滑到了上个月。   他记得知眠明明以前话很多的,他当初还打趣过她像只小麻雀。   每天她会给他发很多信息,有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日常。   他每一条都会看,只是有的时候忙,看过就忘记回了。   什么时候开始她话变得这么少了?   段灼尝试编辑条信息给知眠,突然想到她今早说的那句“分手”,明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心头再次掀起无端的烦躁。   半晌,他退出微信,拨通了程立的电话。   那头接起。   “明天你不用陪我去江城了,就留在这,看看知眠什么时候回家,她回家后你告诉我。”   不知发生何事的程立有点发懵。   “灼哥,知小姐是怎么了吗?”   “闹离家出走呢。”   “啊?那灼哥需不需要……”   “不用,让她出去玩两天也好,冷静一点就会回来了。”   段灼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去洗澡。   -   翌日清晨,GYB的队员在霖城机场汇合。   候机室里,身着黑卫衣、军装裤的男人坐在位子上,长腿叉开,双手交叉搭在身前,低着头睡觉,高挺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   周围的队员纷纷压低声音说话,生怕扰了男人的补觉时刻。   诸葛宇和他女朋友,还有司马诚坐在斜对面。   诸葛宇咬了口帕尼尼,笑笑:   “这昨晚不会小酒没回去,他失眠了吧?”   “还真有可能,这是日思夜想啊……”   两人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什么有可能?”   医生舒姳走了过来,在他们旁边坐下,“你们要不要喝豆浆?”   她作为医疗团队一员,也申请一起去集训。   几人摆手,“不用,喝水就行。”   舒姳问:“你们刚才说段灼什么?”   司马诚笑,“小段啊,他和她女朋友吵架了。”   “啊?吵架?”舒姳眨了下眸子,“怎么会吵架?吵得很严重吗?”   诸葛宇轻咳两声,开玩笑道:“闹分手呢。”   舒姳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难怪没看到知小姐今天陪他一起去。”   过了会儿,广播通知可以登机,舒姳拿了份早餐,坐到段灼旁边,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段灼——”   男人被吵醒,眉间微皱,睁开眼就看到舒姳的脸。   她朝他莞尔:“走了,登机了,这是给你买的早餐,不吃早餐不行。”   听到这句话,像是条件反射般,想起知眠。   他从前不爱吃早餐,但只要她在,她都会强行要求他吃早餐。   男人回过神,眼底困意消散,很快恢复了疏离。   “谢谢,不用了。”   他站起身,拿过行李往登机口走。   舒姳坐在原位,垂下头,攥紧手里的包装袋。   ……   一架飞机划过霖城上方的天空,与此同时,滨阳花园小区的一间房门被打开。   “这间房子是我表姐出国前住的,你进来看看。”   梁栀意推开门,知眠跟着走了进去。   梁栀意的表姐出国陪男朋友读书了,这房子一直闲置着,家里不缺钱,就没拿出去租,梁栀意和表姐关系不错,提了这事后,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里家具齐全,知眠直接拎包入住都可。   “反正开学你就回学校了,别再辛苦去找房子了。”   知眠点点头,问房租,梁栀意搂住知眠的肩膀,笑道:   “我表姐不收,只说你走的时候,把这房子收拾干净就行。”   梁栀意见知眠还想反驳,立刻道:“行啦,再客气我就生气了,这么多年姐妹,还跟我谈钱?”   知眠知道梁栀意向来热心肠,不接受帮忙还不开心,“谢谢你,栀意……”   “诶,客气干嘛。”   过了会儿,梁栀意有事就离开了,知眠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收拾完屋子。   忙完后,她坐在沙发上休息,想着接下去的安排。   她现在没有收入,虽然不用付房租,但是也要去挣以后的生活费。   她想起前一周,她去老师办公室交期末论文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外教老师问她要不要接份兼职,类似于交际口语授课。   当时她说考虑一下,因为漫画助理的工作辞了,乐画漫画那边的结果还没,所以这段时间她刚好闲着。   现在她必须要找份工作。   她立刻给外教老师发了信息,对方用英语回:【好,我把你的信息推荐给那边的培训中心,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不出意外能去。】   外教说虽然知眠读的是翻译专业,但是以她的水平,这份工作她肯定能胜任。   聊完后,她走到公寓的阳台外,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却放了晴。   温暖的冬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远方朦胧重叠的山黛,提起唇角。   -   午后,阳光微灼,训练弹飞速穿过空中,一枪击中移动靶。   十枪全部击中,段灼把枪放到桌面上,旁边响起热烈的掌声。   “老大果然还是牛逼啊……”   段灼转眸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你们再练两组。”   男人走去一旁休息,GYB的队员训练着,边偶尔插科打诨。   “老大这次怎么没带嫂子来啊?诸葛教练都把女朋友带来了。”   “我今早在飞机上的时候,听到诸葛教练问了老大一句有没有联系嫂子。”   “啥意思??”   “不知道,你说会不会是……吵架了?”   “有可能,今天都没见他笑……”   “行了别说了,要是让老大听到就完了。”   白天的训练结束,晚上没有安排。   段灼回到单间宿舍,洗完澡,走到卧室外的阳台,看着四面环山的恶劣环境。   训练的事从心头挪开,其他方面的事就不受控地涌进心间。   男人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慢慢点上。   猩红亮起,明明灭灭,最后化为一缕白烟。   半晌,程立打来电话,说到赛事和工作上的事情,正事说完,他最后道了句:“知小姐今天还没回来。”   火光窸窣燃烧。   麻痹感在此刻却湮灭不了烦躁。   段灼弹了弹指间的烟灰。   “没事,再让她玩两天。”   挂断了电话,他刚好听到敲门声。   他走去开门,而后看到舒姳站在门口。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蕾丝吊带裙,外头披着白色针织外套,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微湿的头发贴在脖颈,滚落进衣领里。   段灼手着这门,没有让她进来的架势,抬起眼睫,淡淡的目光在她脸色扫了眼。   “有事?”   “想找你借个充电宝,顺便帮诸葛把集训安排表给你捎过来,你有吗?”   段灼没说话,转身走进房间,舒姳跟了进去,微微掩上房门。   男人走到床头,把包里的充电宝拿给她,舒姳接过,手中的表格不小心掉落在地。   她身子前倾,弯下腰,捡起他脚边的纸张。   段灼一低头,就能看见舒姳胸前的春光。   他视线偏移,拉开了距离。   舒姳起身,白色针织衫在肩头微微滑落,露出香肩,她把表格递出去,“给你。”   他没接,“放桌上吧。”   舒姳放好后,转头看到段灼正在看手机,薄唇挺鼻,下颚线利落分明。   她轻咬了下唇,再次走到他面前:   “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说点事。”   他没抬头,“什么事。”   “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在闹分手?”   段灼手中动作一停。   舒姳自顾自道:“我不了解实情,但是我之前就感觉到你们俩感情没那么好,这次分手了也不完全是坏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而且……你也可以看看你身边有没有更优秀的女孩子呀?”   段灼不傻,不会听不出话中的暗示。   他哂笑了声,“那你觉得有谁?”   舒姳听着他性感的低音炮,心口一阵酥.麻,还矜持着:“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段灼没应。   舒姳见他没直接拒绝,仿佛在静静等着她主动,几秒后她鼓起勇气,问他:“你觉得我这样的,可以吗?”   男人倚到墙边,吐了口烟,抬眸看向她:   “你觉得你比我女朋友好么?”   舒姳动了动唇,语笑嫣然,从小优越的一切让她很自信:“说实话,我觉得我比她好。她年纪小,估计不懂事,也很幼稚,和她在一起很累的。我们年纪相近,而且在工作上,我也能帮助你,而且……”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男人嗤笑了声。   她倏地抬头,看到段灼眸中镀上寒意,看她像个笑话:   “舒医生,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给你根杆就顺着往上爬?你哪儿来的勇气,觉得能比得过她?”   舒姳怔住。   “段灼,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需要我再讲一次?”   段灼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厌烦的语气不带半点遮掩,“出去。”   羞辱感从头浇下。   她没想到段灼竟然一点都不考虑她,还护着知眠……   舒姳眼眶冒出泪来,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她听到背后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回去之后自己申请调离我的团队。如果你不调,我会把你弄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   舒姳看着紧闭的房门,攥紧拳心,眼眶滚下泪来。   -   那晚告白被拒的事情发生后,此后接连几天,舒姳都不敢来找段灼说话。   而段灼那,每天收到的,都是程立同一个回复——   “灼哥,知小姐还没回家。”   女孩真就像失联了一样。   烦闷感愈渐浓重。   几天训练结束后,他回到林城。   中午,出了机场,程立已经在此等待。   在车上,程立汇报着赛事和工作上的安排,最后道:“知小姐到今天了还没搬回家,已经查到了,她这几天住在一个叫做‘滨阳花园’的小区。”   段灼长眉微锁,阖上眼眸。   知眠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性格。   外表温温软软的,但有些时候脾气还挺大。   段灼收回思绪,道:   “先回家。”   小姑娘不就是在等着他过去接么。   他现在忙完了,有时间去抓她了。   -   搬来新房子后的生活,知眠适应得很快。   这几天她了解了小区周边的基础设施,这里交通方便,去C大也只要转一趟车。因为要省点钱,她打算以后尽量自己在家解决晚餐,这样也健康。   周六晚上,她去超市大采购了波。   买的东西太多,她一个人拎得吃力,就打了辆出租车回来。   她坐在后座,靠着窗吹风,听到交通广播电台刚好在播着歌——   “像风一样   你靠近云都下降   你卷起千层海浪   我躲也不躲往里闯   你不就像风一样   侵略时沙沙作响   再宣布恢复晴朗   就好像我们两个没爱过一样”   窗外霓虹如烟火,回忆闪烁间,很快又被风吹散。   过了会儿,车子驶到小区门口。   知眠下了车,边往前走,边在手机上付款。   付完款,她随意抬起头,五米开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猝不及防撞进视野里。   男人身形高挑挺拔,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中,倚在悍马旁,冷戾的五官丝毫没被路灯洒下的灯光渲染出半分柔和,深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有一刹那,知眠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可对方气质太过张扬分明。   在脑中印了九年,即使提了分手,一时间也难以忘掉。   一阵寒风吹过。   她对上段灼漆黑的目光。   心口一跳。   她原本以为对方几天没联系她,应该是同意分手的意思了。   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   未思索明白,下一刻,她就见他抬步朝她走来。   最后停到她面前。   段灼视线压了下来,开口,声线低沉:“还在和老子生气?”   知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掌心在她发顶揉了下,笑,“还这么倔啊?”   段灼试图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我这周在训练,没空管你,走了,我们回家。”   知眠往旁边躲闪了步,这才听懂他的意思。   原来她没找他,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竟然还觉得她在和他说笑。   他笃定她不敢离开他。   哪怕现在来找她,也是一副“你别闹”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知眠忽而冷笑了下。   “笑什么?”他问。   “段灼,你是觉得我说分手不够郑重吗?”   知眠抬头看他。   段灼眼目一冷。   “如果你之前认为我在开玩笑,那我现在当面再和你说一次。   “我们分手吧。你听清楚了吗?”   男人看着她无波无澜的水眸,喉结滚动了下,扣住她的后脑勺,骤然拉近两人的距离,喑哑的嗓音从喉间蹦出:   “分手?理由呢?你说提就提?”   她笑了声,缓缓道:   “那天去会所前,我遇到以前收养我的亲戚了。   她厚着脸皮找我要钱,说我攀上高枝,要懂得知恩图报,我没给她,她就……一路追着我骂。”   段灼一怔。   “后来下了大雨,我拿着很多行李,一直打不到车,我那时候特别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可你一句话就拒绝了。”   “你总是不断地告诉我,我没有你,一样可以活得下去。”   段灼声音发哑:“你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我就算说了,你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你在外人面前怎么评价我的?我的事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眼底渐深,说不出话。   她往后退了步,“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了,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她扬起下巴,直直对上他的目光,笑了:   “段灼——”   “这回,是我不要你了。”   男人唇线绷直,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第十六章   寒风卷起脚边的树叶, 沙沙作响。   路灯的光洒下橘黄的光晕,落在女孩漠然的面容上。   女孩温软的五官不带有任何攻击力,段灼原本以为她是猫, 现在却发现,她不是不会挠人, 而是从前收着锋利的爪子。   段灼垂眼看她, 眼底森冷,半晌开口,嗓音压着火:“真要和老子分手是吧?”   知眠没回答,冰冷的眼神却说明了答案。   他松开拉着她手腕的手,嗤笑了声, “行。”   给她这么多天的冷静时间。   她现在竟然说不要他。   他喉间滚出几字:“以后别求着回到我身边。”   知眠感觉荒唐:“你放心, 绝对没有那么一天。”   她说完, 提着东西,和他擦肩而过, 不带犹豫走进小区。   段灼站在原地,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而后沉着脸朝悍马走去。   他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砰的一声, 车门被用力关上。   段灼太阳穴突突地跳,单手按着指节, 看着前方的路, 眼神如淬了冰。   半晌,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   司马诚的声音传来。   “你在哪。”   “我在家啊?”司马诚听他声音有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   “去找你喝酒。”   段灼说完, 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启动车子。   他踩下油门,悍马在路上飞速穿行。   ……   半个小时后,司马诚在客厅看书,听到门铃声响起。   他知道是段灼,走去开门后,果然就看到男人站在门外,脸色很臭。   司马诚鲜少看到他这样,仿佛是只被人惹毛的狮子。   他压下嘴角,“进来吧。”   段灼进去,在沙发上坐下,“有酒吗?”   司马诚转身去到厨房,出来的时候,往他怀中丢了瓶冰矿泉水:“喝个屁的酒,再过一段时间比赛了,不知道控制点?”   “……”   男人旋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司马诚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怎么了不高兴?因为……小酒?”   段灼偏头,看向窗外。   司马诚笑,“几天了,你还没把人家哄好?段灼你这次是把人家惹毛成什么样啊,刚才你去找她了?”   段灼听着一个个抛来的问题,烦躁地扯起唇角:   “她说要分手。”   司马诚愣住:“真说分手?为什么啊?”   段灼垂眼摩挲着矿泉水,手中沾满了湿润的水汽。   “谁特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司马诚踹了一下他,“你说就你整天这吊样儿,一看就没好好哄人。”   “都说分手了还哄什么?”   “哦,你真愿意分?”   司马诚向来知道段灼死鸭子嘴硬的性格,一身大少爷臭脾气,“你啊,赶紧去好好挽回一下,女孩子说分手有的时候就是想看你一个态度,你再吊儿郎当下去,女朋友真被你作没了。”   段灼没回应。   司马诚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对了,舒姳是怎么一回事啊?她怎么突然申请要调走了,我听有人说是关于你。”   “她告白,我拒绝了,让她调走,就这么简单。”段灼轻飘飘应。   “我去……但是调走也不至于吧?”   “你觉得我能跟她共事得下去?”   何况他想着,如果家里那小姑娘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吃醋呢。   段灼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时,愣了下。   司马诚无奈,“调走也好,省得都尴尬。不过这个都不是重点,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小酒追回来吧。”   ……   段灼下了楼,回到车上,天色黑漆漆的,清冷的面容在路灯下半明半暗。   他手搭在车窗框上,掏出烟盒,摩挲着,想起从前。   段灼五岁的时候,他本来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但是母亲意外流产,孩子没了。   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基本都是一个人玩,所以特别渴望有个弟弟或妹妹。   直到十几年后,他恰好遇见了比他小五岁的知眠,仿佛是上天注定一般。   那天,女孩穿着很破旧的衣服,拿着乞讨的纸板,被混混调戏,澄澈如水的眸子满了怯意。   那一刻,他心中莫名就有了一个想法:   想保护她。   段灼给了她钱和炒饭,让她早点回家别让父母担心,他看到她眼中闪烁泪花,后来他才知道,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他把她带回了家,把她当妹妹养大。   直到她告白,说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那么喜欢他的小姑娘竟然有一天会告诉他,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段灼闭上眼。   不知名的烦躁感溢满整个胸腔。   -   和段灼正式提完分手后,翌日,悠悠来找知眠闲聊,问问她投稿的事。   虽然现在知眠不在她底下当助理了,但是两人就像朋友一样,聊到近况时,对方道:【我们的工作室搬到霖城了,对了,你就是霖城人来着?】   悠悠所在的“心创”漫画工作室底下出名的画手很多,去年年中在霖城二环租了一栋写字楼里的一层,这段时间才装修完。   霖城的文创创业很发达,悠悠说,而且他们老板也是霖城人。   悠悠热情邀请知眠过来看看,也算是面个基。   于是知眠答应了,周一下午,她找了过去。   知眠到后,感觉这不像是个办公楼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休闲娱乐场所。入门是一段墙壁画满漫画的七彩短廊,进去有许多办公桌,还有独立的办公室,再往里走是餐厅、吧台和许多电玩机。   她被前台招待人员领到休息吧台,让她先坐在这稍等片刻,对方说去通知悠悠过来。   知眠抿了口茶水,往四周打量着,忽而旁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知眠?”   她转眸,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眸。   男人朝她走来,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装,五官俊朗,面容清冷,在时间的打理下,褪去少年的青涩,显出成熟的矜贵。   知眠微微怔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错了,直等到男人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片刻后笑了:   “这是没认出来?”   “司、司原哥?”   他笑笑,“还好还记得,好久不见。”   一些回忆涌起。   眼前的这人,全名徐司原,她高一同桌的哥哥,比她大六岁。   当初她和那同桌还是闺蜜的时候,知眠去过她家,见过徐司原几次。   有次早晨知眠忘记带作业,跑出校门正要赶回家拿,就遇到了送她同桌来上课的徐司原。   男人热心地说要送她回家,最后又把她送回校门口。   他还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让她以后别那么马虎。   当时他看过去也是这样一个很温柔干净的人,对她很温柔,就像邻家哥哥,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就再没见过了。   “好久不见,司原哥。”   “感觉你没怎么变,我刚才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问,“你怎么在这?”   “我今天来找个朋友,”知眠解释了番,看他穿得这么正式,“你也在这……上班吗?”   他被她呆萌的样子逗得勾起唇角,“嗯。”   他话音刚落,有个女声响起:“徐总——”   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宽大的史努比套头卫衣的女生朝他们走来,知眠微怔间,女生又看向她,激动道:“知眠吗?”   知眠微愣两秒。   “悠悠老师?”   悠悠走上前,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年轻啊……”   悠悠激动地和她热络几句,赶紧给知眠介绍面前的男人:“我们工作室的老板,徐司原,徐总。”   知眠呆住。   原来他就是老板?!   亏她刚才还问他是不是在这上班……捂脸。   徐司原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白瓷小脸上,笑,“不用介绍,刚刚已经叙旧过了。”   “叙旧?”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徐司原大致解释两句,悠悠惊讶,“没想到还有这缘分呢。”   “知眠,去我办公室坐坐,刚好有时间,可以随便聊两句。”男人道。   知眠和悠悠一起去了徐司原的办公室。   秘书送进来咖啡,闲聊中,徐司原知道了知眠原来是悠悠的助理,之前悠悠在他面前提过两句,她有个助理很有天赋,当时他不知道名字,也没多想。   过了会儿,有人来敲门说找徐司原,他对知眠道:“我现在先忙,可以让悠悠带你在这参观一下,不着急走。”   “好。”   悠悠带着知眠离开,和她偷偷道:“你是不是觉得徐总特别有魅力?他年轻,单身又有钱,而且特别平易近人,和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好多小姑娘喜欢他呢。”   知眠点点头。   高中时她就听说他好多人追了。   悠悠先拉着她去办公区域见见曾经的同事:“北鼻们看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知眠!”   大家都是在群里交谈过的,知眠从未爆过照,没想到竟然是个美女。   知眠一一和她们打招呼,其中有个年纪比她稍大的女人,知眠看过照片,认了出来,就是悠悠另外一个助理,温箐。   知眠和她在群里还有过摩擦。   温箐看着眼前格外漂亮的女孩,神色微愣,最后不冷不热打了句招呼。   悠悠对知眠道:“走吧,我带你再在这逛逛。”   知眠在这里喝茶谈天,待了许久。傍晚的时候,她准备离开了,谁知徐司原亲自过来找她,说让她今晚和他们工作室几个同事一起吃个便饭。   “许久不见,一起吃个饭?今晚人不多,就随便聚聚,悠悠也在。”   徐司原说。   悠悠也邀请她,“对啊,一起吃个饭吧,徐总请客哈哈哈。”   知眠盛情难却,最后答应了。   徐司原:“你们俩没车的,可以坐我的车。”   悠悠:“好咧。”   -   白天,段灼和任时的市场部部经理在银翔金融中心谈一个推广合作,傍晚结束出来后,部门几个工作人员邀请他共进晚餐。   段灼闲来无事答应,一行人去到霖城一家开业不久的川菜餐厅。   因为临时过来,没有包厢位置了,大家上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圆桌坐下。   “段灼,你看看要不要吃什么。”   坐在主位的男人看了眼配着图的菜单。   一片过去全是色调差不多的菜品,椒麻鸡,沸腾鱼……全是麻辣鲜香。   带知眠来这,她绝对开心坏了。   女孩每次吃得满脸通红,要配着豆奶才解辣,眸子都被辣得水亮亮的。   画面不受控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就很快掐灭,把递过来的菜单又递了回去,淡声开口:“你们点吧,我随便。”   “行,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我来过,味道还不错。”   “五斤的草鱼来一条吧……”   其他人点着,段灼敛睫,摁亮手机屏幕,打开几乎一天不看的手机微信。   下意识一瞥。   置顶的信息框,仍是没有新的信息进来。   他眼底微沉,锁上屏幕,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他穿过用餐的人群,径直往洗手间去。   洗完手,从里头出来,冲锋衣的口袋中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正要接上,就听到一个细软清甜的女声:“我挺喜欢吃辣的……”   男人抬眸。   几个年轻男女说笑着,从台阶走上二楼。   段灼一眼就捕捉到当中那抹温软的身影。   女孩肤白胜雪,如同白玉一般不染纤尘、盈盈剔透,端正的五官俏丽,眼角微垂,圆润的杏眼一笑便溢出光亮来,没有人不爱看她的笑。   细软的黑发扎着一个麻花辫,碎发散落在鬓角,杏色呢大衣里的短裙下,是一双细如藕根的长腿。   曼妙而清纯。   这是他养了九年的姑娘,每一处他在夜里都清晰看过。   印在记忆里,过目不忘。   段灼步伐猛然一顿,目光停在她身上,而后就见知眠的脑袋往他方向瞥来。   段灼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一瞬。   下一刻,女孩的肩膀被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拍了下,知眠不知是否看到段灼,反正如同没看到一般,收回目光,又看向男人指的方向。   男人微俯下身,温柔一笑,凑近她不知说了什么,知眠跟着提起唇角,酒窝点起。   知眠和他们说笑着向前走去。   没再看了过来。   段灼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背影,刹那间眼底一刺。   心脏如同坠下,引起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第十七章   夜幕低垂, 一轮皎月垂挂在餐厅窗外的天边。   头顶的水晶吊灯灯光落下,锅里的水煮鱼正沸腾冒泡。   其他人边吃边聊,段灼却鲜少动筷, 面前的白瓷碗中只放着两片红里透白的鱼肉,冒着依稀的热气。   他敛着睫, 神色沉沉, 手里摩挲着手机,时不时抬眸望向知眠刚才走进的包厢。   包厢门紧闭着。   只有送菜人员偶尔进出送菜,开门时往里探去,似乎是一片热闹。   今晚小姑娘应该挺开心的。   打扮得很漂亮,还化了淡妆, 不知在和什么人吃饭。   他本以为她离开他后会郁郁寡欢, 一个人躲着哭鼻子, 说不定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打来电话,说舍不得和他分手。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   看向他时, 眼里带着星光, 流露出对他满腔的爱意。   然而现在离开了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甚至刚才看到他,就如同没看到一般。   她是故意装给他看吗?   段灼感觉心里被什么堵得厉害, 心烦意乱。   “段灼,你怎么不吃啊?”旁人道, “这鱼味道很好。”   他不爱吃辣。   但和别人吃饭时, 从来不会提起。   唯独知眠会照顾他的口味,和他在一起时,桌面上都是偏清淡的食物, 即使她自己那么喜欢吃。   段灼把手机搁到桌上, 收回淡漠的目光:“你们吃吧, 不怎么饿。”   同桌的人见他一整天情绪都不太高、寡言少语的,便试图和他搭话:“段灼,对了,你有女朋友的吧?”   男人神色顿了下。   旁边另外一个人笑笑:“他有的啊,我之前听路总提起过,说段灼他女朋友年纪小些,特别漂亮,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特登对。哎我都快三十了还是单身,找不到老婆了。”   “你就是年轻的时候恋爱谈少了,我跟我老婆从高中认识的,谈了现在快十年了,我俩都是初恋,偷偷告诉你,当年还是她追的我。”   “呦呦呦可以啊,你这高中时候这么有魅力,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下个月领证,估计六月办婚礼。”   “提前恭喜啊,这是终于完成爱情长跑了,和初恋结婚太不容易了。”   说笑着,段灼站了起来,其他人的话匣子戛然而止。   男人捞起桌面上的烟,脸色阴沉:“抽根烟,你们吃吧。”   “……??”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狐疑。   段灼走去洗手间旁边的那条透风长廊,安静许多,他倚在墙边,点了手中的烟,吸了一口,压抑爆炸般烦闷的心情。   徐司原从洗手间出来,手机铃声响起,他走去长廊接起电话。   “嗯,那你明天来工作室一趟……”   和电话那头说着,徐司原忽而瞥到昏暗视野角落的一抹猩红微光。   他定睛,发现五米开外,有个男人正在抽烟。   “好,先这样。”   电话挂断,徐司原话音落下,再次抬眸时,看到抽烟的男人掀起眼皮,视线瞥向他。   徐司原微怔,一下子想到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视野隐约清晰间,徐司原看到男人硬朗的五官棱角,如同蛰伏的狮子,气场强大,此刻看着他时,带着压迫般的敌意。   对视间,几秒寂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徐司原末了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段灼看着他背影,想起对方刚才走在知眠旁边的模样,脸色沉郁。   -   晚上这顿饭,知眠和心创工作室的人吃得很愉快。   她得知了心创工作室是徐司原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创立的,刚开始只有他一人,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因为想回到霖城陪伴父母生活,他今年打算把工作室搬了回来。   知眠也听到几个画手聊起过往的经历,还如同前辈一般和知眠讲了许多经验,让她受益匪浅。   结束后,大家走出餐厅,各自回家,徐司原还是说送悠悠和知眠一程,没让她们自己回去。   把悠悠先送到家后,徐司原问知眠住哪,女孩报了地址。   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红灯时,徐司原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忽而道:“知眠,你现在……都没和司朦联系了吗?”   徐司朦是徐司原妹妹,也就是知眠当年的同桌。   知眠怔了下,“没。”   “她现在国外读大学,一年没回来几天,非要一个人在外头闯。”徐司原沉默半晌,“你是不是还生她的气?”   “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觉得是她做的不对,她小时候被我爸妈宠得比较娇气,脾气不好,其实也怪我,当初知道后,要让她来好好和你道歉的……”   知眠闻言,依稀记起往事。   当年,她和徐司朦还是闺蜜,无话不谈,徐司朦也知道知眠的身世。   知眠也经常邀请徐司朦来家里做客,段灼不时也会在家。   段灼的长相让很多女生都无法抵挡,加之段灼因为知眠的缘故,对徐司朦也比较客气,春心萌动的徐司朦对他竟然萌生好感,甚至自恋地觉得段灼喜欢她。   直到有一天她得知了知眠和段灼在一起的消息,一下子如五雷轰顶,无法接受,觉得被闺蜜横刀夺爱了。   知眠还把徐司朦当好朋友,和徐司朦说起暗恋心事,对方得知知眠也暗恋段灼许久,更是无法接受,加上嫉妒,就到处和人说知眠思想肮脏,竟然喜欢养她的哥哥,行为不伦。   当时整个年段,流言蜚语铺天盖地,甚至传到老师那去。   知眠遭受非议,被伤得很深,两人就此绝交。   知眠回过神,只道:“我对她没什么感觉了。”   段灼当时对她说,她压根就不用为了这种人而难过生气。   徐司原看向副驾驶的女孩,“其实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司朦的原因刻意疏远我,其实我也觉得特别亏欠你……”   知眠打断他的话,淡笑:“不会的司原哥,我都没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   车子行驶着,徐司原问起她的近况,最后聊到感情方面:“你和你哥哥,不对,应该说是男朋友,现在还在一起吧?”   知眠怔了下。   “我们已经分手了。”   徐司原怔然,想起那个抽烟的男人,“我刚才好像在餐厅里看到他了。”   知眠怔愣,“看到他?”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毕竟以前只见过一次。”   知眠抿了抿唇,“我也不太清楚。”她也不想探究。   过了会儿,奔驰停靠在滨阳花园门口,知眠和徐司原道谢,男人道:“加个微信吧,保持联系,可以经常去工作室坐坐。”   “好。”   知眠扫了他的二维码,和他道谢后,下了车。   目送奔驰离开,她转头瞥到一辆熟悉的悍马停在远处,来不及看清车牌,车子也驶离此地,消失在视野中。   知眠再次想起徐司原说的那句话,很快又自我否定掉。   段灼从餐厅跟到这里?怎么可能?   她没多想,往小区走去。   -   知眠给外教老师发完信息的几天后,对方告诉她,她被那边的机构选中,可以过去上课了。时间虽只有一个月,报酬对于她来说,却很丰厚。   知眠和机构的负责人联系上,对方和她大致介绍了这份工作。   对方来自林城某个俱乐部,他们开设了寒假的青少年训练营,现在需要知眠给二十个青少年做口语培训。   知眠得知后,欣然应允。   她大一的时候也做过英语家教,和这个类似,所以不算陌生。   对方发来基础教案,后天早晨就是第一堂口语课,于是知眠抓紧时间开始备课。   周三上午,知眠出发去往训练营地点。   知眠按照指示找到地方,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门口写着几字——任时俱乐部文化交流馆。   任时?!   这个俱乐部竟然就是任时?!   知眠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有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看到知眠站在门口迟迟没进来,走上前道:“你好,请问你是知眠,知老师吗?”   “对,您好。”   “我就是和你联系的王经理,你跟我进来吧,我们先去签合同。”   “好的。”   知眠跟着经理进去,这个文化馆不在俱乐部总部,知眠之前也没来过。   到了办公室,知眠问男人授课的对象是什么,对方说:“是我们EA部的青少年班,因为以后要去参加国际比赛,这个口语肯定要培养嘛,平时他们也需要上文化课的。”   知眠听完,忽而间犹豫。   如果早知道是任时的EA部,她说不定就不会接这份工作了,因为她不想自己的生活再和段灼发生瓜葛。   但是现在,箭在弦上。   她如果临时说不教了,不知道会给多少人添麻烦,何况还是外教老师牵的线。   算了……这是青少年培训班,应该也不会见到他的。   经理的声音把她从游神中拉了回来,“知老师,你了解EA吗?估计您都没听说过吧?”   知眠垂眸,淡笑,“以前挺喜欢的。”   “看不出来啊,那您了解就更好了。”   知眠在合同上签完字,递给他,经理道:“那走吧,我带您去教室,学生们再过十几分钟应该就到了。”   知眠到了教室,熟悉了下教学设备,经理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二十来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就走了进来,原本耷拉着脸、还不太喜欢上课的男生们,看到讲台上正在播放PPT的知眠,都微微愣住。   女孩穿着鹅黄色高领毛衣,格子裙,亭亭玉立,看过去少女感十足。   经理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这次培训的口语老师。”   知眠莞尔:“你们好。”   大家没想到这个看过去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女生竟然是老师,而且还这么漂亮……   男生们坐下,上课时间也到了,知眠现在白板写上娟秀的两字,开口,声音细软:“这是我的名字,知眠。”   有男生好奇问:“知老师,你多大了啊?你看过去好年轻。”   “对啊,老师,我感觉你还比我小……”   课堂里发出笑声,知眠脸颊微红,“我21岁,没有比你们大很多,其实我也还是学生。”   知眠和他们年龄相差不大,沟通起来没那么困难。   攀谈几句,她正式开始讲课。   原本有几个讨厌上课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人美声甜又教得好的老师,自然而然能调动起大家的学习兴趣。   知眠布置了个小练习,给大家三分钟的时间完成。   她看到坐在最后一排,有个个子很高、皮肤偏黑的男生,吊儿郎当坐着,桌面上空空的,完全没学习的心,一直看着窗外。   她拿了一张纸和笔,走下讲台。   男生正发着呆,忽而听到知眠的声音:“同学,你不做吗?”   他转头瞥了眼她,敛睫,淡声道:“……不会。”   知眠柔声给他讲解了一遍,最后问:“这样听完,有点思路了吗?”   男生看到知眠脸上的笑容,低下头,慢慢拿起了笔,开始写着。   前排有人看到这幕,纷纷惊奇一个最不爱上文化课、几乎不动笔的人,竟然破天荒听老师的话,开始完成课堂练习。   难得。   太难得了。   知眠上着课。   而另一边,一辆宾利停在文化馆门口,一双黑色军靴踏了下来。   男人关上门,走了进去。   门口正在和人讲话的经理秘书看到身形挺拔的男人,惊奇:“诶,段灼,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段灼摘下墨镜,淡声开口:“今天有空,过来看看那群小子。”   “他们正在上口语课呢,今天第一堂,”秘书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要不你先去王经理办公室坐坐?”   “嗯。”   -   临近中午,两个小时的口语课顺利结束。   知眠宣布下课后,大家夸赞道:“知老师,你教得真好啊。”   大家看着知眠从容不迫,实则她也格外紧张,握着笔的手心都会时不时出汗。   学生们离开,知眠收拾完资料,去往经理办公室,汇报今天的上课进度。   走到门口,里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有点耳熟。   只是声音短暂,宛若幻听。   她敲了敲下门,里头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知眠推开门。   沙发上,坐在王经理对面的段灼,随意抬起眸看向门口。   下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相撞。   段灼看到她,眼底划过一道诧异。 第十八章   窗外, 一缕日光投射进来,把色彩简明的办公室照得亮堂。   知眠看到背光而坐的男人,心口重重一跳。   ……墨菲定律果然是人类永远无法逃脱的。   越不想遇到某些人, 偏巧真就遇上了。   感受到男人的眼神,她只是怔了下,便很快偏开目光, 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王经理指着隔了茶几、与段灼对面的沙发, 道:“知老师你坐。”   知眠坐了下来。   段灼背靠沙发, 不动声色看着知眠,直到王经理开口介绍:“段灼, 这位就是给青少班上口语课的知老师, 今早来上第一堂课。知老师特别年轻啊。”   几秒后,知眠听到段灼不冷不热笑了声, “这么年轻能教得明白?”   知眠:“……”这人故意的吧!   王经理道:“知老师是C大翻译系的高材生,参加过很多比赛,也和我们原来几个外语老师沟通过, 老师都说不错。”   知眠抬眸看向段灼, 莞尔:   “我的确年轻, 这位先生对我能力有质疑是正常的,要是真不放心,我欢迎您去课堂上旁听一下。”   段灼身子往沙发窝了几分,懒洋洋勾唇:“好啊, 知老师到时候也教教我?”   “……”臭不要脸。   不想搭理他。   王经理对知眠笑笑:“知老师, 你刚说你也喜欢EA,那你肯定知道GYB队吧?Fire这个名字你肯定不陌生。”   知眠直白道:“以前知道。”   “但是现在不感兴趣, 就不关注了。”   段灼看她的眼神不可察地沉了几分。   知眠看向王经理, 很快转移话题:“经理, 我和你讲讲今天的授课情况?”   “行。”王经理看向段灼,“那段灼……”   “你们聊你们的。”他坐着没动。   知眠:这人怎么不走?!   她索性作罢,和经理讲着,段灼低头刷手机,屏幕上的每一个字从眼前模糊晃过,只有女孩的每句话进入耳朵里。   她声音温柔婉转,不是嗲嗲的娃娃音,却给人一种格外乖软的感觉。   撒起娇来,声音仿佛能滴出水,在溢满春色的夜里,她软唇吐出的每个字,如清泉溪流,萦绕人心,让他想死在她身上。   只是如今——   从前几天在小区门口正式和他提分手之后,再没联系他,现在见到,却装作和他不认识。   段灼看着她,眉间沉郁。   心中疯狂压抑着股想要把她拉进怀里,狠狠质问的冲动。   过了会儿,敲门声响起,秘书进来,把三杯热饮放到三人面前,而后出去。   知眠听经理讲着,边拿起热饮,刚要喝,听到段灼漫不经心开口问:   “这花生豆浆你们自己磨的?”   王经理点头:“对,最近这里刚买了破壁机,自己弄健康也方便……”   知眠动作立刻停住。   她花生过敏。   她看向对面的男人,段灼只低头喝着豆浆,没看她。   应该只是随意一提。   知眠默默把热饮放回桌上。   汇报完后,王经理道:“知老师,那今天就先开个头,接下来一周两次课,辛苦你了。”   “不辛苦。”   “那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知眠点头,站起身,段灼抬眼看了下她,知眠走出办公室。   离开文化馆,她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知小姐。”   转头一看,是程立。   “知小姐,您去哪?灼哥叫我送您。”   知眠意外了瞬,而后摇头:“不用了,我叫了车,马上就到了。”   “知小姐,其实您不在的这几天,我看出来灼哥还是很在乎你的,您真的要……”   “我们分完手挺好的,程立哥你不用为他解释什么,他应该也不需要。”   程立哑然。   段灼是做了什么,能把知眠刺激得坚决成这样……   出租车驶到,知眠拉开车门上了车。   程立叹了声气。   另一边,段灼走出办公室,去到吃饭的休息区,看到一群男生在那边激烈讨论着。   看到段灼,大家眼前一亮:“Fire!”   他们都很崇拜段灼,来到EA,很多是以段灼为榜样。   段灼过去,拍拍他们的肩,坐下来,“训练得怎么样?”   “特别好……”   大家乖乖汇报进度,男人末了问:“刚才在聊什么,这么激动。”   “我们在说给我们上课的口语老师!那老师超级漂亮!”   “我第一眼以为她未成年我去……”   “我们俱乐部也太会请老师了。”   “好喜欢她,我觉得她好可爱……”   段灼冷冽的眼风扫过去,狠狠拍了下说话人的脑袋:“喜欢个屁,人家是来给你上课的,你想什么呢?”   “……”我们没想什么啊?   段灼:“你们一周什么时候上口语课?”   “就今天早上,还有周一晚上。”   聊了几句之后,段灼让他们好好吃饭,而后起身离开。   往外走,他看到程立走上前:   “灼哥,知小姐……自己打车回去了。”   男人沉默几秒,嗤了声,“随便她。”   程立见此,想劝劝,看着段灼快步向前的步伐,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   又是一个周末。   知眠在家做了一整天的大扫除,实在没力气煮晚饭,于是叫了个外卖。   等餐来时,她打开微信,看到室友在宿舍群里聊天,在说放假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童冉:【我去男票那边玩了几天,昨天刚回来,他爸妈竟然说让我今年去他们那边过年[捂脸]】   温馨:【哈哈哈哈你见过他爸妈了?!】   童冉:【我男朋友之前就和他爸妈说过,这次过去玩又吃了次饭,我天我紧张死了……】   伍依秋:【没事,能邀请你去过年就说明挺喜欢,反正臭媳妇总要见公婆哈哈哈哈。】   童冉:【去你的!】   温馨:【小九呢,怎么不冒泡@知知眠】   知眠回了个表情包,【来了来了。】   童冉:【小九你放假了有没有和男朋友出去玩?我想知道你们都去哪里玩,想过完年再去玩几天。】   知眠怔了下,回:【没,我和他分手了。】   三人:【??!分手?!】   【怎么突然分手了?】   【为啥啊?】   一个个问题甩了过来,知眠只说是性格不合,也没多解释,大家猜到她不舒服,安慰她许多,知眠说没事,她状态已经好多了。   温馨转移话题:【这个寒假我要把科一给过了,我拖到现在还没开始考……】   伍依秋:【我的妈,你是不是要从大一拖到大四!】   童冉:【你赶紧抓紧时间吧,马上下个学期要准备考研了都。】   知眠的驾照是大一进来就考了。   当时学生考驾照有优惠,一个人只要三千多。   不过她考了就没怎么开,那证她也好久没拿出来。   她想着,起身去卧室找找自己的驾照,找了一圈却没找到。   翻遍了全部行李,仍旧没有,她突然意识到——   驾照可能还落在段灼家里。   她自从和他一起睡后,很多东西都放到了主卧,那天晚上她走得急,就没去主卧拿。   估计驾照就在里面……   衣物什么就算了,但这证件总不能不拿。   知眠脑袋一疼。   思来想去,她点开微信,还是给段灼发了条消息:【我的驾照还在你那里,你什么时候不在家,我过去拿一下。】   另一头,俱乐部的小会开到了临近六点。   段灼放在桌面的手机振动了下,他瞥了眼,看到屏幕弹出的消息来自知眠,他一怔,飞快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却看到了她完整的话。   他脸色一黑。   半晌,他起身直接走出了会议室,搞得其他人微微一愣。   几分钟后,知眠接到了段灼电话,没想到他会直接打过来,接起:“喂。”   “什么叫我不在家?”   男人声音很冷。   知眠:“……”   她不想再和他碰面,还要她明说?   “我觉得……我们现在不见面比较好。”   那头嗤笑了声,道:“不好意思啊,接下来我没训练,每天都会在家。”   “……”   她又道:“那你能帮我寄过来吗?”   “你的东西还要麻烦我给你去寄?”   “……行,我回去拿。”   “你要回来拿,和我说一声,我必须要在场。”他道。   “为什么?”   他语气悠然: “你见过谁去别人家拿东西,别人不在家的?你这什么要求?”   知眠一时间气得不想说话,隔了几秒,男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知眠想着,既然这样,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我等会儿过去,行吗?”   “随便。”   段灼唇角无声勾起,挂了电话后,他回到会议室,小会也开得差不多了。   “老大,我们去吃饭吧!今晚NUNU说请我们吃烤鱼!”   他捞起桌面上的鸭舌帽,往外走,“不吃了,回家。”   段灼离开后,会议室的队员又懵逼了:“老大最近心情怎么阴晴不定的?”   “对啊,今天一个整天都没笑,刚才冷着脸出去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感觉心情又变好了?”   “难懂,太难懂了……”   -   知眠吃完饭后,夜色已经落幕,稀朗的星星挂在天空。   从小区出来,她乘坐地铁,到了星蕉洲。   离开后一段时间再来这儿,她觉得更陌生了。   到了别墅门口,她犹豫两秒,摁下门铃,几秒后男人俊朗的脸出现在电子屏上:   “自己不会解锁指纹进来?”   “……”难道他不是应该早就删了吗?   知眠打开门,到了玄关,她看到鞋柜前摆着一双粉色的兔子毛绒拖鞋,是她冬天穿的。   她走进去,看到客厅里,男人坐在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似乎根本没注意她走进来。   她开了口:   “我的驾照在楼上吗?”   段灼懒懒掀起眼皮看她:“不然我还给你找出来?”   “……”   知眠也不知道他脾气怎么这么冲。   但是驾照在这,她最后忍他一手。   她转身往楼上走,不多时,男人抬眼看她,站起身,把手机放进兜里,也走去楼梯口。   知眠转头看到他跟在后面,仿佛怕她去他房间偷什么东西……   走到主卧,她推门进去,熟悉的装饰让许多回忆扑面而来,例如她第一次被他抱进房里,扔到床上。   她掐灭回忆,直奔床头柜,打开就看到里头放着好几盒冈.本。   拆封过的,也有没拆封过的。   这是他们之前会用的。   刚开始她看到他买这个的时候,涨红了脸,还以为他真要干什么,就引来他的笑。   虽然两人只发生边缘行为,但是他怕发生意外,基本上每次他玩点什么的时候,都会戴。   知眠保持镇定地拨开盒子,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驾照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证件,一并拿走。   而后她转头看向倚在墙边的男人,“衣帽间……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东西。”   他盯着她,“随便。”   她走过去,最后拿了些她拿自己赚的钱买的衣物。   打包好后,她往外走,男人却堵在门口。   “就这样?那些都不要了?”   “不要了。”   那些昂贵的礼物,她作为女朋友的时候勉强还可以收,但是现在她不想拿走。   他冷声道:“不要我全部扔了。”   “嗯,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他沉下脸,把手中的首饰盒拿到她面前,嗓音微哑:   “十八岁生日礼物也不要了?”   里头放着那条白金项链。   知眠怔了下,摇头:   “不要了。”   “为什么?”   她淡淡抬眸看他:“前男友的东西,没必要拿回去怀念吧。”   前男友。   段灼气场瞬间沉了下来,走上前,知眠下意识往后退,下一刻身子就被男人抵在墙上。   她吓了一跳,“段灼!”   “知眠,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她下巴被他捏着,被迫抬起,段灼倾下身,黑沉沉直对上她眸子。 第十九章   知眠对上段灼的眼, 想要推开他,奈何男人力道很大,任由她推搡也动弹不得。   “段灼, 你松手……”   他扣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扬起脸来:“我当初把你带回家,养到现在……你现在说走就要走了?”   知眠被他弄得生疼, 红着眼看他:   “是, 这些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我欠你的那些,我会慢慢还, 但是你凭什么拿这个要求我这些?”   不可否认, 这么多年来,段灼给了她很多。   没有他, 她也没有那么好的生活。   有些无关爱情的恩情,她不能一并磨灭。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不死心。   段灼闻言,嘴角扯起, “你还?你怎么还?我们之间你算得清吗?”   他养她这么多年, 她现在告诉他, 他们之间是欠钱还钱的关系?   知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是他平时给她打生活费的卡,“去年你给我打的钱,都在里面, 还有那些学费, 我会慢慢还给你……”   他彻底冷下脸来,“知眠, 原来你一直不碰我的钱, 是因为早就想和我分手了?”   女孩低头。   她不想告诉他, 她只是在努力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让她独立到能更优秀地站在他旁边。   可是直到最后,她还是感受不到他对她同等的在乎。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她轻嘲一笑,“难不成你现在生气,是因为舍不得我?”   段灼见此,喉结滚动,松开手,把首饰盒随意扔到衣帽间的桌上,又恢复了冷漠:“钱不需要还,就当我高兴送你了,这些东西你爱要不要。”   房间一片死寂。   知眠抿了抿唇,走到桌前,把银行卡放了上去,拿过该带的东西,走出衣帽间。   段灼呼吸着,努力平复愤怒,阖上眼眸,按着发痛的眉心。   几秒后,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转身出去。   知眠往楼下走,到玄关的时候,就听到楼梯口男人的声音:“我送你回去。”   “不用。”   “顺路而已。”   知眠转头看他,一点情面都不想留:   “我不想搭你的顺风车,听不懂?”   “……”   知眠走出大门,往别墅区门口走去,感觉到男人没再追出来。   她脚下步伐稍快,抬头看着天,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走到外头,她乘坐地铁,转了一条线。   四十分钟后终于回到了滨阳花园。   小区马路的斜对面,悍马停在路边,光线隐暗。男人坐在车里,看着女孩走进小区,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他担心她路上安全,所以还是开车过来了。   天色黑漆漆的,他清冷的面容在被路过的车灯时不时晃亮,晦明难辨。   “咔——”   金属打火机发出声音。   蓝色火光在烟头摇曳了下,点起猩红。   段灼吸了口烟,而后吐出烟雾。   他不喜欢抽烟,平时为了身体也很少碰,但是和知眠分手后,他抽烟的频率大大增加,因为只有这种麻痹感能够稍稍除去烦躁感。   烟雾缭绕间,旁边位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拿起一看,是段灼的母亲,庄舒兰。   接起,男人淡淡开口:“妈。”   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在干什么呢?我和你爸爸刚吃完饭,刚好给你打个电话。”   “没干什么,你们怎么这么迟吃饭?”   “最近在忙一个项目,太累了,这是在赶最后的进度。”   父母工作内容严格保密,段灼也不能细问,“您老两位能注意点身体么?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一线奋斗,你们单位就没培养什么年轻的人?”   庄舒兰笑,“好啦,离退休也没几年了。爸爸问你,最近比赛参加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其实都有关注你的,知道你前段时间刚拿了什么全国冠军,你可是他的骄傲呢。”   刚开始父母坚决反对他参军,段灼阳奉阴违,骗父母去参加一个“大型户外活动”,直到某次,父母单位有个年轻小同事看到段父办公桌上段灼的照片,一脸惊讶说这不是Fire吗?   父母这才知道,刚开始也吵了架起了争执,最后见儿子越来越优秀,也就慢慢妥协了,不过总是时不时唠叨让他差不多时候就退役。   段灼闻言,笑了下,“以后带他去现场看我比赛。”   “行,我们赶完这个项目,今年过年就能回去了,对了,你和那小姑娘恋爱谈得怎么样?”   男人神色顿一顿。   半晌开了口:“就那样。”   “今年过年把小姑娘带回家里来吃饭,知道吗?妈妈给她做菜……”话音停了几秒,“你爸爸说,到时候可以把她接来家里住几天。”   知道段灼和知眠谈恋爱后,父母一直很想再见见知眠,但是每年总是因为时间或各种原因,阴差阳错地没见成。   而段灼觉得小姑娘迟早都是他家的,所以一直也不着急。   但是现在——   段灼敛睫,含糊应了声。   挂断电话后,段灼把手机扔到一旁,陷入长久的失神。   -   那晚知眠来家里拿完驾照后,再次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而他和小姑娘分手的风言风语,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便如病毒般快速传播,小半圈的人都陆续知道了。   晚上,有朋友在酒吧组局,段灼被诸葛宇、司马诚拉着一起过去玩玩。   灯红酒绿,音乐喧嚷,男女嬉笑谈天间,气氛格外热闹。   段灼窝在卡座里,棱角分明的脸透着难以靠近的冷意,无声喝着酒。   向来爱热闹的他今天看过去却兴致缺缺。   有人见此,憋不住了,开玩笑地把话搬到台面上来讲:“灼哥,不就失了一次恋吗,至于这么上心?”   “对啊,就一女人而已,灼哥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啊,一窝蜂涌上来。”旁人笑着附和。   分分合合的感□□,在这圈早就屡见不鲜,反倒是段灼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一直没分手,才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正应了大部分人的猜测,段灼和那女生不会长久。   本来男人看过去就爱玩儿,时不时换个女朋友,也属正常。   有男生起身坐到他旁边,和他主动碰杯,笑嘻嘻:“灼哥,你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我可是认识很多条件贼不错的,什么前凸后翘啊,清纯风熟女风啊,你想要什么,都有。”   一直低头的段灼,终于掀起眼皮看他,冰冷的眼神使得男生握着酒杯的手莫名颤了下。   怎么……他说错话了?   身旁的诸葛宇推搡那男生:“滚滚滚,喝酒去,别再惹他不痛快了,不怕他发火啊?”   “……”   在场的人也知真惹段灼生起气来是什么后果,调侃几句就算过了,不敢当着他面再讨论,大家喝酒聊天。   半晌,段灼觉得包厢空气闷热,站起身来。   众人诧异间,段灼淡声开口:“你们喝吧,我去抽根烟。”   包厢外的声音小了许多。   他往通风的走廊尽头走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猩红在指间亮起,白雾缭绕,男人转头看到拐角隐秘处,几个女生正走出来。   “刚才你们听到了吗,段灼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听到了,就前段时间在庆功宴上看到的那个,那女的有什么好的。”   “我早就说过段灼肯定看不上她啊,睡睡而已,那女的也算赚了,在段灼身边待了这么久。”   “诶人家现在单身了,你们机会来了,谁敢去勾搭啊?”   “哈哈哈你先去……”   女生们嘻嘻笑笑,忽而看到拐角处靠着墙的男人,吓得猛然一怔。   笑声戛然而止。   几人不知道口嗨是不是被当事人听到了,脸色大变,就见段灼吐了口烟,挑起眼皮对上她们的目光,似笑非笑:   “怎么,要勾搭我?”   他话语仿佛别有深意,几个女生闭紧嘴巴,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段灼立直身,把烟头捻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转身走时,最后看了她们一眼,眼底冷淡。   “你们他妈当我垃圾回收站,什么垃圾都收?”   -   段灼走回包厢,到门时,诸葛宇刚好出来。   诸葛宇看到他,揽住他肩膀,“你抽完烟了?”   “嗯。”   “抽完了脸色还这么臭?”   段灼嗤了声:“遇到几个傻.逼。”   “……啊?”   诸葛宇没多问,“陪我去见个朋友,老张说他今晚也在,我找他聊两句。”   “司马不陪你?”   “哎在里头聊天呢。”   两人往楼下走,视野昏暗,段灼随意一瞥,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长发女孩出现在视野里。   他脚步一停,眉头锁起,飞快跟了上去。   女孩刚好瞥过脸,段灼看清她的脸,发现并不是知眠。   他眼神暗了下来,直到诸葛宇拍了下他肩膀:“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段灼低睫,自嘲了句:“没,认错了。”   他是疯了才会一直想到她。   两人走到另外一个包厢,里头一片热闹。   看到诸葛宇和段灼,坐在中央的几个男人起来迎接他们,段灼他们被迎到正中央。   诸葛宇和他们聊着,段灼安静喝酒,听到有个男生给他旁边的女朋友点了情歌,是赵砚卿的《有幸》。   -喜欢轻轻吻你在我的怀抱   -安静感受你那柔软的发梢   -有幸与你相爱,余生为你而来   -有幸命运安排,要和你一起看花海   -有幸这份对白,长路漫漫不曾更改   -只要你在,我三生都期待   他听着,脑中忽而浮起知眠的面容。   他忽而想起四年前。   知眠向他告白那天。   那天是女孩的十八岁生日,生日前几天,她试探地问他那天有没有空,他猜到了,故意骗她说要上课。   知眠以为他忘记了,气得好几天都没怎么搭理他。   生日那天是周五,他傍晚在校门口出现的时候,女孩震惊过后,欢喜地扑到他怀中。   那天晚上,知眠带着他和朋友一起吃饭,因为是十八岁生日,段灼破天荒允许她喝酒。   后来知眠羞赧说,是因为只有喝了酒才有勇气告白。   那晚回到家后已经是很迟了。   知眠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段灼倒了一杯水,在她对面的茶几上坐下,把水递给她,“头晕不晕?”   “不晕。”   她喝着水,他忽而笑问:“小孩儿,要不要生日礼物?”   知眠停下,“礼物?”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给她,揉了揉她的头,嗓音低沉缱绻:“成年快乐,我家小姑娘。”   知眠打开,看到里头的项链,眼前一亮:“好漂亮……”   他帮她戴上项链,知眠低头摩挲着,弯起唇角,刚要说什么,忽而他的手机响起。   上头显示的是他大学一个女性同学。   他随意接起,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挂了电话,转头就见女孩站在他背后。   “怎么了?”   “给你打电话的是……那个叫易秋的姐姐吗?”   “嗯。”   知眠垂眸动了动唇,似乎是酝酿许久:“你喜欢她?”   段灼看着知眠,已经察觉到了她话中之意,淡声反问:“问这个干什么?”   女孩垂着头,几秒后闷声开口:   “你要是喜欢她,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段灼心脏重重一跳,仍淡着声问:“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知眠抬头,不畏地对上他目光:“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段灼眸色渐深,没想到竟然是女孩先把那层暧昧模糊的窗户纸捅破。   他嗓音哑然,“知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女孩近在咫尺的眸光闪烁,“段灼,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哥哥。”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他看着她,喉结滑动。   她走到他面前,慢慢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女孩清甜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味,青涩的模样重重在他心头一敲。   几秒后,她似乎见他无动于衷,眼底光影暗下,她往后正要退,谁知他突然反客为主,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怀中带,低笑了声:   “小孩儿,接吻可不止这样。”   “什么……”   她懵懂间,他抬起她的脸,再度吻了下去。   不同于她的蜻蜓点水,他搂住她的腰肢,与她的气息旖.旎缠.绵。   待他停下,知眠整个人晕乎乎的,“段灼,你喝醉了吗……”   段灼每每想起那晚,都无法想象向来腼腆羞赧的知眠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那么坚定地说喜欢他。   她主动靠近他,进入他的世界,如同春雨润无声,无意间成为他岁月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年,他拉她出地狱,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她拒绝离开,他才终于知道,谁才是陷进去的那个人。 第二十章   去星蕉洲那晚后, 接连几天,知眠情绪都有点闷闷不乐。   她承认自己的情绪还是会因为段灼起伏,虽然决心离开他, 但她也无法做到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何况他们认识了九年。   晚上,她吃完晚餐,备着课,突然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她投稿的漫画《八月季风》成为了乐画漫画活动入选的十佳作品之一, 接下来可以发表在该平台上。   她整个人呆住, 一个字一个字又认真看了遍。   邮件是真的!   这意味着, 她人生的第一本漫画,将会呈现在公众平台上?!   她激动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而后拿着手机第一时间给梁栀意打视频电话, 那头得知这个消息后超级开心:   “九九你太棒了!我就说吧你有这个实力!当初就叫你放宽心。”   “我本来都不抱希望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新手, 没什么经验,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九九, 这是不是代表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漫画家哇?到时候你出名了,就会有粉丝, 还能出书、卖版权,哇我得赶紧抱住富婆大腿……”   知眠脸上扬起笑容来,“我还没想那么远呢,我就想着能够画自己的漫画, 就知足了。”   “九九,我有预感,你一定会特别耀眼的, 因为你本来就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子。”   “你到时候在哪发布, 我也去看, 我肯定要当你第一个小粉丝!”   知眠笑了。   这样一个意外之喜的到来,一下子扫去了知眠心中所有的阴霾,让她回过魂来。   知眠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她给悠悠发了消息,问对方早晨是否有空,她打算当面和悠悠道个谢。   对方说自己在工作室画稿子,让知眠直接来这,知眠收拾完后,先去了趟商场,给悠悠挑了份礼物,作为谢礼。   早上十点多,她到达心创工作室。   被前台领到悠悠的办公室,她走进去,悠悠看到她:“你来啦。”   “悠悠姐——”   “来,坐。”悠悠走去倒了杯水,笑,“怎么了,今天是来找我聊天的?”   “悠悠姐,我是有个好消息和你说——你之前推荐我投稿给乐画漫画的作品,入选了。”   悠悠闻言,高兴道:“恭喜恭喜,等了这么久,还好是好消息!”   “这是给你带的一份小礼物,当初要不是你点拨和鼓励我,我也一直不敢迈出这一步。”   悠悠莞尔,“那么客气干嘛,是你自己厉害,我只不过是给你指了个方向。但是后面的路也不容易走,干咱们这行的,最难就是出头,很多人画了很多年,都没什么名气。不打击你了,反正要努力,多学习。”   “嗯,我会的。”   聊了会儿,悠悠说:“我还在忙点事,要找徐总一下,你先在这等等。”   “好。”   悠悠起身离开,知眠待着,不一会儿手机进来一条悠悠信息:【知眠,你有空不,来徐总办公室一趟?我刚刚和他讲了你的事,他说想找你。】   徐司原找她?   知眠找去男人的办公室,敲了下门,门被拉开,她看到温箐站在门后。   温箐看到知眠,眼底划过一道诧异。   估计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在这。   里头,徐司原坐在办公桌前,抬眸看到门口的女孩,眼底一片柔意:“知眠,进来吧。”   温箐听到徐司原温柔的声音,再一次震惊。   转头忍不住打量着两人。   知眠进去,悠悠看到温箐站在门口不动,道:“温箐,你去上色吧,中午给我。”   “好。”   温箐出去后,徐司原让知眠坐下,他起身,坐到她侧边,笑问:“我听悠悠说,你的作品要在乐画发表了?”   “对……”   “很优秀啊,”徐司原道,“我原来还不知道你竟然自己要当画手,只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就特别喜欢画漫画?”   “嗯,不过我不是专业的,就之前报过几个漫画班,本来以为选不上的。”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你以前的画我看过,每次看的时候,都觉得很舒服,这是一种灵气,我很喜欢你的画风。”   “司原哥,你这是鼓励我吧……”   “真心话,我发誓。”   知眠抬眸,就看到徐司原缱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旁的悠悠开了口:“我当初就能察觉到知眠的灵气,所以鼓励她出来自己当画手,看来我眼光不错啊。”   徐司原笑,“你这是夸自己还是知眠啊?”   “都夸好吧哈哈哈。”   过了会儿,悠悠和徐司原都要去忙工作,悠悠对知眠说:“中午一起吃饭啊,你要没事,就在工作室多呆一会儿,随便逛逛都行。”   “好。”   知眠离开办公室,看到休息区有两排书架,她走上前,挑着书,却听到吧台的声音——   “知眠的画稿入选乐画那个活动了?怎么可能,她有这水平?”   “我也觉得是假的啊,但是是我亲耳听到悠悠和徐总说的。”   “和徐总说干嘛?徐总认识知眠?”   “我亲耳听到徐总叫她名字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知眠怔了下,透过书籍的缝隙,看到温箐拉着一个朋友,背对着她正在聊天。   ……这些人都不知道隔墙有耳的吗?   “反正就她那水平,当个漫画助理还差不多,还自己当画手,”温箐嘁了声,“我都不敢出去自己当主笔。”   “就是咯……”   知眠听完,半晌默然抽了本书,离开此地。   温箐和同事听到声响,扭头看到知眠甩着马尾的身影,吓得瞠目结舌,“我们刚才讲话她没听到吧……”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   -   正午。   一道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昏暗的房间里。   梦境中。   女孩嫣然一笑的面容和决然离开的身影,交织闪回,不断重复。   若即又若离。   如同水中漂浮的羽毛,想要去抓,却一直从掌中溜走。   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终于从这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   段灼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起,用手揉了揉头,此刻因为宿醉而隐隐作痛。   昨晚在酒吧,他喝多了,是司马诚和诸葛宇把他送回了星蕉洲。   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衣柜,拿了浴巾,走去浴室。   半个小时后,他洗完澡出来,人已经完全清醒。   走进衣帽间,他穿戴好,去关衣柜,瞥到另一边放着知眠的衣服和首饰。   上周周末,别墅固定的几个保洁阿姨来家里做卫生,他让她们把知眠全部东西打包扔掉,女孩的东西收拾完一箱箱,他最后还是又让她们全部放回了原位。   梦境的内容再次在脑中浮现。   段灼眉心一跳,立刻关上衣柜。   换好衣服,他走出去,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诸葛宇给他发来消息:【还活着吗?】   段灼:“……”   他把电话拨了过去,那头接起后笑了,“醒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得睡个昏天黑地。”   “有屁就放。”   “就问问你今天有没有来任时,等会儿要开会。”   “知道了。”   诸葛宇说完正事,又嘴碎道:“诶,你和小酒到底怎么样了?不会……还没和好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灼眼神一顿,目光不经意瞥到床头柜上的几个茉莉香包。   白□□纱小包里,装着几朵小小的茉莉花。   是知眠从前从学校的茉莉花园捡到茉莉花后,弄成这样的香包,放在房间里。   他当时看着,只觉得小姑娘家的幼稚玩意儿,任由她做,但到现在也一直没扔掉。   如今,花已经干了,变成了枯黄色,再没了之前的柔软和香味。   花干了就干了,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电话那头的诸葛宇见男人沉默,忍不住劝道:“你啊,就别发大少爷脾气了,搁这儿天天喝闷酒有个屁用,要真舍不得,赶紧去追。”   ……   通话结束后。段灼低头看着手里的茉莉香包,良久沉默。   -   知眠和悠悠吃完午饭后,就打算离开了。   悠悠把她送到工作室门口,正巧碰到吃完饭回来的徐司原。   打过招呼后,悠悠回去,男人对知眠单独道:   “今年三月份,我们工作室有开设一个漫画高阶班,你如果想要补充这方面的知识,可以报名,或者给我发个微信,我就帮你留着名额。”   知眠闻言,犹豫了下:“这个学费的话……是多少?”   如果太贵,她害怕以自己的兼职,负担不起。   男人勾唇,末了说:“你要是愿意来,我给你打折,应该不贵,到时候通知你。”   “好。”   “知眠……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我记得你父母去世了,然后你之前说,你和你那哥哥分手了。”   她怔了下,“嗯。”   徐司原敛睫,心思百转,最后温声对她道:“你如果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和我说,我很愿意帮助你,毕竟你叫我一声‘司原哥’,嗯?”   知眠点了头,“谢谢司原哥……”   “客气什么。”   知眠和徐司原道别后,离开工作室。   走在路上,她突然想起今天听到温箐说的那些话。   其实她没有生气或难过。   相反,因为她们的议论,她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斗志。   她应该要变得更加优秀,将来自信地站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面前。   午后,知眠去到市图书馆,借了些英语的专业书,学习到了傍晚。   从图书馆出来,夜幕已经降临,她乘坐公交车到了滨阳公园车站,下了车,往小区门口走。   她低头回着手机上兼职的信息,回完后,知眠随意抬眸,倏地对上一双熟悉的黑色瞳仁。   段灼不知何时出现小区门口,身形被路灯的灯光打得拓落修长。   他嘴里咬着烟,长腿疏漫地踩地,轮廓分明的五官笼罩在白蒙蒙的烟气之下。   段灼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   女孩肤白胜雪,穿着藏青色毛衣,骨架很小,肩颈柔软,一双杏眸比星星还亮,染着细碎的光。   他不动声色地注视她。   忽而一阵风吹过,撩开知眠耳畔的长发。   女孩怔愣间,已经走到他面前。   她眉头微皱,“你怎么会在这?”   段灼转眸,偏移开她疑惑的目光,抬手拿下咬着的烟,声音很淡。   “……刚好路过。” 第二十一章   烟蒂掐灭, 一股烟草味飘来,如同他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笼罩着她。   知眠不喜烟味,往后退了步,正要走, 就听到他问:“怎么这么迟下班?吃饭了么?”   知眠:这人有事?   “你找我什么事?”   男人见她一如既往的抗拒态度, 眉间浮现褶皱, 仍耐着性子, 低声道:“没吃的话,我带你去吃饭,嗯?”   她叹了口气,“我想回家吃,你到底要干嘛?”   段灼喉结滚动,末了开口:   “给你个东西行吧。”   他把烟头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转身走回车边,拉开后车门,走到她面前时手里多了个礼盒, 递给她, 语气随意:   “我舅买的茶, 今天刚寄到俱乐部,说给你的。”   然而实则, 是段灼托了庄嘉荣的身份, 这几天叫人专门去武夷山当地买的, 平时一般人有钱还买不到。   司马诚和诸葛宇劝他要投其所好, 送点小姑娘喜欢的, 才好把人家哄回来。   他想着, 知眠最爱的莫过茶了。   小姑娘收到喜欢的礼物, 都会开心, 以前惹知眠不开心了,给她送送礼物,她就不会再发小脾气了。   这招百试不爽。   他唇角微勾,无声打量着她。   而知眠看到上面茶的名称,是她喜欢的玉井流香。   包装精致,价格肯定不菲,绝对上等。   她想起跨年夜那天,他没陪她,也是送了茶。   当时她即使心里不舒服,还是收了,原谅他。   但如今,怎么可能还会这样。   她当即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他舒展的眉间一皱,而后又诌了句:“我不喝茶,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知眠倏地问:   “你和舅……你舅舅讲了我们分手的事了吗?”   男人脸色一沉。   “段灼,你还是和你舅舅讲清楚吧,谢谢他,他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现在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了,我也没有理由拿这茶叶了。”   男人闻言,蹙起眉峰,舔了舔后槽牙,半晌终于说出实话:“不是我舅拿给你的,是我买的,你现在拿着还需要什么理由?”   “……?”知眠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病。   “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随便送,不行?”   “怎么,分手礼物?”小姑娘一句话一句话就跟针一样,故意扎他,像是从前闹小脾气一样,随时都要把他惹急。   男人走上前逼近她,手掌托起她的脸,低头睨她:   “知眠,你再跟我横一下试试?”   “段灼!”   她脸颊的肉被他弄得发疼,被迫嘟起嘴来,气得去拍他的手。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   男人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松开了手,把她揽进怀中,声音沉沉压迫:“老子没同意分手,你以为就分了?”   她气鼓鼓:“管你同意没同意,我甩了你还需要你同意?”   段灼:“……”   知眠趁他不注意,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步,把茶叶扔到他手中,瞪了他眼:   “拿走你的茶叶,我才不要。”   “………”   她转身往小区门口走,段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脸色彻底黑了。   几秒后,他上了车,把礼盒扔到后座。   启动车子,悍马驶离小区门口,行驶在路上,他手机响起,接起后那头传来热闹的两个人声——   司马诚:“小段,怎么样,茶叶送完了没?小酒收了吗?”   诸葛宇:“兄弟,我们这招给你出得不错吧,我都说了你不能每次光用嘴巴哄,得拿出实际表示,依照我多年丰富的恋爱经验,赔礼道歉都得提着礼物去,礼物送到心坎上,事情解决一大半。”   司马诚连忙附和:“我觉得有道理。”   诸葛宇:“你说,是不是知眠看到你一番诚意,最后被你感动得愿意和你敞开心扉,最后就和好了?”   两人自娱自乐地叨叨完,那头沉默几秒,传来段灼的一声冷笑:“感动你大爷。”   他直接掐了电话。   两人:诶???   -   悍马驶到御龙世景天地,最后拐进一栋别墅的私家停车场。   段灼停好车,从各辆世界顶级豪车中穿过,最后走到别墅门口,在门口的管家带着佣人朝男人颔首:“段先生——”   段灼走进玄关,年纪偏老迈的管家走上前:“段先生,您吃晚餐了吗?需不需要我现在立马让厨房去准备?”   段灼把车钥匙丢给他,“不用了王叔,你们忙你们的吧。”   他烦躁地按了下眉心,沿着螺旋的楼梯走上楼。   这里是舅舅庄嘉荣在霖城买的一栋住所,价值上亿。   段灼小时候经常住在这里,私家停车场那些豪车都是庄嘉荣这个超跑收藏家买来收藏的,很多车都挂牌在段灼名下。只要段灼想要的,庄嘉荣没有一样不满足他。   别墅二楼有一间非常大的军品陈列室,是庄嘉荣为他准备的。里头曾经是段灼的宝库,放着他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和军队有关的物品,还有一些枪械模型。   段灼走进军品陈列室,在里头的真皮沙发坐下,打量着房间里的装饰。   每次他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   这栋别墅除了两个死党,还被他带来过的,就只有小姑娘了。   刚开始把知眠带回家一段时间后,有天段灼就把她带来这玩儿。   当时知眠走进别墅,就跟进入侏罗纪公园一般,满脸好奇惊讶。   知眠来到军品陈列室里,看到墙面上的一些军人饰品,忍不住好奇去摸,他就故意逗她:“小孩儿,碰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她果真吓得碰都不敢碰了,轻声解释:“我刚才没碰到……”   段灼当时当真被她可爱到,揉着她的头,笑声沉沉。   他带着知眠在这里住了段时间,直到庄嘉荣在国外谈完合作回来,那天就看到段灼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坐着知眠,乖巧地剥着橘子,一瓣瓣送到段灼嘴边。   那天段灼告诉庄嘉荣,这是他从街上收养来的妹妹,庄嘉荣脑中哐当一下,知道段灼胆子大,但没想到他竟然敢这样拐带小姑娘回家。   庄嘉荣了解过实情,虽然知道段灼出于好心,但打算要打电话给段灼父母,说会把知眠送到一个好的福利院。   那晚,段灼走出书房,就看到女孩站在门口,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眼眶发红,眸子带着怯意。   小姑娘特别害怕被他重新送走。   那一刻,段灼心软了,决定把她彻底留在身边。   他想着,既然胡闹,就胡闹到底。   段灼本来今晚想着放下身段好好哄哄知眠,谁知道她仍旧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像只炸毛的猫,也不知道平日里的温柔软萌都跑到那里去了。   他再次想起她那句“是我甩了你”,胸口发堵,整个人陷入低气压中。   他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飞镖,朝墙上的靶子扔过去。   正中靶心。   -   知眠的作品被乐画漫画选中后,双方签完合同,第二周,一部漫画作品《八月季风》由一个名叫“一目知秋”的画手在该平台开始正式发表。   “一目知秋”这个名字是知眠高中的时候取的,当时是秋天,加上“目”和“知”都和她名字有关,她觉得挺好听,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知眠收到的除了有基础稿费外,到时候根据漫画热度和排行榜排名,稿费还会相应地相加。   悠悠让知眠放轻松,不要太过看重数据,刚开始画得开心就行,不要有压力。   这个漫画是知眠早年间的脑洞,画的是一个青春校园恋爱,带着酸甜的青涩感。   知眠看到评论区底下冒出几条简单的评价,说她画风好,故事很少女心,虽然只有寥寥几条,却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现在的生活,她感觉更加充实了。   一年前的她,肯定想不到一年后的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从前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段灼,但是现在,她要为自己努力。   她自己也能做自己的光。   随着漫画连载,一年也接近尾声,来到了除夕。   除夕早上,知眠醒来后,点开手机,看到梁栀意发来的信息:【九九除夕快乐~今晚早点来我家,家里包饺子哦。】   梁栀意不希望知眠一个人过年,强烈要求知眠来家里吃年夜饭。   知眠看着窗外的暖阳,伸了个懒腰,缓缓勾起唇角,回道:【好哦。】   知眠洗漱完后,换上一件酒红色的毛衣裙,化了个淡妆,显得气色更好。   她在家里拿出前几天去超市买的春联和窗花,贴了上去。   生活也是需要仪式感的,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人,但她也想布置得温馨漂亮一些。   贴好窗花后,她从飘窗下来,走到桌前,看到桌面上摆着的那块珊瑚形小石头。   她拿起摩挲着,轻喃:“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年就好了。”   如果他们还在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半晌,她淡淡莞尔:“爸妈,新年快乐。”   -   傍晚,知眠提着几盒给梁父梁母买的礼物,来到了梁栀意家。   梁母高中时候就认识知眠了,觉得她乖巧懂事,一直都很喜欢她:“小九,你来我们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啊。”   梁栀意对父母胡诌说,知眠的哥哥在外地,所以知眠一个人过年。   “嗯,谢谢阿姨。”   梁栀意揽住知眠的肩膀走到厨房,指了指桌上的饺子,“九九,你看我包的饺子,我妈可嫌弃了,明明挺好看的啊。”   知眠打量了眼长相犄角旮旯的饺子,不禁笑了:“嗯……确实好看。”   “瞧你这话一点都不发自内心啊。”   知眠笑笑,末了道:“我洗个手也来帮忙吧?”   “好。”   知眠也加入包饺子大队,这些活她小时候干多了,完全得心应手,包完一个,梁母看到,更对梁栀意一脸嫌弃:“你看看人家小九包得多漂亮,再看看你这些,皮都捏不紧,等会儿煮出来全给你一个人吃……”   梁栀意捧着个脸哼笑:“我吃就我吃,我这人包饺子不在行,吃我可是很在行的。”   三人都笑了。   过了会儿,第一盘饺子包完,先下了到锅中。   -   老宅里。   饺子在锅里咕嘟嘟翻滚,熟了之后,庄舒兰关火,把饺子捞了起来。   她端着饺子走去餐厅,并嘱咐佣人把其他的菜端进来,又朝客厅喊了声:“修远,嘉荣,进来吃年夜饭啦。”   客厅里正在喝茶谈天的声音很快止住,庄嘉荣和段修远走了进来。   庄嘉荣是前两天忙完生意才回到霖城,庄舒兰和段修远昨天放了年假,也赶了回来。   “老姐,你这厨艺又进步了啊,难怪姐夫最近有点发福。”   庄嘉荣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调侃道。   “哪里,我就做了莲子猪肚汤和锅包肉,剩下都是厨师做的,你姐夫发福是因为最近没什么锻炼,连散步都很少了。”   “姐夫你这样可不行啊,身体还是第一要紧,别老忙工作。”   段修远淡笑着点头:“确实,是该多锻炼一下了,小段昨天也说我胖了点。”   “对了,小段人呢?”庄嘉荣问。   “也不知道,待在楼上一下午了,”庄舒兰转头对佣人道,“丽姐,你上楼叫段灼下来吃饭。”   “好咧。”   庄舒兰,招呼他们,“来,咱们仨先坐下。”   “坐坐坐,我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吃家常菜了啊。”   “修远,你喝什么?”   “来杯果汁就行,不喝酒了现在……”   一分钟后,楼梯传来声音,末了段灼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他走了进来,拉开庄嘉荣旁边的椅子,吊儿郎当坐了下来,脑袋微垂,惺忪的眼底带着倦意。   庄嘉荣拍拍他:“怎么的,你刚刚在睡觉啊?”   男人抬手捞起桌面上的果汁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开口:“嗯,看电视看睡着了。”   “……”   庄嘉荣问:“诶小九呢?她在楼上还是你没带她回来?”   庄舒兰也疑惑:“对啊,妈不是让你今年过年把小姑娘带回家吃年夜饭吗?昨晚和你说这件事了,你也含含糊糊的没好好回答我。”   段灼视线一停,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低声扯了个谎:   “和她闹了点矛盾,今晚她去朋友家过年。”   庄嘉荣:“闹矛盾?怎么好端端闹矛盾了?你又惹人家不开心了?”   段灼没说话。   庄舒兰柔声劝道:“大过年的,不能这样。你赶紧吃完年夜饭去把人家哄回来,好好和人家说话,知道吗?”   段灼应了声。   “唉,本来我和你爸还给她准备了红包呢。”   段修远拍了拍庄舒兰的手,看向段灼:“没关系,那明天带人回来,我们一家人到时候一起去外面逛逛。”   段灼喉结滑动,拿起筷子,“先吃吧。”   ……   一顿年夜饭吃下来,段灼心不在焉,食欲不高。   饭后,庄嘉荣先回去,段灼陪父母聊了会儿天,八点一到,两人说去看春晚,段灼向来对这节目不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走去了后院。   他倚在玻璃门旁的墙上,抬头扫了眼天。   夜色长漫,星月当空。   星蕉洲是禁放区,周围安静得没半分热闹,一点都不像是除夕,静悄悄的,反而更显落寞。   他从前一直觉得过年没什么特别。   因为父母忙工作时,连过年都无法回来,他只有和舅舅待在一块。   直到后来,家里多了一个女孩。   她会拉着他去集市采买年货,在家里自己准备年夜饭,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去家门口放烟花。   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让他觉得幼稚且无聊的事,他却不知不觉间陪她做了九个年头。   直到他习惯了。   她今年却不在了。   口袋里的手机频繁震动,他拿出来一看,微信跳出了许多祝福短信,可唯独没有一条来自置顶消息。   以前她总会钻到他怀中,黏着他,软声和他说新年快乐的。   怎么,现在在微信里说声新年快乐都不愿意了?   段灼沉郁着脸,把手机揣进兜里。   烦闷在心底溢满,终于他走回客厅,此刻父亲半揽着母亲,坐在沙发上。   庄舒兰剥着花生,一粒粒送到段修远嘴中,两人看着春晚小品,笑得乐不可支——   老大不小了,还跟刚谈恋爱似的。   段灼不想再看父母撒狗粮,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对两人道:“爸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两人随便应了声,心思还在小品上。   段灼把悍马开出车库。   他降下半扇窗,车子驶入茫茫夜色中。   -   晚上知眠在梁家吃完年夜饭后,猜到梁栀意应该要和她男朋友出去约会,也不好意思在梁家多待,就向梁父梁母表示了感谢,说先回家了。   她乘着公交,在路上点开乐画漫画的软件,竟看到自己的漫画讨论区,有一些人给她留言说新年快乐。   这段时间,她漫画的浏览量越来越多,目前在这次活动的作品中,排名热度第一。   她很开心原来真的有人喜欢她的作品。   回复完暖心的评论,她退出软件,听到外头时不时传来烟花爆炸声。   今天路上的店几乎都关门了,人也不多,大家应该都在家团圆,热热闹闹地在一起。   独自一人知眠看向车窗外,心生落寞。   过了一刻钟,车子到站,她下了车,往小区走时,刚好路过一家烟花爆竹的批发销售店,忍不住停下,朝里看去。   即使长大了,她还是很喜欢烟花。   每年过年,她都爱买。   犹豫了下,她还是拐进店里,挑了一筒她玩过的烟花,最后提溜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心满意足走了出来。   就算是一个人过年,也要开开心心的。   小区旁边有个很大的公园广场,这里平时是大爷大妈的广场舞汇集地,可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人并不多。   她走了过去,最后找到喷泉旁边的一个长椅坐下,掏出袋子里的一筒烟花。   她把烟花摆到五米开外的地上,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打火机。   她蹲下身,正要点上,背后却响起一道低而冷的声音:   “放什么放,不知道这里是禁放区?”   知眠听到熟悉声音,倏地回头。   段灼不知何时出现,坐在她放着烟花的长椅上,双手插兜,气质懒散。   “……”   这人怎么在这?!   知眠反应了几秒,看他,“干嘛,你又路过?”   他懒懒笑了声,“你觉得呢?”   “……”   知眠懒得去探究他这人,扭头看回眼前的这筒烟花,叹了声气。   好不容易买了,还不能放,这也太难了。   知眠郁闷地抱起烟花,起身走到长椅旁,刚要放下去,段灼就伸手拿过。   男人站起身,一手拿着烟花和她的包,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走了。”   知眠一脸懵逼:“什么?”   他低头看睨她,“不是要放烟花?带你去其他地方放。”   “喂,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一起放了,你还给我……”知眠被他拽着,试图抢回他手中的烟花筒,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如同找大人要糖的小孩子。   段灼唇角隐隐勾起幅度,愣是没让她拿到。   直到走到路旁的悍马旁,知眠试图踮起脚尖去拿,一转身,却被他困在车门和他身子之间。   两人距离靠得很近,她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   知眠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和烟草味。   心口漏跳半拍,她立刻推了他把:“段灼,你又想干嘛?”   “带你去放烟花,不是说了么?”   “我不需要,不能放我就回家了。”知眠瞪他:“大过年的,你没其他事情可做了?这么喜欢缠着我?”   段灼轻嗤,“无聊而已,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憋出屁来了带你去?”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天空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漂亮的形状如盛放的牡丹花。   头顶烟花璀璨。   车旁的气氛突然怪异了起来。   知眠抬头,愣了,两秒后,目光移向身前的人,笑笑:“这里是禁放区?”   段灼脸色一黑,偏开目光,没说话。   她抱过烟花,一把推开他,走时瞪了他眼:“你就是闲得憋出屁了。”   段灼:“………” 第二十二章   知眠抱着烟花原路折返, 没走几步,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她回过头, 看到男人跟了上来。   直至对方走到身旁,知眠睨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段灼面不改色地解释:“我记错了,不知道这里能放。”   呵呵,信他才怪。   知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干脆把他当空气。   广场旁边的路上川流不息,汇聚成星海,广场中心高达20米的照明灯,如同海上的灯塔, 照亮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一切。   段灼侧眸看向知眠。   小姑娘姣好的面容被光打亮, 白皙清透, 脸颊上泛着小而细微的绒毛,鼻梁小而挺挺的,红唇轻抿,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本来送完茶叶,心气高的他不想再来找她。憋了好几天的烦闷,可是却在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渐渐消散。   他忽而意识到——   哪怕是她和他吵,和他犟, 都比他看不见她来得好。   段灼发觉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走到刚才的喷泉旁边, 知眠看到十来米外, 有三个女生也拿着一筒烟花,钻研着,似乎也要放。   有个女生转头看向知眠和段灼的方向,说了什么, 而后其中一人跑了过来, 对知眠道:“小姐姐, 我们打火机坏了,能不能借个打火机?”   知眠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拿给她。   “谢谢!”   女生跑了回去,段灼对知眠道:“等他们先放完吧。”   “嗯。”   三个女生把烟花的引线点燃,而后跑开,几秒后,□□冲上两百米的高空,她刚要抬手,站在她身后的段灼,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她怔了下。   烟花响过几声后,知眠适应后,段灼才放了手。   烟花放完后,女生跑过来,把打火机归还给知眠:“谢谢小姐姐,我们放完了,现在看你们放了。”   知眠笑笑,把烟花放到地上,段灼看着她:“小心点,要不我来?”   “不要。”   她自己不亲自点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点着后,飞快起身跑到一旁,七彩的烟花绽放,知眠仰头专心致志看着,几分钟后,她看得正起劲,就结束了。   “……就没了啊?”   就这?就这?   段灼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瞥了她眼,“不然呢?”   知眠郁闷了。   “早知道我多买点了……”   她叹了声气,拿起包正要离开,手忽而被拉了下。   “在这等着,车上还有。”他淡声开口。   知眠:???   有什么?   她疑惑间,就看到段灼走回车旁,几分钟后拿着两个箱子折返回来,放到地上。   打开一看,里头全是烟花。   “这些……你什么时候买的?”知眠惊讶。   “别人送的,我又不爱玩这玩意儿,拿出来随便放了。”   段灼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抬眸看向她,下巴往旁边一抬,“站旁边去。”   “……哦。”   她往旁边站去,就看到他蹲下身,点燃一筒烟花。   烟花在天空绽放后,知眠看到是比她买的款式更多的组合型烟花,更加漂亮,就连那三个女生看着,也被美到。   知眠本来想走的,还是忍不住留下来看,心思百转,最后还是安抚自己。   又不是段灼给她放的,她就当路人饱个眼福了。   男人偏头,看着看烟花的小姑娘,无声勾起唇角。   几筒都放完后,知眠心满意足,没有遗憾地收拾了礼花筒。   离开广场,她往小区门口走去,段灼仍旧跟在一旁,她无奈地停了下来,转头看他:“放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年夜饭吃了么?”他问。   “嗯。”   “去你闺蜜家吃的?”   知眠不明白他问这个干嘛,“怎么了?”   他轻咳两声,“我没怎么吃。”   so?   知眠啊了声,“那你回家多吃点吧。”   “……”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悠然道:“我刚好闲着无聊没什么事,可以去你楼上随便坐坐。”   知眠立刻拒绝:“不行。”   他扯起嘴角笑了下,“怎么?你不也是一个人?”   知眠莞尔:“我一个人吃吃喝喝看看春晚挺好的,不喜欢有外人打扰。”   男人眉头褶皱,带着几许不满和冷戾,“反正我也是一个,你也是一个人,咱们俩凑在一起过个年,不是挺好的?”   “你怎么就一个人了?你父母没回来吗?”   段灼看向她,声音轻飘飘的:“我爸妈知道我们闹分手,让我来好好哄哄你。”   知眠微怔,先是被“父母让他来哄”这句话所惊愕,旋即又反应过来:“不用,我们已经分手了,又不是闹分手。”   段灼脸色渐沉,抬手胡乱揉了下知眠的发顶。   “喂!!”   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打掉他的手,刚要骂过去,包里的手机忽而响起。   她暂且收住了口,理了下长发,掏出手机。   段灼视线垂下一瞥。   看到屏幕上显示三个字:司原哥。   他眉头不可察蹙紧几分。   知眠愣了下,接起,那头传来温柔的男声:“喂,知眠,新年快乐,年夜饭吃了吗?”   “嗯,吃了。”   徐司原笑道:“我看到你发的新年祝福了,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更显诚意,今年过年打算去哪里玩?”   “没有,我就在家……”   手机有点漏音,站在身旁的段灼依稀能听到两人的聊天。   他看着女孩脸上挂着温软的笑,与和他讲话时形成鲜明对比,烦躁感瞬间涌了上来。   知眠和徐司原简单问候两句,一挂电话,就听到段灼冷冷的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哥哥?”   “……?”   知眠反应几秒,瞥他:“和你有关系吗?”   段灼一把攥住她的手,垂眸凝望着她,“你给很多人都发了新年祝福?包括他?”   知眠无奈,“你知道有个东西叫群发吗?”   他微拧眉,“……那为什么我没收到?”   知眠见他认真询问的模样,有点想笑,但是憋住了,“那是因为,你就不在我的群发列表里啊。”   “……”   “为什么?”   “我又不想和你说新年快乐。”她抽回手,“别再跟着我了。”   说完,她转身往公寓走去。   段灼站定原地,看着她背影彻底消失,末了轻嗤一声。   小没良心的。   另一边,知眠回到公寓,进去后,她坐到沙发上,把抱枕抱到怀中,想起刚才的事,心中一头雾水。   天知道段灼今晚抽了什么风来她面前折腾一番。   这人最近没比赛,是不是也太闲了?   知眠想不通后最后不想了,打开了电视,看起春晚。   窝在沙发上,她吃着零食,看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电视台里的钟正在倒计时,她被外头的爆竹声吵得基本上已经听不见主持人在说什么了。   她只能数着摆动的秒针。   57,58,59,60。   新的一年来临了。   她起身走到阳台外,捂着耳朵看向烟火璀璨的天空,渐渐扬起笑来。   她点开手机,想要给梁栀意发去第一条祝福短信,就看到跳出来的一条信息,简简单单只有四个字。   段灼:【新年快乐】   知眠怔愣了瞬。   犹豫半晌,她最后什么也没回,退出了聊天页面。   -   正月初一,阳光明媚。   段灼睡到很迟才起来。   醒来后,他清醒了些,点开微信,没看到知眠的回复。   他眉间微锁。   现在她是不是屏蔽他消息了?   底下,几个好哥们在的群里显示99 的消息。   昨晚诸葛宇和司马诚还有几人在群里玩红包接龙,玩到凌晨三点多,段灼当时进去随手发了个大红包,就退出了。   当时群里有人问:   朋友:【怎么回事段灼今晚都不说话?】   朋友:【@段灼出来玩游戏啊兄弟。】   朋友:【不出来也行,灼哥多给我们发几个红包[呲牙]】   诸葛宇:【行了别逼他了,人都失恋了还让他给我们发红包,到时候年更过不好了,躲在被窝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诚:【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发红包慰问一下,一人给他发个111怎么样】   朋友:【哈哈哈哈司马好毒,这是祝人家单身一辈子吗】   “……”段灼翻了几行群里的信息,心里骂了句傻逼,而后把手机扔到旁边。   他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完后,他走到楼下,看到庄嘉荣正坐在客厅里喝茶。   “老庄,你怎么在这。”   段灼在庄嘉荣旁边坐下,窝进沙发。   庄嘉荣见他睡眼惺忪,倒了杯茶拿给他,“大年初一我难不成一个在家待着?今天带你爸妈出去逛逛,平时他们也没好好休息。”   “我等会儿和你们一起去。”   庄嘉荣拍拍他肩膀,“我昨天问过了,他们初五又要去北方了,你这几天多陪陪他们。”   “嗯。”   “哎,我当初要是没辞职,现在也是这行的顶尖工程师了啊。”   庄嘉荣年轻时候也是一名兵器设计师,和段父段母是一个单位的。九十年代,当时有段时间国家经济萧条,行业不景气,庄嘉荣于是辞职,下海经商,最后成为了一名大企业家。   段灼扯起嘴角,“得了,您可别吹了。”   “我跟你说,你之所以爱当兵也是因为咱们老段家的基因,我和你说,我年轻时候,也想当特种兵,你妈妈就是怕我出事,所以没让。所以,他们更不可能让你当兵了。”   段父段母了解段灼的气性,知道如果他当兵,肯定是深深扎根在部队中,到时候所从事的职业甚至都是不可说,必然面临很多危险。   段灼淡淡嗯了声,庄嘉荣道:“不说这个了,小九呢?昨天说去哄,哄回来没?”   佣人端上来一份牛奶和吐司,而后离开。   段灼拿起牛奶杯,喝了口,垂眸,几秒后,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漫不经心:“她要和我分手。”   “分手?!”   庄嘉荣震惊,“臭小子你干什么了都?”   段灼翘起脚搭在茶几上,舌尖抵了抵上颚,神色慵懒,扭头看他:“什么叫我都干什么了?”   “我还不了解你这个臭脾气?人家小九多乖一个姑娘,你跟人家谈恋爱,要闹掰了,肯定都是你对不起别人。”   段灼嗤笑一声。   “你别吊儿郎当的,给我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严重成这样?”   末了,男人只说是前段时间太忙,没好好陪她,庄嘉荣责备他:“你说说你,谈恋爱都不上点心。”   “那要不要我去给小九打个电话,和她好好聊聊,帮你说点好话?”   段灼摇头,神情风轻云淡:“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再给小姑娘一段时间发泄发泄脾气,等她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   中午,知眠一个人煮午饭,就接到了梁栀意的电话。   “九九,刚才夏哥给我打电话,说约我们俩初四出去玩,他明天才回霖城过年。”   夏哥全名宣夏,是梁栀意高中的男闺蜜,他性子和梁栀意很像,也是很会玩儿的富家少爷,和知眠关系也很好,高考后去了外地读音乐,平时边上学,边在酒吧当个驻唱。   知眠应下,“好啊,那到时候通知我时间。”   “嗯,宣夏还说让我们都把男朋友带上,说那天喝趴他俩,我说他愿望直接破灭,知眠人家分手了,裴忱压根不会喝酒哈哈哈哈哈。”   知眠搅拌着锅里的红烧排骨,淡笑,“他就没谈个女朋友?”   “谁看得上他啊,霖城话痨小王子……”   聊了几句,梁栀意突然道:“你等等,我姑姑电话进来,我等会儿回你。”   两人挂了电话,知眠把手机放到料理台上,给排骨调着味,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她没多想,直接接起,“喂……”   那头沉默几秒,传来一声女人的冷笑:   “知眠,真是你啊?”   知眠听到耳熟的声音,一怔,手抖得把半勺盐全洒进了排骨里。   她立刻拿下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徐司原。   那这个声音,她就没猜错了——   徐司原的妹妹,徐司朦。   她还未开口,就听到那头如重鼓疯狂敲击逼迫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了?认出来我是谁了吧?你装什么?你说话啊?”   知眠关了火,平淡开口:“徐司朦,你找我有事吗?”   那头笑,“你还记得我啊,那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吧?我们当初绝交了,你现在出现在我哥的微信里,你几个意思啊?你到底想……”   她尖锐的声音被那头一个低沉的怒声打破:“徐司朦!把手机还给我!”   那头是一番争吵。   几秒后,徐司原拿过手机,道:“知眠,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徐司原冷眼看着身旁的女孩,“谁允许你乱碰我手机的?你还打电话骚扰她?”   徐司朦生气,“我昨晚看到你在和别人打电话,和别人说新年快乐,脸上带着笑,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但是我点开看到了什么,你竟然和知眠有联系?!你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我和她就是前段时间见过面,加上了,现在是好朋友,这和你有关系吗?”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是你妹妹!哥你明明知道我有多讨厌知眠,你还和她成为朋友,你这是故意膈应我!”   徐司原头疼欲裂,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和谁交往是我的自由,我膈应你什么?”   “知眠那个女的多恶心啊,她喜欢她哥哥,而且……”   徐司原看向她,彻底沉下脸来:“徐司朦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害怕徐司原发火的徐司朦,把话咽了下去,握紧拳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你不就是曾经喜欢过知眠她哥哥?”   徐司朦惊愕,几秒后移开目光:   “是又如何,她从来也没和我说过,不就是想看着我喜欢段灼,然后告诉我她和段灼在一起了,好打我的脸吗?”   “当初的事已经过去了,知眠已经和段灼没再一起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没再一起了?”几秒后,徐司朦笑了,“她那样人,本来就不可能和段灼在一起。”   “徐司朦,你看看你内心多狭隘。”   徐司朦红着眼睛瞪他:“哥,知眠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这么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徐司原一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管你喜不喜欢她,我是永远不可能原谅她的,你如果想和她继续做朋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徐司朦说完,转身上楼。   徐司原阖上眼眸,按着眉心,半晌平静下来,他把电话给知眠回拨过去。   那头的知眠正在给排骨重新调味,接起他的电话,就听到对方的道歉,说也不知道徐司朦怎么就拿了手机。   “没事,她没说什么。”   “知眠,我以后会让她来好好和你道歉的。”   “不用了。”   知眠敛睫,还是把实话道出:“她的道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只想要彼此不打扰就行。”   她不是圣母,让徐司朦过来道个歉她就会冰释前嫌。她只想要个清静而已,高二那段日子,她不想再过一次了。   “嗯,实在抱歉……”   最后知眠说去吃午饭,就结束了对话。   她放下手机,把锅里的排骨倒到瓷盘中,俯下身闻了闻味道,末了叹了声气,端起盘子走去饭桌前。   -   初四,知眠、宣夏、梁栀意三人约在梁栀意家喝下午茶。   “所以说,你和段灼分手了,现在一个人出来闯生活了?”宣夏翘着二郎腿,拨弄着手里的吉他,“你干嘛和钱过不去啊?段家多有钱啊,特别是他那舅舅,我爸特想和他一起合作,还想让你搭个线呢……”   梁栀意拿起桌面上的纸盒扔了过去,宣夏笑,“开个玩笑啊你动什么手。”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肤浅啊,我们九九又不是离开段灼不能活。”   “哎,小九可以只爱他的钱,不爱他的人啊,这种生活是不是也挺有滋有味的?”   “有你个锤子。”   “行了不开玩笑了,”宣夏拿起咖啡喝了口,“分手就分手了呗,好男人多的去,小九这么漂亮肯定马上就脱单。”   知眠无奈笑,“你这么帅不还是母胎单身狗?”   梁栀意大笑,宣夏气结:“小九,戳人痛处这个点你可不能跟梁栀意学,她就是个傻子。”   “去你的……”   三人闲聊着,晚上,在梁栀意家里吃完晚餐后,宣夏说不尽兴,提议今晚出去嗨。   最后梁栀意和他达成一致意见——去夜店玩玩。   少数服从多数,知眠也只能和他们一起去。   梁栀意说要去换套衣服,同时打量了知眠的一身淑女装扮,轻啧:“九九,你这样打扮不够嗨,你过来,我给你亲自打扮一番。”   “不用吧我觉得这样挺好……?”   “好个头,你今天就是要成为美到成为全场焦点的那一个。”   “……”   过了会儿,知眠从更衣室出来,梁栀意又让家里的造型师给她化了妆,弄了发型。   都弄好后,梁栀意领着知眠走出卧室,去到客厅找宣夏。   “怎么样,这一身?”   宣夏抬头,就被眼前知眠的样子所惊艳到。   女孩一身黑色丝绒吊带裙,脖子上戴着黑色的六芒星锁.骨链,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水晶吊灯下如同会发光一样,裙摆到膝盖上,露出两条纤细的长腿。   黑发红唇,美艳诱人到不可方物。   知眠很少驾驭这样的性感风,但是不代表驾驭不了。   宣夏一时看呆,半晌开口:“小九,你找男朋友的时候,可以先考虑我。姐姐,我可以!”   知眠、梁栀意:“……”   -   夜色里,一辆保时捷超跑在柏油马路中穿行,最后停在LANXI面前。   LANXI是宣夏圈内一个富二代朋友开的夜店,宣夏经常来这里玩。   夜里有点凉,知眠裹紧毛绒披风,踩着细高跟,挽过梁栀意的手,往前走。   两个美女、一个帅哥加一辆跑车,绝对是一道拉风的存在。   三人走进夜店,不多时,几辆车也在门口停下。   几人身形高挑硬朗的男人下车,说笑着往里走去。   “今晚终于能出来放松了。”   “过完年马上就要开始训练了,哎好累。”   “老大说了今晚消费他全包,我们也太幸福了。”   “诸葛和司马教练他们怎么还没到啊?”   “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路上。”   走在中间的段灼,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兜里,扫了旁边几个GYB队员一眼,沉声道:“把握度,别喝太多。”   “知道,老大放心吧。”   几人走进LANXI,里头灯红酒绿,电音嘈杂,他们走着,其中一个人突然出声:   “诶那个……不是嫂子吗?!”   说话的人指向一个方向,段灼看过去,一眼就定到舞池旁边,坐在高脚桌前的女孩。   女孩身着性感黑裙,身形曼妙而窈窕,只露着身侧,就能看到她不及一握的细腰,后背的绑带设计,露出她精致的蝴蝶骨。   她在和旁边的男生说话,红唇微弯,一颦一笑都生姿。   即使光影迷乱。   男人也能确定百分之百是她。   段灼视线停住,心间燃起一股燥.热的同时,眼底沉了下来。   身旁的队员还不确切知道段灼和知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有点惊讶知眠怎么坐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下刻就见段灼抬步朝知眠的方向走去。   而知眠和两个朋友正聊着天,搭在桌面上的手忽而被攥住。   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她直接被拽得站起来,紧接着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抬眸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眉眼。   旁边的梁栀意和宣夏看到他,瞪大眼睛,口中的话突然停住。一群队友也跟了上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段灼低头看着女孩,开口的声音沉哑,隐忍着愠怒:   “胆子大了?穿着这样来这玩?”   知眠仿佛被男人圈在怀中,薄荷味侵入鼻息,压迫感沉沉,她细眉拧起,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你放开我。”   “段灼你放开她!你想干嘛?!”   梁栀意站起身。   段灼转头冷眼看了下梁栀意,下一刻松开手。   知眠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向他。   旁边的队员一脸懵逼。   嫂子和老大怎么变成这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段灼看向知眠,喉结滚了滚,几秒后,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哄她:“走了,我带你回去。”   知眠不为所动,抬起下巴,对上他目光,笑了:“段灼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分手了。”   “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段灼的脸色沉了下来。   旁边的几个队员瞳孔一震,面面相觑。   分手?!!! 第二十三章   七彩斑斓的灯光从眼前掠过, 耳边音乐喧闹嘈杂。   知眠语气坚定,站在面前的段灼看着她,紧绷的神色透着克制的愤怒。   知眠丝毫不畏地与他对视。   气氛剑拔弩张, 周围人看着两人, 一头雾水, 却是一句话也不敢问。   像是沉默了许久, 实则却只有几秒钟的时间,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诶,段灼, 小酒——”   诸葛宇、司马诚还有一个朋友走进夜店,一眼就看到他们, 朝他们走来。   三人走到面前,还未开口,宣夏看到其中一个的男生, 微愣:“表哥?”   宣烨磊是诸葛宇朋友,也是宣夏表哥,看到他们,应了声,诸葛宇问:“这个就是你表弟啊?”   “对, 宣夏你今天来这玩?”   宣夏指了下梁栀意和知眠, “对, 我带我两个朋友来坐坐。”   不太懂段灼和知眠关系的宣烨磊看着两人站在一旁, 忽而间也有点懵逼:“段灼, 你们这是认识……?”   知眠偏开目光, 段灼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格外尴尬。   司马诚一眼就看了出来, 估摸着两人刚才又发生了点什么事, 他揽住宣烨磊的肩膀, 忙道:“啊对……那个我们先找个地方坐着吧?”   宣烨磊点点头,又对宣夏道:“那都是熟人,要不一起,更热闹点?”   其他人:“………”   段灼冷着脸最后看了眼知眠,下一刻转身离开。   宣烨磊还很天真的一脸懵,宣夏看了眼知眠的脸色,尴尬拒绝:“不了表哥,我们就在这坐会儿就回去了。”   “那行那行。”   司马诚连忙拽着宣烨磊,“走了走了,我们大家先过去。”   司马诚带走了GYB队员和宣烨磊,诸葛宇单独留下来,看向知眠:“小酒,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新年好啊。”   知眠淡淡提起唇角:“嗯,新年快乐。”   “就我们几个朋友出来喝喝酒,你要不要过去坐一会儿?”他试图撺掇。   “不了,我和我朋友待着就好。”   “行。”诸葛宇语气顿了下,忍不住低声问:“小酒,你真要和小段分手啊?怎么就真要分手了?他做得哪里不对,我帮你教育他。”   知眠垂眸,“不用了。”   “哎,你也知道小段就那个臭脾气,说实话也就在你面前才收敛点,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她不想再听,“诸葛哥……我们已经分手了。”   诸葛宇叹了声气,摩挲着手里的车钥匙,感慨道:“那就算分手,咱俩也还是好朋友的,对吧?有事常联系,可别也不理我和你司马哥了。”   要说认识时间,知眠也认识了诸葛宇和司马诚七年,关系也很好。   她淡淡莞尔,点点头。   诸葛宇离开后,梁栀意走上前拉住知眠的手,“没事吧?”   “没事。”   “那个段灼什么意思啊?你们都分手了,你出现在夜店,他还要管着你?”   知眠知道,段灼占有欲和控制欲向来很强。   如若是从前,她肯定不敢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知眠撩开长发坐回位子,喝了口酒,冷静了下。   两人在她旁边坐下,宣夏调侃:“你们都分手了,他怎么还一脸那么在乎你的样子啊?”   知眠微怔。   梁栀意手掌托着下巴:“当初是他对九九爱搭不理,现在他想在乎人也不是他的了,他算什么呀。”   知眠视线瞥到段灼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她打算今晚就当作没遇到,晃晃梁栀意的手,“不聊他了。”   三人继续喝酒聊天。   而远处,卡座里,酒水还未上来,几个GYB的队员暗自嘀咕刚才的事,诸葛宇小声问他们:“刚才咋的了?”   大家激动的你一嘴我一嘴把段灼和知眠的对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诸葛教练,老大和嫂子他们真的分手了?!”   “难怪最近都没看到嫂子去俱乐部,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吵架了……”   诸葛宇听完,道:“行了知道就别说了,不怕等会让Fire听到收拾你们是吧?”   宣烨磊仍旧傻白甜地凑过来:“等等,你们说段灼怎么了?”   “诶呦喂我的好兄弟,你可别问了……”   而话题中心的当事人,此刻坐在偏角落的位置,翘着腿,黑色很黑,一抬眸就能捕捉到女孩那抹俏丽窈窕的身影。   知眠刚才那句“没资格管我”缠绕心头,让人愈渐烦躁。   过了会儿,酒水上来,宣烨磊见段灼不爱说话,“段灼,你坐中间来聊天啊?”   招呼着,大家纷纷起身,把C位让给男人,段灼仰头喝了口酒,没动弹:“你们聊你们的。”   大家也不再叨扰他,司马诚问宣烨磊:“对了,刚才那个,是你表弟啊?”   “是啊。”   司马诚心里感慨这圈子还真小,“平时都没见过。”   “在外地读书呢……”   段灼闻言,看向远处的宣夏,注意着对方和知眠之间的距离。   两人在聊天,没有身体接触。   然而,知眠隔壁那桌坐着几个青年,一直看向知眠的方向,偷偷指点说笑,似乎在讨论什么。   过了会儿,段灼看到宣夏和梁栀意起身离开,青年中有个男人起身,拿着瓶酒往知眠走去,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了什么,知眠一脸拒绝。   似乎纠缠一番无果,最后男人回去了,几个男生却仍然偷摸着打量女孩。   段灼冷脸看着这幕,忽而开口,问旁边的诸葛宇:“那桌是不是许家那几个人?”   “啊?”诸葛宇看过去,眯眯眼,“好像是。”   这群人在圈里风评不好,爱玩女人,还爱惹事。   “怎么了,你关注他们干什么?”   段灼把酒杯搁到桌上,语气不含什么情绪,“找个人,过去捎句话。”   此刻,那几个男生喝酒摇筛子,正在私底下口嗨:“二哥,你这过去一趟没把那个小妹妹请过来喝酒,你不行啊。”   “妈的你们怎么不去啊?”   “有一说一,那个妞好正点啊,好清纯,感觉像未成年,在床上一定带感。”   几人心痒难耐,笑了,“谁再过去一趟?谁能请到人家过来喝酒,算谁有能耐好吧……”   有人起身起身,被人称为“二哥”的男人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转头,是助理:“二哥,段家那位少爷今晚也在,他刚才叫人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旁人听闻,“段灼?他在哪啊?”   “诶,我看到了,他是不是坐在那呢?”   二哥叼着烟,转头看向所指的方向,看到段灼,眼前一亮。   这个圈子里谁不想和段灼交朋友,还是人家主动过来打招呼。   二哥正要起身过去,身旁的助理连忙补充下一句:“二哥,他只让我给您转告一句话……”   “什么话?”   助理弱弱说了一句,二哥和周围的人听到,脸色突变。   “段家少爷说,你们在看的那姑娘是他的人。不怕死的话,就继续议论。”   助理的话萦绕耳畔,二哥看向远处——   段灼慵懒着长腿摆开,掀起眼皮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眼底带寒。   让人后背发凉。   几人闻言,全部噤了声。   -   刚才宣夏、梁栀意去舞池跳跳舞,知眠不喜欢,便一个人坐着。   今晚不知他们给她点了一杯什么样的酒,甜甜的荔枝味,后味有点辛辣,她慢慢喝着,有点上瘾,一口接一口。   过了会儿,有个男人过来,拿了杯酒,问她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她立刻拒绝,男人和她说了好几句,知眠第六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态度很坚决,男人便作罢回去。   她余光瞥到那群男生一直在看她,她怕有事,给梁栀意发了信息,梁栀意说马上回来,可是还未等到她回来,一群男的忽而起身,飞速离开了夜店,跟逃窜一样。   “他们给你的酒,你没喝吧?”   梁栀意和宣夏回来后,问她。   “没有。”   “诶,也怪我们去蹦个迪,就有人过来骚扰你了,主要是九九今天太美了。”   两人留下来没再离开,知眠喝着酒,过了会儿就感觉身子有点不舒服,酒的后劲有点上头。   她在桌面上趴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梁栀意:“我陪你?”   “没事不用。”她估摸着很快就回来了。   知眠离开喧闹的场子,最后拐到洗手间门口。   她站在盥洗池前,手努力撑在大理石面,细眉皱起,飞快拍着胸口,感觉胃里翻江倒海。   反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最后她忍不住,弯下腰来。   难受间,忽而感觉到背被一双手拍着。   旁边似乎站了一个人,一股熟悉的薄荷烟草味飘至鼻间。   面前的水龙头被打开,等到她结束,熟悉的男声落了下来:“漱口。”   她漱着口,清水进入口腔,酸涩的滋味被冲淡。   一分钟后,她抬手关掉了水龙头,身子被不温柔地拎了起来,段灼把矿泉水塞到她手中,沉声:“喝水。”   她难受极了,此刻没心思反抗,乖乖照做。   冰凉的矿泉水从喉间滚落,慢慢缓解干涩。   “纸……”   她抹着下巴滴落的水,轻声叫嚷。   段灼冷着眼看她,走去旁边抽了几张纸,知眠接过,擦拭着脸上的水。   男人站在她面前,“吐完没?”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在座位上趴着,一看就是不舒服了,看到她起身往外走,就猜到了大概,买了瓶水找过来,就撞见了刚才那一幕。   知眠拍着胸口,恍惚地点了头。   女孩只穿了吊带裙,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露出一大片,段灼脱掉了大衣外套,强势地裹在她身上,圈进怀中,冷声嘲:   “就这点能耐喝个屁酒?你当我以前是白管你了?” 第二十四章   知眠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子就被盖上男人宽大温热的大衣外套。   走廊尽头,开了一扇通风玻璃的窗,此刻吹进来了凉丝丝的冷风。   扑到身上的冷意立刻被驱散, 温热之感伴随着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涌了上来。   从前冬天, 知眠最喜欢的就是段灼的外套。   冬日晚上,和段灼走在路上,她每次只要一叫冷,他就会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嘴里冷冷数落着她出门又少穿了衣服, 说要是感冒了就收拾她。   身材娇小的她每次披着他的外套, 袖子就多出长长一截, 她就喜欢把手臂缩在里头晃悠。   知眠很快收回神, 看着他, 一脸疑惑:   “你怎么……”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的。   “来上个厕所都能看到某些人喝成这鬼样儿, 还说不要我管?”   “……”她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不要你管。”   他抬手去捏她的脸, 轻笑了声,“小孩儿,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知眠打掉他的手。   “喝什么酒了刚才?”他问。   “不知道,我以为度数没那么高的……”   “嗯, 你再随便喝, 下次就是直接喝晕了被人抗走。”   知眠烦他, 推了他一把,“我这不是没喝晕吗?”   她往外走, 恰时前头走过来了梁栀意, 后者不放心知眠这么久没回去, 出来就看到她和她身后的段灼,先是愣了下,指向段灼:“你又要……”   知眠赶紧拉着她解释:“我刚才喝吐了,刚好遇见他。”   “喝吐了?九九你没事吧?难不难受?”   知眠揉揉鼻子,“我想回去了,我有点困。”   梁栀意心生愧疚,没想到知眠酒量这么差,忙搂住她:“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身后的男人开口。   “不用了……”   “你们三个都喝酒了,怎么回去?”   梁栀意道:“没事,我那朋友会叫代驾。”   知眠转过身看向段灼,“衣服给你……”   她正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男人,就感觉到大衣被重新拎了起来盖在她身上,“老实披着。”   语气一如既往地强势。   而后男人松开手,从知眠旁边走过,离开了长廊。   知眠捏着大衣衣摆,一时间头疼,就听到梁栀意叹了声气:“你这前男友还算有点良心,得了披着吧。”   “……”   “走吧九九。”   梁栀意挽着知眠走出LANXI,宣夏也在门口等候,代驾来了后,三人上了车,两个女生坐在后座。   车子向前行驶着,知眠摩挲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听到梁栀意问:   “段灼到底啥意思啊?分手了难道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他还缠着你。”   知眠怔愣。   她也不太明白,段灼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在成为情侣之前,他们是兄妹、是胜似亲人的关系。   所以即使分手之后,她也做不到把他当做仇人,装作视而不见。   但她不想再和段灼有任何男女感情方面的纠缠了。   她很累了,她害怕了,她不会再让自己回到过去的患得患失中了。   所以不管他怎么对待她,她都不想再引火上身了。   -   新年的七天长假期间,知眠的漫画《八月季风》也在乐画漫画连载得如火如荼,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这篇漫画的热度如爬山般不断登高,长居榜首,底下的评论和话题区也格外热闹。   其中最吸引的人,就是知眠漫画所展现的少女心以及那股温暖清新又不失逗趣的画风,让她在众多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   大家最喜欢的就是她对于男主人设和两人感情的塑造,格外真实自然。   其中女主暗恋的男主的那一部分,引起很多女生的共鸣。   因为知眠切身经历过,便更能感受到那种暗恋的心酸和甜蜜。   其实这个漫画最早的脑洞是源于知眠高中刚开始暗恋段灼的日子,当时的她没想过会和他在一起,所以想画个圆满的故事,圆她自己的梦。   虽然现在她和段灼分手了,但是这个漫画承载着她青春时期的记忆,她也不想全部舍去。   小长假最后一天,知眠在家里画画,就接到了徐司原的电话。   徐司原熟络几句,突然提到一件事:“知眠,你愿不愿意成为我们工作室的签约画手?”   “啊?”   “我其实有关注你在乐画漫画上的作品,我很欣赏,也觉得你很有天赋,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来司原哥的工作室当签约画手?”   签约之后,她就会有一个团队,就像是经纪公司一样。   徐司原和她说了一些签约之后的好处,信息量有点大,知眠听完一时间也给不出答案。   “没事不着急,我只是先和你提一提,等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在当面聊聊合同的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好的。”   挂了电话,知眠点开手机里一份有关于一个名叫“活创百维”的百科链接。   活创百维是全国最大的文创公司,国内有很多出名漫画家都在活创百维,知眠其实最大的梦想是够和他们签约。   只是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外传这家公司现在基本已经不签新的画手了。   所以是否要考虑一下心创工作室?   知眠叹了声气,扬起脸看着天花板,心里纠结。   过了会儿,手机振动,就收到梁栀意发来的信息:   【九九,五点长安街见呀。】   梁栀意昨天就约知眠今晚一起吃饭,明天她要去旅游,所以这搞不好是寒假最后一次见面了。   知眠回道:【ok】   -   傍晚,按照约定时间,知眠和梁栀意在古街汇合。   平时上学,两人各在一地,只能打电话视频,放假后见面的机会多了,一周见个两三次也不嫌多。   知眠:“今晚没叫裴忱来吗?”裴忱是梁栀意男朋友。   “咱们闺蜜聚会,他来干嘛,等会儿我在一个刚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我良心会受谴责的。”   知眠无奈一笑,“我怕他有意见。”   “不会,我们晚上都在一起呢。”   “啊??”   梁栀意脸红,忙否认:“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我就是最近偶尔会去他家单纯过个夜而已。”   知眠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梁栀意和她男朋友谈恋爱,两人从高中就认识,还是女方倒追的。   和梁栀意大小姐的性格完全不同,裴忱看过去就寡言内敛许多,家境不好,是个学霸,和梁栀意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没想到两人真能走到一起。   知眠一直以为梁栀意在感情中是主导的那一个,直到有一次,几个同学聚会完,她不小心看到了一幕——   在昏暗的老旧街道,一闪一闪的破旧路灯下,梁栀意背抵着红砖墙,面前外表清冷无欲的裴忱,俯脸吻她,两人热烈缠绵。   知眠当晚回家后和段灼八卦地念叨了这件事,觉得打破了对裴忱的固有印象。   段灼没发表意见,只在两人走出书房时,突然也把她按在墙壁上吻了下,看她面红耳赤,他不禁笑了:“现在是不是更身临其境一些?”   知眠和梁栀意换了话题,沿着古街继续向前。   两人聊着天,知眠转头随意一瞥,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期末考试那天遇到的潘芬。   潘芬牵着一个拿棒棒糖的小孩,也在逛着。   没想到又遇到她了!   知眠走着,时不时瞥向身后,却发现潘芬一直跟在身后,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   知眠不知她要干什么,有点心慌意乱,和梁栀意讲完,梁栀意看到旁边的有家古色古香的餐厅,拉住知眠的手,“走,我们先进去,光天化日之下她敢做什么……”   两人快步走进店里。   与此同时,古街街道边,悍马停下,驾驶车门打开,一双卡其色马丁靴踏了下来。   段灼下了车,关上车门,往前走,拿出手机打电话,那头诸葛宇接起:“诶,你到餐厅了吗?”   “嗯。”   “徐哥真是会挑吃饭地方,让我跑半个霖城,这人他妈咋想的。”   “我先进去了。”   “行,我也快到了……”   挂了电话,段灼把手机揣进兜里,往餐厅走去。   他走到餐厅门口,看到有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孩,在门口一直探着往里看。   他瞥了眼,收回目光,刚要进去,就听到那女人的声音:“诶——”   他回头。   段灼发现不认识眼前此人,以为人家没在叫他,淡漠地收回眼,要继续往前,女人就追了上前:“诶,小伙子,你、你是知眠男朋友吗?!”   段灼愣了下,“你谁?”   “我,我是知眠小伯母啊!我之前见过你和知眠逛街咧,就是当时没好意思上去和你们打招呼……你们今晚是一起来这里吃饭的吧?”   潘芬一眼认出了他,误以为两人是一前一后到的。   段灼看着她,不知道她几个意思,也不太清楚她和知眠的关系,语气不冷不热:“找我有事?”   她笑笑,“就是刚好看到了,和你打个招呼,前段时间我还在学校门口遇见知眠了呢,当时就和她聊了几句。”   男人立刻想起知眠之前说过的话——   她期末考那天,遇到了曾经收养过她的亲戚,对方向她借钱,她没给,还被骂了。   段灼淡淡扫她一眼,“你们当时聊什么了?”   “她没提起过吗?”   潘芬脑中打转,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她可以通过知眠亲戚的名义,直接向段灼要点钱啊!   “其实我们就聊聊近况,我说家里最近缺点钱开店,知眠这孩子知道后,挺着急的,想给我点钱,我说她在上学,就没收。”潘芬垂下头,“现在家里也是没了办法……”   她说了一大通,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而后就听到男人“嗯”了一声。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样表示?!   潘芬偷摸儿打量着段灼的气质,再加上之前看到的,知道他肯定不穷,暗示不通,她最后忍不住问:“知眠她男朋友啊,伯母也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你说你能不能……资助我们家一点?”   潘芬悲怆欲下,“伯母到处借钱,也凑不到,现在家里还养着这个小外甥,你说你能不能帮助一点,知眠知道了一定特别感激你的……”   她说着,男人敛睫,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听完她说的,拖腔“啊”了声,反问:   “可你是知眠伯母,又不是我伯母,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   这是什么回答?!   潘芬努力压住愤怒,卑微道:“那你是知眠男朋友嘛,我猜着你一定特疼她,你能不能看在知眠的份上,帮帮忙?”   “看在知眠的份上?”   段灼按下打火机,火苗舔舐了下烟头,他含到嘴中,抬眼重新看向她:   “还是看在当初她在你家,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份上?”   潘芬回忆起往事,面上划过一道惊恐。   “前段时间你和知眠遇到那次,她根本就没给你钱,还被你骂了一顿。”   段灼居高临下看着潘芬的脸,冷笑了声,“你他妈以为你给大爷大妈介绍保健品呢,真当我好忽悠?”   潘芬神色大变,如同被人揪住了鞭子,嘴里低声念叨:   “不借就不借嘛……”   欺软怕硬的潘芬不敢看他,慌得牵起小孩儿要走,段灼笑了下:“不是挺爱聊的,说这几句又着急走了?”   “……”   男人吐了口烟,最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声的警告叫停了她的步伐,不掺杂任何笑意:   “如果你再敢去找知眠,和她说些有的没的,我保证能让你们家在霖城住不下去,不信你可以试试。”   潘芬的身影猛然一怔,下一刻吓得头也不回,仓皇逃走。   段灼见到对方这么怂,轻哂笑了声,缓缓吐了口白雾。   天色暗了几分,海蓝色的天盖在头顶。   他转过身,却看到知眠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目光落在他身上。 第二十五章   暮色如水蓝般朦胧, 一层层盖在天际。   餐厅门口人来人往。   知眠站在餐厅门后,对上段灼的视线。   一时间无言。   刚才知眠和梁栀意走进这家餐厅,发现要排队, 又看了眼菜单, 也不是特别合口味, 就打算走了。   而且她们猜着进来这么久,潘芬应该也不至于一直守在外头。   梁栀意先去了趟洗手间,知眠走去门口等着,谁知竟然潘芬站在门口, 而对面站着的是竟然是段灼。   她听到男人的质问——   “还是看在当初她在你家,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份上?”   震惊间, 她站在两人视角盲处, 听完了全部的对话。   回过神, 知眠抬步走到他面前, 动了动唇, 声音闷闷的:“你在这干嘛?”   男人抬手,指尖夹过叼着的烟, 低头睨她:   “我说这回还是路过,你信么?”   “……”   知眠懒得考究,脑中回荡着男人和潘芬刚才说的话,最后憋出几字:“刚才……谢谢你。”   她没想到分手后, 段灼还会为她说话。   段灼脸色微沉, 嗤她:“那天她来找你要钱的时候骂你了, 你就傻乎乎的任由她骂?平时不是挺能怼我的,那时候怂得没脾气了?”   “……”   知眠反驳:“我是先骂了她, 她不爽才骂我的。”   “那那天和我提起来还那么委屈?”   知眠翻了个白眼, “谁委屈了。”   段灼看她一眼, 抖了抖烟灰,半晌开口:“如果以后她再来骚扰你,直接告诉我,不过我量她也不敢了。”   “这和你没关系……这事很麻烦。”   何况他本来就已经和她分手了,知眠不想他掺和进来。   “麻烦也得管,刚才我挑衅了她,如果她回去以后不爽,转头去报复你,”段灼声音掺了笑意,“那我不是得对你负责么?”   知眠看他痞痞的样子,脑中不自主想他以前调戏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她撇开目光,“不用,你先操心你自己吧。”   “九九——”   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梁栀意跑到知眠旁边,看着她面前的男人,没想到又见到段灼了,“你……你又专门来找知眠?!”   知眠急忙拉了下她的手,不让她乱说:“不是,误会……”   她对段灼道了声“走了”,而后拉着梁栀意飞快离开。   还没来得及多说话的段灼黑了脸。   知眠前脚刚走,停好车的诸葛宇走到身边,看到段灼,一把揽住他肩膀:“呦呦呦,还站在门口等我,对我这么好啊?”   段灼一把推开诸葛宇的手,像看傻逼一样看着他,“滚。”   -   春假假期过去,知眠又开始恢复口语课的授课兼职。   再坚持两个星期,寒假就要结束了。   周三早晨,照例是上课时间。早上,她把段灼给他的那件外套熨烫好,装进袋子里,想着今天带去交流馆,找人转交一下,她就不用再和他见面了。   她乘坐地铁到达目的地,往教室走着,她低头正整理着毛衣衣领,前方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和说笑声。   知眠抬头随意一瞥,发现迎面走来四五个男人。   走在最中间的那位,再熟悉不过。   男人步伐生风,一双黑色马丁靴上是一双笔直的长腿,再往上是剑眉星目,冷峻的面色不含喜怒,身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他说着什么,他只是淡淡应着。   知眠和段灼的视线在空中汇聚。   她很快移开。   双方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开口打招呼,知眠听到了那些人口中在说“采访”等字眼。   知眠心里惊愕,他今天怎么又在这?   走到教室后,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提前把电脑投影屏开好,在班级再备了一遍课。   临近上课,班里没来学生,她走出去,去旁边的休息大厅倒杯水。   折返时,她听到有个房间一片热闹,她路过,刚好有几个男学生看到她:“诶,知老师——”   “嘿,准备上课啦。”   “老师等等,我们先看完采访啊。”   “什么采访?”   “知老师,你要不进来一起看看?”   知眠被他们拉着走进会议室,就看到最前头,段灼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对面坐着一个主持人,旁边架着拍摄的设备。   同学告诉她:“就是Fire的采访,我们也是刚好发现他今天在这有个访谈……”   知眠微微一怔,犹豫了下,正想离开,发现门口堵了好多人,她根本就出不去。   她转眸,目光再次落在男人身上。   队伍  而段灼翻看着手里的问题稿,听到后面的骚动,随意抬头,刚好捕捉到女孩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唇角勾起,问主持人:“可以开始了?”   “好的。”   今天是国内一个体育杂志对段灼采访,也算是男人平时必须要接的一些推广活动。   主持人先问了下GYB的大致发展史,“听说GYB这个队伍创立6年了,这个战队的名字是由什么而来的?一路走过来又是什么样的?”   段灼说,GYB队伍名字的含义,是源于一句话:Give me your back.   意为,你的后背交给我。   这表示对于队友的绝对放心和信任,也代表着自己成为队友最坚实的后盾。   EA刚开始这个运动传入中国的时候,发展前景和实力都不被人看好,一个曾经在国外队伍当队员、最后退役的中国队员,回国后创立了国内第一只EA队伍,也就是GYB。   刚开始GYB发展举步维艰,因为资金和技术有限,在参加各样国际赛事都被外国队伍完虐,可最后GYB却凭着热血和努力血洗出一条路,在2014年参加世冠时竟然拿到了亚洲区冠军。   后来随着EA越来越火,任时俱乐部高价收购了GYB,提供好的场地、资源和教练,这才一路走了过来。   而段灼作为GYB的第三任队长,前年在EA的亚洲区个人赛摘得桂冠后,彻底崭露头角,而后接任队长一职。   从那场比赛到现在,只要是个人赛,他保持着出场无一战败的超神般记录,世界排名稳定前十,被封为最有潜力能代表中国打进世界的新星。   而他所带领的GYB,也是这支队伍有史以来以来实力最高的。   主持人问:“我查过资料,你刚开始是先从EA业余队员做起,后来几经坎坷成为职业队员,这个中间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无法适应专业赛事的规则吧,找不到状态。”   刚开始俱乐部老总看到段灼有外形、有实力,是希望段灼发展为代言人,平时接接商业代言,参加活动,不要全方位投入比赛。   而舅舅庄嘉荣在任时有股份,私底下也希望段灼不要太辛苦,毕竟干这一行,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那最后,你是怎么坚持下来,选择走职业队员这条路的呀?”   “第一是因为我喜欢,成为世界冠军一直是我的梦想。第二,是因为……”   段灼想到什么,唇角略微勾起一瞬:   “有个女孩送了我一个很特别的战术手套,而后对我说,她最期待的就是我站在领奖台上,捧起奖杯、闪闪发光的样子。”   站在会议室后方的知眠眼睫微动了下,抬头就对上段灼的眼。   主持人眼前一亮,觉得挖掘到了从未挖掘到的信息:“那这个女孩子是您的谁呢?”   段灼身子往后仰了几分,懒懒抬眉,“你们这是娱乐杂志?”   “……”   主持人只好过了这个话题。   采访还在继续,上课时间到了,知眠带着学生回去教室。   准备PPT时,她脑中想起段灼说的那句有关于她的话,很快又收回神。   她看向台下的学生:“同学们,我们今天来讲的,是有关于非正式场合的交际口语礼仪……”   时间很快过去。   知眠课讲到一半,教室的后门突然被打开。   转头看去,知眠口中的话倏地停下。   段灼推门进来,教室里的学生转头看到他,引起一片骚动:“Fire……”   “你们好好上课。”   他沉声开口。   而后男人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把手机搁到桌上,抬起眸看向知眠,一脸悠闲散漫。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唇角略微勾起,她拧起眉。   这人几个意思!   故意不让她好好上课是不是?   但纵使她再不爽,也不敢表现出异样,最后干脆当看不见他,“我们继续上课……”   同学们见着段灼坐在后面旁听,都挺直腰板,不敢再开小差了。   知眠讲着,段灼目光不带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件驼褐色的蝙蝠毛衣衫,扎了个丸子头,脸蛋白若凝脂,仿佛吹弹可破,红唇弯弯,稚气未脱。   讲台后,裙摆下的腿时露时隐,漂亮又纤细。   他知道小姑娘很优秀,却从未用这样的方式见过她。   他不知道向来腼腆的她,竟然还会当老师,在大家面前从容不迫地讲课。   她的确闪耀,足够吸引人全部的目光。   知眠感觉到男人投来的视线,仿佛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她手心微微出了汗,但也撑着不让自己出任何差错。   课堂口语练习布置下去后,她给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和同桌完成。   她走下讲台,趁没什么人注意,走到段灼旁边,瞪他,压低声音:“你干嘛来这?”   段灼背靠着椅子,笑得吊儿郎当:“知老师自己不是说,欢迎我来旁听吗?”   他道:“我来听听看你教得好不好。”   知眠:“……”   狗男人!   女孩不爽地朝他放在课桌旁的腿上踢过去,他一躲,下一刻她的膝盖就被手掌包住,差点就碰到旁边的铁桌椅。   他温热的掌心传来酥麻的触感,知眠心口一颤,立马往后退,段灼眼一沉,看她,声线低哑:“不怕磕到?”   知眠赶紧往前头看了眼,发现没有人往她这里看。   “听完了赶紧走。”她道。   段灼抬眉,“你讲你的,我在这又不碍事。怎么,你一看到我就紧张?”   他说完,知眠气结,最后扭头走去讲台。   段灼见她炸毛的样子,不禁笑了。   -   一个上午,课程时间结束,知眠宣布下课。   她在讲台上整理资料,班里的几个男生围过来,“知老师,你中午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知老师,你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知眠莞尔,“不啦,我回去了。”   “好吧,老师拜拜……”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她收拾完,本想把大衣外套还给段灼,却发现他已经不在教室了。   走出去,她没看到人,她干脆先去洗手间一趟。   从里头出来后,她原路折返,这回就看到段灼站在必经之路的走廊中间,靠在墙边正低头看手机。   四周无人。   她顿了下,走上前到他面前,把袋子递过去:“你的外套,那天谢谢。”   安静两秒,男人伸手接过,而后掀起眼皮,对上她目光,嗓音淡淡的:“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用,我回家。”   “我送你回去。”   知眠眉间轻皱,不知他怎么这么闲。   “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刚好也回去。”   知眠毫不留情拒绝:“我都说了不用,而且我也不想要你送。”   她想推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手腕却被反手攥住,段灼把她拽到贴在墙边,倾身靠近,“小孩儿,你打算装不认识我装多久啊?”   男人嗓音如同低音炮一般,莫名听出了缱绻之意。   她一怔,直对上他眼,“段先生,我们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就不用放在工作场合来说吧?”   他嗤,“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谁从前天天黏着我的?”   “……”这人把从前的事提起来干什么!   知眠反驳,“你就当我年少无知,眼光不好,现在后悔了,不行?”   他眸光一点点暗下。   “你松手。”   她生怕旁边有人经过,着急甩开,奈何男人力气太大,知眠挣脱无果,一气之下,直接俯下脸咬了下去。   段灼手掌的虎口处传来一阵贝齿咬下的疼痛感。   他反应过来,没喊疼也没挣扎,直至让小姑娘发泄完。   知眠甩掉他的手,退到一旁,呼吸急促,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像只亮出爪子挠人的猫。   段灼低头,看到手上两排鲜明的牙印,凹陷下去。   男人抬起眸看向她,没怒,反而笑了,“还这么喜欢咬我啊?”   在床上把她弄哭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咬住他的喉结,不疼反而痒,让他彻底失了智。   知眠听出他话中之意,气得脸颊微红:   “段灼你是不是有病!”   走廊背光,冬日阴冷,寒意钻入骨中。   四处安静。   两人无声对视。   段位看到她眼底的抗拒,心里莫名发堵。   几秒后,他重新走到她面前,灼灼目光对上她视线,滚了滚喉结,开口嗓音很哑,也像是在问自己:   “九儿,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第二十六章   知眠听到他所问的, 眼睫轻轻一颤。   她忽而想起初三那年,在外流浪的她被段灼带回了家。   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船,终于有了停靠的港湾。   他给她所需用的一切, 物质上、生活上, 让她活得像个小公主般。   犹然记得,有一次知眠只是随口说了句冬天好冷, 想泡温泉,隔天段灼就放下工作,带她去了一个温泉山庄住了好几天。   只要她说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   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 段灼平时脾气很差, 桀骜不驯,但最宠的就是他妹妹。   知眠垂下眸,半晌, 淡淡开了口:   “段灼, 你还记得在会所那晚, 你一定要给我点一份冰沙红豆芋圆吗?”   他微愣, 一时间记不起来这种小事。   “我说我不吃, 你觉得我在闹脾气,但其实那几天……是我的生理期, 不能吃冰。你给我点完, 还觉得是在对我好。”   他对她的确好。   但却不是她最想要的。   他也从来没问过她真的想要的是什么。   “在你心里,我不过就是一只猫罢了,”她扯起嘴角, “主人当然会对猫好的, 不是吗?”   他对她的好, 就让她感觉, 她是被他养着的一只宠物,不是女朋友。   因为主人不要去猜测猫心里在想什么,不用去体会猫的心情。   段灼看着她,眼底情绪渐深,“知眠……你是不是还在生会所那晚的气?”   知眠闻言,觉得有点好笑。   他永远都不会懂的。   “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了。”   段灼放柔了声音,“那晚确实是我的问题……”   话音未落,走廊突然走出一个人。   知眠立刻往旁边退了步,保持距离,段灼的话被打断,皱起眉峰,脸色黑了下来。   工作人员走上前,他近视,刚才没看清两人在做什么,走上前才把两人认了出来,微微一愣:“诶,段灼、知老师?你们在这……?”   知眠:“……”   完了,不会被看到了吧!   段灼看着女孩红得似乎发烫的脸颊,末了扯了个谎:“我找知老师谈些事。”   “噢噢,段灼,我刚好找你有事,那你现在——”   知眠低下头,不敢在这多待了,“我先走了。”   “……”段灼看到小姑娘扭头就走,很快消失在视野里,他脸色沉沉地收回目光,落在工作人员身上,语气冰冷:“什么事?”   工作人员莫名有点心虚。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段灼抬眉,轻嗤,“没打扰。”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像反话呢?   讲完公事后,段灼离开,追了上去,走到文化交流馆门口,刚好把客人送走的王经理也在。   王经理看到他,“段灼,中午不留下来吃饭?”   “看到知眠了么?”   王经理愣了下,“知老师?我看到她刚离开了啊,你找她有事?”   段灼敛睫,良久后,哑声开口:“没事了。”   “那我们进去吃饭?”   “不了,下午俱乐部有训练。”   段灼没多说,走出了文化馆。   -   翌日,知眠接到了徐司原的电话。   “知眠,你今天有空吗?来找我,我想和你谈谈合约的事。”   徐司原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觉得当面聊会更好。   知眠也想了解一下心创工作室的签约画手待遇,便答应了,两人明天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第二天,她早晨起来时,因为昨晚蹬了被子,她受了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鼻子很难受,应该是感冒了。   泡了包感冒灵喝下去,她躺了一个早晨,好了一些,因为不好意思放徐司原的鸽子,下午的时候还是出了门。   知眠到达约定的咖啡店,推文进去,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徐司原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气质温文儒雅。   从前知眠刚认识徐司原的时候,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知眠走过去,男人闻声,抬头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   “知眠。”   “抱歉司原哥,我来迟了。”   徐司原看了下腕表,淡笑:“不迟,我也刚到,你坐吧。”他朝旁边的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服务员送上两杯水和菜单。   知眠点了杯焦糖玛奇朵,徐司原又给她加了份巧克力森林蛋糕。   “司原哥,你今天不要忙工作吗?”   “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刚好等会儿我要去附近银行一趟,就把你约出来了。”   徐司原合上笔记本,拿出几份文件,放到知眠面前:“你先看看,这是我们的合同。”   知眠点头,徐司原说起具体的福利,“除了平时会给你筹备各样的画展,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工作室独立开发的漫画阅读APP会正式上线,到时候你的漫画就可以在上面连载,虽然只是刚起步,但是我个人觉得,以后我们的APP会发展得很好……”   知眠听完,感觉这些待遇对于她这个水平的画手,已经很好了。   她不免有些疑惑:“司原哥,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你要签我吗?”   徐司原摆在桌上的手十指交叠了下,扬起唇:“我觉得我眼光还是挺不错的,我们的APP需要有非常优秀的画手入驻,才会变得有竞争力,而你就是我们需要的金子。”   “其实高中时候我也很喜欢画漫画,但是当时我一直在现实和梦想当中犹豫不决,所以最后我大学读得是计算机,后来你还记得么?有次你来我家里玩,当时正在画漫画,我问你为什么看过去那么开心,你只是随口说,你在做喜欢的事。”   “我觉得我自己也应该要做我喜欢的事,这样人生才没有遗憾。所以我很希望你来我手底下画漫画,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更像是战友,可以一起并肩作战。”   知眠垂眸思虑,徐司原看向她:“而且还有另一个方面的原因,是我的一些私心。”   “什么?”   “就是我希望,能和你……”   徐司原话音未落,一道女生的身影突然冲了上来,拿起桌面上的水杯,直接朝知眠身上泼去。   知眠躲闪不及,水洒到她头发和肩上。   徐司原看到突然冲出来的徐司朦,瞪大眼睛,起身立刻抢过水杯,“徐司朦!你干什么!”   安静的咖啡厅里,声音格外突兀,许多人看了过来。   服务员见状,立刻跑上前来,徐司原抽着桌面上的纸,拿给知眠,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知眠站起身,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摇摇头。   徐司朦瞪着知眠,气息强烈起伏:“知眠,你要不要脸?你跟我哥见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司朦!”徐司原发怒的声音斥了过去,“你跟踪我来这里的?”   “是啊,我都看到你们聊天了,哥我跟你说了,我不想让你再和知眠有联系,”徐司朦指着知眠,“我讨厌她!”   “你给我闭嘴!”   向来性子温润的徐司原勃然大怒。   “我和别人联系需要你同意?徐司朦,你当真以为全家人都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里这么多人,你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哥你竟然为了知眠凶我?!你忘记当初她是怎么对我的?”   “过去的事情有完没完,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徐司原一把拽过徐司朦,扯到知眠面前:“快点给我道歉。”   “我不要!”   “你不道歉今天就别想走。”   争吵间,知眠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用了。”   徐司朦转头看向她。   知眠恬静温柔的面容平静如水,像是一个看她撒泼的旁观者,和她的抓狂形成鲜明对比。   徐司朦最厌恶的,也就是知眠这一股清高的模样,仿佛她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对方永远高高在上。   “我凭什么给你这种人道歉?”   知眠走上前,下一刻拿起桌面上的水杯,朝她脸上狠狠泼去,眼底清冷:   “还给你,我也不需要你道歉了。”   徐司朦猝不及防,大叫了一声。   知眠对上她目光,“以前的事我也没忘,你自己对我做了什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现在凭什么一脸我欠你的样子?”   徐司朦抹掉脸上的水,抓狂想冲上去,就被徐司原拦住,“徐司朦!你闹够了没!”   徐司朦想到什么,笑了笑,提起一事:“知眠,你现在有什么可拽的?你暗恋段灼,眼巴巴盼着和他在一起多久又如何?现在不还是和他分手了?我早就知道段灼根本看不上你,像你这种下贱货色……”   “啪——”   一个巴掌甩到徐司朦脸上。   四周寂静。   许多双眼睛汇聚过来。   徐司朦捂住半边脸,呆住,看着打她的徐司原,咬着唇,红了眼眶。   她没想到从小到大那么疼她的徐司原竟然会因为知眠给她一个巴掌。   自尊心崩塌的徐司朦,一把推开他,拔腿冲出了咖啡厅。   徐司原眉间紧蹙,转眸看向知眠,心生愧疚:“知眠,我替她向你道歉,今天真的对不起,我……”   知眠摇摇头,阻止了他下半句话,她拿起椅子上的帆布包,垂下眸:“司原哥,合约的事以后再谈吧,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是去看看你妹妹比较好。”   徐司原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知眠已然转身离开。   -   出了咖啡厅,外头的天空已然染上暮色,远边的火烧云一片向远处蔓延,橙红色和山黛的海蓝色完美融合。   寒风簌簌,知眠走在街边,衣服湿了一块,寒风透过水汽往骨子里钻。此刻裹紧呢大衣的外套,还是感觉很冷。   她抿紧唇,努力平复着起伏的心绪。   还是再次想起徐司朦刚才那句,你暗恋段灼多久又如何,现在不还是和他分手了。   她沉在心底、好不容易平静的往事再次被搅动。   知眠抬头看了看天,重重吐出一口气,试图压下烦闷之意。   走到公交站,她上了回滨阳花园的公交车。   车子堵车,公交车停停走走,她被人推搡拥挤到角,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看到段灼的名字在上头显示。   几秒后,她还是接起电话。   “什么事。”   那头传来男人慵懒的男声,“别人刚好送我两张xxx的演唱会门票,今晚带你一起去,要不要?”   “不去。”   “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个歌手,这个位置很好。”   “我不想去,而且我们俩去看干什么?”   那头嗤了声,几秒后又道:“那给你票,你带你闺蜜去看?”   “不用了,我不想看。”   “不看也是浪费。”   一时间,知眠心底堆积的烦躁涌了上来,她忍不住道:“段灼,你能别烦我了吗?”   她话音落下,那头忽而沉默。   几秒后,男人轻笑了声,讽道:“行,不烦你了。”   知眠无言半晌,最后只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   知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间,一股疲惫和无力感扑面而来,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公交车在路上堵了很久。   到达小区附近的车站,知眠下车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她走路时游了神,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旁边的公园广场,今晚这里来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很多,她找到安静的地方,一棵老榕树下的长椅,坐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大平台,对面是斑驳的老旧石墙,半晌,她弯下腰,把脸埋在掌心里。   她想起高中时,她曾把徐司朦当成很好的朋友。   和段灼在一起的隔天,她开心地把事情分享徐司朦,却换来对方冷冰冰一句话:“知眠,你恶不恶心?”   徐司朦对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了脸,知眠的事很快被她故意传开。   知眠竟然听到有女生评价说是她勾引她哥哥,恶心至极。   那天晚上,知眠没回家,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上,后来段灼出现了,见她在哭,脸色沉了下来,逼问她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得知事情的段灼直接去到学校,知眠也不知道他和徐司朦单独说了什么,只见徐司朦那天比她哭得还厉害。   从此,徐司朦虽然不敢再对她做什么,但是知眠能感觉到对方对她憎恨至极,否则怎么到现在仍然念念不忘。   后来她才知道,徐司朦之所以如此生气,竟然是因为她也暗恋段灼。   她们之间的友谊,竟然敌不过这些。   明明知眠都想忘记这些回忆了,为什么徐司朦要今天突然出现,一副有理的样子在她面前叫嚣,为什么……   晚风徐徐卷过。   而五米外,从公交车站跟着她走到这里的段灼,站在石墙前,就看到穿着湖蓝色大衣的小姑娘,一个人坐在那儿,黑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透着落寞。   他无声看着她,各样的情绪在心底交织。   末了。   他抬步朝她走去。   走到她面前,男人低头,看着埋头的她,舔了舔后槽牙,开口的嗓音沉冷:   “不回家打算在这吹多久的风?”   知眠听到他的声音,身子顿了瞬,几秒后,最爱闷闷的声音从掌心里头传了出来:   “跟你没关系。”   他看着她,无奈叹了声气,“不爱去就不爱去,至于给你打个电话,让你烦成这样?”   段灼见她捂着脸不吭声,轻啧一声,“现在是脸都不想露给我看?”   “……”   下一刻,他耐不住性子,抬手一把扯开挡着她脸的手。   “你干嘛……”小姑娘往后躲,他大掌直接锢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后退。   他俯下身,这才看清她脸上的神色。   女孩耷拉着眼角,眼眶湿漉漉的,鼻头红得厉害。   段灼视线一顿,心带着慌了,蹙起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哭了?” 第二十七章   知眠此刻头疼得难受, 打掉了他的手,揉了揉鼻子,开口带了浓重的鼻音:“才没有……”   “就你这声儿还说没有?”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真没有, 就是鼻炎犯了, 流眼泪……”   她是真的没哭。   “感冒了?”   段灼拽着她手臂,把她从座位上捞了起来, 抬手去摸她额头。   知眠往后躲了下,就听到他沉声道:“发烧了,知道吗?”   发烧?   知眠自己摸了下额头,估摸着是今天下午出门一趟, 感冒还加重了, 她安抚自己:“没事,应该是低烧……”   他沉着脸,拽她:“没事个屁。走了, 去医院。”   她如同触到电一般, 立刻往后退, 甩开他的手, 格外抗拒, “我不去!”   段灼沉着脸看着她,知眠无畏地与他对视。   女孩红着眼眶, 鼻尖红红, 委屈巴巴的。   几秒后,男人脱下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把她拽到身前, 给她披上, 低哑的斥责声落在耳边, “感冒了还穿成这样坐在外面吹风, 我看你是真不怕去医院。”   知眠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问:“哪里不舒服?”   “什么?”   “不是不去医院?我去药店给你买药。”   “不用了,我自己睡一觉就好……”知眠想了下家里的确没有发烧的药,但是也不想麻烦他。   他冷笑了声,“睡一觉还是打算烧昏过去?”   “……”   知眠讨厌死他这张嘴了,气得瞪他:“那也不需要你去帮我买药,我上楼自己也能泡点感冒灵。”   “感冒灵能治你发烧?你能有点常识?”   知眠被凶得没说话,段灼叹了口气,手掌盖住她的发顶,炽热的眸对上她的,低哑的嗓音含了妥协的无奈:   “生病了能不能别和我犟了,嗯?”   知眠和他对视两秒,“阿嚏——”   段灼:“……”   他按了下眉心,柔声问:“头是不是会疼?”   知眠揉着鼻子,听到他又问了遍,几秒后闷闷应了声。   “有没有咳嗽?”   她摇头。   问了个遍,段灼知道她大致的症状了,他拿起椅子上她的包,手掌锢着她后颈,像抓小猫一样把她带着往前走,“走了,现在先回家。”   “喂……”   他睨她:“你不走我就直接扛你了。”   “……”这人!   两人走出广场,一路走回了小区,最后到了家门口。   开门后,他道:“我去买药,你进去躺着。”   看她进去后,段灼下楼,走去小区门口。   其实刚才给知眠打电话,说要给演唱会门票时,他已经开着车往她小区赶来了,被她拒绝后,他心底不爽,回想起她似乎不开心了,最后还是想见见她,想着当面哄哄小姑娘。   到达小区后,他按照之前程立查到的知眠的具体住址,上去敲门,发现她不在家,他等了一会儿,作罢离开,谁知他走到小区门口时,刚好看到她从不远处的公交车上下来,便跟了上去。   出了小区,段灼用手机地图在附近找着有没有药店,看到两百米外有一家。   他按着导航找过去。   其实他知道小姑娘一直不喜欢去医院。   初三那年寒假,女孩在家,有次也是发了烧,段灼得知后,立刻说要带她去医院,谁知向来温顺的她竟然表现出强烈的抵抗。   任由他放下态度,怎么哄,她都撅着脾气,始终不去。   段灼最后沉着脸色说不去也不管她了,甩了房门出去。   知眠一声不吭,也没出来求他,过了会儿段灼还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妥协了,重新回去她房间,就看到她缩在被子里。   他掀开被子,就看到小小一只的她蜷缩成一团,冷得打着颤,眼眶发红,脸色白白的,嘴唇干瘪。   纵使再生气,那一刻他的气一下就没了。   男人把她捞了起来,抱在怀中,问她为什么不去,她低头握着自己的手背,眼泪掉了下来,轻喃:“哥,我怕疼……”   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段灼才知道,她是害怕打点滴。   第一家收养知眠的亲戚,也就是知眠的姑妈,曾经学过一点点护理,在他们所住偏落后的镇里的卫生所工作。   当年年纪还小的知眠,有次也是发烧,姑妈一家人先是没管,让她喝了点水,觉得不打紧,直到第二天变成高烧了,看她烧得有点浑浑噩噩,碗都洗不清楚了,这才想着管。   但是姑妈为了省钱,不待她去所里看病,而是让医生开了点药,决定自己在家里给她打点滴。   姑妈技术不好,加上眼睛也有点昏花,找不到知眠手背上的血管,扎了好几次。   知眠当时叫着疼,姑妈凶她:“打不打?不打就不要打了,烧死你算了!”   知眠忍着哭,颤着把手伸了出去:“我打……”   许是故意折磨知眠,每次她只要被姑妈打点滴,手背上就要扎好几个针孔,知眠没药吃,看不了病,除了忍着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件事便成了女孩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刚才她一抗拒,他就知道缘由了。   拐了几条街,找到药店后,段灼进去,详细耐心地和店员沟通过症状,“这个可以吗,她会对一类抗生素过敏……”   “可以的。”   “她还有慢性鼻炎,要不要再来个鼻炎药?”   “慢性鼻炎的话吃这个吧……”   店员和段灼讲话,偷偷抬头打量男人面容几眼,忍不免被帅到,又看到他如此细心又着急,猜着让他去买药的,一定是被这个帅哥放在心上的人。   段灼最后拿了几款药,走去算钱。   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放着几袋陈皮糖,他拿了起来,问:“这个发烧了能吃吗?会不会太上火?”   “吃一两颗的话没事。”   他想到什么,把糖放到桌上,“这也拿一包。”   算完钱后,男人提着袋子走出药店,折返回去。   -   另一边,知眠回到家中,把身上那件宽厚的男人外套脱了下来,垂眸看着,有点懵。   她也不知道段灼今天怎么对她这样……   明明刚才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他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只是此刻知眠脑袋昏沉,实在没精力思考,换了身家居服后,就窝到沙发上躺下。   没一会儿,门铃声响起。   她起身去开门,看到段灼站在门口。   她刚要开口,他就直接走了进来,知眠被迫往后退,一脸疑惑:“你怎么进来了……”   男人眼底一冷,微眯起眼:“怎么,帮你买完药,连门也不让进?”   “……”   知眠想着的确没理,只好蹲下身帮他去鞋柜里拿拖鞋。   “体温测了吗?”他问。   “37.8°,只是低烧。”   “家里有没有热水?”   “正在烧。”   “进去躺着。”   “啊?那药……”   “我来弄,你再折腾下去打算再烧高点?”   知眠被迫走进卧室,段灼站在客厅,打量了眼她住的地方,眉头锁起——   非要从家里搬出来,现在搬到这种地方。   这么小的地方,还没别墅半个楼层大,她是怎么住得下去的?   他走去厨房,水烧好后,他倒了一杯,兑上冷水,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   知眠躺到了床上,没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   她开了一盏床头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段灼把药拿给她。   看着她变得尖瘦的下巴,他冷声斥:“瘦成这样,我看风一吹你就散架了,免疫力这么差了出门还不多穿衣服?一到冬天就动不动感冒。”   知眠听他跟训小孩子似的,嘴硬,“你管我。”   他点了下她脑门,气得笑了声,“知眠,你说你有没有点良心?”   她低下头,半晌闷声憋出一句:“谢谢你。”   不管怎样,今天他还是帮了她挺多。   他懒得和她矫情,“把药吃了,快点。”   知眠抿了口水,停下来,“有点烫……”   段灼勾唇,“要不我再给你吹吹?”   “……”   她吹了几口,而后先把一颗胶囊放进嘴中。   从小到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怪癖,她吞胶囊特别困难,必须要一个一个吞,否则死活吞不下去,而且每一颗都要在口中停好久,找到合适的吞咽感,才能吞下去。   她喝了口水,口中的胶囊含到七八秒,突然鼻子被捏住。   她无法呼吸,下意识就把胶囊吞了下去。   知眠:?   他轻嗤,“你再酝酿下去,等壳融化了,你看看里头的药苦不苦。”   知眠慢吞吞把药一粒粒吞完,段灼又出去了趟,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杯泡好的冲剂:“喝了。”   她喝了一口,就被苦到皱起眉头。   “喝下去。”   他举着杯子送到她嘴边,不让她逃。   知眠忍着苦,最后全部喝完,反胃的不适不猛然冲了上来,她皱起眉头,飞快翻下床想要去找点糖,下巴突然就被轻捏住:“张嘴。”   知眠怔愣间,下一刻就感觉到一颗糖被塞进嘴里。   一股酸甜的陈皮味在齿间散开,清清甜甜,压下了难受的感觉。   诶?   “好点没?”男人问。   “嗯……”   知眠每次喝苦的药后,都要吃一颗糖。   从前和他在一起,她每次生病都说嘴巴苦要吃糖,缠着他,让他给她买糖,段灼每次都笑着说她像个小孩子。   段灼拿着糖纸,看到她眉间舒展,轻嗤了声:“惯得你,娇气。”   陈皮的酸甜在口腔中融化,知眠低着头咬糖,觉得这个味道好像不是她买过的,“这糖哪来的?”   “药店买的。”   “哦。”   他应该只是顺手买的吧。   段灼扯过被子,“躺好。”   知眠躺下去,他刚要帮她把被子掖好,床头知眠桌上的手机亮起,段灼视野一瞥,看到又是“司原哥”这个名字,眼底一沉。   知眠把手探出被子,拿起手机,愣了下,接起:“喂,司原哥。”   她说着,就对上段灼审视的目光。   仿佛她是被监督的小学生一样。   她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男人。   段灼:“……”   电话那头徐司原关切的声音传来:“知眠,你到家了吗?”   “嗯。”   “今天的事,实在对不起,我还是要和你道个歉。”徐司原也很愧疚,“我也不知道司朦什么时候偷偷跟踪我出来的,实在不好意思,她真的太不懂事了……”   知眠此刻已经头昏脑涨,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件事和徐司朦这个名字,她打断了他的话:“司原哥,你不用和我道歉,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把水泼回去了。”   徐司原又说了几句,最后道:“对了,那合约……”   知眠想到合约,道:“抱歉司原哥,我想再考虑一下,现在暂时不能给你答复了。”   “没事,我等你的答复。”   知眠简单说了两句,最后挂了电话,身后就响起男人沉沉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知眠:?   这人搁这儿偷听呢?   “没事……”她含糊应了声,下一刻,连人带被子就被拖着坐了起来,他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沉沉气息压迫而上,把她圈入怀中。   知眠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像团小粽子,她对上他漆黑的视线,近在咫尺。   她心跳乱了一拍,作势推开他,可身子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段灼!”   “谁欺负你了今天?”   他语气很严肃。   知眠没想到他会猜到。   “这个叫什么司原哥的?”他开始猜。   “不是……”   “那谁?”他非要刨根问底。   末了,知眠叹了声,垂下眸:“就徐司朦,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段灼从脑海中努力捕捉住这个略微有点印象的名字,几秒后记了起来,“就你高一那个傻.逼同桌?”   “……”   这个称呼到还挺贴切。   “嗯,徐司原就是她哥哥。”   段灼依稀记得当初徐司朦是怎么欺负他家小姑娘的,蹙起眉峰,“她又找你说什么了?”   她无奈,“曾经怎么骂我的,现在也差不多呗。”   “她有没有动手?”   “给我泼了水。”   看着男人面色沉了下来,她立刻补充:“不过我也泼回去了,也算扯平了。”   段灼眉间沉沉,“除此之外呢?她还干嘛了?”   知眠不想告诉他,今天徐司朦还聊到了他们之间的事,见他生气了,她问:“你要干嘛?难不成你还要找她?”   “不然呢?又看着她来你面前蹦跶?”   “你别管……”她知道段灼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有可能找上门去算账的那种。   但是水泼回去了,徐司朦也挨了一巴掌,她只想让这人不要影响她的生活了。   “段灼,我不想再和徐司朦有任何的联系了,一点点纠缠也不想有。”   男人听着她轻轻的声音,眼眸渐深,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她再来找你麻烦,告诉我,知道没?”   “我们都分手了……”   “分手了我特么也是你哥。”   知眠怔愣了下,忽而无言。   “你这傻.逼同桌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跟她哥联系?”男人不悦,“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们谈的是公事。”   他轻嗤一声,“你和他有什么公事好谈的?”   “和你说你也不知道。”知眠没力气和他互怼,“我想躺着。”   段灼考虑到女孩还在发烧,没再惹她不痛快,让她躺了下去,给她盖好被子,“你睡吧,我去外面坐着,有事叫我。”   “不用,你回去吧……”   “你睡你的,我吵你了?”   “……”她说的是这个原因吗?   知眠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段灼关掉床头的灯,起身走到了房间门口,而后给她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度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   知眠眨了眨眼睛,最后实在没力气挣扎,慢慢闭上了眼睛。   外头,男人走到客厅,给程立打去一个电话。   “喂,灼哥?”   段灼把徐司朦和徐司原的名字发了过去,“你去查查这两个人近期的动向。”   虽然小姑娘不让他管,但他也得先提前了解一下。   “好的。”   挂了电话,段灼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间里被暖光打亮的装饰。   茶几上放着几束香水百合和几包拆封后吃了一点的零食,兔子形状的毛绒暖手袋还扔在沙发上,还有电视遥控器,她每次都塞在沙发缝隙中。   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知眠身上的白茶香水味。   他刚进来的时候,觉得这个房子小。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星蕉洲的房子很大,却像一座空壳。   这里的每一处仿佛都有知眠的印记,虽然乱糟糟的,却让人觉得格外有烟火气,能一点点把他心底的空缺填满,抚平一切的烦躁。   段灼坐在客厅,处理公事。   晚上十点多,他忙完,起身走到知眠的卧室门前,推开门,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床边,拿体温计测了下女孩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然而脸上却出了很多的汗,湿发贴在脸颊。   从卫生间洗了条毛巾出来,他在她旁边坐下,用毛巾擦拭着她的脸,知眠不配合地嘟囔着,他抬手固定住,“听话。”   擦完脸和脖子后,他手绕到她的后颈搂住,让她坐起来,发现她的后背全被汗水打湿了。   这样睡觉铁定不舒服。   他转身走去衣柜,过了会儿,拿了件新的睡衣回来。   “知眠——”   他开口叫她。   知眠朦朦胧胧咕哝了声,他就让她把衣服换一件再睡。   女孩垂着脑袋,也不知道醒没醒,段灼见此,忽而笑了下,声音落在她耳边:“不换的话我帮你换了。”   她瞬间清醒几分,“我自己换……”   段灼走出房间,几分钟后进来,就看到换好衣服的她倒在床上,又睡过去了。   男人撩开黏着她脖颈的长发,就看到女孩白皙如玉的天鹅颈。   心底燥热被撩开。   他重新帮她盖好被子,裹得紧紧的,最后垂眸定睛看了她许久,而后捏了下她的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   翌日,清晨朦胧,光线照进卧室。   知眠从床上醒来。   意识回笼后,她坐起身,看着身上的睡衣,脑中缓慢开机,在脑中回忆了遍昨晚发生的事。   段灼帮她买药,又来到家里照顾了她很久,还让她换了睡衣。   所以,他现在应该已经走了?   知眠裹上睡袍,立刻下了床,洗漱完走出房间,就听到厨房传来声音。   她惊了下,走过去,看到段灼站在餐桌前,把袋子里买来的早餐倒在瓷盘中。   “醒这么早?”   他抬眸看向她。   她看看到他微倦的神情,“你昨晚没走吗??”   “没走,怕你半夜又烧起来了,”他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差不多没事了。”   “这早餐是刚刚我让程立买过来的,昨晚买的那袋药给你放茶几上了,自己按照说明书来吃,”他看了眼腕表,“我准备去训练了。”   “……谢谢。”   他倚在餐桌旁,朝她懒洋洋勾唇,“我照顾了你一晚上,就口头谢我一句?”   知眠抿了抿唇,“这些多少钱,我给你?”   段灼闻言,眼底渐冷,“你就这么客气要和我谈钱?”   知眠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昨天发着烧,她脑子糊涂,此刻清醒了,才意识到他们分手之后怎么又有了这样的牵扯。   这段时间以来,她本希望他们能够保持距离,但是男人三番五次地靠近她、对她好,让她搞不懂他到底要做什么,“段灼,我们分手了,还是保持距离吧,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他笑了笑,“误会什么?”   几秒后,知眠抬头看他,忍不住说了出来:“误会你想和我复合。”   他眉梢抬起,“终于感觉到了?”   她愣住,“什么?”   段灼对上她的视线,静静看了她两秒,开口:“九儿,回来我身边吧。”   刹那间,知眠恍惚了下。   这句话重重往她心上敲去。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她说出这话的话。   明明之前他还告诉过她,让她别求着他回到他身边的。   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道:   “我说分手,你那天是答应了。”   他嗤了声,“我说的气话,你也当真?”   “可我说的是认真的。”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要和他分手。   段灼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对上她的视线,喉结滑动,哑声道:   “知眠,当初是你告白,是你说要和我在一起。”   “我没打算放手,你想都别想就这么和我分开了。” 第二十八章   段灼说完这番表明态度的话, 知眠心里涌现很多想法。   末了,她抬头看他,微皱起眉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我不愿意,你难不成能逼我?”   段灼沉着脸, “你不和我谈和谁谈?”   “……和谁谈也不和你谈。”   小姑娘说话带着尖儿, 偏偏故意往他生气的点刺,轻而易举把他额头惹得突突跳。   她刚要推开他, 身子就被他困住, 知眠气得叫嚣:“你松手,我还生着病呢!”   段灼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下一刻只好松了手。   真是拿她没办法。   知眠瞪他, 赶客:“你赶紧去训练。”   她真是烦死他了。   段灼胡乱揉了下她发顶, “多穿点衣服, 今天再好好休息一天,听到没?”   知眠抿紧唇不说话,用来表示不爽。   “我接下去要封闭训练一周,马上要参加UMF小组赛了。”   UMF, 亚洲区含金量最高的EA个人赛。   “哦。”她可太高兴终于不用看见他了。   过了会儿, 段灼接到工作上的电话,便离开了。   他走后, 知眠坐在沙发上, 心情一团乱,最后她打电话给梁栀意, 说了这件事。   梁栀意听完笑了半天, 调侃:“我以为段灼那样的狗男人, 分手之后很快就会去找下一个妹妹了, 哎呀他还说不让你和他分开,这也太霸道了啦。”   “……”   这狗男人说话向来这么逼。   梁栀意问知眠听完的感受,知眠回想起,觉得好笑的同时,心头也泛起一片苦涩。   男人想找她复合,却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让她回到他身边。   仿佛是她做错了什么,现在他给她一个机会,重新和他在一起。   她早就知道,段灼在这段感情中总是随心所欲,牢牢占据着主动权。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想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知道。   知眠不得不承认,段灼有的时候对她很好,但是她只要想起曾经和他在一起时被伤过的经历,就害怕得不敢回头,她不想再经受一次痛苦了,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清醒,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而且,她现在也不知道段灼对于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感情。   是习惯了不愿意分开。   还是觉得她挺适合当女朋友,而她恰好能给他打发时间。   这么多年了,知眠一直都猜不到段灼心里在想什么,而她现在也累得不想猜了。   喜欢他,给她带来的快乐很多,但是当痛苦大过于快乐时,她不会再继续了。   梁栀意听完,“你能这么想最好,我还以为你傻乎乎地动容了,真答应他复合。像他这样活了二十多年顺风顺水的大少爷,是根本不知道失去的痛苦的。”   知眠无奈一笑。   末了,她挂了电话,看向桌面上的感冒药,最后叹了声气。   -   接下来的几天,段灼因为有段封闭式训练,总算让她清静几天。   而正月过去,寒假接近尾声,知眠的口语授课兼职已经结束,再过两天就要开始上课。   临近开学前天,徐司原给她发来消息:【知眠,合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决定好了吗?】   知眠已经思虑了好些天,此刻回给他最后的答案:【抱歉,司原哥,可能要辜负你的心意了。】   她在想要怎么解释,谁知那头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对方声音很低落:“知眠,你不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是什么地方你不满意?”   知眠连忙道:“不是,心创工作室我很喜欢,条件也很好,但是……”   “没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抱歉,我可能更想去活创百维公司试试。”   那头沉默两秒,忽而苦涩一笑,“如果你这么想,我承认心创的确不能和上市的活创百维相比,单论待遇,那边肯定也是要比我们好的,我们的确没什么可比性。”   心创相比于活创百维,就如同苹果对比与西瓜,活创百维甚至是中国文创领域的方向标,中国漫画行业的顶端。   “司原哥,我没有看不起心创的意思……”   “我知道知眠你有鸿鹄之志,但是,你知道活创百维多难进去吗,新人画手在里头基本没有立足之地,你进去也不一定能发展好,我还是劝你再想想。”   他语气严肃了几分。   知眠垂头,“但是我想先去试试。”   “知眠和你说实话吧,我们心创工作室现在也基本不收新人了,我们的要求也很高,本来像你这样的资历是进不来的,更别说活创百维。”   徐司原很着急,说的话有些伤人,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叹了声气,“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打算这两天就向活创百维投简历,能不能进再说。   那头沉默几秒,“我想知道,是不是也有一方面是因为我妹妹?”   知眠缄默片刻,承认了:“是。”   “上次的事还是让你耿耿于怀?”   “司原哥,你人很好,也谢谢在徐司朦面前护着我,但是我还是不想再和她有这么多的牵扯,你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如果徐司朦知道她去了徐司原的工作室,不知道到时候还会出什么样的事。   她不想让自己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   徐司原想到徐司朦前两天告诉他,她已经申请暂停交换生课程,回国上下个学期的课,也就是接下来半年,徐司朦都会在他身边。   末了,徐司原讪讪道:“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想法。那如果你没进活创百维,你就再考虑一下心创,只要你想来,我都欢迎你。”   “嗯。”   挂了电话,知眠打开电脑,给活创百维公司的官方邮箱投去了简历,希望能成为他们的签约画手。   弄完,知眠继续打包明天带去学校的行李。   忙活了一整天,晚上终于弄好,段灼的电话刚好进来。   他说他刚训练完,问她在干什么。   “明天要开学,我刚收拾好东西。”   “我训练还没结束,明天我让程立送你去学校?帮你拿行李。”   “不用,我能拿得了。”   女孩执意拒绝,段灼只好作罢:“下个学期还打算在那个小区住?还是住学校?”   “那个房子的姐姐让我先不用搬,但是我应该周末才回来。”   “如果你喜欢安静点,我在你学校附近给你买个大的公寓,你就算不回星蕉洲,也能住那。”   知眠无语,“不需要,你给我买什么房子?”   知眠此刻干了活累了,浑身都是汗,累得难受,“你到底还要说什么?没事我就挂了。”   段灼道:“下周我要去东京参加UMF小组赛了。要比赛一周,这一周你联系我,我可能没那么及时回你,如果你有事,可以找程立。”   “我没什么事找你,你好好比赛吧。”   那头笑了下,“小组赛而已,不会很难,你要是关心我,我可以经常给你发发我的赛况。”   “……才不用。”知眠抿了抿唇,“我挂了,去洗澡。”   “嗯,等我回来。”   男人嗓音低沉。   知眠挂了电话,脑中闪过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而后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去洗澡。   -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六,知眠提着行李去学校报到。   宿舍里,一个暑假没见的四个室友聊的热火朝天,纷纷调侃自己过个年胖了多少,大家聊着,有人提到感情,童冉问知眠:“小九,你现在是单身这个消息传开,不用多久就有男生来追你了,我保证!”   伍依秋点头:“对对对,你不知道多少男生还经常来打听你是不是单身。”   “失恋了不要紧,你要想找,肯定能找到个学长或者学弟谈谈校园恋爱,校园恋爱多美好啊,天天都能腻歪在一起,哎想想都快乐。”   知眠无奈扶额,“我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她现在忙着画画,哪有时间谈恋爱。   大三下的课比上学期少了一些,多为考查课,不需要期末考,平时她就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画漫画。现在她的漫画在平台上热度逐渐攀升,甚至在微博都有了超话,浏览量近百万。   每天,专注于她的漫画事业,就格外开心了!   开学后几天,晚上知眠和童冉一起去食堂吃饭,童冉刷着#GYB_Fire#超话,“明天有Fire的小组赛,我看了眼他们组竟然有韩国的MIKI耶,这俩人搞不好就是第一名第二名。”   知眠听着,没说话,童冉见她像没听到一样,奇怪问:“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知道明天是UMF小组赛吗?”   知眠啊了声,移开目光:“我没怎么了解。”   “啊?你不是最喜欢Fire了?一天刷他三遍超话的小迷妹?”童冉笑,“没事,我到时候和你说说比赛消息。”   “不用……”知眠语气顿了顿,措了下辞,“最近挺忙的,我就不关注了。”   知眠不想再让段灼过多影响她的生活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归这么想,就算童冉没给她讲,她也会从当事人那边收到第一手的信息。   晚上,段灼给她发来信息:【不出意外是小组第一名。】   他发了比赛的赛况,这两场小组比赛中,他都是第一名,还都是全场最高击杀王。   除此之外,他还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这张照片不知道是谁抓拍的,段灼往比赛战场走去,身型颀长,一身迷彩服配军靴,手里拿着一把□□M99,抹着油彩的脸下,五官分明冷戾。   段灼顺便自恋地问了一句:【帅不帅?】   知眠:“…………”   -   几天过去,段灼所在的B组已经比完了小组全部比赛。   他以个人成绩第一顺利晋级总决赛。   赛后,他接受了许多采访,消息传到国内,引起一片沸腾,就连父母都有给他发来信息,问他比赛的事。   然而他没有收到一条知眠主动给他发来的信息。   以前他在外头比赛的时候,小姑娘经常特别关心他,问他有没有受伤,比赛顺不顺利,有没有好好吃饭,甚至他有的时候会觉得烦。   还记得前段时间,他拿了全国冠军那晚,她给他打电话,用软软的声音撒娇说想他,但是现在,她甚至理都不愿理他。   所以他只能主动给她发消息,然而她的回复也寥寥无几,他说他拿了第一名,她也没什么反应。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格外烦躁。   每每想起,都会让他感觉心里堵得发慌。   于是一周过后,小组赛全部结束,段灼第一时间飞回了国内。   到达霖城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出来时,看到许多粉丝在接机。   他避开了粉丝,到了地下车库,程立已经在此等候。   上了车,段灼道:“去C大。”   今晚本来有好几场为他准备的接风洗尘宴,然而他全部推掉了。   他现在只想去见见小姑娘。   她看到他,说不定还会被惊喜到。   程立闻言,启动车子,往C大驶去。   夜幕低垂,披星戴月,车流在霓虹夜景中穿行,繁华而绚丽。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宾利终于驶进C大北门,最后停在了宿舍楼前。   段灼拿出手机,给知眠拨去电话。   几秒后,那头接起,“喂。”   男人压着期待,淡声开口:“我从韩国回来了。”   “啊?”   “现在在你宿舍楼下,下来。”   那头正在校外的知眠懵了,“可我不在学校。”   段灼神色一顿,“你不在学校?那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校园参加一个志愿者活动,你找我干什么?”   “……我给你带了礼物。”   知眠拒绝,“不用了,我今晚很迟才会回去,你先走吧。”   段灼还想说什么,知眠那头有人在唤她的名字,知眠匆匆说了声“先挂了”,就结束了通话。   被挂电话的段灼放下手机,把手机扔到旁边。   他看向驾驶座的程立,神色郁闷:“这么多天没见,你说她就一点不想见我?”   程立:“……”   可能就是真不想呢?   程立自然不敢这么说,连忙安抚:“灼哥,说不定是知小姐特别忙,没时间呢?而且您也没事先和她说……”   段灼沉着脸,没说话。   程立问:“那灼哥,我们现在去哪?”   男人降下车窗,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点上,吸了口,缓解烦闷的心绪,半晌开口:“在这等着她回来。”   “成。”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见到知小姐了。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段灼时不时看向手表,眼看着快十点了,他百无聊赖,按了按眉心,“真是让我等得够久的。”   车里很安静。   程立听到他的声音,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男人,几秒后,忍不住吐槽了句:   “灼哥,您以前其实……也让知小姐等挺久的。”   段灼睁开眼看他。   “以前您训练的时候,知小姐经常来找您,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总是不让我催您,一句抱怨都没有。今年跨年夜那晚,您原本答应她陪她吃饭,她在餐厅也等了很久,但是最后您没来。”   程立道。   其实程立一路以来也看着段灼和知眠的相处,他能感觉到知眠对段灼是多么上心。   更多时候,都是知眠在迁就着段灼的工作。   一阵冷风灌进车内,带着段灼心底一凛。   几秒后,他喉结重重滑动一下,垂下视线。   他想起拿全国冠军后回霖城那晚,他原本也是答应他下飞机就来找她,但是他失约了,那天晚上她见到他,表现得很不开心。   而他,从前从来把这没放在心上。   -   晚上十点多,知眠和几个同专业的同学参加完志愿活动后,顺便就在校外吃了饭。   大家打了出租车回来,最后停在第二食堂门口。   其中有个男同学和知眠是同一区的宿舍,于是就和知眠结伴往回走。   知眠今天穿着杏色毛衣裙,扎着个丸子头,可爱俏丽,男同学白天在参加志愿的时候就一直在找她说话,此刻和她单独走着,紧张地偷偷挫着手心,目光却忍不住时不时看向女孩白若凝脂的小脸上。   他送知眠到宿舍楼下,知眠和他礼貌道别,“我上楼啦,再见。”   “你等等——”   知眠正要上楼,就被叫住。   知眠转头看他:“怎么了?”   男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嘴角浅浅扬起笑来,耳根微红:“那个……知眠,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男生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想加什么?”   男生倏地回头,知眠也看了过去——   榕树下,男人倚在车边,双手插兜,身形落在路灯的阴影里,眉眼漆黑,一身桀骜。   知眠对上段灼的目光,忽而愣住。   夜色下,段灼抬手夹过嘴里叼着的烟,吐了口白雾,立直身子,抬步朝知眠走来。   走到女孩面前。   女孩怔愣中,段灼低眸看她,嗓音低哑,莫名带了份亲昵:“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知眠:??   试图要微信的男生呆愣地看向段灼。   后者掀起眼皮,沉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男生后背一凉,尴尬地收起手机,连忙道:“我、我就先走了,再见……”   男生头也不回,消失在知眠视野里。   知眠还没反应过来,段灼看着她,心底的醋坛子被打翻,“你和男生单独出去做志愿?”   知眠往旁边退了步,“和你有关系?你在这干嘛?”   “我一下飞机就来你学校了,”男人喉结滑动,“等你等到现在。”   知眠呆了下,一时间不相信这是段灼能做出来的事。   像从前他只会派程立来接她。   知眠手腕忽而被握住,他拉着她往宾利走去,知眠吓了一跳,要挣脱开,“你干嘛?”   他忽而停住不动,勾起唇来,“不上车也行,我们俩就站这说。”   知眠转头看到周围有学生路过,好奇地看向她这个方向,段灼和她在宿舍楼下牵扯,的确招摇。   她气结,就被他重新拉住,哄道:“上车给你完礼物,就放你走。”   他拉开后车门,知眠不情不愿得地上了车,这才看到程立原来也在车上。   程立看到她,颔首:“知小姐。”   “嗯……”   “灼哥,我先下车抽根烟。”程立识时务地下车给他俩腾私人空间。   段灼上车后,后座的空间变得私密而逼仄。   知眠冷眼看他,语气冷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我不要礼物。”   段灼看向她,眼眸深沉,沉默几秒,开口的声音很低:   “不是为了送礼物,就想来看看你,行么?” 第二十九章   知眠:?   这人不就出国比了个赛, 怎么回来说话变成这样?   知眠盯了他两秒,“你喝酒了刚才?”   没想到女孩是这样反应的段灼脸色一黑,扣住她的后脑勺, 把她拉近身旁,“谁喝酒了?”   “段灼!”知眠手掌推了下他坚硬的胸膛, 身子往后缩,抬手又去打他的手,就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了?”   男人低睫,撩开外套的袖口, 黑色手表上, 手臂上一道伤呈现在眼前, 还未结痂, 似乎因为刚才拉扯动到了伤口,血花冒了出来,有点可怖。   今天回来在飞机上, 诸葛宇坐在段灼旁边,想到他受了伤,调侃:“小段,你这回去以后可以使苦肉计了啊。”   段灼:“什么?”   “小酒每次一看到你受伤着急得跟什么似的, 你说她要是还在乎你, 看到你受伤, 铁定心疼坏了不是?”   诸葛宇说完, 笑着用手背拍拍他,收回目光:   “不过我看你也不屑用这种烂招, 每次你受伤不是都不让她看。”   段灼像是没听到一般, 缄默不言, 谁知几秒后淡声开口:   “你等会儿帮我把纱布拆掉一下。”   “啊?干嘛?”   “不露出伤口,她怎么看得清楚?”   诸葛宇:“…………”   的确,他以前从来不屑于用受伤博得小姑娘的关注。   因为她眼里向来只有他一人。   可是现在,他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想要证实他心中的猜测——她还是在乎他的。   只是外表装作不在乎。   此刻,段灼把伤口展示在她眼前,观察着女孩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语气假装漫不经心:“比赛时候不小心弄的。”   见她没说话,他又诌了句:“伤口还挺深。”   知眠视线有片刻停留,下一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关心询问,瞥开眼神,语气不冷不热:“那你赶紧去处理一下吧。”   许久,段灼没看到她接下去再有任何表示。   他敛起眉,忍不住不悦反问:“我受伤了,你就只有这样的反应?”   以前明明她心疼得眼睛都会红的,温柔地问他疼不疼,像只陪伴在主人身边的小猫咪。   知眠再度看了眼他的伤——   不就是个擦伤?还伤口很深?   猜到他话中之意,知眠想到当初他受伤时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浅浅笑了,调侃:“没事,这点伤对你来说算什么,反正你拿了第一名呀。”   “……”   这话是他曾经对她说的。   她倒记得清楚,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段灼眼皮半敛,几秒后拿起脚边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放到她手边,悠然道:“我一个人包扎伤口不方便。”   这是让她帮忙包扎?   知眠偏不想遂他的意,直接拒绝:“我不会。”   “这很简单。”   “某些人以前包扎伤口不是不让我看到、硬把我赶出去吗?”知眠扬起下巴,“你叫程立进来帮你吧,他肯定比我有经验,或者去俱乐部找医生。”   段灼:“……”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粉色的甜品盒子还留在座位上,她看向他:   “我最近要戒糖,甜品你自己留着吧,再见。”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等了一个晚上的段灼突然自闭。   程立在远处的树下抽着烟,就看到女孩独自从车上下来,手上空空如也,而后进了宿舍楼,在车上拢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这么快?   不会是……   他很快捻灭烟蒂,走回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上去,转头就看到后排的甜品盒子还在,再一看段灼的脸色,猜到了结果。   好家伙又失败了。   UMF比赛都不带这么难的。   程立试图安抚,纠结了两秒,开口:“灼哥,你的手,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段灼抬眼冷冷看他一眼。   程立:“……”   怪他多嘴。   而后段灼打开医疗箱,动作娴熟地开始独自包扎上药,他低头弄着,舔了舔后槽牙,半晌低声道:“这些招怎么都不管用了。 ”   曾经他每次比完赛,她都会在家里等他回来,永远为他亮一盏灯。   但是现在,就连他来找她,她连礼物都不想收。   程立闻言,温声劝道:“灼哥,您别太着急,知小姐肯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消气的。只要您有心,她一定都会看在眼里的,知小姐本来就是一个心地柔软的姑娘。”   夜色幽幽,凉风习习,卷进寂然的车内。   -   知眠上了宿舍楼。   推开宿舍门,刚刚去外头接完热水的童冉转过头看到她,放下水杯,“嘿,小九——”   “我回来啦。”   知眠走到位子前,把帆布包放到椅子上,拿起桌面上的矿泉水,旋开喝了一口,童冉走上前,忙问:“今天是不是有人送你回来啊?”   她先是愣了下,“什么意思?”   童冉压低声音:“我刚刚去打水的时候,听到几个我们同年段的女生在讨论你。”   知眠微怔,“讨论我什么?”   “她们说看到你在宿舍楼下好像在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最后你还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果然还是被人看到了。   “小九,那男的是追你的吗?”   知眠缄默垂眸,“不是,是……我前男友。”   “卧槽?!原来是他?你们分手了,他现在还来找你?”童冉疑惑,“他现在是来纠缠你吗?还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她和童冉没有隐瞒,点了头。   童冉诧异中又带着理解,“你高二就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到现在了,感情一定很好。刚开始我听说你们分手,我还以为你们是闹矛盾了呢。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怎么打算……   知眠心底其实也一团乱。   知眠神色沉郁,童冉见她没回答,也没多问:“没事,感情这种事你好好想,慎重一点。”   “嗯。”   知眠把水瓶放到桌上,看到桌角放着的几张门票,问童冉:“今早你不在宿舍,我还没问你,周六早晨我有漫画展的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秋秋和温馨她们都没空。”   “漫画展?!关于什么的?”   知眠说了一个主题。   童冉听完还挺感兴趣,“我去!刚好我男朋友这周末要去打篮球赛,没空,我总算有点自己的时间了。”   “好,到时候一起去。”   聊完,知眠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她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本想处理一下漫画的事,却发现邮箱里进来一封活创百维的邮件回复。   她点开,邮件里说已经收到了知眠的简历,对方表示想对她有进一步了解,需要她找个时间来面试。   活创百维没有直接拒绝她,反而表示要她去面试?!   这意味着她进这家公司又多了一点希望!   知眠看着邮件,开心地扬起唇角。   -   知眠与活创百维所定的时间是周六下午,因为他们单休,周六上班。接下来几天,知眠抓紧时间准备面试,周六早晨,她打算和童冉先看完漫画展,就去面试。   早晨,两人乘坐公交到达霖城市的文化展览中心。   两条街道的交汇处,一栋方形建筑沐浴在粼粼阳光下,气势辉煌。   这里的一层是霖城的市图书馆,楼上几层分别可以为画展或是高校比赛的场地,亦或是大型会议举办地,功能强大。   知眠和童冉下了公交,往建筑大门走去,突然听到斜前方传来声音。   看过去,几百个年轻男女站在一处,人声鼎沸,由十几个穿着职业装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此刻似乎正在排队入场。   男女中,有人手里拿着各色的应援牌,知眠定睛一看,上头竟然有GYB、Fire等字眼。   她者才注意到,展览中心A口摆放着巨大的广告立牌,上面写着——GYB粉丝见面会。   活动现场格外热闹。   童冉看到,激动道:“这个粉丝见面会我知道!我和我男朋友之前也抢票来着,都没抢到,哭了,好羡慕他们啊,今天应该是我离Fire最近的一次了,原来这这里举办……”   童冉看了眼时间,“漫画展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小九,我们过去等等吧?说不定能看到GYB队员到呢!”   知眠想拒绝来着,可是童冉过于激动,拉着她跑到在门口等候的人堆后排中,拿出手机给男朋友打视频电话。   “……”   知眠不好意思扫童冉的兴,只好往后站了点。   反正等会儿就算能等到人来,这人山人海的,肯定注意不到她。   时间过得很慢,实则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突然一辆黑色大巴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的瞬间,现场沸腾,粉丝们举起应援牌呼喊尖叫。   知眠抬眸,透过一个个脑袋,依稀能看到几个男人从车上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休闲的墨绿色套头卫衣,戴着鸭舌帽,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隐在墨镜下,不苟言笑也英气逼人。   “Fire!Fire!”粉丝的尖叫快要震破耳膜。   黑衣保镖拦在一旁维持秩序。   知眠看着一行人从面前的通道走过去,段灼原本目不斜视地向前,不知为何,突然转向她这个方向。   知眠飞快低下头。   如同不经意般,男人重新转回视线。   GYB队员走进展览中心后,拿到票的粉丝开始排队入场,知眠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耳边最大的尖叫声,来自于她的好室友。   童冉拉住知眠的手臂,雀跃得像只尖叫鸡,“天哪我的妈呀我真看到Fire了!!他真的好高啊,感觉快要一米九了!”   知眠敷衍地“嗯嗯”几声,而后道:“走吧,漫画展要开始了。”   两人离开粉丝群,往展览中心的B口走去,童冉想到一事:“话说那次去酒吧,我不是被张林纠缠吗,后来你男朋友,不对,前男友来了,我现在回想起,感觉他和Fire长得有点像欸?!”   正喝着水的知眠差点呛到。   “……你看到他脸了?”   “没,我当时光哭了,而且灯光好暗,我没来得及看,他就把你带走了。”   知眠心虚地摸摸鼻子。   童冉笑笑,“我就随口一说,话说我也好想知道Fire是不是单身,他是不是为了比赛都没时间谈恋爱啊?”   知眠想想,他有时的确很忙,不太适合谈恋爱。   “哎,估计他哪天谈恋爱了,全网女粉丝的心都要碎了,我特好奇,你说他那么帅,什么女孩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啊?”   知眠想起刚刚段灼入场,满身光芒的样子。   在外人眼里,的确要特别优秀的女生才能配得上他。   段灼成为职业队员四年间,绯闻为零,俱乐部官方有意盖住她和段灼的感情,段灼也说过不想太早公布于众,理由是保护她,不想让她被媒体关注。   所以她也被藏得很好。   两人走进展览中心,按着指示牌,乘坐电梯到达漫画展的楼层。   刚进去,知眠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段灼:【来参加我的粉丝见面会?】   段灼:【想看不和我说?我直接找人带你进来不就行了。】   知眠看着信息,耳边仿佛就能听到他说这些话时是多臭屁自恋的语气。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别想太多,我来这里看画展而已。】   几分钟后,男人的信息又进来:【想太多?那你怎么站在我粉丝堆里?】   知眠:“……”   她拍了一张漫画展现场的照片发了过去,锁上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放进包里,懒得怼他。   -   知眠看了一个上午的漫画展,收获了颇多灵感。   最近她有打算开一个新坑,是现代爱情穿越题材,目前还在构想当中。   中午临走前,段灼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她接起:“喂。”   “漫画展看完了吗?”   “快结束了,怎么了?”   “我忙完了,带你去吃午饭?”男人道。   “不用,我和我室友一起。”   “下午什么安排?”段灼询问的嗓音低沉,“没安排跟我出来?”   “我下午要去一个公司面试,没时间。”   “面试?又是兼职?”   知眠心里嘟囔,干得好以后也可以是主业。   她随口应付了句,段灼道:“我刚好没事,送你过去。”   “不用……”   “行,我现在刚好也想去看看画展,我现在上去。”他语气悠然。   “……”这人威胁她?   知眠不想让他撞见童冉,而且这里搞不好有段灼的粉丝,到时候引起轰动怎么办。   她勉强道:“等我吃完饭再联系你。”   那头笑了声,“嗯。”   挂了电话,知眠和童冉就在展览中心附近吃了顿便饭。饭后,童冉知道知眠去面试,就先回学校了。   知眠站在餐厅前的路边,给段灼发了条信息。   一分钟后,黑色宾利驶了过来,停在面前。   知眠拉开后车门,上了车,携带着温润的BVLGARI白茶的淡淡香水味涌进车内。   段灼转眸,看清女孩今天的装束,眼底划过一瞬的惊艳——   白衬衫、西装裙,包裹的曲线玲珑,外头披着一件合身的黑色小西装外套,黑色扎成马尾,白皙的脖颈曲线隐没在衬衫领口下,引人浮想联翩。   他是第一次看她这样穿。   在成熟和青涩之间,莫名更显风情。   知眠关上门,听到旁边传来男人意味深长的声音:“这面试这么重要?”   她愣了下,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   段灼滚了滚喉结,移开视线,声音淡淡:“没什么,你要去哪?”   “活创百维。”   段灼微愣,“你去这家面试?面试漫画助理?”   “不是,是签约画手。”   “嗯?”   知眠犹豫了下,告诉他:“我现在自己当漫画主笔了,想要成为他们的签约画手。”   知眠说了大概,段灼听懂了她的意思,“画得怎么样,在哪里发表作品?”   “乐画漫画。”   段灼从前依稀从她口中听过这个网站,“你名字叫什么?”   知眠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这个,“你想知道这个干嘛?你对这个又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出名,就是一个普通的画手。”   他轻勾起唇角,“你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到?”   “……”   那她也懒得说。   “以后想当漫画家?”他问。   知眠垂眸,“嗯,虽然现在差得还挺远的。”   段灼猜出她的落寞,安抚:“你要是想走这条路不很简单?我直接送你进这个公司,你本来就有这个实力,到时候帮你推广包装一下,办个漫画展签售会什么的,画得好还可以卖版权。”   男人的语气很轻松。   把这件事说得简单得就像个过家家游戏。   知眠感觉心上被划了一道,沉默两秒,忽而笑了下:“我的梦想在你那儿的确不值一提。”   是啊,很简单。   她不就如那些人所说,她被段灼养着,想要什么都有。   她根本不需要努力,反正有他什么都够了。   男人见她变了脸色,不明所以,“怎么了?”   知眠移开眼,忍着心头的苦涩,瞥向窗外,“不用,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话语格外刺耳。   段灼脸色也沉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带着傲气,再没讲一句话,气氛压抑。   车子终于驶到活创百维的大厦门口,算是解脱。   “谢谢。”知眠客气颔首,没等男人的反应,立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没走几步,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手腕突然被握住。   段灼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垂眸看着她淡漠的神情,叹了口气:“怎么就又不开心了?”   知眠抿了抿唇,不想说:“没有啊。”   他皱眉,“你一路上特么耷拉着脸和我说没有?当我看不出来?”   知眠没说话。   末了,男人像是妥协般,出声:“你不要我管,我就不管了,行吗?”   知眠也不想和他置气,只道:“时间快到了,我进去了。”   她绕开他,往大厦走去。   段灼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公司,半敛下眉,回到车上,甩上了车门。   宾利驶离这里。   不远处,从活创百维公司旁边建设银行大厦出来的舒姳目睹了这幕。   她先是一愣。   朋友打完电话,走到她面前,问:“走了,你在看什么?”   “我看到段灼和他前女友……”   同在俱乐部医疗团队工作的朋友闻言,一脸好奇:“啊?在哪呢?”   “已经走了。”舒姳疑惑,“段灼不是和那女的都分手了吗?”   怎么他还在知眠旁边?!   “不太清楚,不过分手了怎么可能还有联系?”   舒姳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似乎段灼是主动的那一方,有意纠缠知眠,反倒是知眠一脸漠然。   她忽而想起,外出训练那晚,她去段灼房间告白,段灼说的那些羞辱她的话。   难不成段灼心里还牵挂着知眠?   怎么可能……   舒姳闻言,攥紧手心,眼眸渐深。   -   面试室里,知眠面前坐着两位面试官。   其中一个男人看过知眠的简历,问完基本的问题后,笑笑:“你这本《八月季风》在乐画现在热度很高啊,连续好几周周排榜第一了,不过你知道我们公司基本上不签新画手了吗?”   知眠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贵公司让我来面试,就说明我有一点希望,我想努力争取一下。”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平时画漫画的时间多吗?”   “学业的确很忙,不过我会合理分配时间,把重心放在漫画上。”   另外一个一直沉默的面试官看向她,开了口:“我们公司底下有几百名优秀的画手,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知眠眨了眨眼睛,想了下:“我觉得应该是我的画风吧,很多人说我的画风很适合我想表达的故事。我其实不太擅长都市的熟女故事,乐画漫画平台上,我这种青春校园题材不占多数。而且我会坚持自己,画自己想画的。”   -   面试结束后,知眠离开,有位人事部的助理送了出来,朝她莞尔:“到时候录用的结果我会告知你,你先等待吧。”   “好的谢谢。”   知眠走出公司,松了口气,转头再次看向眼前的高楼大厦,心中怀揣期待。   知眠回到学校,隔天周日,她突然接到了任时文化交流部王经理的电话。   对方说,寒假EA青训营已经正式结束了,今晚有举办一场结课晚宴,算是庆祝,知眠作为口语授课的老师,被邀请出席。   王经理热情道:“几个孩子都说特别想见到你,所以知老师今晚可一定要来。”   知眠盛情难却,最后答应了。   她收到地址,看到今晚的晚宴在任时俱乐部总部举办。傍晚,她稍微打扮一番,从学校出发去往任时俱乐部。   她觉得今晚大概率下会遇到段灼。   不过她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想着就算遇见,他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对她做些什么。   夜色当空,如一块海蓝色幕布盖在头顶,星海茫茫。   知眠到达时,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她走进俱乐部大厅,想拿出镜子看看头发有没有被风吹乱,打开包时,一支口红却不小心掉了出来。   她弯下腰去捡,另一只手却比她提早一点碰到,捡了起来。   知眠站起身,看到面前的女人,微微一愣。   “舒医生?”   舒姳把口红递了出去,目光落在知眠身上,笑:“给你。”   “谢谢。”   “好久没见知小姐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看到你。”   “嗯,我来参加青训营的结课晚宴,我是他们的口语老师。”   “这么巧,还在读书就当老师,真厉害,”舒姳莞尔,“晚宴还没开始吧?我刚好忙完了,来我办公室坐坐?咱们闲聊几句,也算是老朋友了。”   知眠想不到拒绝理由,便答应了。   知眠跟着舒姳去到办公室,进去后,知眠在沙发坐下,舒姳去旁边的饮水机倒了杯水,拿给她。   “谢谢舒医生。”   舒姳在对面坐下,“别叫我舒医生了,叫我舒姳姐吧,这样总感觉我还在工作呢。”   “好。”   两人闲聊了青训营几句,舒姳拐了话题,“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你和段灼分手了?”   知眠眼神顿了下,“对。”   “我还是听俱乐部其他同事说的,我还有点好奇,你们怎么分手了?”   “没什么,其实就因为性格不太合适。”   “我还挺惊讶的,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段灼呢。”舒姳摩挲着水杯,“我现在也不是他团队的医生了,我调走了,所以和段灼也没怎么见面,他……有和你说过这事吗?”   “没,怎么了吗?”   舒姳心中讶异,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所以知眠并不知道她的事?   舒姳脑中闪过千万种想法,笑了笑:“没关系,我之前其实就挺喜欢你的性格,很想和你交朋友,但是因为工作关系不太方便,你要不介意,我们以后可以多联系联系?”   舒姳语气真挚,知眠点头:“好。”   两人加了微信,晚宴时间已经到了,舒姳说她下班回家,知眠也就离开。   乘坐电梯去往楼上时,知眠想起舒姳的话,还觉得有些讶异。   之前她隐隐觉得舒姳对她有些敌意,可今天完全感觉不到,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当时敏感多虑了?   到达楼层,她走出去,顺着指示牌指引,就看到大厅里灯光亮澄,摆着五六张圆桌,里头人声喧闹。   她进去,有几个青训营的学生看到她,“知老师!”   几个毛头小子从位子上起身,激动地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   “知老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知老师今天穿的好漂亮呀。”   “知老师,我们可太想你了……”   知眠羞赧地点起唇角梨涡,被热情地拉着走到座位前。   “知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坐这桌吧。”   本来知眠是要和几个老师和青训营的工作人员坐在一块,但最后她被拉到和他们几个男生一桌,填了张椅子。   坐下后,到场的人越来越多。   忽而间,门口传来一阵热闹的说笑声。   几个男人姗姗来迟。   知眠抬头,就看到了诸葛宇和司马诚,而走在两人旁边的,就是段灼,他的旁边,则是一群叫不出名字的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则是今晚地位最高的一行人。   他们愈走愈近,段灼无波无澜的目光,越过位置,最后落到知眠脸上。   对视一秒,她飞快移开。   她当作没看到,直到她感觉一行人在她位置旁边的过道停下,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飘来,她转过视线,看到段灼军绿色挡风外套下,长腿笔直,此刻就站在她位置后面。   她看到男人对旁人淡声道:“我坐这桌吧。”   知眠心下一沉,下一刻旁边王经理的声音响起:“段灼,这桌几个孩子都坐满了,你和两个教练坐主桌来啊?”   段灼没回应。   诸葛宇和司马诚看到知眠,像是意料到一般,并没有惊讶,反而故意问:“诶,这怎么还有个女生啊?”   “哦哦,这位是他们口语课的知老师,他们非要拉着老师要坐在一起。”   诸葛宇调侃道:“瞧你们这帮臭小子啊,对漂亮老师就这么热情,刚才看到我都没这样。”   男生们油嘴滑舌:“教练,我们这一周见几次面啊,我们和知老师见面机会可少了……”   段灼脸色不变,下一刻抬步往旁边的主桌走去。   一行人入座。   王经理问知眠要不要坐来主桌,因为刚好空了一个位置,知眠婉拒:“不麻烦,我就坐这吧,没关系的。”   声音不大不小,落入只隔了一条过道的男人耳中。   段灼低头看着手机,眉峰渐戾。   晚宴正式开始后,几个青训营的负责人说了几句话,最后让大家今晚随意尽兴。   主桌的几个男人觥筹交错,谈着公事,段灼鲜少动筷,似乎在专心听着,试着耳朵只落到知眠所在的那一桌——   和主桌截然不同。   他们气氛格外热闹,似乎在嬉笑打闹,期间“知老师”三个字被反复提起,惹得人心烦躁。   他微微偏过头,就看到女孩肤白胜雪,拿着酒杯,眼角弯弯,眸里染着头顶水晶吊灯投下的细碎的光,和他们聊得很投机。   和一群小屁孩也有得聊?   他很快又想到,小姑娘漂亮,性格还好,的确很吸引男生的注意力。   那天在宿舍楼下见到的男生也是找知眠要微信。   分手后,她有很多追求者。   她会不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   杯中红酒泛光,段灼视线落上去,眼底渐沉,这时肩膀被拍了下,诸葛宇挑眉看他,“走啊,过去和他们喝两杯。”   热闹的这一桌,几个男生纷纷敬知眠酒,女孩倒了一点红酒,喝得很慢,却添了两三次。   有人八卦问起知眠的感情问题:“知老师,你这么好看,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知眠怔了下,摇头。   大家惊讶,“啊怎么可能?老师肯定有很多人追啊。”   有人就道:“有人追怎么就一定要有女朋友了,说不定那些人老师都不满意,知老师,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话音刚落,旁边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聊八卦呢,这么热闹?”   知眠看到诸葛宇和段灼走来,后者在看她。   一桌人礼貌起身,有男生就道:“我们就是问问知老师,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你们这群人倒还挺八卦的啊。”   知眠余光瞥到段灼的目光不动声色还是落在她身上,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什么,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谁知下一刻,她就听到男人淡声开口,亲自问她:“我也挺感兴趣,知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   知眠:?   她对上段灼的视线,无声间,只有两人可察觉的氛围,暗流涌动。   两秒后,知眠朝他一笑:“我喜欢特别温柔的男生。”   温柔。   一个和段灼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   男人末了勾唇一笑,“知小姐喜欢,俱乐部里很多,我可以帮忙介绍一下。”   “好呀,我也很想脱单呢。”   女孩说话句句带刺。   诸葛宇在旁边听着,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   “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一个。”   诸葛宇举杯,大家碰杯。   男生们见段灼脸色冰冰,心下狐疑,也不知道是为何。   喝完酒,诸葛宇拉着段灼回去了。   酒过三巡,知眠喝多了,有些上头,脸色红扑扑的,醉倒没有醉,就是感觉意识有些轻飘飘的,仿佛一直在跳跃,人有点兴奋。   她赶紧控制,没有再喝。   晚宴正式结束后,包厢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宴会厅,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往外走。   到了门口,春风微凛,夜色浓重。   大家寒暄着各自道别,王经理好心问知眠:“知老师你去哪?需不需要找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明早没课,俱乐部离滨阳花园近一些,她打算回公寓。   她朝人颔首道别,往台阶下走去,蹦蹦跳跳,步子有些晃悠。   “段灼,那你……”有人话音未落,就看到段灼突然走出人群,跟上知眠,在她旁边停下,拉住了她。   周围的几个俱乐部工作人员和学生们猛然停下话匣子,全都懵住,看了过去。   “诶,段灼和知老师认识?!”   “啊,认识吗?”   段灼沉声开口:“我送你回去。”   知眠转头看到他,皱眉,严肃推开了他:“不、用。”   段灼冷着脸掐住她的下巴,往怀里拽,眉峰蹙紧:“喝成这样你能回去?”   男人的声音落在头顶,知眠扬起脸,傲娇瞪他:“我没喝醉,就是微醺!”   他看到她红扑扑的脸,捏了上去,“脸跟猴屁股似的,还说没醉。”   傻乎乎的样子,也是接近醉酒边缘。   她气鼓鼓打掉他的手,“谁允许你碰我脸了,你才是猴屁股!”   “走不走?”他失了耐心。   “我不走,”知眠扬起下巴,“你奈我何?”   下一刻,段灼俯下身,一把把她直接扛起,往台阶下走去,女孩大叫:   “段灼,你放我下来……”   不远处,看到这幕的人全员懵逼:???? 第三十章   段灼扛着知眠离开, 留下一圈懵了的人。   王经理:“段、段灼他是不是喝醉了啊?!他去抱知老师?!”   几个男生也震惊得要跑过去拦下来,谁知先就被诸葛宇和司马诚拦住,诸葛宇笑着直摇头:“老天爷, 你们怎么还没看出来这俩人是认识的啊?”   认识?   全部人呆若木鸡。   “人家小段哄小姑娘复合呢,你们掺和什么劲啊?”   “复合?!”   王经理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段灼有个之前有个女朋友,就是知老师?!”   “对啊。”   “知老师之前和段灼在谈恋爱?!”男生们呆住, “我们竟然不知道!”   这是什么惊世巧合!   司马诚拍拍他们的肩膀,“你们呐,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 傻子都能察觉到这俩人关系不一般……”   “我天……”   另一边, 知眠被段灼扛起, 哪怕原本有点醉, 都被吓得瞬间清醒了。   她想到俱乐部那么多人在看,拼命挣扎, “段灼, 你放我下来!”   他脚下步伐没停, 扛着她,语气格外轻松,“不怕摔就老实点。”   知眠气得脸色涨红, 狠狠在他背上锤了下, 咬牙切齿:“段灼你是不是有病!”   他轻笑一声,“刚才谁说奈你何的?”   “……”   知眠在心里疯狂痛骂他不要脸。   完蛋了, 刚才肯定好多人都看到了, 好丢人……   知眠欲哭无泪,放软了语气试图求他:“你放下来, 我自己能走……”   “马上就到了。”   几秒后, 他走到路边的宾利旁, 程立已经在此等候。   程立看到这幕,也是一愣,连忙跑到后座开了门。   段灼把知眠放了下来,护着她头,把她塞了进去。   知眠被迫上车,看到段灼上来,瞪他:“你这是绑架!”   段灼转眸看她,舌尖抵了下上颚,笑了:“怎么,我是要把你卖去哪儿啊?”   “要说拐卖,九年前我把你带回家,这算不算是拐卖?”   知眠:“……”   她气得呼吸起伏明显,一些话借着微醺的醉意,情不自禁冒了出来,“凭什么你要送我回家就送我回家?你总是这么随心所欲,所有的事情都要你来决定,我都只能听你的……”   这话听过去有点像撒娇,段灼看了她几秒,叹了口气:“随心所欲?老子都被你甩了还随心所欲?”   她嘟囔:“看你这么拽,谁甩的谁啊?”   他倾身靠近她,语气带了无奈的宠溺,“是你甩的我,行了吧?”   知眠发顶而后被他揉了下,“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回去,路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就把你送回去而已。”   知眠没吭声。   “回学校还是回公寓?”见她仍旧不说话,他眉梢抬起,“要不和我回星蕉洲?”   她瞪他一眼,最后累得不再挣扎:“回公寓。”   程立得到答案,启动车子,放下了挡板,给后座两人腾出私密的空间。   知眠靠在椅背上,段灼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忍不住数落:“上次喝吐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三天两头喝酒,你是打算当酒鬼?”   知眠白了他一眼,“我今天又没有喝多。”   她也是知道控制自己酒量的。   他轻嗤一声,降下半扇车窗。   知眠阖着眼眸,感觉脑袋有点晕眩,谁知一股凉风吹进来,让人舒适不少。   酒意上头。   让人意识飘忽。   她不经意浅睡入眠,脑袋不知不觉间歪向一边,段灼转头看到,几秒后,抬起手轻轻护着。   女孩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被闪过的路灯点亮,泛着一层金光。   乌黑发,樱桃唇,水灵如璞玉,姣好而无暇。   男人无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记忆不禁闪回。   七年前那晚,他第一次带她回家时,她坐在他摩托车的后座,小心翼翼搂着他,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她也是这样的模样,仿佛初见,还在昨日。   ……   宾利驶进滨阳花园,最后停在知眠所住的公寓楼下。   不知过了多久,知眠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窗外已然是熟悉的景色,再转头看向段灼,他正低头安静看着手机。   “什么时候到的?”她揉揉眼睛。   他视线转向她,“到挺久了。”   ?   “那你怎么不叫我?”   他笑了笑,“不是看你睡挺香么?”   “……”知眠最后缓了缓神,淡声道:“谢谢,那我上楼了。”   知眠推开车门,下了车,就看到段灼也下车。   “送你上去。”   他单手插兜,往公寓楼走去,知眠愣了两秒,跟了上去,男人按了电梯,已经进去。   知眠无奈,只好也进去:“你到底想干嘛?”   段灼默然无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慢慢点上。   猩红明灭间,白雾袅袅升起。   知眠不禁转头看他,男人敛睫,吐出一口白烟,眼底漆黑,如墨泼过,看过去心事沉沉。   这人几个意思到底?   “叮——”   电梯门开了。   知眠走出去。   身后跟着段灼,她到了家门口,用指纹解锁开门,转头看他,叹了口气:“送到这,行了吗?”   段灼掀起眼皮看她,嘴里叼着烟,忽而淡声开口:   “喜欢温柔的?”   知眠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是她在晚宴上说过的话,毫不畏惧地承认了:“是啊。”   他扯起嘴角,“还喜欢什么样的?”   知眠歪了下脑袋,一字一顿道:“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谦逊有礼,不会动手动脚的,反正,就不是你这样的。”   她话落,身子被男人抵到门上,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强烈的男性气息压迫而上。   “段灼!”   她眼眸微瞪。   “不是我这样的?那你还喜欢我这么久?”段灼被她的话刺得心烦意燥。   “那是之前,我现在觉得这样的男生比较好,我谈腻了换换口味不行?”   “你换一个试试?”   这人还威胁她?   “我找到新的,保证第一个带到你面前,让你看看。”   他笑了,“行啊,你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幼稚!   两人皆是一段沉默,楼道的灯落在两人头顶,段灼低睫看她眸中的光,滚了滚喉结:“以前就说你像个小刺猬,现在看来还真是,让我气一个晚上,开心了?”   的确男人今晚脸色很臭。   她反驳,“我都没主动招惹你,怎么就让你生气了。”   知眠不想再和他周旋,推开他,“我回去了。”   她再次解锁开门,走进去,就听到他声音在背后响起:“早点睡。”   她顿了下动作,看了他一眼,关上门。   段灼无声勾了勾唇,最后转身下楼。   -   翌日早晨,天光大亮。   一辆悍马停在俱乐部,段灼下了车,走进俱乐部时,刚好遇到了诸葛宇。   后者走上前,笑嘻嘻地揽住段灼肩膀,“你知道吗?你昨晚那一扛,俱乐部里的人已经传疯了!”   昨晚,那一幕如爆炸性新闻,在俱乐部里迅速传开,现在好多人都知道了。   有不知道段灼感□□的人,都惊讶平时不近女色的男人竟然会这样对一个女生。   “现在好多人来问我你和你家小姑娘了复合了没有,”诸葛宇道,“我说你路漫漫其修远兮,没啥能耐,到现在还没追到呢。”   段灼冷着脸看向诸葛宇。   “你能不能别那么凶,人小酒昨天都说了,喜欢温柔的,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温柔过。”   段灼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他妈叨叨逼没完了是吧?”   “哈哈哈……”   两人走进俱乐部。   而知眠,因为昨晚喝了酒,睡得比较迟。   九点多,她是被床头的手机振动吵醒的。   她拿过手机,闭着眼划开屏幕,开了免提放在枕头旁边,咕哝了声,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嗓:“还睡呢。”   她听到是段灼的声音,清醒几分,睁开眼,“什么事。”   “帮你买了早餐,等会儿送到家里,记得吃。”   这人做什么事都不和她说一声?   知眠正想和他好好说道一番,忽而看到手机里活创百维半个小时前发来的邮件,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我进了?!”   “进什么了?”   知眠认真地看了遍邮件,里头说很欣赏知眠的才华,“他们说愿意签我为公司的画手?!我这两天就可以过去办入职了!!”   段灼听到她这么开心,勾唇,“恭喜你啊。”   知眠喜笑颜开,在床上滚了一圈,那头的男人似乎能够脑补到女孩此刻的模样,笑着打趣:“现在开心了?”   “当然了,”这可是她实现梦想的第一步,她开心地咕哝两句,最后对他道:“不说了,我起床收拾去。”   知眠下了床,拉开窗帘,看到窗外阳光明媚,万里蓝天。   她现在开始发表自己的漫画。   进了自己最想进的公司。   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知眠从未感觉到生活这么充满成就感过,她靠着自己,真的做到了。   另一边,小姑娘挂了电话后,段灼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刚才她的语气,唇角不禁挑起。   她在他面前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第一次发现,哪怕只是这样听到她的笑,都能让人觉得心舒。   半晌,段灼找出一个通讯里的一个名字——   活创百维CEO,宗政恒。   几秒后,对方接起,段灼开口:“宗叔。”   那头传来含着笑的硬朗中年男声:“诶,小段,怎么想起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   收到入职信息后,知眠和活创百维的人联系,双方约定时间,对方让她周三下午她过去正式入职。   当天下午,她到达活创百维公司。   和人事部报道后,有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过来找她:“知眠吗?”   “对,您好。”   “我是漫画设计部门的经理,袁坚,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好的袁经理。”   袁坚带着她去到漫画设计部门,这个部门在岗的基本都是漫画编辑,画手基本没有,相当于经纪公司,只有有事的时候,签约画手才会公司处理事务。   “林灵,过来一下。”袁坚唤道。   有个穿着职业装、模样看过去三十几岁的女人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袁坚道:“这位就是一目知秋,知眠。”   女人朝知眠莞尔:“我是林灵,我是你的责编,你叫我林编就好,你所有的漫画以后都有我来负责。”   知眠颔首,和她握手打招呼。   袁坚把知眠交给林灵,而后离开,林灵看着知眠,笑得眼睛眯起来:“接下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漫画设计部吧,然后和你谈谈平时基本的工作吧。”   林灵带她逛着,知眠走在落地窗旁,从窗明几净的玻璃往外看去,感觉周围鳞次栉比,而自己所处于高楼万丈。   她单单参观着,就能感受着他们井然有序、节奏紧促的工作氛围,这是她最向往的生活。   两人路过茶水间,林灵进去,里头几个女编辑正在泡咖啡,看到知眠,有人问:“林组长,这谁啊?”   “这位就是一目知秋,你们叫她小知就行。”   “啊,就是乐画漫画新人榜第一的那位?”   “对。”   知眠和她们问好。   其中一人搅拌着咖啡,调侃道:“新人能进公司,而且还是给老组长带,前途不小啊,组长你可是基本不带新人的。”   林灵倒了一杯茶水给知眠,笑笑:“主要是知眠有灵气,我带起来很容易。”   旁人扯起嘴角,看向知眠:“小姑娘,你好好跟着你责编,肯定能混出头,她手底下出名的画手可是很多呢。”   知眠乖巧点头:“嗯。”   林灵倒了杯水,朝她们摆手,“行了,我走了。”   两人离开后,几个女编辑意味深长地对视了眼,心知肚明,没再说什么。   知眠被林灵领到旁边的会客室闲坐,了解后,知眠才知道林灵是活创百维漫画部责编的一把手,从业十年,好多签约画手都希望分到她手下,因为她手里资源最多,只要你有实力,林灵能把你迅速捧出名。   “《八月季风》目前网络数据很好,我这段时间和乐画公司联系一下授权,让你的漫画也可以在我们APP上刊登连载。”   当初在乐画漫画网站参与比赛时,知眠的作品并没有给乐画官网全版权,所以乐画只是一个平台,只要有知眠的授权,她的作品还可以在其他漫画网站连载。   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加漫画的曝光度。   林灵问知眠:“你大学不是漫画专业出身,那你以前从事过相关领域的工作吗?”   “我去年一整年在一个画手笔下当助理,算是磨练了一些基本功吧。”   “那挺好的,我以前遇到很多一进这一行就想当主笔、画出什么一夜成名的作品,都太不切实际了。我本来手底下不收新人画手了,像牧牧安、老Q这些画家你应该都听过吧?他们都是我手底下的。”   “你是我这段时间看到最有潜力的画手,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你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知眠用力点点头,“我会的,谢谢林编。”   -   第一天入职,知眠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了解了许多有关于她这本漫画的发展和推广问题。   来到活创百维,她拥有了一个更大的发展空间,前途一片明朗。   傍晚,知眠离开公司,大厦外,日暮低垂,天边泛了一道暖橙色的霞光,铺满远方的山黛。   回学校的路上,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悠悠,对方也表示恭喜:“我开始还担心你进不去,现在签约就足以说明你很优秀,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知眠感慨,“还觉得在做梦一样呢。”   “你就是不够自信,能成为活创百维底下的画手,没有一个实力是差的,加油,好好努力啊。”   “嗯。”   签约了活创百维后,知眠的事业正式步入正轨。   林灵提醒她从现在开始,要好好经营一下微博。   因为微博是一个很好的曝光渠道,而且影视公司购买漫画影视版权时,会看漫画作者的粉丝量,作为知名度的判定标准之一。   知眠平时基本不在微博上发动态,但是现在,她开始发了一些《八月季风》的相关内容和平时的日常,她涨粉快,很快就涨了几万,而且粉丝都很活跃。   有几个短视频上的知名博主推荐了《八月季风》,她漫画中几个经典的桥段竟然出圈了,带着她的作品更加火了。   然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好评如潮的同时,也会出现一些负面的声音:【这画的什么垃圾东西也能上榜?】   【人设塑造薄弱,画风好奇怪,恕我吃不下去……】   【这故事尬到我了,男女主都有病吧,感情线发展得莫名其妙的。】   【还是新人,画这么难看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底下有人为知眠争辩,还盖起了话题楼。   知眠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负面评论,刚开始她一度难过了好几天,但是后来朋友就劝她放宽心,毕竟支持她的还是在大多数。   渐渐的她也放开了,把更多心思放到漫画本身来。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知眠不需要天天去公司,几天后,她收到林灵电话,问她今天有没有课,找个时间来公司一趟,要谈点事。   知眠上午有课,便约定了下午。   下午三点,知眠到达了活创百维大厦。   乘坐电梯她到达漫画设计部,往里走去,发现林灵不在位子上,她站在原地,四处搜寻着身影。   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肩膀就被拍了下,“来了啊。”   转头一看,正是林灵。   “林编。”   对方从其他部门刚忙完事情上来,两人交谈几句,林灵把她带到工位旁,帮她搬了张椅子,周围还有其他女编辑正在办公,知眠礼貌地打过招呼,而后坐了下来。   林灵拿起桌面上一个信封,递给知眠:“打开看看。”   知眠疑惑打开,看到里头竟然是张邀请函——   第九届中国漫画交流高峰会。   这是国内漫画领域非常重大的一次会议,每两年举办一次,是一场盛大的漫画交流平台,参加会议的有200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漫画家或相关企业代表人,大会同时还会举办国家、地区漫画作品展览。   今年的漫画高峰会在北方H省举办,时间就在两周之后。   这个名额是林灵专门为知眠留着,“虽然不是坐在正式的邀请席位,但是她有旁听席,你可以进去参加交流学习,到时候在里头你就能见到国内很多的漫画家,绝对收获颇多。”   这原本是知眠想都不敢想的。   知眠一时间惊喜得不知该如何言表,“林编,谢谢你……”   林灵拍拍她的手,“这次机会难得,我也就有三个名额,其中一个留给了你,你到时候进去一定要好好学习。”   “嗯,我一定会的!”   林灵和知眠讲了下有关于这次漫画高峰会的相关事宜,与此同时,旁边的几个女编辑互相看了眼,起身离开。   过了会儿,有员工过来,说经理找林灵,她只好先离开,让知眠在先随便待一会儿。   知眠低头摩挲着手里烫金色的邀请函,心头一阵悸动。   她开心得感觉飘飘然起来,欢喜溢满心底,让她唇角忍不住扬起笑来。   几分钟后,林灵还未回来,她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从里头出来,她打算给梁栀意打个电话,分享一下喜悦。   洗手间旁有个掩着的消防通道门,她正要拉开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个几个女声:   “你说林灵都三十多了还不结婚,这不是怕没人要了,一颗心还扑在事业上。”   “人家女强人呢,多牛逼啊。”   知眠怔然了下,通过门的缝隙往里看去,竟然是那几个女编辑。   里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人家就想着赚钱升官呢,不然她怎么会收新人?还不是因为想讨好宗总。”   “话说那个小知,真是有后台的?”   “应该有吧,总裁办的小张说,那天他听到宗总和一个人打电话,宗总说什么放心一定会找人好好照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看林灵那阿谀奉承的样子就知道没假,高峰会的邀请函都给人留着,她手底下好多人都没这个机会,真是够舔的。”   “那不是怕得罪人吗?不过我看那个小知确实挺厉害的,画得确实不错。”   “是啊,人家有人脉也有实力,本来安排我是她责编的,林灵直接截胡了,不要脸。”   “你说她后台到底是谁啊?竟然直接把电话拨到宗总那边去了,牛逼……”   知眠站在门口。   议论声全落入她耳中。   里头声音渐收,知眠害怕她们发现,转身飞快离开,走到洗手间门口,因为地滑,她差点踉跄,抬手扶住墙。   她推开门进去,手撑着盥洗台的大理石瓷砖,呼吸急促,眼眶发热。   后台……   给公司总裁打电话……   所有的信息,只指向一人——   段灼。   所以,她之前那么开心和期待,以为是自己足够优秀,原来背后都是段灼的原因?   他还是用自己的关系送她进来了?   知眠低着头,眼睫轻颤,刹那间,心头掀起狂风巨浪,带着全部的成就感和满足感骤然崩塌。 第三十一章   知眠走出洗手间, 回到设计部,林灵刚好忙完,她看到知眠的脸色以及微红的眼眶, 一愣:“怎么了,不舒服?”   知眠摇头,努力提起唇角:“没……”   林灵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刚才袁经理找我,顺便说到让我这段时间帮你联系几家出版社, 争取一下,看看你这本漫画有没有出版的可能。”   知眠闻言,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她垂眸, 动了动唇,声音很淡:“谢谢林灵姐, 但是凭我现在的资历, 应该不够吧……”   “怎么不够?你漫画的网络数据很好,公司很看重你呢。”   看重。   这两个字听来, 如同讽刺。   若不是因为段灼,他们又怎么会这样对待她一个人新人。   知眠鼻尖一酸, 脸上撑着假笑, 说不出话来。   林灵鼓励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的, 你放宽心,就专心画你的漫画就行。”   “……嗯。”   ……   谈完全部的事后已是傍晚, 林灵让知眠可以先离开了。   知眠下了楼, 走出大厦, 发现天色阴沉, 日光已暮, 只留下灰云压在头顶,放眼完全只是单调压抑的灰黑色。   她没去地铁站,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天空时而响起几阵闷雷。   身边行人匆匆,似乎是结束了一天的劳苦,各自奔赴家中。知眠形单影只,不知走了多久,披着降临的夜幕,来到了江滨外。   江水茫茫,几艘船在江面行驶着,江对面是一片霓虹。   远处的天边忽而划过一道白光,而后雷声响起,没一会儿,几滴雨忽而落了下来。   知眠没带雨伞,她路过一个临江的石亭,拐了进去,紧接着瓢泼大雨彻底降下。   雨声哗哗,亭旁栽种的几颗柳树被雨滴打得窸窣作响,不到几分钟,眼前所有一切景色都蒙上了一层雨幕。   所见之人越来越少,她独自坐在亭子的石椅上,看着外头。   忽而间,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视线下落。   二字在上头显示。   偏偏巧,正是段灼。   她眼底一敛,直接挂断了电话,半晌,那头再次拨了过来。   知眠果断地再次挂断。   男人询问的信息进来:【在忙?】   知眠看着信息,回:【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她锁上手机屏幕,扬起脸,看向江边,抑制酸涩的眼眶。   办公室里,刚训练完的段灼倚在桌旁,给知眠打去电话,本来想约她去看一个私人画展。   他知道女孩最喜欢画画,如果用其他理由她说不定还不愿意出来,画画她应该会感兴趣。   然而拨出电话,响了两声,显示正在通话中。   挂断了?   他以为她在忙,发了信息,然而却收到她的回复,让他别再联系她。   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她发去信息,没回复,他疑惑地又打了过去。   然而不管打几个,始终都是无人接听。   哪怕以前再吵架,小姑娘都不会让他联系不到自己。   他眸色沉下,眉峰蹙得越来越紧。   她怎么好端端的不理他?   窗外雷雨轰鸣。   雨水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   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心头像是被绳子紧紧缠绕一般,额头突突地跳。   挂断又重拨,他机械般不断重复这个动作,然而不管他打了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段灼眼底一冷,把手机摔到沙发上。   “砰”的一声闷响,手机在皮质沙发上弹开,最后掉落在地。   敲门声响起,程立闻声推门进来。   程立看到男人敛着睫,气场沉重,气息起伏明显,而茶几旁边的地上躺着一部手机。   他怔了下,刚要开口,就见段灼立直身子,拿起手边的外套,往外走。   程立捡起手机,立刻跟了上去,问:“灼哥,怎么了?”   段灼抬眸,漆黑瞳仁,语气喑哑:“把知眠给我找出来。”   -   雷雨滚滚,整座霖城被滂沱大雨笼罩,像是黑夜里的困兽。   霖城地处南方,春季多雨潮湿,这是霖城入春以来第一场雨,来势汹汹,一来就让霖城市中心主干道全部面临堵塞。   车子在堵塞的车流中缓慢移动,驾驶座上,程立不断地拨打各个电话,试图通过各种人脉联系到知眠。   然而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的人都不知道,知眠拒接了全部人的电话,与所有人失联。   到后来,直接变成了关机。   程立挂断最后一个电话,对段灼汇报:“灼哥,知小姐的室友说,她下午出门去活创百维公司了,公司里的人说知小姐来只是谈正常的公事,而且还挺开心的,没有发生争执,她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离开,而且走得时候还是好好的,没有发现异常。”   段灼按着眉心,喉间滚出沙哑的几字:“她现在回学校了吗?”   “室友说没有,我已经安排人过去学校查监控了。”   “先去学校。”   程立应下。   半个小时后,宾利驶达C大,仍然还是没有知眠的消息,有人查过监控后发现知眠并没有回到学校。   所以,现在下着大雨,她一个人到底在哪?   她为什么逃着不愿意见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   段灼回到车上,沉默半晌,最后给庄嘉荣打了个电话,找他要点人。   那头得知此事后,也很担心,派了一批人过来,一同搜寻。   宾利在繁华的城市中穿行,段灼认真仔细看着街道外的身影,试图找到熟悉的那抹身影,然而却是一次次失望。   七年前,他在偌大的霖城两次偶遇她,然而如今,茫茫雨夜中,找到她却如同大海捞针,希望渺茫。   一个小时后,程立接到汇报的电话,而后对段灼道:   “大家都没找到,他们问接下来……”   “继续找。”段灼眉眼隐着愠怒,“这还要问?”   “是。”   事情不知从哪个地方传了出去,诸葛宇和司马诚也知道了,把电话打了过来,询问:“小酒没出什么事吧?怎么突然联系不上?”   段灼整个人处在低压中,没说话,那头安抚他几句,说也出来帮忙找人。   挂了电话,男人看着窗外,眼底冷凛。   他忽而想起,小姑娘离家出走那晚,似乎也是这样滂沱的雨夜。   而他当时因为和她置气,她走后,他没有追,一个电话也没打,在会馆玩了一晚,回到家也没有去看看她。   第二天分手后,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把她哄回来。   如果当时他做了其中一件事……今天的事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发生?   段灼阖上眼眸。   一行人不断地在城市各处找知眠,小姑娘没回去滨阳花园的公寓,段灼去到他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或是小姑娘曾经很喜欢去的地方,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仍是一无所获。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程立能感觉到男人处在震怒的边缘,甚至不敢再和他汇报结果。   晚上九点多,段灼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   车子遇到一个红灯,停了下来。   段灼捻灭烟蒂,垂下眼睑,第八十九次给知眠拨去电话。   以为仍是听到关机状态,电话却突然“嘟”了一声,显示对方已振铃。   段灼瞳孔一震,几秒后,手机微微振动一下——   那头接起。   红灯在段灼漆黑如谭的眼底晃出一抹水光。   沉默了瞬,段灼握住手机,指节用力,开口的嗓音近乎沙哑:“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那头只能听到雨声。   各样情绪在心底翻滚,男人压抑着,问:“你现在在哪?”   几秒后,电话里终于传来女孩的声音:“我在江滨外。”   -   江风凄清,风伴着雨,冷意沁入心底。   知眠在亭子里待了许久。   十五分钟后,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前方的雨中出现,踏下一长段石阶。   段灼撑着伞,朝她愈走愈近。   男人走进亭子,灼热滚烫的目光如同烙印在她身上,喉结重重一滚,紧接着,扔掉了伞,上前把她扯起进怀中。   温热感和烟草味刹那间扑面而来。   知眠感觉到男人因为发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落在头顶的声线第一次没了克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失联好玩吗?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出事了怎么办?!”   他紧紧拥着她,知眠没有说话,没有反抗,就像块冰冷的石头。   渐渐的,段灼情绪缓了下来,察觉到她的怪异。   段灼微微松开手,就看到她仿佛强压着情绪,红唇抿紧,缄默不言,他以为她会哭会闹,或是和他生气,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的状态。   他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垂下眸,放低声音哄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反应,他出声唤她:“九儿——”   几秒后,知眠仰头看向他,段灼才看到她眼底如破碎一般,有莹莹光亮闪烁。   迷茫间,他看到她开口,声音发颤:   “你是不是认识活创百维的总裁?”   “什么?”   段灼一时间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你认识活创百维的CEO,是你和对方说了我们的关系,让他好好照顾我,对吗?”   段灼怔愣两秒,没多想便承认了:“认识,怎么了?舅舅和活创百维的CEO原本是生意场上的好朋友,我就和人家打了个招呼而已,害怕你初出茅庐进人家公司受人欺负。”   他有些意外:“你就因为这个不开心?”   听到他不以为意的回答,知眠眼睫一颤,心彻底沉至谷底。   果然真的是他。   她语气带上怒意,“段灼,你凭什么插手我的工作?”   他眼底划过一道诧异。   “什么叫插手?你喜欢这个,我帮帮你怎么了?”   “我不需要!”她突然拔高音量,“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还和从前一样对我?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从分手到现在,他各样纠缠她的生活,仿佛他还是她的男朋友。   可明明他们早就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有什么权利这样?   男人闻言,眼神一点点沉下,“知眠,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给你铺好前面的路,让你不用为未来担忧,走最捷径的道路,让你最快实现你的梦想,这也有错?”   他嗤了声,“是不是我做什么,在你心里都是错的?”   知眠看着他,半晌,眼眶滚下一滴泪来。   “段灼,你尊重过我吗?”   一道冷风席卷而来,吹到她脸上,卷起一阵冷意。   男人看到她落泪,忽而怔住。   知眠道:“我工作,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我的梦想在你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手安排的过家家游戏,在你心里我不需要努力,因为我所有的价值就是你赋予的。你帮了我,你觉得你自己很有成就感吗?”   段灼神色微动,喉结滚动,为自己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感觉到开心,我在用各种方法来挽回你。”   她摇摇头,“你根本不是在挽回我,你不过是在找一只丢了的宠物。”   她点破他内心全部的想法,“你觉得我提分手是在闹脾气,你给点好处,说点好话,就想让我回到你身边,你问过我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我提分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吗?”   段灼想回答,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答案。   “我知道在你心里事业第一位,我体谅你,从来不要求你多陪陪我。你觉得我懂事,所以就能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动不动放我的鸽子吗?你觉得我就不会难过生气?”   她回想起这么久以来的压抑,鼻尖酸涩:“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只是让我别闹小性子,哄两句就算过去,你体会过我的心情吗?就连分手后,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你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   男人动了动唇,“我怎么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了?”   “四年前,你成为职业运动员,第一年二月份,你参加GGTA,拿到了击杀王,十二月份你参加全国EA个人赛,你第一次拿到冠军……”   知眠细数着他职业上过往的一切,甚至都是他快要忘记。   “还有你的爱好,你的习惯,有关于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哽咽,“可你记得有关我的事吗?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从来不过问我的生活,哪怕几句关心都没有……”   段灼一时间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走上前,试图重新拥住她,她却退到了亭子一角的石柱旁,反应剧烈:“你别靠近我!”   知眠身体发颤,杏眸泪光迷离,满是疏离和敌意,一下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段灼,你想过吗?我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是你收留了我,在你身边这七年,对我来讲,你就是我的所有……”   泪水模糊了知眠的眼眶,“可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你真的在乎我吗?”   段灼眼底怔怔,“我如果不在乎你,会站在这里吗?”   “可你的在乎,在我看来和对待宠物没什么区别。”   这种在乎如果能称为喜欢,那爱情又算什么东西?   段灼:“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   她冷笑了声,“你在外人面前评价我,不就是说我像只好玩儿的猫吗?别人也看轻我,觉得我不过是你养的金丝雀,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暖床对象,等你腻了,就会把我甩掉……”   段灼回忆到了什么,眼眸渐深,“那句话只是玩笑。”   这些话,段灼从来没听女孩说过。   他没想到原来她心里在意的是这些。   “我承认,最近我工作太忙,忽略了你。你说的这些,我以后都会注意。我保证,你回到我身边,别人不敢再这样议论你。”   段灼再度走上前,眼底血红赤深,试图拉住她的手:   “九儿,别生气了,跟我回家吧。”   “家……”   听到这个字,她眼角再次滚落一行热泪。   苦涩再次溢了上来。   她转头看着外头漆黑无边的雨夜,眼底落寞没有一点光,喃喃自语:“我哪儿还有家呢……我早就没有家了。”   没了爸爸妈妈后,她何尝不想有个家。   她原本以为,遇到他,他给了她一个家。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孑然一个人。   “段灼,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吗?我感觉我像个快要淹死的人,拼命想活下去,你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可是我感觉一会儿能抓到,一会儿又在我手中消失。”   段灼闻言,心上像是被人划过一道,鲜血淋漓。   她忽而扯起嘴角,笑容苍白,“但是现在我宁愿彻底失去你,也不想再要这种感觉了。”   她想放手了,她现在只想靠自己活下去。   段灼怔然。   几秒后,知眠收回目光,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重新看向他,开口:   “段灼,你放过我吧。”   从今以后,她和他各奔前程,互不打扰。   知眠说完,弯下腰,拿起椅子上的包,走下亭子,最后消失在雨中。   段灼站在原地,垂下头,下颚线紧绷着,温热的眼底,泛起猩红一片。   雨声沥沥,江滨寂然无人,四处漆黑而沉重,徒留男人站在亭中,宛若被世界遗弃。 第三十二章   联系不上知眠, 室友三人很着急,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宿舍的门突然被推开,知眠站在门口, 浑身湿漉漉的。   三人吓坏了, 忙拉着她进来, 给她裹上浴巾。   大家问她发生什么,她没说话, 只是眼眶很红。   因为淋了雨,女孩毫不意外地生了一场重感冒,她吃了药, 请假后在宿舍躺了两天。   知眠的心仿佛也大病一场, 随着感冒渐渐好后,她的精神状态也慢慢恢复了。   傍晚童冉上完课, 给知眠打包了饭回到宿舍, 推开门就看到知眠坐在桌前画画。   女孩手执画笔, 书桌前的暖光打在她干净的白瓷小脸上,恬静而温润,她脸上不再挂着泪痕, 看过去气色好了许多。   童冉这时候才放下心来。   “我回来啦。”   她走了进来,把餐盒放在知眠桌面上,“喏,你最爱的水煮肉片!”   知眠提起唇角,“谢谢, 等会儿转你钱。”   “嗯, 你吃饭吧, 先别画了。”   知眠放下画笔, 把手绘板收起来,童冉拉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关心询问:“你今天心情好多了吗?”   “好多了,”知眠看她一眼,以为有事,“怎么了?”   童冉摇摇头,感慨:“周六那晚其实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你联系不上了,还是辅导员打电话给我们,你前男友能把电话拨到辅导员那边,好像特别着急的样子。”   知眠打开餐盒,没说话,童冉小心翼翼问:“小九,那晚你怎么了,你和他吵架了?”   她抿抿唇,也没隐瞒,“算是正式提了分手吧。”   “啊……”   童冉怕知眠又想起伤心往事,没再多问,只安抚:“没事,过去就过去了,人生嘛,总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就让故事翻篇吧。”   知眠淡淡一笑,“好啦,我真的没事。”   其实她和段灼说开后,心中一直压抑的就得到释放了,反而算是解脱。   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感冒彻底好后,知眠去到活创百维公司。   “解约?!”   知眠找到了林灵,林灵听到知眠的话,整个人呆住。   知眠把漫画高峰会的邀请函也放到林灵桌上,“抱歉林编。”   林灵格外震惊:“你怎么好端端要解约?!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是对我们公司待遇不满意,还是对我……”   “不是,和公司和您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私人原因,我不太方便说。”   对此,知眠不打算说太多,她也不晓得林灵对于她到底是不是受人所托,但如果是,她也不愿意戳穿。   “知眠,我觉得你还是要好好想想,解约的流程很繁琐,而且活创百维真的是个很适合你发展的平台。”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想好了。”其实知眠也何尝不会不舍,她也非常喜欢活创百维。   林灵试图挽留,然而知眠去意已决,最后对方只好尊重她的想法,进入解约程序。   知眠原本还在考虑着接下来该如何发展,隔天却接到林灵的电话,对方让她来公司一趟。   知眠以为是去完成解约流程,去到公司后,林灵却对她说:“我们公司的宗总找你。”   “他找我?”   林灵像是已经知道什么,拍拍她的肩:“不知道是人事部的谁传过去了你解约的事,宗总知道后,说要亲自和你谈谈。”   最后知眠被带到了总裁办公室,见到了宗政恒。   “宗总好。”   男人摘掉眼镜,看向她:“你是小知对吧?”   “嗯。”   “来,坐吧。”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看着眼前两鬓微白仍然精神奕奕的男人,心中诧异她一个小画手解约的小事怎么会闹到总裁这儿,以为又是段灼在背后搞的鬼,“宗总,您因为我解约的事找我?”   “对。”   她犹豫了下,鼓起勇气问:“您是……受人所托来找我的吗?”   宗政恒唇角扬起,反问她:“你觉得我是受谁的托?”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段前段时间给我打来电话,我才知道你是他家的那个小姑娘,昨天我也是碰巧听说了你辞职的事,了解过后,就想来找你谈谈,你放心,我并不是受任何人所托。你是觉得你能进我们公司,是因为小段?”   知眠承认:“宗总,我很喜欢活创百维,能进这里一直是我盼望的,但是我和段灼现在不是男女朋友了,我也没有理由靠着他的关系继续留在这。”   她承认自己自尊心很强,她不想别人用特别的眼光来看她,评价她是一个有后台的人。   宗政恒闻言,半晌笑笑:“难怪小段对你那么上心,你的确是个有个性的姑娘。”   知眠被这莫名的一句搞得有点懵。   “现在这个社会,能靠关系上位或者为自己捞到点好处走捷径的,许多人求之不得。”宗政恒饱经世故,看过太多的人追求名利,各种攀龙附凤。   宗政恒道:“你的想法我尊重你,但是这中间有些误会,我觉得我得要澄清一下。”   “……误会?”   “我今早找人事部了解过,小段给我打电话说起你,是在你收到签约邀请那天,其实你通过面试,成为签约画手,和他这通电话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眠怔住。   “我本来的确想和林灵交代一声,但是我前几天在北京出差,还没来得及说,外头可能传了些风言风语,我问过林灵了,她就是单纯看上你在漫画上的天赋,才收你当手下的画手,她甚至还没听说过这事。”   这解释完全在知眠的意料之外。   所以她现在得到的待遇,和段灼没有关系?   “你和小段的事我不过问,我说这么多,就是让你不要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宗政恒点破她的想法,“如果你喜欢活创百维,你大可以大胆的留下来,逃离没有意义,你应该用实力去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一切。退一万步,就算你有小段帮助,如果自己不强大,这条路你也走不长远。”   的确,留下来才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她应该遵循内心所想要的,不顾及一切去争取。   知眠被宗政恒的一席话被点醒,“谢谢您,宗总。”   宗政恒笑道:“不用谢,我只是不想错过我们公司任何一个人才,你好好加油,这个公司会帮助你实现你想要的。”   ……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知眠想通特,下楼去找林灵说了清楚,并愧疚地和她道了歉,因为之前误会了她。   林灵对此压根也没生气,“想清楚就好,我差点背了大锅呢,那这回不解约了吧?”   “嗯。”   她把邀请函重新拿给知眠,笑笑:“加油,这回是真的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了。”   知眠扬唇,笑容终于发自内心。   “一定不会。”   -   那晚,从江滨离开后,段灼回到星蕉洲的别墅,好几天都没出来。   男人没有来俱乐部训练,没接任何人的电话,没回任何人讯息,所有人从程立那儿知道,那晚段灼找到了知眠后,就变成了这样,至于聊了什么,无人可知。   大家众说纷纭,揣测各样。   诸葛宇和司马诚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一直牵挂此事的庄嘉荣打去电话,那头得知出了这样的事,暂缓了生意上的事,回来霖城。   从机场出来后,他直接到了星蕉洲。   别墅大门有录入他的指纹,他开门进去,感觉整座房子冷冰冰的,像是没人住过一样,和当初知眠在的时候,的确截然相反。   一层无人,他走去二楼,推开主卧的门,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和酒精味霎时间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晕过去。   房间里窗帘紧闭,一片昏暗,只能透过门口照进去的光亮,看到段灼屈着身子窝在沙发上,脑袋倾颓,喝着酒,仿佛锁在牢笼之中,像只沉默的困兽。   庄嘉荣走了进去,拿公文包扇着鼻子的味儿,走到床边,打开了窗帘和窗户。   房间里终于有阳光照了进来,亮堂几分。   他转头看到段灼面前的茶几上,摆着许多歪歪斜斜的空酒瓶,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像是几天没睡觉,光抽烟喝酒了。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适应眼前的光亮,却当庄嘉荣不存在似的,仍垂着眼睑。   他眼底乌青,下巴结了青茬,黑眸深邃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庄嘉荣看着段灼长到这么大。   这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颓废。   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   庄嘉荣问他有关于他和知眠的事,然而他无论怎么问,男人始终一副抗拒交流的模样,什么也不愿意说。   就像他每次心情不好,从来都不愿意让旁人知道。   庄嘉荣忽而意识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看似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段灼,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知眠是他心里,绝对是格外特殊的存在。   此时,距离UMF决赛只剩下最后两周,段灼接连一周都没参加训练,有外界媒体来采访备赛进度,发现没有看到段灼,询问时,俱乐部官方竟然给出消息,说段灼正在调整状态,是否参赛目前待定。   消息传出,网络上议论纷纷,众人不知是何原因,有人甚至怀疑是伤病。   粉丝们都在猜测,段灼最后能否参加比赛。   几天后的早晨,诸葛宇和司马诚到达俱乐部的户外训练场,今天是最后一场在霖城的训练,明天就要出发去往首尔,在那边准备最后的比赛。   UMF作为个人赛,GYB队伍里除了段灼,还有几个队员进入百人决赛,这是个人以自己的名义参赛,但每个参赛者的背后,往往也代表着国家和队伍的名字。   两人往更衣室走时,GYB几个队员走上前,问:“两位教练,老大现在什么情况啊?明天就要出发了。”   “不参加的话,真的要弃权吗?”   “老大没事吧,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诸葛宇无奈,别说别人,他和司马诚现在都见不到段灼,“这事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好好训练你们的。”   司马诚道:“我今天再去打电话给段灼一下吧,问问他。”   “唉,老大本来是夺冠热门人选的……”   几个人正惋惜着,忽而有一个队员风风火火跑过来,满脸惊愕:“老老老……”   “老什么啊?”   “老、老大他现在就在射击场里!他在训练!!”   众人:???!   大家纷纷往户外的射击场赶去,就看到训练场里,男人伏在草地上,面前架着枪,五十米外的移动靶一个个被精准击倒。   直到一组射击训练结束,他才缓缓起了身。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放弃比赛了,没想到他还是选择来了。   旁人终于走上前,“老大……”   诸葛宇和司马诚走过去,看着段灼,莫名眼底一热,揽住他的肩膀,将一切询问都咽了下去。   翌日,所有的参赛者出发去往首尔。   微博上,#Fire确认参加比赛#话题成为所有关注EA领域的人中最爆炸人心的消息,原本担忧难过的粉丝又重新振作起来,而这一消息对于其他国家的参赛选手无疑又增加了压力。   有媒体本来想对段灼进行赛前采访,但是段灼团队推掉了全部的采访,外界就有人怀疑Fire状态不佳,能来参加比赛,或许只是勉强。   作为今年夺冠的另一热门,韩国QRT队长的猎者,在接受采访时,就开玩笑说了一句:“不管Fire状态好或不好,对我夺冠来说没什么影响。”   两人四年前有参加过一次比赛,猎者是那场比赛的冠军,而Fire只进了决赛圈,前三名都没有。   而且猎者如今是本土作战,优势更大。   两天后,就到了正式的比赛。   比赛一共有100人,开始后,大家先是经过一段渡江的越野,最后进入由一栋废旧大楼作为比赛地点的交战区,进入交战区后,比赛将会进行全程的直播播报。   原本所有人都在担忧段灼的状态。   但无人想到,男人开启的竟然是一场“变态”般的杀.戮。   每隔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场内外的击杀播报中都滚动着段灼击杀敌人的信息。   男人进场十分钟,淘汰数已经到了二位数。   场外的全部人都震惊了——Fire杀疯了。   比赛到了决赛圈,场上的人数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段灼和猎者二人。   生存圈不断缩小,两人最后只隔一面石墙,猎者放下枪,忽而用英文在全局广播对段灼挑衅道:“Fire,我知道你自由搏击很厉害,我们换种方式玩玩?徒手搏击,看谁先拿到枪击杀对方,怎么样?”   几秒后,猎者看到段灼走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没拿枪。   而后接下来,所有观看直播的对手和观众,就看到双方陷入一场激烈的搏斗,段灼每个动作都是快准狠。   几分钟后,他以碾压般的状态把猎者放倒在地。   对方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不服输得挣扎着站起来。   段灼捡起放在地上的枪,举起时,目光突然不经意间落在右手的战术手套上。   腕口处的,上头绣着极其娟秀的“ZM”两字。   一刹那间,心口漏跳了一拍。   男人出神那刻,猎者起身,摸到了枪。   下一刻,段灼扣动扳机,一道绿烟在猎者身上飘起。   猎者变了脸色。   比赛结束。   耳麦的广播中,播报着段灼淘汰最后一人,成为冠军的消息,   -   段灼拿了冠军后,全部观众热议沸腾,大家没想到赛前状态不好的段灼竟然在场上发挥得那么好。   段灼站在领奖台上,领了奖,成为闪光灯汇聚的焦点,然而没有人看到他脸上带着笑。   就像是没有一丝喜悦。   他拒绝了全部的赛后采访。   拒绝了全部人的祝贺。   他独自坐在比赛场地后方一个空旷的操场上。   晚风轻轻吹过,视野昏暗,只能听到依稀的鸟叫声。   直到身后想起脚步声,他的肩膀被拍了下,诸葛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人坐这庆祝拿冠军呢。”   诸葛宇在他旁边坐下,就看到段灼手里拿着他的战术手套。   “你这手套坏了啊。”诸葛宇随口说。   段灼低头,看了过去,手套在刚才的搏斗中撕裂了,已经坏了,没办法戴在手上。   再仔细看,右手的手套腕口处,上头用细线刺了“ZM”两个字母。   而对应的左手腕口上,刺着“Fire”。   记忆飘回大学毕业那年。   那年,小姑娘刚刚成年,和他告了白。   他刚和知眠在一起没多久,事业上他决定从业余转为EA的职业选手。   然而他经过了很长一段的适应期,甚至想过放弃。   前几个月,他是队伍里的替补选手,上场次数不多,无法适应更为专业的赛事规则。   在大型赛场上,他的技术打不过那些老牌选手,频繁地输掉比赛让他多年以来构建的自信一度动摇,他心态不好,加上心高气傲,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失败。   他心里开始渐渐动摇,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走EA这条路。   那天,俱乐部的路总来找他,说希望他能够成为俱乐部的一个名片,更多的想要利用段灼外形上的商业价值。   段灼心情极差,一个人训练了很久,最后坐在训练场的草地上抽烟。   一根又一根。   心头烦躁却无法消散。   直到突然出现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抬头时那一刻,知眠的脸猝不及防印入眼帘。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抱着个盒子,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笑容被夕阳打上柔软的光晕。   他怔了一瞬,就见小姑娘在他面前蹲下来,歪了歪脑袋,问:“段灼,你心情不好吗?”   那一刻,他心里的毛躁被她软软的声音抚平几分。   他捻灭烟蒂,抬手把她拉到身旁,搂进怀中,声色哑而淡:“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问了诸葛哥,他说你在这里,一个人。”   “我就想来找你。”   她仰着脸看他,段灼揉了揉她的脑袋,懒洋洋扯起唇角,“这么黏我啊?”   知眠脸颊微红,清甜的气息落在他颈窝,“你是不是不开心?抽了这么多烟。”   “嗯。”   他承认了。   “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段灼滚了滚喉结。   微风卷过,撩开知眠的长发,在他手臂上如羽毛般划过,他只是轻轻抚摸着她发顶,没有说话。   她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手上的战术手套,“你这个手套都有点磨损了,不过没关系,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嗯?”   她把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双战术手套。   “喏,这个送给你。”   段灼微愣,把手套拿了起来,笑了:“怎么突然想着给我送东西?”   她盈盈弯唇,“一直都想送,只是不知道送什么,最后我想想干脆送给你一个能经常带在身边的,上次看你训练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的手套。”   他打量着,忽而就注意到上头的两处特别的刺绣。   仔细一看,竟然是他俩名字的缩写。   “这个是我自己……”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羞赧了下,解释的声音细如蚊蝇,段灼直接把她抱到两腿之间,圈在怀中,低沉含笑的嗓音落在她耳后:“这个是什么?”   知眠耳根发红,腼腆说:“这两边的字母是我自己刺上去的……左边是你,右边是我。”   她想着。   只要他举起枪,第一眼就能看到右手手腕口的ZM。   这是离他视野最近的地方。   这样他在比赛的时候,就感觉她也陪在身边。   段灼闻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沉默半晌,最后勾起唇角,“喜欢我玩EA?”   “喜欢啊。”   “为什么,觉得我玩EA的时候很帅?”   她听着他自恋的话,拍了下他的手,最后转头看他,温柔的声音卷着风,轻轻飘落进他耳中:“我知道你喜欢EA,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你站在领奖台上,捧起奖杯,耀眼的样子。”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陪着你,一起去实现。”   那一天,她把他从迷茫的深渊中拉了出来,让他坚定地继续走这条路。   从前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   然而知眠却懂得他的渴望。   回忆翻滚而起,段灼注视着手套上的“ZM”二字,轻轻摩挲着,眼眶微微发热。   天色如水,暮色茫茫。   如从前一般。   四年后,他站在领奖台上,睥睨敌人,耀眼夺目,拥有了当初渴望的所有一切。   然而,他却弄丢了她。   她不会再陪在他身边了。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第三十三章   三月底, 知眠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出发去H省参加第九届中国漫画交流高峰会。   在大会上,知眠见到了许多知名漫画家前辈, 她像是在池塘的鱼儿突然游进了大海, 更加感觉自己的稚嫩和渺小。   知眠认真听每一场讲座, 记录下许多笔记, 努力学习知识。   她所安排的酒店房间隔壁, 是同公司的知名画手牧牧安, 牧牧安跟在林灵手下多年,稳扎稳打, 有着固定的粉丝群体,卖过几本出版版权, 还翻拍过广播剧。   某天, 知眠打算去楼下自助餐厅用餐,出门时恰巧碰到了牧牧安。两人进了同一层电梯, 因为互相都耳闻过,便聊了起来。   牧牧安和林灵差不多年纪,已经是个孩子的妈妈, 但打扮很御姐风,女王气场十足。   两人同桌用早餐,牧牧安问了知眠工作上几句, 女孩说话温和谦逊,不会因为小有成就就翘起尾巴, 也不会极尽谄媚阿谀,牧牧安对她倒有了几番好感。   “留个联系方式吧, 反正都是同事。”   临走前, 牧牧安主动说。   知眠原本不敢要的, 闻言点点头,“好。”   两人留了联系方式,高峰会最后一天晚上有个酒会,知眠不是作为正式邀请的嘉宾,原本没有机会参加,直到前一晚,牧牧安来敲知眠的门,“可以借个吹风机吗,我房间的好像坏掉了。”   “可以呀。”知眠请她进来。   吹完头发,牧牧安和知眠又了聊会儿天,最后对方问她:“你明晚要不和我一起去酒会吧?”   于是隔天,知眠因为有牧牧安的邀请,便可以进去。   酒会上,衣香鬓影,酒杯碰撞,古典乐队的奏乐声婉转悠长。   这里就像个小型的社交场,进去不是单单喝酒谈天,更多人利用此来结交人脉,左右逢源。   知眠虽然有本当下热度挺高的漫画,但走在里头只算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她跟在牧牧安身边自我介绍时,大多数根本没听过她这个名字,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她。   后来牧牧安要去找人说点正事,知眠懂礼地没跟着。   知眠拿着一杯香槟,感觉融不进大佬们的气场,怪不自在,只能默默走到酒会角落喝酒。   面前落地窗的反射里,她一袭淡绿色荷叶边长裙,微卷的黑发如海藻般柔顺地散落肩后,她独自浅酌,天鹅颈微微扬起。   在这里,她像是一朵在角落绽放的荷花,无人注意时便罢,若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必定停留几分。   自然有人被这样的知眠吸引,路过时搭话几句,但很势力般得知她是个小新人,不愿多说便走。   毕竟大家来这,可不是相亲。   美貌若没有财力或能力支撑,便和酒会门口摆放的青瓷花瓶没什么两样。   当然也有人不计身份,和她多聊几句,有两个女人站在离知眠三米远的地方喝酒谈天,听到知眠与旁人说话,眼神瞟了过去,又互相对视了眼。   半晌,知眠身旁的人走后,两个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走到面前,其中一人问:“你就是一目知秋?”   知眠微微一愣,“嗯。”   “啊,听过你名字,《八月季风》的画手,对吧?”   “嗯。”   这里竟然有人知道她?   另一个穿墨绿色长裙的女人,目光在知眠身上打转一番,最后微抬起下巴,一脸狐疑:“你应该不是大会的邀请人员吧?我在会上都没看到你。”   “我不是,我是旁听生。”   女人闻言,笑容里带了几分诧异,随口问身旁的朋友:“旁听还能参加酒会么?”   “旁听生应该不行吧,邀请函都拿不到……”   知眠刚想要解释,旁边就传来一道女声:“她是我朋友,我带来的。”   转头一看,是牧牧安走了过来。   女人红裙裙摆摇曳,气场强大。   两人神色微怔,紧接着主动开口和牧牧安打招呼。   “原来一目知秋是沾了牧大的光,难怪呢,我们刚刚还在疑惑旁听生怎么能进来。”一人笑。   牧牧安道:“都是同行,哪来的沾光和不沾光,不过参加一个酒会而已。”   墨绿色裙子的女人笑道:“牧大今天真漂亮,这红裙真好看。”   “对啊,特别合适。”   牧牧安莞尔,看向知眠,“还行吧,漂亮衣服才衬得我好看些,知秋才叫漂亮,美人托美衣,穿这绿色,更显白了。”   墨绿色裙子女人闻言,神色微敛,眼底沉了几分。   她和知眠身上是酒会上唯一两个穿绿色的,然而她肤色偏深,撑不起知眠身上的荷叶绿,站在一旁,便显老气几分。   她笑笑,语气带了点酸,“长得漂亮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像我这种没什么外貌的,只能多靠实力了。”   这话,便是暗讽知眠空有美貌,没有实力了。   知眠能听得出话中之意,脸色未变,仍旧笑得温婉端庄,仿佛在说“我当然就是很漂亮”。   女人忍着不悦,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耳边清静后,牧牧安晃了晃杯中的香槟,看向那两人的背影,对知眠道:“那个穿墨绿色裙子的,就是雨凝霜。现在被你作品压在月热度榜下的那位。”   知眠怔愣。   雨凝霜比知眠出名早,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她和知眠画的是类似的题材,原本她的作品《山河是给你的情诗》在乐画牢牢霸占校园模块榜首两个月,自打《八月季风》连载,直接夺了她的榜首之位,狠狠压了她的势头。   不过以综合数据来看,雨凝霜还是比知眠厉害的。   难怪知眠感觉对方说话有些刺耳,明明她们素不相识。   牧牧安笑得云淡风轻,安抚知眠:“不过是拿你旁听生的身份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罢了,你也不必觉得不痛快,努力一点,明年这个时候,你可能就高她一个头了。”   牧牧安说话直爽,知眠也听进心底。   的确,今晚被带来这,她才算是长了见识。无论是在什么圈子,实力才是讲话的底气,有些人看不起她没关系,她可以慢慢向上爬。   晚上酒会结束后,知眠回到酒店房间。   她脱掉了高跟鞋,大字一般倒在床上,晃了晃脚丫子,终于歇了一身的疲惫。   今晚吃得很少,她此刻有点饿,忍不住拿出手机点了个外卖,等待期间她刷刷微博,看看漫画的超话区今天都说了些什么。   退出超话,点到首页时,恰好自动刷出一条信息,是来自于GYB的一条官博。   里头Fire今日夺得UMF大赛冠军这几个格外醒目。   底下还配了几张图,正是男人领奖的照片。   底下评论除了在庆祝和祝贺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声音:【我这么感觉Fire好像心情不好耶……】   【单看这照片,我以为他输了[笑哭][笑哭]】   【为啥推掉了赛后采访啊?好奇怪。】   【感觉Fire状态不太对,但是他又拿了冠军……】   【今天Fire的心情是人类未解难题之一】   段灼向来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知眠看了一眼照片,便知道他的确是心情不好。   可拿冠军,不是他最开心的事吗?   知眠倒在床上,忽而想起,从前只要他赢每一场比赛,她都会给他庆祝。   大一上学期,有次他参加一个比赛拿了冠军,然而知眠当时正在学校里准备四级考试,两人整整半个月没见面。   本来说完考试完她就回家,然而前一天晚上,他就直接找来宿舍楼下,开车把她带出了学校。   段灼陪她去逛了夜市,带她吃了好多好吃的,最后送她回学校时,车子开到一半,他在路边停下。   周围无人,恰好是一大片的树林和田地,星空满天,虫鸣缠绕耳畔。   段灼坐在驾驶座,把座位后移,知眠被他面对面抱到身前,蓝白短裙像一朵小花在他军装裤上绽放。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问她,要怎么给他庆祝拿了冠军。   知眠面颊泛红,手臂圈住他脖子,贪恋地依偎在他怀中,软声问他想要什么。   而后她的裙摆被撩开。   那是她第一次被压在方向盘上,车前窗柔和的月光洒下在她白皙的胴.体上。她软成一滩水,一阵阵细细麻麻的感觉刺激着大脑,让她眼眶湿润,像只猫一般嘤.咛哼叫,忍不住想被他摆布。   车子像水中摇晃的小船。   最后,知眠漂亮的裙子上不小心沾染上两人的痕迹,她又气又羞,段灼笑着哄她,后来陪她又去商场买了好多条裙子。   知眠收回回忆,重新看向手机,而后平静地取关掉了所有有关于段灼的微博和话题。   以后,就让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继续耀眼发光吧。   而她,也要开始独自灿烂了。   -   参加完高峰会,知眠像是重新成长了一次,开始踏上这自己的梦想之路。   段灼没有再来找她。   她的世界里,终于只剩下了学业和漫画。   四月份,有几个漫画出版社主动找上了门,提出想要出版知眠的《八月季风》,因为有林灵在当中帮她抬价和争取,最后定了一家最好的,知眠拿到到首印册数量和版税率都比普通的新人画手来得高。   她和林灵沟通过,又趁热打铁开了一部她之前想要开的爱情穿越题材,名叫《一言不合就想扑你怀》,这部漫画和偏文艺风格的《八月季风》不同,更加活泼沙雕,让大家看到了知眠的风格也可以多变,这部的数据高开高走,在榜单上一路向上爬。   知眠的两部漫画如火如荼,但同时她也没耽误功课。   临近期末考时,有人在学校的贴吧里开过一条帖子:【这就是院花女神吗?除了羡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主在主楼匿名说知眠,说她长得漂亮书读得还好,性格也很好,很多人追,简直是无可挑剔一人。   楼主未指名道姓,但是透露了几个信息,不知道是故意夸知眠,还是故意引战。   很快帖子就火了,底下有很多人评论,也有人阴阳怪气。   【这是我想到的那个院花吗??】   【瞬间解码,感觉她长相已经是校花级别了,不夸张我有图。】   【这个学姐真的超级优秀!!!】   【知道人长得很漂亮,美若天仙,学习又好,但是全世界不止这一个美女,好吗?】   【优秀这个词挺好玩,我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宿舍楼下有车在等她了,还是不一样的车,不一样的男人,这是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楼上那句话恶不恶心?这是开始恶意揣测了?】   【爷吐了,谁更恶心一些?我直接解码了,外院大三的知眠,这人大一就在贴吧出名了,呵呵,搜索包养关键词就能找到旧贴】   【那个帖子当事人都出来道歉是误会了好吗?知眠只是有个校外男朋友而已,贼神秘,反正有钱就对了。】   【她和她校外男朋友已经分手了,据消息透露,人家现在是单身。】   【这几个月都没看到有人来接她了,真分手了?】   【分手了也有男的为她前仆后继,舔狗备胎一大堆。】   【人家有魅力有人追,你算什么?人男的愿意当舔狗也不愿意当你男朋友,趁早洗洗睡吧。】   【议论别人私生活真的好吗?不管人家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申请删帖了,内涵和阴阳怪气的人大可不必,与其议论别人,不如先提升自己。】   【再怎么酸,你都成为不了她……】   知眠没有出声,后来有明事理的人出来为她说话,一些说话难听的人都被怼了,直到最后帖子被删掉。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议论了。   大一时就有人这样发帖,后来有人爆出发帖人是知眠同年级的学生,这件事传到了辅导员那儿,辅导员立即找来发帖人谈话教育,说不该传这样的不实传闻。   最后帖子被删除,并要求发帖人给知眠写去了道歉书,段灼也出面了,事情才算解决。   当时的她,难过了好多天,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像外界解释她和段灼的关系。   但现在她因为没有了这样的顾虑,能够更加淡然处之,她自己内心变得更强大了,她开始能够接受更多议论她的声音。   时间匆匆而过,就到了大四。   《八月季风》出版后,成为了出版社同期出版漫画中的销量黑马,于此同时,她漫画的网络阅读量也突破千万。   公司给她安排了助理,她也渐渐走进一些知名画家的圈子,牧牧安像前辈一样,会带着她去结交圈里的朋友。   她开始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有些人或是为了利益,或是出于真心,而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么懵懂单纯,开始变得成熟理智,懂得去看人。   原本她自卑胆怯,但是因为变得优秀,她慢慢自信起来。   秋天慢慢过去。   霖城今年比以往更慢入了冬。   十二月初某天,傍晚她从公司谈完公事出来,接到了房产中介的电话,对方说带她去看房。   这是知眠换的第二个房子,今年七月时梁栀意的表姐从国外回来,她就搬出了滨阳花园,换去了附近一个小区,最近房东说要卖房子,她只好又找了一个。   不过她现在口袋里有点钱了,能租个地段更好的,去学校和公司都很方便。   去看的房子一室两厅,阳台还有个她喜欢的秋千椅,往外是漂亮的江景,看完后,她很满意,直接就和房东签了租赁合同,打算周末再搬家。   结束后,知眠独自离开小区,往地铁站走去。   天色漆黑,这周围的店没开几家,路灯也是有一亮有一暗。她第一次来这,不太懂,按着地图走了条较为偏僻的路。   四周行人不多,她走着,忽而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在后头。   她回头时,刚好对上对方漆黑的目光。   她心里微颤一下,回过头,握紧手机,隐隐提快了步伐。   可她感觉身后的人仿佛在跟着,她拐了一个弯,没多久他又出现在视野里。   她心头惴惴不安,正打算跑起来,路边忽而传来一阵车的引擎声。   一辆车停在路旁,知眠转头看去,车窗刚好降下,露出诸葛宇的脸。   “诶,小酒,真是你啊?!”   知眠怔愣,“诸葛哥?”   他问:“这么晚去哪啊这是?”   “我准备回家。”   “上来吧,我刚好也准备回家,送你一程。”   知眠犹豫了下,男人道:“这里天太黑了,你一女孩子不安全,怎么,你跟你诸葛哥要这么客气?”   知眠最后上了车。   知眠道谢后报了地址,诸葛宇启动车子,看向她:“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啊,你今晚怎么来这?”   “我来这看房子。”   “新城御景的?”   她点点头,诸葛宇便道:“下次走大路,出小区右拐,这条路旁边的小区都拆迁了,没什么人住,我表弟原来就住这。”   知眠应下。   车子驶到红灯,停下后,诸葛宇拿手机发送出一条消息:【放心,接到人了,我送她回家。】   发完,他放下手机,目光瞥向副驾驶座上的知眠,不禁夸赞:   “小酒,我发觉你现在可变得越来越漂亮啊。”   诸葛宇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看到知眠,小姑娘还是瘦瘦小小的。   女大果然十八变,几个月不见,变化也很大。   知眠闻言,不带腼腆地扬起唇角,“诸葛哥,我也感觉你最近变帅了。”   “嗐,我就一粗糙的大老爷们,”绿灯后,诸葛宇踩下油门,“你大四了吧?课多不多?”   “没课,我们最近是实习期。”学院安排,下半个学期才开始写论文。   “你漫画现在画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挺有名气了?”   知眠稍微说了下现在的状态,诸葛宇不禁感慨:“这以后出名了,千万别忘了你诸葛哥,到时候记得给我几本你的出版漫画。”   “好,下次有机会的话带给你。”   两人闲聊着,诸葛宇说起近况:“前段时间GYB刚结束世界赛的预选赛,进了三十二强,尤其是段灼,他最近状态不错,每场比赛都是击杀王。”   知眠许久未听到这个名字,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淡淡一笑:“那挺好的。”   她没有避而不谈,而是淡然地开口评价。   仿佛在评价一个普通朋友。   诸葛宇看了她一眼,“知眠,你们俩自打那次以后,就再没联系了?”   “嗯,”她垂眸,唇角微微挑起一个幅度,“大家也都挺忙的。”   这样忙碌的生活,对她来说挺好的。   诸葛宇而后换了一个话题。   过了会儿,车子到达目的地,停下后,知眠下了车。   诸葛宇在车里朝她挥手:“有空多联系啊,小酒。”   她点头,目送车子离开。   其实她和段灼分开后,和诸葛宇、司马诚也没有完全断连,他们偶尔还会在朋友圈互动几句,只是没再见过。   她原本以为以为偶遇会很尴尬,但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成年人的世界,本来就不是分个手,就彻底割裂开一个交际圈。   当渐渐发下那段感情后,她看一切都发觉轻松许多。   -   搬到新的公寓后,知眠收到出版社的邀请,对方问能不能做一次漫画签售会,知眠和林灵沟通一番,林灵也支持这种宣传方式。   反正知眠漂亮,露露脸还能吸引更多的粉丝。   十二月月底,一个周六早晨,签售会定在了霖城的文化展览中心第三层,也是最大的省图书馆。   签售会开始前,就很有多书粉在此排成长龙了,知眠站在后台,准备进场时,刚好能看到签售会里的场景。   她心中感动,没想到愿意支持她的作品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她犹然记得刚开始画漫画的时候,底下的评论区只有两三个人。   如今,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了。   知眠心中正冥冥,忽而瞥到签售会门口出现一个高挑的男人背影。   黑衣,工装裤。   个子很高。   她还未来得及细看,助理李念念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口红和镜子:“小九,我感觉你要补个口红,这个颜色太淡啦。”   知眠照了下镜子,发现颜色的确淡了,她又补补,抿了下红唇,看向她:   “怎么样?”   李念念朝她竖起大拇指,眨眨眼,“完美!小九盛世美颜!”   李念念其实比知眠大个一岁,但平时说话就跟个小孩似的,知眠是见了她,才觉得自己没那么幼稚。   主持人过来通知可以开始了,知眠点头,再次看向门口时,发现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知眠上场后,底下的书粉响起热烈的掌声,这是知眠第一次公开露面,大家发现知眠原来这么漂亮。   一段采访和互动后,最后就到了签售环节。   当第一书粉朝她走来,把她的漫画放在桌面上,激动害羞道:“一目知秋大大,我超级喜欢你……”   知眠听着每个书粉对她说的喜爱或赞扬的话,心中如蜜一般,升起阵阵暖意。   她给他们一一签名。   图书馆二楼,正对签售会的阅读室里,沙发上坐着的段灼,透过玻璃向下看去。   知眠穿了件浅棕色的毛衣衫,婀娜姣好的身材曲线被外头披着的杏色暗纹西装微微遮住。   蜂蜜茶色的卷发搭在肩上,头发柔顺如海浪,头顶灯光洒下柔和的光晕,落在她白若雪的面容上。   她低头签着名,葱白玉指别过一缕头发夹在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右耳廓。   签完名后把书换给对方,知眠红唇弯起,眼睛如月牙般,莹莹闪烁。   她早已褪去了学生气,举手投足之间,带上特别的女人味韵致。   段灼隐着情绪的目光像是贪恋般定在知眠身上。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女孩签售会的消息,所以今日来了。   只是他不能出现在现场。   在这里,才不会打扰到她。   诸葛宇送知眠回家那晚,刚好段灼和几个朋友一行人在附近吃饭,出来后,他喝点有些多,等待他们算完钱出来的时候,倚在车边点了根烟。   谁知他抬眸就瞥到对面马路,一抹温润的身影从新城御景小区门口出来。   他目光怔住,忽而间大脑空白,就见知眠没过马路,没看见他,直接往左边的路走去。   那条路望过去,视野昏暗。   段灼几经思虑,到底抵不过担心她路上安全,想追上去说送她回家,忽而意识到,自己再没有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最后,他只好叫了诸葛宇去送。   很晚,诸葛宇把电话打了过来,说已经把女孩安全送回小区,还顺便笑着调侃了句:   “背地里关注人家有啥用啊,人小姑娘现在过得特别好,我刚才和她提起你了,人家看过去已经放下了,完全不在乎你了……”   段灼闻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感觉整颗心像是被撕裂一般。   空荡荡的,即使所有东西装进去,都无法填满。   今天在这里看到她,他发现知眠的确如她所说。   没有他,也可以非常优秀。   她的价值靠着自己,完全能够实现。   好半晌,他视线微敛,目光从右手手腕口的刺青掠过,最后不经意落在面前桌面上摆放的日历。   今天是12月29号。   距离跨年,还有两天。   他忽而想起,去年跨年夜那晚,在放烟花的时候,小姑娘问了他一句——明年你还会陪我一起跨年吗?   他自信地反问她,他不是每年都有陪她一起。   段灼敛睫,喉间发涩,苦涩感一点点堆积而上,他忽而觉得从前的自己挺可笑的。   当时的他怎么会预料到,今年他的身边不再有她了。   或许,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第三十四章   《八月季风》的签售会很成功。   原定计划是三小时结束, 但是现场的书粉很热情,知眠不忍心让她们空等了那么久,便延长了时间, 争取给每一个书粉签了名。   结束后, 李念念帮她把粉丝送来的礼物拿回休息室, 知眠和林灵讲完公事后,回到休息室,在椅子上坐下, 揉着发酸的手。   李念念整理着礼物, 笑笑:“小九, 你的小天使也太暖心了吧,他们还给你写了信, 我都帮你先整理到一起。”   “好, 给我先看看。”   知眠翻看着,心里一片暖意,虽然礼物不算贵重, 但是足以表达她们的心意。   她突然觉得画漫画是件特有成就感的事。   “诶,这个礼物盒子好好看哦!”李念念把一个深蓝色的首饰盒递给知眠。   知眠打开,里头有一张卡片, 写着几字:   【祝路无险阻, 前途有光。】   底下的署名是F。   知眠对这个F有印象,她每更新一张漫画, 他几乎都会在评论区第一时间出现,每次节日的时候, 对方都会私信给她发节日祝福, 虽然说的话只有简单几句。   有段时间, 她画的漫画中出现一个有争议的剧情, 评论区分为两派,□□味很足,知眠被一些喷子和黑粉私信攻击,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经历。   她心慌迷茫,甚至对自己都失了信心。   直到有一晚F给她发了私信,对方说他曾经也是这样被人怀疑,后来他挺了过来,现在他很庆幸当初坚持了下来。   【做自己想做的,如果怀疑自己,就想想你画漫画的初心。】   短短的几句话,让知眠感觉到了安慰,后来她慢慢就从压力中挺了过来。   卡片底下,是一串漂亮的手链。   一边是蓝灰色的海蓝宝珠,一边是晶莹光泽的猫眼石珠,两边交汇处是纯银的一个小圆盘吊坠,上面刻着一个枫叶的形状。   “哇这个好好看啊!”李念念凑了过来,“小九,我帮你戴上去看看。”   知眠皮肤白,手腕纤细,戴上去很好看。   “这手链特适合你,这个是海蓝宝吧,我记得海蓝宝有个寓意是帮助激发创作灵感的,我看看猫眼石的……”   李念念拿出手机查了下,“网上说了,猫眼石特别有灵性,可以给佩戴的人带来好运,同时能够增加人的勇气和胆量,使人在遇到事情能够信心百倍,得心应手的处理好各种事情,你干脆就戴着吧。”   知眠一直不迷信这个。   但是有个好寓意,也挺好的。   知眠看到自己左手手腕的确空空如也,既然好看,就先戴着吧。   下午,知眠回到家,发了一个微博,说了下今天签售会的事,同时也感谢了大家送来的礼物。   底下评论区有人发了签售会上知眠的照片,评论区便化身一群尖叫鸡。   【卧槽!!天哪知知太漂亮了吧!!哇这颜值可以出道了!】   【这是抓拍吗!漂亮得像精修图啊。】   【绝了原来是个超级大美女,为啥之前叫你发自拍你不愿意!这颜值还不好意思,过分!】   【男粉前来报道】   【男粉报道 1】   【我是女粉!今天开始我是颜值粉!】   【人美漫画还画得好看呜呜呜,太喜欢了】   知眠看着彩虹屁,不禁笑了,最后她退出微信时,又瞟到手链上的项链,不知为什么,又忍不住私信给了F:【小天使,收到你的项链啦!谢谢,特别漂亮[爱心][爱心]】   几分钟后,那头简单回复:【喜欢就好。】   知眠不禁咧起唇角。   她咋觉得这个小书粉还有点高冷呢!   -   转眼时间又到了二月份,迎来了春节。   寒假时,梁栀意和宣夏从外地回到霖城,三个好友相聚时,梁栀意就提议今年过年大家出去好好玩一玩。   宣夏说除夕那天可以一起去泡温泉,他家刚好就是搞旅游产业的,在临市有个温泉山庄。   梁栀意赞同,打算带上裴忱,知眠想着自己反正都是一个人,加上最近画漫画那么辛苦,出去放松放松也挺好的。   除了他们仨,还有宣夏的一个兄弟。   当天早晨,原定计划是宣夏来接知眠,谁知道她出小区的时候,就收到宣夏发来的消息:【我兄弟刚好顺路,我就让他把你捎上了啊,他叫简嘉致,你俩等会儿来我家汇合。】   知眠怔愣间,环顾一周,刚好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911。   车窗降下,驾驶座的男人手搭着车窗框上,掀起眼皮看向她。   鸭舌帽下,男人眉眼冷硬,五官端正,气质清冷。   两人似乎对视了两秒,直到对方开口:   “知眠?”   嗓音低低的,哑哑的,如同冰山一般,面色一点笑意也没有。   知眠愣了下,点头,对方旋即收回目光,“我宣夏朋友,上车吧。”   所以这人就是宣夏所说的简嘉致了?   知眠来不及多想,拉开车门上了车,感觉慢一步,都会耗尽这人最后一点耐心。   “我们先去宣夏家。”   他淡声道了句,而后启动车子。   “嗯。”她把安全带系好。   接下来,一路无言。   知眠性子偏内向,主动和男生搭话都是少有,特别是谈了一段那么多年的恋爱,平日里主动接触的男生更少。   刚开始知眠还有点尴尬,好在身旁男人也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她低头玩着手机,倒也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二十来分钟后,保时捷停在宣夏家前,两人下了车,刚好宣夏和梁栀意、裴忱也从别墅里出来。   梁栀意走到知眠旁边,看向倚在保时捷旁边、低头看手机的简嘉致,小声问宣夏:“这就是你那超级富二代兄弟?”   “对啊,他今天刚好有空,就叫他一起。”   梁栀意两眼放光,“我靠好帅啊!”   宣夏立刻看向裴忱,“裴忱,梁栀意她夸别的男生帅。”   女生瞪宣夏一眼,而后笑着挽住裴忱的胳膊,倚在他身上,“没有没有,我男朋友最帅……”   裴忱低头看向当着旁人面撒娇的女孩,唇角只是挂着无奈的笑意,最后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后颈,“站好,当心摔了。”   宣夏翻了个白眼,极其嫌弃这碗吃了四年还这么齁的狗粮。   他招招手,“那我们上车吧,咱们五个人,开我车就行。”   几人上车,宣夏走到简嘉致旁边,揽住他肩膀,“诶,今天让你去接人,感觉怎么样?”   男人抬眼看他,“什么感觉。”   “你都没有和人家好好聊聊吗?那么漂亮一个单身大美女坐在你旁边,你就没有其他想法?”   简嘉致这下听出了话中之意,冰冷的眼风扫过去,薄唇轻启:“你再撮合一下试试?”   宣夏无奈,“你说你单身这么久了,我这好不容易有个优质姐妹想介绍给你,你说你这人,是不是除了……”   宣夏刚想说出一个名儿,就对上简嘉致如深潭漆黑的目光,话匣子紧急停住。   有一人,在简嘉致这,是旁人不能轻易提起的。   宣夏撮合计划失败,最后也断了念想。   一行人出发去往临市,因为今天除夕,路上车流量大,中间堵了一个小时,快到傍晚才到温泉庄园。   进去里头,有专门的人进行接待,五人舟车劳顿,打算先休憩一会儿,用个晚餐,晚上再去泡温泉。   知眠独自一个房间,落地窗外是一个竹林小庭,院里有个私人小汤池,曲静幽兰,环境雅致。   她参观了一圈,最后躺在床上,睡了半个小时。   醒来后,她收到梁栀意的消息,让知眠来她这看看她这次带来泡温泉的衣服。   知眠收拾好,出门找过去。   两人房间恰巧在对角线,知眠走过长廊,正要穿过一个鹅卵石竹林,忽而就看到竹林中,站着一个男人——简嘉致。   男人背对着她,似乎正在打电话。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所以到底想不想见我?”   简嘉致的声线不同于往常的冰冷无起伏,低哑中仿佛带了莫名的缱绻。   一听就感觉电话那头就不是一般人。   知眠稍稍愣了下,立即转头,往另一条路拐去。   打扰人打电话可不好。   她找到梁栀意,迟了些,两人结伴出门去往餐厅。   到了餐厅门口,知眠口袋里的手机忽而振动,她拿起一看。   竟然是庄嘉荣。   犹豫两秒,她对梁栀意道:“你进去,我接个电话。”   “行。”   只剩下她一人后,知眠抿抿唇,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含笑低沉的中年男声:“喂,小九啊。”   知眠垂眸,淡淡勾唇。   “舅舅——”   虽然现在和段灼已无关系,但是对于一直特别疼她的庄嘉荣,知眠不敢忘恩,还是要谦逊有礼地回应。   “诶,都多久没和舅舅打电话了,过年了都没听到你给舅舅拜年呢。”   庄嘉荣的语气还如从前般熟稔,倒让她放自然许多,她软声乖巧地给庄嘉荣拜了年,庄嘉荣听完笑笑:“没见面,我这不能给你红包了啊。”   知眠莞尔,“我已经开始赚钱了,就不用给啦。”   “我听出的意思可是你不想来见我啊,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待着呢,要不要和舅舅出来吃年夜饭?”   “谢谢舅舅,但我现在不在霖城,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几天。”   庄嘉荣而后问到她最近的工作和学习,五分钟后,宣夏走了过来,拍拍知眠的肩:“走了,怎么不进来?”   庄嘉荣听到了声音,最后道:“去吧,那你好好玩,改天再出来和舅舅一起喝茶。”   知眠应下。   庄嘉荣挂了电话。   房间里,慵懒地倚在沙发旁墙边,双手插兜的段灼,听到扬声器外放的声音终于消失,漆黑的瞳仁微垂,喉结滚了滚。   下颚线被窗外投进的海蓝色日光打得棱角分明。   “某些人偷听得够久了吧?”   庄嘉荣揶揄道。   好半晌,段灼抬眸看他,淡淡出声:“你这么久没和她聊天,不多聊一会儿?”   “诶呦喂,到底是谁想听啊?”   这话装的,仿佛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我这不是不聊啊,你没听到有个男的在叫小九吗?你说她和朋友出去玩,不会是和男生吧?”   庄嘉荣毫不留情地把刀子往自己外甥心上戳。   段灼脸色冷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   “行了别抽烟了,难不成你抽完一房间烟,人家就能过来主动找你了?”   “……”   男人脸色沉郁,末了立直身子,走出房间,“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坐在沙发上的庄嘉荣不禁笑着摇摇头,心生感慨。   也快一年了。   臭小子这回算是被狠狠挫了锐气。   至于知眠和段灼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两个孩子的缘分。   -   过年这两天,知眠等人在温泉山庄玩得很愉快,只是简嘉致除夕当晚不知有什么事又回去霖城了,从温泉山庄离开后,四人又去附近再玩了几天,才回到霖城。   初八早晨,知眠提着礼盒去到活创百维,给林灵等公司里的人拜了年。   攀谈几句,林灵和她聊起正事。   “前两天公司给你接了一个动画广告合作,我觉得很不错,你看看感不感兴趣。”   一个知名的腕表品牌思米亚,最近研发了一款功能性运动手表,现在准备上市,打算设计一个动画广告,将来投放在各大网络视频中。   这个广告是真人和动画相结合,现在需要一个画师为品牌方所请的代言人绘画与对方有关的平面画,最后做为2D动画。   现在一些眼光独到的商家改变了以往的广告投放的风格,运用动画进行商品广告的绘制,动画广告的风格最近势头正盛。   “虽然你之前没画过这样的,但可以尝试一下,拓宽自己的风格,慢慢接一些商业设计,而且这个更容易提高知名度,思米亚给的报酬也很高。”   知眠知道思米亚这个品牌,她之前有稍微了解过,很喜欢他们的设计风格,“有说是画什么风格的画吗?”   “还没有,到时候过去面谈,代言人也会在。”   林灵对此很支持,知眠想了想,觉得这个挑战很新鲜,最后她答应去了解一下。   知眠和思米亚公司最后约定了洽谈时间,定为下周一。   -   午后,烈日灼灼。   空旷的训练场上,GYB队员正在进行越野的恢复适应性训练。   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野外训练,翻过障碍物到达山顶后,仍旧是段灼第一个到达终点。   司马诚在旁边计时,道:“7分05.”   段灼喘着气,拿起矿泉水,“慢了。”   “你对你自己要求可真是高啊。”   段灼看向后方,“最后跑得那三个,你等会儿最好抓着他们再加练一次。”   “嗯。”   夕阳西下,天边挂着橙红色的晚霞,一点点像远方延伸。   训练终于在日暮西山后宣告结束,一行人下了山,往基地走去。   段灼第一个回到更衣室,他脱下衣服,流淌下汗水的胸膛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而后走进淋浴室。   他闭上眼睛,微凉的水从头顶的黑发滚落,掠过紧实的肌肉线条,最后冲到脚底。   淋浴完毕,段灼走出更衣室。   程立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两人往停车场走去时,程立说到一事:“灼哥,下周一上午您需要去谈一个手表的合作代言。”   程立话音一落,果然就看到段灼眉头蹙了起来,“最近都几个广告了?三天两头就安排代言,任时把我当明星的?”   男人最讨厌的就是代言,他又不缺钱,也不缺名气,而且特别不喜欢出现在那样的镜头之下,但奈何当初和俱乐部签订的合同中规定,他平时要接些广告。   程立安抚:“灼哥,这次是主动画广告的形式,您只需要完成几个简单的造型就行,并不繁杂。”   段灼睨他一眼,“怎么样我都不感兴趣。”   “……”   要把老板哄去拍广告,绝对是最难的事情。   程立又说了许多,他和俱乐部沟通过了,俱乐部保证绝对是今年上半年段灼要接的最后一个广告,段灼听完,脸色沉沉,最后只扔下一句:“如果麻烦,我就直接推了。”   他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   周一早晨。   因为昨晚激情创作到三点,知眠差点就没听到早晨的闹钟。   和思米亚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知眠下床洗漱化妆,今天黑眼圈有点重,她拿遮瑕又在眼睑处多盖了几层,才算遮住。   换好衣服,她在镜子前打量一番,满意地出了门。   从地铁站出来,又步行了五分钟,最后到了米西亚公司大厦。   进去后,她向前台人员报明身份,对方领着她进去。   于此同时,市场推广部总监的办公室里,段灼坐在沙发上,听着面前的高总监所说的合作内容,眉间渐渐浮现不悦和烦躁。   还需要他配合画手,来设计一则有关于他平时训练生活的动画?   这么麻烦的事程立还说很简单?   段灼想走人,高总监见此,花尽各种方法游说他。   “段先生,我们画手马上就要到了,等到她来,您可以和她再沟通一番,您看可以吗?”   段灼刚要拒绝,敲门声响起。   秘书推开门,颔首道:“高总,一目知秋老师来了。”   段灼听到“一目知秋”四个字,忽而怔住。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知眠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   女人一身红棕色荷叶领长裙,外头披着一件长款风衣,卷发似乎经过精心地打理,柔顺且盈盈有光泽,搭在弧度柔顺的肩膀。   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五官精致而小巧,面色白皙柔润,唇角微俏,抹着一层温柔的枫叶红色。   合作的画手竟然是她……   霎时间,压在最心底的各样情绪不受控地冲向大脑。   翻滚,沸腾,最后突破理智。   他的视线不受控地定在她身上,一时间难以移开。   而知眠看到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正面向门口的男人,四目相对见,知眠眼底划过一道诧异。   阔别一年未见。   知眠没想过和他再也不见,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重逢。   男人倚在沙发上,长腿自然敞开,一身黑色的套头卫衣,手边的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冲锋衣外套,乌发朗眉,只是单单坐在那儿,浑身透出的桀骜感还如从前一般,张扬得惹人注目。   眉眼间,让人熟悉,又觉得带上了陌生的疏离感。   知眠只是微微诧异了下,面色便很快地恢复了平静。   她走了进去,高总监站起身,和知眠握手:“一目知秋老师,我姓高,是米西亚的市场部的总监,我可是对您久仰大名啊。”   “不敢当,高总监您好。”   高总监给她介绍旁边的男人:“这位就是这次广告的代言人,GYB队的Fire,也可以叫他段先生。”   知眠心底微微惊讶,没想到有这么巧。   段灼也站了起来,知眠面向他,落落大方伸出了手,嘴唇勾起一抹礼貌而疏离的幅度:“你好,一目知秋。”   段灼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的场景。   他以为她会失措地躲避他的目光,这样便表明她心里至少仍有一点在意他。   然而此刻在段灼的视野中,女孩望向他的水眸平静如一潭湖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从前发生的,全部在她记忆中抹去。   时隔一年,她变得自信,成熟,有韵味了。   却不再是从前那个爱躲进他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了。   段灼喉间发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和她一般客气疏离:“段灼。”   男人大掌温热发烫,知眠很快抽回了手,一副不愿意和他有多一秒肢体接触的样子。   “老师您坐。”   高总监请她坐下,她坐在段灼侧边的沙发。   秘书进来,高总监问知眠:“老师,您要喝咖啡还是茶?”   “咖啡吧,谢谢。”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段灼淡淡一句:“咖啡很苦。”   知眠闻言微怔,而后弯唇:“没关系,我挺喜欢苦咖啡,刚好提提神。”   知眠从前最不喜欢苦咖啡。   有次她在段灼办公室的时候喝过他的咖啡,喝了一口就坚决不喝第二口了,他以后便在办公室备上了糖包和奶包。   但现在她也因为工作需要熬夜的原因,开始喝上了苦咖啡,渐渐也就接受了。   段灼无言,只移开目光。   高总监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怪异。   秘书送进咖啡后离开,高总监看向刚才本来打算走的段灼,恳请道:“段先生,您介意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吗?我希望您能再好好考虑这个合作案,先别拒绝我。”   段灼拿起桌面上的咖啡,倚到沙发上:   “不着急,我有时间,可以慢慢谈。”   高总监:?   他被段灼这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搞得有点懵。   段灼看向乌发红唇的知眠,缓缓道:“我和一目知秋老师从前认识,也算是有交情吧?”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哪能用“有交情”三个字来概括。   只是一年前雨夜那晚,两人算是正式道别,是要当陌生人的意思了。   知眠见他提起,她淡然一笑,也不避讳地承认了:“的确有交情。”   高总监:“没想到这么巧,既然两位认识,那这个合作就更好谈了。”   他说了下广告的具体内容,知眠是需要了解段灼平日的训练生活,根据段灼的形象,设计出一个有关于他的动画,最重要的是植入手表的广告。   “一目知秋老师,您听完觉得可以吗?”   她思虑间,段灼目光落了过来。   知眠忽而意识到,如果她答应合作,她和段灼可能就要不止一次见面了。   她原本的确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但是当初的感情都已经放下,现在她是平等地站在他面前,她也没必要因为私人关系而扭捏。   “我没问题。”她道。   “那段先生呢?”   段灼也同样淡定:“我也没问题。”   ……   三人聊到了中午,结束后,三方顺利签订合同。   高总监看了眼腕表,笑道:“刚好到饭点了,我请两位吃个饭吧?”   高总监盛情邀请,段灼应允,想离开的知眠婉拒:“不了,我就先去吧。”   “老师吃个饭再走吧,也当是庆祝我们顺利达成合作啊。”   知眠抬眸,忽而对上段灼的目光。   男人看她,唇角扯起抹戏谑的幅度。   仿佛在问她,和他一起吃饭都不敢么?   敢。   她有什么好怕的。   知眠嘴角点起梨涡:“盛情难却,那就谢谢高总监了。”   三人乘坐电梯到了大厦楼下,走出大厦时,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是知眠再熟悉不过的宾利,另一辆应该是高总监的奥迪。   站在宾利旁的程立,拉开后车门,抬头瞥到知眠,震惊了瞬。   高总监问:“知秋老师您没车是吧?”   知眠还未开口,头顶落下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上我的车。”   高总监指了下自己的车,也绅士道:“老师也可以坐我的,都行。”   知眠所站的位置离宾利更近。   她看了眼宾利,而后朝高总监莞尔:“我坐高总监的车就好了。”   高总监点点头,看向段灼:“好,那段先生,我们餐厅见。”   他带着知眠往奥迪走去,忽而想起什么,低声问她:“哦对,您和段先生不是有交情吗?你坐他的车,两人还能叙叙旧。”   知眠高跟鞋在地上哒哒地踩,步伐生风,淡淡一笑:   “没事,其实我和段先生不是很熟,叙旧就没必要了……”   女孩含笑的声音恰恰好飘进段灼耳中。   站在原地的段灼看到知眠上了别人的车,脸色像是冷得去了北极。 第三十五章   午日, 阳光微灼。   车子弯弯绕绕,最后在新旧城区交界中的一个街道旁停下。   高总监带着他们来到一家私房菜馆。   奥迪和宾利一前一后到达,知眠下车后, 整了整西装外套, 转眼就瞥到从宾利上下来的男人。   段灼视线同样落在她身上。   漆黑,深沉,仿佛要从她身上窥视到什么。   他看过去心情似乎不太好。   可是为什么不好, 她不晓得, 也和她没关系。   知眠收回目光, 看向高总监,后者做了个请的手势,“一目知秋老师,段先生, 我们进去吧。”   知眠颔首,和他走进餐厅。   跟在最后的程立,瞥到段灼的面色, 心中早已知晓一切。   刚才来餐厅的路上,段灼坐在车上就没笑过。也是, 忍了一年不敢去打扰, 现如今好不容易见到知小姐了, 连讲话都讲不上一句, 能笑得出来吗?   程立心里暗暗感慨。   到餐厅后,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到包厢,里头环境雅致,一幅山水壁画前摆着一张大圆桌, 三个人足够坐了。   高总监请两位入座, 知眠坐下后, 段灼拉开她旁边隔了两位的椅子坐下。   服务员送上菜单,高总监让两位点菜。   “这家私房菜开得地方很低调,但是味道做得很好,我之前也是偶然发现,平时和朋友也会来这小聚。”高总监说。   知眠不太习惯在这样的场合点菜,便说:“高总监您肯定比较了解这儿的菜,就让您来吧,您肯定点得比我好。”   “也行,那老师有什么忌口吗?”   “我都可以的。”   高总监点了几道,问段灼,段灼翻了下菜单,加了几道,最后又说:“再来一份糯米水晶圆子吧。”   “做温的还是冰的?”服务员问。   段灼思虑了瞬,目光扫了下知眠,“做温的。”   服务员点点头,最后拿着菜单离开了包厢。   等菜时,高总监问:“一目知秋老师,按合同上规定,您交稿的是在这个月月底,差不多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那您是不是接下来要不要再和段先生约点时间,再深入了解一下他的训练生活?”   知眠犹豫了下,“段先生训练应该也很忙,其实我自己上网查点有关于段先生的资料一下就行,网络上应该有很多。”   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平时的训练,看了这么多年了。   段灼闻言,搭在桌面上的手把玩着手机,身子往后一靠:“我平时训练的确挺忙的。”   下一刻,男人话音一转:“不过既然和一目知秋老师签了合同,我一定会在百忙之中抽空配合她的工作。我很欢迎老师到我们俱乐部参观我的训练,这样亲眼看到,肯定比网络上的资料来得好,不是么?”   “……”   知眠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就看到他唇角带着极浅的幅度。   半晌,她粲然一笑:“既然段先生有时间,应该是我来配合您。”   他点了头,“那当然最好。”   “……”   高总监隐隐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但也看破不说破。   菜陆陆续续上桌,知眠已经饿了一个早晨,此刻饿得头昏脑涨的,奈何高总监还未动筷,还在和她饶有兴致地说着合作案的事,她也不敢自己动筷,只能笑着附和。   “老师,我觉得这次动画设计的风格,最好画风明亮一些,最好每一帧定格……”   “嗯,您说的对。”   “到时候您和我们制作动画的老师再聊一聊……”   “嗯好的。”   “我这段时间去看了几个很不错的动画广告,我发现它们有个共性……”   知眠点头附和三连。   高总监还想再说什么,忽而间旁边响起慵懒拖腔的男嗓,打断了他:   “高总监,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谈也不迟。”   知眠转头一看,段灼拿着筷子,就差把“饿了”两字写在脸上。   高总监歉疚地笑了,忙道:“是是是,你看我聊得太开心了,那我们先吃饭……”   桌面上菜样丰盛。   文蛤海蛎羹味道鲜美,搭配上葱油格外提香;澳洲的进口牛肋骨,加入红酒烹饪,果木香浓郁;干煎南极冰鱼香脆可口;还有菠萝、玉米粒、银鳕鱼、松子为组合的金玉满堂,清新解腻……   知眠很喜欢这家店的口味。   她吃着,发现每隔一会儿,她最喜欢的几道菜总会轮流转到她面前,她发现是段灼在转盘子,但对方似乎只是把自己想要吃的菜转到他面前,夹了一点,压根没有看向她的方向。   知眠没想太多,继续享用美食。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又端上来两道菜,其中一道是段灼点的糯米水晶圆子。   段灼和高总监都舀了一小碗,最后段灼把这碗甜品转到她面前,轻咳两声:“圆子味道挺好的。”   知眠闻声对上他目光。   他是在和她说话?   她愣了一下,高总监看明白了,就笑着附和:“段先生这是知道女孩子都喜欢甜品啊,老师你尝尝看?”   段灼看着知眠,后者弯唇婉拒,“没事,我不是很爱吃这个。”   她前段时间吃过一次糯米,当时闹肚子了,现在她看到这个,有点害怕。   段灼神色一敛,低头搅拌着自己碗里的圆子,舔了舔后槽牙,没再说话。   ……   一顿饭吃到尾声,最后果盘上桌,高总监和段灼闲聊起了一些投资上的事,在一旁的知眠忽而收到毕业论文导师回复的信息。   【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尽快来吧,下午三点半还有课。】   吃饭前知眠发信息问老师什么时候能找对方一趟,定定论文选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一顿饭下来,竟然快吃到下午两点了。   时间有点紧迫,她开口适时插入了两个男人的对话:“高总监,不好意思,学校有点事,我现在差不多得回去了。”   “也行,那我们也差不多到这了。服务员,结账。”   高总监结完账后,三人往外走,到了餐厅门口,高总监对知眠道:“老师,我派我秘书送你吧?”   “没事不用,我坐公交也挺方便的。”   她推辞几番,高总监不再坚持:“那也行,那我们随时联络,设计有问题可以联系我。”   知眠和高总监握手道别,最后礼貌性地和段灼颔了下首,离开此地。   知眠相对了解这里,从前她上霖城一高时,坐私家车时都会路过这条路。   她往公交站走去,再一次感觉这样的生活太不方便了。   今早乘坐地铁来思米亚公司的时候,她就给梁栀意发信息抱怨坐地铁太累,对方突然问了句,她为什么不自己买辆车。   “你虽然才大四,但是现在也赚了钱啊,拿点钱或者贷款买辆代步车多方便,还天天挤地铁挤公交,多累呀。”   知眠突然觉得,有辆车确实挺方便的。   大一的时候她考驾照,其实就是想以备不时之需,当时段灼觉得她考不考都无所谓,她想去哪儿他都可以安排司机接送,而且她开车有时候容易反应不过来,他怕她出危险。   不过好在她还是坚持了自己,觉得多一证没坏处,就去考了。   现在想想,的确可以考虑买辆车?   知眠拐了一个弯,到了另一条街,就找到了公交站。   路过C大的5路车刚好驶到车站,她直接上了车,刷卡完走到后座。   她刚坐下,手机铃声就响起。   拿起一看,是段灼。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知眠想了下可能是公事,便接起,“喂。”   那头传来男人淡淡的嗓音:“你不是要回学校?”   他无厘头来了这么一句,知眠不明白,“怎么了?”   “你这辆公交开去市郊的,没路过C大。”   知眠怔愣住,抬头去看旁边的贴着的线路图,发现这车真没有开往C大,迷茫间,电话那头猜到她的疑惑,“这辆车早就改路线了,你不知道么?”   知眠的确不知道。   她最近出门几乎都是地铁,而且好久没坐这趟公交了。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知眠看向窗外,便看到了并行在公交车旁的那辆黑色宾利,下一刻段灼道:“下一站先下车。”   那头挂了电话,很快车子到站,知眠下了车,公交车前脚刚驶离,后脚宾利就停到路边。   后车门打开,段灼下来,最后走到她面前。   微风徐徐,午后的日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在鞋边轻轻摇曳。   段灼垂眸看向她。   情绪再度不受控地酝酿发酵。   他不敢像从前那样强势,只能假装随意,低声开口,嗓音微哑:“这附近没地铁,公交车站也要走一段路,我送你一程吧。”   知眠往后退了步,保持合适的距离,朝他浅浅扬唇:“不用麻烦,我打车就好。”   “我刚好要去C大附近,顺路。”   他谎言有点拙劣。   知眠再度摇摇头:“真的不用,我约车了。”   段灼看到她拿着的手机里显示约到了出租车,眼神暗下,他没走,继续站在她面前,半晌换了个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俱乐部了解一下?”   “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周一到周五在户外训练场,周末在俱乐部训练,你看看你需要什么。”   知眠点头,“我构思一下吧,到时候再联系你。”   出租车到了,知眠微微弯起唇畔,朝他道:“那我先走了。”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扬尘而去。   段灼敛睫,自嘲地勾起唇角。   -   知眠回到学校,第一时间去找了毕业论文的导师。   聊了半个小时,老师最后让她最近先去做做文献综述,知眠应下。   从办公楼出来时,知眠往宿舍楼走去,看到林灵稍早前给她发来的信息:【合作案谈得怎么样?顺利吗?】   知眠回道:【很顺利,已经签了合同啦。】   过了几分钟,林灵把电话拨了过来,“顺利就行,我刚刚和袁经理聊到,他说这个合作案是公司帮你花了功夫争取下来的。”   “花了功夫?”   “原本思米亚看中的画手有很多个,其中有个,是雨凝霜。”   知眠听着这个名字,再耳熟不过。   雨凝霜,老竞争对手了,去年在高峰会上,知眠还和她撞见过。   只是时间改变了很多。   一年过去,知眠早已赶超了雨凝霜的成绩,无论是漫画热度还是粉丝数量,现在知眠完全在她之上。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雨凝霜换了个工作室,新出了一部漫画,势头也很猛,外界也吹这绝对会成为雨凝霜代表作之一。   “我们现在从她工作室手下抢过来这个合作案了,你一定要好好画。”   “嗯,我会的。”   “对了,我听说……代言人是GYB的Fire?”   “对。”   去年知眠刚入职的时候,林灵或多或少听过知眠和Fire之间有些特别的关系,“你没关系吧?能合作吗?”   “没关系的。”   她也不会让感情影响工作。   “好,下个月我帮你接了一个活动,到时候你要和几个知名画手一起参加‘易寻’视频APP主办的公益漫画活动,这活动最近话题度很高,等会儿我发给你资料,你再看看。”   “好。”   挂了电话,知眠收回了手机,脑中不经意再次回想起段灼,心中忽而百感交集。   她现在还能隐约回忆起那晚雨夜里,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时,她当时有多难过。   但是一年过去,时过境迁,她已经放下了。   今天他似乎很想和她多说话来着,只是她实在不想再有过多的牵扯。   她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重蹈覆辙了。   -   是夜。   布加迪缓缓驶进了御龙世景天地,最后停在庄园前。   车门被拉开,庄嘉荣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刚忙完公司里的应酬,走进玄关,老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接过了公文包,道:“庄先生,小段少爷今天回来了。”   庄嘉荣一愣,“他今天回来了?”   “对,只是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也没用晚餐。”   庄嘉荣半晌点点头,“行,我上楼看看他。”   去年庄嘉荣就把工作重心放回了霖城,他基本都一直待在霖城,段灼偶尔也会过来住几天,两人也会谈谈心。   走到二楼,沿着走廊的照明灯,最后到了段灼的房间。   敲了声,他推开门,就看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里头很安静,段灼窝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瓶开了的酒,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明难辨,看不出情绪。   庄嘉荣走进去,坐到床尾,看着他:“怎么了,又喝酒?”   段灼弯着背,手肘撑在腿上,低头摩挲着酒杯。   “没。”   庄嘉荣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外甥是个什么性子,他坐到段灼旁边,拍拍他肩膀,“你这一看不就是有心事?跟舅舅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段灼没说话,庄嘉荣猜:“和小九有关?”   男人把酒杯放到桌上,低声开口:“我今天遇到她了。”   “遇到她?”   “接了个广告代言,她是画师,和她有合作。”   庄嘉荣笑笑,“遇到她不是一件好事?怎么还不开心啊?难道你不想见到她?”   他何尝不想和她见面。   这一年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还幻想她还躺在他身边,有的时候他差点克制不住自己,想冲到她面前,想让她回到他身边。   今天见到她,他是开心的。   可是他看到她如今对他的态度,整个人就像落入了低谷。   他从前喜欢把她惹毛,看她像个小刺猬一样。   她在他面前有刺,至少说明她的情绪还会因为他而起波动。   而现在她看他那一副表情,就像一潭死水,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激起哪怕是一丝涟漪。   仿佛他从未出现在她生命里,仿佛他们之间什么瓜葛都没有。   庄嘉荣听完段灼所讲今天发生的事,叹了口气,“小九不愿意搭理你,和你保持距离,是正常的。你觉得一年时间没见,之前你们又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她对你还会很热情吗?”   “我知道。”   段灼话落,沉默许久。   “我只是发现,我一直都不懂她想要什么。”   去年最后见面那晚,她和他说了那么多,他才知道原来小姑娘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当时他们刚刚分手时,他甚至都还没察觉到。   他自信地觉得他们和从前一样,女孩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即使分手,也只是短暂的分开。   庄嘉荣闻言,沉吟许久,“小段,你知道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段灼微抬起眼。   “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深入的沟通,以至于一路以来累积了太多的误会和矛盾,而小九的性格又是比较隐忍,所以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庄嘉荣话锋一转,“而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自以为是,什么事都想当然。”   他叹声气,“其实这也怪我,我一直很宠你,你从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觉得你拥有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把人小姑娘带回家,就是笃定人家一颗心扑在你身上了,所以你谈恋爱压根不上心。”   庄嘉荣指出他的问题,“我很早之前就问你要不要我出面,你说不用,你觉得自己能搞定。而且你从来不愿意低头。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人家又不是这辈子只能谈你一个男朋友。”   段灼垂下视线,长时间沉默后,而沙哑出声:   “老庄,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到底还能做什么。   庄嘉荣笑了笑,“你现在不是问我该怎么办,而是你要先好好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在你心底,小九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   知眠对于他来说。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如果你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你自然就会知道你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第三十六章   天光熹微, 一点点日光泛在海蓝色天边,远处的山笼罩着浅浅的白雾,朦胧似幻。   段灼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椅上, 看着外头太阳升起,光亮一点点驱走白雾。   他彻夜未眠。   庄嘉荣的话不断浮现在脑海里。   记忆交杂纷乱。   他脑中闪过知眠的脸庞, 闪过和她各样的回忆。   七年前, 知眠决定跟他回家,他问她:“小孩儿,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知眠。”   “知眠?”   “知了的知, 入眠的眠……”   她说完, 又小小声补充一句:“你可以叫我小九。”   后来他的家中,就多了一个乖巧软萌的她。   她总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总喜欢跟着他去各样地方, 望向他时, 唇角梨涡涌现,眼里仿佛只能看到他一个。   她永远澄澈干净温柔,不知不觉间,她就成为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回绝所有其他女生的告白和追求。   唯独抗拒不了她靠近他。   喜欢,或许也是在那时候不经意在心底生根开花。   等到理智上头,他疯狂压抑冒出的情感, 害怕会吓到她,害怕是他单方面动了感情,害怕只是他自己乱了分寸。   直到她告诉他,她也喜欢他。   还记得知眠二十岁生日那晚, 他带她去了霖城最高的山。   晚上在山的最高处, 他们俯瞰霖城繁华, 小姑娘忽而软声叫他, 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段灼,我好喜欢你呀。”   他的心一下子被装满,像是有克制不住的情感在心底迸发。   他把她揽进怀中,星星点点的唇从额间到鼻尖,最后到了红唇。   深吻热烈,气息交缠,她一点点软在他怀中。   最后停下,两额相抵之间,段灼望见她眸中的璀璨星光。   那一刻,他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她是他的。   她永远都是他的。   他当时想到的是永远。   原来不经意之间,他把她放在了永远里。   分手后,他给了自己一年,试图忘记她,试图忘记他们之前所有的一切,到最后,他发现他根本就无法做到。   就像无声之间扎在心底,这辈子再无人可代替。   他终于意识到——   这一辈子,他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没有人是她。   也再没有人能代替她。   -   一个早上,知眠在公寓里整理毕业论文文献综述。   快中午时,梁栀意的电话进来。   “九九,我刚醒,才看到你发的信息……”她咕哝两声,“你终于想通了啊,打算买车?”   知眠昨晚好好考虑了一番,最后决定买一辆车,改变一下出行方式,所以早上她就把想法发给了梁栀意。   “那你想好买什么车了吗?”梁栀意问。   “我想买辆二手的,你觉得可以吗?”知眠对车品牌不是那么在意,其实就单纯想要个代步工具,她想先买辆二手车,等到将来有钱,再考虑换车。   “可以啊,二手车也有那种只开了一段时间的,挑辆好的就行,”梁栀意想到,“诶这事你问宣夏啊,他对车挺懂的啊,你问问他去哪里买,别被骗了。”   宣夏这个学期实习,就在霖城,知眠而后把电话打了过去,问问他的意见。   那头听闻她的要求,语气轻松:“这事多简单啊,你就告诉我你接受的价格,然后大致喜欢什么样的。”   知眠说完,最后宣夏笑道:“如果你要求这么简单的话,我们家刚好有一辆mini,你应该会喜欢。”   宣夏说这车是他妹妹的,去年他妹妹刚会开车不久,家里的跑车不敢拿给她开,最后她就挑了一辆mini,现在她基本不开了,放在家里刚好是浪费。   “说再多不如看一眼,你今天就可以来我家看看车。”   宣夏让她来家里看看,于是下午知眠过去,在他们家车库看到了那辆红色的mini。   车子保养得很好,知眠各个方面都很满意。   宣夏很大方,“你拿回去先试开几天,如果喜欢再买。”   “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跟我还客气啊?而且我卖给你,肯定比你去外面买便宜。就是这行车记录仪坏了,我一直也没拿去修,先拆下来,我帮你拿去修一下吧。”   “好,谢谢啦。”   宣夏陪着她兜了一圈,最后让她安心把车开走。   回到公寓后,她突然接到段灼的电话。   男人似乎在空旷的地方,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风,“你最近什么时候能来俱乐部?”   知眠怔愣,“我最近这几天比较忙,估计要到下周,下周我再过去可以吗?”   男人没说话,知眠以为他不乐意,毕竟怎么变成他配合她的时间了。   “算了,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   “我都没问题。”他道。   她怔了下,道:“好,那我下周联系你。”   -   周末两天,知眠好好练了车,把学了好久的技术重新拿了起来。   于此同时,她忙活了一周,终于整理完了论文的文献综述,现在终于可以把动画广告的事提上日程。   估计段灼也挺忙的,知眠想着还是把这件事早点解决比较好,省得夜长梦多。   周日晚上,她联系了段灼,她明早有课,问他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对方说有时间。   两人约定了下午三点的时间。   翌日早晨,知眠上完课,回到宿舍,先整理了番脑中的构思。   她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收拾了一番,弄好后下了宿舍楼。   今早她是开车来学校的,下午她打算还是开车去往任时。   平时坐地铁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到,现在开车就不需要那么久了。   车上的电台播放着音乐,她适应了几天,开车时没了之前的紧张,便渐渐哼起歌来。   街道上车流较少,快行驶到俱乐部时,知眠看到前方路口有个正在倒计时的绿灯,她计算着时间,踩了一脚油门。   然而,一辆原本驶在她右边的保时捷卡宴突然打了转向灯,直接变道开到她前面。   知眠反应过来时,急刹车,却已经来不及,下一刻,耳边传来砰和摩擦的声响,两辆车子剐蹭上去。   知眠身子猛然向前一倾,好在安全带拉住了她。   两辆车停在路中。   知眠握着方向盘的手立刻出了汗,她心口一坠,怦怦直跳,呆滞了两秒,立刻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去察看车的情况。   卡宴的左后方蹭到了她车的右前方,她的车头凹进去一小块,而对方车的左后车灯破碎,旁边有一条明显的刮痕。   卡宴驾驶座车门被推开。   一个个子五大三粗,穿着花衬衫、地中海发型梳得锃亮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   他走到车后方,摘掉墨镜打量着车子的情况,皱起眉头,爆了一句粗口,指向知眠:“你他妈怎么开车的啊?”   知眠当即懵了,“是你突然变道好吗?”   “我什么突然变道?你瞎啊,没眼睛看到我打了转向灯?”地中海男语气粗鲁。   知眠道:“你打了转向灯直接变道的,是你没看到我的车。”   “我怎么没看到?要不是你踩了一脚油门,能蹭上我的车?”   知眠气也涌了上来,“哪有人一打转向灯就变道的?这明明就是你的问题!”   知眠个子娇小,还是女生,看过去年纪小好忽悠。地中海男丝毫不怕,咄咄逼人:   “少废话!这件事就是你全责,打电话给你保险公司让他过来赔钱!你认得我这什么车吗?就你那破车碰上我的车,还想推卸责任,你知道我这车比你车贵多少吗……”   知眠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不仅赖账还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人。   男人骂骂咧咧,知眠冷声截断他的话:   “是谁的责任和嗓门大小没有关系,你再骂我也没用,这事是谁的责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地中海男走到知眠车旁,打量着车里,心里一喜,“你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的责任?”   知眠突然想到,车上的记录仪被宣夏拿去修了。   “我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没关系,你看看你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就知道谁的责任了。”   地中海男厚脸皮道:“我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坏了,而且我凭什么要拿给看?”   “……”知眠气结,刚要说话,后方就响起喇叭声。   他们两辆车停在路中间,马上就要引起堵车了。   地中海男没管,他走到知眠面前,“你赶紧打电话给你们保险公司,我也叫保险公司过来,这件事就算不是我全责,你也要付责任,我的车剐蹭成这样,你看看这车灯,这个你都是要赔的!”   mini不比卡宴价格,如果知眠要赔钱,这价格绝对不便宜。   知眠被他吼得有点心慌,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故,毫无经验,加上男人叫骂,知眠攥紧手心,努力保持镇静。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打算拿出手机拨打警察电话。   忽而,手机先响了起来。   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段灼二字。   知眠看到时间,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快三点半了。   她没理会地中海男的话,走到旁边接起,因为情绪起伏,气息有些不稳:“喂。”   “怎么还没到?”男人问。   知眠刚要开口,段灼听到电话那传来骂骂咧咧的男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旁边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   知眠犹豫了下,实在没办法了,“我现在在路上,我车和人剐蹭了……”   她老实和他道出遇到的麻烦事,段灼听完,蹙起眉峰:“你现在在哪?”   知眠看了眼路边的路标,报了位置。   段灼摘掉战术手套,放下训练,直接转身往室内走去,“你不用理那个人,直接报警,我现在赶过去,十分钟就会到。”   男人嗓音平静如深潭,莫名间让人的心安定下来。   知眠得知他要过来,不想麻烦他:“我报警就好,你不用……”   “我很快就会到。”   知眠忽而哑然。   段灼走进室内,诸葛宇看到他:“诶,去哪啊?马上训练了……”   “去接人。”   “啊??”   另一边,知眠挂了电话后,地中海男走了过来,“保险公司电话打了吗?”   知眠冷眼看他:“这个责任我不认。我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地中海男微愣两秒,看到她拨打出110,声音拔高:“好啊,报警,警察过来你也跑不了!”   知眠不想再和他纠缠,走去一旁,拍照剐蹭的照片。   过了会儿,地中海男兜中的手机也响了,他接起,对那头骂骂咧咧地抱怨:   “我还没到,路上出了点事……”   “遇到一个女司机,把我车给刮了,现在女的不会开车上什么路……”   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实则就是故意在骂知眠,一口一个“女司机”地图炮,带着满满的性别歧视。   知眠从来就没见过素质这么差的人。   她又着急又生气又心慌。   谁知道,她借着人家的车开,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   心思纷乱间,她看到一辆熟悉的悍马朝他们这个方向驶来。   距离那通电话,只过了五分钟的时候。   黑色悍马最后停在马路边。   气场张扬。   她视线忽而停住,就看到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一双黑色军靴踏在地上。   段灼从车上下来,立直身子,抬手甩上车门。   他目光落在知眠身上,四目对视间,抬步朝她走来。   直至到了面前,知眠回过神,正要解释现场的情况,他微沉的嗓音落下,第一句却是:“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抬头看到他眼底的担忧,微愣,“没……”   “报警了么?”   “嗯。”   知眠具体解释了一番现场的情况,段灼看了下两辆车的情况。   地中海男看到他,叫嚷道:“你叫人来也没用,你该赔偿还是赔偿……”   他话音未落,段灼掀起眼皮,视线扫了过来。   男人神色寡淡,眼神不带有任何温度,欺软怕硬的地中海男莫名感觉到不对劲的气场,心里忽而一虚,话匣子突然停住。   段灼没说话,而后轻拉住女孩的手臂,带着她走到悍马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她道:   “你先在车上等着。”   知眠怔愣间,回过神就顺着他的动作和声音坐进车里,她抬眼,视线被他冷峻的侧脸占据。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段灼……”   男人单手撑在她座位一侧,另一只手扶着车门,俯下身,漆黑的瞳仁对上她的视线。   男人看着她,声音低而柔:   “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嗯?” 第三十七章   知眠听到他的话, 眼底划过一道怔愣,末了动了动唇,“你别和人吵起来……”   他这样, 真像是和别人去吵架的。   知眠就怕他被那个没素质的男人惹生气了,到时候做出什么事。   段灼看向她, 嘴角勾起抹笑,“嗯,我保证尽量动口不动手。”   “……”   下刻, 车门就被段灼关上。   耳边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知眠疑惑, 他不是在训练吗?   怎么就突然赶过来了……   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段灼往两辆车那边走去, 不知为何, 慌乱的心绪莫名就渐渐安定下来。   从前她每次遇到麻烦,都会去寻找段灼,像是一种依赖感。   知眠犹豫一番, 最后还是坐在车上先观望着,不再给段灼添麻烦, 等交警来时再下去。   而另一边。   段灼走到地中海男面前,后者感觉到男人气场强大,个子又比他高一个截,他原本强硬的气势无端被削弱几分, 他微微放缓语气,仍旧没给好脸色:   “你来帮她解决是吧?我看你也是男的, 肯定明事理一些,你现在说说, 怎么赔?”   段灼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抖出一根, 点上,而后掀起眼皮看他,神色凉薄:   “赔什么?”   “你说赔什么?你那女司机剐蹭了我的车,你说这修车的钱谁来赔?”   段灼扯起嘴角,“谁剐蹭的谁?你当我和你一样傻逼好忽悠?”   地中海暴跳如雷,“你他妈骂谁傻逼呢?!”   段灼忽而笑了下,“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想赖账啊?觉得人家是女生就好忽悠?”   地中海男心里一颤,瞪过去。   “我赖什么账,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们的问题……”   段灼慢慢吐了口烟,看着周围车来车往,最后冷冽的目光转向他身上:“嗯,你挺有理的,等会儿交警来了,你和他们好好说说。”   地中海男生气咒骂:“我今天真是倒了霉了,我这车刚买没多久,就遇到一个傻逼女司机,还遇到……”   他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钳住,他身子一翻,被段灼狠狠按在卡宴上。   他油腻的脸压在车的后窗玻璃,用力到变了形,他想动,却发现根本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你大爷……”   他动弹着身子,像一头肥猪被人按住,疯狂挣扎间,段灼眼底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忽而褪去,开口的语气冷若冰霜:   “再骂一句,交警来之前,我会先送你进医院。”   话中之意时——他再多说一句,段灼就要动手打人了。   地中海男怔住,没想到遇到个比他还拽的,还打算来真的,他手腕被攥得生疼,面色狰狞,怂得不敢骂了,叫嚣着让他放手。   几秒后,段灼松开,看着他,舌尖抵了抵上鄂,甩甩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地中海男踉跄着站到一旁,怒火中烧,却只能咬牙低声咒骂,一句大话也不敢说了。   而远处的知眠在车上看着段灼动手的那一幕,心整个提了起来。   她不是害怕两个人打起来。   而是害怕段灼把那人揍倒了怎么办。   虽然对方个子三大五粗,但是她知道在段灼面前就跟纸糊得一样。   好在打架并没有发生,几分钟后,她终于看到交警赶来,立刻推开车门下了车。   跑到段灼旁边,男人垂眸看到她,没赶走,嗓音褪去了些冷冽:   “你和交警讲讲刚才发生什么。”   知眠点头。   两个交警走过来,察看了两辆车的情况,判定证据不够充分,偏偏巧的是,能拍到这条路路况的监控最近在维修。   地中海男在旁边争执,交警走到卡宴车前,“诶,你这不是有行车记录仪吗?”   地中海男反驳:“这个行车记录仪坏了。”   “哪坏了?”交警慧眼如炬,“我先看看再说。”   地中海脸色微变,硬着颈项,就是死活不愿意动:“我都说了行车记录仪坏了,给你们看干什么?!”   这是摆明了厚脸皮,交警来了也不认账。   争论间,知眠拉了下段灼的衣袖,叫了一声。   “嗯?”   争论声很吵,段灼微微俯下身贴近她,知眠怔了下,提高了音量:“我们让交警调监控吧,不想和这人废话了。”   他行车记录仪坏了又怎么样,监控肯定拍到了。   地中海男和交警迂回间,段灼淡淡的声音插了进来:“两位交警,这位先生拿不出来记录仪也没事。”   地中海男看向他。   “直接调监控吧,前方红绿灯探头肯定拍到了,”段灼扯起嘴角,“只是这样,就比较麻烦两位交警了。”   地中海神色变了。   交警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把戏,此刻也没了耐心,神色严肃,下了最后通牒:   “不管怎么样,你把车门开了,我先去看看你车上的行车记录,监控一查,谁都别想逃责任,你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磨蹭了一会儿,最后地中海男给开了车门。   交警坐了进去,看到行车记录仪正常显示,这回冷声笑了:   “这叫坏了?”   “……”   交警最后调出记录,查出来了结果——卡宴突然变道导致剐蹭,负全责。   地中海男彻底哑口无言,知道赖不下去了。   交警下了车,脸色发沉,训斥道:“你搁我这玩过家家游戏呢?就看人家是个小姑娘就想推卸责任?刚才不是还挺有理的吗?”   “……”   最后地中海男被狠狠教育了一番,打电话叫保险公司过来,两辆车挪到旁边。   段灼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程立赶了过来。   “你的车交给程立,让他来处理后续,你先去俱乐部。”段灼道。   “没事,我留下来处理也行……”   知眠怕麻烦,男人挑眉,声音淡淡:“再迟一点过去训练就结束了,或者你打算看我加练的时候?”   “……”   她只好把车钥匙给程立,临走前给宣夏打了个电话。   虽然车会得到赔偿,但是这事还是要和宣夏交代一下,毕竟是他的车。   那头听到她的道歉,满不在意,安抚她:“不就剐蹭了一下吗,你没事就好,我现在赶不过去,旁边有点事,要不你自己处理一下?”   “没事没事,已经处理了,这车修好了以后,我会买的。”   一方面是喜欢,一方面她把别人的车弄成这样,出于人情,还是得要这车。   宣夏笑笑,“行了,我还以为啥事呢,那就先这样啊。”   “好。”   挂了电话,知眠松了一口气,肩上的胆子终于卸了下来,而后她听到面前的段灼道:“走了。”   知眠跟着他走去悍马。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转眸看向驾驶座的男人,心思绕转。   “段灼,今天谢谢你。”   她开声道。   本来她觉得重逢后,他们算是半个陌生人,他也不会来管这样的事,但是不管怎样,他今天还是伸出援手了。   段灼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应了一声,启动车子。   悍马在路上行驶,段灼单手撑在车窗框上,控制着方向盘,半晌发问:“你那车谁的?”   “我朋友的,我想买,所以拿来试开了。”   知眠忽而想到他以前是怎么说她的——开车反应那么迟钝,你去街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没想到真被说中了。   有点丢人。   “开车小心点,没行车记录仪之前保险起见先别开了,今天这样你有理也没证据。”   知眠也算是长了个经验教训,点点头,忽而又问:“你刚才是在训练吗?”   “嗯。”   “那你这样赶来,不会耽误训练吗?”   他从前可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   段灼目视前方的路况,淡声道:“没事,这件事比较重要。”   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的知眠,心里有点怪异,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怎么感觉,段灼今天好像心情特好?   过了会儿,车子驶达任时俱乐部。   下了车,走进俱乐部里,段灼垂眸看她:“我去更衣室换个衣服,你可以先去操场,还记得怎么走么?”   想当初,她经常跑过来看他。   “……记得。”   知眠离开后,段灼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往俱乐部建筑后方的操场走去。   走出室内,他看到外头太阳快要落山,天边难得泛起漂亮的晚霞,一朵朵白云蔓延开。   日光落下,放眼望去,万物都沐浴上一层璀璨的金色。   段灼转眸,目光忽而落到远处坐在看台上的知眠。   女孩手里拿着画板,正看向操场。   鹅黄色长裙的裙摆被风微微卷起,长发飘然,拂过她白皙盈透的脸颊。   她低头动着画笔,红唇弯起,可爱的酒窝涌现。   五官干净而柔和,仿佛不染一丝纤尘。   看到她的一瞬间,段灼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忽而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他忽而意识到,这么多年过去,女孩一直不曾改变。   她永远如初见般,像一轮皎皎明月,悬挂在他心头。   而此刻,他心头的浓雾突然拨开,见了月明。   他终于明白,他没有办法接受和她的故事就这样无疾而终,从此他们成为对方世界的过客,再也没有交集。   他要把她追回来。   用一种她喜欢的方式,让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第三十八章   日落黄昏, 夕阳西下,天上洒下橙橘色的温柔金光,暮色渐渐苍茫。   夕阳的光照射在土地上, 还有些刺眼。   知眠走到操场时,看到GYB的队员正在跑步。   跑到知眠旁边时,一行人看到她, 面露激动震惊,纷纷朝她招手。   知眠羞赧, 和他们打了招呼, 只是他们训练未停, 很快从她身边经过。   知眠走到操场旁边的看台坐下, 看着周围的风景,忽而觉得熟悉又陌生。   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来过这个地方了。   原来她以为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她感慨,有的时候老天爷安排的事,真是谁也意料不到。   知眠拿出包里的画板和笔, 开始工作。   她前几天在家试图构思,但是一直没有灵感, 不知道该怎么设计这个故事, 尝试提了几个方案, 先问了问思米亚那边, 对方都否决了,希望有更好的创意。   知眠找不到感觉, 拿出手机先拍了几张操场的照片,以备以后需要。   她看着景色,执起画笔, 开始画后, 便不知不觉沉浸于画中。   画画永远是让她最开心的事。   她描绘着, 过了一会儿,忽而画板上落下一道阴影,一双军靴映入视野里。   她倏地抬头,就见段灼站在她面前,单手插兜。   和他目光交汇。   “阳光会不会很刺眼?”   他出声问。   “还好……”   “我让人给你搬张桌子,你画起来会比较方便。”他目光落在她画板上,“有想法了么?”   “还在构图。”   “如果有需要可以问问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构思。”   “嗯。”   她应了,实则却没打算和他多说些什么。   毕竟和他说了他也不懂,他向来也不了解有关于她漫画的事。   段灼目光落在她身上,末了按下情绪,道:“我继续训练了。”   “好。”   段灼离开。   过了会儿,果真有人搬了张桌子过来,又在旁边搭了把大伞,特别像学校运动会时坐在终点看台的裁判。   知眠观察着段灼的训练,手托着脑袋,咬着笔帽,百无聊赖地开始构思。   过了会儿,她就瞧见操场上的诸葛宇踏过草坪,朝她走来。   “呦,小九——”   知眠莞尔应了声。   诸葛宇跨上看台,坐到她旁边,“来这忙工作呢?”   “对。”   诸葛宇笑笑,“你不知道某些人可是等了你好几天,就盼着你来俱乐部呢。刚才听到你车子出问题了,放下训练当即就走了,可特别担心你啊。”   诸葛宇话语意味深长,知眠怔住,心思绕转,末了垂眸应了声,没接茬。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临时走人,他现在被教练罚了,等会儿要一个人加练。”他说。   这件事是因知眠而起,她心生愧疚。   “那你们训练什么时候结束?”   “六点,快了。”   诸葛宇和她聊了几句后,最后继续去忙,回到操场。   过了会儿,知眠看到GYB的所有队员集合站成方块,教练说了什么,最后大家解散。   而后,几个肩宽腿长的男人,揽着肩膀,说笑着朝知眠这个方向走来,最后走到知眠面前,一脸笑嘻嘻:   “嫂子,好久不见!”   知眠站起来,尴尬忙道:“你们别叫我嫂子……”   “完了叫顺口了,口误了口误了,嫂子我们下次一定改!”   知眠:“……”   她想起四年前,她和段灼在一起后,有一次队员聚餐,知眠被段灼带着一起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队友,队员们看到她,纷纷起哄叫嫂子,知眠当时坐在段灼旁边,脸都红透了,而后段灼摸摸她的头,慵懒笑了,“我家小孩儿脸皮薄,差不多得了。”   后来每次看到知眠出现在段灼身边,队员们就特别喜欢调侃她,知眠和他们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几个队员还想和知眠说几句,段灼走了过来,冷厉的眼风扫向他们,“不走的话,要不然你们陪我加练?”   “老大我们走了!”   “老大拜拜!”   几人吓得转头就溜,最后只剩下段灼。   知眠脑中还回荡着那几句嫂子,略觉尴尬,没抬头,平视的目光却不经意落在身前站着的男人的腰腹处。   他黑色T恤沾了汗,微微贴在身上,精瘦窄腰的轮廓被描摹得若隐若现,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无声之间却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不该看不该看!   知眠忙敛下目光,握紧画笔,就听到男人淡然的声音落下:   “怎么了?”   “没事……”知眠摸摸鼻子。   段灼见她怪异的模样,俯下身,对上她的视线:“我要加练,你要不要再待一会儿?还是要回去了?”   “我再画一会儿吧,找点灵感,你训练吧。”   “嗯。”   段灼转身下了看台,继续训练。   知眠看着他的身影,脑中突然想起当年她送给他战术手套那天,他独自坐在操场上抽烟,背影落寞孑然。   而如今的他,早已从那样的迷茫中走了出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渐渐的,知眠脑中就有了灵感。   太阳逐渐落山,淡淡的余辉蔓延在天际,头顶的天空点起一颗透亮的星。   她刚刚收了笔,身旁坐下一人。   转头一看,是段灼。   他长腿随意敞开,胸膛随着气息起伏,旋开矿泉水瓶盖,仰头一口口灌下,脖颈处脉络起伏。   “你训练好了?”   段灼喝完了瓶子里的水,舌尖勾出,舔舐掉薄唇上的水渍,然后转眸瞥她,低缓的嗓音还残留着微微点喘气:“有灵感了么?”   “嗯。”   “我看看。”   “啊……你要看?”   他懒懒抬眉,“你画我,我还不能看了?”   ……这话的确有道理。   知眠酝酿了下,把画递给他,“这只是粗稿不太好看。”   段灼看着画,扯起唇角,“把我画得还挺好看的。”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自恋?   虽然她在描绘人物时,的确细致了一些,不是故意,而是自然而然。她以前高中暗恋他的时候,就经常在本子上画他。   她把画板拿回来,“那是我画得好,艺术加工。”   他唇角略微勾起一瞬,顺着她话:“嗯,是你画得好。”   知眠微怔,感觉这话好像特了解她画似的,“你又没有看过我的画。”   “你说的是哪部?《八月季风》还是《扑你怀》?”   知眠呆呆看他:   “你怎么知道……”   段灼瞥她一眼,沉默两秒,“和一目知秋老师合作,肯定要了解下你的画。”   知眠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他主动关注她的作品呢。   他转了话题,问她设计的思路,知眠和他讲完,段灼沉思片刻后,真的像模像样提出几个意见,知眠听完颇有收获。   天色彻底黑了,知眠收工,两人往室内走去。   段灼道:“一起吃饭?”   “不了。”   段灼站定在她面前,嗓音低沉:“今天帮你忙,连饭都不和我吃?”   “改天请你吃饭吧,”知眠想起她欠的画稿,欲哭无泪,“我过两天要更新,还没画出来……”   要不是生活所迫,书粉催逼,谁不想当个鸽子精呢。   段灼很理解地没逼她,“好,我送你回去。”   一个小时后,悍马驶进她的小区。   车子最后在公寓楼下停下。   夜色寂凉,无人从车旁经过,段灼看着女孩解开安全带,出声唤她:“知眠。”   “嗯?”   段灼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舔了舔后槽牙,思虑片刻,刚要开口。   知眠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神色微敛,话被迫停了下来。   知眠看到是梁栀意打来的电话,问段灼:“你有什么事吗?”   他暂且按下了要说的话,“没什么。”   “好,那我上楼了。”   知眠推开车门下车。   段灼看到她走进公寓楼,身影彻底消失,眼里渐渐清明。   他忽而感觉心底空的那块地方渐渐被填满,而任何人或事都无法代替这样的作用。   原来靠近她,会让他改变这么多。   他应该早点来追她的。   只是如今不能太快,不能吓到她,他要慢慢靠近,一点点把她画地为牢。   -   知眠下了车,接起梁栀意的电话。   “九九你没事吧?我听宣夏说你开车遇到剐蹭了。”   “没事,已经解决了,现在车开去修车厂了。”   “你一个人处理的?”   “不是,今天其实是……段灼帮了我的忙。”   “段灼?!他帮的你?”   知眠解释了前因后果,梁栀意听完,摇摇头直感慨:   “你们俩这缘分,我还能说什么呢。一年没见了,竟然因为工作,又有交集了,采访你一下,知小姐,你现在什么感觉啊?”   “……”知眠低声嘟囔:“我哪有什么想法。”   梁栀意笑,“九九,他是不是还对你念念不忘啊?”   她一怔,“怎么可能……”   “你车子一有问题,他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你说要对待普通人会这么上心吗?你在他身边七年,肯定很了解他,你觉得他对你现在这样,真的放下了吗?”   知眠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其实不过时间怎么过去,在彼此心中,对方都是特殊的存在。即使分手,即使重逢,他们都不可能再像陌生人刚认识那样。   但是,她在一年前就告诉过自己,不能再回头了。   只是现在的段灼,总让她感觉和从前不太一样。   知眠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今天的事过去,她感觉自己不会像刚重逢那时候对他排斥了。   或许是他帮了她,让她不能再像从前那么铁石心肠了。   -   这几天知眠在家里画画赶稿,更新完新一章的漫画后,她总算歇了一口气,却接到了林灵的电话。   林灵说下个月她要参加的公益活动节目,因为录制时间调整的问题,提前到了下周。所以知眠下周需要出差去往W市几天,和几个画手一起参加。   除此之外,林灵还告诉了她一个意料不到的消息——   这次参加节目录制的画手,雨凝霜也是其中之一。   说来,两人还真是有缘分。   知眠对此无感,虽然一年前的那次见面,她对雨凝霜印象不太好,但是过去这么久,她也没再放在心上了。   公益活动正式进行是在下周三,知眠接到官方通知,需要提前一天到达,准备一下。   周一晚上,她收拾着行李,突然接到段灼的电话。   男人低醇嗓音从那头传来:“你的车修好了,明天送过去给你?”   “明天我没空,可以先放在你那边几天吗?”她道,“我要出差几天,不在霖城。”   “工作原因?”   “嗯。”   “去哪?”   知眠说了城市后,“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知眠说继续收拾行李,就挂了电话。   段灼坐在床尾,低头摩挲着手机,许久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   翌日,知眠出发去往W市。   同去的,还有助理李念念。   在高铁上,知眠画着稿,李念念在一旁边喝着热水,看着她:“小九,你要不要发条微博说一下明天的安排?我看其他那些参加的画手都有发动态,你也得发一下。”   “哦对,我差点忘了。”   “这次去公益节目的还有你特别喜欢的徐尔耶,你这算是追星成功了啊。”   徐尔是知眠很喜欢的前辈,也是这次几个画手中最有名气的。有几部奠定画坛地位的代表作,风格是特立独行的暗□□风。而且据网络上资料显示,徐尔今年四十多岁,十几岁就入行了。   能见到前辈,知眠的确非常开心。   知眠发完微博,看向身旁的人:“你很冷吗?”   “没有,姨妈来了,不太舒服。”李念念吐了一口气,“小九,我这出差你可得多给我算出差费,我太不容易了。”   知眠莞尔,“好,晚上再请你吃夜宵。”   “好!”   三个半小时,她们到达W市。   两人走出高铁站,有工作人员专门接待,两人上了商务车,去往酒店。   车上,工作人员说:“今天晚上节目组会请几个老师先一起吃顿饭,互相了解,也了解一下明天的活动流程。”   “好的。”   车子最后停在市区的一个五星级酒店。   知眠和李念念安排在一个标间,两人进了房间,收拾一番,各自休息。   时间渐渐过去,傍晚,知眠接到节目组的消息,邀请她和助理今晚六点到酒店楼下的餐厅。   原来今晚用餐的地点就在酒店,也挺方便。   知眠挑了一件黑色长款连衣裙,外头套了件米色的针织吊带背心,再配上一双小黑靴,不会太隆重,但也不会太日常。   女孩天生丽质,再略施粉黛,站在人群中便是一眼出挑。   时间快到后,知眠和李念念出了门。   乘坐电梯到达楼下,知眠按照指示走向餐厅。   高跟鞋踏在波斯地毯上,绕过一个餐厅门口的水晶喷泉,她低头看着手机,忽而间就肩膀就撞到一人。   “不好意思……”   她道歉后抬头,突然怔住——   工装裤,黑卫衣,再往上是利落分明的下颚和张扬的五官轮廓。   每一寸都是格外熟悉。   知眠对上段灼的目光,以为是幻觉。   这里是距离霖城两省之隔的W市,她怎么会在这遇见他?!   男人唇角略微勾起一瞬:“怎么,很意外?”   她翳了翳唇,“你怎么会在这?”   “工作上有些事,W市的任时分部最近需要我过来谈个合作。”   他解释得有理有据。   知眠没想到会这么巧,只是此刻没时间多说:“我晚上有应酬,那我先走了。”   “嗯。”   知眠继续往餐厅走去,身旁的李念念激动地拉住她的袖子:“小九,他是谁呀?!我靠好帅啊!我的妈呀他是你朋友吗,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不介绍我一下!”   知眠无奈,“是我前男友。”   “你前男友啊?!天哪……”李念念曾经听知眠简单提过,今天终于见到真容了,“我收回刚才我说的话,这人我肯定不敢觊觎!”   “……”   两人走进餐厅,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到包厢。   推开门,里头人来的不多,基本上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导演,知眠和他们问好,在圆桌前坐下,没过多久,包厢再度走进来一人。   女人一袭黑色丝绒长裙,拿着小香包,头发弯起,红唇妖艳。   知眠一眼认出,对方就是雨凝霜。   一年不见,雨凝霜变得更有气场,也因为她最近的连载作品很火,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有了底气。   “李导好……”   雨凝霜和大家礼貌握手,最后轮到了知眠。   她目光落在知眠身上那刻,眼神微微一变,而后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雨凝霜。”   “你好,一目知秋。”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嗯。”知眠说了地点,雨凝霜想了起来,嫣然一笑:“记起来了,去年对一目知秋老师没什么印象,但是你这一年进步了很多呢,太厉害了,我一直都很想认识你。”   知眠谦逊地接过她的话,两人聊了几句,其他几个画手也陆陆续续到场。   徐尔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很少不在公共平台露面,知眠也一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直至男人一身浅灰色便装走进包厢,面色肃穆,戴着眼镜,给人一种成熟稳重和难以接近的感觉。   大家纷纷起身,依次和徐尔问好。   雨凝霜笑容灿烂,朝他鞠了个躬,握手时,一脸笑意:“徐尔老师好,我特别喜欢您,您就是我的偶像……”   然而徐尔只是淡淡一笑,和前面握手一样,没有多说什么,大佬气场十足。   最后轮到知眠,她压住内心的激动,和徐尔握手,对方却忽而道了一句:“一目知秋,我听过你名字。”   “您听过?”   “去年你参加的澳洲漫画创意大赛拿了银奖,我看过作品,很不错。”   这是去年暑假知眠参加的一个比赛,含金量很高,当时她就是纯粹想报名挑战一下,却没想到作品竟然获了奖,当时国内除了她的作品,只有一个,还是前年拿过奖的前辈。   知眠没想到会得到徐尔的夸赞,眼角弯弯:“谢谢徐尔老师,我其实画得很一般……”   他点点头,“再继续努力,你还年轻。”   “好。”   雨凝霜在旁边看着,微微攥紧手心,眼底如扎进一根刺。   她看着知眠身上的装扮,和去年一样,他们今天又穿了同一个颜色,却像是更大的讽刺。   不管她打扮得多精致,她和知眠摆在那,外表就像是水晶对比与钻石,知眠仿佛自带光芒。   有颜值,如今更有了实力。   一年过去了,知眠真的从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小画手站到了现在的位置。   在乐画,她自己漫画的热度打不过一目知秋。   出版的销售数据打不过。   就连和思米亚的合作都抢走。   甚至几个画手中,徐尔独独赞扬了她。   她心底的嫉妒如火熊熊燃烧,暗暗咬牙。   人都到齐后,晚宴正式开始。   觥筹交错,酒杯碰撞。   知眠用餐,和旁人交谈着,忽而间,感觉肚子微微一痛,她眯了眯眼,眉头轻轻蹙起。   -   与此同时。   餐厅包厢外,方桌前,段灼翻看着菜单,最后随便点了几道。   来这里吃饭并不是目的。   昨晚他让程立查了知眠的行程安排,知道她在这里后,恰巧这几天GYB其他队员有个培训课,他不用参加,所以最后决定来到W市见见小姑娘。   如若是从前,他根本不会做这样。   但是现在,他只想用各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   他晚上吃得不多,桌上点的那些都让程立解决,他起身走到卫生间去抽跟烟。   他站在卫生间对面的角落,抽着烟,转眸忽而瞥到小姑娘走来的身影——   知眠手捂着肚子,面色有些不太好,身旁陪着助理。   两人走进洗手间。   段灼眉峰蹙起。   她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段灼在脑中反应了几秒,想到今天的日期,猜到了什么。   他隐约记得小姑娘每次来例假都是在月底,而且有的时候会痛经,难受得很。   段灼本来想在门口等着她出来,问问情况,但他意识到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从前那般,再加上有外人,说不定会把小姑娘弄得很尴尬。   段灼走回餐厅,和陈立交代了一声,而后离开了酒店。   他走在街上,十分钟后终于找到一家便利店,他进去,逛了一圈,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找到了收银员前。   “你好,问一下——”   年轻的收银员小女生原本低头看着手机视频,听到寡冷的声音,抬头看到段灼,被他俊朗的外貌惊到,忙站起身,“你好,您、您需要什么?”   男人轻咳一声,“如果女孩子痛经,有没有能够缓解的?”   收银员心底讶异了瞬,道:“痛经的话……我们这边有款红糖姜茶,我带您看看。”   她领着男人过去,段灼最后买了一包,又道:“能给我个杯子冲泡一下吗?”   “没问题,我帮你吧。”   收银员边冲着,边感慨,现在男孩子长得帅就算了,有女朋友,还这么贴心,这个世界对待单身狗太不友好了。   最后段灼拿着红糖姜茶,走出了便利店。   他脑中忽而脑补到等会儿小姑娘收到姜茶的模样,不禁勾了唇 。   -   临近八点,晚宴终于结束,知眠和同桌的人道别,和李念念走出餐厅,打算回到楼上休息。   走出餐厅,知眠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转头一看,是段灼朝她走来。   诶?   男人走到她面前,李念念见此,朝知眠眨眨眼睛,说了声在电梯口等她,就先离开。   段灼垂眸打量着她面色,问:“肚子还疼么?”   知眠呆住,这人怎么知道的?   “我刚也在这吃饭,看到你去洗手间了,脸色不太好。”   她反应过来,“没事……我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回去吃点药就好。”   段灼把手上的热饮放到她手里:“拿着。”   “什么……”   “红糖姜茶。”   知眠:?   他放低了声音,“喝完应该会好点,这几天不要吃冰的,知道么?”   知眠:???   她大姨妈没来啊?!   她就是今晚可能吃到什么不太对胃口的,肠胃有点不舒服。   知眠意识到他误会了,心生尴尬,但看着他一脸认真,她害怕提出来他会更尴尬,只好摸了摸脑袋,轻声道:“行,谢谢。”   她道:“那我先上楼休息了……”   “嗯。”   知眠转身离开,一分钟后,程立过来:“灼哥,已经买完单了。”   “嗯。”   段灼也打算上楼休息,转身往外走,就看到知眠和李念念站在电梯口前等待,两人声音传了过来。   知眠问李念念:“你还痛经吗?”   “哎,痛了一整天了都。”   知眠想了下,把手上的热饮递给她:“红糖姜茶,你喝吧。”   “诶这哪来的?”   知眠说了句,李念念接过,喝了一口,“谢谢小九,你真好呀……”   “没事……”   不远处。   看到这幕的段灼突然陷入了郁闷:“…………” 第三十九章   电梯门开后, 知眠和李念念进去,最后消失在段灼的视野中。   站在段灼旁的程立,心也跟着一凉。   他感觉自己就在看一个辛酸卑微的追妻故事。   每天的剧情都是这么出乎意料, 跌宕起伏……   人啊,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程立和段灼乘坐下一趟电梯上楼,程立看着段灼的面色, 小心翼翼问:“灼哥,您没事吧?”   男人低睫, 滚了滚喉结, 嗓音喑哑:“你说她心里是不是对我还有很多怨恨。”   他永远忘不了那晚小姑娘在他面前痛哭的模样。   她抗拒他的靠近, 让他放了她, 说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如同溺水般的感觉。   他以为他对她很好,没想到原来他伤害了她那么多。   程立看到段灼眼底的落寞,半晌劝慰:“灼哥,知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 您做的她肯定都看到了。   只是现在你们刚重逢, 她对您重新改观还需要一段时间, 就算有怨恨, 您也可以慢慢消除,知小姐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段灼没有回答。   “灼哥……我能多说两句吗?”   “你说吧。”   “我觉得人与人的感情就像天平, 知小姐当初很喜欢您,对您的付出就像不断在加砝码,当天平彻底失衡, 她如同被压垮了, 感觉自己输掉了一切, 所以选择离开。”   程立缓缓道:“而灼哥,您现在要做的,就是需要加您的砝码,不断地打动她,让知小姐感觉到她是被爱的,这样天平平衡,感情才能继续下去。”   段灼转头看他:“你还挺懂的。”   程立笑着摸摸头,“这不是旁观者清吗?而且我大学谈了好几段恋爱,失败经验挺多。而且灼哥,我觉得知小姐没有那么抗拒您,如果她真的抗拒您,她根本就不会收那杯姜茶。”   段灼闻言,脸上郁闷的神情渐渐消散。   最后,两人走到套房门口,程立离开前汇报了给段灼一事:“我问到知小姐参加的节目组了,他们明天要去岭山上的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   程立点头,“而且他们明晚会在那边过夜。灼哥您要过去看看吗?”   段灼想了下,“明天再说吧。”还是先别打扰小姑娘工作。   -   昨晚肚子不太舒服,知眠回到房间后很早就休息了。第二天起来,她没再难受了。   洗漱完,她坐在桌前化妆,李念念在一旁帮她收拾着行李:“小九你记得晚上多穿点,把这大衣披上到时候,山上会冷,你别感冒了。”   “好。”   因为要录制两天,他们要在岭山过夜,节目组说山上住宿条件不太好,知眠考虑到李念念来了例假身子会不舒服,就没让她陪同。   收拾完,李念念坐到知眠旁边,“小九,昨晚太谢谢你那杯姜茶了,我今天感觉好多了。就是怪不好意思的,原本是买给你喝的……”   知眠弯唇,“没事,你好点就行。”   “不过你前男友以为你来大姨妈,还给你去买这个,好贴心啊。他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呀?”   知眠微怔,“……你别乱说。”   “我觉得肯定是,否则他为啥对你这么好。小九,我特好奇你当初为什么和他分手!”   知眠轻点了一下她脑门,“你怎么这么八卦。”   她起身逃离,徒留下一脸坏笑的李念念。   忙完后,知眠下楼吃了自助早餐,瞧着集合时间快到了,她下到一楼,出了酒店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大巴,是节目组的车。   上车后,车上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笑道:“知秋老师早上好。”   知眠笑,“早上好。”   “以为女孩子会收拾得比较久,还多给你们准备了时间,没想到您还提早到了。”   “他们都还没到吗?”   “没呢,您是第一个。”   知眠的时间观念和做事效率是小时候被迫培养出来的。以前住在亲戚家,她做事只要一拖拉就会被骂,所以她干什么都要抓紧时间,从来不敢让别人等。   还记得以前住在她姑妈家,她洗澡要特别快,因为她洗得一旦超过规定时间,他们就会把热水器关掉,大冬天她也只能冲冷水。   “老师您先坐,您早餐吃了没有?我这边有准备面包和水。”   “不用,我吃过了。”   知眠找到一个位置坐下,过了会儿,其他画手陆陆续续上车,今天加上她一共有六位画手,除了徐尔外,其他都是女生。   过了会儿,徐尔上车,大家纷纷起身问好。   到了八点,全部人到齐了,唯独只有一个没来,就是雨凝霜。   此时时间已经超了,大家都在等她一人,工作人员着急地联系着,徐尔坐在位子上,面色肃穆沉冷。   直到五分钟后,女人终于姗姗来迟。   雨凝霜一身红色长款流苏风衣,走上车时伴随着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水味,如同一朵鲜艳开房的红玫瑰。   好家伙,要不说,还以为是去参加婚礼。   雨凝霜一脸愧疚,笑道:“不好意思我今天因为化妆弄得比较迟,让大家久等了……”   大家也没计较,让她坐下,司机关上门后,正式出发。   雨凝霜往车后排走,看到徐尔正在闭眼假寐,旁边有个空位。   “徐尔老师,我能坐您旁边吗?”   她带了美瞳的眼眸闪烁。   徐尔睁开眼,看她一眼,几秒后收回目光,继续养神闭目:“我人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坐。”   雨凝霜没想到徐尔会这样拒绝她,尴尬笑笑,“没事……”   她转头看到知眠后面坐着的画手旁边没人,她走到位子上坐下。   听到对话的知眠转眸看向徐尔,发现对方脸色的确有点差。   她没好意思问,很快收回目光。   大巴从W市中心开往郊区,导演先是和大家讲了下今天的公益活动大致流程,其中一个环节是采风,到时候画手们要陪着孩子们一起作画,然后晚上还有一些游戏和互动。   讲完事情,导演让大家先各自养精蓄锐,知眠查阅着心池孤儿院的资料,可雨凝霜一直在和身旁的画手讲话,声音不断传到前面——   “啊,我这条裙子是高定的,挺好看的吧……”   “我这身本来想配Cartier的Etincelle de Cartier耳环,但是这次忘记带来了,我耳朵上现在是……”   “NANA老师我认识她,我前段时间和她一起吃饭过呢,她刚去瑞士拿了奖回来……”   雨凝霜从装扮讲到人脉最后讲到自己创作漫画的理念,声音在安静的车里不大不小,周围的人留心听都能听到。   炫耀之意早已溢于言表。   知眠不想多想,收回心思。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到了山脚下,而后便是蜿蜒的山路上山,工作人员看到徐尔脸色不太好,上前询问:“老师,您这是不舒服吗?”   他沉着脸开了口,音量大过喋喋不休的雨凝霜:“车上香水味太浓,有点晕车。”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听到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在说谁。   也只有徐尔才敢这么说、不怕得罪人。   雨凝霜脸色一僵,停下了话,不敢再吭声。   “我帮您开点窗户,然后去问问有没有人带晕车药的。”工作人员道。   工作人员问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有晕车药,知眠这时道:“我这里有瓶清凉油,可以吗?”   知眠包里平时都会放瓶清凉油,她拿给徐尔:“老师,您可以抹一点清凉油到鼻子下面,虽然辣,但还挺提神的,说不定会缓解一点。”   徐尔接过,抹了一点,过了会儿,脸色缓和许多:“味道确实挺冲,但没那么难受了,谢谢。”   “没关系。”   雨凝霜看着知眠脸上的笑,心里冷嗤了声。   真是一脸谄媚的恶心样儿。   -   万里无云万里天,车子在茂密葱郁的山林弯弯绕绕,最后驶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小城镇,里头的心池孤儿院就是今天的目的地。   下车后,一行人走进了孤儿院。这家孤儿院收留了六十来个孩子,从三岁到十五岁不等。小孩们看到他们,开心又激动。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爷爷,他先天残疾,靠着拐杖度过了几十年,现在他和他的老伴不求晚年富贵,就待在这里就陪伴着这群孩子成长。   知眠他们先给孩子们发了礼物和生活用品,现在已是中午,大家先去吃饭。   雨凝霜拉拢着另外三个女画手,“走吧,我们去食堂。”   知眠走在最后,到了院里的食堂,她打了饭,雨凝霜对另外三人道:“我们坐这吧。”   她们四人坐在一桌,知眠只好另外坐了一桌,过了会儿,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走了过来,软声软气:“姐姐,我们可以坐你这桌吗?”   “好啊,你们坐。”   两人在知眠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激动道:“李奶奶今天又做炸鸡腿了!”   李奶奶就是院长老伴。   “我想等会儿再找李奶奶要一个鸡腿。”   “我的鸡腿给你,今天来了好多哥哥姐姐,也要给他们留着……”   知眠闻言,笑问:“你们一次能吃几个鸡腿呀?”   “我能吃两个。”   “我能吃三个!”   于是知眠把自己盘子里的两个鸡腿分给她们:“来,姐姐不吃鸡腿,我的给你们。”   “哇谢谢姐姐——”   知眠看着她们,弯起唇角,下刻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我能坐这吗?”   转头一看,竟然是徐尔。   知眠忙道:“老师您坐。”   徐尔坐了下来,隔壁桌的雨凝霜看了过来,眼底一怔。   徐尔把一份红烧肉放到知眠面前,他刚刚听到了她和孩子们的对话,道:“只吃几个素菜怎么填得饱肚子。”   知眠怔住,“没事老师,您吃……”   “你吃,我再去拿。”   知眠道谢,最后徐尔又端了一份回来。吃着饭,他主动和对面两个孩子说话,脸上挂上温柔的笑,知眠在一旁看着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徐尔是个很严肃的人,此刻对他的印象有点被颠覆。   两个小孩吃完后离开,知眠问徐尔:“老师,您好像特别孩子?”   徐尔淡淡笑,“当了父母,自然就有了这种心肠。我有两个女儿,都长大了,也各自成家了。”   知眠想起,“我看过您以前画的《四口之家》,您的两个女儿都特别懂事可爱。”   “我原来不喜欢孩子,害怕孩子吵闹打扰我创作,等到真有孩子,他们却变成了我创作的动力。”   “看得出来。您在有孩子之后,画风和之前变了许多,少了些棱角和尖锐,但也变得温暖,更加能够引人共情。”   徐尔看向她,“你了解过我?”   “您的作品我很喜欢,其中的旷世之外那个系列是我平时经常会拿出来翻阅的。”   徐尔有些惊讶,“我的这个系列并不太出名,很少人会说喜欢,虽然这个系列我自己创作起来觉得满意,让我挺意外的。”   知眠说着自己对于漫画的想法,徐尔在旁边听着,脸上笑容更深。   他分辨得出来什么话是逢迎的假话,而什么话是发自内心。知眠侃侃而谈,不像是外表的恭迎,其中更有自己真正的思考。   徐尔感了兴趣,和她渐渐聊了起来。   旁边的雨凝霜见此,神色一冷,收回目光,扯起嘴角,对同桌的三人调侃:“一目知秋老师人缘真好啊,徐尔老师都喜欢和她聊天呢,早晨徐尔老师都不带主动搭理我们一下的。”   另外三人闻言,目光扫了过去,心底各异,都没说话。   -   饭后,大家小憩片刻,而后带着孤儿院的孩子出发去采风。   岭山的另一头,有一片很美的桃花林,面前是一条山间小河,风景宜人,天高气爽。   六个画手分别带着十个孩子,大家摆上画板和凳子,开始作画。   知眠教着孩子们,和他们聊天谈心,其中有个男孩子坐在最右边,没和其他人聊天,知眠走上前,关心他几句,男孩子却没怎么搭理她。   她无声站在一旁陪了会儿,正要走,突然听到男孩的声音:   “姐姐,我的爸爸妈妈在天上,也能看到我画的画吗?”   知眠一怔,半蹲在他旁边,摸摸他脑袋:“当然可以。”   小男孩垂眸,“我爸爸妈妈特别喜欢看我画画,每次看到我的画,他们都很开心。所以我每天都画一幅画,这样他们就会天天开心了,对吗?”   知眠鼻尖一酸,点点头:“对,而且你开心,他们也一定会开心的。”   “姐姐……”男孩轻声问:“我如果很想他们,怎么办?”   知眠听到这话,心头被猛然触动了下,唇角一颤。   她敛睫,眨了眨发热的眼眶,末了笑道:   “姐姐有的时候……也很想我的爸爸妈妈,每到晚上我想他们的时候,我就抬头看天,找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他们就住那里。只要你讲话,他们一定能听得到。”   男孩点点头:“好,那我下次就去找星星。”   知眠摸摸他的头,站起身,独自走到一旁,抬起手背偷偷揩了眼泪。   过了片刻,身后响起工作人员疑惑的声音:“知秋老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知眠转头,压下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事。”   她走了回去。   -   傍晚,采风结束,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喜欢的画,沐浴着夕阳下的金光,走回到孤儿院。   大家去吃晚饭,知眠不太饿,便独自走到孤儿院后方的一块空地,看着远方的太阳慢慢降落在层峦叠嶂的山头背后。   今天来到这,她有点触景生情。   她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她的父母还陪在她身边。   她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南极科考队员,母亲是一名茶叶品鉴师,一个稳重踏实,一个温柔端庄,遇见后便自由恋爱,门当户对,组建家庭。   知眠在这样和谐温暖的家庭出生,得到父母的疼爱、优越的物资条件、良好的教育,生活得很快乐,每天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像个小公主。   然而她九岁那年,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摧毁了美好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年四月,父亲说,有次极其重要的科考,他要前往去南极。   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母亲一直很支持他的事业,从来没有反对抱怨。   在父亲临走前,她还给他包里放了一袋她做的最拿手的花生甜糕,让他饿了可以吃点填填肚子。   知眠当时还抱着父亲撒娇,说要让他回来给她带南极的小石头。   谁能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父亲拥抱。   父亲离家后,知眠和母亲每天都盼着他回家,谁知一周后,她们等到的却是父亲意外丧生的噩耗。   在科考过程中,因为天气原因,他意外遇险,再也没能回家。   母亲失去挚爱,悲痛欲绝,整个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欢声笑语。   那时候,知眠是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崩塌是什么样的。   在之后的一年里,知眠看着母亲整个人没了盼头,越来越郁郁寡欢,苍老了好几十岁,知眠后来才知道,她这样是抑郁了。   母亲把一些重要的财产寄托给一个曾经他们经常给予帮助的亲戚家,说自己想去外地散散心,让亲戚帮忙照顾知眠。   在父亲去世一年后的同一天,她在家用煤气自杀,被邻居发现以后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还是去世了。   母亲写给知眠的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小九,对不起,你别恨妈妈把你一个人抛下。”   其实,知眠从来没有怨恨过母亲的选择,她能理解父母之间至深的爱情,也能明白母亲丧夫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如若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孤单点。   她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知眠静静看着远方,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她这样,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太阳落山后,夜幕彻底降临。   今晚八点,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了晚会表演,节目组先安排了大家今晚住宿的民宿,就在小城镇里。   晚上山上气温骤降到十度以下,知眠和几个画手趁着晚会还没开始,打算先回到民宿放放行李,添件衣服。   节目组分配房间时,竟然把她和雨凝霜分配到一间。   两人走进房间,雨凝霜看到里头的装修比较简陋,眉头皱起,“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知眠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看到,反而还有点高过她的心理预期,毕竟比这样更差的房子她都住过。   雨凝霜抱怨几句,最后挑了靠窗的一床,走去卫生间补妆。   知眠从行李箱里拿出大衣披上,忽而听到敲门声响起,她去开门,发现是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画手。   她白天一天都跟着雨凝霜,没怎么和知眠搭话,此刻看到知眠,只是礼貌打个招呼,而后进去找人:   “凝霜姐,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啊?我没多带衣服,能向你借吗?”   雨凝霜此刻心情烦躁,从卫生间出来,语气冷淡:“没有,我自己要穿。”   女画手神色微僵,她以为雨凝霜把她当朋友,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甩她脸色。   她心底生了火气,没吭声,转头正要离开,知眠叫住了她:“我多带了一件针织衫,你要吗?”   对方突然怔住,“你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呀,我不穿。”知眠从行李箱拿出针织衫递给她,而后又问:“对了,你要暖宝宝吗?”   “我天,你还带了这个?!”   知眠羞赧,“我助理查了这里的天气,给我准备的,我也没想到真会这么冷。”   知眠拿出一片给她,女画手笑了:“太谢谢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她回去,过了会儿另外两个画手闻声也过来,不好意思地问知眠能不能也给一片暖宝宝,知眠都大方给了。   没想到,这件小事骤然拉近了知眠和她们的关系。   中午几人听到雨凝霜对知眠的调侃,心里或多或少对知眠有点成见,觉得女孩对徐尔阿谀奉承。他们没想到知眠性格真的很好,对谁都很友善温柔,一接触,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   快到八点,几个画手从民宿出发,去往孤儿院。   这回知眠走在她们中间,大家热络地和她交谈,而雨凝霜被冷落到了最旁边,没什么人搭理她。   雨凝霜原本想拉着旁人孤立知眠,却没想到知眠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反而是自己被孤立。   她听着她们谈天,气得暗地里妒火中烧。   一行人走到孤儿院。   今晚是孩子们表演节目,同时节目组还安排了画手和孩子们一起互动玩游戏。   随着晚会进行,知眠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   晚上九点多,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全体孩子上台合唱歌曲。   前奏刚刚响起,知眠的手机突然振动。   她低头一看,是段灼。   嘹亮的合唱声响起,她起身走到室外,接起了电话:“喂。”   男人低缓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今天的公益活动结束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做公益活动?”她记得没和他讲过啊?   “看到你微博了。”   “噢……”她微博的确有发,“挺好的,马上结束了。”   “结束了那出来接接我?我到岭山城镇了,只是不知道心池孤儿院怎么走。”   知眠呆住,“你在岭山?!”   那头笑了声,嗓音磁沉:“不然呢,觉得我在骗你?”   知眠脑中呆滞了几秒,回过神,“那你在哪儿……”   段灼道了大致的位置,知眠刚才从民宿来这时,依稀路过他所描述的地方。   她走出孤儿院,小跑拐过一条街道,到了一个分岔的小巷口。   周围环境静谧,路灯的橘光洒在石板路上,街道狭窄,她没看到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段灼的电话,那头接听后,她问:“我到了这个路口,怎么没看到你……”   那头传来段灼的声音:   “你回头。”   她飞快转头,看到段灼站在七八米开外的巷口尽头。   男人身形高瘦,清疏寡敛,长腿疏漫地踩地,单手插在冲锋衣外套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带着笑意,“现在看到了么?”   知眠惊讶了瞬,下一刻看到段灼抬步朝她走来,她刚也要迈开步伐,耳边突然响起几声猫叫。   她霎时间汗毛竖起。   知眠最害怕的就是猫。   很小的时候她被猫吓过,从此便留下心理阴影。   她侧首,看到有一只花猫不怕生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她飞快收回目光,想快步朝段灼那个方向走去,谁知刚要迈开腿,前面不远处的墙上突然又跳下一只花猫,叫唤着,似乎和另一只花猫认识。   一只就算了!   怎么还来两只!   还是一前一后夹击!   耳边猫叫声还在继续,两只猫在不远处徘徊,知眠直冒冷汗,双腿像失去了行走功能一样,一动不动,只能攥着衣角,面上努力保持镇静,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几秒后,段灼走到面前。   男人垂眸,早知道她怕猫的他一眼识破小姑娘害怕又装作不怕的模样。   他无声勾唇,而后转身走到两只猫旁边,俯下身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而后慢慢驱赶:“走了,先一边儿玩去。”   两只猫跳进了旁边的花圃里,最后消失。   段灼走回知眠面前,俯下身看着她羞窘的模样,笑了:   “别怕了,嗯?已经赶走了。” 第四十章   星空漫天, 路灯落下一抹昏黄,耳边的猫叫声终于消失。   知眠听到他的调侃,心虚别开眼, 轻声嘟囔:“我没怕啊……”   段灼懒懒抬眉,笑笑:   “高中那次,我还记得。”   知眠突然一怔。   当时她高考刚过几天,晚上她和朋友出去吃饭, 她喝了一点酒,没控制酒量,等到段灼去捞她的时候,她已经醉醺醺的,在路边等他,还蹦蹦跳跳,跟只小兔子一样。   段灼带着她走回家,途中,他训斥了几句,她不爽就和他闹起了脾气, 一个人走在面前。   谁知她突然遇见一只猫, 她吓得转身又扑进他怀中,嘟囔着害怕。   她可爱的模样得把段灼的心彻底撩乱, 像一把火烧得心头燥.热。   回到家,他直接把她抱起,扔到沙发上,撩开她的裙摆,俯下身。   女孩的手推搡着他的头, 带了哭腔的声音不断嘤.咛轻哼, 从未有过的感觉伴随着酒精, 疯狂刺激着大脑。   她不受控地为他沉沦放纵,最后颤抖着融化成一滩水,全身泛上暧.昧的粉色。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段灼搂着她,在她耳边形容起她怕猫的样子,调侃她胆子怎么这么小,连猫都害怕,知眠羞赧,嘴硬死活不承认,非说是自己喝醉了。   此刻,知眠脑中第一瞬间回想起的是那晚他对她做的事。   忽而间有股热意冲上脸颊。   她瞎回忆什么呢?!   男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和薄荷味萦绕鼻间,她往后退了步,掐灭一切心绪,“我不记得了。”   又补充一句:“我全忘了。”   “……”她说完发觉真是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灼也没有忘记那晚是他第一次那样弄她,此刻他垂眸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压下心底被撩起的火,勾唇:“没事,忘了就忘了。”   知眠:“……”   她飞快转移了话题,问起最疑惑的:“你今天怎么会来这?”   “俱乐部在附近有个训练场,我今晚结束,听说岭山风景很美,就随便过来看看,顺便住一晚。”   “噢……”   知眠狐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也总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为了她来的,如果他否认,那她也太尴尬了。   段灼双手插兜,“你接下来没安排了?”   “嗯。”   “我开车过来,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吃点?就当做上次修车,你谢我的。”   男人理由充分,加上知眠刚好今晚没吃晚饭,此刻也有点饿。   “嗯,走吧。”   段灼走去开车,她上了车后,他问:“这边有什么吃的?你带我去。”   她想了下,“这边店晚上开得不多,孤儿院旁边有家面馆,好像还开着,要不去那儿?”   “成。”   他按照她指引的方向,最后驶到了孤儿院门口。   两人下了车,走去旁边的面馆,店里不大,亮了一盏白炽灯,摆着四张小桌。   两人进去,仰头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一个老婆婆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他俩,笑得和蔼:“两位看看吃点什么,我们店的面都很好吃的。”   知眠有选择困难症,“婆婆,你有什么推荐的?”   “杂酱米线,红烧牛肉面都是招牌,好多人都爱吃,我做了十几年了。”   最后知眠点了一份杂酱米线,段灼点了红烧牛肉面。   “你们俩吃不吃辣?”   知眠道:“杂酱那碗要辣,多放一点,红烧牛肉面不要。”   她顺嘴说完段灼的口味,怔了下,转眸就看到男人唇角若有若无勾起,没反驳她的话。   她飞快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找到位子坐下。   段灼拿完餐具回来,问她:“要不要喝饮料?那边有。”   “我去拿。”她起身,“你喝什么?”   “一样就行。”   知眠走到冰柜那,最后拿了两瓶冰镇豆奶。   她在段灼对面坐下,把豆奶放到桌上,刚要开,手中的就被抢走,段灼眉头微蹙:“现在还敢喝冰的?”   知眠突然记起,他好像还一直以为她大姨妈来了……   知眠微微捂脸,抿了抿唇:“那个……我昨天其实不是例假来了,就是单纯闹肚子。”   她大姨妈从前的确都是月底来的,但是去年有两个月,她因为画漫画压力过大,长期熬夜,内分泌失调了一段时间,最近才调理好。   她话落,空气中陷入了安静。   几秒后,段灼淡声开口:“大晚上也别喝冰的,对胃不好。”   他起身把她的冰镇豆奶拿去换成了常温。   知眠忽而觉得他变得有点细心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错觉?   等面上来时,她喝着豆奶,段灼问:“今天公益活动做得怎么样?开心么?”   “挺开心的,”她语气顿了下,“也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   知眠沉默许久,“我能体会到这些孩子的孤独,今天看到他们因为我们的陪伴而开心,我也很开心,但同时我也感觉自己能力有限,能做的很少。”   段灼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心间发涩。   其实昨天听到她要来孤儿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会不会因为看到孩子触景生情,他知道她父母离世一直是她心里最深的一个痛,虽然她几乎不会在他面前提起。   今天傍晚程立收到节目组人的电话,说知眠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就赶过来了。   半晌,段灼道:“每个人在这个世界都是渺小的,所做的都有限,你尽你的能力做到这么多,就不用再有心理负担。   通过你们的节目,肯定会吸引更多好心人的帮助,你已经发挥了自己的价值。”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心头被忽而敲了一下。   “我已经发挥了自己的价值了吗……”   “当然,你做的这些事,日后回想起,都会成为你的骄傲,也是……你父母的骄傲。”   知眠怔了下,心间发暖,被他的话激励到,提起唇角,“嗯。”   过了会儿,婆婆端着两碗面出来,“小姑娘是杂酱对吧,来,这碗给你……”   “谢谢婆婆。”   知眠拿起筷子,低头却看到自己的面上撒了一把花生碎,“有花生啊……”   “我的面里都会撒这个花生碎,很香的,你不爱吃花生?”   段灼看到她的面,“她花生过敏。”   “啊这个怎么办,那我帮你再煮一碗?”   段灼问知眠:“或者你吃我这碗?你那碗给我。”   知眠点点头,和他换了一碗,对婆婆道:“没事婆婆,你不用煮了。”   婆婆笑笑,“对,也没关系,你不吃,给你男朋友吃,都是一样的。”   知眠顿时涨红了脸,“婆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然而对方只是笑哈哈,“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婆婆走后,知眠脸颊发热,握着筷子埋头吃面,段灼看着她,无声勾起唇角,也没说话,拌起了面。   红烧牛肉面味道很好,知眠吃着,突然就听到男人被呛得咳了几声,她抬头看着他,突然记起:“我刚才还让婆婆放了很多辣椒,你能吃吗……”   段灼吸完最后一口豆奶,把瓶子扔进桌旁的垃圾桶,拿起筷子,嗓音淡淡:“没事,能吃。”   “要不然我再买一碗给你吧,你别吃了。”   “不用,浪费。”   段灼是土生土长的南方沿海人,不能吃辣,知眠虽然也是南方人,但她曾经住亲戚家里,那家人全家都会吃辣,她被迫学会吃辣,最后也喜欢上吃辣。   知眠看着他,感觉到了痛苦:“我帮你再拿瓶豆奶吧。”   她拿了瓶回来,插进吸管,递给他。   段灼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指尖。   豆奶冰凉凉的,瓶子挂着水珠,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温热发烫,形成截然对比。   只触碰了那么一瞬,知眠抽了回手,听到他说:“谢谢。”   多想的人应该只有她。   两人吃着面,段灼和她聊起了天,忽而间,隔壁孤儿院里似乎传来几声叫喊,在安静的周围格外突兀。   两人的话同时停住。   婆婆走了出来,“怎么了?”   “不知道……”   叫喊声还在继续,知眠和段灼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走出店里,跑去孤儿院,里头节目组的人早就离开了,只剩下孩子们和院里的人。   他们进去就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宿舍楼上,叫着李爷爷和李奶奶,好多小孩也从宿舍出来。   知眠抬头看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男孩着急地快哭了,“白白!白白他好像哮喘犯了!”   白白就是今天下午采风时,和知眠谈话的男孩,知眠白天听院长说过他患有哮喘,身体一直不太好。   知眠猛然一怔,和段灼快步往楼上跑去。   走进宿舍,他们看到男孩蜷缩在床上,呼吸气促,疯狂咳嗽,脸色发白,手指着床头,挣扎着挪过去,“药……”   段灼神色一凛,当即走上前,把白白扶起靠着他背半坐着,他打开床头抽屉,拿出里头的沙丁胺醇喷雾剂,放进他嘴里,喷上两喷,“来,深呼吸。”   段灼看向其他人:“把这边的窗户全部打开,人不要堵在门口。”   知眠应了声,跑去打开窗户。   白白艰难呼吸着,半阖眼眸,喷完后脸色仍旧没见好转,院长和孤儿院的医护人员也赶了过来,孩子们也跑上前。   “白白没事吧……”   “白白……”   医护人员检查着孩子身体,段灼眸色沉沉,比她抢先一秒开了口:“情况比较严重,要送医院,小镇上有没有诊所?”   “这边诊所条件不够,得下山,应该是因为今晚气温骤降,他哮喘才发作……”   知眠道:“我打120。”   段灼:“等120还要很久时间,我直接开车带他下山。”   他把白白背了起来,走出宿舍,医务人员跟了上去,李院长安抚着其他孩子先回去休息,知眠问和白白住在同一间的孩子:“白白的衣服在哪?”   “在这个衣柜里。”   知眠拿起旁边的包,快速收拾了几件厚衣服进去,而后快步跟了上去,追上院长。   “老师,刚才那位是——”院长问。   “他是我朋友,”知眠搀扶着他下楼,“李爷爷,你今晚就留在孤儿院里,我陪着他们一起下山,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你。”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劳累奔波。   “我这不放心啊……”   “李爷爷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快送白白去医院的,你留在这,其他孩子也安心些。”   “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眠赶到孤儿院门口,看到两个医护人员陪着白白上了车后座。   她跑到段灼面前,段灼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声哄:“别担心,你先回去休息,我带孩子去医院。”   知眠看着他,眼眸闪烁:“段灼,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你带我去吧?”   段灼看了她几秒,道:“行,上车吧。”   两人上了车,段灼启动车子,同时拿出手机拨打120。   知眠转头看了眼后座,两个医务人员不断轻拍着白白的背,不断安抚,知眠心头悬起,身旁的段灼却格外镇定,一言一语和电话那头条理明晰地沟通着情况:   “咳嗽症状稍微得到缓解,四肢末端皮肤间轻微变白,嘴唇发白,目前没有变紫……”   打完电话,段灼给后座两边各降下车窗,保持车内空气通畅,末了转眸看向紧张的女孩,柔声道:“别慌。”   知眠与他对视,心头慢慢平静下来。   那一刻,心里冒出一道想法——   有他在,一切难题都会解决的。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天色很黑,知眠说:“你开慢点,小心点。”   “嗯。”段灼控制着车速,把手机拿给知眠:“导航一下W市第三人民医院。”   知眠接过,刚想问密码多少,食指却不经意碰上指纹解锁按钮,而后手机竟然显示解锁。   桌面上的那张壁纸还和从前一样,是一张她在海边的照片。   当时知眠大一有次,两人去海边旅游,他给她拍了一张照片,知眠觉得好看,撒娇说要让他改成壁纸,段灼当时说不换,隔天她就看到他把壁纸换成了这张照片,后来直到分手前,都没有变过。   知眠心里猛然一怔,很快她先收回心思,打开地图,输入地址。   知眠帮忙给他导航,同时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讲了这个临时状况,导演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现在你陪这个孩子下山吗?”   “对,我朋友开车,还有两个医护人员。”   “好,你们注意安全,我们也安排几个工作人员去孤儿院了,需不需要我们也赶下去……”   “暂时不用……”   知眠和节目组的人打完电话后,握住手机,心中默默祈祷。   -   从岭山下去,去往最近的第三人民医院,原本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是最后只花了半个小时。   到了医院,停下车,医院里已经做好准备的急救人员推着担架冲上前。   白白被抱到担架上,推往急救室,其他人只能在门口等候。   知眠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中途,她收到雨凝霜的信息:【几点了?你不回来睡了?】   知眠忘记还没和雨凝霜说一声:【孤儿院有个孩子哮喘发作,我现在陪他在医院,可能没那么快回去。】   雨凝霜语气丝毫不客气:【我要睡了,你订其他房间吧,别回来了。我睡眠很浅,你回来的时候把我吵醒,我就彻底睡不着了,你别只考虑你自己。】   “……”谁只考虑自己?   只是知眠此刻也没精力和她争论,回了声“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院长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不放心赶来了。   过了许久,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李院长第一个走上前,医生道:“还好送过来及时,患者已经抢救过来,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所有人都重重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需要入院治疗,他哮喘的症状……”   医生和他们说完,知眠帮忙去办理住院手续,院长走到段灼面前,和他握手,表达感激:“这位先生,今晚太感谢你了,真的谢谢……”   段灼道:“举手之劳,孩子没事就行。”   白白送进了病房,医院里一切事都安顿下来后,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大家劝李院长先回去休息,他不放心,执意要留着,所以最后他和两个医护人员留了下来。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离开了,知眠本来也说可以留下来,但是考虑到明天还有半天节目录制,李院长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段灼揉了揉知眠后颈,“我们先回去,明天节目录制完了还可以过来看望。”   知眠只好应下,和段灼走出病房。   外头夜深露重,更加寒冷,医院门口,路灯点缀着街道。   走到门口,段灼把外套脱下,给知眠披上,女孩怔愣间,听到他疲倦的嗓音:“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她轻轻应了声。   两分钟后,段灼把车开到门口,她拉开车门上车,车里打着暖气,很舒服。   车子往岭山开去,这回车速放缓了许多,车内安静,半晌,知眠问他:“你怎么会懂哮喘这方面的知识?”   刚才他面对白白特别专业镇定,像是学过一样。   “以前我大学室友也有哮喘,他教我们的。”他道。   “他教你们?”   “嗯,他说他怕他到时候哮喘犯了,我们傻愣着不会救,等会儿让他死了。”   这话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是怎么一回事。   “那他大学四年有犯吗?”   “犯过一次,不过没有白白这么严重。”   这也算是庆幸,学到的知识今天竟然用到这了。   车子遇到红灯停下,段灼转头看她,“困不困?”   知眠揉了揉眼睛,“有点……”   他帮她把座位放平,“先睡,等会儿到了叫你。”   知眠犹豫了下,道:“没事,我陪你说说话吧。”她怕他误会,连忙又补充了句,“我怕你发困,等会儿开车不安全。”   段灼唇角勾起弧度,“好。”   知眠原本以为和他单独相处会很尴尬,或许是一起经历了一场大的事,此刻聊着天,竟比从前自然了许多。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沟通过,从她的工作聊到他的工作,知眠忽而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不再像从前那样不自信了、不用总是仰望他。   她变得优秀了,她也有自己引以为豪的事业,她可以勇敢表达自己的观点。   而他也突然变得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打击或者盲目赞扬她,甚至在她的事业上,他竟然能给出合适的意见,不再是当初那样,直接一口一句“很轻松,我帮你搞定”。   他想到什么,低声道:“这一年你的成就是你自己争取而来的,和我没关系,我没有去干涉,也没有和活创百维的老总说些什么,你放心。”   知眠抿了抿唇,“嗯,我知道。而且……”   “嗯?”   “我后来知道,我进活创百维不是因为你,我还误会你了。”知眠觉得在这件事上,她的确误会了段灼。   “误会一下挺好的。”   知眠微怔:“为什么?”   他笑了下,“要是没有那次误会,你怎么把受的那么多委屈全都说出来?”   她从前一直隐忍着情绪,即使回到他身边,他想想也会觉得心疼,那次说出来,他们之间至少没有问题再藏着掖着。   知眠闻言,面颊微微一热,转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段灼见此,无声勾唇。   夜色漫漫,山路静谧,知眠还是第一次在外头看到凌晨两点多的夜色。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还像是梦一样。   凌晨三点多,车子驶到岭山城镇,段灼问她住在哪里,她想起雨凝霜的话,问:“我现在回不去了……你能带我去另外找个民宿吗?”   她解释完原因,段灼没说什么,最后车子停到一家民宿前。   “进去订一间,我的房也订在这里。”   岭山经济偏落后,住宿环境都不太好,段灼挑的这家,在这里还算是上乘了。   两人进去,民宿的老板躺在前台后面的长椅上,正打着呼,段灼叫醒他,拿出身份证,“今天在网上订的。”   老板醒来,起身,看着他们,眯眯眼:“你们怎么这么迟啊。”   “路上有点事情。”段灼没多说,“帮我再来间房。”   老板打了个哈欠,“兄弟,没房了啊,我们民宿一共就五间。”   知眠呆住,回想起刚才路过的地方,店基本都关了。   这下怎么办……   她头疼间,男人的声音落下:   “走了,先去我房间。”   “啊这……”   “不然你打算今晚就坐在这?”他扯起嘴角,“除了我,现在谁还收留你?”   “……”   老板把房卡递出去,“不对,你不是定了一个标间吗?两张床不是刚好?”   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无奈之下,知眠只好跟着他上楼。   推开房门,房卡插在槽里,房间里的灯亮起,知眠走了进去,把包放到桌上,转头瞟了眼段灼,心头莫名有点发乱。   谁能想到今晚他们竟然要睡在一间……   知眠脑中不自觉就冒出很多当初和他同居的回忆,她飞快掐灭,看到他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卫生间。   不尴尬不尴尬,只要她不去想,肯定就不尴尬。   她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鹅黄色毛衣,坐到床尾,此刻混沌的困意上头,她垂着脑袋,忽而听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她立刻坐直身子。   段灼看着她,而后拿起一矿泉水,走到她面前,旋开后,递给她:“喝点水。”   “谢谢。”   知眠想到什么,敛睫一笑:“今天谢谢你带那个孩子去医院,我本来挺慌的,看到你那么镇定,我也平静下来了。”   “其实我也紧张。”   “嗯?”   段灼垂眸看着小姑娘白若凝脂的面容,滚了滚滚喉结,“怕小孩出了什么事,你会掉眼泪。”   他现在真见不得她哭。   知眠眼底掀起波澜。   她压住胡乱冒起的情绪,没抬头,垂着眸轻喃:“没事啦,白白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嗯。”   感觉到被他的身影笼罩着,气氛微妙,知眠忙道:“那我先去洗漱了……”   她飞快站起身,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段灼和她距离靠得非常近,差点就要贴在一起。   身子下意识往后一挪,膝盖被床脚撞得一弯,她往后倒去。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服,想要支撑一下,谁知段灼身子被她拉着向前——   下一刻,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段灼单手撑在她身一侧,温热的身躯覆在她上方,衣服相贴,发出布料的摩擦声。   男人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充斥鼻间,两只手搭在她身两侧,把她搂在怀中。   知眠手上还揪着他衣服,此刻看不见他的脸,眼前只有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喉结,脖颈修长的线条随着呼吸起伏。   刹那间,某些特别的回忆扑面而来。   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头顶落下一声很明显的低笑,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下一刻段灼开了口,含笑的声音还拖着腔调:   “你没站稳,怎么还拉我啊?” 第四十一章   从前, 凌晨三点多她还醒着的情况,除了在激情创作,剩下的便都是因为段灼。   有一次他从国外比赛回来,凌晨才回到家, 她当时正熟睡着, 便感觉被人从背后抱住, 身躯温热而滚.烫。   思念和困倦交织, 最后抵不过他坏透了的心思,被他剥了个精光,和他缠在一起。   屋里一室春光。   那晚知眠被他抱着抵在落地窗前,看到了窗外凌晨三点的月亮, 明而又亮。   荒唐一梦,不过如此。   此刻,窗外夜色浓重,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落在她头顶, 像是曾经每一次夜里, 他拥着她在耳边,说令人面红耳热的情话一般。   知眠脸一热, 下一刻, 男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感终于抽离,知眠感觉仿佛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她飞快坐起身, 垂着酡红的脸,轻喃:“抱歉……”   段灼垂眸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喉结滚动, 几秒后, 哑声应:“没事。”   房间里沉默间, 几秒后知眠就见段灼走去窗边,关上了半扇窗户:“别着凉了,如果还觉得有风就全部关了。”   知眠应了一声。   “我先洗漱一下。”他道。   段灼走去浴室,知眠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残留余温的脸颊,无奈地倒在床上。   她最近脑子怎么总爱胡思乱想的!   真是……   她看了眼身上的毛衣,里头脱掉就是一件白色的小吊带,可以勉强当睡衣,但是房间里还有段灼,她不可能脱了只留一件吊带睡觉,可穿着毛衣睡觉也不舒服,bra也不能脱……   算了,只能凑合一下。   就当躺在这眯一会儿,早晨醒来再回她原本的民宿吧。   知眠做完了心理建设,不久后,段灼也从浴室出来。   知眠看到他走过来,她站起了身。   “去洗漱吧,我回车上睡。”他淡声道。   “啊?”知眠呆愣。   “车上也挺方便的,”他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头,“早点睡,都三点了,别明天顶个熊猫眼去录制节目。”   没等她回答,他拿起床上的外套,转身往门口走去,忽而又回头看她,“你明天几点起?”   “应该六点吧。”   节目正式录制是8点。   “好。”   段灼走出房间,往楼下走去。   他考虑到小姑娘睡觉可能会不方便不自在,毕竟他们现在才刚刚重逢不久,她好不容易没那么抗拒他了,他不想让她太紧张,让她有任何一点不舒服。   而且和她躺在一个房间,即使不在一张床,他也会难受。   何况,刚刚还和她有过那样的接触,体内最原始的,只对她有的欲.望瞬间被撩.拨开来,心头一片燥.热。   夜里,一个房间,和喜欢的小姑娘。   是个男人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段灼走出民宿,房间里,知眠透过窗户看到楼下,他上了车。   她飞快收了目光,把窗帘拉上,心思百转。   最后她松了一口气,走去浴室。   -   天色逐渐亮起,清晨日光落下。   知眠本来是打算六点醒的,谁知她困到直接关了闹钟,后来竟然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她醒来,去看手机发现快要六点半了,段灼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   她飞快起身,裹了件大衣外套,走去开门。   打开门,段灼站在门口,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扯起嘴角:“还在睡啊?”   他就知道她肯定爬不起来,怕她睡迟,就上来找她了。   “唔……”   她揉着眼睛,男人道:“去洗漱,洗漱完我再上来。”   “好……”   他走后,知眠赶紧去洗漱了一番,都弄好后,她给段灼发了条信息,他才上来。   知眠困得又倒在床上,段灼洗漱完出来,走到她旁边坐下,知眠迷糊着,就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要不你再睡会儿?”   几秒后知眠睁开眼,坐起来,“我要回我原来的民宿,换套衣服。”   “嗯,送你过去。”   “我自己过去就行,你昨晚在车上也没睡好吧,你在这可以再睡一会儿。”   “没事,我不困了。”   知眠十分佩服他,他们拢共也才睡了三四个小时,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有精神的。   两人离开这里,段灼开车送她到原本的民宿。   知眠回到民宿,进去就看到雨凝霜在房间里哼着歌化妆。   雨凝霜转头看到她憔悴的样子,没吭声,知眠也没主动开口说话,去行李箱里拿衣服,而后走去浴室。   一分钟后,她出来,去问雨凝霜:“你有看到我放在梳妆台前的那几瓶水乳吗?”   “什么水乳?”   知眠大致形容了一下,雨凝霜哦了声,“我刚才全扔到垃圾桶了。”   “扔垃圾桶?!”   雨凝霜云淡风轻扫了她一眼,“我以为是垃圾,我就顺手都给扔了。”   知眠心底有点恼火,仍控制着情绪:“麻烦你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   “你那几瓶东西就摆在那,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不过几瓶旅行套装而已,你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就是了,别这么计较嘛。”雨凝霜笑笑,“对了,昨晚你在哪休息的?”   知眠没说话。   雨凝霜抹完口红,站起身,看了眼知眠的脸,嫣然一笑:“你的黑眼圈挺重的,还是要遮一下哦。”   话音落下,敲门声响起,知眠收回目光,转身走去开门。   门口的女画手看到知眠,笑:“嘿早上好啊,知秋!”   “早上好。”   女画手看到房间里的雨凝霜,当作没看到,继续和知眠说话:“我刚刚听节目组说了,你昨晚竟然送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去医院了,你也太棒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具体情况我不太懂,要问院长,不过情况应该稳定下来了。”   “那就行,你昨晚肯定没休息好吧?我看你这脸色有点差。”   “录制完节目再补觉吧,对了,可以借用点水乳吗?”   “没问题呀,你跟我过来……”   知眠走后,雨凝霜脸色冷下,拿着包轻嗤一声,走出房间,把门甩上。   到了民宿门口,她打算往孤儿院走去,随意转眸,忽而瞥到倚在路边车旁,抽烟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挑,气质疏懒,指间夹着猩红微光,眼皮半敛,缓缓吐出一口白烟,乌长的睫毛托住淡薄的日光,而脸廓也如刀刻一般,薄唇挺鼻,如漫画中走出来的男主。   雨凝霜不自觉看呆。   她从小到大,在现实中就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她一颗心强烈跳动了下,心头欲.望蔓延开来,她低头打量了自己今天的装扮——   低领衬衫,小皮裙,格外性感。   脸上的妆容也是她早起化了一个小时的。   雨凝霜把长发撩到耳后,自信地走上前,站定到他面前,没开口,而是直勾勾盯着他,眼神明目张胆。   几秒后,眼前的男人像是终于感知她的存在,懒懒掀起眼皮,朝她瞥来。   眼神寡冷而疏漫。   雨凝霜对上他的目光,从包里拿出烟盒,拿出一根,朝他弯起红唇:“帅哥,可不可以借个火?”   段灼看着她几秒,把烟头捻灭,开口声线低冷:“前面右拐,小卖铺。”   雨凝霜眸色一定。   换做是平常的男生,遇到这样的搭讪,肯定会帮她用打火机点个火,暧昧点会叼着烟,用他的烟头帮她点火。   但是现在让她去小卖铺买打火机是什么意思!   雨凝霜见他冷淡的模样,笑了下,轻嗔调侃:“帅哥,你可真直,你口袋里明明有打火机的。”   段灼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雨凝霜朝他走近一步,眼眸流转:“不给打火机可以,那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段灼闻言,此刻再没了耐心,冷下脸来:   “我对你不感兴趣。”   雨凝霜脸色僵住,没想到会被这样拒绝,她面子挂不住,刚要开口怼两句,就见男人突然转眸看向别处,出声:“知眠——”   走出民宿的知眠闻声转头,就看到段灼站在车旁,面前竟然站着雨凝霜。   她讶异了下,走了过去。   到他面前,“你不是先回去了吗……”   段灼立直身子,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抬手轻扣住她后脑勺,嗓音低柔:“我送你孤儿院。”   雨凝霜在一旁听着男人前后截然不同的语气,眼眸微瞪。   知眠愣了愣,转眸看了眼雨凝霜,最后没开口,上了车。   段灼走去开车。   车子扬尘而去。   车里,知眠透过后视镜看着街道上,雨凝霜如猪肝般的脸色,收回目光,有点诧异:“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段灼神色顿了下,和她解释:“不认识,我没和她说几句话。”   知眠哦了声,“没事,我就是刚好认识她,她是我们一起参加节目的画手之一,就是和我睡在一间的。”   知眠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昨晚我们吃了面,还没算钱!”   “没事,我等会儿去算。你们什么时候下山?”   “中午就走了。”   “什么时候回霖城?”   “下午,我还得赶回去画稿子。”   她说了具体的时间,段灼道:“我和你一起。”   “啊?”   “我刚好忙完了,”他转眸,目光对上她,“一起回去,可以吗?”   知眠被这么一问,忙移开眼,“随便你……”   段灼眼底染上笑意。   车子开到孤儿院门口,知眠:“我走了。”   “我先下山,在酒店等你。”   知眠点了头,下了车,往孤儿院走去。   里头已经来了一些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知眠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其他几个画手也来了。   八点正式开始录制,现在大家先去食堂用早餐。   徐尔走到知眠旁边,柔声道:“我听说了你昨晚送一个孩子去医院的事,还好你们及时伸出援手。”   知眠没想到徐尔也知道这事,羞赧扬唇:“其实我没帮什么忙,主要是我朋友,他也懂得这方面的急救。”   徐尔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   其他三个女画手也走上前,和知眠热络地谈论这事,都夸了她。   到食堂里,五人拿完早餐,走到一个小圆桌坐下,边吃边聊,雨凝霜最后一个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眼底一冷,心烦气躁。   八点,节目开始正式录制。   今早他们要陪孩子们玩游戏,六个画手两两分为三组,每组二十个孩子,主持人分配队伍时,把知眠和雨凝霜分为一组。   他们带着孩子们画油画,由画手先画一幅,孩子们模仿,最后画得最像的,就能拿到额外的奖品。   知眠和雨凝霜同时画着,大家挑选其中一幅模仿,知眠旁边站着更多孩子们,叽叽喳喳:   “秋秋姐姐画的是向日葵!”   “哇好好看!”   “我要画秋秋姐姐这一幅……”   他们都叫知眠为秋秋姐姐。   雨凝霜画完了画,只有几个孩子在旁边临摹,其中一个女孩子画完,走上前拿给她看:“老师,我画的可以吗?”   雨凝霜转头看了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女孩眨巴着大眼睛,“老师——”   雨凝霜站起身,压根没看,“你们先画吧。”   女孩见此,拿着画走到一旁,坐到了角落,过了许久,这个环节快要结束,知眠检查着每个孩子的画,却发现有个她们组里有个孩子不见了。   她看了一圈,最后看到了礼堂角落里的小女孩,她走上前,却发现小女孩在偷偷抹眼泪。   知眠心慌,把她抱在怀中,“怎么了宝贝,怎么哭了?”   小女孩哭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孤儿院的老师得知此事都赶了过来,问是什么原因,小女孩抽噎道:“我画的不好看,老师不喜欢我……”   几个孩子说,这两天活动下来,在镜头之外,雨凝霜对他们的态度一直都冷冷淡淡,所以刚才他们才喜欢去画知眠的画。   孩子们的心思是很敏感的,你对他好,他一定能感受得到,相反也是如此。   教室里临时出了状况,暂停了录制,直到雨凝霜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礼堂里热闹哄哄的,很多人转头看向她。   她不明所以,走了进去,导演上前和她沟通:“雨凝霜老师,刚才有孩子和我们反映你对待孩子们态度很差……”   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女人瞳孔震了一下,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这样了?!”   她转头看到那个小女孩在哭,知眠蹲在旁边安慰,她猜到什么,眉头皱起:“一目知秋,是你煽动孩子们这样说我的?”   其他人闻言都愣住了,知眠还没开口,导演说:“这事和知秋老师没关系。”   “我根本没有这样做过,她哭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雨凝霜老师,你这样的态度会吓到孩子……”   有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冷眼看着雨凝霜,站了出来:“这个老师昨天就这样了,她根本没有带我们好好画画,而且昨天楠楠画不好,她就很凶,我没有撒谎,这事也可以问楠楠。”   名叫楠楠的孩子也出来这么说。   雨凝霜哑口无言,导演是不愿意多生事端的,温声劝她几句,雨凝霜渐渐红了眼眶,哽咽:   “导演对不起,其实我知道大家不喜欢我……无论是几个画手老师,还有孩子们,我想要和他们好好相处,可是我总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可……”   “我真的很努力了,今早没有几个孩子来找我画画,我心里也很难过,所以我态度就不好了,真的抱歉……”   雨凝霜委屈地把这两天收到的排挤说了出来,把一个惨兮兮的白莲花模样演得栩栩如生。   和刚才进来质问知眠的样子大相径庭。   大家也不是傻帽,凭着这两天雨凝霜对人对事的态度,一眼就看了出来她的虚伪。   没人说话,她哭得梨花带雨,试图引起大家的同情,突然,徐尔严肃冰冷的声音在礼堂响起:   “这里是公益节目,不是综艺节目。”   所有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雨凝霜哭声停住:“徐尔老师……”   “节目还在录制,你哭哭啼啼干什么?没有人稀罕你的眼泪,你也不是在拍电视剧,收起你的演技,把心思放到活动上,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大家都没想到,徐尔这么刚,直接就怼上去了。   雨凝霜被撕破了面具,尴尬地站到众矢之的,忍着眼泪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哭。   最后她被工作人员带到一旁,导演安抚了几个孩子的心绪,节目继续录制。   知眠走到一旁,过了会儿,一个女画手走了过来,小声和她道:“徐尔老师刚刚也太厉害了,好爽啊!终于有人说她了,忍了她好久了。”   其实大家都不太喜欢她,但是都忍着没说。   知眠叹了声气,末了笑笑:“走吧,我们继续陪孩子们画画。”   “好。”   -   因为意外的小插曲,他们比原定计划迟了一个小时才结束节目录制。   但总归,这次活动还是圆满落幕。   中午,临走前,大家和孤儿院的孩子们告别,有孩子给知眠画了画,送给她:“秋秋姐姐,再见,我会想你的。”   知眠心里温暖,抱住他们:“我也会想你们的……”   知眠走去和院长道别,“李爷爷,你要保重身体。”   “好,”院长握住她的手,笑道:“白白今早醒了,他让我和你、还有你的朋友说一声谢谢,等到他好点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知眠笑了,“嗯。”   一行人上了大巴,孩子们朝他们挥手。知眠透过车窗和他们挥手,直到他们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车子下了岭山,开往市区,最后到了酒店。   知眠下了车,等候的李念念上前,帮她拿过了行李。   知眠和大家道别,到徐尔面前,徐尔主动说:“知秋,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你有关于漫画上的问题,可以问我。”   知眠惊喜,“好的,谢谢徐尔老师。”   失眠也和另外几个画手留了联系方式,最后大家各自散去,回到酒店房间。   知眠给段灼发了信息,对方说现在距离傍晚六点的车还早,让她先去睡会儿。   知眠在车上已经睡了许久,又睡了一个小时,精神就彻底恢复了。   醒来后,她边和李念念聊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边换衣服化妆。   李念念听完,不禁笑了:“诶,小九,你说怎么你出现在哪,你前男友就出现在哪啊?”   “他说他在附近刚好有训练啊。”   “你觉得是真的假的?怎么可能真这么巧啊!”李念念走到她旁边,推推她肩膀,“我感觉他在对你献殷勤,想和你复合的那种。”   知眠一怔,继续手上打粉底的动作,没回答。   段灼对她的想法?   她不知道。   虽然他给她的感觉很偏向李念念所说的,可是他从没挑明,知眠也不知道经过了那么多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心里也很乱。   “那等会儿我们就走了,他知道吗?”   “他说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天啊啊啊啊!这恋爱的酸臭味还让不让人活了!”李念念激动地跳起来,知眠立刻拉住她的手臂,脸色发热:“你别乱说话!什么恋爱啊!你到时候见到他也别乱说听到没?乱说话我扣你工资!”   李念念笑着捂住嘴,“我保证安静如鸡……”   下午四点,段灼来敲门。   “收拾好了么?”   知眠点头,和李念念走了出去,往电梯口走去,段灼接过知眠手中的行李,温声道:“我来提。”   知眠婉拒不得,行李箱直接被拿过,转头一看,李念念果然一脸姨母笑。   到了酒店门口,程立开了车,在门口等候,把行李放好,李念念连忙道:“我坐副驾驶吧。”她直接把后座给段灼和知眠腾了出来。   知眠就想遁地。   她感觉今天不能好好回家了……   上了车,段灼转眸看向知眠微红的脸颊,无声扬起唇:“怎么了?”   他声色淡而平静,知眠没看他,努力平复情绪,“没事……”   -   四人到达高铁站,上了高铁,   本来段灼打算坐飞机回去,但因为知眠所订的高铁不能退票,他决定退了飞机票,和她一起。   晚上九点多,他们终于回到霖城。   到出站口后,李念念的朋友来接,就先走了,而段灼早已私底下和程立交代过,程立也开心下班,不用再当司机了。   剩下两人走出高铁站,男人对知眠道:“我送你回去,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拿车。”   知眠来不及拒绝,他就转身离开。   段灼开了悍马过来,知眠上了车。   夜幕铺就头顶的天空,扑上一层无垠的深蓝色,最后再洒满星辰,车子在川流不息的道路中行驶,夜色霓虹璀璨。   车内播放着音乐,段灼问她:“你车在俱乐部,打算什么时候来拿?你忙也没事,我开过去给你。”   “我过去拿吧,应该就这两天,我提前和你说。”   “嗯。”   车子快驶到小区时,诸葛宇的电话进来,段灼点了下车载屏幕上的接听按钮,接通后,“喂。”   “诶,今晚回到霖城了吗?”   “嗯。”   诸葛宇笑了声:“怎么样啊这两天?有没有进展?你现在是教练都不当了,追人都追到W市了,你赶紧和我说说,小酒现在对你什么看法啊?”   诸葛宇调侃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格外清晰。   空气中忽而安静下来,陷入一种怪异的气氛。   每一个字清晰落入知眠耳中。   她猛然一震,脑中突然空白。   几秒后,段灼轻咳一声:“在路上,回去再说。”   “得了,我听你这语气,就知道够呛,”诸葛宇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说的,改改你的臭脾气,对人家小酒温柔点?   我之前和司马跟你说的那么多,注意态度、注意语气、不要越界、不要强势,这样小姑娘才会动心,你都听进去没有?!”   段灼:“…………”   诸葛宇还想再说什么,下一刻,段灼直接挂了电话。   车内终于恢复安静,然而副驾驶座的女孩,整张脸像是熟透了一般,感觉整个人发热发胀。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段灼转头看她,就见她面向窗外,别过一整张脸,身子一动不动,如同僵硬了般。   就知道她已经全部听到了。   一路安静。   十分钟后,车子终于驶到小区楼下。   知眠感觉这十分钟如同度秒如年,此刻终于到家,她立刻解开安全带,就听到旁边响起男人的声音:“知眠——”   她飞快打断:“谢谢,那个我先上楼了,我还要画稿……”   没等他回答,她立刻推开门。   溜得比兔子还快。   段灼失笑,忽而想到什么,也下了车。   绕过车前,他悠悠然走到副驾驶,站在车门前,面对着小区门口,低头看着腕表。   心里默念倒数:5,4,3,2,1。   下一刻,小姑娘果然从大楼走了出来。   知眠欲哭无泪。   跑太快,行李箱忘记拿了qwq.   她抬眸看到五米开外,段灼双手插兜,靠在车旁,路灯下,他面容被灯打亮,同样也看着她,挑起的眉梢染上笑意。   她整张脸腾升上温度,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挪动着步子朝他走去。   直走到面前,她努力保持镇定开口:   “我拿一下行李。”   话音刚落,男人抬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旁,而后转了个身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困在车前。   两人靠得很近。   知眠心头一悸,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落在头顶,近在咫尺:   “行李先等等,我们谈完再拿。”   知眠垂眸:“谈什么……”   “刚才在车上,听到诸葛说的了?”   “我、我没听到……”她索性装傻。   他笑了下,“没听到也没关系,我也打算和你说一次。”   女孩怔愣,下一刻就看到男人微倾下身,直直对上她的目光,柔声开口:   “知眠,我想把你追回来。” 第四十二章   段灼话音落下,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脑中彻底乱了。   即使这几天心里有过这样的猜测,即使刚才听到诸葛宇那样的说话, 但她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的那一刻, 血液仿佛冲上头顶, 带着她全身发热, 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段灼见她呆住, 嘴角噙了抹笑,抬手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先别逃, 让我把话说完。”   男人沉默半晌, 心间各样情绪交杂,开口嗓音低哑:   “知眠, 对不起, 我之前做了太多让你难过的事, 我知道因为你父母很早去世了,在亲戚家寄住的那五年,你过得很痛苦, 很孤单。我把你接回家,却没有好好保护你, 是我的错。”   段灼只要想到她说那句“早就没有家了”, 他内心就涌起自责。   “当初你第一次提分手的时候,我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 你还会回到我身边,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来追你,直到后来那晚听你说完那么多, 我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的确脾气很差, 自以为是, 吵架的时候总是端着。你说的问题,我回去想了很久,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我对很多事情都很自信,常常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没有好好想过你需要的是什么,我做很多觉得我自认为对你好的,但其实都伤害了你,让你觉得不被尊重。”   知眠垂下眸,眼底一点点红了。   “我对你的态度,让你感觉到我对待你像对待一只宠物,但我心里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也没想过和你分开,没想过找其他的女生,你在我心里没有其他人可替代。”   女孩怔住。   段灼向来在感情上一直不爱多说,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表达他的情感。   “我说这些不是一时冲动,和你分手后我试图想过放弃,和你不再联系,可是我根本放不下,我现在好不容易能再次走到你身边,我不想再错过。”   段灼走近一步,手搭在她身两侧的车上,把她轻轻圈在怀中:   “你说的那些问题,我一定会改掉,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会努力去做。”   段灼对上她的视线,勾了下唇:“高中的时候不是没追过你么?这回让我好好追你,把那些所欠的都还上。”   知眠一时间消化不过来这些信息。   男人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渡来搅乱人心的热意,她不知所措地垂下头,半晌低语:“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答案,我要想想……”   他们才刚刚重逢不久,她甚至都打算彻底和过去告别。   谁知道他竟然和她说这些……   “想多久?”   她动了动唇,“要想很久……”   男人轻笑一声,抬手覆盖在她发顶,“好,想多久都行。我只是提前和你说一声,让你这个小考官先进入状态,从现在开始好好考察我。”   他倾下身,在她耳边道:“只要你别想从前那样抗拒,一点机会都不给。”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晚风徐徐。   半晌,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知眠敛睫眨了眨眸子,就听到他笑:“小孩儿,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啊?我才说了两句。”   “……”   知眠抬头暼了他一眼,嗫嚅:“我要上楼了。”   她现在感觉手脚发麻,几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再待在他面前,就要被蒸熟了。   她从前和他告白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段灼扬唇:“好,给你拿行李。”   段灼转身走去车后备箱,最后把箱子提到她面前:“我帮你拿上去?”   “不用,我能拿得动。”   知眠看他,“你早点回去睡吧。”   这是一告白完就要把他打发走了。   段灼无奈勾唇,“好。”   知眠拖着行李箱,转身走进小区大楼。   像是意识涣散般,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家门口,打开门,她走了进去到了阳台,脑袋偷偷往外探去,就看到段灼仍旧站在家楼下,仰着头同样也看向她这个方向。   她立刻缩回了脑袋,转身走进客厅。   她坐到沙发上,抱着恐龙抱枕,把脸埋进去,心脏飞快跳动。   脑中,他的话不断冒出,就像一个个跳跃的脑细胞,再次唤醒她两人之间封尘许久的感情的记忆。   她忽而记起,去年有一次,她发烧第二天醒来,段灼强势地提出让她回到他身边。   他当时仍旧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心寒。   谁曾想一年之后,他对她说的是——想把她追回来。   这回他选择主动靠近她。   一年过去,他真的变了好多。   过了会儿,知眠给梁栀意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每次遇到感情问题,她总是第一时间想着找梁栀意。   那头听完,笑了许久,知眠被她笑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你笑什么呀……”   “我说什么来着?这个狗男人果然就是对你念念不忘,你们俩我算是知道彻底断不干净了,你说你这么多年,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男的,而他应该好像也是这样?初恋的羁绊可真是很深啊。”   知眠:“……”   梁栀意控制了下情绪,声音仍含着笑意:“你怎么想的?”   知眠说她也不知道。   “你要是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什么,今晚就会直接拒绝吧?你没拒绝,说明重逢后他改变了很多,你对他并没有那么排斥了,你现在也不用太逼着自己的理智出来做什么决定,跟着感觉走就是。”   知眠脑中乱乱的,就是习惯想太多。   “你就把他当个追求者,这回让他好好追追你呗,直到他把你心中那些受伤的地方弥补,觉得可以和他开始一段新的故事。大不了最后还是不满意他,再拒绝也行。”   梁栀意倒也没有给出支持或反对的意见,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其他人也没有权利帮忙做决定。   “爱情应该是治愈人心的东西,你如果和他在一起感觉到放松和快乐,就继续下去,九九,别想那么多知道吗。”   知眠道:“嗯,我知道了。”   “但是,答应我,不要让那个狗男人太快追到你!你别一两天就缴械投降了,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你给我好好让他追你!”   知眠应了声,最后挂了电话。   她转眸看向窗外的天空。星月清辉,浩瀚无垠。   她心中渐渐明朗。   就跟着心走吧,让一切都交给时间。   -   翌日。   知眠因为昨晚失眠,睡到了很迟才醒来。   她去看手机,段灼八点多的时候问她醒来没有,他说他今早在开会,只有休息时间才能看手机,可能不能那么及时回她信息。   知眠回了信息,谁知很快男人把电话拨了过来,她讶异了几分,做了下心理准备,接起。   “醒了?”那头嗓音低沉。   “嗯……你不是在开会吗?”   “看到你信息,还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醒来后记得吃早餐,我本来想今早买了给你送过去,但是你没回,我就猜着你在睡觉。”   “没事,家里有面包,”知眠想起一事,“今天我能过去拿车吗?”   “嗯,什么时候来?”   “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段灼应下,知眠挂了电话,下床收拾一番。   十点多,知眠乘坐地铁到达俱乐部,进去后,程立已经在等她。   他把她引到段灼办公室先等待着,“知小姐,他们会议马上就结束了。”   知眠点点头。   她路过办公区的时候,很多俱乐部曾经见过她的工作人员看到她,认出来:“诶,知眠?!”   知眠愣了下,淡笑着应了声。   稍稍了解段灼的人都知道段灼和知眠分手了,此刻看到女孩被领到段灼办公室,大家还有点懵。   知眠办公室里坐下,过了会儿,就有几个八卦的工作人员进来,拿着水杯上前,“知眠,你喝水。”   “谢谢。”   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是段灼目前的医疗团队的,跟着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交谈,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你叫知眠?!”   “嗯,”知眠发现从没见过她,疑惑,“……怎么了?”   “知眠……”女生想到曾经有次给段灼体检的时候看到的,若有所思,“ZM……”   她瞳孔一震,震惊地看向女孩:“对了,你是不是就是Fire手上……”   她话音未落,门口响起脚步声。   段灼的身影出现。   女生只好立刻收了口,几个工作人员纷纷和他问好。   段灼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掀起眼皮看向他们,“在这有事?”   “没事没事。”   闲杂人等离开,知眠起身看着他,心中还狐疑着刚才旁人说的话。   什么手?   她下意识去瞥男人的手,他穿着外套,手插在兜里,什么也看不见。   段灼拿过桌面上的车钥匙,走到她面前,把钥匙拿给她。   “谢谢。”   男人垂眸注视她,嗓音拖腔带调:“等会儿一起吃饭?”   这低音炮听得人耳朵一痒。   她忙拒绝,“中午不行,我和宣夏约好了,要和他去办一下过户手续。”   他神色讪讪,也没强留,“要不要我帮你一起?”   “没事不用。”   “办手续的时候要仔细点,别太马虎。”   知眠点头,下一刻就听到门口响起诸葛宇的声音:“呦呦呦小酒来了啊——”   诸葛宇笑嘻嘻走了进来,段灼转头睨他一眼,知眠莞尔:“诸葛哥。”   “今天来拿车呢?”   “嗯。”   诸葛宇搭在段灼肩膀上,朝她笑:“明天晚上我生日,叫了很多朋友轰趴,小酒你要来啊,你不来我就不办了。”   知眠莞尔,“好,我会去的。”   她看了眼手机,“那我要走了。”   “带你去拿车。”段灼道。   知眠应了声,走出办公室,诸葛宇撞了下段灼胳膊,“你说说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段灼冷眼睇他。   “昨晚要不是我那个电话,歪打正着,你能那么早告白吗,我还搬出来我生日给你俩创造机会,小段,人要有点良心!”   昨晚回去的时候,段灼和诸葛宇打电话,就把和知眠的事告诉他了。   段灼走出办公室,回头看了他一眼,扯起嘴角:   “放心,只要爸爸在,肯定不会饿了你。”   “……滚!”   -   知眠从俱乐部离开后,去找了宣夏。她把钱汇给宣夏后,两人带了各样的材料,去到交警大队,办理了车子的过户手续。   车子最后顺利地挂到知眠名下。   下午有课,知眠把车开回了学校,宿舍三人看到她手上的车钥匙,一脸羡慕:“大学就花自己的钱买车,也太幸福了吧!”   “小九,今晚开车带我们出去吃饭!”   “哎我驾驶证还在考,小九已经把车买了!”   知眠笑笑,“只是二手啦。”   “二手也了不起,反正我买不起,你说你现在画漫画那么火,过几年就能自己买房了,你已经很棒了。”   知眠末了捧起脸笑了,语气难得嘚瑟:“我也觉得我自己挺棒。”   她靠着自己,真的做到了。   她现在不觉得自己差劲。   在学校,知眠开始认真写论文,第二天下午,她窝在宿舍敲电脑,诸葛宇电话打来,说下午段灼有训练测评,可能要到很迟才结束,问知眠是让程立去接,还是等段灼忙完了去接她。   知眠不想太麻烦段灼,最后就定下程立今晚来接她。   傍晚,她下楼,上了宾利。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到霖江临江的一个欧式独栋别墅前。诸葛宇的家比不上段灼家的背景,但也他父母是搞民营企业的,也是富二代。   知眠走进别墅,有人上来迎接,便是诸葛宇和他的女朋友,孔思。   很早之前露营那次,她见过孔思。   诸葛宇这次很专一,谈了两年女朋友竟然还没有分。   孔思看到一年多没见的她,扬唇:“知眠,好久不见呀。”   “孔思姐好——”   两人聊了几句,孔思说段灼和司马诚还在俱乐部,他们估计再过一会儿就来了,晚餐还在准备,知眠可以先去休息一番。   知眠点点头,先去了别墅楼上。   过了会儿,一群热热闹闹的男男女女来了。   大家都是圈里经常喝酒出来玩的朋友,和诸葛宇打了招呼,派队还未开始,其中三个女人拿着红酒,拖着摇曳的裙摆,说笑着往楼上走去。   三人走到楼上,刚走出阳台,就看到外头站着一抹动人身影。   从背后望去,女人一身暗红色的法式灯芯绒连衣裙,裙摆翩翩,腰间蝴蝶结的设计,收出纤细窈窕的腰肢,蜜茶色的卷发搭在身后,被晚风吹起,泛着莹莹光泽,脖颈线条纤细,在海蓝色的夜色下白皙到发光。   女孩手搭在栏杆,专注地看着江景。   三个女人单看着美人般的背影,先都是一呆。   这人谁啊?没见过?   她们往前走了一些,知眠闻声转脸与她们对视了瞬,三人全部愣住——   这这这不是段灼的前女友吗?!   三人走到一旁,震惊地扫了几眼知眠,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窃窃私语:“这女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天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们犹然记得上一次在段灼庆功宴上看到的她,还稚气十足,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样儿,而一年多没见,宛若脱胎换骨,从气质到外形,美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不是都和段灼分手这么久了吗?怎么还来这?”   “因为也是诸葛的朋友吧……”   三人一直都很不喜欢知眠,之前有一次在酒吧,他们谈论知眠被段灼听到,还被男人怼了一次,此刻看到她,心底更加恶心。   “今晚段灼也会来,等会儿见面了她不尴尬吗?”   “我要是她,根本就不好意思来,穿着这样搞不好就是为了等会儿吸引段灼,想和人家再续前缘。”   “她对自己期待还挺高,段灼身边缺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使了个眼神,三人走到阳台的藤椅上坐下。   知眠无聊得吹风想着心事,忽而就听到身后响起几个女人的说笑声:“诶,今晚段灼什么时候来啊?”   这音量不同于刚才的窃窃私语,知眠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三人一眼,其中一人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莞尔一笑,却是对身边两位说:“应该快了吧,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带女生来。”   “对哦,昨晚酒吧里张哥和诸葛宇打电话的时候,诸葛宇不是说段灼最近在追个女生,还追到外地去了?”   “你说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让段灼这么认真?段灼主动追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肯定不是一般女的啊,一般女生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他也看不上好不好……”   “今晚说不定他会把人带来,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三人默契地你一句我一句,把段灼的“新欢”捧到天上,看着知眠不敢回头的模样,心底耻笑。   前女友来排派对,看到前男友带着新欢,不知道她会有多尴尬。   估计又是一出好戏啊。   想想这感觉,就足够报之前段灼怼她们的仇了。   而知眠默默收回目光,听着她们对她变相的夸赞,心中五味陈杂。   “……”   她到底是该开心她们夸她呢,还是应该生气她们故意说些话来恶心她呢。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戏剧化……   过了会儿,三人终于换了话题,正聊着,一道熟悉的男嗓在旁边响起:   “在这啊。”   知眠转头,就看到段灼从室内走了出来,身姿挺拔清隽。   三个女人看到他,立刻停下话匣子,先是一愣他这话在对谁说,而后就见着下一刻段灼抬步朝知眠走去,到她旁边,把风衣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动作亲昵,“站在这里不冷?”   “没事……”   给她披好外套,男人抬手揉了下知眠的后脑勺,语气低沉缱绻:“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去吃点东西?”   知眠:“有什么吃的吗……”   段灼:“要不要下楼看看?”   “行……”   坐在藤椅上的三个女生看着段灼对知眠的态度,一脸懵逼:????!!   这不是前女友吗?! 第四十三章   段灼带着知眠离开, 三个人留在原地,回想着男人对待知眠亲昵的态度,瞠目结舌。   “什么情况?段灼和他前女友……?!”   “他们俩怎么可能……不是说段灼在追一个女生吗?”   “段灼不是早就甩了她, 两人没联系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 惊掉了下巴。   另一边,知眠走下楼, 她身上还搭着段灼的外套, 想到等会儿会碰见很多人, 一时间脑中各样的思绪都冒了出来。   段灼转头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唇角挑起:“在想什么?”   “没……”   知眠想想, 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走到一楼,到场的朋友已经很多, 坐在客厅里聊天,有人看到段灼以及他旁边的女孩, 知道内情的, 便发出了巨大的起哄声。   “灼哥……”   “不对劲啊不对劲……”   这时, 楼上的三个女人后脚跟着走了下来,听到热闹的声音,都低头看向楼梯口尽头的两人。   知眠被这声搞得有点羞赧,段灼双手插兜,唇角挂着懒懒的弧度:“起哄什么?人还没追到呢。”   “喔噢……”   “灼哥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起哄声和笑声更大了。   三个女人听到段灼这句话,懵了——   所以他们之前说的, 段灼最近正在追的女生,竟然就是前女友?!   三人脸彻底绿了。   “小妹妹, 你一定不能让段灼那么早追到, 好好考验他!让他追个三年五年的。”   “哈哈哈哈哈三年五年, 到时候灼哥追不到人, 气到出家……”   段灼眯了眯眼,冷眼睨他们。   知眠没想到段灼会遮掩一番,没想到他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在追她,一点也不低调……   段灼怕小姑娘被闹得不太自在,拉住她的手臂:“走了,不管他们。”   段灼带着知眠离开。   有男生还不知内幕的,问:“诶,那女生不是段灼前女友吗?”   全部人哄堂大笑,“大哥,你的反应速度是不是在地球转了一圈才回来的?”   男生:“我脸盲啊,我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早就分了吗?还是段灼提的分手?”   “对啊,到底谁提的分手?”   “问诸葛,他肯定知道。”   诸葛宇走了过来,听到这疑惑,乐呵了:“什么段灼提的分手?他明明是被甩的那个好吗?!”   “被甩?!”   “不然现在怎么会眼巴巴跟在小姑娘后面追人啊?”   不知情的人哗然。   谁能想到,桀骜不驯的段灼是被甩的那一位?!   大家唏嘘:“我们刚开始都还以为灼哥没这么认真……”   “灼哥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四年了好不好,他女朋友人超好。”   “不好能让灼哥这么惦念吗?”   “段灼就看过去爱玩,但你看他身边除了刚才那位小妹妹,还有别人不?”   “难怪过去一年我一说给他介绍对象,他就要打我。”   “艹,原来灼哥竟然是深情人设?!”   屋里热闹一片,另一边,知眠被段灼带去无人的房间,走了进去,里头是一间游戏屋,知眠扫了一圈,直奔桌式足球过去。   桌式足球就是模拟足球赛场,通过操纵杆控制一排排小人踢球。   知眠转着操纵杆,段灼看着:“要不要玩?”   知眠还挺爱玩这个的。   “好啊。”   男人手肘搭在桌子边上,倾身看她:“那比赛怎么样?”   “好。”   他脸上勾了抹笑,“先说说输了的惩罚。”   “什么惩罚?”   “输了的那一方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她察觉出来了不对劲,段灼扬着眉看她:“怎么?不敢了?”   知眠仍仰着脸,不输气势:“来啊。”   他笑了,“行,简单点,那就谁先进五个球,就算赢。”   比赛开始。   知眠专心致志转着操纵杆,发起进攻,趁他一个不注意,先踢了一个球进到他洞里。   她咧开唇角,开心地差点要喊出声,段灼把她明媚的笑容尽收眼底,无声跟着笑了,夸:“你比我玩得厉害多了。”   梁栀意家里就有这个,每次过去她都玩几局,虽然许久不玩,但还是有点技术的。   而后接下来,知眠连续进了三个球。   她脸上已经扬起了胜利的笑容,段灼见此,悠然道:“你还差一个球,还没赢。”   知眠心底嘚瑟,就差一颗球,难不成他还能逆天翻盘?   谁知她一语成谶。   接下来,段灼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双方攻防交换,他轻轻松松连进了四个球。   知眠震惊,抬头就看到男人唇边挂着懒洋洋的笑,一副欠揍的模样,“我刚找到感觉而已。”   “……”   最后一个球,知眠就差一点就能进洞,却被段灼拦下,最后他趁着她防守的漏洞,快准地把球送到她的洞内。   “我赢了。”他语气轻松。   “……”   段灼看着她,低声一笑:“怎么,这么生气啊?”   “前四个球你故意让我的?”否则她怎么感觉打起来那么轻松?   “我只是比较慢进入状态而已。”他想到什么,啊了声,抬眉,“某些人是不是要愿赌服输?”   知眠想起还有赌注这事,“……你想提什么条件?”太过分的不可能。   男人低头想了半天,最后轻飘飘来一句:“先记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   “……”   这时司马诚走了进来,“你们两个在这呢,吃饭了。”   “嗯。”   司马诚走到两人身边,看到桌式足球,撞了撞段灼的胳膊:“今晚你带几队和我们玩玩啊,段队长?”   知眠在一旁闻言,“什么段队长?”   “你不知道啊,小段玩这个可牛逼了,当时是他们学校桌式足球队的队长,还带过他学校去全省比赛拿过冠军。”桌式足球不单单是娱乐,也有专门的比赛。   知眠:“……”   这人果然刚开始是故意让他的!   段灼轻咳一声,冷眼看向司马诚,司马诚不明所以:“咋的了?”   知眠不再看段灼,“司马哥我们去吃饭吧。”   “走走走。”   知眠没给段灼一个眼神,段灼走在最后,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无奈笑了。   -   大家给诸葛宇唱了生日歌,切了生日蛋糕,饭后,轰趴唱歌都有,段灼本来想陪着小姑娘,但刚好孔思来找知眠聊天,就让段灼先去和其他人玩。   孔思和知眠走出别墅,往江岸走去。   孔思聊起感情的事,说可能这两年就要考虑结婚,但是她还不知道诸葛宇是什么想法,“他也一直没有和我提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有试图去问吗?”   孔思摇头,“不敢问,害怕是不好的答案。”   毕竟诸葛宇浪荡情场,原来谈了很多女朋友,孔思也算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了。   “其实我看得出来,诸葛哥还是很喜欢你的,说不定他在规划呢?”   “感情这东西谁也不好说,可能他没有奔着结婚去,我也不知道。”孔思叹了声气,转了一个话题,“不过我看得出来,段灼现在对你改变了许多,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知眠抿抿唇,孔思就说:“我听诸葛宇说,段灼过去这一年过得很不好。”   知眠怔愣。   “你们正式分手后,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掉进谷底一样,”孔思道,“我现在觉得段灼这种人吧,不会把深情写在脸上的,他永远吊儿郎当的,让人猜不透想法,感觉对待所有事都漫不经心的,但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知眠闻言,心中百感交集。   两人走到江边,而后折返,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个身影朝他们走来。   正是段灼。   知眠微看着他直走到身旁,孔思笑笑,很识趣:“我先走了啊。”   孔思直接溜了。   夜色苍茫,江面波浪粼粼,江风吹拂。   知眠面色带疑:“你不是和他们在玩吗?怎么过来了。”   段灼双手插兜:“打游戏没什么意思。”   和她在一起才比较有意思。   知眠没多说,“我们回去吧。”   两人往回走,知眠感觉今天穿的这双高跟鞋太磨脚了,此刻疼得难受,她步伐放慢了一些,段灼注意到她走路不太自然,问:“怎么了?”   “没,鞋子有点磨脚。”   段灼闻言,停下步伐,在她面前半蹲下去,钳住她的脚腕察看,眉头微拧,“脚后跟都磨出血了。”   男人掌心温热滚烫,知眠连忙抽回,“没事啦,这鞋子刚好配这裙子,明天就不穿了。”   “我背你回去。”   “不用。”   知眠把鞋子脱了下来,赤脚踏在沙滩上,踩了两下,“这样就舒服多啦,回去再洗个脚就行。”   段灼也不勉强,帮她把鞋子拎起来。   两人往回走,知眠想起今晚孔思说的那些话,转头就瞥到他硬朗的脸廓。   心里有些话,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两人走回别墅,一楼很安静,大家都在楼上,段灼没说什么,转头去了楼上,知眠走去洗手间冲了个脚,出来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拿纸巾擦了下脚上的水,就见段灼从楼上下来。   男人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手里拿着一瓶药水、消毒水和创可贴。   他握起她的脚腕,把她脚搭在他的腿上,打开消毒水,沾了点棉签,抬眼看了下她:   “有点辣,忍忍。”   知眠怔愣,“我自己来吧……”   她话音未落,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就在破皮处蔓延开,她倒吸一口冷气。   他动作一顿,放轻了力道。   段灼没说话,专注于手上,温柔而细致。   桌旁的复古台灯散发着暖洋洋的橘光,落在段灼棱角分明的脸上,添了一份柔和。知眠垂眸,看着这样的他,忽而觉得有点陌生。   上完药,他撕开一个创可贴。   知眠低头,忽而瞥到他右手袖子微微向上,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口。   腕口有个特别明显的黑色刺青。   她定睛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字母——ZM.   知眠瞳孔一震。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办公室,别人欲言又止的一句话。   ZM.   除了知眠,不会再有人代表这两个字符。 第四十四章   知眠怔怔地看着他腕口的刺身, 脱口而出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平静。   “你右手……”   段灼闻声抬头,发现她落在手腕口的目光,动作一顿。   段灼看到她眼里无法言说的震惊, 几秒后淡淡扯起嘴角, “至于这么惊讶么?”   他把创可贴贴在她的伤口上,把外套袖子自然地拉下去几分, 遮住腕口, 放下她的左脚, 抬起她另一只脚。   知眠脑中还弥留在震惊中。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刺青。   这意味着,这是在去年刺上去的?   “你为什么要刺那个……”   他为什么要在那里刺她的名字?   她话落, 客厅里安静须臾。   沙发旁的落地灯洒下暖暖的光晕,映照在男人乌鸦般的长睫上。   他敛着睫,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和神色。   “没什么。”几秒后,他出声, 嗓音淡淡的, 仿佛不含任何情绪, “就是你送我的战术手套坏了。”   在手套的相同位置,知眠曾经在上头刺绣过自己名字的缩写。   手套坏了,这个刺青便代替它,成为他身上的一个可以保存到永远的印迹,只要他举起枪,他还是能够一眼望到她。   他淡淡的语气, 却像是一颗石头投进心底的湖底,掀起层层涟漪。   她没想到, 他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知眠安静片刻, 动了动唇, 声音温温的:“这个刺青……能洗掉吗?”   段灼神色一敛, 抬眸看她:“这么不喜欢我刻你名字?”   “不是……”   他表情缓和几分,“那就是喜欢了?”   “……”知眠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套路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是后悔以后刻这个了,能不能洗掉。”   他嗤了声:“我怎么就会后悔了?”   比如。   他最后没有和她在一起。   段灼对上她的目光,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了声:“除非你改名,否则即使我不玩EA了,它也会在。”   知眠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段灼把另一边的创可贴贴好,刚好孔思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了一双黑色的小高跟。   “刚才段灼和我说你鞋子磨脚,你试试看这双?我只穿过一次。”   她微愣了下,接过,“谢谢孔思姐。”   鞋子穿上,尺码刚好,比原来的好穿许多。   孔思说诸葛宇等朋友在楼上唱歌喝酒,现在时间还早,知眠和段灼便跟着孔思一起上楼。   到了KTV包厢里,大家看到两人,纷纷起哄着让他们坐下来:“灼哥你这出去追人一趟可追太久了啊,你说你是不是重色轻友?!”   段灼懒懒笑了,“不然呢?重你们?”   众人嘁了声,现在已经习惯了段灼动不动就秀恩爱的不耻行为。   包厢里,喝酒谈天,歌声鼎沸,知眠和段灼坐到角落,有人就倒了酒放在他们面前,知眠看着像是苏打水的鸡尾酒,端了起来。   段灼慵懒地窝在旁边,没什么坐相,转眸看着她喝酒,不忘嘱咐了句:“少喝点。”   知眠抿了口,是清爽的柠檬味,转头看他,“这个度数不高吧?”   “忘记那次了?”   那次在酒吧,她也是随便喝了一杯,谁知后来胃里翻江倒海。   太翻车了。   “你想喝也没关系,等会儿喝醉了我带你回家。”他语气悠悠然。   ……这话听得,总感觉他别有目的。   算了,还是少喝点为好。   有人玩起了摇骰子喝酒的游戏,段灼被邀着他们一起玩了几局,知眠看着,段灼便问:“知道怎么玩吗?”   知眠摇头。   他和她解释了游戏规则,简单来说就是猜别人摇到什么点数,例如第一个人说有两个三,下一个人所说自己的点数就要比这个大,例如三个三或三个二,如果有人提出怀疑,就要开牌,对方真有他自己所说的点数,则提出质疑的人输,反而则赢。   游戏很简单,考验的是心理。   “要不要试试?”他问。   知眠点点头。   一起玩的有四个人,知眠是最后一位,她摇完,偷偷看了一眼,段灼转头想看,知眠立刻盖住,眼底闪过一道狡黠。   男人只是笑了笑。   开始叫:“三个三。”   “四个四。”   “五个二。”   知眠思虑了下,“……五个五。”   “五个五怎么可能!”   旁人的人都说不相信,要回答的人问段灼:“灼哥,你信不信?”   段灼勾唇,“她说的我都相信。”   “切——灼哥肯定帮着他小妹妹啊!不要相信他!怎么可能五个五!”   第一个人道:“开开开!”   知眠开牌,六个骰子分别是1,1,5,5,5,6,竟然真的是五个五。因为1则可以代替任意数字。   对方讪讪喝酒,知眠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疑惑:“你真相信我?还是猜的?”   他道:“看你看到骰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这人怎么还观察得这么细致。   第二轮,段灼也加入进来,一个共六个人,知眠摇到筛子,是1.2.3.4.4.6。   轮到段灼的时候,他说:“五个三。”   知眠看他眉梢微挑的模样,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知眠看他自信的样子,小声问:“真的还是假的?”   段灼扬起嘴角,“你可以开我的。”   “灼哥玩这个天天骗人!我们都被他骗过好几次了!小妹妹你别相信!”   大家都叫知眠开,知眠犹豫了下,没叫开,而是撒个谎道:“五个四。”   “不信,开!”   知眠开了,确实没有五个四,要被罚酒。   她刚要去拿酒杯,段灼直接拿过,“我替她喝。”   “哎呦喂,灼哥你这样太护着人了啊……”旁人起哄。   知眠脸颊微热,转眸看他,男人把他自己的骰子亮给她看,果然没有五个三,笑问:“叫你开,你怎么还不要?这么不相信我啊?”   知眠摸了摸鼻子,理亏地嘟囔:“没事,反正最后都是你喝。”   “嗯,我喝,你随便玩儿。”   他宠溺的声音伴随着呼吸浅浅落在耳边,带着醉人的酒精味,让人耳根发痒。   接下来的几局,知眠和他们继续玩了,只要是她输,都是段灼喝酒,最后她看他喝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退出了游戏。   一群人玩到了将近十点,也该解散了。   知眠说还要回去画稿子,段灼便没带她留很久。   别墅门口,宾利已经在此等待,和诸葛宇、孔思告别后,知眠和段灼上了车。   后座,程立已经放下了挡板,空间私密。   她想到今晚段灼喝了那么多酒,还是为她喝的,难免自责,出于关心询问:“你没喝醉吧?”   段灼身子朝她坐近几分,看着她,眼神混沌,嗓音低低的:“我醉了。”   这人真假的?   “我是因为你醉的。”   知眠:“……?”   段灼倾身,靠得她更近了些,“出于感激,你今晚得照顾我一晚。”   “……”   好家伙,这话在这里等她是吧?   知眠被他的声音撩得耳热,一把推开他,瞪过去:“什么叫出于感激?”   “我要不替你挡酒,今晚喝醉的就是你,但是如果是你醉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孩儿,将心比心,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这人说话起来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我看你说话逻辑挺清晰的,不像是喝醉了。”   “但我真的喝醉了,我头还疼。”   知眠轻嗤一声,看向窗外,把没良心进行到底,“喝醉了我也不管你。”   男人装醉酒失败,黑了脸,格外郁闷。   -   知眠被段灼送回家后,和他道了别,就离开了。   回到家中,她坐在沙发上休息,打开微博,想到今晚的事,莫名间就点到了段灼的超话。   她看到,里头竟然刚好有个话题叫#Fire手上的ZM是什么意思#。   去年一整年里,段灼有几次参加比赛,赛后采访或者颁奖典礼上,有媒体记者就拍到他右手手腕口这个刺青,有媒体问过,然而段灼始终避而不谈,讳莫如深。   大家纷纷猜测,有一部分的人说是段灼在EA道路上遇到的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个词,也有人猜测是对段灼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只是没有人知道正确的答案。   而当事人,甚至是今天才看到,他甚至都不主动提。   知眠摸了摸自己右手的手腕口,沉默半晌,手机突然进来一条来自思米亚的信息:【一目知秋老师,画稿定下来了吗?明天是交稿时间。】   动画广告的画稿,规定这一周要交。   知眠画了好几天,就差最后的润色工作了。   【我明天可以送过去。】   【好的,到时候段先生也会在场,我们再面谈。】   知眠应下。   这是代表明天又要见到他了?   ……这个人最近出场率有点高。   知眠放下手机,走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床边,看到手机亮起,是童冉的信息:【明晚吃饭,小九你是回学校和我们一起走,还是咱们餐厅见面呀?】   这饭局是前两天童冉组的,说是她上周刚面试成功,这周要出来聚聚。   知眠不知道明天要去思米亚多久,便道:【我们餐厅见吧,去哪吃?几点?】   童冉说了时间地址后,知眠回了个“OK”的表情。   -   第二天下午,知眠从小区出发,去往思米亚大厦。   考虑到今晚吃饭,室友他们可能会让她喝酒,知眠没开车,直接打了车。   到了后,她被助理领到会客室,过了会儿,会客室的门被打开,段灼走了进来。   他一身军绿色工装外套,黑色长裤,身形颀长,鸭舌帽下,眉眼纯黑深邃如秋日冷潭。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瞬,知眠率先移开。   关上门,段灼进去,在知眠旁边坐下,只挨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她吓了一跳:“你坐侧边的沙发去。”   “干嘛?这么避嫌?”   会客室这么大,两人挨得这么近,谁看了都奇怪,她道:“这是工作场合,不带私人关系。”   段灼浅浅一笑,“行,我坐过去。”   知眠看到他走向她身侧的沙发走去,一坐下来,她又刚好能对上他的目光。   知眠无视他的注视,低下头检查着自己的画稿。   过了会儿,思米亚的高经理进来,同时还有广告设计部门的副经理,姓李。   和段灼、知眠握手后,大家坐下,聊起今天的正事。   画稿交了上去,两位经理看到,先是一阵惊艳,知眠讲述了下设计的理念:“我所设计的,是段先生在EA事业中,从迷茫中重新找寻到方向这样一个故事。”   “我觉得每一个人,在这一生都会遇到各样的风暴和低谷,就像段先生,他刚开始走上职业EA也经历也了一段低谷期,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想给父母证明他能够做到,他坚持下来,最后他做到了,这也符合这款手表你们的设计理念——坚勇往前,未来不畏。”   知眠讲完后,高经理问了问段灼的意见,男人看着画稿,半晌道:“一目知秋老师画得很好,我提不出来任何意见,我很庆幸自己的故事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呈现,甚至高过了我对这次合作最初的期待。”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心间一动。   高经理和李经理也十分满意知眠交上来的画稿,补充道:“老师,这里的话,我觉得还有几个细节可以再修缮一下……”   ……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幕墙,往会客室里投进一道金光。   两个小时的洽谈结束,最后这个版本被定为终稿,而到时候动画设计出来,还会给知眠和段灼过目。   两位经理肯定了知眠的作品,“辛苦一目知秋老师了,希望将来还有机会能和老师再合作,太喜欢你的作品了……”   被肯定的喜悦溢满心头,知眠莞尔和他们握手,“我也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道别之后,知眠和段灼离开。   两人往电梯口走去,知眠今天挎着GUCCI的Padlock黑色肩背包,一身淡蓝色西装外套和黑色臀包裙,高跟鞋在地上清脆而性感地踩着,马尾轻轻摇曳,红唇齿白,看过去干练又清纯。   段灼目光落在她身上,发觉现在看她,已经不像再看个小孩,而是一个成熟而独立的女人。   看到她唇角扬起浅浅的笑,他跟着也心情好起来:笑了:“很开心?”   她眼风扫向他,“当然开心。”   “那今晚请你吃饭。”   “今晚不行耶,我和我室友约了吃饭。”   被拒绝,男人脸色讪讪。   不过想起当初,经常都是他放她的鸽子,她想来见他的时候,他总会因为各种公事而忽略了她。   如今风水轮回转,他现在也要整天跟在小姑娘后头,看她点头或摇头,一切的决定权都掌握在她手里。   段灼只好换了一种方法,“开车了么?”   “没。”   “那我送你过去,行么?”   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强势,而是变成了询问。   知眠转眸看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改了口:“你方便吗?”   “去哪儿都方便。”   她想想算了,就让他当一回免费司机好了。   两人进了电梯,门关上,段灼按了楼层,知眠手机突然进来一条视频通话邀请,拿起一看是童冉。   她接起,童冉的声音在电梯厢清晰响起:“小九,你看看我今晚穿这套可以吗?”   视频那头,温馨把手机放到书桌上,身子站了起来,转了一圈。   知眠转头看了眼段灼,也没找耳机,对电话那头道:“嗯,我觉得好看。”   “冉冉说我穿这套不够性感,说我今晚去联谊不够引人注目,你觉得呢?”   段灼的眼神突然落了过来。   知眠怔住:“联谊?”   温馨:“其实冉冉今晚组织了一场联谊,她本来想等你来了再告诉你的。”   知眠茫然。   视频那头,童冉出现在镜头里,语气郑重:“小九,今晚这场联谊就是为你和温馨准备的!俗话说会爬树的母猪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找,你作为我们学院女神快毕业了还是单身,太不像话!”   童冉激动:“你说你和你狗屁前任分开这么久了,都没谈恋爱,现在你必须要拥抱新生活拥抱小奶狗!今晚你给我穿漂漂亮亮的过来,我保证各样男人任你挑!”   知眠:“…………”   童冉声音如魔音绕耳,段灼闻言,脸黑了。 第四十五章   视频那头, 童冉咆哮完,知眠透过电梯门的反射,发现段灼透过门的反光也在看着她。   “……”   此刻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很后悔没有戴耳机。   非常后悔, 相当后悔。   知眠的脸腾升起温度, 对着电话那头嗯嗯敷衍回复了几句,最后挂掉电话。   电梯里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变得稀薄。   气氛微妙,落针可闻。   知眠偏开目光,几秒后, 身旁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你要去联谊?”   知眠的睫毛扑闪了下, 淡声问:“怎么了?”   段灼脸色如同结了霜。   电梯到达负一层, 门开了,知眠走了出去,段灼沉着脸跟了上去, 他走在她旁边,开口嗓音沉哑:“不准去。”   知眠怔了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这人怎么还敢命令她?   这一个问题问得段灼忽而无语凝噎, 他现在的确没有资格管她。   看她步履生风, 男人此刻恨不得把她拉到怀中, 命令她哪里都别先去。   要是从前,他可以强势。   但是现在他只能忍住内心的烦躁。   走到悍马旁, 知眠刚要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忽而门被人摁住,她转头,段灼站在身后, 把她半锁在怀中, 男人身上清冽的香味离鼻尖很近。   “段灼, 你干嘛?”   她瞪他。   “你室友是不是真的给你安排了很多男生?”   “我不知道,过去看了才知道。”她脑袋一歪,“说不定呢,各个款式都有。”   段灼舔了舔后槽牙,气得移开目光,吐了一口气,“肯定没有你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审美你很了解啊?”   他想到什么,轻笑一声,“我能不了解么?”   知眠闻言,脸颊微微一热。   话中之意昭然若揭——   她之前喜欢他那么多年,他作为当事人能不了解吗?   她仰着脸,“人得往前看,换换口味,我去认识认识新的男生,也挺好。”   段灼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天鹅颈,滚了滚喉结:“如果今晚真的有很多男生看上你,都来找你要联系方式……你会应付不过来。”   知眠无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这么有魅力啊?”   “我追的,能没有魅力吗?”   知眠不知道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夸他自己了,“反正我不能放我室友的鸽子。”   她其实也就只打算过去吃个饭而已。   段灼没吭声,知眠见此,轻叹一口气,“算了,既然你这么不舒服。”   他眼底微微一亮,就听到她道:“我自己打车去吧,就不麻烦你了。”   “……”   男人脸色由阴转晴再转雷阵雨。   知眠推开他,往前没走几步,手腕就被攥住。四目对视间,他忍着情绪道:“上车。”   段灼帮她开了车门,知眠坐上了车。   她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到男人的脸色,忽而觉得有点好玩。   以前她身边只要有人追求她,她就会直接拒绝,根本不会传到段灼耳边,所以更多时候,都是她为他吃醋,心里酸酸涩涩,就像初夏的李子。而且她从不敢在他面前展现,因为害怕得不到她期望的回应。   更爱一个人,在爱情里就会显得卑微。   而现在,似乎反过来了,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车子开出地库,外头夜色渐渐落幕,驶进霓虹车流中,段灼才不甘不愿问:“去哪?”   她报了地址。   此刻是晚高峰,车子缓慢挪动。   “这里去你吃饭的地点有点远,估计要堵很久,要不然还是算了。”   远?   哪里远?   她都查过地图了,这里过去不堵车只要十五分钟。   知眠抬眸看他,“你有事的话,要不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去,我打车?”   段灼:“……”   只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车子行驶过堵车的地方,前方道路通畅,段灼找不到理由,只能一路沉默地驶达目的地。   到了后,知眠解开安全带,“我走了,谢谢。”   她手腕被突然握住。   知眠转头看他,男人漆黑的瞳仁对上她,“真打算去?”   她大方点头:“嗯。”   段灼看着她半晌,松开手,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道路,脸色云淡风轻:“行,你去吧。”   突然又变得大度起来?   知眠淡淡一笑,把包带搭在肩上,“走了。”   她下了车。   没想到她真走了。   她真的要去认识其他男生?   如果有人追她,想要找她要联系方式怎么办?   她会不会给?她会不会真的去考虑别人?   一时间各样的猜测冒了出来。   段灼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幽沉,脸色如冰窖般。   半晌,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   餐厅是童冉定的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厅,走进去,先是穿过一道青瓷色的长廊,旁边镂空的墙上,映照出两旁葱葱郁郁的竹林。   穿过长廊,前头是一条人造小河,河面上种着荷叶,只是未到夏季,荷花还未盛开。   走过河上的石桥,面前终于到了餐厅,走进去,穿着旗袍的侍者上前问她今晚是否有预约。   知眠报了童冉发来的包厢门口,被侍者引着往前走。   高跟鞋在大理石砖地上清脆踩着,她打量着被灯光打亮的墙上的古画。   要不是童冉不说,知眠都不知道是来这里联谊的。   之前大一,班里也组织过联谊,知眠没去,只是听说他们租了个别墅,在里头嗨了一整晚,来这里吃饭,反而给人像是应酬。   到了包厢门口,推门进去,里头坐在沙发上的童冉和温馨看到她:“小九——”   知眠看到包厢里除了两人,还有四个男生。   还好,要是人多,她真的会非常尴尬。   她走进去,原本正在聊天的他们纷纷停下话匣子,转头看向今天打扮得知性干练的知眠,目光停住。   走到沙发旁,童冉看着她笑:“小九,你今天穿得好好看!可以,我很满意!”   童冉误以为她专门为此打扮了番。   “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童冉指向面前几个男生,“第一个,这是我男朋友就不用介绍了啊,剩下三个小哥哥都是他的朋友。”   她小声补充了句:“都是单身。”   第一个是个子高高黑黑的,童冉男朋友篮球社的朋友,贝经纬。第二个是身材魁梧偏胖,始终挂着笑容,长相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窝瓜,名叫韶泰然。   最后一个男生,五官白白净净的,穿着白衬衫,个子清瘦,戴着眼镜。   “荀遥。”   知眠听这名字,觉得有点耳熟,脸也觉得有点熟,只是记不起来。   童冉介绍知眠:“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超级漂亮的室友,我们学院院花,而且书读得还特别好……”   知眠和他们打招呼,贝经纬和韶泰然都报以热情回应,“太厉害了,我听说你们专业很难的。”   “确实难,而且我们专业是我们学院去年刚新设立的……”   知眠坐下,贝经纬问:“你们宿舍是不是还有个一个女生啊?”   “对,秋秋她还没来,她路上有点事情,不好意思啊,”童冉问:“要先点菜吗?”   “不用不用,我们再等等吧。”   “行。”   知眠对童冉小声道:“你还骗我说是庆祝你面试成功?”   童冉笑,和她耳语:“这也算是一部分啊,我要说给你介绍男生,你来吗?哎呀你就蛮来看看嘛,说不定真有你喜欢的……”   知眠无奈,韶泰然倒了杯柠檬水,放到知眠面前:“知眠,你喝水。”   “谢谢。”   韶泰然和童冉及她男朋友在聊天,氛围不算尴尬,知眠的目光在包厢里转了一圈,看到沙发旁边有间隔着屏风的茶桌,她眼前一亮,站起身对童冉道:“你们先聊,我随便逛逛。”   “行……”   知眠走到屏风后,坐下,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心下一痒,打算泡点茶喝。   她看到旁边刚好有放一袋茶叶,拿了起来,“这是什么茶……”   她刚看到上面的名字,就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这是金骏眉。”   知眠转头,看到是荀遥。   她微微一愣,荀遥看着包装,缓缓道来:“只是这款金骏眉品质不算优良,毕竟是包厢里免费提供的,但是一般人来喝,不会考究,不过你懂点茶,应该会品得出。”   “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往这里一坐,随手把茶壶和小盖碗往你正面前挪了几分,而后把茶海放在茶壶前便于注汤的地方,摆好了茶席,如若压根不懂茶,肯定不会这么讲究。”   知眠惊讶地看着他,荀遥末了道:“其实我是见过你的。”   “啊?”   “一品茶社团,还记得吗?”   知眠突然记了起来。   她刚进大一的时候,参加过学校里有个特色社团,名叫一品茶社团,她当时感兴趣,去过两次,有次还被邀请上台泡过茶,只是后来他们社团的时间刚好和晚课冲突,知眠就再没去过。   “那你是……”   “我以前是社长,那天你上台泡茶,我也在现场。”   “抱歉,我之前都忘记了。”   “这没什么。”荀遥看向茶包,“人还未到,我们可先泡一杯尝尝。”   “好。”   知眠曾经在社团里听说过荀遥的名字,当时大家说他对武夷岩茶特别有研究,此刻知眠见到,心底第一个想法是,说不定可以请教一番,她也很喜欢武夷茶。   两人面对面坐下,知眠看着茶叶包装,问:“金骏眉……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荀遥低头烧着水,温声道:“金,代表贵重之物,正宗的金骏眉茶叶是黑色居多,条索中略带金黄色;骏意为采摘在崇山峻岭之中,如同青春少年般漂亮;眉,代表茶尖嫩芽,民间谓眉长者高瘦,有寿者长久之意。”   知眠点点头,把茶包拿给他。   “喜欢喝浓茶还是淡茶?”   他问。   “淡茶。”   烧水壶烧开,先烫了一遍茶壶,而后将其稍加放置,把一小撮茶叶放到茶杯中,盖上茶壶,借助壶的热气烘托几秒,而后去闻茶的干香。   知眠看着他,忽而手机响了下,低头一看,是段灼的信息。   【你们开始吃了吗?】   “你闻闻。”荀遥把茶壶递给她。   知眠放下手机,接过闻了一下,荀遥道:“金骏眉的茶香比较特别,干茶清香,热汤清爽纯正,温汤的时候薯香细腻。”   知眠:“但感觉这个茶香不够持久。”   “对。”   知眠把茶壶还回去,回了微信:【干嘛?】   童冉这时候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叹:“你俩在这儿喝茶啊。”   不愧是文化人,好雅致。   荀遥继续说着,童冉听了几句,听不懂,便回去了。   沸水静置片刻后,开始注水,刮沫,出汤,分茶,就可以品茶了。   荀遥拿起一杯,放到鼻尖闻着,闭上眼睛,将茶汤送入口中,舌尖在口腔来回打转,细细品尝。   知眠的手机再次响了一下。   一看,还是段灼,【不要喝酒,知道没?】   她看着荀遥投入的状态,把手机调成振动,回给段灼一个冷漠的省略号。   荀遥喝完,好半晌,睁开眼:“品质好的金骏眉,茶黄素较高,汤色金黄华贵,久置有暗黄色乳凝……”   荀遥和她科普着,知眠认真听完,感觉长了知识:“你懂得好多,平时应该花了很多时间研究。”   荀遥面色平静,语调缓慢:“茶先苦后甘,如同人生求知,先刻苦努力,才有后来的安逸快乐,学习也是一样,理学严谨枯燥,但是如果坚持学习,习惯了就能运用自如,达到和谐快乐的境界。”   知眠缓缓点点头。   大师,我悟了。   “我常在茶社,最近正在研究一个项目,论不同性格的人品茶后的心理状态改变,如果有空,你也可以来当当我的研究对象。”   知眠颔首,“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伍依秋走了进来。   人到齐了,大家便上了桌。   荀遥走回去,贝经纬对知眠笑道:“我这个兄弟说话有点奇怪,感觉随时都要准备出家,你别介意。”   知眠只是笑。   喝茶果然能让人心静,荀遥说话,就像个老爷爷。   贝经纬和韶泰然十分活泼开朗热情,带着饭桌上的氛围很热闹。   知眠更多时候安静听他们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却时不时振动。   童冉注意到了,问:“你工作还没忙完?”   “……”   知眠看着信息,全是来自段灼。   这人从前不怎么爱和她发微信,以前要不是她找他,他一天都发不了几条,她划开信息,看到最后一条:【吃好了吗?】   知眠:“……”   大哥,她才刚到不到一个小时。   知眠:【菜还没上呢[微笑]】   她把手机盖在桌面上,不再搭理这个人。   -   饭桌上,圆盘缓慢转着,水晶吊灯洒下金色的暖光。   诸葛宇吃着菜,看向始终低头看手机的段灼,叹了声气:“大哥,你就是把手机屏幕看穿,你也进不了人家联谊现场。”   段灼冷眼看他,诸葛宇笑笑:“你呢,就只能在人家隔壁包厢,和我吃吃饭。”   “……”   “我特么今天带你过来就是让你蹭吃蹭喝的?”   诸葛宇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难不成进去,问问人家要不要带我一个联谊?”   段灼伸手按了按眉骨,心底郁闷。   都进去一个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吃完?   他们在里面聊天吗?会不会有很多人找她聊天?   诸葛宇见他这样,直乐呵:“小段,你也有今天啊,哎你说我这个谈恋爱的人怎么就这么无忧无虑呢,瞧我这饭吃得多香啊。”   段灼把手机扔到桌上,眼底的火就快要把诸葛宇灭了。   “行了行了,你等等嘛,说不定快了,不是交代服务员了,知眠一出来,就过来通知你?”   这家餐厅之前段灼和庄嘉荣来过,和老板认识,打个招呼就行。   段灼点起一根烟,过了一会儿,一个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进来。   他倏地回头,服务员走上前,笑道:   “段先生,隔壁包厢的饭局已经结束了,你说的那位女士一个人走去了洗手间。”   段灼眼底掀开波澜,立刻站起了身。   另一边,八人吃完饭后,童冉男朋友先去结账,知眠要去趟洗手间,童冉等人就说去门口等她。   知眠从洗手间的隔间出来,站在门口的盥洗池前洗手,对着镜子顺便理了理头发。   洗完后,她抽了一张纸巾,擦拭了下手,拿起盥洗台上的肩背包,转头,却突然看到门口站着个男人。   段灼嘴角叼着烟,身形散漫,火苗舔着香烟前端,目光落在知眠身上,漆黑的眸里映出幽暗火光。   知眠怔住,走上前。   “你怎么在这?!”   段灼捻灭烟蒂,扔到垃圾桶里,眉头微锁,语气轻飘飘:你能来这里联谊,我不能来这里吃饭?”   “……哦,我走了。”   她胳膊被握住,他眼底不悦:“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干什么?”   “送你回去,”他又补充了句,“顺便过去见见你室友,打个招呼。”   省得她们天天给他小姑娘介绍对象。   知眠想到什么,笑看着他,段灼被看得眉间微皱,表情不太自然,“怎么?”   “你以前不是不想见的吗?”   当初,她想带他去见她室友的时候,他总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怎么现在想见了?   他解释:“以前我是刚好忙。”   她直接拒绝:“不要。”   他脸色沉下,磨了下牙,“联谊对象都能见,为什么我不能?”   知眠莞尔,笑容灿烂:“你现在又没什么身份,见了干嘛?而且呢,我暂时也没打算把你介绍给我室友。   “我们今晚还要去看电影,走了。”知眠抬脚,踩着高跟鞋离开。   “………”   段灼站在原地,脸色漆黑,郁闷到失语。 第四十六章   夜色漫漫, 星月当天,知眠走出餐厅,另外几人都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我们走吧。”   伍依秋看到知眠, 挽住她的手。   他们餐厅距离最近的万达广场走路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刚好吃完饭,大家消消食,慢慢散步过去。   童冉和她男朋友腻腻歪歪,三个男生走在前头不知在聊些什么,知眠和伍依秋、温馨走在最后。   伍依秋试探问两人:“你们两个怎样?有没有喜欢的?”   知眠无奈, “没有。”   伍依秋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气, “我觉得那个贝经纬还不错啊, 高高壮壮运动阳光型,小九,这不就符合你一直以来的审美标准, 你前男友不就长这样?”   “……”   她脑中不自觉地把段灼和贝经纬的外貌放在一起对比了下。   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点差别的。   段灼五官的轮廓,有一说一, 精致到无可挑剔, 特别是乌黑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像是画中完美比例的男主。   但不论外貌,她对这三个男生的确没有春心萌动的感觉。   伍依秋笑着撞撞她肩:“小九, 你说你前男友到底什么样啊, 我特想见见,我们学校这么多人追你,一个都比不上他?”   “……”知眠想说, 她的这位前男友刚才表示也想见她们。   知眠回想起刚才段灼那张脸, 不禁轻轻勾起唇角。   他吃起醋来是这样的吗?   她鲜少见, 现在还觉得新奇。   伍依秋放弃了知眠,转头问温馨:“怎么样?你有没有看上的?”   温馨摇摇头,“没有我喜欢的性格。”   “……我觉得那个荀遥不错?”   温馨忙摆头,“我可太不能接受他那个性格了,一口一个人生道理,活得太哲学了。我觉得我和他倒在一起,感觉在上语文课,太可怕了。”   两人笑了。   荀遥,这名字听过去就有点隐匿山林的世外高人,给人感觉也温温和和,比较老成。   饭桌上他们说,荀遥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恋爱方面就是一个木头。   不过他这心思,估计也没心思谈恋爱,每天光想着喝茶了。   一行人慢悠悠走到万达广场。   贝经纬已经提前订好了票,是一部上映一周的爱情片,评分中等偏上。   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后,时间差不多到了,他们检票入场,走进了巨幕厅。   知眠坐下后,左手边是伍依秋,右手边刚好是荀遥。   荀遥旁边的贝经纬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下巴抬起点了下知眠,暗示他去搭话,荀遥呆呆地看着他几秒:“你下巴怎么了?”   “……”   “跟人家讲话啊。”   荀遥:“说什么?”   “……”贝经纬彻底无语。   另一边,知眠低头刷着手机,进来一条信息:【看什么电影?】   信息来自段灼。   这人今晚没完没了?   她回了电影名字,过了会儿段灼问:【你们看爱情片?】   知眠:【不是我订的,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呢。】   段灼道:【哦,你看吧。】   知眠仿佛能想象到他那个不爽的语气,笑着把手机收进包里。   电影开始后,知眠认真看着,随后要拿起放在座位旁边的饮料,却不小心从手中滑出,掉到地上。   旁边的荀遥弯下腰帮她捡起来,知眠淡淡弯唇:“谢谢。”   荀遥转头随意看向知眠,知眠漂亮的脸庞被屏幕打亮,他很快收回目光,“没事。”   ……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观众陆续散场,知眠心中仍停留在电影中男女主最后分开的悲剧结尾中,眼眶有点发酸。   走出电影,童冉笑骂:“咋回事啊,咋订了部悲剧啊?”   “卧槽我结尾我都快看哭了,贝经纬你怎么挑的电影?”韶泰然问。   “我没看预告片啊,就随便订了一部,还以为是甜甜的爱情呢。”联谊去看这个,不太对头。   八人说笑着往影院门口走,荀遥的声音在知眠旁边响起:“你觉得好看吗?”   知眠点点头,“前面有点无聊,结尾还是挺好的,就是两个人最后还是分开了,太难过了。”   “这部电影还是拍得很现实的,现实生活中很难有和最初相爱的人长相厮守,不过即使分开了,以后各自都会遇到相伴的人。”   知眠点了点头。   这个有关于初恋的电影,让她不禁有点感触。   荀遥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末了淡声安慰道:“电影而已,不必太走心。”   “嗯……”   几人最后走出万达广场,知眠手机响起,她低头看到上面的名字,怔了下,而后走到一旁,接起:“喂?”   “看你前方的路边。”   知眠怔愣了下,看了过去,就看到停在路边的悍马,“你干嘛……”   “我送你回去,九点多了,”他冷笑一声,“难不成你们接下去还有安排?”   “……”知眠挂了电话后,童冉问她:“小九,你今晚回学校吗?”   “我今晚不回去啦。”   她明天想在家画稿子。   “好,那我们回去咯,拜拜。”   大家和她道别,而后离开。   知眠犹豫了下,最后抬步朝悍马走去,走到车旁,她看到驾驶座手搭在车窗框上抽烟的段灼,而后拉开车门。   她上车后,系着安全带,旁边传来沉郁的男嗓:“电影好看吗?”   知眠朝他咧嘴一笑,“很好啊。”   段灼轻嗤一声,蹙着眉,舔了舔后槽牙,“我看到了,你们一共就四个男生。”   “?”   “就四个男生还应有尽有,任你挑?”   “……男生在精不在多好不好?”   段灼气闷,车后方传来喇叭声,他掐灭了烟,只好启动车子。   车子开在路上,两人无言,直到许久之后,男人才故作随意开口:“有没有男生你比较喜欢的?”   知眠抬头,目光从手机移到他身上。   车窗外的路灯落下一道光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半明半暗,男人薄唇微微抿着,唇角绷直,气质清隽冷冽。   知眠不禁笑了,憋不住了调侃他:“段灼,你是在吃醋吗?”   男人轻嗤一声:“我今天开车接送你联谊,你说说我会不会吃醋?”   他吃醋得恨不得把她从联谊现场拉出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多么希望能和别人高调宣誓主权,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听到他承认,她心口微微一动,轻声嘟哝:   “我就是去吃个饭而已,其他的是你自己脑补啊。”   段灼神色明朗几分,语气中还是有点醋味:“你对他们没想法,不代表他们对你没想法。”   知眠在心里暗骂他一句醋坛子。   可不经意间,唇角却微微扬起。   车子驶到江滨大道,知眠随口道了一句:“想听歌。”   段灼闻言,打开了电台,舒缓的音乐在车里播放,知眠开了半扇窗户,吹着涌进来的风,看着外头,忽而看到路边有个风筝摊,有人在卖各式各样的夜光风筝。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放风筝了,爸爸妈妈经常都会带她去放风筝。   她目光停留住,直到车子驶过,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过没说话。   长大了,她也很久不放了。   悍马往前行驶着,到了路口,突然掉头。   知眠还疑惑着,就发现车子最后又拐了一个弯,停在了卖风筝的路边。   “你怎么在这停……”   段灼淡声问:“不是想要买风筝?”   她呆住,“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声,“刚才看到这些风筝,你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   段灼下了车,知眠也只好下去,两人往卖风筝的商贩那里走去,到了面前,段灼让她挑一款,知眠打量了一圈,好多都是她喜欢的样式,不知道该挑哪个,就好像小时候遇到好多喜欢的玩具一样。   正挑选着,她后脑勺被轻扣住,段灼指向老板手边的,“那个怎么样。”   一看,是一只七彩夜光蝴蝶,在所有风筝里头头最大,也最漂亮。   “行,就那个吧。”   段灼拿出手机:“老板多少?”   老板报了价格,段灼点开微信扫一扫。   旁边一个和知眠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正在看风筝,有个男生就走到她旁边,拉住她的手:“走了。”   女生:“我也想要,你看人家男朋友都给买,你怎么那么小气。”   男生:“你幼不幼稚,多大人了还放风筝……”   女生被拉走,知眠站在摊位前,忽而觉得羞窘。   两秒后,发顶落下段灼含了浅浅笑意的声音:“是挺幼稚。”   知眠瞪他一眼,而后发现买风筝的老板看着他们俩笑了笑,仿佛在笑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知眠脸色更加热了。   老板把风筝给他们后,段灼道:“走了,去人少一点的地方放。”   知眠抬头一看,的确头顶的天上有好多风筝。   段灼开了车,带她去到南江滨,这里人少了一些,而且还有一片沙滩。   两人下车,拿着风筝往江边走去,段灼问她:“你放还是我放?”   她拿过,“我想试试。”   段灼测了一下风向,而后知眠提着线,逆着风,拖着风筝,开始奔跑。   然而蝴蝶很大,她跑得又比较慢,感觉吃力,两三次都没成功,段灼毫不留情嘲笑了声,“你搁这儿溜风筝呢。”   她不爽,“……你来啊。”   “给我。”他接过,摆弄好,跑了起来,风筝竟然顺利地脱离地面,越来越高,最后到了空中,七彩蝴蝶在夜空里泛着夜光,格外漂亮。   她眼前一亮,跑到他旁边,段灼问:“要不要拿?”   “嗯。”   她接过提线,段灼站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教着:“线不要放太快……”   男人掌心温热,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如同星火蔓延,带来细细麻麻的触感。   周围视野比较昏暗,男人面色隐在暗暗夜色中,看不见具体表情,只有含了沙冷质感的嗓音伴随着江面波浪拍打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却撩得人心间微微荡漾。   大概是朦胧的夜色,让一切都暧昧起来。   她记得分手前那段时间,他很忙,很少花时间陪她,他们鲜少会这样在一起。   而如今,他竟然愿意陪她做一些这样的幼稚小事。   简简单单,却有纯粹的快乐。   他最后松开手,知眠已经能让风筝稳定地飞在空中,她扬唇一笑,感觉这是今晚最开心的时候了。   两人边放风筝,边沿着江边散步,知眠和他讲起了小时候和爸爸妈妈放风筝的回忆,段灼在一旁听完,最后柔声道:“知眠,你以后可以多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啊?为什么?”   他转头看她,“你每次聊起你父母,都会很开心,而且我也愿意听。”   有关于她,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想了解。   知眠微怔,原来他是想了解有关于她的父母呀。   她末了无声弯唇:“好。”   两人走到沙滩的尽头,正要折返,就看到尽头的堤坝旁,站着一对小年轻情侣,抱在一起接吻,甜蜜缠绵。   知眠看到了,立刻回头,身旁的男人同样也看到了。   心里那个酸的,如同吃了颗柠檬。   知眠往回走,听到段灼低声暗示道:“我也想要。”   知眠有点想笑:“要不你加入他们?”   段灼:“……”   半晌,他又悠悠然开口:“没事,迟早会有的。”   知眠脸色一红。   这人怎么还是那一副自恋的样子?好像打包票了他会追到她似的。   两人折返。   知眠手酸,便把风筝给了他。   慢慢走着,知眠看到手机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怎么这么晚了……   她打了个哈欠。   段灼收完线,风筝最后回到手上,知眠道:“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往路边走去,到车旁,他开了车门,让她上了车。   段灼坐到驾驶座,知眠捂嘴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她温声嘟囔:“这里回我小区要开多久啊?”   她好困了。   “这里距离你小区挺远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不急不缓,“这里距离星蕉洲很近,只要十分钟。”   知眠:? 第四十七章   知眠闻言, 一下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   星蕉洲离这很近,他还打算带她去那儿过夜?   知眠瞪过去,直接戳破他的期待:“你想得美。”   段灼手肘倚在车窗框上, 慵懒地侧着身看她,眉梢微挑:“我想什么了?我不就是说我家离得比较近么?”   “……”   “难不成你心里往那个方面想去了?”   知眠被他套路得心里又羞又恼, 面上仍冷冷看着他:“你到底开不开车?”   段灼笑了笑, 启动车子,不再逗她。   没事,来日方长。   他会有带她回家的那一天的。   星蕉洲的别墅,如果没有她,就是一座毫无意义的住宅,只有她在他身边,他住的地方, 才叫家。   车子一路向南,最后驶到了新城御景小区。   停在楼下, 段灼转眸看向睡着了的知眠,目光在她恬静的睡颜停留几分, 最后开口唤她:“知眠,到了。”   女孩被声音叫醒,睁开眼,就看到外头是熟悉的公寓楼下。   她揉了揉眼睛, 看向他:“那我先走了……”   男人道:“下周我要去外地训练。”   他声音顿了下,“接下来一整周都不能来找你了。”   知眠怔了下, 旋即点点头:“嗯,你好好训练吧。”   他目光幽幽, “你就一点不想我?”   知眠莞尔, “我每天很忙的, 工作忙,学习忙,没时间去想其他的事。”   段灼脸色沉下,“那你抽空想想我。”   她眨了眨眼睛,“那看我能不能抽得出时间吧。”   段灼嗤笑一声。   果然是小没良心的。   “按时吃饭,不要熬夜,画稿画不完就先放放,不要太累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听到没?”他嘱咐道。   知眠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你在管小孩啊?”   他唇角噙了抹笑,“你在我这就是小孩。”   知眠睨他一眼,又觉得他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面颊一热,感觉在这车上是待不下去了,嘟囔:“我上楼了。”   “嗯,早点上楼休息。”   知眠下了车,段灼看着她走进大楼,末了才慢慢收回目光。   心里又空落落的。   以前和她分开去训练的时候,怎么感觉都没这么难受呢。   段灼抬手按了按眉骨,最后启动车子。   -   第二天,段灼和GYB队员飞往外地的训练基地。   这次来这,是参加国内某个俱乐部举办的模拟团队赛,为今年八月份的世界大赛做准备。   世界大赛比拼的是团队赛,而段灼最薄弱的也就是他的团队赛,因为他个人能力太突出了,所以放在队伍里,有的时候很多人跟不上他的节奏,配合上容易出问题。   第一天比赛,恰逢当地下雨,但比赛不会因为雨天而暂停,因为是模拟战争,任何环境下都需要考虑到,只是雨天比赛难度更高,对比赛选手的身体素质有更大的考验。   GYB队作为国内热门队伍,在同一组参赛的十支队伍中实力最强,因此这样的比赛,更像是他们平时的训练。   进场之后,段灼带着队伍直接去火力最猛的人地方钢枪。   在场外看着比赛实况的,有相关比赛工作人员和队伍的教练,GYB总教练看着队伍在里头的表现,对旁边的两人笑道:“最近Fire状态不错啊。”   司马诚舔舔唇,“他最近状态能不能好吗?生活过得可滋润了。”   “什么意思?”   诸葛宇指了指自己右手手腕口,对教练道:“喏,人回来了呗。”   教练一听就听懂了,笑着摇了摇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难怪感觉这小子最近爱笑了,整个人像是回过魂了。”   诸葛宇轻叹:“诶,谁能想到所向披靡的Fire也需要爱情的滋润呢。”   此刻,在场内,GYB已经干掉了两个满编队,段灼手感上来,想要乘胜追击,直接对队员道他继续往前冲,脱离了大家原定的计划。   其他人被迫跟上,谁知道走在最后的一个队员被偷袭,另外一个队员过去找人,最后两个队员都被敌人击杀,好在段灼即使扭转局面,最后GYB在失去两名队员的情况下,拿到了第一名。   比赛结束后,队伍做赛后总结,教练教育了段灼的行为:“虽然你今天带着队伍拿到第一名了,但是你这样的作法让队伍失去了两名队员,在世界赛上,多一个人进决赛圈,对于夺冠来说就是多一份希望,你作为队长,要考虑到大局,他们也是你的肩膀,你不能什么样都替他们扛着。”   段灼敛睫,“嗯,我知道了。”   结束后,诸葛宇私底下也和段灼讲:“你这个还是要配合整个队伍,万一他们出事跟不上了怎么办。”   段灼舔了舔后槽牙,“今天的确是我的问题。”   “哎,老毛病了你。”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当地都是阴雨绵绵,气温温差很大,场外训练时都会淋雨,段灼有点感冒,只是没放在心上。   比旁人更高强度的训练加上劳累,最后一天早晨,回来霖城的那班飞机上,他整个人恹恹的,像是没睡醒。   段灼下了飞机,收到庄嘉荣发来的信息,叫他中午回家吃饭,他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宾利驶到御景天地庄园,段灼回到家中,庄嘉荣正好从书房出来,看到他,“回来了?”   “嗯。”   庄嘉荣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走上前:“你怎么了?”   段灼在沙发上坐下,长腿吊儿郎当搭在茶几上,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咬了口:“没事儿,就感冒了。”   庄嘉荣看到段灼的面色,道:“你这感冒看过去挺严重啊?我让家庭医生等会儿过来。”   “不用,休息下就行。”   男人体质很好,生病基本都是自愈的,很少吃药,也基本不去医院。   庄嘉荣走到段灼旁边坐下,问:“最近和小九怎么样了?”   段灼听到这两字,暗沉的眼底才微微亮起,他勾起嘴角:“在追。”   “认真追?没再以前那个态度了吧?”   段灼嗯哼了一声。   庄嘉荣笑:“那小九什么态度?”   “没答应,不过也没像以前那么抗拒我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的尾巴千万别给我翘起来,知道没?”   “知道了老庄。”段灼转头看他,“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   庄嘉荣感慨地点点头。   这孩子,总算是慢慢成熟了。   段灼站起身,咬了口苹果,声音含糊:“上楼睡觉了。”   他转身上楼,庄嘉荣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这一周,因为段灼不在身边转来转去,知眠终于能在学校安心写论文。   以前段灼去训练,很少会主动联系她,但是现在,他每天都给她发信息打电话,说说他自己比赛的情况,问问她今天在学校的生活,早安晚安,嘘寒问暖。   知眠不会主动找他,但是看到他的信息,她也会回复。   但渐渐的,她心境也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一种习惯,她也开始逐渐留意,早晨醒来后她会先看看手机,他给她发了什么信息。   最后一天,早上知眠收到他信息,说他回霖城了,约她今晚一起吃饭,知眠忙完了论文最难的部分,心情挺好,便答应了。   中午她在宿舍正吃饭,忽而接到一通电话,竟然是庄嘉荣。   她接起,软声道:“舅舅。”   那头笑:“小九,在干嘛呢?吃饭了没?”   “嗯,我正在吃。”   “舅舅今天下午在家,刚好没什么事,来家里喝茶怎么样?上次过年的时候答应说要来喝茶,这都这么久了。”   知眠许久没见庄嘉荣了,有点想念,便答应:“好。”   其实知眠被段灼带回家后,她和庄嘉荣的关系也很好,因为段灼的缘故,庄嘉荣很疼爱她,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比当年那些亲戚对待她,好得不止万倍。   在知眠心目中,庄嘉荣给她父亲般的温暖,他对她有很大的恩情,即使和段灼真的彻底分开,这个恩情她也不敢忘。   下午两点,她收拾了一番完后,准时下楼,就看到庄嘉荣派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她走过去,上了车。   -   午后,茶室里。   男人缓缓泡上一壶龙井,茶香一缕缕蒸腾而上,随着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微微浮动。   庄嘉荣品了一会儿茶,没过一会儿就刚好听到佣人来敲门。   人这么快就到了?   佣人进来:“庄先生,喻女士带着杭小姐来了。”   庄嘉荣微微一愣,“请她们过来。”   片刻后,茶室的门被再度推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酒红色长裙的年轻姑娘。   “表哥——”   中年女人名叫喻玲,是庄嘉荣的表妹。   “来来来,坐。”庄嘉荣有点惊讶,“来了也没和我说一声,去巴黎玩完刚回来?”   喻玲把小包放到桌上,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对,昨天刚回来的,这不是今天得空,就过来坐坐吗?”   庄嘉荣看向喻玲身旁的姑娘,“呦,今天依白没上课啊?”   杭依白在喻玲旁边坐下,朝庄嘉荣甜甜一笑,眼尾带着上挑:“庄伯伯好,我今天没课,就跟喻姨一起过来了。”   “我记得,你明年要毕业了啊?”   “对。”   “有没有打算考研什么的?”   喻玲拍了拍杭依白肩膀,莞尔:“依白明年毕业要出国读硕士。”   庄嘉荣笑笑,斟了两盏茶拿给两人,“不错,书读得特别好啊。”   杭依白颔首,双手接过,“谢谢庄伯伯夸奖,我其他的不会,就只能多读读书了。”   “这孩子就是这么谦虚啊。”   喻玲:“依白比舟舟懂事多了,舟舟整天就不务正业,非要钻研什么电竞,我都操心死了。”她口中的“舟舟”就是自己儿子。   “哎,现在都可以多方面发展嘛,你要这么说,小段这孩子整天也是不务正业,最后不是自己闯出名堂了?”   “舟舟和小段可不能比,小段多懂事一孩子,对了,小段他这段时间还在外面住啊?”   “对,不过今天在家,他有点感冒了,在楼上休息。”   喻玲:“在楼上啊?”   杭依白闻言,眼底微微一亮,关切问:“段灼哥还好吗?他感冒严重吗?”   “这几天在外地训练,淋了雨,回来感冒了,休息下就好。”   喻玲眼底划过一道情绪,在桌底下轻握了下女孩的手,看向她:“依白,你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小段?刚好我也有些话和你庄伯伯讲。”   杭依白耳根微红,抿了抿红唇:“庄伯伯,我可以去看看吗?我挺担心段灼哥的。”   庄嘉荣愣了愣,“行,你上去吧。”   杭依白起身,理了理裙摆,往外走去。   离开后,庄嘉荣又斟满一杯茶,看向喻玲,无奈道:“你啊,就别存这个心思了。”   喻玲听懂他意思,皱了下眉,轻啧:“依白是我侄女,我从小看她长大的,她聪明漂亮还懂事,家世好,性格也好,你就让两个孩子处处,说不定真能在一块儿呢?你怎么一点不操心小段的婚事?他都28了今年,还没个结婚对象。”   “哎你是不了解小段,去年过年,你不是也带依白来家里吃饭,小段压根就没这方面想法,你就别当这个媒人,省得到时候小姑娘还难过。”   “感觉也是慢慢培养的嘛,”喻玲放下茶杯,手搭在桌上,玉镯发出一声闷响,“主要是依白自己也喜欢,我这不能不帮忙啊。”   “唉,主要是小段心里有女孩子了。”   “你去年也和我这么说,这么久了他也不没谈恋爱?你就是应该让小段多认识几个姑娘,我这事改明儿也和表姐说说。”   庄嘉荣无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另一边,杭依白被守在茶室门口的佣人领着走去楼上,问:“段灼哥生病了有吃药吗?”   佣人答:“刚才送上去一次,他不吃。”   “不吃药怎么能好?”杭依白努努嘴,“你下楼把药拿上来给我吧,我去送。”   佣人点头离开。   杭依白慢慢往楼上走去。   她脑中浮现起段灼的面容,不禁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般。   去年她见过他几次,也在网络上关注过他的比赛,男人冷痞傲然的模样直直戳中了她的心窝,她本性慕强,每次见到段灼,都会心生仰慕和爱慕之情。   段灼性格慢热,对她很冷淡,不过她偏巧喜欢这种不轻易对女人示好的男人,而且他应该只是跟她不熟,熟了,了解过后,便会知道她的好。   杭依白对自己各方面都很有信心。   佣人把药送来,而后带着她走到了段灼卧室门口,便离开了。   杭依白稍稍理了理发型,抬手敲门,声音温柔:“段灼哥——”   她敲了许久里头都没反应,正心生疑惑,房门突然被打开。   她看到站在门后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心里悸动:“段灼哥。”   段灼刚睡着就被吵醒,此刻心情极度烦躁,掀起眼皮看了她几秒,眼底冷淡至极:“你谁?”   女生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   “我是杭依白,你不记得了吗?”   他眉间浮现褶皱,“有事?”   杭依白把手上的药拿给他,甜甜勾起酒窝,道:“我听庄伯伯说你感冒了,看你这样还挺严重的,吃药吧,这样才能好得快一些。”   他直接拒绝:“不用。”   “段灼哥,你不吃药不行,你这样会让人担心的……”   段灼听着这甜腻腻的声音,脑子更加头疼欲孽,耐心全无:“老子生病和你有关系?别来吵我。”   他甩上房门,杭依白站在门口,满脸写着震惊。   他态度怎么能对她这样?!   她都对他这么主动了!   杭依白咬紧牙关,气愤地走下楼,最后平复完情绪,回到了茶室。   里头两人看到她,喻玲问:“这么快回来?没和小段多聊聊天?”   杭依白坐下,扯起嘴角:“段灼哥说有点累,我不好意思多打扰,就让他去休息了。”   “也是,他生着病呢。对了,刚才庄伯伯说,今晚让你留下来吃饭,你就迟点再回学校。”   “嗯,谢谢庄伯伯。”   庄嘉荣:“没事,你以后想过来,可以多过来玩玩。”   三人聊着天,不久,佣人进来通报:“庄先生,知小姐来了。”   下一刻,女孩走进茶室。   知眠看到茶室里坐着的三人,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走到庄嘉荣面前,唇畔弯起:“舅舅——”   庄嘉荣起身,眼底满含笑意:“小九,舅舅好久没见你了啊了……”   喻玲和杭依白看着知眠,皆有些怔愣。   喻玲从前见过知眠一面,只知道这人是被段灼带回家的小姑娘,其余的事并不太熟。   而杭依白压根就没见过知眠,心中疑惑,庄伯伯不是只有段灼一个外甥吗?怎么还有人叫他舅舅?   知眠和庄嘉荣寒暄完,后者给她介绍:“这位是小段的表姨,你跟着叫表姨就好,这位是依白,表姨的小侄女,小九你和她都是大四啊,你们俩谁更大一些?”   依白说了出生年月,知眠道:“我是九月份的。”   “那依白比小九还大两个月啊。”   知眠对上杭依白的目光,颔首和面前两位打过招呼,庄嘉荣最后道:“来,小九,坐舅舅旁边,舅舅给你泡茶。”   “好。”   这亲昵的态度,让杭依白眼底划过一道讶异。   庄家资产百亿,庄嘉荣从事于海外出口贸易,是国内的著名企业家,在商界德高望重。而外人皆知,庄嘉荣唯一疼爱、视若己出的,便是段灼,怎么还会有人得如此待遇?   知眠坐下,喻玲笑问:“小九就是当初家里收留的那个小姑娘吧?怎么去年过年没来家宴?”   知眠一怔。   “这孩子最近忙。”庄嘉荣没打算多说,问知眠:“小九,想喝什么茶?”   知眠看了眼茶壶里的茶叶,“还是喝龙井吧。”   庄嘉荣笑着拿出一包新茶叶,“果然看出来我刚才在喝龙井了,眼睛还是那么尖。”   当初知眠和庄嘉荣一起喝茶时,他不说品种,她尝尝或看看,便知道。   泡完茶,知眠接过茶杯,坐在对面的杭依白默默打量着她。   女孩肤白红唇,面容娇俏,一双杏仁眼儿乌晶晶的,像个瓷娃娃,标致的五官找不到一点瑕疵,就连从小自认为漂亮的杭依白,都不得不承认知眠的长相简直是张初恋脸、直男斩,估计没有男生会觉得不漂亮。   知眠和庄嘉荣聊了几句,庄嘉荣便问:“小九,你要不要上楼先去看看小段?”   她呆住,“他在家?”   她来的时候以为段灼可能也会在,没看到他后,还以为他在训练或者是在星蕉洲。   “他中午回来以后重感冒了,不吃药,在楼上休息。你去看看他怎么样?”庄嘉荣叹了声气,“我管不了他,你去看看,他铁定听你的。”   杭依白诧异——   什么叫段灼铁定听她的?   知眠脸颊微红,想到段灼昨晚和她打电话时,声音的确有点沙哑,她犹豫了下,点头:“我上楼看看吧。”   作为朋友,也要关心一下。   知眠起身离开走出茶室,她熟知这里,独自往楼梯上走去,走到一半,忽而身后响起声音:   “你真的要上楼吗?”   她转头一看,是杭依白。   杭依白走到她面前,扯起嘴角,下巴微抬:“我刚才上楼看过段灼哥了,他很累,你找他会影响他休息,他估计会不高兴的。要不你还是等等吧?”   知眠和她对视几秒。   末了淡声道:“没事,我上去看看他就走。”   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杭依白对她特别的态度?只是她并不喜欢别人对她用这个语气。   知眠转身继续向上,杭依白眼底冷下。   她走到段灼房门口后,想到刚刚杭依白的话,又有点犹豫。   他会不会真的在休息?   她这样不会打扰吧……   算了,还是去看看他好点了没有,没好还是要让他吃药的。   知眠敲了下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段灼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因为之前被杭依白吵醒,此刻他正尝试睡着,谁知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气得怒气冲上头顶,如同不断被人惊扰的狮子,怒意彻底满了。   “叩叩叩——”   敲门声第二次响起,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开了门,“你特么有完没……”   话音未落,他看到小姑娘,猛然怔住。   知眠?!   “你怎么在这?”   女孩抬眼看到他面色阴沉,回想起他开门时极度烦躁的语气,忽而意识到——   好像真的吵到他了……   她尴尬了下,垂眸,“今天舅舅叫我过来喝茶,我就上来看一下你怎么样,不吵你了,你继续睡吧……”   她转身要走,手腕就被攥住,下一刻,男人长臂一捞,直接把她拥进怀中。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知眠紧紧环住,她同他一同没入房内的昏暗中,知眠嗅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感觉他身上如火炉般的温度,心口一跳,“段灼……”   他俯下身,脑袋埋进她的颈.窝,短而刺的黑发带来微微的扎刺感,伴随着温热低沉的气息落在她脖颈:   “我不知道是你。”   男人的唇若有若无擦.蹭她的皮肤,如细细的电流蔓延,知眠面色一红,同时察觉到他身上烫得可怕,不太对劲。她推了他几下,完全推不开,无奈:“段灼你先松开行吗……”   男人埋着脸,闷而低的声音在颈窝响起,带了点可怜:   “我发烧了,难受。” 第四十八章   知眠听他这语气, 忽而间一愣。   怎么感觉还有点儿委屈呢?   脖颈处的皮肤蔓延开星星点点的酥.感,从微凉逐渐变得滚.烫,她被他亲昵的姿势弄得耳根发红, 又被他搂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仰着脖子, 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背, 轻咳道:“我知道你发烧了,但你先松开……”   几秒后,段灼松开手,指尖向下滑落,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怔,就被他牵进了房间。   外头,打算偷偷看看段灼什么反应的杭依白, 走上台阶,刚好目睹了段灼拥抱知眠, 而后把她拉进房间的这一幕,彻底愣住。   嗯????!   这是什么情况?!   段灼竟然这样去抱知眠?!   而此刻, 知眠被段灼拉进房间,里头视野昏暗,只有窗帘缝隙投射进来一道微弱的光,直至床头的灯被男人打开, 暖暖的橘光终于亮起。   他懒懒倚在衣柜前,她站在面前, 两人距离很近,她心漏跳一拍, 抽回手, 看向他, 轻声问:“你发烧多少度?”   “不知道。”   她抬手,下意识想触碰他额头,忽而间觉得动作不太合适,刚要放下,男人的额头却主动探了上来,贴上她的掌心。   她继而感觉到烫。   烫得厉害。   “你这……应该发高烧了,你怎么了烧成这样?”   他咳嗽两声,“这几天在训练,一直淋雨,前几天就感冒了。”   她皱眉:“前几天感冒了你还耽误到现在?你真当你自己身体很好?”   他扯起嘴角,“我身体确实很好啊。”   有记忆以来,他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   知眠见他还有闲情插科打诨,睨他一眼,“你身体很好那我先走了。”   段灼搂住她的腰.肢,把她拉了过来,抵在衣柜上,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落下,闷声道:“别走。”   知眠面红耳赤推开他,“你发烧了还动手动脚……”   怎么几天没见,这个人越来越过分了?   她感觉他此刻就像个小孩,无奈,“我不走,你先松开。”   段灼松开手,知眠攥住他衣袖,让他在床边坐下,她平视他:“要不然让医生来看看吧?你烧得这么严重了。”   “不用了,真不严重。”段灼抬手捏了下她脸颊,“逗你的刚才。”   “你这样明明就很严重啊,我出去给你拿药吧?你是不是中午也没吃药?”   “嗯。”   “你先躺好,我去拿药,你不吃我就下楼了。”   段灼看着她,唇角荡漾开笑意,她拿这个威胁他,他没有其他选择:“知道了。”   “你躺好。”   知眠掀开被子,段灼躺下,她把被子给他掖好,而后转身走出房间。   知眠走出门,刚好看到杭依白在楼梯等候。   杭依白看到她脸颊微微泛着红,仿佛在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微怔,就见知眠走了过来。   知眠只是看她一眼,没说话,往楼下走去,最后叫来了佣人,佣人闻言,立刻去准备了药,而后送上来。   知眠拿过药,折返回楼上。   推开卧室门,她走到床边,对躺着的男人道:“药来了,起来吧。”   段灼起身,知眠把药拿给他,又拿起床头的水杯,递给他。   他把药放进口中,而后灌下水。   知眠见此,揶揄:“就你烧成这样,晚上还约我一起吃饭?”   他抬眸看她:“我想着回来睡一觉就差不多好了。”   她嘁了声,站起身:“你躺着吧。”   他眼底一暗:“你要走了?”   “你喝完药我不就可以走了吗?”   “别人发烧的时候都有物理降温。”他看着她,低声道。   知眠听着他的话,忽而觉得有点好笑。   “你以前发烧的时候,不是让我什么都别做,你睡一觉就好了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段灼这样。   以前她高中的时候,也见他发过一次烧,当时她担心坏了,然而男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什么都没让她做,只是说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这还是从前的他吗?   “知眠。”他开口唤她,嗓音沙沙哑哑的。   知眠见状,移开目光,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给你拿毛巾。”   她走去房间的浴室。   推开门,她拿过段灼的毛巾,放在冷水下冲洗。   她看着浴室里的装饰,回忆接踵而至。   还记得他带她回这里的时候,经常在浴室里被他欺负。   他喜欢抱起她放在盥洗池上,头顶的灯光顺着他的吻慢慢从她扬起的天鹅颈往下,她的腿缠住他的腰,被他弄得嘤.咛.哼.叫,带上哭腔,最后在盥洗池的大理石面留下一水晶莹。   有次早晨,他弄完她,还不尽兴,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她娇声快要滴出水,他差点就要破戒彻底要了她,忽而间门口响起庄嘉荣的声音,叫他们十分钟后下楼吃饭。   知眠整张脸红透了,推开他,翻身埋进被子里,就听到他在她耳边叹了声气:   “那只能算了。”   她有点不太明白,就听到他悠悠道:“十五分钟肯定不够,到时候他们上来催了怎么办?”   “段灼你够了……”   她面色酡红被他捞进怀中,耳边落下他的笑:“你说说你欠我这么多次,以后怎么还?”   以后,他说的是结婚之后。   他幻想过和她结婚吗?   知眠回过神,关掉了水龙头,拧干了毛巾,掐灭所有不该有的思想。   走出浴室,知眠回到床边,把毛巾放在段灼额头,“这样可以吗?”   “嗯,”他语气顿了下,“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   “你多抱抱我,我就能退烧了。”   “……”   知眠无语,“段灼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他懒洋洋笑了,搭在被子上的指尖在她掌心轻挠了一下,知眠被痒到心底,立刻站起身:“你睡吧,睡觉才能好。”   他脸色又沉下,不情愿地看着她。   “我下楼一趟,和舅舅说一声你的情况。”   她也不能一直待在楼上啊。   等会儿还以为他们在楼上干嘛呢。   “这毛巾过一会儿就得换一次。”他道。   知眠叹气,末了考虑到他是病号,妥协了:“知道,我等会儿上来帮你换,行了吧?”   男人答应了,似乎还有点不情不愿,知眠才不打算这么纵容他,转身就走了。   下了楼,回到茶室,杭依白已经回到喻玲身边了。   她进去。“舅舅。”   “诶,小段怎么样?”庄嘉荣问。   “他发烧了,我刚刚给他吃了退烧药,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晚上烧还没退,还是叫医生来吧。”   庄嘉荣笑了,“我就知道,还是你有办法。”   对面的喻玲闻此言,有些怔愣,半晌试探:“小九是小段妹妹吧?两人关系很好啊。”   知眠微怔,庄嘉荣笑得意味深长:“他们两个嘛,感情自然好。”   知眠脸色发烫。   喻玲只是笑,“小段疼妹妹,我是知道的,之前那次过年,我记得小九就跟在小段身边,小段还特别护着她。”   知眠想起初三寒假,她刚被段灼带回家半年,过年时候他去参加家宴,也带上了她。   她全程羞涩又胆怯,只敢乖乖跟在段灼身边,饭桌上她低头吃菜,是段灼给她夹一个又一个的菜,旁人还半开玩笑说了几句知眠小家子气,段灼冷着脸,当时帮她把话回了回去。   后来有亲戚还在庄嘉荣面前开玩笑说段灼特别护短。   知眠喜欢上的,也正是这样的他。   庄嘉荣听着喻玲的话,只是笑笑,想说段灼对知眠的疼爱,早已不是出于妹妹,只是考虑到知眠在场,便没有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   旁边的杭依白,看着对面的女孩,眼底逐渐冷下。   庄嘉荣旋即问起知眠工作上的事情,她说完近况,庄嘉荣赞扬:“小九现在的确可以独当一面了啊,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出名的漫画家。”   喻玲问:“小九是在哪个学校读大学?”   “C大。”   “那很厉害啊,依白在F大。”C大的文科类比F大来得好,F大理科更强。喻玲问:“有没有打算考研?”   知眠摇头,喻玲:“现在人找工作不好找,本科学历已经是满大街了,肯定要读个硕士的。像咱们依白,说以后要读到博士后呢。”   庄嘉荣笑了笑:“人各有志,小九她想走画画这条路,现在自己都工作了,也挺好的。”   喻玲也没再多说什么。   知眠在这陪庄嘉荣聊了半个小时,末了他对她道:“小九,今晚要留下来吃饭啊。”   她想了下,点点头。   “那我去楼上再看看段灼?”   庄嘉荣笑意更深,“快去吧快去吧。”   知眠中感觉庄嘉荣似乎也看破了她和段灼现在的关系,她羞窘得离开茶室,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对佣人道:“阿姨,麻烦您能去煮点白粥吗?段灼等会让应该要喝点粥。”   “中午有煮了粥,我去热一热。”   知眠走去楼上,轻轻打开门,走进去,发现段灼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拿起毛巾,给他去换了个,而后重新枕在他额头上。   弄完后,她轻轻走出了房间。   回到楼下,她走去茶室,却看到里头的几人已经不见了,佣人说他们去后花园走走,知眠疑惑走去,就看到庄嘉荣背对着她站在后花园的花圃前,身旁只站着喻玲。   她以为他们在谈公事,转身要走,就听到庄嘉荣声音响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小九,就是小段心里那姑娘。”   知眠一怔。   喻玲:“小九?他们俩不是兄妹吗?”   “唉,两个人都谈恋爱几年了,只是现在分开了。但是小段这辈子就是认定她了,所以你要给他介绍对象,赶紧省省,等会儿还把他弄得不高兴。”   “表哥,小九是你们收养的吧?这样身份的女孩子将来嫁到家里,会不会不太好……到时候外人看了怎么说?而且那孩子还无父无母的,小段这么优秀,我是觉得……”   “喻玲,你再这样说,我也不高兴了。”   庄嘉荣冷下脸来。   “表哥……”   “以咱们家这样的地位,不需要女方家有什么势力,只要臭小子喜欢,我什么都依他。”   庄嘉荣对段灼宠溺至极,“而且小段喜欢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些,我也知道小九,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知眠最后转过身,走回室内。   她脑中回荡着庄嘉荣的那些话,心池被搅得泛起涟漪。   莫名间,眼眶有些温热。   她眨了眨眼睫,恰逢看到佣人端着餐盘走来,“知小姐,粥已经热好了。”   “谢谢。”   知眠在楼下待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端着餐盘往楼上走去。   她再次走进他的房间。   帮他又换了一次毛巾后,她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的脸。   男人五官流利分明,薄唇挺鼻,乌发朗眉,右耳下的脸廓处那道一道极浅的疤,在灯光下半明半暗。   她脑中不禁浮现很多,从从前到现在,最后想起刚才听到的那番谈话。   喻玲说的那些话,从前也是她所害怕听到的。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配站在那样光芒万丈的段灼身边,她甚至也害怕段灼也会这样想她。   然而,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其实已经被段灼坚定选择了?   知眠看着他,忽而间感觉手被握住,男人闭着眼,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再看我,我就装睡装不下去了。”   知眠怔住,“你……”   他睁开眼,“趁我发烧,开始明目张胆看我了?”   知眠被他自恋的模样弄得羞恼,“你想太多了,我发呆而已。”   她站起身,手却被牢牢握住,他一拉,她身子就趴在他胸膛。   男人抬手把她拥在怀中。   “段灼!”   “一周没见了,就让我抱一下,行吗?”   知眠忽而间说不出话来,没推开他,她发顶被轻揉了下,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温柔的声音落了下来:“这一周有没有想我?”   她声音闷闷:“没有。”   他轻笑了声。   过了很久,开口,嗓音喑哑:“我很想你。”   从一年前分开,到现在,他每天都很想她。   知眠心间荡漾了下,几秒后,下巴被挑起,她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他瞳仁里染上床头灯的橘光。   “知眠——”   他注视着她。   “你还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对吗?” 第四十九章   床头暖橘色的光勾勒着男人利落分明的脸廓, 如同染了火光的黑眸里,只倒影着知眠的面容。   有那一刻,知眠倏地失了神, 差点沦陷于他的目光中。   紧接着心头一紧,她很快从他暧昧温柔的话中清醒过来,别开眼:“才没有……”   在乎吗?   她觉得自己不在乎, 可是行为却不受控于她的大脑。   就像此刻, 她并不抗拒他的拥抱。   只是她很害怕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所有她期待的美好, 可能都只是短暂的,她还是有点害怕, 没有安全感,她不敢再交付一切, 害怕再次全盘皆输。   段灼拥着她, 垂眼看到她眼底翻滚的情绪, 半晌勾唇一笑,摸摸她的头:   “没关系, 我在乎就行。”   知眠垂眸不言。   他再度开口:“我慢慢等,等到你放下一切顾虑, 回到我身边。”   原来他看出了她一切想法。   几秒后, 知眠羞赧地推开他, 坐直身子:“你发烧呢,还不去休息?”   “你不是把粥端给我了么?”   “哦对,那你要不然喝点再睡吧?饿不饿?”   “你喂我的话,我就特别饿。”   “……”这人得寸进尺是不是?   段灼坐起身, 背靠在墙上, 看着她, 嘴角噙了抹懒笑:“小孩儿,我浑身发酸,手没力气,你要体谅一下哥哥。”   知眠闻言,心跳乱了下,有点浮想联翩。   她想起刚来他家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和她开玩笑,让她软声叫他哥哥。   到后来,便变成了在床上叫。   她一叫,就彻底遭殃,男人更加发狠地弄她,失了理智。   她脸上浮现绯红,不甘不愿地端起碗,舀了一口,送到他嘴边。   他喝着,她调侃他:“某些人不是常年吹嘘自己体力很好吗?现在发个烧全身都没力气,喝个粥都喝不动了。”   段灼抬眼看她,扯起嘴角:“体力不好?”   “……”   这人又想到哪里去了!   段灼看她被撩拨地偏开目光,笑了,“某些人从前可不是这么说我的。”   以前在床上,知眠累得摊成一滩水,就哭唧唧地吐槽他体力怎么这么好。   知眠气得深吸一口气,把碗直接塞到他手里:“不管你了,自己喝。”   段灼笑了。   他喝完了全部的粥,知眠起身往外走,他眼底一暗,叫住她:“知眠。”   “干嘛?”   他以为她生气了,“我以后不这么逗你了。”   她嗤了声,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我拿体温计去。”   把体温计拿过来,她测了下他额头,37.7度,算是低烧,应该是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   男人体质好,吃个药后,会好得很快。   “我再睡一觉估计就没事了。”他问,“今晚舅舅是不是留你下来吃饭了?”   “嗯。”   “我睡会儿,醒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知眠点头,最后他去睡觉,她也离开房间。   -   晚上,庄园厨师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餐。   临晚饭前,庄嘉荣把知眠单独叫到了书房,和她谈心。   “小九,舅舅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小段的问题,你介不介意和舅舅谈谈他?”   庄嘉荣语气温柔,知眠怔了下,旋即点头,“舅舅你说。”   “其实你们谈恋爱具体的事我不是很了解,就连当初分手我也是后来才听小段说的,我知道你肯定是真的难受了,伤心了,才要离开他,我觉得你做的对,感情这种事本来就要双方都快乐。”   知眠垂眸。   “我明白你对小段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是陪伴你带你回家的哥哥,是你喜欢的男孩子,也是让你伤心难过的人。他确实做错了很多,舅舅并不打算为他辩解什么。”   庄嘉荣看着知眠,“但是舅舅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如果不那么喜欢你,他不会消沉了整整一年,而且分开这一年,他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你。”   “关注我?”   庄嘉荣笑,“去年分手,他搬回来这里住了好久,有天晚上很迟了,我从书房出来,看到他一直在看手机,我问他怎么还不睡,他说他在看漫画,他和我说是在看你的漫画,你画的每一章都会看,而且我知道他还偷偷去看过你的签售会,只是你应该没看见他。”   知眠怔愣。   去年十二月底,她的那次漫画签售会,她果然没看错?   “但是当他发觉自己太不关注你的时候,已经晚了,过去一年他不是忘了你,而是愧疚到根本不敢去找你,怕你生气难过,甚至怕你恨他。”   知眠心间情绪翻滚。   这些事,段灼从来没和她讲过……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感动而后原谅他,因为有些伤痛不是用愧疚可以弥补的。”庄嘉荣道:“我就是希望,你能给小段一些时间,看看他的改变,让你再做一次选择——现在的他,到底还能不能让你重新喜欢上。”   “不管你最后是否要和他复合,舅舅都尊重你的决定。”   良久以后,知眠点点头,“谢谢舅舅。”   庄嘉荣从沙发上起身,拍拍她的肩:“以后他要是再有哪里做得不对,可以和舅舅讲,我站在你这一边。”   知眠莞尔。   “走吧,下楼吃饭,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下了楼,庄嘉荣看到客厅里喻玲和杭依白,“喻玲,依白,来,吃饭去。”   “诶好嘞。”   四人走去餐厅,坐下后,庄嘉荣问:“小段是不是还在睡觉啊?”   喻玲:“应该是,发烧要多休息一会儿。”   “那没事,我们先吃。依白别客气啊。”   “好,谢谢庄伯伯。”   庄嘉荣笑看向知眠:“小九我就不说了,你就是在家吃饭。”   “嗯……”   对面的杭依白看着知眠,后者对上她的目光,杭依白立即低头。   过了五分钟,楼梯口传来声响,转头一看,竟然是段灼走了下来。   男人换了身黑卫衣牛仔裤,看过去已经精神许多,走进来后,直接拉开知眠旁边的椅子坐下,转头看她,勾唇:“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吃饭?”   知眠微怔,“我怕你还在睡……”   庄嘉荣问:“退烧了?”   “嗯,没事了,”段灼身子朝知眠前倾,“你摸摸?”   知眠:?   感觉到被人看着,她只好伸出手摸了下段灼额头,的确降温了,“应该是退烧了。”   庄嘉荣:“那行,那吃饭吧。”   杭依白在对面看着段灼,瞠目结舌——   这是她所知的那个高冷痞拽的段灼吗?!   男人向来不苟言笑,可是现在在知眠面前竟然这么温柔?还让她摸头?!   杭依白整个人傻了。   知眠动筷,转头瞥见段灼的筷子往一盘葱油蒸鱿鱼夹去,她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嗯?”   她小声道:“你刚病好,不能吃这么油腻的。”   段灼还没注意过这些饮食方面的,继而笑了:“行,那我能吃什么?”   她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桌面的一道汤上:“苦瓜羹,这个不上火,你喝一碗。”   “……”他向来不爱吃苦瓜。   对上知眠的目光,他末了乖乖拿起汤勺,舀了一碗,庄嘉荣见此揶揄:“呦,你不是最讨厌喝这汤了吗?”   段灼扯起嘴角,嗓音拖腔带调:“没事,喝了败败火。”   桌面上有一道椒盐皮皮虾,是知眠喜欢的,但是她觉得剥起来麻烦还容易扎手,就没动筷,段灼随便喝了几口粥,并不太饿,便问:“要不要吃皮皮虾?”   她怔了下,而后就见他把皮皮虾拿过来,用筷子处理着,剥出肉后放到她的餐盘中,而后问她还要吃什么。   知眠脸有些红,他却毫不避讳还有外人在场,仿佛生病的是她。   庄嘉荣看着两人的互动,但笑不语。   ……   饭后,大家在客厅吃了水果,喻玲和杭依白见时间差不多,就要走了,知眠也说要回学校了。   和庄嘉荣道别后,三人往外走,等私家车接送时,杭依白走到知眠面前,犹豫了下问:   “你和段灼是在谈恋爱?”   知眠微怔,“不是。”   “没谈?”   那……   “我在追她,有问题?”   杭依白侧身,看到段灼走了过来,眼底微冷。   杭依白怔得说不出话,段灼就半揽住知眠的肩膀:“走了,送你回去。”   两人离开,杭依白眼底微红,知道自己彻底没希望了。   知眠跟着段灼走去私家停车场,她想到什么,“那个杭依白……”   “怎么了?”   她想了想自己好想不太好多问,“没。”   段灼笑了笑,揉了揉她后颈:“吃醋了?”   知眠瞪他,“没有。”   “我跟她完全不熟,也就去年吃过几次饭而已,而且也有外人在,”他笑了,“你放心,我该拒绝得都拒绝了。除了你,别人没有机会。”   知眠感觉他最近像换了个人,动不动就说些甜言蜜语。   偏偏……她倒不觉得烦。   哎,拿他没办法。   -   段灼从外地参加完模拟赛回来后,时间也进入四月。   他恢复日常的训练,而知眠则继续写论文,画漫画。   《八月季风》第一季已经完结,粉丝呼声很高,网络数据非常好,出版数据也很好,甚至还签了广播剧。在林灵的建议下,她打算开第二部 ,写男女主人公的大学生活。   而另外一本《一言不合就扑你怀》,是知眠目前主要连载的,已经到了中后期,也签了出版,现在她每周画的主要是这本。   而知眠所参加的公益节目播出后,她在节目上的表现吸引了很多粉丝的喜欢,又有工作人员爆出知眠当晚曾陪着一个哮喘病发的孩子去医院,大家夸她人美心善,她又涨了很多粉丝。   四月底的时候,国内的致彩杯漫画创意比赛要举报。   致彩早些年国内第一大漫画杂志,能在上面刊登漫画,相当于得到一个很大的荣誉,也等于得到了业界的肯定,致彩后来举办了以它自己命名的漫画创意大赛,在国内漫画界含金量很重。   致彩杯每三年举办一次,知眠今年打算去报名参赛,毕竟网络数据再好,都不比参赛获奖更加能在漫画界奠定地位,而且不是每一个出名的网络画手去报名,都能获奖。   知眠报名后,有次和徐尔聊天,谈到了这事,徐尔道:“你要参加这个比赛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个老师……闵志专。”   知眠怔愣,“闵志专老师?!”   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闵志专,国内著名画家,曾经当了五年的致彩杂志主编,在国内许多知名漫画期刊当过美术编辑,也是前两届致彩杯漫画大赛的评委,在业界的地位和徐尔能够平起平坐。   “他今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继续当评委,但是如果你能认识他,让他给你一些指导意见,对你参赛肯定有很大的帮助。”   闵志专人在霖城,这两天会举办一个画展,徐尔便直接用他的名义帮她拿了一张邀请函。   画展当天早晨,她从学校出发,去往举办画展的地点,也是闵志专的漫画工作室。   这是一次私人画展,必须要拿到邀请函才能进去,能进去的人物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懂画的同行,要不就是想买画的有钱人。   知眠出示电子邀请函后,走了进去。   入耳是一段悠扬舒缓的音乐,她高跟鞋踩慢慢踩在浅灰色的石面上,整个面积达三百平方米的画室,被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打得视野明亮。   一幅幅精致的画被框好挂在墙上,里头参观的人,穿着正式,衣香鬓影,小声耳语,如同在参加酒会。   有一副画放在视野中央,是闵志专的代表之作《恶魔》。   这幅画只画了一双眼睛,血淋淋的,有点狰狞,暗黑系的风格使得整幅画看过去沉重而压抑,像是有双手紧紧勒住心脏,若是夜里看到,必定会让人毛骨悚然。   知眠站在画前许久,直到手中的手机振动了下:   【画展什么时候结束?】   是段灼。   她回道:【不太清楚。】   段灼:【慢慢看,结束了联系我,带你去吃饭。】   知眠:【嗯。】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而后继续欣赏画展。   神奇的是,闵志专所有画的风格,除了那幅《恶魔》,其他都色彩明亮,他画的漫画也基本是以家庭为主题,画他和他妻女的一家三口,温馨而朴素。   往前走,她看到有幅画前站了许多人,人群中,最显眼的便是一身浅灰色西装的闵志专。   男人西装革履,微微有点肚子,戴着眼镜,年近半百,看过去仍然精神奕奕,笑容可掬。   闵志专正在和旁人讲述创作的理念,“我其实感觉物质生活对于人来说并不是重中之重,关键是心灵的高尚和对于卓越的追求,现在这个社会,物欲横流,人往往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知眠认真听着,感觉他不仅是个漫画家,而且还是个智慧的学者,说话都颇有深度,但却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闵志专身旁站着男男女女,是画室里有许多优秀的画手,也有很多优秀的学生,今天的画展,有些是他学生的画。   画展持续了三个小时,直到上午十二点结束。   结束后,有个女人来找知眠,“你叫知眠吗?”   “对。”   “你是徐尔老师推荐的吧,闵老师现在有空,你可以跟我过来。”   “好的。”   知眠被领着过去,闵志专刚好和旁人聊完天,转头看到她,知眠颔首,礼貌地自我介绍。   闵志专目光在知眠脸上停留,和蔼道:“徐尔和我讲过你,能让他推荐到我面前的人可不多。今天来这画展,看得怎么样?”   “闵老师的画特别好,我最喜欢的是……”   知眠说了些想法,闵志专脸上浮现笑容:“你的想法很好,你是打算报名参加这次的致彩杯?”   “对。”   “我今天没有什么时间,这样吧,你和我助理留个电话,我们改天再谈。”   “好的,太谢谢闵老师了。”   “主要是等会儿还要参加一个饭局,你有问题,等到时间多一点再说。”   知眠点头,和助理加了联系方式。   末了知眠道谢离开,闵志专站在原地,助理在一旁,淡声道:“感觉这个还挺聪明的。”   闵志专看着知眠的背影。   女孩穿着白衬衫牛仔裙,腰间布料收紧,露出盈盈细腰,裙摆到膝盖以上,露出纤细的长腿,格外清纯。   闵志专看着,末了笑容渐深:“是个好苗子。”   -   知眠走到画展门口,就看到停在路边的悍马。   段灼倚在车边,带着墨镜,低头在看手机。   她走过去,男人看到她,“忙好了?”   “嗯。”   “走吧。”   他帮她开了车门。   上车后,他启动车子,问她想去哪里吃饭,知眠疑惑:“你今天不是在训练吗?”   “中午不是有休息时间?”   “你这样还要赶去俱乐部,午休时间都不够了。”   男人勾唇,“已经开始替我着想了?”   知眠睨他一眼,车子拐了个弯,他道:“想吃什么?”   知眠看了下前面的路,“就去前面那个商场吧。”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人并不多,两人乘坐电梯从负一楼直接通往吃饭的楼层,最后知眠随便挑了一家酸菜鱼。   点完菜,段灼问她今早画展看得怎么样,她说她拍了几张照片给他看看,段灼便起身,走到她旁边。   知眠怔了下,往里挪了几分,男人坐下。   两人靠得有点近,感觉亲昵得像是情侣,知眠脸颊有点热,好在段灼没有动手动脚,只是看着她的手机。   知眠还和他讲了见到闵志专的事:“我觉得闵老师特别亲和温柔,人也没有架子,到时候可以请教他一些比赛的问题。”   “挺好的,他曾经是评委,肯定更有经验。”   “也算是因为徐尔老师的面子。”   “徐尔?就是你们一起参加公益节目的那个老师?”   “对,你知道?”   “节目我看了。”   “啊?”他竟然会去看?   段灼转眸看向她,唇角轻佻:“那些小孩很可爱。你更可爱。”   知眠被他撩得忙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机,又想到什么,轻叹声气:“希望有更多这样孤儿院的孩子能够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心池孤儿院只是千万中之一,还有很多孩子需要帮助。   段灼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会有的。”   过了会儿,知眠起身去洗个手,酸菜鱼也端上餐桌,段灼刚准备帮她舀一碗,突然听到她手机叮咚了下,屏幕亮起。   他随意一瞥,看到一条信息:   【知眠,明天下午有空一起喝茶吗?】   名字来自于荀遥。   好像是个男生的名字。   过了会儿,知眠回来,看到段灼已经坐回了对面,她坐下来,看着锅里咕嘟嘟冒泡的酸菜鱼,胃口大开,“好香啊。”   她舀着汤,直到面前传来男人不悦的男嗓:   “有人约你喝茶。”   她疑惑了下,发现段灼目光落在她手机上,她拿起一看,微微一愣。   那次联谊之后,他们八个人拉了一个小群,荀遥私底下来加她,她同意了,就经常和她聊一些有关于茶的事情,包括他正在研究的项目。   她低头看着信息,段灼闷闷的声音响起:“这人是谁?”   她轻咳两声,“就是联谊那次遇到的。”   男人脸色顿时沉下。   “你加联谊的男生了?”   她竟然真的和别人聊上了?!   知眠解释:“就是单纯交个朋友而已。”   他蹙起眉峰,“别人想和你谈恋爱,你说想和他们交朋友?”这目的能一样吗?   “……你想多了,人家也是想交个朋友。”   “都约你出去喝茶了。”   “这个男生是我们学校有个品茶之道社团的前社长,特别懂茶。”   段灼轻嗤,“你们学校喝茶都有社团?”   “怎么,不行啊?”虽然了,现在年轻人喝茶的并不多,所以像荀遥这样的人,知眠少见,觉得还挺有趣的。   段灼低头看着碗里金灿灿的酸菜鱼,郁闷了一会儿,喉间滚出几字:“你和他平时聊什么?”   “我们就聊茶啊,刚好我们都感兴趣。”   “你也可以和我聊。”   她笑了,“你不爱喝,又不懂,跟你说什么。”   “……”   一顿饭吃完,走出餐厅后,知眠低头看着手机,手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   她心跳乱了一拍,立刻要抽回手,段灼牵着她却没松手。   “段灼……”   他低头看她,“你打算去和他喝茶吗?”   知眠犹豫了下,点头:“他约我两次了,我不好意思再拒绝。”   而且她过去是配合他做项目,又不是去约会。   段灼心底的醋缸子被彻底砸了个稀碎,他舔了舔后槽牙,“行。”   他不再说什么,知眠心底笑了。   这人最近可真是越来越爱吃醋了。   ……   把知眠送回学校后,段灼回到了俱乐部,刚好遇到了吃饭回来的诸葛宇。   诸葛宇闲着无聊,去他办公室坐坐,两人去到办公室,程立刚好进来送材料,段灼接过,先没看,而是道:“去查一个人,越快越好。”   段灼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拿给程立:“他也是在C大读书。”   程立点头,“灼哥,主要是要查哪个方面?”   段灼转眸看向他,眼底微冷:“各个方面。”   “……”程立察觉到了不对劲,点点头飞快去办。   诸葛宇走上前,“查什么人啊?生意上的?”   段灼把笔扔到桌上,“知眠身边的。”   诸葛宇眼睛亮了,“什么意思?”   段灼说了大概,诸葛宇听完直笑:“好家伙,你也有情敌了啊现在,怎么,现在这么紧张兮兮?”   段灼冷眼睇他。   “没事,别担心,小九挑人也是有眼光的好不好,一般人她还看不上呢。”诸葛宇给他顺毛。   段灼轻笑一声,“难得你嘴里能吐出象牙。”   诸葛宇:我他妈就不该夸你。   一个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段灼和诸葛宇走回俱乐部,程立走上前,送上来一份文件:“灼哥,人查到了。”   “我看看。”   诸葛宇拿过,看了几眼,“哦豁,厉害啊这人……”   段灼看了过去。   荀遥是霖城某个房地产企业老总的儿子,家境殷实,从小到大都是文科学霸,拿过很多演讲和辩论比赛大奖,当年以以全省文科状元考进C大中文系,在校成绩优异,获奖无数,现在已经顺利保研。   其中很特别的一条,是荀遥拿着自己的钱投资了霖城某家高级茶馆,段灼依稀记得,之前他谈生意项目的时候,还被邀请去这家茶馆谈生意。   诸葛宇惊叹:“这是个超级学霸加富二代啊,段灼,他可一点不输你。”   段灼没说话。   诸葛宇在旁边火上浇油:“他爱喝茶,我记得小九也爱喝茶吧,这两个人共同话题一多啊,喝着茶聊着天,谈起诗词歌赋,很好培养感情啊……”   段灼闻言,看着调查报告,脸色愈冷。   -   隔天下午,知眠和荀遥约定了时间地点,她自己开车从学校出发。   到了地方,知眠下车,看到这家茶馆招牌上写着很文艺的四个字:“沉香缕烟”。   走进茶馆,耳边环绕着高山流水的古音,里头的装修风格是庭院式,穿过拱门回廊,两侧是古代苏式的建筑风格的亭台楼阁,古雅而淳朴。   到了室内,她看到荀遥,走了过去。   荀遥朝她微微一笑:“下午好。”   知眠莞尔。   两人聊了几句,荀遥领着她坐到靠窗的一个茶桌前,而后坐在她对面,知眠背后是仿红木的多宝阁,上面放着许多有关于茶的典籍,旁边的长方形木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   有服务员走过来:“老板,需要准备什么吗?”   知眠一怔,就听到荀遥道:“没事,你们都可以先离开了。”   旁人走后,知眠问:“她叫你老板?”   荀遥淡淡一笑:“这家茶馆我也算是老板之一吧,其实平时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荀遥摆放着茶具,“今天你想喝什么?我们茶馆什么都有。”   知眠刚要回答,眼睛忽而瞥向窗外,一个男人从穿过庭院,往门口走来。   知眠目光随着他身影移动,直至男人走了进来,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   下一刻,段灼抬步朝她走来。   知眠怔愣间,就看到段灼走到面前,她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男人语气悠然:“我刚好来这坐坐。”   荀遥看到段灼有些惊讶,起身,问知眠:“你认识?”   “对……”   知眠正愁怎么解释,段灼看向面前清瘦的荀遥,缓缓开口:“我是知眠的朋友,段灼。”   荀遥闻言,伸出手,“你好,荀遥。”   段灼回握。   荀遥打量着段灼,勾唇:“既然是知眠的朋友,又是独自来的,要不要坐下一起喝茶?”   知眠心里一咯噔,就见段灼抬眼,眼神疏漫地朝荀遥瞥去,不甚清明的眼底染上笑:   “当然可以。” 第五十章   荀遥:“段先生, 请坐。”   男人在知眠旁边坐下,后者看着他,一脸惊诧。   这人因为吃醋就找过来了?!   还说什么正好闲来无事?!说话一套一套的!   荀遥道:“你们先坐, 我去拿个东西。”   荀遥走后,知眠用脚踢了下段灼的腿,脸色泛了红,“你到底想干嘛?”   段灼懒懒靠在座椅上, 转眸就对上她气鼓鼓的神情, 勾唇一笑,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是都说了吗,我闲来无事刚好来这坐坐。”   “你压根不爱喝茶,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最近想喝了, ”他嘴角噙笑, “我想和你有多点共同的兴趣爱好,不行?”   “……”   “而且我本来没打算在这里坐的, 是他邀请的我。”段灼语气闲闲。   “你等会儿不许乱说话……”   她气得留下最后一句, 荀遥恰巧走了回来,两人的话题便终止了。   荀遥无意瞥到知眠的手从段灼手里抽出,微微一愣, 坐下后,只道:“我们今天喝大红袍吧,今天我们店里进的新货,还不错。”   知眠点头。   荀遥清洗着茶具,知眠想起这家店的点名, 问:“为什么这家店取名叫‘沉香缕烟’啊?”   荀遥缓缓道来:“晚唐有个文学家, 名叫唐寅。他写的那首《尚书惠蜡面茶》是武夷茶文化史上最早的咏茶诗, 当时晚唐时武夷茶已知名并且进入上流社会,这首是徐寅为感谢尚书赠他蜡面茶所作。其中第三句就是‘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所以后来便摘了其中四个字,取名叫沉香缕烟。”   知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而后荀遥抬头看向段灼:“段先生,平时爱喝茶吗?对茶有没有研究?”   段灼舔了舔后槽牙,看向他,悠悠然:“懂一点。”   知眠:?   荀遥:“那你平时喝什么茶比较多?”   “什么茶都喝,武夷岩茶我就挺喜欢的,喝的也比较多。”   段灼基本会喝茶都是在知眠或者庄嘉荣旁边,说实话,他真没研究过。   “武夷茶中,你比较喜欢哪种?”   荀遥再度发问,段灼脸色微僵——这人搁这儿考试呢?   他转头看向知眠,女孩正压下嘴角的笑意,仿佛在说:我默默看你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段灼面不改色,几秒后开口:“玉井流香。”   “玉井流香?你喜欢这茶?”   他笑了笑,“主要是知眠喜欢。”   知眠一怔,他竟然还记得?   “对,我妈妈以前很喜欢喝这款茶。”   荀遥看向知眠,淡淡一笑:“我是一个很注重茶香的人,所以我也挺喜欢玉井流香。玉井流香,香气馥郁芬芳,品后齿颊生津,如玉液琼浆耐人回味……”   知眠莞尔,和荀遥聊起了玉井流香。   在一旁的段灼,就感觉在跟听天书一样,一句话也插不上,脸色渐黑。   荀遥洗完了茶具,拿出一包大红袍开始泡制,泡好后,放到段灼和知眠面前,“你们可以先尝尝。”   稍稍放凉后,段灼拿起,一口饮下,荀遥见此微微一笑,只问:“这茶如何?”   “味道……”段灼语气顿了下,努力寻找措辞,“还行。”   知眠:“……”   荀遥:“你喝的太快了。”   “……”   “茶汤进口之后,先不要一下子吞进肚子,而后闭唇、鼓颊,先将茶汤在口腔中反复翻滚,接触到舌尖每一个部位,这个时候茶汤和口腔中的唾液接触,发生某种化学反应,也就会产生回甘,而后再徐徐咽下。”   荀遥又给他倒了一杯,含笑道:“这回你再尝尝。”   段灼不自然地拿起,照着他的话重新喝了遍,这回的确感觉味道更加丰富。   知眠手机响起,她看到是林灵,便站起身,“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好。”   段灼目光追随着知眠走出店里,荀遥便问他:“不知道段先生对茶道敢不敢兴趣?”   他随意嗯哼了一声。   于是接下来,荀遥便和他缓缓讲起了茶道。   “释超全是明末的一名僧人,他对武夷茶和茶道的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当年他……”   段灼今天来之前,想象过见到情敌,他该如何宣誓主权,说些什么话,彻底打消别人对知眠的念头。   但是他万万万万没想到——他来这里竟然被迫听起了课。   荀遥就跟个语文老师一样,段灼从小到大几乎从来不听语文课,因为一听语文课,他必睡着。   而且他感觉只要自己不打断,荀遥能讲到天黑。   段灼支着下巴,竟然开始犯困,荀遥便问:“段先生,你有在听吗?”   “……有。”   荀遥微微一笑,继续讲着。   末了,荀遥终于说完,段灼看到知眠还没回来,换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你和知眠挺熟的?”   荀遥闻言,笑了笑:“知眠很喜欢茶,我感觉和她之间如同老友一般,她让我感觉到很放松自然。”   段灼脸色微沉。   “不过,我们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要说熟,肯定没有你们之间那么熟。”   “嗯?”   “段先生是不是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段灼一怔。   荀遥其实一早就察觉出来,解释道:“我那天去联谊,也是到了那边才知道的,知眠对我来说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其他方面就没有了。而且看得出来,她对你比较特别。”   ……   知眠在外头和林灵打完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处理完了漫画上的事,走回室内,回到茶桌前,就听到段灼和荀遥在聊天,“你可以同时发展网络电商,那茶馆的年利润……”   段灼说完,荀遥恍然大悟:“段先生,你说的这种经营模式给我开阔了一个思路,太谢谢你了。”   知眠有点懵,“你们在聊什么?”   “刚才我随口说了几个茶馆目前经营方面遇到的困境,段先生竟然给了我许多办法,我作为文科生,其实还真的不懂销售这方面。”   刚才把误会解开以后,两人不知道聊到什么,竟然转到了这个方面。   其实段灼从小到大就是理科学霸。   知眠听庄嘉荣说过,或许是家族遗传,段灼非常聪明,虽然心思不怎么放在学习上,但是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他大学读的是金融,而且自己也玩投资,毕竟有位企业家舅舅。   段灼扬唇:“没什么,我也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   傍晚,三人喝完了茶,荀遥要了段灼的联系方式,“段先生,你喜欢来我这里喝茶吗?”   段灼轻咳一声,“嗯。”   “以后可以多来,我随时欢迎……”   知眠和段灼被荀遥送出茶馆门口,两人上了车,段灼问她:“去哪里吃饭?”   “我要回家画稿子,不在外面吃了。”她回家凑活一顿就行。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小区,停到家楼下。   知眠和他道别下了车,就看到段灼也下了车,和她一起。   她怔住:“你干嘛?”   “一起吃饭啊。”   知眠:???   “你还要去我家吃?”   “不行?”   “不行。”   他放柔声音:“你上去画稿子,我帮你做晚饭,行么?”   知眠看着他,犹豫了下,他又道:“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知眠别开眼,末了默认地往前走,段灼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电梯,知眠想起今天下午,揶揄:“今天这茶喝得还挺满意的吧,我怎么觉得荀遥特别喜欢你啊……”   段灼捏住她的后颈,眼睛一眯,“你乱说什么?”   知眠打掉他的手,憋笑:“我说的就是事实,你说说你对荀遥是什么看法?”   段灼轻笑,“他如果当老师,我绝对是天天上课睡觉的学生。”   “不会啊,我觉得他讲话挺好玩的,我就挺喜欢和他聊天。”   她话音刚落,段灼长臂一捞,她就被他扯进怀中,男人搭在腰间的手滚热,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知眠手掌抵着他的胸膛,面色一红。   段灼垂眸看着她,指腹轻捏了下女孩脸颊,笑了声:   “乖一点,以后都是要还的。”   “……”   还威胁她!还以后!   电梯门开了,段灼松开手,知眠走了出去,解锁开公寓门,推门进去。   段灼是第一次来她这个公寓,往里头扫了眼,比她最早住的房子要更宽敞一些,走进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一股茉莉花香,是桌面上的茉莉香包散发出的味道。   段灼拿起香包。   这回,里头的茉莉花是新鲜的,花瓣柔软,馥郁芳香。   知眠看着他盯着香包出神,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他放下东西,走去厨房,“家里有什么?”   “我这两天都没在家,就冰箱里有一些速冻的东西……不过估计复杂的你也弄不来。”   段灼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和他认识七年,他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看了一圈,而后道:“你去画画吧,我来弄。”   知眠有点不放心,“你真可以吗?”   “这么不相信我啊?”   她瘪瘪嘴,“好吧,你做好了叫我,我先去。”   知眠走去房间,最后转头看向了他一眼,而后关上门,走到书桌前,开始画画。   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她应了声,段灼开门走了进来,“做好了。”   “这么快?”   “都是速冻的东西,能花多久时间?”他走到她书桌旁,一手撑着她的椅背,微俯下身,“画得怎么样。”   段灼视线落在电脑上,知眠刚好在画男女主人公的吻戏,她飞快关掉,就听到男人轻笑一声,“看到了,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   “反正你也是要放到网络上。”   言下之意,就算现在不让他看,他在网站上也能看到。   知眠想起庄嘉荣之前和她讲过的话,“段灼,你是不是……去年就开始看我的漫画了?”   他之前还骗她说,是因为思米亚的合作他才去了解的。   段灼垂眸对上她目光,淡淡嗯了声,“你怎么知道?”   “舅舅告诉我的。”她声音很轻,“你不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吗?”   “我的确不关注漫画这类东西,但是,”段灼揉了揉她的发顶,“因为这是你画的。而且你不是说我不够关心你的生活吗?现在我想改变,努力去了解你的梦想。”   知眠怔然,没想到他把当初她对他说的都记在心里了。   “那我画的……好看吗?”   段灼勾唇,“想让我夸你啊?有没有什么好处?”   知眠面颊一热,低头不看他:“我就随便问一问,谁要你夸了。”   “很好看,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棒。”   男人低柔的声音落下。   其实自始至终,她在他心里都很优秀。   得到夸赞,知眠心里偷偷开心起来,但仍面不改色,下一刻她的手被握住,他牵起她:“走了,吃饭去。”   两人走去餐厅,知眠看到今晚的晚餐,比她想象中的丰盛许多。   他煎了两块牛排,又拿肥牛、午餐肉和西红柿煮了面,还给她多煎了个荷包蛋。   知眠坐下,“我其实晚上不会吃这么多东西的……”   “没事,吃不了我吃。”   像极了情侣之间女方吃不完的东西,都由男方来解决。   她尝了口面,眼前一亮:“味道挺好的,看不出来你还会这个。”   “小孩儿。”   “啊?”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笨?”   她夸他跟夸小学生会做数学题一样。   知眠莞尔,“主要是能吃到你做的面……很不容易。”   “我其实会做的还挺多的,你可以请我,我可以天天来给你做饭,我呢,也只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分一个房间给我。”   “……”这人整天就想登堂入室。   “我还是点外卖好了,点外卖的成本比较低。”   他舌尖抵了抵上腭,笑着,语气拖腔带调:“我还有很多附加功能,比如陪你吃饭,陪你画画,还能陪你睡觉。”   知眠羞瞪他,“我还没同意和你在一起,你想到哪里去了?”   段灼笑了,“行吧,最后一个是升级功能,再过一段时间才可以使用。”   “……”知眠受不了他骚话连篇的样子,生怕被惹得脸红如滴血,立即埋头吃面,不搭理他。   两人吃着饭,过了会儿,他道:“明晚有没有空?”   “干什么?”   “带你看电影。”   知眠怔愣,“你干嘛突然要去看?”   “荀遥都和你去了,我还不能去?”   她无语,“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那你明晚和我单独去,嗯?”段灼想到什么,“那次打桌上足球,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知眠早就忘了这事,嘟囔:“我考虑一下。”   “行,先吃饭。”   ……   饭后,知眠本来想揽去洗碗筷的活,但是段灼直接让她去休息了,他自己收拾接下来的事。   想当初,更多的时候都是她来照顾他,而如今,他竟然也会开始为她做这些生活小事。   知眠也没坚持,去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削起了苹果。   她轻哼着歌,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信息。   【一目知秋老师,我们闵老师明天有空,你明天有空来画室吗?】   发信息的人就是她昨天去画展加到的闵志专的助理。   知眠立刻放下刀,拿起手机回复:【我有空的,具体是什么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   【好的。】   知眠咧开唇角,听到段灼的声音:“怎么这么开心?”   她转头看到他从客厅走了出来,解释:“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个闵老师,他约我明天下午去他画室一趟。”   其实闵志专手底下有很多优秀的画手学生,其中有几个画手还挺出名的,参加上一届致彩杯还拿过奖,只是今年他为了避嫌,加上身体原因,也退出了评委组。   段灼在她旁边坐下,“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月底,所以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作品了。”   今年致彩杯的主题是生态之家,主要是围绕生态和保护环境,这个题目对于漫画来说,还是要很大的挑战空间。   致彩杯每一年的主题都会比较特别,知眠也从来没画过这种题材,有点难以着手。   “没关系,可以让那个老师给你点意见。”   “嗯。”   两人聊了会儿,知眠打算送客:“我要去画画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待得够久了你。”   段灼心满意足,不再打扰。   送他到门口,男人临走前道:“明晚看电影,记住了?”   “唔……”   他走上前,逼近和她之间的距离,垂眸凝视她,低沉的嗓音如同窸窸窣窣的小火苗落在她耳边,“好不好?”   她动了动唇,“知道了……你快走吧。”   他扬唇,最后离开。   走到楼下,手机振动,是程立给他打来电话。   “灼哥,您让我查的,在霖城的孤儿院,我这边找到了几家……”   段灼接着电话,上了车。   -   翌日。   下午,知眠带着为比赛准备好的资料,出发去往闵志专的画室,也正是上一次去看画展的地方。   午后阳光落在车前,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知眠下了车,走进画室,沿着玻璃长廊往里走,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幅巨大的《恶魔》。   她站在画前,忍不住多看几眼,直到身旁响起一道男生:   “你好,一目知秋老师。”   她转头一看,是闵志专老师的助理。   “您好。”   “请跟我来吧,闵老师在办公室,他刚上完课。”   知眠颔首,跟了上去。   往里走,知眠路过一件透明玻璃窗的大画室,里头有许多学生正在画画,她继续往前,走到闵志专办公室前,刚好门开了,一个女生从门口走了出来。   女生穿着白衬衫,臀包裙,身材姣好,容貌年轻。   看到知眠和助理,她眼底划过一道怔愣,而后移开眼,离开。   知眠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很宽敞,视野明媚,有个小画室隔间,应该是闵志专创作的地方。   闵志专坐在办公桌前,她走了进去,朝男人礼貌一笑:“闵老师好。”   “你好。”   闵志专看到她,站起身,和蔼笑笑,“坐吧。”   知眠在沙发上坐下,他坐在侧面,打趣道:“还让你跑来两趟了,是不是挺麻烦?”   “没关系的,我时间都挺多。”   “我就叫你知秋好了,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大四。”   “那还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不容易。你来之前,老徐也就是徐尔老师还给我通过电话,说他特别喜欢你,觉得你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   知眠羞赧,“老师过奖了,其实我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   闵志专笑笑,而后敲门声响起,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知眠转头一看,就是刚才从办公室出去的女生。   女生把咖啡放到知眠和闵志专面前,闵志专看着她:“佳楠,你也留下来听一听,我和知秋要聊致彩杯比赛的事,反正你也要参加。”   房佳楠眨了眨眼睛,看了知眠一眼,而后坐下。   闵志专和两人先分析了下这次比赛的主题,他先问知眠的想法,知眠道:“因为生态之家这个主题很大,可以很宏观,但也可以细化到生活,我希望能够以小化大,摘取现实生活中一个关于生态环境的问题,进行创作……”   知眠讲完,闵志专点点头,又问了下佳楠的想法。   最后他分别点出了两个想法的优点和缺点,并给予了他们往常评委他们评价一副漫画要考虑的几个方面因素。   闵志专讲的特别专业细致,循循善诱,知眠听着,收获颇多。   两个小时过去,知眠脑中对于这张漫画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闵志专对知眠道:“如果你需要这方面的帮助,你可以一整幅画的创作都交给我来把关,我可以随时给你一些帮助。”   知眠诧异,“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老师了……”   “没关系,我最近时间也很多,我现在自己创作比较少,喜欢带这些孩子们,像佳楠,也是去年才来我们画室,也是特别聪明一个孩子。”   房佳楠怔了下,朝闵志专提唇一笑。   最后时间差不多了,知眠和闵志专道谢,她说回去先开始动笔,而后有粗稿了再来请教。   她离开办公室,闵志专让房佳楠送送她。   两人走到门口,房佳楠忽而开口:“一目知秋老师,我看过你的漫画,我很喜欢你。”   知眠诧异,“谢谢。”   房佳楠喉间发涩,凝视着她,末了道:“我们老师白天上完课基本都有空,你以后可以白天来画室请教他。”   “好的。”   “……再见。”   知眠颔首,而后转身离开。   她回到车上,刚要启动车子,手机就进来一则段灼的电话。   接起后,那头唤她名字:“知眠。”   “嗯。”   “抱歉,我今晚……临时有个训练考核,所以不能带你去看电影了。”   她怔了下,“好,没事,你训练吧。”   男人声音很低:“对不起。”   她奇怪,“怎么了?”   “我临时因为工作没陪你,你会不会不开心?”他记得她之前就说过,她很讨厌他三番五次放她鸽子。   知眠没想到他还想到这些。   其实当初她不满意的不是他放她鸽子,毕竟因为公事,她也会理解,只是她生气的点是他的态度,似乎来不来见她,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所以她才会生气。   知眠轻哼,“不会,我忙着呢,你不带我去,我还有时间去忙自己的事。”   “那你找完老师了么?”   她系上安全带,“刚找完,我现在准备回学校了。”   “那我忙完再联系你。”   “嗯。”   知眠挂了电话,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她驶到C大,最后停在学校的停车场。   回到宿舍后,童冉刚好在宿舍化妆,看到她,有点惊讶:“诶,你回来啦。”   “嗯,她们两个呢?”   “秋秋去实习,温馨刚刚去图书馆写论文了。”   “你要和你男朋友约会去啊?”   “对啊,不然我画这么好看的妆干嘛?”童冉朝她眨眨眼睛,“你看我这眼妆,好看吧?”   知眠笑,“大晚上呢,出去看不清楚。”   “谁说的,我们不要去室内吃饭啊,在男朋友面前要永远保持精致,懂不懂?”童冉把眼线笔丢进化妆包里,“你今晚就一个人待在宿舍了啊。”   “嗯,我先点个外卖。”   过了会儿,童冉也走了,知眠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手掌拖着下巴,忽而间感觉孤单。   早知道回公寓好了,她还以为宿舍有人呢。   外卖送来后,她吃完饭,天色也黑了。   她随便看看视频,追追剧,打发时间。   七点多,她电视剧看得正投入,段灼的电话突然进来。   接起后,那头道:“知眠,我到你宿舍楼下了。”   “啊?”她震惊,“你来了?!”   “嗯,不是说要要带你去看电影的么?我忙完就赶过来了。”   知眠怔愣间,听到那头含笑的声线:“下不下来?”   她温声嘟囔:“我要收拾一下……”   “嗯,收拾多久?”   “十几分钟。”   “好,我等着。”   挂了电话,知眠的心脏还跳得有些快,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拿出口红涂上。   她忽而想起童冉那句,“在男朋友面前要永远保持精致”。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弄好后,知眠走下楼,除了宿舍,看到榕树下倚在车旁的男人,怔了下。   她今天穿的是浅灰色的衬衫和格子裙,而段灼刚刚好穿得也是浅灰色的卫衣……   走到他面前,男人看到她,果然笑了下:“和我穿情侣装?”   “……”   她现在上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考核这么快结束?”   “测完我的,我就提前出来了。”男人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感觉还是和你看电影比较有意思。”   知眠转头看到旁边有路过的人看向他们的方向,虽然段灼戴着帽子,天色也黑,但她还是害怕让别人看到,“走了,上车吧。”   他帮她开了车门,她踏上车,坐下,手掌抚平裙摆。   段灼目光随意落到她衬衫包裹的玲珑曲线,以及裙摆下两条白皙纤长的腿,喉结一滚,轻易被她撩拨起燥.热。   他上了车,开着车往外走,知眠问:“你电影票定了吗?看哪部?”   他目视前方,沉默几秒:“去那边挑。”   “哦。”但是现在手机购票不是更方便吗?   知眠想想算了,到影院再说,今晚是周一到周五,应该不挤。   过了会儿,车子驶到一个街边停下,他道:“到了。”   她下了车,目光看到店的名字,突然怔住。   段灼下了车,走到她旁边,知眠转头瞪他:“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电影吗?”   他眉梢挑起,看向店,“有问题?”   “……”   虽然但是,“为什么是私人影院?” 第五十一章   段灼站在知眠面前, 闻言,笑:“这里不也是看电影的地方?”   知眠面色发烫。   私人影院,两个人单独看电影, 当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她站在原地没挪动步子,段灼俯下身对上她的目光,笑意更深:“就看个电影,紧张什么?我只是不喜欢那种电影院那么吵。”   知眠脑中天人交战。   “我保证, 不该做的不会做, 嗯?”   知眠抬眸看他,下一刻段灼就轻轻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进私人影院。   知眠想,这人就是个无赖……   走进影院里,段灼去前台找店员开了包厢, 又问知眠:“想看什么电影?”   “都行, 你定吧。”   段灼最后点了一个外国电影,付了钱, 而后服务员道:“两位跟我来。”   两人跟着服务员走去包厢。   知眠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 即使之前和段灼在一起,他们看电影喜欢比较私密一些,一般会在家里的影音厅。   而根据以往经验, 她知道每次看电影都不是主要的事,男人老是打着看电影的幌子,对她动不动做点什么。   经常,知眠看着一半就不知道电影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在沙发上吻起她来, 甚至有的时候他就直接把她抱去卧室。   而她从来不抗拒他这样的举动, 反而会放纵他的胡闹。   但是现在不一样……   知眠有点心跳加快, 走到包厢门口,服务员推开门,知眠往里看去,里头是个封闭的空间,环境整洁,有一个长沙发,面前是个小茶几,沙发正对面就是一个荧幕。   暗粉色的灯光昏暗,把暧昧气氛拉满。   她心跳得更快了。   服务员进来,把房间角落的加湿器打开,而后对两人道:“几分钟后就会开始放电影,稍等一下。”   人走后,段灼和知眠到沙发上坐下。   过了三分钟,服务员过来敲门,送进来刚才段灼点的爆米花、饮料,还有一份提拉米苏。   知眠眼前一亮,“你怎么还点了蛋糕?”   段灼看着她,笑了声:“吃点蛋糕,某些人可以缓解一下紧张。”   知眠别开眼,“我没紧张啊……”   就是看电影,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男人但笑不语,而后面前的荧幕亮起,电影开始,段灼起身走到门口,把包厢的门反锁,又把灯给关掉。   包厢里,只有大屏幕投出来的光亮。   段灼重新坐到她旁边,两腿敞开,懒散窝着,一手搭在她身后,她转头问:“这部电影叫什么?”   他想了几秒,说了名字。   知眠也没听过,“你爱看?”   “随便点的。”   “……随便?”   “看定影对我来说不是重点,”他嗓音低如低音炮般,“看你比较重要。”   “……段灼你能不能正经点。”   男人勾唇,“没动手动脚的,怎么就不正经了?”   那也不能动不动就……调戏她。   知眠不想搭理他,开始专心看电影,吃蛋糕。   段灼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她俏生生坐着,面容白皙如精雕细琢的白玉瓷器,在灯光照射下,有一层薄薄的小绒毛,眼眸像星辰的光,染了细碎的光,鼻梁小而笔挺,一口口蛋糕往红唇中送去,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只是这样单单看着她,都觉得是一种快乐,用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   去年见不到她的那一年,能这样陪在她身边,就是一种奢望。可是现在,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她还能出现在他面前。   知眠吃完蛋糕,已经被甜品满足得开心起来,她又抱过爆米花,就听到段灼在旁边温声嘱咐:“少吃点,别上火了。”   “噢……”   她从前每次吃完一桶爆米花,第二天绝对喉咙痛。   知眠窝在慵懒的沙发上,过了会儿,手就被男人的手掌握住,她心口一跳,要抽回来,“段灼……”   他头倾向她,低沉缱绻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就牵一会儿。”   男人掌心温热,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将她薄薄的手掌握住,明明是很纯情不过的动作,在此刻暧昧的环境里,却比任何举动都让人脸红心跳。   酥酥麻麻,如同带了电流,让她掌心渗出汗来。   她在此刻,却像是中了蛊,任由他握着。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纵容他呢。   她还依稀记得,他们分开了一年,明明刚见面时,她是那样抗拒他,连他的车都不愿意做的。   但是现在的他,不再那样强势,反而让她抵抗不了。   段灼看着电影,知眠视线一瞥,就能看到他牵着她手的手腕口,上面她名字的刺青。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就特别想碰碰_(:з」∠)_.   小心思萌发出来,她就没了看电影的心思。   她偷摸摸瞥了几眼刺青,而后确定他在认真看电影后,抬起大拇指,碰上那处,轻轻慢慢摩挲着。   段灼立刻被痒了下。   她专心致志地摸着,旁边响起一声低笑:“你干什么呢?”   她霎时间红了脸,别开视线:“你、你握得太紧了,我动一下……”   段灼动了动手,知眠以为他要松开,谁知下一刻他摊开掌心,而她十指相扣。   这人……   知眠不再去想旁边的人,努力把注意力放到电影上,过了会儿,段灼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松开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是母亲庄舒兰。   他接起,“妈。”   知眠愣了下,抬头看向他。   电话那头传来庄舒兰温柔的声音:“诶小段,饭吃了吗?”   “正在吃饭。”   “和舅舅在一起还是什么?”   段灼侧首对上知眠的目光,舌尖抵了下上颚,笑了,“我在和小九看定影。”   知眠呆住。   他怎么直接说了?!   庄舒兰知道段灼和知眠分手的事,讶异,“小九?你和小九又联系上了?”   “嗯。”   段灼转头看了知眠一眼,“你先看。”   她点头,他起身走出包厢。   知眠想象着那通电话,心里头忽而七上八下——   她还未曾了解,段灼的父母是怎么看待她的,他们知道她和段灼分手的事吗?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一时间,有各样的猜测飞上心头。   直到五分钟后,包厢的门被推开,段灼走了进来,重新坐回她旁边。   知眠又在犹疑间,男人主动开口:“我刚才和爸妈说了我们的事。”   “嗯?那他们说什么了……”   段灼勾唇,抬手捏了下她的脸,“他们让我好好追你,改天带你去见他们。”   知眠呆住。   他父母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你爸妈同意吗……”   “同意什么?同意追你?”   “嗯。”   “为什么不同意?”段灼看到她闪烁的眼眸,猜到了什么,把她拉到怀中,“你在乱想什么?”   小心思被错戳破,知眠忽而间失语,几秒后脑袋被揉了下:“我爸妈很喜欢你,别乱想。”   知眠垂眸,想起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你不是一直都不怎么想把我带到你父母面前吗?”   他微愣,“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   “就……”知眠鼓起勇气,把心中曾经的一个芥蒂说了出来,“很久前有一次,我们去露营,你和舅舅在车上打电话,当时舅舅问你,你就说不着急,而且之前你也从来没有带我见过。”   段灼脑中飞快回忆着这个几乎快要忘掉的事,“你说的那次是去年元旦假期?”   “嗯。”   段灼笑了,“你当时装睡偷听,还藏到现在才和我说?”   “……”   这怎么显得好像还是她错了?   段灼闻言,温声解释道:“其实我父母一直很想见你,我也没有故意瞒着不带你见,我们平时聊天时不时都会聊到你。只是每次都是不刚好,他们工作或者是我的工作有冲突,所以没见成。本来有一次是有机会的,就是去年过年,但是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   我那样说其实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见,而是我当时觉得早见晚见区别不大,反正你迟早都是我家的,所以我说不着急,但这确实是我错了,我不该从来没和你解释过,是我的错。”   他笑了笑:“你想想,舅舅那么喜欢你,我的父母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知眠怔然,心中一直堵着的那块通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是她多想了?   她为什么当初不早点问呢……   他低声问她:“以后别误会了,嗯?”   她嗫嚅,“嗯……”   段灼笑,“原来你这么想见我爸妈啊?没事,以后肯定会见的。”   知眠羞赧地瞪他,从他怀抱中出来,“现在才没有。”   段灼不再逗她,“好了,看电影吧。”   知眠把注意力放到电影上,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只能勉勉强强看下去,但即使看得一头雾水,心中却像是一点点蔓开甜意,就像是偷偷吃了一颗糖。   电影结束,知眠伸了个懒腰:“看完啦。”   “好看吗?”他问。   “还行……”虽然她只看懂了一半。   两人收拾了下茶几,而后起身,走到包厢门口,他突然转身,垂下视线看她,几秒后开口,嗓音低哑:“我以前应该像这样多陪陪你的。”   如果他当初多陪陪她,多照顾她的心思,他们说不定就不会分手了。   知眠一愣。   “以后都慢慢补回来。”他轻轻揉了下她的后颈。   知眠心间荡漾。   两人出了包厢往外走,段灼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嗯,我知道了,等会儿过去拿。”   挂了电话,她问:“你要去忙吗?”   “嗯,俱乐部有点事,让我过去一趟,要不你陪我过去?应该不用很久。”   知眠看了眼时间,“行。”反正她也没其他事。   两人走出影院,上了车,二十分钟后,就到达了任时俱乐部。   往里走去,两人路过室外的训练场,走到往俱乐部后面的大楼时,知眠突然听到了几声雄壮的狗叫。   她吓了一跳,听到一阵说不清的声音,而后段灼闻声走了过去,知眠就看到大楼门口的值班室前有个铁笼,里头关着一只很大的狼狗,身上仿佛盖了一层黑毛,看过去凶神恶煞。   “壮壮。”   段灼叫了声,走过去,狼狗看到他,立刻停止了叫声,朝他摇起了尾巴,瞬间变得乖了起来。   段灼伸手摸着狼狗的头,知眠诧异地走了过去,“这是哪来的狼狗?”   “俱乐部最近养的,血统纯正的德牧。”   狼狗也就叫黑背,特别聪明,常用于军犬、警犬、搜救犬,看过去凶,但是如果是熟人,则特别温顺忠诚。   知眠看着,“我也能摸吗?”   “能。”   段灼在这,狼狗就能知道知眠是他的朋友。   知眠抬手摸着,好喜欢,“它叫壮壮?”   “嗯。”   知眠可太喜欢这种看过去很凶,但实则很听话的狗了,“壮壮好乖呀……”   “要不要放它出来玩一会儿?”   “可以吗?”   “没事,它很听话。”   段灼把壮壮放了出来,壮壮兴奋地蹭着他,段灼走去房间里拿了它的玩具球出来,给它闻了一下,而后丢了出去,壮壮冲出去,过了一会儿,它小跑回来,把玩具球叼到段灼面前。   “壮壮好聪明啊,我也要试试。”   知眠扔了出去,壮壮也跑去把球捡回来。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段灼见此笑了,“你玩吧,我上楼拿个东西就下来。”   “好呀。”   段灼走后,知眠拿着球往前走,壮壮就在她旁边绕圈圈、摇尾巴,她丢了几次,又拿起地上的石头丢出去,狗狗能够精确地把石头也找回来,因为记得她手上的气味。   陪它玩了一会儿,知眠累了,壮壮在她面前趴下来,她打量着它的模样,忽而笑了。   她怎么感觉,狼狗给她的感觉特别像段灼?   看过去都是这样凶凶的。   而且段灼做的事,有时候还特别狗。   知眠想到这点,就不禁笑出了声,蹲下身,揉着狗头,想到什么,模仿起庄嘉荣语重心长的语气:“小段,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看到舅舅也不叫人!”   “你要乖乖听话啊,别天天惹我生气,听到没有,嗯?小段?”   她自娱自乐,笑得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蹲儿坐到地上。   下一刻,旁边出现一道身影。   段灼低着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似笑非笑。   “叫谁小段呢?” 第五十二章   知眠抬眼看到段灼, 手一撑地面,立刻站了起来。   完了,调皮被发现了QAQ.   想到刚才她说的话,知眠拍着裤子, 小声辩解:“我刚刚没在叫你, 你听错了, 我在叫小壮, 不是叫小段……”   她话音未落,腰.肢就被揽住。   她被他揽进怀中, 温热硬朗的身躯紧紧贴了上来,重重在她心鼓捶了一下。   段灼垂眸看她,唇角挑起笑意:“脸红成这样, 明摆着告诉我撒谎了?”   知眠仰头看着男人近距离的脸庞,感觉他稍稍再低下头,就可以吻上她了。   想到这个举动,她整张脸更红了, “段灼你松开……”   他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整天这么调皮。”   她推开他,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段灼, 你不许老是这样动手动脚……”   “嗯?”   “在你还没追到我以前。”她小声嘟囔。   “嗯, 我错了。”   她抬眸看到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笑意, 哪有半点认错的态度!过分!   段灼不和她闹了,走去铁笼, “壮壮, 过来——”   壮壮跑了过去, 最后段灼把它关进笼子里, 锁好。   他对知眠道:“走了。”   两人穿过跑道,往另一栋来时的建筑走去。   晚风轻轻吹拂,带着春季的凉爽,一缕缕一丝丝都很温柔。   知眠安静走着,就听到身旁响起男人含笑的声音:“这样调皮一点挺好的。”   她微愣,转眸对上他的视线。   “我希望你待在我身边,都是开心快乐的,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有那么多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反而是徒增小姑娘的烦恼。   知眠垂眸,没说话。   两人出了俱乐部,回到车上,知眠一看时间,快要十点了。   段灼送她回学校,进校门后,知眠道:“不用送到宿舍楼下,你在前面那个超市停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好,我陪你去。”   他把车停在校内超市门口,和她一起下车。   超市快要关门,此刻里头没几个学生,还算安静,知眠一个人先溜去了女性护理区,买了几包姨妈巾,而后段灼走到她旁边。   他看到,放轻声音问她:“你那个来了?”   “没有……”   看他疑惑的神情,她只好又补充一句:“应该是过几天,所以提前备着。”   段灼点头,她继续往前走,他跟了上来,道:“你来了之后和我说。”   “干嘛?”   “我要记一下日期。”   知眠面色一红,“你记什么?”   “你有的时候不是会不舒服?我记一下,以后每个月就能提前监督你不要吃冰的食物,而且……”他喉结滚了滚,“也不至于发生以前那种情况。”   知眠依稀记得那次。   分手那晚,她和他一起吃饭,他不知道她大姨妈来了,还给她点了一份冰的甜品,她不吃,他还觉得她在闹脾气。   想想就好生气。   她轻哼一声,往前走,几秒后段灼追了上来,轻揽住她的肩膀:“以后我一定记得,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脸颊发烫,别开眼:“没生气了……而且你现在也不是我男朋友,不用记。”   “没事,反正早记晚记都要记。”   “……”   知眠手肘推了他一下,一个人继续往前逛。   走到零食区,买了点东西,转头一看,发现段灼的篮子里装了很多零食。   他什么时候爱吃这些膨化食品了?   挑完,两人走去算钱,知眠先算,收银员扫完全部条码后,她刚要拿出手机,段灼已经把自己手机递了出来,给收银员扫付款码。   她愣了一下,最后走出店里,她对他道:“怎么变成你付了……”今晚看电影都是他请的。   而且每次出来,基本上都是他付的钱。   男人淡淡扫她一眼,“你就买了二三十块的东西。”   言下之意,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知眠想了想,觉得说还钱不太好,估计他又会不开心,便道:“那我下次请你吃饭,行吗?”   他挑眉,“这是主动约我吃饭?”   “……”   “行,下次请我。”   他揉了揉她的头,让她上车。   三分钟后,悍马驶到宿舍楼下,知眠解开安全带,怀中被放了一大袋零食,“拿着,也分给你室友。”   这些都是刚才他挑的。   “不用……”   他侧身倾向她,笑了:“主要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室友的。”   知眠:?   “讨好一下她们,让她们别带你去联谊了。”   知眠眨了眨眼睛,就听到他又问:“你和他们说了吗?我在追你。”   “还没……”   “可以提前说了,以后追到了再见面。”   知眠耳根发红,沉默几秒,咕哝:“我下车了。”   “嗯,早点上去休息。”   段灼看着她,就看到她正要打开车门,又突然停了动作,转眸看向他,声音轻小:“其实这段时间,我挺开心的。”   她说完,立刻推下车门下车,溜得比兔子还快。   段灼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过来,她在回应的是今晚他在操场上说的那些话——希望在他身边,她能够开心。   段灼看着小姑娘走进宿舍楼的背影,唇角渐渐勾起,半晌才启动车子离开。   另一边,知眠走到楼上,推开宿舍门,里头三人都在。   温馨转头看到她:“小九,你买了这么多零食……”   “哇塞,你这去哪大采购啊……”   知眠笑,“就我们学校超市,来,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嗯?!给我们?!”   三人惊得拥上来,“你怎么了,是不是漫画上有什么好事啊?”   她腼腆道:“没有啦,其实是我前男友给你们的。”   看到三人惊愕的表情,她又补充一句:“他现在在追我……”   三人全部懵了。   ……   十分钟后。   知眠讲完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童冉感慨:“我以为你们去年分手过后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了,他这是第二次来追你了吧……”   伍依秋:“你们都分开一年他还在追你,也太锲而不舍了。”   “小九,你不是去年因为分手很难过吗?我以为你都不会回头了。”温馨问。   知眠叹了声气,“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再和他联系了……”   但是现在,他改变了很多。   他们之间很多误会也得到了澄清。   所以她现在,想试着看能不能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难过和伤害,和他重新在一起。   “不过现在我也没答应,还在考虑当中。”   童冉托着下巴看知眠:“听你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变了很多,他比以前更重视你了,但是他会不会是玩玩而已?”   知眠立即摇头。   她用心能感觉到,段灼现在追她,不是像从前那样在找一只宠物,他是真的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伍依秋:“那小九,既然你想试试看,我们就支持你啊,反正一切感情都没有定数,你顺其自然就好了,不过,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了,你可一定要把他带到我们面前,我们要好好审查一下!”   “嗯,其实上次联谊的事他也知道,一直说想去见你们,被我拦着了。”   童冉捂脸,“我这不是以为你最近没桃花吗?而且难怪我感觉小九最近状态挺好的,原来是因为他啊。”   伍依秋和温馨都笑了,把知眠弄得脸红,她赶紧转移话题:“你们来拿零食。”   三人开开心心分了零食,童冉末了感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能让我们小九这么多年的感情世界里只有他一个,旁人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好奇,太好奇了……”   知眠心里默默想,童冉到时候知道男人是她喜欢的Fire,估计会炸了吧……   -   时间匆匆过去,知眠投入致彩杯漫画的创作,而段灼继续每天训练,时不时来找她,带她出去吃吃喝喝。   不过知眠有时候创作忙,就宅在公寓里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   她经常点外卖或者熬夜,直到有一次她上称发现半个月瘦了五斤,在一旁看到的段灼脸色立即变了,隔天傍晚,段灼来敲门,手里提着很多食材。   “今晚给你炒几盘菜,菠萝咕噜肉,三鲜闷虾……”   知眠惊讶:“这些都是你刚刚去超市买的?”   “我找程立去买的,今天下午我有事。”   知眠走到他面前,“你下午去训练吗?”   他解开购物袋,几秒后淡声道:“其他的事。”   知眠就看到他白色卫衣袖口有一个到粉色的划痕,像是笔画上去的,“这是什么笔划的……”   “没事,不小心画到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圣女果,“我给你洗一下吃?”   “嗯。”   他走去厨房,知眠看着他,偷偷扬起唇角。   这人最近怎么这样好。   他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这种事看似简单,却格外打动她。   接下来几天,段灼或者来给她做饭,或者是带她出去吃些健康营养的食物,而她画的画稿,也到了尾声。   四月底,周四下午,她开车去活创百维和林灵谈《一言不合就扑你怀》的广播剧的授权签约,中间段灼给她发了信息,说晚上和她一起吃饭。   忙完公事后,她乘坐电梯下楼,给段灼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已经忙完了,对方说他还有点事,让她先等一等。   知眠:【那我直接去任时找你?我这边去任时还挺快的。】   段灼:【好。】   知眠下到地下停车场,想到一事,点开闵志专的微信。   上次见面结束后,她加了他的微信,男人说有事可以直接给他发信息。   【您好老师,我参加致彩杯的漫画已经定下初稿了,不知道老师明天是否有在画室,可以去请教您一下吗?】   如果闵志专能够给她一些指导意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头还没有回复,她把手机收起来,上了车。   十几分钟后,知眠开车来到俱乐部,程立收到段灼的交代,已经提前在此等她。   “知小姐,灼哥让我带您先去办公室坐坐。”   “好。”   知眠进去后,程立出去冲泡茶,她打量了办公室一圈,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有个小盆栽,是她很早之前送给他的多肉,没想到他现在还在养着。   她把多肉放回原位,忽而瞥到桌面上有几份文件——   霖城爱心孤儿院。   她愣了下,随手拿起,看着上面的字,竟然是一个霖城孤儿院的相关资料。   段灼看这个干什么?   她疑惑着,办公室的门敲了两下被推开,程立拿着茶水走了进来,知眠叫他:“程立哥,我想问一下,段灼桌面上为什么会有这个……”   程立走到她面前,看到资料,解释道:“这是灼哥前几个星期让我查的。”   “他让你查?”   “对,他说想了解一下霖城有哪些孤儿院面临困难需要帮助,于是便资助了好几家孤儿院,而且有的时候他有时间还会去当义工,他下午就在这家爱心孤儿院。”   知眠震惊。   “他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灼哥没和您讲,应该是考虑到您最近在忙,所以他都是一个人去的,他说了,等你忙完了,就可以带您过去看看。”   她看着资料,半晌开口:“程立哥,你现在能带我过去找他吗?”   -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偏市郊的爱心孤儿院。   知眠下了车,程立和保安人员交代过后,对方给他们开了门。   往里走,里面如同一个公园一般,先是穿过一段石路,周围种着许多绿树,进到里头,就看到有几栋白色矮建筑,有点像学校。   建筑背后,是个小操场,她过去就一眼捕捉到操场上段灼的身影。   她步伐一停。   看到段灼和其他的义工正带着一群孩子,进行体育活动。   孩子们在跳绳或打排球,段灼半蹲在一个孩子面前,面色温柔,似乎正在耐心教着他发球,旁边还有几个小男生在活蹦乱跳围着他转。   夕阳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男人身上,知眠看着,眼眶莫名发热。   “嘿!我成功了!”   小孩子把球发了出去,段灼站起身,揉了揉他的头,“很棒,继续来。”   他转头去看其他孩子,视线一瞥,忽而停住——   知眠朝他走来,唇畔弯起,嘴角点着酒窝。   直到女孩走到他面前,段灼微怔,几秒后问:“程立带你过来的?”   “嗯。”知眠看着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在做义工……”   段灼到她面前,轻轻扣住她发顶:“没事,我想着以后会带你过来的。”   几个小孩子跑过来,“这个姐姐是谁?”   段灼给他们介绍:“这位是知眠姐姐,你们要叫‘姐姐’。”   “姐姐好——”   知眠笑了,蹲下身,看着他们:“姐姐可以陪你们一起玩吗?”   “好呀。”   知眠加入,和其他几个义工陪着孩子们锻炼身体。   直到太阳彻底落山,所有的孩子都被几个义工带回了孤儿院的食堂用晚餐。   操场上,段灼收拾着跳绳和排球,知眠陪着他一起,都弄好后,她走到他身旁,“你为什么突然想来孤儿院做这些?”   段灼垂眸注视她:“你之前不是说,希望有更多孤儿院的孩子得到帮助吗?你的梦想,我也想帮你实现。”   其实他的能力有限,但是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他都想尽力去完成。   知眠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鼻尖一酸,忽而间忍不住抱住了他。   男人神色一怔,而后抬起双臂,将她拥得更紧,牢牢把她护在怀中。   “谢谢你,段灼。”   她靠在他的胸膛,眼眶温热。   原来她说的话,他都记在了心上。   如同当初他如神祇一般出现在她眼前,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她的光。   她喜欢他满身的锋芒和傲气,桀骜不羁、睥睨一切,她也喜欢他骨子里的清澈和干净,温暖纯良,一如从前少年般。   他还是那个她心中最美好的样子。   两人拥抱着,过了会儿,男人扣住知眠的后脑勺,俯下脸对上她的水眸,嘴角噙上笑:   “这么感动啊?”   知眠眨了下微湿的眼眶,就听到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知眠,我现在特别想亲你。”   她心跳乱了一拍,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瞳仁。   段灼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滚,喉结重重一滚,而后他挑起她的下巴,俯下脸。   “小段!要不要来吃饭啊!”   食堂门口,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他差一点就落在她红唇上的吻。   段灼:“……”   知眠吓了一跳,立刻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面色红成了番茄。   天哪刚才……   段灼敛睫,缓了下情绪,转头应了工作人员一声,而后目光再次落在快要害羞到遁地的小姑娘,无声勾了唇。   知眠脑中一片混乱,几秒后男人低柔的声音很自然地响起:   “要不要去吃晚饭?”   “嗯……”   “走。”   他拿起地上放着器械的竹篮,往食堂走去,知眠走在一旁,回想起刚才,面色还红扑扑的。   她怎么竟然没想推开他,甚至有点期待……   呜呜呜完了完了。   知眠感觉和他待在一块儿,越来越失去理智了。   正想着,脑袋被摸了下,段灼的声音悠悠然响起:“还没亲上,先不用这么害羞。”   “……”   知眠瞪他一眼,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来自闵志专的信息:【我明天白天要开会,比较忙,我现在刚从画室回到家,今晚你来我家里谈吧,怎么样?】 第五十三章   知眠看到闵志专发来的信息。   今天晚上?   可是等会儿七点学校要开个年段大会, 辅导员是不让请假的。   知眠正思虑间,段灼的声音落下:“有人找你有事?”   她解释道:“我参加比赛的漫画已经定好稿了,想给那个闵老师看看, 然后他让我今晚去他家面谈, 可我今晚学校有事。”   段灼淡声言:“你这个画稿着急吗?不着急再过几天看也行。”   知眠摇摇头, “着急倒是不着急, 我还有几周的时间。”   而且她上门会不会打扰到闵老师一家人休息?她也不好意思让对方这么麻烦。   她对微信那头回复道:【闵老师不好意思, 今晚我学校有会, 可以改天去请教您吗?等您方便的时候。】   过了好几分钟, 闵志专才回复:【好的。】   -   晚上在孤儿院吃完饭后,段灼送知眠回到学校。   开完年级大会,知眠和三个室友慢慢走回宿舍楼, 伍依秋低头看着手机,感慨道:“好想去海边啊,看我高中同学发的朋友圈我就好羡慕。”   童冉:“对啊,我们宿舍什么时候出去玩?!今年一整年我们还没有出去过。”   他们宿舍关系和睦,所以四人时不时会一起出去旅游。   “馨馨论文不是写完了吗?我们宿舍论文都差不多了,可以去了啊。”伍依秋激动道,“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几天怎么样?!我最近论文快写疯了, 我好想出去!”   “啊啊可以!我举双手赞成!馨馨, 小九你们俩也可以吧?”   温馨点头:“我这个月生活费刚到手,手里有钱了。”   童冉激动地去抱知眠,“小九!”   知眠无奈笑了, “我应该可以,不过我得先把这周稿子画完。”   “要画多久?”   “我争取这两天?”   “可以!那我们要不然下周一或者是下周二出发吧……”   “去哪里啊……”   “我去问问我同学这两天在哪里玩……”   伍依秋和童冉两个最爱出去浪的人开始叽叽喳喳讨论了, 而知眠回到宿舍, 也立刻开始赶稿子。   今年年后, 她也没出去旅游过,这一个月画稿头也画懵了,此刻还真想出去玩玩。   晚上洗漱完,她上了床,刚好段灼的电话打来。   她拉上床帘,躺了下来,接起电话,声音轻轻的:“喂。”   那头听到女孩的音量,问:“宿舍的人都睡了?”   “都上床了,应该还没睡。”   “那你呢?”   “我也躺着了。”   知眠想到什么,提起过几天和室友去海边的事,段灼听完,心情有点沉郁——这意味着有好几天都见不到小姑娘了。   知眠察觉到他的心情,无声笑了:“我就去几天而已,你以前去训练,不经常都是一个星期半个月?有的时候还经常不联系我,你不过也过得好好的?”   “……”   “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现在我想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   即使熟知最近这人口里甜言蜜语很多,但每次听到,她心中还是悸动,拿捏不了自己的心绪,被他撩得说不出话来。   段灼不再逗她,让她和室友出去好好玩,“下周我要谈一个投资,估计我也会比较忙。”   “谈什么投资?”   “一部电影。”   “你还投资这个啊?”   男人笑,“就随便玩玩而已,这部电影是军人题材的,导演刚好舅舅也认识。”   段灼喜欢一切有关于军事的东西,他大学本身也是读金融这一块,很有经商头脑,如果不玩EA,他现在也可能进入商界,只是从商一直都不是他最想要的,他实在不喜欢商场那一套尔虞我诈。   两人聊了许久,结束最后一个话题后,段灼问:“困不困?”   “有点……”   “那你先去睡觉。”   “嗯,那晚安。”   段灼道了晚安,知眠挂了电话。   她闭上眼,脑中再次浮现被段灼滚热的身躯紧紧拥住的感觉,还有那个差一点点就要落下的吻,面色又浮现一层绯红。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让自己再想了。   -   去海边的时间定在了周一,他们打算过去玩个三天两夜。   周一早晨,宿舍四人乘坐高铁,去到G市。   和霖城同省的G市临海,过去只要一个小时,现在这个季节气温合适,也是工作日,民宿和各个旅游景点的门票都很好订。   最关键的是,这个春夏交替的季节,很有可能在G市的海边看到“蓝眼泪”。   蓝眼泪是存在于海水中的夜光藻,他们体内含有荧光素,在某种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夜光藻会发出蓝光,在海中一片片出现,被海浪带到岸边,特别像少年派奇幻漂流中的荧光海,美如仙境。   这种美景可遇不可求,很多人慕名而来,只为一遇蓝眼泪。   到了G市以后,他们先去民宿。   他们定的民宿就在距离海边步行只要十五分钟的地方,稍稍远离闹市区,是当地居民自己盖的一幢白色小别墅,里头有三四个房间,除了他们四人住以外,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   在闲聊之中,情侣说他们也是来这里旅游的,而且也是想来看蓝眼泪。   然而这是他们在这最后一天,来这四天了都没有看到,女生有点失望:“蓝眼泪有个特别浪漫的寓意,传说一起看到蓝眼泪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我就想和我男朋友看一次呢。”   男生:“今年蓝眼泪一次都还没出现,我们昨晚去海边,听另外一对情侣说,他们在这里度假半个月了,也是什么也没看到。”   “感觉这蓝眼泪像童话,手机里面这么漂亮,现实生活太难遇到了……”   知眠听完他们说的,也拿出手机查了下蓝眼泪,又看到它的寓意,果真很浪漫。   只是自己从小运气就不好,扭瓶盖每次都是“谢谢惠顾”,玩游戏抽卡每次都很非,还经常丢东西,她可就不指望能看这美景了。   放好行李,知眠拿出手机,给段灼发了条信息:【我到民宿啦。】   男人今早让她到的时候,和他说一声。   这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甜蜜情愫,就像是有根绳连接着他们两端,她始终都被他牵挂着。   电话那头。   宾利后排,段灼看着资料,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他看到是小姑娘发来的信息,淡淡勾起唇角,回复了句。   五分钟后,车子在一个高级会所门口停下,站在门口的车童走上前,躬腰打开后车门。   一双黑色军靴踏下车,清落颀长、深眸厉目的男人下了车,立直身子。   宾利由司机开去停车,段灼掀起眼皮看了眼会所,而后抬步往里走,程立跟在后头。   一进会所,里头是古色古香的苏州园林韵致,一尊雕刻假山美景的鸡血石石雕放在最显眼处,石雕如泼了鲜红血色,色泽光润。   由提前再次等候的人带着往里走,穿过葱葱郁郁的园林,进了后面的楼。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周围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装饰画,柔软的踩在地毯上,灯光流转投下晃眼的光,最后几人停在一个包厢门前。   “到了,段先生。”   人推开了包厢门。   里头的木质沙发上,做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旁边还站着几个助理,正说笑交谈着。   看到段灼,几个起身。   站在一个男人旁边的徐司朦,看到段灼,眼前猛然一怔。   怎么会是他……   段灼走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   今天前来的,是几个制片人,投资方,还有导演。   “小段我很熟悉,老庄的外甥,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啊。”导演伍正德笑意妍妍。   段灼勾起唇角,恭敬地叫了声:“伍叔。”   握手到最后一个人,伍正德给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制片人,任开朗,开朗可是年轻有为啊。”   任开朗西装笔挺,面色俊朗,段灼对上他的目光,忽而间扫到他旁边站着的徐司朦。   徐司朦此刻正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震惊还未掩饰。   段灼面不改色,如同从未见过,任开朗捕捉到他目光,眼底深沉,和他握手:“段先生,久仰大名。”   打完招呼,几人坐下,段灼坐在沙发侧边,伍正德慢条斯理泡起了茶,大家开始聊天。   徐司朦是任开朗的助理,开始汇报一些电影的基本数据,段灼抬眸扫了她一眼,慢慢记了起来——   这人就是知眠曾经的高一同桌,那个到处在学校乱传知眠流言的人。   段灼记得去年知眠还和他讲过,说遇到了徐司朦,当时两人还闹了不愉快。   段灼对她,完全没有好印象。   只是此刻,他心思在投资上,还没闲心管她。   徐司朦说完后,导演开始谈论,她目光不经意又落在段灼身上,脑中思绪起伏,正游神之间,就看到任开朗看向她,眼神幽幽,她心口一跳,立刻垂下目光。   ……   中午,合作先暂告一个段落,一行人上桌用餐。   一席丰盛的午宴享用完毕后,今天的洽谈倒这儿也终于结束,离开前,徐司朦走上前,对段灼道:“段先生,接下来您的投资工作将由我来负责对接,需要您留个联系方式。”   段灼看了眼程立,程立上前。   留完联系方式,任开朗也走了上来,抬手搭在徐司朦的腰肢上,将她搂住。   徐司朦脸色微微一红,就见任开朗朝段灼笑笑;“段先生,那我们保持联系。”   段灼看到两人亲昵的姿态,眼底无波无澜,淡淡“嗯”了一声,和其他人道别后,而后离开。   任开朗收回搭在徐司朦腰间的手,脸色渐渐沉下,徐司朦看着他,眼底流露慌张,小声解释:“你别想太多,这就是个工作而已……”   任开朗转头看她:“这位就是你高中时候喜欢的段灼?”   徐司朦垂眸,“那都是好几年的事了,你吃什么醋嘛……”   “你看到他,眼睛都移不开了。”   任开朗冷嘲了声,转身走去了车的方向,徐司朦还未开口解释,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   接下来,段灼和制片方继续商讨投资事宜,而另一边,知眠在G市开启了三天两夜的旅程。   白天逛逛G市几个旅游景点,打卡拍照网红店,晚上逛逛夜市、海边,吃着海鲜撸着烤串,生活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三人去海边踩水,知眠例假来了,不能下水,干脆拿着画板和笔,在这里采风。   碧水蓝天,水天一色,海水卷起层层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风卷起知眠柔软的长发在空中摇曳,空气中是海水淡淡的咸味。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犹豫了下,发给了段灼。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和他分享这美景。   几分钟后,那头发来一条语音,嗓音懒懒的,像是刚睡醒:“这么美的景色,我不在,是不是感觉有点可惜?”   这自恋的语气真是听了让人翻白眼。   她踩着柔软的沙子,回道:【你不在,风景更好。】   段灼发了条语音:“等你回来。”   她怔了下,听到他发来的第二条,含了笑:“再好好收拾你。”   声音落在耳边,如小火苗,让人耳根发热。   怎么收拾……   这话怎么暗示性这么强呢。   她不敢想了,锁上屏幕,抬头看向眼前的大海。   阳光金灿灿的,她手肘撑在弯曲的膝盖上,看着海边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个室友,渐渐弯起唇来。   -   第二天,段灼已经和电影制片方确认了最后的投资事项,顺利达成合作,晚上,剧组和制片方邀请他参加晚宴。   段灼本不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但是伍正德和他有交情,看在庄嘉荣的面子上,他不得不出席。   酒店二楼宴会厅里,水晶吊灯落下晃眼的光,波斯地毯柔软,红酒倒影着摇曳的人影,在杯中摇晃。   段灼进入宴会场时,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大家知道他,通过不同的身份——中国EA区GYB的队长,电影投资人,或是企业家庄嘉荣的外甥。   男人面容矜贵,剑眉星目,俊朗的外貌格外吸引在场许多女士的注意。   制片方上前和他打招呼,段灼就看到了任开朗,以及他旁边一身红裙的徐司朦。   和制作组见过面,剧组的男女主演也走上前,女主演是演艺圈当红的小花旦,但是看到段灼,她眼底眼波流转,面容带着笑意和他握手问好。   段灼虽然不是圈中人,但他身份背后代表的是资本和权势。   多少人奔着这个,想要上前攀附。   何况男人还生了一副去娱乐圈能做颜值顶流的脸。   男人面色寡淡,看到肤白貌美的她,目光只堪堪停留一分便移开,眼里平静的湖水并没有半点涟漪,小花旦很快就能感觉到男人拒生人勿进的气场,心底微微有些讶异。   段灼拿着红酒,和其他几人聊着公事,语气浅淡。   过了会儿,身边的人走开,小花旦见此,提着裙摆,再次走上前。   “段先生。”   女人朝他扬唇一笑。   段灼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什么事吗?”   “段先生,我有关注EA,我知道您应该是GYB战队的队长吧……”   女人柔声浅谈着,末了把长发别到耳后,柔情满意注视他:“不知道可不可以……和段先生留个联系方式?”   话中暗示明显。   段灼从她走过来的那一刻便心知肚明。   他了无耐心再听下去,语气淡而疏离:“谈公事可以找我助理,不加私人微信。”   男人把酒杯放到餐桌上,转身离开,徒留面色略显僵硬的小花旦站在原地。   不远处,站在任开朗旁边的徐司朦看到段灼往宴会厅外走去,眼底一敛,对身旁的男人道:“我去趟洗手间。”   任开朗应了一声,看着徐司朦离开,眼底意味深长。   段灼走到外头,耳边声音终于清静了些。   他往洗手间走去,拿出手机,把电话拨给知眠。   那头接通后,他问:“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我们现在在逛夜市……”   聊了几句,段灼让她继续逛,他刚挂电话,忽而间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段、段先生……”   他转头,看到徐司朦走上前。   女人走至面前,看到他,眼底带怯:“段先生……能和你说几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吗?”   段灼眼皮半敛,语气淡薄:“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徐司朦心里一凉。   果然段灼还记得她,也就记得她和知眠曾经的恩恩怨怨。   当初她在学校到处乱传知眠的谣言,段灼来学校警告过她,当时段灼一把把她拽到消防通道里,手一甩,她背就撞在墙上,她吓得哭出了声,男人眉眼冷戾:“还想上学吗?”   徐司朦从没见过他这样凶的模样,哭着不敢说话。   他掐住她的脸,把她脑袋按在墙上,低头睥睨她:“不想从这个学校滚出去,劝你从现在开始,闭紧你的嘴巴。”   后来徐司朦对于段灼和知眠,是恨之入骨。   此刻,她重新站在他面前,回想往事,不禁低下头:“段先生,您现在和知眠还有联系吗?”   “和你有关系?”   “我只是去年的时候听说……你和他分手了。”   段灼眼底冷下,“你想打她什么主意?”   徐司朦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想到高中的事……”   她话音刚落,旁边响起任开朗冷笑一声:   “原来你不是去洗手间,而是来找段先生叙旧的。”   徐司朦转头看到他,一时间呆住了。   任开朗走上前,徐司朦喃喃:“开朗,你别误会……”   “误会?”任开朗轻飘飘问,“今天我不在旁边,是不是终于有机会找他聊聊了?”   徐司朦去攥住他的手腕,“真的不是……”   在对面的段灼看着吵架的两人,眉间浮现褶皱——这俩人在搞什么几把玩意儿?还扯到他?   他懒得管这种事,转身正要走,忽而间徐司朦道:“开朗,我来找段灼根本不是为了想要和他再续前缘什么,我就是来和他道个歉的,以前我对知眠和他做过的事,你和我说完,我就已经知道错了……”   任开朗有点意料不及,“道歉?”   徐司朦刚开始因为心性高傲,一直放不下对知眠的厌恶,去年在那次咖啡馆里,她还追到知眠面前痛骂,可是后来她认识了任开朗,两人在一起之后,她才真正体验到爱情的美好。   她把心里这个结告诉了任开朗,在男人的教导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犯了多大的错误。   只是她一直不敢找知眠道歉,但是这次见到段灼,往事被勾起,她心底的愧疚迟迟放不下,还是鼓起勇气找了上来。   “当初我年纪小,刁蛮任性,其实我也没不怎么喜欢段灼,就觉得东西被人抢走了,所以不开心。”   徐司朦对段灼道:“对不起,当初真的非常抱歉,其实知眠当初暗恋你很久了,比我喜欢你的时间久多了,她没好意思和其他人说,所以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当初你们分手后,我和她见过面,我还拿这个嘲讽过她……”   段灼闻言,心突然被重重锤了下,眉间拧起:   “你说她暗恋我很久?”   徐司朦垂眸:“我从高一进来就知道她有个暗恋的男生,但是我不知道是你。”   知眠从来没有和人讲过段灼的名字,她一直藏在心底,第一个告诉的人是徐司朦,后来才告诉了梁栀意。   段灼忽而脸色沉下:“她怎么和你谈起我的事?”   徐司朦怔了怔,努力回想:“具体其实她也没怎么说,她就说她从初三就暗恋那个男生了,就是暗恋你。我当时让她去告白,她觉得差距很大,配不上他,不敢开口。   后来……我记得你们在一起前那段时间,知眠每天都闷闷不乐,有的时候会偷偷的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喜欢的人身边出现了其他女生,比她优秀很多,她很害怕他会和别人在一起,后来她和你告白,应该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段灼闻言,脑中闪过小姑娘十八岁生日那晚的告白,被这个信息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很久了吗?”   徐司朦呆呆问。   段灼喉间发涩。   他不知道。   他从来都不知道。   小姑娘从来没和他说过,他也从来没多想,他甚至曾经还一度以为,她对他的喜欢,是小孩子心性。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和他说过。   任开朗闻言,走上前揽住徐司朦的肩膀,对段灼道:“当初的事,很抱歉,段先生。”   徐司朦疑惑:“你和知眠现在……还有联系吗?”   “我们分手了。”段灼敛睫。   “我在找她复合。”   徐司朦怔然中,段灼已经转身离开。   走回宴会厅,有人上前和段灼搭话,他淡淡回应着,看过去兴致缺缺,旁人说了几句便识趣离开。   他走到宴会厅之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猩红亮起,最后化为一缕缕白烟。   段灼看着外头的茫茫夜色,心间如同被一双手用力勒住,得不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心底情绪翻滚,越来越浓烈,半晌他垂下眸,拿出手机,拨通了程立的电话。   “喂,灼哥——”   他滚了滚喉结,嗓音发哑:“我现在要去G市,你去订车票。”   -   弯弯的月牙在天空悬挂,高铁在暗蓝色的夜幕下飞速行驶。   一个小时后,高铁驶达了G市。   出了站口,程立已经提前联系了这边的人,在此接送。   上了车,段灼给知眠发去信息:【还在逛夜市吗?】   几分钟后,那头回复了一条语音:“嗯,我们还在逛,我刚刚买了一杯奶茶,太甜了。”   段灼开口,报了地址。   另一边,古街热闹,川流不息,摇曳的灯火照亮眼前的石板路,周围的店铺传来各式各样的吆喝声。   知眠回完了信息,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终于腾出手,转头对童冉道:“奶茶给我吧。”   伍依秋和温馨从旁边的店走出来,“我们买了这个猪肉脯,你们要不要吃?”   “吃吃吃,我和小九都腾不出手了,喂我喂我。”   “我觉得椒盐的味好吃,你先尝尝这个……”   她们今晚来这条古街,本来只是想逛逛,但是不知不觉买了好多东西,这条古街虽然逐渐开始商业化,但是还是留下了几家老字号店。   他们继续往前闲逛着,古街的广场中央有一颗很大的许愿树,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结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童冉第一个激动地跑上前,吆喝他们过去:“我们来许愿啊!”   知眠走过去,就看到有很多人拿着红纸和笔在上面写上心愿,最后挂了上去。   许多人并非是真的完全相信,而是用此来寄托美好的心愿,说不定心诚则灵呢。   童冉帮她拿了一张,知眠接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写什么。   看着红纸,她脑中忽而闪过段灼的面容,她心思绕转,最后在上面写下一句话:   【希望每天都能看见想要看见的人。】   知眠把红纸挂上去,仰头看着闪闪发光的许愿树,默默闭上眼睛。   许完愿,她睁开眼,走去找室友三人,忽而间手机振动了下。   她拿起一看,是段灼发来的一条共享实时位置。   她疑惑了下,没多想点开,就看到段灼的头像出现在地图上,和她之间的距离,只隔了几条街。   知眠突然懵了。   这什么情况?!   怔愣间,段灼的电话进来,知眠接起,听到男人含笑的声音:“你站着不动,我来找你?”   知眠脑中空白了一瞬,“你怎么来了……”   “现在特别想见你,等不到明天了。”   知眠想起刚才所许的愿,总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发懵了几秒,她轻声问:“你能找得到我吗?我在许愿树这里。”   “我还没看到,你就在原地等我。”   “好……”   知眠先挂了电话,而后走去和室友三人说了这件事,三人欷歔调侃:“诶呦喂,这都跟到G市来了啊,你这才离开霖城几天啊。”   知眠面色绯红,也不知道段灼怎么想的,她明天就要回去了啊……   最后室友三人说不当电灯泡,就先离开了。   知眠坐在许愿树旁边的休息长廊上,一边看着共享位置,一边四处张望着,心跳有些快。   直到男人高瘦挺拔的身影朝她走近。   像是周围的景色和人群都黯然失色,她眼里只望得见他一人徐徐朝她走来。   下一刻,知眠站起身,朝他走去。   直至走到面前,她抬眸,对上男人漆黑清落的眉眼,“段……”   她话音未落,就被他拥进怀中。   任由着人来人往,她身子被他紧紧揽着,一点点渡进他温热的温度,知眠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心间也跟着怦怦直跳,说不出话。   直至她感觉到有路人看了过来,她面色发烫,轻轻推了下,男人这才微微松开了手,仍把她圈在怀中,轻扣着她的后脑勺。   男人垂眸看着她,眼底染上笑意:   “见到我,心情是不是特好?”   知眠就知道他要问这种问题,自然是不愿意承认:“才没有。”   “真的没有么?”   她轻哼,“你不是在忙工作吗?”   “工作没有你重要。”   她心口一跳。   这话可真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她羞赧地轻推开他,段灼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全都接过,“还要不要逛?”   “我们都已经逛得差不多了。她们都先走了。”   段灼想了下,“那我们去海边走走?”   大晚上的,海边风景没有白天漂亮。   但是他和她还没有逛过,她自然想去。   “都行。”她道。   两人往前走,段灼看了眼手上的东西,“买了什么,这么多?”   “就是一些小玩意儿,还有这个是特别好吃的……”   他把右手的袋子拿给她:“这个你来提?”   知眠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太多了,而自己两只手空空如也的,连忙接过:“给我一个吧。”   她右手拿过,下一刻他腾出来的手就自然牵住了她的左手。   她心跳乱了一拍,没说话,就任由他牵着。   晚风徐徐,两人穿过蜿蜿蜒蜒的街道,往古街门口走去。   最后他带着她走到一个车旁。   这是别人备好的车。   他开了后车门,把她买的东西放了进去,而后让她坐到副驾驶。   两人上了车,段灼开启导航,往海边开去。   海岸线蜿蜒,车子沿着海边大道行驶。   十几分钟后,段灼把车停了下来,这片海域是她之前没有逛过的。   两人慢慢走去海边,段灼走在她旁边,牵着她:“听当地人说,这片海域是最美的。”   女孩放眼望去,海面一望无际,银白皎洁的月光洒下一片光晕,与蓝宝石般色彩的海色相融,像是一颗颗珍珠漂浮在海面。   海水渐渐涨着,一层层浪花拍打在海面上,盖过柔软的沙滩,吹在身上的风,微微带着潮湿微热,卷着海浪拍打的声音,静谧而安然。   夜色中,周围路过几对情侣,和他们一样,是手牵着手。   知眠问:“我能踩一会儿水吗?”   “你例假过了吗?”   “……”她嘟囔,“应该快要过了。”   “今天才第二天。”   “……”   被他无情揭穿,知眠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突然不想走了。   段灼见她有点闹小脾气的样子,不禁笑了,俯下身看她:“要不凑合一下,踩沙滩也行。”   “好吧。”   她脱掉了鞋子,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开心得眉眼弯弯,“你要吗?”   “不要。”   “为什么?”   “拖掉鞋子很丑。”   知眠瞪他,“你骂谁呢?”   他扯起嘴角,“说的是我。”   她轻嗤一声,不管他的颜值包袱,把鞋子就放在这里,“我们往前走一会儿,再回来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到无人的地方,知眠轻勾着唇角,问他:“你今晚是临时过来的吗?”   “嗯。”   “为什么?”   他转头看她:“因为知道了一件事,所以特别想见你。”   “什么事?”   他突然停下,走到她面前,开口嗓音微哑:“知眠,你以前是不是暗恋过我?”   知眠猛然一怔。   呆呆地看着他。   脑中先是一段空白,几秒后,她动了动唇:“谁告诉你的?”   “我今天遇到你以前的高中同桌了,她和我道歉了曾经做过的事,还说到……你告诉过他,你暗恋了我很久。”   段灼看着她,滚了滚喉:“对不起,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喜欢我很久了。”   知眠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那一段酸涩的暗恋,被再度揭开,一点点蔓延开热度到眼眶。   她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我想起雨夜那晚,你对我说,在我身边这七年,对你来讲,我就是你的所有。”段灼敛睫,“可是以前在我心里,我还装着自己的梦想,事业,荣誉。这些东西让我经常忽略了你。”   在小姑娘心目中,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位。   他每每看向她时,知眠永远会用那双澄澈的水眸,满含着爱意和欢喜回望他。   只要一转身,他就能够看得到。   她就像是一直默默守候在他身后的一座灯塔,陪伴在他身旁,她其实什么都不要,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他。   他想起,在一起那晚,他吻完她,他看到她偷偷抹了眼泪,他问她为什么哭,她很小声地说:   “我觉得我以前运气不好,挺好的。   她多么庆幸自己把所有的运气都花在了他身上。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孩像她这样喜欢他了。再也不会有人捧着这样一颗真心,如同飞蛾扑火,单纯而热烈。   段灼声音哑然:“知眠,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我做错了很多,我也弄丢了你一次。现在……你还愿不愿意再喜欢我一次?”   让他们重新开始,让他这回好好地爱她。   知眠看着他,眼眶滚落下泪来。   良久,她淡淡弯起唇角,开口:“我发现除了你,我喜欢不上其他人了。”   她想起七年前,在那家大排档里,她被人骚扰,那一刻他出现,她回眸看向他时的那一眼,让她永远都忘不了。   时过境迁,万物都改变了。   她发现唯一不变的,还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纵使受过伤,想要决绝离开,她发现当他出现在眼前,她眼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她眼底泪花晶莹:“段灼,我也很喜欢你。”   她话落,男人抬手,把她拉进怀中。   段灼望着她,他轻扣住她的后脑勺,下一刻,滚烫的吻落了下去,直接将她的气息侵占。   知眠脑中忘却了一切。   直至几秒后,他停下,忽而间旁边的海边逐渐亮起星星点点的荧蓝色光亮,顺着海浪一层层席卷而上,而后漂浮到空中,像一只只蓝色的萤火虫,如同星空般梦幻。   远处传来人们的声音:“蓝眼泪!是蓝眼泪——”   知眠转眸就看到眼前是大片蓝色,如梦似幻。   她怔怔地看着。   她竟然真的看到蓝眼泪了!   她抬眸看着段灼,弯起唇角,眼底泪光盈盈:“段灼,有个传说,看到蓝眼泪的情侣能够一直在一起。”   “……你相信吗?”   段灼扣住她的后脑勺,垂眸凝望着她的眸子,眸色深沉:“我从前不信。”   他忽而笑了:“但如果是你,我相信。” 第五十四章   海蓝色的天蔓延开星星点点的荧光, 如同一颗颗蓝宝石。   蓝眼泪存留的时间很短,等到知眠回过神来时,美景已经逐渐消失不见。   她嘴角忽而一瘪:“完了……”   “怎么了?”   “我忘记拍照了!”知眠欲哭无泪。   这么美的风景, 她光顾着看眼前的男人了, 忘记了拍照。   段灼将她搂在怀中, 勾起唇角:“找到个男朋友, 不比看到蓝眼泪来得幸福?”   蓝眼泪是难得一遇的美景。   但最关键的是, 陪伴在身边看美景的人, 是那个心上人。   知眠看着眼前的男人, 轻声问:“那我们现在就算是……复合了吗?”   他眉梢挑起,“我告白了,你答应了, 流程很完整。”   段灼抬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声音落在她耳边,很低沉:“从现在开始,又是我家的小姑娘了。”   知眠面颊一红,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心底荡漾开丝丝的甜蜜,如同发酵的甜酒。   和他重新在一起, 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   她感觉今晚发生的事还有点不真实, 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到和他走在海边,到他说喜欢她, 到他们重新在一起。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从前她不敢幻想属于自己的美好, 但是现在有了他, 所有一切美好, 都变成了翘首可盼。   兜兜转转,最后陪在她身边的,还是那个看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   这个缘分,真的很奇妙。   游神间,她脸颊被捏了下,他闷闷笑了声:“怎么懵成这样?”   他半捧起她的脸,知眠抬眸,对上他炽.热的黑眸,像是翻滚着隐忍的情绪。   回想起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心跳又突然加快。   那个吻温柔得……完全不像男人向来的作风。   她怕他再度吻下来,扑闪了下长睫,别开眼,下一刻,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害羞,只重新牵起的手,低声问:“还要不要继续走?”   知眠点点头,“再走十分钟吧。”   好想和他在这里多走走。   “回去还能找得到鞋子么?”   知眠啊了声,低头看了眼自己光洁的脚丫子,而后就听到他笑:“没事,鞋子丢了我把你背回去。”   她羞赧,“我最近胖了点……”   言下之意,她不想让他背。   他轻嗤一声,“哪胖了?我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来,就你现在皮包骨头的,前段时间还天天熬夜吃外卖。”   她噢了声,对这样一句类似批评实则在女生耳中像是赞美的话很受用。   两人继续在海边走着,知眠想起今天的事,盈盈点起梨涡:“刚才在你来之前,我在许愿树下,许了一个愿。”   “许的什么?”   “我说……我希望每天都能看见想要看见的人。”   段灼闻言,嘴角噙了抹笑,悠悠然道:“嗯,那你的愿望实现了,以后你每天都能见到你男朋友。”   知眠无视于他话中隐隐的自恋,自顾自道:“而且这次来,我听到别人说想看蓝眼泪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运气很差,肯定看不到的。”   “现在觉得呢?”   “现在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   看到蓝眼泪,不是最幸运的事,最幸运的,是和他重新在一起。   “嗯,我一来,当然运气挺好的,”他语气闲散又轻飘飘的,“看个蓝眼泪,顺便还脱了个单。”   “……”   这人这么多年没变的,还是这一幅臭屁的模样。   只是看着他唇角的弧度,她能感觉到他好像和她一样,也特别开心。   算了,让他继续这样好了。   逛到差不多时候,气温有点下降,段灼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两人往回走,找到了帆布鞋。   只是她脚有点脏,不能直接穿袜子和鞋,段灼最后还是半蹲在她面前。   “上来。”   上一次他要背她的时候,她拒绝了,但现在,她犹豫了一瞬,就趴了下去。   男人的手绕过她的膝盖,把她稳稳当当抱起。   知眠趴在他背上,转头看着他分明的侧脸弧线,忽而间心痒,抬手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侧颜。   她细软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落在男人耳边,点起他心底的燥.热。   他转眼看她,声线淡淡:“不怕等会儿收拾你,就乖点。”   “……”她怂得立刻乖乖不动了。   走到岸边,有个地方有个小水龙头,刚好是过路的旅客用来冲水的。   段灼把她放了下来,她冲了冲脚。   冲完后,她想垫着脚后跟走去旁边,谁知道腰肢被忽而揽住,他单手轻轻松松把她托抱了起来,她立刻圈住他的脖子,脸颊发红,“段灼……”   男人从事EA,长年累月健身,抱着九十来斤的她,的确就跟抱三岁小孩一样。   还没等到她让他要放她下来,段灼已经走到附近的长椅,把她放到椅子上,而后问她:“带纸了吗?”   “嗯。”   她把包里的纸拿出来,他拿过,抽了一张,而后半蹲下来,握住她的脚腕,帮她擦拭着脚上的水,“明天别踩了,你例假来了,这样冲冷水不好。”   这些细致入微的照顾,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做过。   知眠心里一暖,“知道了。”   擦完水,她穿上鞋子,站了起来,拉着他一起去洗了洗手。   两人走回路边,最后回到车上。   知眠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就响起,拿起一看,是童冉的电话,她接起,那头笑嘻嘻的声音传了过来:“知眠,你这和你前男友见面见的有点久啊?你还打不打算回民宿了?你要不回,我就锁门了哦。”   知眠一看,竟然快十一点了。   她转头看了眼驾驶座的男人,面颊微微发烫,轻声道:“回,我再过一会儿就回去……”   挂了电话,身旁传来段灼幽幽的声音:“你要回民宿?”   “……不然呢?”   男人眉间微锁,低声问:“你今晚不和我待在一块吗?”   知眠闻言,脑中冒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   她红着脸嗔他:“我们才在一起第一天,你不能这么快……”   “之前在一起的不算?”   “不算……现在是重新开始。”   他沉默几秒,握了下她的手,敛睫笑了,“嗯,那就重新开始,不着急。”   她迟早会被他叼进狼窝的。   知眠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样子,想到未来某一天,就觉得浑身都发热起来。   “民宿在哪?”段灼问。   知眠给车载导航输入地址,而后段灼沿着导航行驶。   知眠吹着风,脑中想起今晚他说的那些话,有点疑惑:“你今晚怎么会遇到徐司朦的?”   “我去谈投资,她是制片人的助理,和那制片人也刚好是男女朋友。”   “她和你说什么了?”   “就说当初对不起你,不应该用那种方式对待你,说了一大堆悔悟的话,而且她男朋友在场,她男朋友还误以为徐司朦还喜欢我。”   好家伙,可真够热闹的。   知眠无奈笑了,“真看不出来。”   徐司朦那样嚣张跋扈的人,竟然也会有道歉的一天。果然,这个世界总有一个人能收你。   安静几秒,段灼叫她:“知眠。”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她怔了怔。   半晌知眠垂下头,轻声道:“我对你……一见钟情啊。”   其实对于这段暗恋,她难以启齿的原因,是想留给自己一些筹码和底牌。   她不想说出去,让人感觉她全身心就这样扑在他身上,她怕得到他的同情或者是怜悯,怕他会不珍惜,而且暗恋的青涩,早已埋藏在心底许久,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曾经那么喜欢他。   但是现在,一切往事都被揭开。   他终于知晓,并且选择珍视,她也没有必要隐藏。   段灼听到她的回答,心间还是被猛然冲击了瞬,半晌他握住了她的手,淡淡笑了,“原来我这么有魅力,那么早以前就让人喜欢上了。”   “……”   这人真是不能停止一刻翘起尾巴。   她傲娇解释:“那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什么男生,你算是……刚好被我看上的。”   他笑了声。   “嗯,我的荣幸。”   知眠转头看他:“那你对我呢,是不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他扯起嘴角笑了,“小孩儿,你当时多大?”   ……十四岁。   也是,晋江也不允许。   “那我好像亏本了一点点。”她嘟囔。   段灼笑了,握紧她的手,“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多喜欢你一点,让你赚回来。”   ……   车子顺着海岸线,最后一路顺畅地驶回民宿。   他们所住的民宿,附近就是居民区,此刻夜色深了,看不到一个行人。   车子停在路灯下,两人下了车。   知眠站在车门前,看到男人绕过车头走到面前。   周围静谧。   街上只有少数车辆行驶过去。   民宿的阳台能够对他们的举动一览无遗。   知眠仰头看着他,不敢在楼下多逗留,生怕被人看到:“那我先上楼了?”   段灼没回答,知眠说声晚安,转身就要走,谁知手腕就被攥住,他轻笑一声:“每次都逃。”   知眠脸颊镀上一层热意,男人攥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下一刻俯下身,伴随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倾覆而下,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额间,而后继续下落,落到鼻尖。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的红唇,呼吸微沉:   “还要不要继续?”   知眠心脏怦怦直跳,没等她回答,男人的手抬起捏起她的下巴,让她微微扬起脸来,温热的吻重重落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这个吻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不带任何一点克制,他松开攥住她手的手,挪到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而后步子往前一迈,她后退一步,就被他抵在车门上,退无可退。   男人气息滚.烫,撬开女孩的贝齿,一点点将她包裹。   知眠闭着眼眸,紧攥着他的衣角,脑中一片空白,感受到呼吸被一点点掠夺,一点点抽去理智。   这是阔别一年多的吻。   刚开始,两人都有些青涩和生疏,可骨子里,他们还是那么熟悉彼此。   情愫翻涌而上。   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在段灼的怀中。   直至许久,男人逐渐从热烈恢复温柔,最后终于停下了动作。   唇齿分离,段灼看着她,“小孩儿。”   他眼底欲.念浓重,舔了舔唇,轻笑了声,嗓音低哑:   “我有点后悔把你放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夜霜露重, 天空繁星点点。   四处安静间,知眠耳边可闻的,只有男人喑.哑的嗓音, 伴随着不稳的呼吸声, 像是一簇簇火苗,在心中跳跃着, 噼里啪啦作响, 引起一阵阵悸动。   整个世界里, 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段灼还是如从前那般了解她,知道他说什么、做什么, 能让她软成一团棉花。   知眠差一点点就掉入他的陷阱, 很快清醒过来,薄红着脸皮, 轻推搡他:“我要上楼了。”   这回她可不能轻易被他拿捏。   否则狗男人一下子得到太多, 又得意忘形了怎么办。   段灼眼底的欲.念渐渐褪去, 末了还是顺着小姑娘的意思,俯脸在她脸颊落下一吻,而后松开她,笑了:“嗯, 放你上去。”   知眠走向民宿,到门口时, 转头就看到男人仍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 嘴角噙笑。   她心尖甜丝丝的,朝他挥了挥手, 最后快步走进了民宿。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 知眠悄声上了楼, 二楼有个公用客厅,她去客厅的饮水机倒了杯水,最后走到沙发旁坐下,咕嘟嘟喝水,来缓解喉间的干涩。   不知道他们刚才吻了多长时间。   此刻她的舌尖还残留着被男人吮.吸过后的发麻感。   抬手覆上红唇,软软的,有点发肿。   回想起刚才,她发觉自己青涩得像是初吻,然而男人却轻易被唤醒记忆,吻技一如既往地娴熟高超。   不过,她又有了点骄傲的想法。   他的吻技也是她培养出来的呢,他也没有亲过其他女孩子。   此刻知眠一个人待着,捧着发烫的脸,笑容不带掩饰,回想起今晚,还心间激荡。   他们竟然真的又重新在一起了。   一切都好恍惚。   知眠回想起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如同小女生般,雀跃又担忧,后来他们渐渐走偏了,矛盾越积越多,她失望,难过,挣扎,最后提出分手,到后来,分隔的那一年,本以为可以忘却年少时爱的男人,却没想到他重新走进她的世界,重新打动了她。   第一次在一起时,是她朝他走近。   而这一次,是他奔赴她而来。   重逢后,她本来打算铁石心肠,可是感情不是方程式也不是机械的程序代码,不知不觉间,他就一点点打动了她的心,让她的抵触和抗拒土崩瓦解。   分开的这一年,都让他们成长成熟了。   他们都慢慢懂得,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既然现在她和他复合,她就打算放下过去的一切不快乐,去迎接崭新的开始。   -   另一边,段灼到了程立预订的酒店。   进到房间后,他放下行李,轻哼着歌,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间愉悦,唇角的弧度迟迟放不下来。   半晌,他拿出手机,忍不住给庄嘉荣发去信息:   【老庄,我把小九追回来了。】   几分钟后,庄嘉荣把电话拨了过来:“呦呦呦,这是追到人了啊?!”   段灼无声勾唇:“嗯。”   “说说看,怎么和小九说的?”   “我今晚才知道原来她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刚好她在外地旅游,我追了过来,就说了……”   庄嘉荣听完感慨,“你看看,小九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啊,臭小子,你要是错过她,肯定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那现在重新追回来了,这回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犯错误了,知道吗?”   “我知道。”   “好好疼人家,别让人又后悔了。”   段灼敛睫笑了,“不会的。”   聊完后,段灼挂了电话,低头看着右手的刺青。   回想起当时他因为失去她,刺青时心里的难受,此刻的愉悦就更显珍贵。   还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又重新找回了她。   -   昨晚,知眠回到民宿房间,没想到室友三人都没睡,都在房间里看电影。   他们住的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有两个大床。   三人看到她回来,笑得起哄,知眠脸色臊红,在逼问之下,和室友说了晚上发生的事。   “看到蓝眼泪?然后你还和你前男友复合了?!我靠也太浪漫了吧……”   说来挺巧,知眠上网查了下,蓝眼泪的出现需要是南风天的晚上,再遇上涨潮等各种特殊的因素下,才能够出现,无法提前预测。   所以能看到,对于她和段灼来说,都是一种缘分。   童冉感叹:“小九这颗小白菜最后还是被前男友拱走了啊,那既然成了你男朋友了,是不是要带给我们看看?!”   伍依秋:“对啊,大四马上都毕业了都,小九你不能藏着掖着。”   “说不定不是小九藏着掖着,是她男朋友不好意思来见我们,害怕被我们拷问。”   知眠笑,想了下,“那我明天和他联系一下吧……”   反正现在段灼也想见,那也没什么好藏着。   被室友打趣了许久,晚上知眠躺到床上休息,脸颊还有些热热的。   因为心情起伏过大,以至于她失眠了,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因为第二天早上没有安排,其他三个人醒后,没有叫知眠,她睡了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迷迷糊糊醒被吵醒。   拿起来一看,是段灼。   她接起,咕哝了一声,那头男人笑了声:“还在睡?这都几点了?”   知眠清醒几分,看到手机,已经临近十点了,“干嘛……”   “我买了你和你室友的早餐,现在在你民宿楼下,打算什么时候下来拿?”   她吓得立刻坐了起来,“你在楼下?”   他怎么直接过来了?   房间里,另外三个正在聊天化妆的室友闻声看了过来,也是一怔。   “嗯,”他声音懒洋洋的,“慢慢来不着急,我等着。”   知眠脑中懵懵的,应了声,挂了电话,童冉问:“怎么?你男朋友在楼下?”   “对……”   三人眼睛一亮,激动地冲去阳台,往下面看去——   只见楼下停了辆黑色SUV,看不见人。   “小九,这是一大早上就来接你啊?”   知眠面颊一红,“你们早餐吃了吗?他说他给我们都买了早餐。”   “哇哦……”果然这就是室友有男朋友的待遇啊。   知眠下床,拿了套行李箱的衣服,“我去洗漱一下。”   十五分钟后,知眠洗漱完出来,换了条鹅黄色长裙,回到房间,她抓紧时间护肤化妆。   她算是明白了童冉为什么要随时精致地出现在男朋友面前了。   她昨晚还熬了夜,脸色肯定不好,她可不能丑丑的出现在段灼面前qwq.   旁边正在玩手机的童冉笑着打趣她:“小九,你不化妆都好看,瞧瞧你这紧张兮兮的,好像第一次谈恋爱似的……”   伍依秋把头发卷好,揶揄:“诶,你男朋友在楼下快等半个小时了都,要不要先叫他来二楼客厅坐坐?”   童冉:“不瞒你说,我好饿了哈哈哈哈。”   知眠估摸着自己还要十分钟,便拿出手机,给段灼发了信息,那头很快回了过来:【或者让你室友下来,我先把早餐拿给她们。】   她转头对他们道:“他让你们下楼拿一下,行吗?”   “去去去!”   三人就盼着下去见见呢!   三人兴致冲冲要下去,知眠想到那个爆炸般的场面,连忙开口:“冉冉——”   “啊?怎么了?”   知眠轻咳一声,脸色已经提前红了:“你等会儿……别太激动。”   童冉笑:“放心,肯定不会吓到你男朋友的!”   “……”   我是害怕你会吓到。   童冉、伍依秋和温馨三人,风风火火下楼。   “我好期待小九男朋友长什么样啊!”   “我也好期待……”   走到楼下,他们走出民宿大门口,就看到门口停着那辆黑色SUV。   她们犹豫着正要怎么开口,就看到驾驶座的门被打开。   一个披着军绿色薄风衣的男人踏下车,立直身子。她们看到男人个子很高,气质清隽,腿长而笔直,他甩上车门,而后抬步朝她们走来。   当童冉看到他的脸,瞳孔一震。   整个人呆住。   男人五官硬朗,眉骨铮铮,眼窝深邃,下颚线的线条如精雕细琢一般,右耳下的脸廓处有一道极浅的疤。   但是——   这张脸怎么和Fire一、模、一、样?!!!!   直到段灼走到面前,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轻轻勾起唇角,开口:“你们好,我是知眠男朋友。”   看过Fire照片的伍依秋和温馨也愣住了。   童冉如同惊掉下巴,舌头打了结:“你、你是Fire吗?!”   “嗯?”段灼心中微微有些讶异,声音淡淡,“你认识我?”   室友三人:卧槽???!   童冉心脏差点骤停,原地升天。   所以她们知道的那个人名——段灼,竟然就是Fire,也就是知眠这么多年的初恋男友?!!   这怎么可能呢!!   童冉哆嗦着差点都要原地跪下了,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温馨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救场:“那个,你要不要去楼上坐坐?知眠一会儿就好了。”   段灼问:“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跟我们上楼吧……”   于是三人领着段灼走进别墅,去到二楼,“你在这先坐一坐。”   段灼在沙发上坐下,“这是给你们买的早餐。”   “谢谢谢谢……”   三人接过,童冉的手都发了颤,干笑两声:“我进去催催小九。”   另外两人也忙道:“我们进去叫下她……”   三人吓到快步溜进房间,房间里,在涂口红的知眠,听到门的声响,转头就看到三个室友冲了进来,无声尖叫:“小九啊啊啊啊啊!!”   童冉冲过去:“你男朋友竟然是Fire!!!你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温馨:“他不就是你之前一直在手机里,喜欢的那个玩EA的人吗!”   童冉作势要去掐知眠脖子,“好啊你小九,枉费我们做室友四年!”   知眠笑得躲闪,解释道:“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刚开始想着低调一点吗,就一直没说,而且他也忙,就一直没时间见你们……”   童冉:“所以我和我男朋友粉了四年的人,竟然是室友的男朋友!”   换而言之,Fire竟然有女朋友,女朋友还是她室友!   这是什么戏剧化的故事!   一番惊叹过后,童冉心里又腾升一股幸福:“所以因为沾了小九的光,Fire竟然给我买了早餐,还给我买了零食!天哪我发现我太快乐了呜呜呜……”   知眠笑道:“你不是之前还骂人家是渣男前任吗?我和你说,当时他就在我旁边,还听到了。”   “…………”   童冉一个后悔爆哭。   “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从今天开始帮你抵挡掉一切桃花,我承认,我的三观跟着五官跑了。”   童冉给她捶捶肩:“而且他不是追到你了吗,天哪Fire竟然来追你,小九改天你一定跟我说说他是怎么追你的,我要磕!”   “……”   知眠无奈地推了一把童冉的脑袋,站起身,“走了,出去啦。”   “你先去,我去找个本子!等会儿你帮我找他要个签名!”   知眠无奈地先走出房间,就看到段灼窝在沙发上,身姿懒散,正低头玩手机。   男人闻声抬头,就看到小姑娘今天一身娇俏明丽的鹅黄色,皮肤白若凝脂,长发如海藻般柔软,他唇角微勾,知眠捕捉到他的视线,脸颊温度有点腾升。   她走到他旁边坐下,男人的手顺势搭在她腰上,懒洋洋抬眉:“打扮好了,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知眠害羞,又忍不住转头问他:“好看吗?”   “很好看。”   段灼应了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轻佻,“我知道和我这样极其优秀的男人在一起,一定很开心。”   他话锋一转:“但是某些人也不至于,激动到一个晚上没睡。”   “……”   知眠连忙否认:“我才没有,我三点就睡……”   话音未落,她意识到自己自爆了,脸上唰得一下子红了。   这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失眠了吗!!   她好蠢……   男人闻言,笑容更加吊儿郎当,“嗯,那你睡得还挺早。”   “……”   知眠气恼得闭口不跟他谈了,恰巧三个室友出来,走上前,面带笑意:“嗨……”   段灼坐直身子,朝她们淡淡一笑:“吃早餐吧。”   “好。”   童冉拿出本子来,给知眠使眼色,知眠立刻会意,轻咳一声:“段灼,我室友童冉,她和她男朋友也关注EA,也很喜欢你,能不能你给她签个名啊?”   童冉在一旁又激动又心虚。   段灼点头:“没问题。”   他接过本子,签了下名,童冉激动得就跟见到爱豆签名了似的,接过时手都抖了:“谢谢……”   段灼听到童冉的声音,想起之前那次联谊的那通电话,笑了笑,“没事,以前麻烦你们照顾知眠了。”   “不麻烦不麻烦!”   简单聊了几句,三人吃完早餐后,没再打扰两人,先回到房间,打算收拾一下出门。   三人走后,段灼悠悠开口:“你室友。”   “嗯?”   “眼光不错。”   “……”   就知道得知别人是他粉丝,他会自恋。   知眠翻了个白眼,吸了口豆浆,想到什么,轻轻晃了下脑袋:“我觉得你眼光最好。”   段灼低声一笑,顺着她的话说:“我眼光当然好。”   知眠眉眼弯起,继续吃着早餐,段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知眠看到,帮他拿了起来:“诸葛哥找你。”   段灼接过手机,接起:“醒了?”   下一刻,电话那头,诸葛宇气愤又无奈的声音传来,格外清晰:   “段灼,我特么被你害得今早差点迟到!”   诸葛宇大声控诉:“你说你脱单就脱单,至于这么激动吗!早晨五点睡不着打电话来告诉我,让我恭喜你,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 第五十六章   诸葛宇的声音清晰响起, 知眠在旁边也听得一清二楚。   感受到小姑娘投来的目光,段灼神色顿了下,很快转瞬即逝, 冠冕堂皇地懒声反问电话那头:“我顺便早点叫你起床去晨跑, 有什么问题?”   “得得得你可拉倒吧,你就是臭嘚瑟,言归正传,恭喜你啊,你这追妻之路终于收获胜利果实了啊, 怎么样,小酒现在是不是在你旁边?”   段灼转头看了女孩一眼, “她在。”   “你把电话给她, 我这肯定得和小酒聊两句啊。”   段灼开了免提:“诸葛要和你说话。”   知眠闻言, 开口:“诸葛哥——”   “诶小酒, 你说你,怎么又被小段勾搭走了, ”诸葛笑,“我跟你讲,你俩在一起后,你一定要拿走主动权, 让这人乖乖听你的话,凶一点, 不能再让他那么欺负你。”   知眠看向脸色略黑的段灼,不禁失笑:“嗯,我努力。”   “我和你说, 他性子整天就是‘老子最吊’这逼样儿, 也就在你面前会收敛一点, 你现在就是要疯狂驯化他,实在不行,你就再把他踹了哈哈哈哈。”   段灼眼底一暗,“诸葛宇你特么有完没完?”   “小段,你敢凶我,我让小酒到时候替我教育你。”   男人哂笑,“我对象,还替你教育?”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帮理不帮亲……”   知眠听着两人小学生般的斗嘴,无奈笑了,连忙打住:“诸葛哥,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段灼脸色阴郁地看着她。   知眠压下嘴角的笑意。   “你看看,我就说小酒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我现在可再也不想管某些失恋人士天天来我这里诉苦了,小酒还好你替□□道收了他。”   段灼:“……”   “行了我也不开玩笑了,这回你们俩要好好在一起啊,小酒,你以后受委屈了,我肯定站在你这一方,你诸葛哥为你撑腰好吧。”   知眠莞尔,“好。”   “行了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先挂了啊,还有事。”   挂了电话后,知眠把手机递还给男人,谁知手腕被攥住,他长臂一捞,她就被搂进怀中,和他的距离骤然逼近。   他侧身,知眠背靠着沙发,被他温热的身躯覆着。   知眠心口一跳,生怕室友从里头出来,扫了卧室门一眼,红着脸轻推搡他,“段灼!”   他眸色沉沉对着她的目光,喉间滚出的几字低哑:   “你是不是打算,不满意就再提分手?”   知眠忽而有点哭笑不得。   诸葛宇是开玩笑,她也是开玩笑地应了,这人竟然当真了?   她故意逗他:“那确实要看你表现啊,你要是表现不好怎么办,你要是还像从前一样对待我……”   “不会的。”   他低声道:“我保证那些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知眠心间一暖。   她忽而感觉到,原来像他那样狂妄不羁的人,也会有心慌和在意的时刻。   原来他那么害怕她离开他。   她轻轻勾住他的手,“段灼,我们这次要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他眸间情绪翻滚,“好。”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颈,眉眼间褪去了锋利,只剩下缱绻:“小孩儿,以后不管有什么委屈或者不开心的地方,都要直接和我说,你可以和我闹和我吵架,但是不要瞒着憋在心里,嗯?”   “嗯……”她垂眸,“其实我之前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   段灼笑,“那你说说,你哪里做的不对?”   她嗔他一句,“我有很多事,应该要和你说的,你之所以会忽略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表达过我的需求,我应该早点把我们之间的矛盾揭开的,而不是等到最后爆发。”   她话落,额间落下一吻,他低声哄她:“没有,这些都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们不这样了就好,你想说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嗯。”   往事皆是过去,都已翻篇,现在他们俩都要向前看。   知眠想到什么,忽而轻轻一笑,故意呆呆问:“段灼,你说谁因为太激动而失眠了?”   凌晨五点没睡,某些人比她还激动呢。   他也不恼被揭穿,就直直看着她,勾起唇:“追到你,的确让人挺激动的。”   知眠心尖一荡。   这人是怎么做到说情话面不改色的。   “你失眠到三点,我失眠到五点。”   “咱们俩呢,不愧是一对。”   “……”   她转移话题,“你怎么那么迟还没睡?”   段灼直视她目光:“因为昨晚你没躺在我旁边。”   知眠耳根一热。   “不过你躺在我旁边,我应该还是会睡不着。”知眠正疑惑着,就看到段灼眉梢微挑,悠然地补完下半句话,“那样我可能要亲你一个晚上。”   知眠:“……”   得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   这人说骚话也面不改色的。   她恼得刚要推搡他,忽而下巴被捏住,男人的吻再度侵占而上。   脑中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她感觉到男人的舌尖轻轻勾勒描摹着她的唇,无声地挑逗,她攥紧手心,鼻息交.缠间,她闭上眼睛,刚沦陷,段灼就停了下来。   他低笑了声,“现在不怕室友突然出来了?”   知眠想到刚刚轻易被他勾去的模样,有点恼羞。   自己怎么还是这样轻易上钩。   被揭穿,知眠佯装冷漠地一把推开他,而后脑袋就被揉了下,伴随着他的笑声:“等会儿去车上,再好好亲一次。”   “……”   -   动车是今天傍晚,早上他们就收拾好了行李,退了民宿。   段灼开车带着知眠全宿舍,一起先去市中心吃了个饭。   段灼请客,午餐自然很丰盛,饭桌上其乐融融,而段灼透过室友,也知道了很多有关于知眠在学校的生活。   下午,他们简单逛了下附近的商场,买了些当地的特产,最后去往高铁站,从G市回到了霖城。   知眠明天有课,所以段灼把四人送回了C大。   到宿舍楼下,另外三人懂事地先上了楼,知眠坐在车里和段灼里腻歪了一会儿,最后要离开。   男人亲了她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放她走。   知眠发觉重新在一起后,这人怎么开始变得黏人了呢,她感觉到他变得越来越在乎她了。   这感觉,真的就像在热恋。而且也与从前不同,她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仰视他,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晚上知眠把复合的消息告诉了梁栀意,梁栀意没有很意外,“早就猜到了,我就预料到了,你迟早都会同意。”   知眠羞赧,“你怎么预料到的?”   “你就一根筋,喜欢的口味这么多年不带变的。”   “你喜欢裴忱,不也是这样?”   “嘿嘿,也是。”   两人聊完天,知眠拿出搁置几天的参加致彩杯比赛的画稿,重新修缮一番。   徐尔昨天还来问她漫画的进度,让她可以好好请教一下闵志专,她打算明天去问问闵老师,约约他时间。   翌日早上,知眠给闵志专发了信息。   对方回道:【今晚我在画室有晚课,你可以过来。】   知眠想了下今晚无事,便答应了。   傍晚,她给段灼发了信息,说了这件事,男人问她什么时候结束,要过去接她,她说不确定,他说他今晚也有会,知眠便让他先开会,她自己开车过去,也没关系。   晚上吃完饭后,她开着mini,从C大去出发。   夜色浓重,车子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行驶,霓虹灯光闪闪。   最后,她驶到闵志专画室附近的街道,找了个停车位,而后走过去。   一进大门,里头灯火通明,黄白色的灯光落在一幅幅墙上的画上,把这里营造得像夜晚开放的博物馆一样。   她慢慢往里走,就看到透明画室里,闵志专一身便装西服,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一个雕塑,面前坐着十来个学生。   知眠忽而想,自己平时关于绘画专业的课程上少了,以后也要多去恶补一下专业知识。   教室里,坐在最右边的房佳楠,随意转眸就看到站在外头的知眠,瞳仁一震,手上的画笔不小心掉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就看到有个男人出来,把知眠领走。   教室外。   “一目知秋老师,您先去闵老师的办公室等候吧,他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闵志专的助理一脸笑意看着她。   知眠颔首,“好的。”   知眠被带到闵志专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助理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道谢接过。   等待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知眠转头看到是闵志专,她连忙站起。   “闵老师好——”   闵志专走了进来,目光率先落在她身上。   知眠今天穿着一件撞色卫衣,牛仔裤紧紧包裹着两条纤细笔直的腿,露出的脚踝处白皙如雪,漂亮的蜜桃臀曲线玲珑,在往上是那张清纯明丽的脸。   闵志专微微一笑,把手中的课件放到办公桌上,“等很久了吧?”   “不久。”她语气顿了下,“老师晚上还有课?”   “对,我们画室最近有开培训班,专门是针对漫画的光影设计,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过来旁听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   只不过她最近也忙,估计是没有时间了。   闵志专摘下眼镜,擦拭一番,边问:“比赛的画稿画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画好了,就是还有些地方不太确定该怎么处理。”   闵志专戴上眼镜,转头看她,镜面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幽光。   他随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脱下,只留了一件灰色衬衫,而后朝她走去,指了指沙发,“你坐,拿出来我看看。”   知眠颔首,坐下后去包里拿平板,闵志专在侧边的沙发坐下,拿起桌面上的茶喝了口。   敲门声响起。   “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房佳楠走了进来,看到里头的两人,目光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闵志专抬头看她:“怎么了?”   她张了张唇,汇报道:“老师,外面的教室已经收拾好了。”   “行,其他学生都走了吧?”   “……嗯。”   “那你也先回去吧。”   房佳楠别在身后的手心渐渐攥紧,抿了抿唇,“老师,我想再留下来画了一会儿,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   闵志专眉头浮现一道褶皱,很快消散,他对上她目光,一字一句道:“没事,今天到这就可以了,早点回去休息。”   房佳楠看了眼知眠。   两人四目相视片刻,房佳楠咽了咽唇,末了垂眸,“好。”   “出去把门带上。”   她走出画室,她转头看了眼关闭的办公室门,手心已经渗出点点汗滴。   她收拾完书包,最后走去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区,刚打算在这坐下,包中的手机震了下。   拿起来一看:【楠楠,你赶紧回来,你爸爸说心脏有点不舒服,要带他去医院一趟。】   房佳楠眉头一皱:【好,我马上回去。】   她起身,最后看了眼旁边的办公室,闭了闭眼睛,最后转身离开。   画室里很安静。   只有办公室里的两人。   知眠拿出平板后,闵志专目光落在她身上,下一刻起身,走到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我看看。”   两人只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知眠觉得有点近,小幅度地往旁边坐了点,把平板递出去:“闵老师,您看看。”   闵志专扫了几眼,忽而一怔,被她的作品给吸引到。   看了许久,他抬头看她:“这是你自己独立创作的吗?还是有请教其他老师?”   知眠不知何意:“这是我自己画的……怎么了?”   闵志专点点头,“这幅漫画画得很不错,看不出来这像是你们这个年龄段能设计的作品,有深度,比我那一帮学生画得更好,如果我是评委,会喜欢你这个作品。”   知眠被鼓励到,扬起唇来,“谢谢老师。”   闵志专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笑了笑,道:“就是有一些细节呢,我觉得改善一下会更完美,我跟你说一下。”   他朝她坐近一步,手指着平板,“首先,第一幕,这里最好不是一个小孩子先出现……”   知眠低头看着平板,感受到男人侧身向她,和她靠得很近。   有一份调查说过,个人距离范围最少保持在四十厘米,这个距离通常是与朋友交谈或日常同事间接触的空间距离。   但是此刻,闵志专的靠近,已经突破了正常社交之间的合适距离。   知眠忽而间心里察觉怪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些,想保持距离,可是男人总是若有若无地靠近。   “知秋,你这里是怎么设计的?”   他问。   知眠看着平板,“我是这样想的……”   她说完,抬眸就看到闵志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欣赏和点点笑意,却让人感觉意味深长。   闵志专微微出了神,而后回过神来,点头:“那就按照你这个设计来吧。”   闵志专全部讲完后,知眠淡笑:“谢谢老师您给的建议。”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啊,好好培养的话,是个可塑之才。”   她怔了下,敛睫莞尔。   他看向她,笑意满满:   “知秋,老师特别喜欢你。”   他的手继而搭在知眠身后的沙发上,身子靠近她,“你感不感兴趣,来我的画室工作?”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刹那间,她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猛地一跳。   她飞快往旁边挪了一步,“老师,谢谢您,但是我目前知识还挺薄弱,可能无法胜任。”   闵志专眼底一暗,刚要开口,手中电话响起。   上头显示的是“老婆”。   他怔了下,而后起身,“你先坐,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他走出办公室,知眠忽而间感觉心脏被沉沉压着,心跳不稳。   刚才她一步步后退,他却一步步靠近。   她不是傻子,不是察觉不出来这种特殊微妙的氛围。   可是她难以置信,闵志专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收起平板,站起身拿出手机,脑中第一个想法——找段灼。   她点开微信置顶,输入几字:【段灼你在哪……】   她还没输完,忽而间,眼前黑了下来。   整个画室一片漆黑。   如同坠入深渊。   办公室外,闵志专站在电闸前,而后抬头悠悠看了眼已经暗了的监控。   知眠看着漆黑黑的办公室,被吓了一跳,脑中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就听到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   “知秋,画室停电了……”   知眠点开手机手电筒,拿着包,飞快往外走。   她推开画室门,就看到另外一个光影在五米外,闵志专拿着手电筒朝她走来,正看着她。   那双眼睛,如同门口的那幅《恶魔》。   她攥紧包袋,立刻道:“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他眉皱起:“要不要老师送你一程?”   “不用……”   她转身往外头快步走去,却感觉到闵志专跟在身后,“知秋,我刚好回去,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   知眠加快步伐,感觉到身后的步伐越来越急促,她心脏被紧紧悬起,她打着手电筒,直到看到画室正门口,她抬步飞快跑了出去。   走出画室,她站在路边,脑中一片空白,忽而间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   “九儿。”   她转头,看到段灼从路边的悍马朝她走来。   男人一身长款风衣,清落高挑,路灯柔和的光落在他身上,宛若神祇。   一刹那,心脏重重落地。   她拔腿朝他跑去,一下子扑进他怀中。   段灼顺势搂住她,知眠鼻尖一酸,“段灼……” 第五十七章   段灼把她搂进怀中, 感受到她身体在发颤,声音也带了哭腔。男人不知发生何事,眉头蹙起, “怎么了?”   他俯脸对上她的视线, “出什么事了?”   知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段灼转眸看了眼画室,里头一片漆黑,他心中狐疑,揉着她的后颈, 柔声安抚她:“没事,我在。”   知眠被他搂在怀中, 感受到男人熟悉的温度, 她攥着他的衣角, 心渐渐安定下。   “我们先走吧……”   她现在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好。”   知眠被他揽着走到悍马旁, 男人开了副驾驶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上车后, 段灼启动车子,知眠看他:“我的车还开来了……”   “没事,明天让程立过来开。”   知眠轻喃:“你送我回新城御景吧。”   她接下来几天没课。   “嗯。”   段灼本来想带她回星蕉洲,但是这里距离星蕉洲太远, 去她公寓是最近的。   过了会儿,车子很快驶进小区, 在楼下停下。   两人下了车,段灼牵着她上楼。   走进家门,他揉揉她的头, “去沙发上坐着, 我去给你倒杯水。”   知眠走到客厅坐下, 转头看着男人走去饮水机的背影,心中一片温热,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塌陷下去。   还好他在。   刚才那一刻,如果他没出现,她该会有多心慌。   段灼倒了杯水,坐到她旁边,她接过喝了几口,放到茶几上。   知眠转眸看着他,嘴角一瘪,忍不住轻唤:“段灼……”   小姑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如同从前那般被人欺负了,来找他的模样。   段灼的心当即被戳了下,他沉着眸,手臂绕过她的膝盖窝,直接把小姑娘抱到腿上,搂住她的身子,强势又温柔。   段灼从小到大,没有什么会让他特别在意。   唯独小姑娘是他唯一的软肋。   她是他捧在手心上养大的,他见不得她掉眼泪,受欺负。   段灼低声哄了她几句,知眠眨着眸子,轻声问:“你今晚这么会来……”   “我开完会就过去找你了。刚想给你发信息,你就出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知眠回忆着:“今晚我去找那个闵老师,当时其他人都走了,在他办公室里,他就一直想要靠近我……”   她详细说了下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她就觉得奇怪,但以为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闵志专的目的越来越昭然若揭。   段灼闻言,得知小姑娘竟然是被性骚扰后,脸色顿时沉下。   “他离开办公室后,我刚想给你发信息,然后就停电了,我害怕出什么事情,就跑出来了,那个老师还一直说要送我。”   她也不知道停电到底是不是巧合。   她脑中唯一想法就是逃走,她生怕闵志专会追上她,害怕在那样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段灼听完,面色宛若冰霜,眼底的愠怒极沉。   “他碰你哪里了?”   “他没碰到哪儿,就是一直靠上来。”   段灼眉眼郁结阴鸷。   知眠看到他生气,“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扣着她发顶,敛睫,沉沉吐了口气,“我今晚要陪你一起的。”   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画室是黑的,还以为知眠已经走了,可如果他没来,或是知眠真的被留在了里面,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今晚他在,小姑娘也不至于陷入危险之中。   知眠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段灼,这和你没关系。”   男人搂紧她。   “你一出现我就不害怕了,”她声音细软,“我现在心里好多了,你别自责。”   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生气和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业界里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背地里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他根本不配为师。   “段灼,你说闵志专这样性骚扰女生,是第一次吗?”   男人垂眼看她,“他很有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表面上温文儒雅,慈爱和蔼,受学生爱戴,实则却正好相反。   知眠心里一咯噔,“那是不是代表着,也有其他女生受到他的骚扰?”   段灼眸色沉沉,末了开口:“你不用管这件事,就安心准备比赛,以后不要再去这个画室了,这件事接下来交给我来解决,嗯?”   “好……”   知眠一直都很相信他。   相信他能为她解决任何问题。   “那你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   他舔了舔唇,冷笑一声。   看看,接下来会是谁遇到麻烦。   知眠圈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脑袋轻轻蹭了蹭,段灼看着她这模样,忽而勾唇:“现在这么黏你对象啊?”   知眠脸颊微红,松开手,“你要是不喜欢……”   他重新把她按进怀中,“黏着。”   她不禁笑了。   原本她很害怕来着,但是因为有他在,她心情又渐渐好起来。   知眠打算把今晚发生的事放在脑后,不再提起。   她和他聊起了其他轻松的事,两人就窝在沙发上聊天,沙发旁的落地灯洒下柔软的光晕,氛围温馨而甜蜜。   聊到末了,段灼轻捏起知眠下巴,看着她。   “这个房子打算住多久?”   “啊?”   “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知眠心尖一荡,“回什么家?”   他扯起嘴角,“回我们的家,回什么家?”   我们的家。   从前和他分开时,她觉得自己没家,但是现在,她又有了家,一个她和他的家。   知眠心间发热,忍不住扬唇,却还是矜持道:“那要看你表现。”   他搂住她,忽而把她放倒在沙发上,硬朗的身躯覆了上来,看向她,目光炽.热:“那你说要什么样的表现?”   “段灼……”   她懵然着,话音未落,顷刻间就被他滚.烫的吻封唇。   气息逐渐浓烈,交.织,升温。   男人撬开齿关,带着他强势掠夺的特性,动作粗野而放肆,不带任何克制。   他手掌撩开衣服料子,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腰,时轻时重,没有更进一步,却让知眠缴械投降。   半晌,段灼轻咬了下她的唇瓣,终于停下。   知眠睁开湿漉漉的眼,对上男人那双墨色浓重晦暗的眸子,再往下,男人泛着水光的唇愈显鲜红,此刻正低低喘着气,气息不稳。   她心脏怦怦直跳。   这人是怎么做到接个吻就这么色.气,一副马上就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样子……   段灼懒懒抬眉,“这个表现怎么样?”   知眠羞嗔他,“我说的又不是这个表现。”   他手掌覆上一处,“那是这个?”   她脸霎时间红了,羞得打掉他的手,段灼闷声笑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坏透了。   不再继续闹她,段灼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两人又温存片刻,她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墙壁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半了。   “困了?”他问。   “有点……”她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不动声色看了她几秒,知眠感觉他在盯猎物一般,好在他末了开口:“嗯。”   她抿下唇角的笑意,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笑什么?”他往沙发上一靠,“你觉得你能逃几天?”   “……”   这人还敢吓她。   知眠心虚地站起身,段灼牵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送男人到门口,他拍怕她脑袋,“早点睡,知道没?”   “嗯,你到家和我说。”   “你先关门。”   他不想让她看着他离开。   她轻拉了下他衣领,踮起脚尖飞快在他脸颊吻了下,而后快速退开,羞赧地关上门。   段灼回过神,敛睫,摸了摸被她吻过的地方,不禁笑了。   几秒后,他才转身往楼下走。   到楼下,他拿出手机,给程立拨去电话。   “灼哥。”   “今天晚上知眠去闵志专的画室,被闵志专骚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去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人。”   那头程立一怔,连忙应道:“是。”   段灼冷着脸,舌尖抵了下上颚,“还应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   翌日早晨,天光大亮。   一个近郊别墅里。   闵志专用完早餐,妻子走上前,拿着他的西装外套:“来。”   他伸手,妻子帮他披上,而后抚着他衣领,莞尔一笑:“今天有电视台去你画室专访,你可别紧张。”   闵志专笑,“我尽量。”   “爸爸,我是不是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坐在一旁的女儿问。   闵志专接过公文包,揉了揉女儿的头,“对,以后在电视上就能看到爸爸。”   “哇,爸爸真棒。”   妻子送他去玄关,忽而想起一事:“我昨天在你西装口袋找到了一个香水专柜的名片,你要买香水?”   闵志专忽而一怔,笑:“本来想给你买的,这下好了,被你发现了。”   妻子笑笑,“我不要这个,我最不喜欢喷这种东西了。”   “那行,那我就换个纪念礼物。”   闵至专吻了一下她的脸,两人道别,闵志专走出前院,往车库走去。   车库门打开,他刚走进去,忽而间有人从背后捂住他的口鼻,“唔……”   还来不及回头看,他的头被人套上一个麻袋,直接被一脚踹到地上,他捂着肚子,紧接着衣领被拎了起来,脸上落下一拳又一拳。   闵志专捂着手抱着头,一阵哀嚎:“啊……啊……”   闵志专眼前一片黑,只感觉到面前有两三个人,毫无没有反手之力。   他吓得大叫:“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放开我!救命啊!来人啊打人了!”   几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揍。   最后他被人打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是谁,我要报警……”   脚步声响起,他听不到任何回应,他挣扎着拿下头上的麻袋,右眼肿到快要睁不开,扶着墙,慢慢站起身,就发现车库里空无一人,打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踉跄着走到车旁,透过后视镜,看到他已经鼻青脸肿,鼻子嘴角都挂着血。   他身子抖得靠在车边,气得从包里拿出手机要报警,却突然想起最近做过的事,忽而间停下了动作,额头冒上一层冷汗。   他肯定是惹到人了……   完了,那些事是不是被发现了……   他想回家,却想到妻子会追问,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又想到今天电视台的专访……   闵志专捂着肚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瘫坐在了地上。   -   早上,知眠窝在家里画画。   昨晚的事没有对她心情造成太大的影响,吃了段灼给她订的早餐后,她活力满满,专心改参加比赛的稿子。   中间,她接到了爱心孤儿院的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空来做义工。   上次去孤儿院找段灼后,她也报了名,希望有空可以过去陪陪孩子。   知眠答应了。   下午她去往孤儿院。   段灼今天有训练,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去。   路上,她刷着微博,突然刷到一则有关于闵志专画室的新闻——   今早闵志专本来有个电视专访,但是因为个人原因临时取消,有人偷偷拍到闵志专的照片,看过去脸上有伤,像被人打了,而画室给出的解释却是出了点小车祸。   照片里,男人脸上的伤触目惊心,肿得像个猪头。   知眠心中狐疑。   这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到了孤儿院后,今天下午这里举办排球赛,准备阶段,其他的女义工看到知眠,想起之前看到知眠似乎和段灼走在一块,有点好奇问:“你和那个段灼是认识的吗?”   “对。”   几个女生对段灼感兴趣,“他今天没来吗?”   “他今天有事。”   大家讪讪扫兴,有个女生鼓起勇气道:“那个,能问一下,他是单身吗?”   知眠怔了下,淡淡一笑:“我是他女朋友。”   女生尴尬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末了道:“不好意思……”   知眠莞尔,“没关系。”   她没有吃醋,反而觉得有点小骄傲,毕竟自己的男朋友太有魅力。   排球赛正式开始后,在大人们的带领之下,一群小孩子玩得特别开心。   知眠后来也加入他们,打了几局。   ……   夕阳西下,比赛终于宣告结束,几个孩子被义工领着,欢欢喜喜走去食堂吃饭。   知眠收拾完器械,东西被人收走。   她累得坐在操场上,旋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几口,末了闭着眼,吹着轻柔的晚风。   脑袋放空间,头顶忽而落下一道懒懒的男声——   “这是谁家的小朋友,一个人坐这儿。”   她倏地抬头,就对上段灼被夕阳洒上金光的脸。   男人俯下身,指腹挠了挠她下巴,笑得玩世不恭:“没人要,我可就领走了。” 第五十八章   知眠闻言, 顺势抓着他的手站起身,软乎乎地钻进他怀里,眉眼弯弯:“你家的。”   段灼搂着她, 眼底笑意更深,垂眸看她:   “在操场呢, 害不害臊?”   知眠看到周围有人远远经过,转过头还是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于是羞得立马松开, 谁知男人钳住她腰, 保持这个姿势, 俯下脸在她唇上烙印下一吻。   “你……”   “你抱我了,我不是得做点什么回礼?”   知眠这时候想反问一句他害不害臊。   脑中却很快给了否定答案, 他哪里会害臊, 他脸皮最厚了。   她轻喃:“以前你在外头都不这样。”   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段灼不太喜欢当众秀恩爱,或者是在人多的时候和她有亲昵的举动,所以知眠有时会矫情地觉得,他是不是不大喜欢她, 所以不太爱在外人面前去展示他们情侣的关系。   男人看她这表情, 挑起唇角:“看来我当初没这么做, 某些人有点难过啊?”   知眠闷哼一声,没否认。   段灼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微微捧起,和她对视, 语气温柔缱绻:“我现在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人, 我们又在一起了。”   知眠看着他漆黑的瞳仁, 心间荡漾。   “要不我发个微博?”他眉梢轻挑, “咱俩官宣一下?”   知眠吓得眼眸微瞪:“别别别!”   “为什么不要?”   段灼全网粉丝都过千万了,知眠现在也有百万粉丝了,这一官宣,不就彻底炸开锅了。   她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呢。   知眠开玩笑道:“我怕你女粉骂我。”   段灼眉头微皱,“谁敢骂?”   知眠笑,“你以前不是也没打算官宣吗?”   “那个时候你还在读书,我怕曝光对你生活有影响,现在你有工作,也将近毕业了。”   小姑娘之前介意他藏着掖着,现在他不打算藏着了,他只想高调点,让大家都觉得他们俩般配。   “再等等吧,找个合适的时间。”她道。   段灼忽而间有点讪讪。   算是明白了当初知眠的感受。   她见此,手指轻戳了一下他,“干嘛还不开心啊?”   他低眼看她,“行,等你允许。”   知眠轻推开他,还是注意形象地保持姿势,手却被他握住。   两人手一大一小。   男人手掌的虎口处,还有长期握着枪留下的茧,更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他大掌摊开,与她十指相扣。   这是她最喜欢的牵手方式,十指连心,相扣间感觉和他贴得更近了。   “忙完了我们就走了?”他问。   “好。”   两人往操场外走,知眠转头看着他被夕阳打亮的俊朗侧脸,有点出神。她最喜欢的还是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以及脖颈突出的那处喉结。   “你对象是挺帅的。”   男人悠悠的声音响起。   “但是呢,你最好还是收敛点,否则我会认为你在对我释放某种信号。”   “……什么信号?”   他转眸闲闲瞥向她,“今晚跟我回家睡觉的信号。”   知眠立刻目视前方,脑袋板得正正的。   ……   走出孤儿院,两人上了悍马,段灼把昨天她给他mini的钥匙还给她:“程立已经把你车开到小区楼下了。”   “好嘞。”   想到昨晚,知眠问出心中狐疑:“今早我看新闻,闵志专本来早晨有个直播专访,但是因为鼻青脸肿的,取消了,好像是被人打了……是不是你去做的?”   段灼踩下油门,单手搭在车窗框上,转头看她,面不改色:“什么?”   “你真不知道?”   段灼摩挲着下巴,没说话,知眠拉了下他袖子:“不许瞒着我。”   段灼轻笑一声,舔了舔后槽牙,道:“我没亲自动手,是对他最后的仁慈。”   知眠就知道这果然是他的作风。   他向来懒得和人讲道理,能用手解决的,从来不浪费唇舌。   从小出了名的爱打架,否则庄嘉荣也不会把他送去自由搏击馆,打出个全省冠军来。   他今天要去过去揍人,估计媒体就要去医院看望闵至专了。   知眠担忧:“这不会被发现吧?他要是报警怎么办……”   “你觉得他敢报警吗?”   如果真的抓到打他的人,那他的事也肯定会被牵扯出来,闵志专不傻,他只能把血往肚子里咽,闷声忍了这次揍。   知名画家、温柔丈夫、慈爱父亲,闵志专披着这副虚伪的皮囊,不知道在背后做了多少没有道德底线的事,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女生遭受到他的侵害。   这样狠狠揍一顿,倒也解气。   但肯定还不够。   段灼猜出女孩心中所想,淡声道:“再等等,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   段灼开着车,带知眠来到商场。   今天知眠不想辛苦男人回家做饭,打算就在商场吃饭,顺便还能逛逛。   到了商场后,知眠想去吃自助海鲜,段灼就陪着她一起。   两人乘坐电梯打算去往四楼,进电梯后,她和段灼站到最里头,而后是一波人涌进来。   大家都是背对着他们,段灼抬手轻搂住女孩的腰,知眠就这样靠在他身旁。   “这家店我上次和室友吃过,东西特别多。”她小声道。   段灼笑,“嗯,那你今晚不嚷嚷着要减肥了?”   “吃自助减肥就亏本了好不好。”   两人低声聊着天,电梯到达二楼后,门开了,有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进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我反正今晚要……”   知眠话音未落,抬头瞥过中年女人的面,视线猛然一怔。   女人转过身背对着她,但是知眠单单看着她背影,就能一眼看出她是谁。   她忽而间喉间如同堵住,说不出话来,心间翻起惊涛骇浪。   电梯到达三楼,中年女人牵着小孩出去,直至到了四楼,段灼牵过知眠走出去,看到她愣神的模样,“怎么了?”   知眠手心微颤,恨意涌了上来,让她心跳加快。   “怎么了不说话?”   知眠抬头,看向段灼,动了动唇,张嘴:“我刚刚看到我姑妈了。”   段灼眉峰蹙起,“你姑妈?之前第一家收养你的亲戚么?”   知眠点点头。   段灼很少听知眠聊起过她亲戚的事,那是知眠最颠沛流离的一段往事,长达五年,他不知道那五年知眠是怎么度过的,最后竟然会沦落到上街乞讨的地步。   他揉了揉她的头,揽住她,“没事,我在。”   知眠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她的姑妈。   她父母当初对姑妈家特别好,母亲把家中所有的财产和知眠都托给她姑妈,希望能在她死后好好照顾知眠,谁知竟是截然相反。   那段日子,是人间地狱,也是她不敢回首的噩梦。   知眠平复着情绪,末了轻声道:“段灼,以后我想和你讲讲有关于我住在亲戚家里的事……”   段灼哄她,“好,你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都愿意听。而且我保证,当初你受过的委屈,我将来都会帮你还回去。”   男人的话如暖风慢慢抚平她心中的烦躁,知眠淡淡一笑,“我没事了。”   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会靠自己夺回来。   -   晚上,两人饱餐一顿,知眠吃到有点撑了只好停下,最后还是忍不住,拿了两个冰淇淋球和芒果千层,再填饱了甜品胃。   饭后,两人在商场逛街,段灼带着她去了几家包鞋和衣服店,全都是高奢品牌。   一个包包,一双鞋子,随便都是五位数。   知眠本来只是来逛逛而已,谁知段灼看她但凡有点喜欢的,都买了,导购员在一旁看了都一脸羡慕。   太简单,太直接,太壕无人性了。   走出店里,知眠拉住他:“你行了今天到这结束,你怎么给我买那么多……”   他一脸淡定,“给女朋友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   知眠闻言,羞赧又甜蜜。   段灼看着手里的袋子,“你不喜欢?”   “喜欢,”她挽住他胳膊,“就是你送这些,我以后不好回礼呀。”   她虽然也不差钱,但是还不至于像他这么富吧。   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也不好意思花他这么多钱,而什么都不还。   “回礼其实也挺简单的。”   “嗯?”   他笑着看向她,“把你自己打包送来。”   她轻哼着送给他一个白眼。   她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这样岂不是要亏本。   两人乘坐电梯到达地下车库,聊着天去找车,知眠手机响起,接到一个电话,来自悠悠。   “知眠,你这周末有没有空啊?我要订婚啦,请你来订婚宴!”   这一年,知眠去活创百维后,也有和悠悠保持联系,悠悠在她心里,始终是令人感激的前辈,毕竟当初在悠悠手底下做漫画助理的时候,是悠悠鼓舞她自己出来当主笔的。   两人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会见个面,聊聊天吃吃饭,除了是漫画上的同行,也是三次元的好朋友。只是近两个月,他们都比较忙,就只在手机上联系。   知眠听到这好消息,笑了:“哇,恭喜呀!你们终于订婚了。”   “是啊,主要是他太忙了,本来去年年底的事,反正你要记得来哦,不用带礼物,人来了就好,我给你发地址。”   两人聊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段灼问:“谁订婚?”   “悠悠,就是我大三给她当漫画助理的主笔,她周末要订婚了。”知眠莞尔,“她和他男朋友也是初恋,从大学谈到现在,终于要结婚了。”   段灼把她搂进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知眠猛然一怔。   既惊讶又甜蜜。   从前她觉得,他从来没考虑过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是她自己偷偷憧憬着和他步入婚姻殿堂。   但他没想到,其实他也想到了永远。   知眠脸颊发热到了耳根,矜持着:“我都还没毕业,你想什么呢?”   段灼勾起唇角,吻了下她薄红的耳根,嗓音如含了沙,撩.烧在她耳边:“不急,反正迟早要嫁给我。”   -   因为男人这样一句话,一整个晚上,知眠心池被搅动得平静不下来,最后差点落得失眠。   想来也太没出息了。   她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她好像以后特别想嫁给他的样子。   否则这人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几天都不带放下来的,还要时不时拿出来打趣她。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   订婚宴是晚上,知眠挑了一件湖蓝色的一字肩长裙,比较适合出席今晚的订婚宴,又化了一个妆。   湖蓝色裙子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一字肩露出漂亮圆润弧度的肩.胛和锁.骨,裙摆到膝盖往上一些,露出骨肉匀停的小腿,亭亭玉立。   而原本天生丽质的面容,加上精致的妆容,更显明艳。   傍晚,她下楼,段灼已经在等候。   他今天有空,说送她过去。   走到他面前,她俏声问:“这一套可以吗?”   男人眉头微皱,“肩膀露太多了。”   她莞尔,“这裙子就是这样设计的啊。”   段灼想到等会儿会有异性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眸色就沉了下来。   知眠笑着拉住他衣领,踮起脚尖亲他下巴一下,男人顺势搂住,想要吻她,就被她躲过,“不行,等会儿口红亲没了。”   他面色不悦,知眠一脸狡黠地从他怀抱中逃出,“走了,我要迟到了。”   ……   车子半个小时后到达今晚订婚宴举办的酒店。   把车停好,知眠和段灼正道别着,随意一瞥就看到旁边停来一辆车,驾驶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竟然是许久未见的面孔——   徐司原。   之前发生那些事后,徐司原和她和减少了联系,现在偶尔只是会在微信上聊天几句,节日问候一番。   今天男人一身深蓝色西装,身材笔挺,更显矜贵,下车后,他手臂别着西装外套,正要往酒店走去,就看到了旁边悍马副驾驶座上的知眠。   四目对视间,两人皆是猛地一愣。   “知眠?”   知眠怔了下,笑道:“嘿,司原哥。”   徐司原眼底划过一道惊异,走到车旁,勾起唇角;“知眠,好久不见。”   “你今天也是来参加悠悠的订婚宴吗?”   “对。”他稍稍低头看向悍马车里,便猝不及防和段灼凌厉冷淡的眉眼相撞。   段灼斜靠着车门,掀起眼皮,懒洋洋看他,没有半分笑意。   四目对视之间,双方眸中情绪暗流涌动。   知眠注意到徐司原的目光,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段灼。”   徐司原微微一愣,旋即颔首,然后段灼并未打算开口打招呼。   徐司原立直身子,低头看向知眠,柔声问:“要一起上去吗?”   知眠看了眼段灼,“没事,你先上去吧。”   “行,上去再聊。”   对方离开后,知眠转头对上段灼意味深长的目光,疑惑:“怎么了?”   段灼幽幽吐出几字:“我见过他。”   “嗯?”   “去年刚分手时,你和他一起吃过饭。”   知眠努力回忆了一番,想起的确有一次和徐司原吃过饭,但是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呢。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你当时也在?”   “你说呢?”   当时小姑娘全程就没看见他,而且还是徐司原送她回家。   知眠压下扬起的唇,侧身面对他,身子俯近:“段灼,你怎么连一年前那么小的醋都吃。”   见他没吭声,她轻轻拉住她的手,哄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就只喜欢你,别吃醋了好不好?”   男人听到她的话,眉梢的冷淡渐渐褪去,唇角勾起极浅的幅度,末了大发慈悲道:“行。”   看到他脸色缓和,她放心了:“那我走啦?”   她刚要走,手就被拉住。   段灼忽而俯身,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骤然拉近。   他侧首,滚.烫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带着清冽的气息落了下去,瞬间燃起一片热度,如电流一般密密麻麻。   她感受到男人逐渐从轻到重的吮吻,扶在他肩头的手骤然收紧,“段灼……”   他力道之大,上她动弹不得。   末了,脖子传来牙齿轻咬的疼痛感,让她心尖再度一颤。   段灼缓缓停下,看着她白皙细滑的皮肤中格外扎眼的绯红烙印,舔了舔唇,心满意足地勾唇笑了:“去吧。”   “……” 第五十九章   知眠立刻放下车前的梳妆镜, 就看到脖子上绯红的一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格外暧.昧。   “段灼!”   她气得脸色涨红, 转头看到段灼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又痞又坏。   这人绝对就是故意的。   她何尝不知道段灼的心性,就是吃醋, 想换着方式宣誓主权呢!   知眠瞪了他一眼, “幼稚!”   “再说一遍?”   她气鼓鼓, “今晚不要你来接我。”   段灼笑意更深, “要不你也给我脖子弄一个?我挺乐意的。”   知眠不想搭理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转头最后看了他一眼, 恼羞成怒地甩上车门。   段灼看她这可爱模样,低笑出声。   往酒店门口走去,知眠撩了撩长发, 搭在颈间,遮盖住脖.颈处的红痕, 而后稍微缓了缓脸颊的热意。   走进酒店,知眠就看到酒店大厅放置着今天订婚宴的指示牌, 是在五楼。   她乘坐电梯到达楼层, 刚出电梯,就看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徐司原。   男人低头看着手机,单手插兜,站在长廊上。   知眠犹豫了下, 走过去, 徐司原侧首看到她, 脸上挑起笑意, “来了。”   “嗯。”   她走到他面前,“司原哥,你怎么不进去?”   “我刚在联系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员工。”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你最近怎么样?你现在很厉害,短短一年就发展成这样,果然当初我的眼光没有错。”   知眠腼腆弯唇。   “活创百维还是很重视你的,给了你很多好资源,当初你选择活创百维,是一个明智的抉择。”他笑笑,“只是想想我们工作室错过了你这样的人才,还是很可惜。”   知眠莞尔,“其实心创最近还是出了很多优秀的画手的,我看到你们工作室也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他勾唇,“差不多时间了,过去吧。”   知眠点头。   两人走去宴会厅,看到了在门口迎宾的悠悠和她未婚夫。   知眠笑着和悠悠拥抱。   “哎呀好几个月不见了,知眠好想你……”   “恭喜你悠悠姐。”   知眠把准备好的订婚礼物拿给她,悠悠喜笑颜开:“不多说了吗,不要带礼物,人来了就好了。”   到的宾客有许多,两人热络交谈几句,知眠和徐司原便先进去。   “知眠,你和我们工作室的一起坐吧。”徐司原道。   她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一个人,“好。”   听到有人在叫“徐总”,徐司原便领着知眠走过去,同桌的几个画室的工作人员,尤其是知眠曾经的同事,温箐,看到跟在徐司原旁边的知眠,猛然呆住。   “知眠,太久没见到了……”   知眠嘴角点起梨涡,“你们好。”   温箐有私底下也在关注知眠,没想到,短短一年她如同脱胎换骨、破茧成蝶一般。   从原来碌碌无为的小助理,蜕变成了知名画手。   此刻见到知眠,女孩仿佛会发光一般,带着光芒,举手投足之间褪去了稚嫩和自卑,更显得成熟自信。   温箐曾经还和同事嘲笑过知眠出来当主笔,能搞出什么名堂。   但现在,现实给了她最大的一个耳光。   温箐现在在工作室,也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助理,每□□九晚五,恨才华无法展示,抱怨地过每一天,知眠却不断向上走,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温箐心里不爽,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同桌的人主动热情地和知眠打招呼,或是出于真心,或是看到了知眠现在的名气,知眠早已司空见惯,脸上仍旧挂着礼貌的笑,和他们交谈着。   手机忽而振动,知眠低头看向手机,进来段灼的微信:【好饿,一个人吃饭。】   她不禁挑起唇角。   这人还来她这里扮可怜?   她回:【接下来一个小时,并不想理你。】   那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段灼发了一个小猫趴在沙发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是从她这里盗去的。   知眠脑中自动带入段灼的脸,违和感太强,她差点笑出声。   谁能想到向来冷言冷脸的段灼,私底下竟然还会发这样可爱的表情包呢。   知眠的心快化了,赶紧把手机盖在桌上。   省得又会忍不住和他聊天。   手边的杯中被添上橙汁,她转头看向徐司原:“谢谢。”   男人注意到她刚才的举动,沉默半晌,淡声开口:“你和段灼又在一起了?”   知眠愣了愣,点点头,“我们前段时间复合的。”   徐司原敛睫一笑,“挺好的。我还听我妹妹说过,她之前在工作上遇到段灼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我听段灼说过。”   而且巧的是,正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才复合的。   “我那妹妹,以前年轻气盛,做了太多错事,后来也不敢来找你道歉,那天遇到段灼之后,还说了很多,其实她对你很愧疚。而我其实也怕你因为当初的事,对我有什么想法。”   高中时候,知眠就已经被伤过一次,谁知道去年徐司朦又来作妖,搞得徐司原夹在中间,十分尴尬,也不敢靠近知眠,对她的喜欢,也一直不能宣之于口。   然而现在,他也彻底失去了机会。   “没事,过去了,我也放下了。”知眠看向她,眼底划过一道笑意,“这回是真的放下了。”   末了,徐司原压住心底的苦涩,道:“祝你和段灼幸福,你们要好好在一起。”   “嗯,谢谢。”   ……   过了会儿,订婚宴正式开始,悠悠穿着正红色晚礼服,在鲜花与奏乐中,挽着未婚夫缓缓登场。   虽然今天只是订婚宴,但是听说悠悠嫁给了一个富二代,一个订婚宴的排场也很大。   晚上的酒宴很丰盛,结束之后,知眠和心创工作室的几个朋友和悠悠说笑交谈了会儿,而后离开。   大家结伴下到酒店一楼,走到酒店门口,外头夜色茫茫,知眠就看到五米开外,倚在车旁等候的段灼。   男人眉眼清隽冷然,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如同冰雪消融。   一如当年少年模样。   知眠和旁人告别,而后小跑向他,最后被他揽进怀中。   “你来多久了?”   她闻到他身上烟草和薄荷的味道,仰头眨着星星眼看他。   段灼垂眸,眼角染上笑意,“等挺久了,怎么补偿?”   她小声道:“那我等会儿亲亲你。”   段灼扬唇,“行。”   他给她开了车门,两人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知眠和他讲起今晚订婚宴上发生的事。   她说着,慢慢想到她的室友,想到梁栀意,感慨自己的一个个朋友,或许也慢慢要步入社会,找到工作,走进婚姻,生儿育女。   转眼间她也要大四毕业,彻底告别学生时代,迎接下一个人生阶段。   到时候,每个人所面临的烦恼,不再是会不会挂科,六级能不能考过,毕业论文什么时候写完,考研能不能上岸,而是全新的,未知的烦恼,或许是什么时候结婚生子,能不能升职加薪,父母如何赡养,孩子如何教育。   长大,果然有有越来越多的烦恼。   但好在,她想到有段灼陪在身边,心里就安定下来。   现在,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忧心忡忡了,她靠着自己能独立,她不用再依附于旁人而生存,更何况,如今她和段灼都变得更成熟,更加相爱了。   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俩都会互相陪伴地走下去。   -   第二天仍是周末,知眠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打算休息一天,于是昨晚段灼就说今早让她和他一起去俱乐部,他要开个会,等他忙完,两人就可以去约会。   知眠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而且她也想多和他待在一起。   于是早晨,段灼接上她去往俱乐部。   到了后,段灼领她去办公室,知眠进去,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的办公室,段灼问:“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豆奶?”   “你这里有豆奶?”   她平时早餐最喜欢的就是豆奶。   “你不是爱喝?而且你又不喜欢苦咖啡。”   她笑笑,“那我要豆奶。”   他泡了一杯,拿给她:“你先喝,我去找个资料。”   “好。”   段灼走到办公桌前,知眠喝着豆奶,忽而间听到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格子裙、梳着马尾的年轻女生走进来,脸上带笑,手里拿着一个宝蓝色盒子。   “Fire,早上好……”   女生看到知眠,愣得话语骤停,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段灼转眸看她,语气不冷不热:“有事?”   女生抿唇:“你昨天让我做的赛事资料整理,我已经做好了,发到你邮箱了。”   “嗯。”   “那个……”女生摩挲着手里的宝蓝色礼盒,脸颊微微泛起绯红,半晌开口,“你爱吃马卡龙吗?我这里多买了一盒马卡龙,味道很好的。”   段灼看着手中材料的视线一顿,几秒后,抬眸看向她:   “我不吃甜食,不过——”   女生眼眸微亮。   段灼看向沙发上的知眠,“你可以问问我女朋友,她吃不吃。”   女生闻言,看向乌发红唇的知眠,没想到她竟然是段灼女朋友,顿时怔得说不出话。   知眠开口,淡淡莞尔:“谢谢我不吃。”   女生垂眸,握紧盒子,声音都打了颤:“没事,那、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飞快关上办公室的门,溜得飞快。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段灼处理完手中文件,无声瞥向沙发上闷声喝豆奶、不说话的小姑娘,一眼就猜到了她的情绪。   而后,他抬步朝她走去。   知眠喝完豆奶,刚把杯子放到桌上,感觉到旁边的沙发塌陷下去,她刚抬眸,感觉身子忽而腾空而起,被男人抱到了腿上。   她吓得抬手搭住段灼的肩,就对上他漆黑的眼。   男人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笑得有点得意,“吃醋了?”   知眠轻哼一句,没吭声。   段灼把她圈在怀中,手指描摹着她的腰.肢,语调慵懒:“就一个部门同事,我平时和她的工作交流也不多,吃什么飞醋呢?”   她心里酸溜溜的,“你在你们俱乐部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去年一整年……是不是有很多女同事给你来送小礼物啊?”   段灼轻笑一声,捏了捏知眠脸颊,“小孩儿,你平时还打趣我爱吃醋呢?你说说看,到底是谁爱吃醋?”   知眠脸颊微热,就感觉到他坐直身子,把她搂得更紧,在耳畔响起拖腔带调的声音:   “我呢,找对象眼光很高。”   “除了最好的那个,其他我都看不上。”   知眠闻言,心底的醋意渐渐消散,男人低笑一声:“现在还吃醋吗?”   知眠心生一动,忽而去咬了下段灼的喉结,微微加重了力道。   喉结轻微的刺痛感在大脑一刺,某些特别的回忆瞬间苏醒,段灼眼底一暗,见着小姑娘想站起来,他却一把把她牢牢按在怀中。   段灼喉结滑动,看着她,眼底晦明难辨,“什么意思?”   知眠扬起下巴,咕哝:“你昨天也咬我……我这是扯平。”   段灼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注视着她,“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干嘛……”   “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喉结很敏感?动不动就敢咬?”   知眠感觉到坐着的男人的腿在不断发烫,她脸颊充血,“我错了……”   段灼刚想对她做点什么,敲门声响起。   下一刻,门直接打开,知眠吓得直接从他身上弹起。   段灼看到走进来的司马诚,气得眉间锁紧,倒吸一口冷气,“我让你进来了?”   一个诸葛宇进来从来不敲门,一个司马诚就应付性地敲两下。   司马诚看到办公室里的知眠,“诶,小酒?”   知眠脸色红得快要滴血,“司马哥……”   司马诚看着两人,猜到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忘了某些人现在有对象了嘛。”   “有屁放。”   司马诚双臂抱胸:“小段,你这个态度可不对啊,我们当初可是帮助你追回小酒,你这过河拆桥,未免太不厚道了。”   知眠笑了。   段灼抬手拉了知眠一把,把小姑娘重新搂到身边,抬眼看向司马诚:“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有心情和我对象说话。”   “……”得,就欺负他一个单身狗。   “走了差不多了,开会了。”   段灼揉揉知眠的头,“在这乖乖等我。”   “好。”   段灼起身,和司马诚走出办公室,后者讲起正事,“对了,这文件给你啊,等会儿开会的时候,你记得看看,特别是这个通知……”   段灼双手插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司马诚讲完,而后转头看到段灼脖子,眉头微皱:“诶,你脖子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段灼微微一愣,猜到了什么,眉梢染上笑意,手指抚了上去。   司马诚一脸疑惑,担忧问:“你这是不是过敏了啊,还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这季节蚊子开始多了,我要不给你拿个药涂一下?”   “……”   段灼无语,转眸睨他:“这是情趣,你特么才被蚊子咬了。” 第六十章   早上, 知眠在段灼办公室里待着。   她在里头随意转着,打发时间,最后坐到了他办公桌前, 随手打开他的抽屉,看到面上放着几本书。   拿起来一看,竟然都是她出版的漫画书,扉页里还有她的签名。   她眼睛一亮。   这人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只知道漫画刚上市的时候, 有一部分有她的签名, 其他渠道则是签售会。   书本翻开,里头的纸质不是新的, 很明显感觉到被人翻阅过。   原来他真的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知眠心里暖洋洋的,想到什么, 扬起唇角, 拿起笔筒里的黑笔, 在扉页上写下什么。   末了,她把书放回原位, 关上抽屉。   ……   十一点多,段灼开完会回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 他看到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知眠。   姑娘个子娇小,脑袋歪着枕在手臂上,蜜茶色的长发散落在桌面,小小只缩着,看过去恬静而安然。   他心底顿时一片柔软。   从前,他总喜欢她依赖在他旁边。她离开他身边时,他无论在家或是在办公室, 都感觉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像是机械般地过每一天。   直到她回来。   带着他整个世界都鲜活温柔起来。   他关上门, 慢慢走进去。   走到女孩旁边,他抬手轻轻摸了下她发顶,知眠咕哝一声,睁开眼看到他,“段灼——”   男人捏了下她脸颊,唇线微挑,“怎么这么困?”   “应该是我今天太早起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段灼揽住她的腰间,把她一把抱起放在办公桌上。   她转头看了眼门口,想到今早发生的事,面色一红,想要下来:“等会儿有人进来看到……”   段灼按住她的腰,倾下脸啄了下女孩的红唇,气音低沉:   “看到又怎么样,我在自己办公室谈恋爱,犯法了?”   “……”   知眠拗不过他厚脸皮,索性作罢,手臂伸到他面前,软声道:“我手麻了。”   段灼握住她的手臂,一揉,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又麻又疼,差点叫出来,“你轻点!”   段灼蓦然一笑,“哪儿轻点?”   知眠看到他脸上蔫坏儿的表情,就知他话另有所指,她羞窘地抬脚踢了他一下,把手臂抽回来:“不要你揉了。”   段灼又握住,这回刻意放轻了力道,无奈道:“我刚才都没怎么用力。”   他力气本来就大。   有的时候下意识这样,没考虑女孩细皮嫩肉,格外怕疼。   按摩着,发麻感渐渐消散,知眠问他:“会议结束了吗?”   “嗯,接下来没事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在俱乐部吃个午饭?”   俱乐部有食堂餐厅,知眠从前吃过好几次,味道很可口。   “好,那我们走吧。”刚好她现在也饥肠辘辘了。   知眠抽回手臂,扬起眸子笑着看他,眼眸星星点点。   四目对视间,段灼眼底微暗,到底还是忍不住,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吻重重落下,伴随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先让我亲一会儿。”   ……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段灼牵着知眠走了出去。   女孩脸上刚刚消散了热意,却还微微带了红,反观男人,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脸餍足的模样。   俩人没说话。   各自心里却是情思绕转,如刚陷入热恋期的小情侣。   走去食堂一路上,路过有人和段灼打招呼,看到他牵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有人认得知眠,也有人不知道,皆是震惊,三步一回头地打量。   段灼大大方方,毫不避讳,仿佛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似的。   知眠知道他的心思,羞赧中又心生甜蜜。   到了食堂,里头有很多家餐饮铺,段灼带知眠逛了一圈,最后两人点了份石锅鱼。   段灼:“你先去坐着,我在这等。”   知眠找了个位置坐下,几分钟后,食堂门口出现几个女人。   舒姳和几个同事走了进来,“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我吃韩式拌饭,你们呢……”   舒姳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说笑着跟他们一起过去,忽而间抬眸就看到正前方段灼的身影。   段灼端起一份石锅鱼,走到一个餐位旁边,在一个女孩旁边坐下。   而女孩,正是许久未见的知眠。   舒姳震惊得瞳孔一缩,就听到身旁几个同事也注意到了:“诶,那不是段灼吗?”   “他怎么和一女生坐在一起?”   “那女生好眼熟啊?”   “诶这不是……他之前那个前女友吗?”   “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刘哥讲,段灼和那女生今早一起来俱乐部的。”   “哇塞,他们这是复合了?”   “应该是吧……”   舒姳心间仿佛被人握紧。   他们竟然复合了?!   去年,她听说段灼和知眠已经彻底分开了,她以为过了一年,段灼铁定放下了,谁料想到两人现在竟然复合了?   舒姳原本都恢复平静的不甘和嫉妒,再次被狠狠搅动。   她点完餐,坐了下来,从她这里可以看到段灼侧向知眠,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男人嘴角噙着笑,而知眠时不时被逗得羞窘打他。   舒姳还记得,曾经段灼在她面前提起知眠的时候,也是这样宠溺的表情。   凭什么?   凭什么又是知眠?!   舒姳握紧了手中的餐具。   另一边,知眠吃着饭,注意到食堂里各个方位的目光,小声和男人嘀咕:“我感觉好多人在看我们……”   都怪这人的存在太过惹眼。   男人勾唇一笑,“他们在看我怎么找了个这么好看一对象。”   这人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知眠下巴轻点着握着的调羹,开玩笑道:“他们会不会奇怪,觉得你怎么又找了我,也没交个更漂亮的女朋友,一点都不新鲜。”   段灼轻嗤,“先问问他们能不能找到你这样的。”   他转头看她几秒,扬起了眉,“而且还有更漂亮的么?”   知眠不禁笑了,桌下的手就被他握住,一片温热。   两人吃着,好在外人好奇,却也不敢上前打扰。   饭后,段灼把餐具拿去回收处,知眠让他先去门口等着,她去个洗手间就来。   知眠走去洗手间,而后从隔间出来,站在水池面前洗手时,镜子里门口出现一个身影——舒姳。   她转眸看到舒姳,微微一愣:“舒医生?”   她太久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舒姳走进来,看着她,扯起嘴角:“嗨,没想到还能在俱乐部看到你。”   一年前,两人加了微信之后,舒姳本来想对知眠说的什么,却得知了知眠和段灼彻底分开的事,她目的直接达成,后来便躺了列。   舒姳随口问:“刚才我看到你和段灼坐在一起,你们复合了?”   “嗯。”   舒姳笑了笑,“你们分手之后,我经常看到有些小女生在他身边转悠,桃花不断,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你在一起。”   知眠闻言,心间掠过一道情绪,很快转瞬即逝。   她但笑不语。   “段灼性格挺强的,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看到你就受了很多委屈,复合之后,他对你应该有比从前好一点吧?”舒姳顿了下语气,“其实我还挺担心,他对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没那么上心。”   知眠眼底一敛,几秒后抬头看她:“舒医生,你是想说什么吗?”   “没……我就是因为认识你,所以随便说几句,我也就是担忧段灼可能是习惯了和你在一起,等到追到了,又会慢慢恢复了老样子。你别当真,这都是我个人看法。”   安静半晌,知眠旋即开口:“段灼的性格我知道,谢谢舒医生的提醒。”   知眠又笑笑,“不过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担忧。”   舒姳眼底一敛,貌似带着善意提起,“你别误会,其实很多人当初对你们的感情就不太看好……”   “我和段灼的感情,需要这些人看好吗?”   知眠打断她,眨眨眸子,“与其担忧别人,不如先关注自己,大可不必这么操心。”   舒姳怔怔,忽而间觉得知眠变了许多。   她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自卑,容易听信旁人言语的人了。   知眠擦干净手上的水,拿过盥洗池旁的皮革挎肩包,最后看了眼舒姳:“我先走了,舒医生。”   她走了出去,舒姳站在原地,笑容垮下,气得握紧手心。   知眠到了食堂门口,就看到段灼从旁边的饮品店走了出来,手里拿了杯奶茶。   到她面前,段灼把奶茶递出去,顺势揽住她,眉梢微抬:   “喝了解解渴。”   刚才吃完石锅鱼,知眠无心叫嚷着口渴。   女孩喜笑颜开,插进吸管吸了口,是酸酸甜甜的芒果养乐多,她把它举到他嘴边,“好喝,你尝尝?”   他握住她的手,喝了几口。   段灼说下午带她出去约会,两人往俱乐部门口走去,知眠忽而叫他:“段灼。”   “嗯?”   知眠佯装严肃看向他,“咱们俩分手这段时间,你没有和其他女生有暧昧吧?”   段灼眼睛一眯,皱起眉,手掌锢住她后颈,跟捏小猫似的:“你又瞎猜什么呢?”   知眠忍住笑,“我就是问问,没有怀疑……”   她和他说起刚才在厕所和舒姳的对话,“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还说什么你对我没那么上心。”   她也觉得奇怪,她都多久没和舒姳联系了。   哪有人一上来就说这样的话,而且这话还听得刺耳。   段灼闻言,扯起嘴角,给气笑了,“我特么跟她很熟?她这么懂我?”   “你别生气,我没听进去,而且我最后也怼了她。”   段灼:“以后谁有人再和你说这些话,你直接和我说。”   知眠点头,“不过我感觉挺奇怪的,我总感觉她对我有些敌意。”   段灼想起从前舒姳和他告白的事,想了下,还是老实告诉了小姑娘,知眠听完呆住:“我当时才刚跟你提分手,她就来和你告白?所以她之前很早就喜欢你了?”   “嗯。”   所以她当时的第六感果然是对的。   她明明那时候还和段灼是情侣,但是舒姳就觊觎上了,费尽心机待在段灼身边,还表面和她谈笑风生的,实在让人作呕。   所以刚才难怪舒姳会这样和她说,就是故意来让她对段灼产生怀疑,细细品来,浓浓一股茶味。   “那你当时……怎么解决的?”她问。   段灼瞥她:“还能怎么解决?当然就直接拒绝,而后让她调离了我的团队。”   知眠生气的同时,心底又高兴在段灼的世界里,从来只有她一个女生。   男人见她不爽,揉揉她的头:“我保证,其他人不会有任何机会。”   “而且,”他低笑,“你要多来我们俱乐部宣誓主权几次,这样我身边就没其他女生敢靠近了。”   知眠轻哼一声,嘀咕:“以后有女生找你,你要和我说。”   “好……”   午后的阳光,夹杂着微柔的风,静静洒在走在树下的两人身上,落下点点光斑。   -   四月底的时间飞快过去,进入了五月,初夏时节。   知眠参加致彩杯的画稿定稿后,投稿给了致彩杯的官网,接下来会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评选。   投稿前两天,程立给段灼送来一份文件。   “灼哥,这是这两周以来我派人跟踪调查闵志专,所查出来的结果。”   段灼翻看着资料,眉峰微皱。   晚上,在新城御景公寓,段灼把文件拿给她看。   本来这些事,他打算独自处理,不让小姑娘多担忧,但是知眠也算受害者之一,她也有权利知道。   知眠翻看着资料,皱起眉头:“这是闵志专和女生进出酒店的照片?”   “对,而且不是同一个。”   知眠看到最后一张偷拍的照片,猛然一怔:“这女生……”   “怎么了?”   她看着照片里走在闵志专旁边熟悉的面孔,认了出来——   房佳楠。   知眠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房佳楠和闵志专之间,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段灼说这几个女生都是闵志专手下的得意门生,很受男人器重,而且闵志专还给她们办过画展。   在过去长达一年中,闵志专利用自己的权势和金钱,给这些女学生好的资源,而作为同等交换的,则是她们需要和闵志专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至于她们是被迫,还是主动,目前还无从得知。   “但是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不能完全坐实和定性闵志专的行为,如果现在曝光出去,这人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   知眠看向段灼:“我们需要人证。或者,我们先可以找一个人,作为突破口。”   “你想找谁?”   “我觉得可以从房佳楠入手。”   知眠看向照片里的房佳楠,想到什么,眉间一皱,喃喃自语:“我终于明白,她那天为什么要那样说了。”   -   翌日,霖城第三人民医院。   病房里,房佳楠坐在病床边,低头削着苹果。   窗外的阳光落在转动的刀面上,反射着白光。   一长根苹果皮掉落在垃圾桶里,房佳楠把苹果递出去:“爸,你吃。”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慢慢伸手接过,笑着,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   房佳楠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我去洗个手哈。”   她起身离开,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往病房走去,忽而看到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走到面前,房佳楠看到知眠,整个人呆住,“知秋老师,你怎么在这……”   知眠朝她莞尔:“佳楠,抱歉打扰了,我有点事想找你,可以聊聊吗?”   房佳楠从怔愣中回过神,点点头,“我进去和我爸说一声。”   过了几分钟,房佳楠出来,对知眠道:“我们去前面吧。”   三人走到长廊尽头,知眠先介绍身旁的人:“这位是我男朋友。”   房佳楠颔首,“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知眠抿了抿唇,开口:“我可以了解一下,有关于你和闵志专之间的事吗?”   房佳楠倏地瞪大眼眸,忙垂下眼。   “我……我和他能有什么事……”   知眠不着急,缓缓道明来意,以及目前查到的事,房佳楠原本不愿意承认,看到照片后,脸色一点点变白,背靠向墙,像是在寻找支撑点一般。   “佳楠,我想知道……你和闵志专之间,你是自愿的吗?”   房佳楠眼眶微红,“你们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你们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第一次见到我说的那些话,是在暗示我不要单独来找闵志专。那天晚上,我去他办公室,你试图留下来,其实是在帮我,害怕我陷入危险,虽然那晚,我还是差点被他骚扰了。”   “你猜到了他会对我做的事,只是你害怕他,所以不敢说,对吗?”   房佳楠低头,流下泪来。   知眠的手轻搭上房佳楠的肩膀,柔声道:“我们想帮你。如果你是被逼的,那闵志专的行为就构成了犯罪,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你难道要让他继续伪装下去,让更多的女孩受害吗?”   房佳楠沉默良久,慢慢开口:“我也没想到,我会走到今天。”   房佳楠和知眠讲述了她的事。   房佳楠出生于农村家庭,家境一般,但是努力学习画画,她的才华被闵志专看到,而后被他收为学生,进了他的画室。   本来她以为,闵志专是个温柔漂亮的老师,谁知道闵志专看上的,不单是她的才华,还有另外一个方面。   他用权势和金钱来诱惑她,当时她奶奶病重,看病需要花钱,全家经济困难,房佳楠一时经不住诱惑,便掉入闵志专的陷阱。   后来,她悔悟想停止,却被闵志专通过照片威胁。   她不敢曝光,害怕外人的目光,她内心在两处极端中反复崩溃,她甚至一度想自杀,可是想到父母,却觉得不孝。   “我想曝光他,可我不敢,我也怕没有人相信我,反而会被闵志专那个禽兽报复。我现在真的非常后悔……”   房佳楠哭泣。   知眠问:“你愿意出来作证吗?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帮你。”   但这样的代价,也就意味着,她可能还是会受到一些非议的目光。   房佳楠垂眸,“昨天我爸跟我说,我现在特别棒,我是他的骄傲,他让我好好画画,不管怎么样他都支持我,但是我觉得我一直在欺瞒他们,我对不起他们……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房佳楠抬头看向知眠,眼泪婆娑:“是不是说出来,是最好解脱的方式?”   知眠鼻尖一酸。   “是。”   房佳楠抹掉眼泪,闭了闭眼,“我愿意站出来。”   这样的人,不配在继续坐在那样的位置,她不能让更多的女孩收到他的伤害。   房佳楠道:“而且我还知道一件事——他的手很长,有权利能操控致彩杯的作品评选,说白了,只要讨他的欢心,你就能够拿奖,所以我猜着,当初闵志专是想用这个来诱惑你。”   知眠猛得一震。   “你确定吗?”   房佳楠点头:“我有证据。”   -   傍晚,从医院出来,夕阳已经漫了半边天。   段灼牵着知眠,往停车场走去。   知眠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人,我还以为闵志专是多么好的一位老师。”   她转头看向段灼:“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段灼对上她目光,嗓音低沉:“你安心忙你的比赛,现在有了人证物证,接下来所有的事放心交给我。”   知眠莞尔,“我对象怎么这么厉害呀。”   段灼勾唇,“你现在才知道?”   知眠知道,她无论做什么,背后永远都有他的保驾护航。   “不过你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暂时不用。不过,”他若有所思扬了下眉,语气悠哉,“可以来点奖励。”   她狐疑,“什么奖励?”   男人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知眠听完,耳根霎时间红了,“你怎么老是……”   段灼沉声笑着,指尖挠了下她手心,低声蛊惑她:“答不答应?”   知眠感觉单听他的低音炮,就快要沦陷。   她末了轻哼一声,给他模棱两可的答案:“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她看到男人脸上的笑意,如同比赛时已经夺得冠军一般,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仿佛她这只小白兔,注定要被他叼走。   太过分了。   -   三天后的早晨。   朝阳洒下灿烂的阳光,万物如同沐浴上金光,万里无云,蓝天如洗。   知眠从公寓下来,看到倚在车旁等候的段灼,唇角一弯,朝他小跑而去。   “段灼——”   男人搂住奔向他的小姑娘。   知眠嘴角点起梨涡,“早上好呀。”   他亲了她一下,“上车,给你买了早餐。”   两人上车,知眠接过他递来的豆浆和烧麦,疑惑:“今天早上你带我去哪儿啊?我下午学校还有课呢。”   “没事,上午就能结束。”   “结束什么?”   段灼把手机解锁,递给她,知眠接过,看到上头一个新闻——   今早闵志专的画室将会举办一场他的大规模画展,到时候会有媒体进行采访,同时还会有许多业界知名画家被邀请出席。   “我们去闵志专的画室。”   段灼想到什么,舌尖抵了抵上腭,看向她笑了,“今天带你去看场大戏。” 第六十一章   朝阳灿烂, 阳光透过透明玻璃,投射在澄明亮堂的工作室里。   小提琴演奏声缓缓流淌,悠扬舒缓,现场工作人员井然有序走动着, 装饰摆放着画展上的鲜花和酒水, 迎接每一个贵宾和媒体记者的到来。   闵志专一身黑色西装, 熨烫妥帖, 头发打理得锃亮,和每一个宾客握手,笑意满满, 身旁挽着他的妻子师琼思, 一身青绿色旗袍, 风韵十足,面色带笑。   “闵老师, 今天能来看您的画展, 是我的荣幸。”   “客气了张先生,还希望多多指教啊。”   “哎, 应该是我来请教您。这位是您太太吧?太太看过去特别漂亮年轻啊。”   闵志专调侃自己:“我站在我太太旁边, 这是绿叶衬鲜花呢。”   师琼思羞嗔了下闵志专。   宾客往里走后,师琼思对闵志专道:“我还害怕今天这么穿会不会不太好看, 给你丢面子。”   平时师琼思是不会陪同他出席在公众场合的, 但这是闵志专入漫画界第十五周年画展,意义非凡, 因为也办得格外隆重。   闵志专笑着, 手搭在她腰肢上:“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师琼思打量着男人的脸, 他脸上受的伤总算好了, 好在并不影响今天的画展。   闵志专和师琼思私底下说, 前几天被打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可能惹到了什么人,所以被人报复,师琼思觉得奇怪,自己丈夫想来温和忍让,她想要报警,闵志专就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会儿演讲,我就坐在下面看你,你可千万别紧张。”   画展开始前,闵志专会在宾客面前,先发言。   男人点头,刚要说点什么,就见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他视线突然顿住。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挽着段灼,下一刻徐徐朝闵志专走去。   “闵老师好——”   知眠看着他,莞尔勾唇。   闵志专没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过后,知眠还会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知眠脸上如往常般的笑容,背后渗出冷汗来,缓过神,淡淡一笑:“知秋,你也来了。”   “恭喜闵老师,办了这么一场隆重的画展。”   闵志专笑笑,视线移到段灼脸上,就看到男人冷戾傲然的眉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气场莫名给人压迫感很重,却又仿佛是错觉。   注意到他目光,知眠介绍:“闵老师,这位是我男朋友,段灼。”   段灼伸出手,抬眸看向闵志专,扯起嘴角:“闵老师,久仰大名,早就听说过,闵老师在业界德高望重,知眠一直很敬仰您。”   闵志专干笑两声,敛睫伸出手,“谢谢。”   师琼思看了眼知眠,柔声问:“这位是画室的新学生吗?以前从来没见过,好漂亮。”   闵志专连忙解释:“这是老徐推荐来的一个小姑娘,想要报名致彩杯比赛的,让我来指导两句。”   师琼思点点头。   知眠和她颔了下首,便道:“闵老师,那我们就先进去。”   “……好。”   两人离开,闵志专心中惴惴不安。   知眠那天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逃得那么快,本来这两周都没联系,怎么今天突然来他的画展?而且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难道她当时并没有察觉出来?   而她男朋友看过去似乎城府颇深,不太像是普通的人物。   师琼思握了握闵志专的手,“你怎么了?很热?”   他回过神,“嗯?”   “手心出了这么多汗。”   闵志专啊了声,搓了搓手,“确实,今天这西装有点热。”   “要不你先把外套脱掉。”   闵志专看到师琼思不变的温柔神情,又渐渐放下心来。   不过想想,知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做什么不成?   那晚在办公室,无人知道,她又有何什么证据?   知眠在他面前,也不过一个蝼蚁一般,反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闵志专眉间渐渐舒缓,把脱下来的西装递给助理,而后看了眼腕表。   另一边,知眠和段灼往里走,到了画展中心的平台前面,找到一个位置坐下。   知眠小声问他:“你说大戏,是什么?”   男人抬眉,提出交换条件:“你亲我下,给你点提示。”   “……”   这里这么多人,这人真是一点不害臊。   知眠掐他手掌虎口一下,不爽:“爱说不说。”   段灼懒洋洋勾唇,“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提前说就没有惊喜。这个送给他的十五周年礼物,一定很特别。”   知眠知道他向来爱生事儿,此刻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十五分钟后,画展正式开始。   媒体已经全部架好了机位,宾客全员到齐,在掌声中,闵志专走上讲台,闪光灯咔嚓咔嚓响起,他笑得成熟温和。   走到中间,他鞠下一躬,站在话筒前,含笑开口:   “首先,特别感谢各位宾客和媒体朋友今天能来参观鄙人闵某的画展,我的几个好朋友,我的前辈,还有业界几个的知名画家,还有我工作室的学生,谢谢大家!”   掌声之中,闵志专缓缓出声:“转眼之间,十五年过得很快,我仿佛还记得,当时我刚刚大学毕业……”   他正说着,忽而间门口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闵志专,你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所有人倏地闻声回头。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趁着保安不注意,直接冲了进来,指着讲台上的男人:“你把我的女儿楠楠害得那么惨,你竟然还有脸站在上头……”   现场闻言的人皆是一怔,闵志专眼眸微瞪,前排的助理立刻站了起来:“这人是谁!保安给她拖出去!”   保安跑上来,想要拉走中年女人,女人却坐在地上死活赖着不走,嚎啕大哭:“闵志专,你逼着我女儿陪你睡觉,威胁她不让她告诉别人,你就是猪狗不如!”   一刹那,现场一片哗然。   闵志专脸色突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看向助理,助理立刻冲过去,加入保安,野蛮残暴把中年妇女从地板上拖去门口,“把她给我弄出去!”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拦住:“诶,你们有话好好说!哪有这样动手的!”   中年妇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控诉:“闵志专,你做过的事,别以为没有人知道!你还有脸称自己为老师,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闵至专面色微变,对大家道:“这是哪来的人在这里信口雌黄,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你装什么装!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我女儿受的那些苦我都知道!”   中年妇女拿出口袋里的录音笔,点开后高高举起,里头就穿传出闵志专和房佳楠的对话——   “闵老师,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可以离开画室……”   “佳楠,乖乖听话,你跟我在一块,我什么时候委屈你了?这次致彩杯,我保证你的作品能够入选,到时候你就能办个人画展,这些你还不满意?”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   “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商量的余地?你以为一般人有这样的待遇?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在我这里?”   “……”   现场爆发巨大的轰动,面面相觑,人声鼎沸。   第一排坐着的师琼思,听着录音中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双目失神。   闵志专站在台上,大惊失色,再也没有了往常般的从容不迫:   “你这是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录音!这能证明里面的人是我吗,就是血口喷人!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告你诽谤!”   “你以为我就一段录音了?我还有其他照片!闵志专,我就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虚伪恶心的嘴脸!”   中年妇女把照片拿出来,上头是闵志专和女学生进出酒店的照片,现场的闪光灯疯狂亮起。   照片里,闵志专的脸清晰可见。   全部人向男人投去异样的目光,在一瞬间如同淹没人潮的巨兽,闵志专哑声喊道:“房佳楠呢!房佳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然而现场无人回应。   只有闪光灯疯狂在他眼前闪烁。   “别拍了!别拍了!”助理喊道。   一片混乱间,门口走进来了两个警察:“哪位是闵志专?”   台上的男人心里一沉,往后踉跄了步。   在人指认下,警察走到闵志专面前,“闵先生,有人举报你涉嫌以权谋私,贿赂他人等问题,请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闵志专目眦尽裂,声音颤抖:“你们有什么证据抓我?证据呢?!”   “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想赖什么?你以为我们没证据会过来带走你?”警察喝令,“跟我们走!”   闵志专眼神放空,被迫走下讲台,他看到师琼思站了起来,正眼眶发红看着他。   他走过去,试图拉住她的手:“老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师琼思看着他,肩膀幅度强烈起伏,眼底滑下一道泪,语气克制着愤怒:“你让我感觉恶心。”   闵志专偏着脸,像是失了魂一般。   最后,他被推着一步步往前走,看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忽而间耳边放空,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他忽而看到坐在角落的男人——   段灼双腿交叠,眼目凉薄瞥向他,唇角挑起抹笑意,是胜利者倨傲的姿态。   闵志专脸色怔怔。   他感觉自己走向地狱,永世不得救赎。   -   画展以闹剧般的结尾结束。   而知眠也从段灼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全部始末。   这两天,段灼继续让人去找几位受害者了解闵志专对她们的所作所为,贿赂他们,操控比赛的罪行也浮出水面。   在房佳楠的劝说下,几个女生也愿意站出来,今早,房佳楠和几个女生拿着全部的证据去派出所去报了警。   考虑到几个受害者是女生,一旦这种事情被曝光,肯定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也影响以后的生活,所以段灼并没有让她们出现在现场。   而今早房佳楠的母亲,其实并不是她真的母亲,而是找来的演员。   这个主意其实是程立的灵机一动,在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当众揭发闵志专的行径,影响最大。闵志专最爱面子,那就让他失去什么。   证据确凿,男人最后肯定免不了牢狱之灾。而他的事迅速被媒体曝光在网络上,引起一片轰动和谩骂。   就连他很多业界的朋友也没想到,闵志专的面孔竟然如此丑恶,发文纷纷谴责,与这人划清界限。   这样大的污点让闵志专的名声在漫画界彻底臭了,而且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他画室里所有的学生都选择离开,没有人还愿意当他的学生,师琼思也提出了离婚,如果上到法院,大几率下,闵志专会被净身出户。   几乎是一夜之间,闵志专没了名利,地位,家庭。   两手空空,还背负骂名。   而他因为曾经对致彩杯暗箱操作,使得所有人对这场比赛的公平性产生怀疑,加之比赛最近正在进行举办,国家相关部门出来回应,称会对该评委会立刻进行整顿调查,如有问题,一定严惩处理。   同时知眠也接到了徐尔的电话,那头对她表示愧疚,说并不知道闵志专原来是这样的人。女孩表示理解,她知道徐尔当初是好心,只是闵志专伪装得太好,骗过了所有人。   事情到这,算是圆满解决。   知眠向致彩杯投稿完毕,生活又回到正常的轨道。   闵志专事情发生第二周,段灼要领队GYB去外地参加明年一个国内比赛的预选赛。   临走前一天晚上,段灼把知眠送回公寓。   在车里,临别前,男人倾身把她圈进怀中,知眠想到接下来不能见面,心间一片潮热,手扶住他的肩膀,主动将红唇送了上去。   皎洁的月光透过车窗,静静地洒了下来。   耳边时不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知眠心跳加快,害怕却又忍不住和他放肆沉沦。   末了,男人停下极具色气的吻,两额相抵,他喘.息声重重起伏,夹杂着着濡.湿的水汽,让知眠浑身蔓延开酥.麻之感,就这样轻易被他挑起感觉。   无声对视间,情绪暗流涌动。   两人都在克制隐忍。   半晌段灼抬手揉了揉女孩发顶,哑声如同蛊惑:“等我回来,把奖励给我。”   知眠心间荡漾,羞赧:“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他笑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早晚都得巩固一下记忆。”   “好不好?”他吻了下她耳垂。   知眠被他勾得心痒,到底还是上钩,轻轻噢了一声。   男人眼底浪荡而痞坏的笑意更深,知眠面色绯红,只觉得车内温度节节攀升,待不下去了:“我上楼了。”   他终于放过她,“嗯,晚安。”   知眠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公寓楼下,回头看了眼,就对上段灼的目光,男人漆黑的眼眸也在夜色之下,带了缱绻。   她朝他挥了挥手,走进大门后,心里的不舍彻底溢了出来。   才分开没几秒,她就开始想他了。   从前她舍不得他出差,现在便更舍不得。   几天的时间啊,熬一熬,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   段灼飞往外地两天后,知眠意外接到了房佳楠的电话。   对方约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说想当面和知眠说些事。   下午,知眠走进咖啡馆,就看到已经到此等候的房佳楠。   她走过去,房佳楠看到她,立刻站起身,笑了:“知秋老师……”   知眠笑着和她拥抱。   两人坐下,点完咖啡,房佳楠道:“知秋老师,这次真的特别谢谢你帮了我,要不是有你,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有逃离的机会,我当初……应该要勇敢一点的。”   也因为她们的胆怯,才助长了闵志专罪恶的念头。   知眠温声道:“我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你在当中的痛苦和纠结,但是最后你还是站出来,你做到了。”   “对不起啊老师,当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那天晚上我没能留下来,让你差点遇到危险。”   房佳楠每每想来,都觉愧疚。   “没事,这不是都过去了吗?而且我也没出什么事。”知眠握了握她的手,“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   房佳楠半晌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安排?”知眠问。   “前两天我爸出院了,我和我爸妈坦白了这件事,我以为他们会狠狠骂我,没想到我爸却说是他对不起我,因为他身体不好不能工作,养活家里的事全都落在我头上,我才会压力那么大。”   房佳楠吸了吸鼻子,“我爸妈说知错就改,我就还是他们的乖女儿。我现在不做全职画手啦,打算去初高中当个美术老师,找份安稳的工作。”   知眠心生惋惜。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房佳楠一定立志是当一名漫画家吧。   “知秋老师,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觉得当美术老师挺好的,我一定不会像闵志专那样,我要当个优秀的园丁,让喜欢画画的孩子,都找到自己的价值。”   虽然人生的轨道不得不偏离方向。   但这或许,也是命运更好的安排。   ……   晚上,知眠和段灼通电话,说起今天和房佳楠的聊天。   末了她道:“本来我还挺后悔怎么会认识了闵志专,但是换个角度想想,我们让他的事早一点曝光了,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也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知眠无声勾唇:“对了段灼,房佳楠让我和你说一声谢谢。”   段灼淡笑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   “其实我都没怎么参与这件事,都是你在做,而且你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她们。”   段灼出生在和睦的家庭,被保护着长大,拥有美好的童年,他不缺爱,性子里也遗传着他父母的温柔和纯良。   他是她的光,也是身边很多人的光。   这样一个段灼,大概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反正她是越来越喜欢了。   知眠在床上翻了个身,小声问:“你还有多久回来?”   那头笑了,“想我了?”   “嗯。”   “还有两天就回去了。”   段灼笑了笑,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乖,再忍忍。”   他们都再忍忍。   -   第二天,知眠在学校有课,白天上完课后,她想着回新城御景太过麻烦,干脆今晚留在学校过夜。   晚上,她泡校图书馆看书。   坐下后没多久,段灼给她发来信息,说了说今天比赛的近况,而后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知眠:【我在图书馆。】   她顺手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大家都好认真,就我一个人在摸鱼,好罪恶。】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男人便道:【你好好看书,我不吵你。】   这人自动就把聊天中断了。   ……她还想和他多聊聊呢。   知眠坐在靠窗的地方,安静看着书,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   过了会儿,远处天空的小云团中冒出几声闷雷,她此刻看着故事,正到高潮上,专心致志继续往下阅读着,忽而间耳边就传来一声轰隆雷声,渐渐的,哗啦啦的雨降了下来。   霖城初夏,雷雨是常有的。   知眠知道自己带了伞,便安心继续阅读。   半个小时后,她把一本薄薄的小说看完,看了眼时间,也九点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收拾完桌面,起身往图书馆门口走去,去包里掏伞,忽而间脑中一咯噔,记了起来——   她的伞今早放在另外一个包里!   她今晚出门换了套衣服,所以拿了其他的帆布包!   这下完了……   她走到图书馆门口,看着外头滂沱的大雨,不见雨势变小,还有些降温。   图书馆借伞区的伞已经被人借空了,还有学生也在等着,知眠在门口观察了雨势,确定从这里跑回宿舍十分钟的时间,绝对要全身淋湿。   她郁闷地坐到大厅的座椅上,拿出手机,给寝室群里发信息,问谁能不能江湖救个急。   温馨回复她:【我在自习室,你要不等我一起回去?我再看半个小时书。】   温馨最近在准备教资。   知眠放下心:【好,我等你。】   她在大厅里坐着,拿出手机,闲着无聊给段灼发语音:“我忘记带伞了,现在被图书馆回不去了,我只能等我室友来接我,唉,你说我最近怎么记忆力这么差……”   她碎碎念完,低头刷着手机短视频,打发时间。   直到五分钟后,一双黑色军靴出现在视野里,头顶继而落下低沉而慵懒的男嗓——   “同学,我借你伞,要不要?”   知眠听闻这熟悉的声音,倏地抬头,就撞进男人黑如深潭的瞳仁中。   “段灼?!”   知眠震惊地站起身,就被他搂进怀中,清冽的薄荷和烟草味充斥鼻息,伴随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冲击感,将她紧紧包裹。   段灼扣住她的后颈,笑了声,哑声在她耳边低语:   “宝贝,我回来了。”   她心脏怦怦直跳,仰头看着他,表情就差写上惊喜二字:“你不说还有两天吗……”   “比完赛了,明天是个不太重要的活动,我就直接翘了。”男人懒洋洋笑了,“早点回来陪对象,不好么?”   知眠喜笑颜开,软声道:“特别好。”   本来她一直期盼明天,谁知道惊喜提前降临,更是猝不及防。   旁边还有其他学生经过,大厅还坐着值班的保安,知眠不敢太腻歪,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他牵起她的手,也是神情愉悦:“走。”   两人走到门口,他打开了手中的伞,另一只手搂住她,一起走进雨幕中。   雨夜漆黑,两人慢慢往前走去,穿过绿化广场,知眠忽而叫他:“段灼——”   “嗯?”   “你这几天……想我了没?”   她语气轻快。   段灼忽而笑了声,停下步伐,她也被迫停下。   “怎么了?”   正疑惑间,男人侧身俯下脸,捏起她的下巴,温热的吻直接掠夺走她的呼吸,声音喑哑:“你说呢?”   知眠还来不及闭上眼睛,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长睫,心脏重重一跳。   段灼将她搂得更紧,舌轻而易举撬开她的贝齿,带着如火般的温度,仿佛要把她彻底揉碎在齿间。   两人站在路灯下。   雨滴砸落在伞上,发出砰砰的声音,犹如一朵朵金色小花,闪烁着柔和的光亮。   直至停下。   知眠睁开湿漉漉的眸子,就望见他漆黑而浑浊的眼眸,欲.色渐褪。   男人又轻咬了下她的唇,引起她心头再次战.栗。   他开口:“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   段灼前几天说的奖励,便是希望她跟他回星蕉洲。   知眠矜持着一直没松口,可此刻,她眼里心里,满满全都是他,只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她轻轻应了声:“好。”   段灼笑了,笑得像少年一般,如同七年前,她答应和他回家一般。   他滚了滚喉结,克制住了情绪:“回家再亲。”   段灼搂着她继续往前走,知眠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晚也是这样滂沱的雨夜,他们讲完全部的事,她独自在雨夜中离开。   而一年后,他在雨夜中再次找到了她,这回他把她带回了家。   ……   两人到了停车场,上了车。   悍马往校门口驶去,知眠忽而想起一事:“哦对,我还没给温馨发信息!”   她赶紧给温馨打了个电话,那头得知段灼来接她,打趣几句,末了问:“那你晚上还回宿舍不?”   知眠轻咳一声,转头看了眼开车的男人,“今晚就不回去了……”   温馨只是笑笑没说话,却把知眠弄得脸颊发热。   知眠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的,心跳加速,感觉青涩得像个从未恋爱过的少女。   她垂下眸,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检查一下热度。   男人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无声勾唇,只淡声道:“我们先去超市,买点东西,好几天没回星蕉洲,家里什么都没有。”   “嗯。”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超市的停车场,两人走进去,此刻还剩下二十分钟的营业时间。   段灼牵着她抓紧时间逛着。   走去零食区,段灼道:“买点你爱吃的,以后可以放在家里屯着。”   她爱吃零食,还爱屯,每次都是小半包小半包的吃,就跟个小仓鼠一样,偶尔吃不完了,便让他来解决。   知眠眼神扫到哪里,有所停留,段灼便默契地把她看中的零食拿下来放进购物车里。   因为她的口味几乎不变,他都知道。   “要不要?”   他提前帮她拿起她爱吃的。   知眠眉眼弯弯,“要。”   “这个呢?”   “要要要!”   两人逛了一圈,最后购物车里都堆成了小山,最后知眠心满意足,和段灼往收银区走去。   排着队,知眠推着购物车,段灼搂住她,站在一旁。   两人往前,突然走到一排货架,上面放着好多个盒子。   几个牌子,五颜六色,各种款式。   知眠视线随意落了上去,脑补到什么,面色发烫。   身旁的男人俯下身,低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如同蛊惑:“这个要不要?” 第六十二章   知眠听出他话中所指, 耳根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猛烈跳动了两下。   她面色泛红,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没敢侧首看他, 声音温吞:   “随便你……”   这话的意思, 便是默许了。   男人唇角勾起抹很明显的幅度, 语调都提了起来:“成。”   他抬手直接拿过两盒, 丢到购物车里。   感觉到男人搂着她的手收紧了些,仿佛传来更加滚热的温度,知眠整张脸红透了, 握着购物车推手的手, 也渗出汗珠。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qwq。   她再想下去就得热晕过去了。   她正努力控制情绪, 耳边突然响起段灼的一声轻笑,他开口:“现在就害羞成这样。”   男人语气停了两秒, 含笑的声音再度传来:   “小孩儿, 那你今晚该怎么办啊?”   “……”   -   走出超市,段灼拿着购物袋, 另一只手牵着小姑娘, 往车的方向走去。   到了车旁,段灼开了后车门, 把购物袋放了进去, 看向刚上副驾驶的小姑娘:“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唔……我想喝旺仔牛奶。”   喝点牛奶,压压惊。   段灼拿过一罐, 而后上了驾驶座, 把旺仔牛奶递给她, 不忘轻嘲:“多大了还爱喝旺仔牛奶。”   她嗤一声, “我就爱喝。”   “也不喝个新鲜的。”   知眠扬起下巴, 直勾勾盯着他,段灼转头瞥她一眼:“干嘛?”   “这个男朋友谈了四年多了,不新鲜,要不换一个吧?”   段灼:“……”   他气极反笑,语气意味深长,“你说什么,等会儿都是要还的。”   切,这人还敢威胁他?   今晚等着。   她不搭理他,低头打开旺仔牛奶的易拉罐。   “我来开。”   她手中的东西被拿过,段灼单手打开后还给她,而后启动了车子。   她初三有一次开易拉罐不小心划伤了手。   后来每一次段灼看到了,都会帮她开。   这只是很小的事,他却好像一直记在心上。   知眠忽而觉得,他从前其实并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他那样那样不拘小节的人也会在意这些细节处。   知眠弯起唇角,仰头喝着。   段灼开着车,放平稳了速度,余光瞥到小姑娘拿起,他就放慢了速度,生怕她易拉罐里的牛奶洒到她身上。   红灯停下,知眠把旺仔牛奶递给他,故意逗他:“你尝尝味道。”   她知道他最不爱喝这饮料了。   男人转头,看到女孩的红唇上点着一点奶渍。   下一刻,他抬手把知眠拉了过来,舌头舔过她的奶渍,而后松开手,淡淡道:“太甜了,你自己喝吧。”   “……”   这人尝哪里呢……   她把一整罐牛奶喝完后,心满意足,打开半边车窗,吹着从外头涌进来的风。   雷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芳香,车子在安静的街道不断前行,路灯一节节落下,延伸远方的道路。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驶进星蕉洲。   知眠看着周围熟悉仿佛又陌生的景色,忽而间有点恍惚。   当时她觉得自己始终不属于这个地方,没有归属感,想着再也不要回来。可是如今,当再一次和段灼回到这里,她心底竟然有一种想法——她跟他回家了。   她咧开唇角,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男人想到什么,转头睨她,“怎么不记得?回来拿驾照,和我吵了一架,还说不搭我的顺风车。”   她反驳:“当时谁叫某些人说话那么过分,我本来想好好说来着,某些人就疯狂跳脚。”   段灼笑了,“你要和我分手,你说我哪有心情和你好好说?”   “你的方法本来就是错的,”她嘟囔,“女孩子就是要好好哄的,每次吵架你还那么凶。就像在会所的那次晚上,我要走,你没有挽留,还让我爱去哪去哪,说不关你的事……”   段灼想起那晚的事,就瞬间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去牵住她的手,“嗯,我的错。”   知眠抬起下巴,“以后吵架你低不低头?”   “都是我低。”   “你还凶我吗?”   “不凶了。”   她傲娇一笑,“嗯,这还差不多。”   狗男人夹紧尾巴做人,这就是以后的家庭地位,哼。   “不生气了?”   知眠握住他的手,“不生气了,刚才就是你提起,我才记起来的。”   既然选择重新开始,就不要再让过去的事影响他们现在的感情。   一分钟后,车子驶进别墅车库,停好后,两人下了车,往别墅走去。   踏上台阶,走到大门口,他让她解锁门。   知眠讶异:“你这些怎么都没删掉……”   还记得她当初看到,他的手机里有她的指纹,壁纸还是她的照片。   段灼勾唇,“由此可见,我当时有先见之明。”   果然,她又变成他家里的小姑娘了。   知眠用指纹解锁,推门进去,开玩笑问:“段灼,万一我要是没和你复合,那怎么办啊?”   他看她一眼:“这房子卖了,出家。”   知眠不禁笑了。   段灼拿出她的拖鞋,知眠发现这些有关于她的东西,竟然都没有扔掉。   她往里走到了客厅,里面如从前般的装饰,一幕幕回忆在脑海浮现,仿佛是四年前,他刚带她来这儿一般。   当时他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要不要住在这?”   后来在这里,他们生活了三年。   有欢笑,也有泪水,她最快乐的地方是和他在这里,最难过的,也是从这里离开的那天。   回忆翻滚间,她身子从背后被人环住。   段灼俯下脸,气息落在她颈间。   莫名间,知眠眼眶就有点发热。   沉默许久,男人的声音落在耳后响起:“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从前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只要想到她可能再也不会跟他回来了,灵魂就像被人抽走了一部分,整个世界都空荡荡的。   他不想再失去她一次了。   知眠莞尔,转过身去看他的眼睛:“好。”   两秒后,段灼扣住她的后脑勺,星星点点的吻落了下去,带上温柔,如同对待珍宝一般。   知眠闭上眼,眼眶滚落一行泪来。   心间就跟着这个吻,不断溢满。   她不禁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往他怀里送,完全沦陷于吻中,毫无保留。   过了会儿,他抬手把她抱起,知眠吓得轻叫了一声,睁开水眸,就看到他坐到沙发上,她面对面被他抱着。   他再度封住她的呼吸。   这个吻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   男人强势而狂野,手掌不安分地游移,将她搂得更紧,完全夺走了主动权。   耳边时不时响起水.渍声,格外暧.昧,仿佛往另外另一件事延伸而去。   直到知眠快要喘不过来气时,男人终于松开了她。   气息急促间,情绪在猛烈跳动。   知眠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而后下巴被轻轻咬了下,她倏地收紧手心。   段灼喷洒在她脸上的气息温热,看着她,嘴角噙了抹笑:“我们上楼睡觉去。”   此话别有深意。   她温吞吞应了一声,站起身,段灼跟着站起来,牵住她,而后走到购物袋旁边,拿出里面的两盒东西。   知眠面色一红,就听到他微扬的语调:“走了。”   “……”   她被他牵着走上楼,到了二楼,她道:“我要去我房间看看。”   “好。”   她走到自己原来的卧室,推开门进去,还是熟悉的样子,她慢慢往里走去,目光略过穿,飘窗和书桌。   她惊叹:“我的东西都还在耶……”   “每周保洁阿姨都有过来打扫,这些东西我都让它们放在原位。”   难怪去年分手,段灼不喜欢在星蕉洲住,总是回庄嘉荣那里。   这样看见,怕是要触景生情。   段灼打开抽屉,把一个盒子拿出来。   知眠看到,微微讶异——   这是当初他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男人拿出里头的项链,看向她:“帮你带上?”   她莞尔,“好。”   男人的手绕过她的脖子,戴好后,知眠低头摸着项链上的小贝壳,心间一片暖意。   这串项链,还是回到她脖子了。   段灼搂住她:“这两天家就把公寓的东西搬回来,怎么样?”   知眠轻声咕哝:“可是搬家好累的……”   “没事,我叫搬家公司,我也可以帮你搬。”他眉梢微抬,“而且每个月省个房租,不好吗?”   这人还拿省房租来诱惑她。   知眠歪着脑袋,思考几秒,“我先在这里住住看,要是满意了我再搬。”   她可得好好考验一下某些人。   省得一下子都答应,尾巴肯定要翘起来。   段灼笑,“行,先让你体验几天,看看我的服务。”   “……”   知眠脑子有一瞬间再次遐想连篇。   她逛完了房间,段灼倚在门口,好整以暇看着站在床边的她:“走了,这不是你今晚睡觉的地儿。”   知眠忽而道:“你回去吧,我在这休息啦。”   段灼眸色一暗,“什么意思?”   她压下嘴角的笑意,义正言辞地反问:“我答应和你回家,又没有答应和你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不是吗?”   段灼黑了脸,摩挲着手上的盒子,“那这不是白买了?”   “这是你买的,和我又没有关系。”   知眠说完,下一刻就看到他立直身子,朝她走来,她往后躲,却被他拉住,单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段灼!”   她吓得叫了声,他直接往房间外走,她下意识扶住他肩头,“喂,你怎么能这样,没经过我允许……”   这人一到这种事,就完全不跟她讲道理。   他看向她,无奈笑了,“小孩儿,你还打算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一个晚上了,他快忍疯了。   段灼走到主卧,开门进去,把她放下来,而后把门关锁上。   知眠突然想到正事,问他:“我的睡衣还在吗……”   “你的东西都在,只是这么久都没穿,得拿去洗洗吧?”   “那我今晚穿什么?”   他在她耳边道:“你今晚不穿也行。”   知眠红着脸推他一把,段灼走去衣帽间,“我的拿一件给你,过来挑挑。”   她跟了上去,打开衣柜,目光转了一圈,段灼拿过其中一件,悠悠然道:“这件就挺好。”   她一看,是件灰衬衫。   段灼很少穿西装,但是衣柜里也会有几套,以防重要场合需要。   知眠悠然记得几年前,她有一次就是看着小说里说女孩子穿男生衬衫会很性感,她那天灵机一动就拿出来穿穿。   后来段灼刚好进到房间,看到她身上只套了一件衬衫,衣摆堪堪到了大.腿,两条腿长而笔直,白到泛光。   后果自然是不可言说。   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碰了。   知眠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坚决道:“不穿。”   她最后挑一件家居服,有衣有裤的,就不遂他的意。   回到卧室,段灼给她拿了新的洗漱用品,知眠末了说:“我先去洗。”   段灼幽幽看了她几秒,而后开口:“嗯。”   知眠走去浴室,脑中热热的。   这人刚才的意思,该不会想要和她一起洗吧?   虽然以前不是没洗过,但是现在她想想就……   她紧忙吐了几口气,驱散开脑补的画面。   几分钟后,她走到淋雨喷头下,开了水,慢慢冲洗着。   她到了沐浴露,是熟悉的薄荷清香。   洗完澡,她换上衣服,这才发现裤子长了,只好往上别了别裤脚。   又过了一会儿,全部弄完后,她打开浴室的门,慢吞吞走出去。   段灼半靠在沙发上看手机,闻声转头看她,女孩穿着宽大的家居服,袖子长长的,模样有点憨,他不禁失笑出声。   “你就喜欢这样的?”   知眠羞瞪他一眼,“这件挺好看啊……”   她有点不好意思,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到底洗不洗?”   段灼站起身,走到她旁边,揉了揉她发顶,低声道:“很快,别着急。”   “……”   谁着急了!   他去洗后,知眠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看着天花板,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心跳又很快。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看向窗外的夜色,渐渐扬唇。   过了一刻钟,浴室的门传来声响,知眠睁开眼,就看到段灼走了出来。   他赤着上半身,身上只挂了一条浴巾。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散发着橘光。   段灼走到床边,看向她,知眠捏紧被子,羞涩地别开眼,侧向另一个方向。   直到床塌陷下一块。   腰间多了一双手,把她拉了过去,段灼带着水汽的身躯就覆了上来。   知眠怔愣一下,就对上他沉沉的眸色,灯光映照上去,如同点了抹幽暗火光,翻滚着热.意,棱角分明的面容被照得半明半暗,再往下是凸.显的喉结,隐隐滚动两下。   不比被子盖在身上来得绵软,男人身上的肌肉精瘦强壮,带着和她身上一样的薄荷清香,和她沉沉相贴,刹那间熟悉的回忆扑面而来。   她心口一跳,还未来得及言语,男人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   她手上贴着他胸膛,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带着她心也跟着强烈跳动。   知眠脑中不断晕眩。   他的吻转移到耳廓,气息落在敏.感的耳尖,知眠身子颤了颤,就感觉到他的手搭在她睡衣的纽扣上。   她脑中想阻止,手上却没有动作。   几分钟后,衣物被扔到床脚。   她羞得抬手遮住,手腕却被他扣着按住,段灼看着她氤氲着水光的眸子,勾起唇角,嗓音低哑:“穿得什么样重要么?还不是要脱掉?”   床头的灯光给她白皙的身体抹了一层蜜色。   如同从未经此事的少女。   知眠酡红了脸,轻声唤他:“段灼——”   “嗯?”   她咕哝着提醒:“家规,你忘了吗……”   段灼闻言,眸色愈发浓重,千万情绪从脑中掠过。   知眠见他停住了动作,眼底滑过一道狡黠的笑意,轻声道:“家规,不能忘的,到时候叔叔阿姨发现了,你就完蛋了。”   男人闻她轻快的语气,仿佛拿了一块免死金牌,带了点耀武扬威的味道。   段灼的吻旋即落在她颈.项,唇间泄出粗.重喑.哑的气音,如含了沙:“如果我想破戒呢?”   她纠紧被子,感觉脑中有浪潮拍打,她脑子发晕,但仍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垂下发红的眼尾,轻喃:“段灼,我还没准备好……”   她还是觉得有点害怕。   还是觉得,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   男人对上她的眸子,眼神幽暗,末了唇畔微勾:“好,再让你逃几天。”   反正迟早都是要被他吃掉的。   知眠眉眼一弯,段灼捕捉到她的笑意,缓缓道:“但是你以为今晚就这么算了?”   “唔……”   他重新吻上她的唇。   知眠犹如一朵红玫瑰,在他怀中盛放,被他一点点剥开花瓣。   他极度虔诚地俯下身,今晚只想全心全意讨好她。   她膝盖屈起,被两只手紧紧钳住,吻落下,知眠身子猛得一颤,紧紧咬住红唇,低头,溢满水光的眼眸就对上男人如同看猎物般的漆黑瞳仁。   段灼轻笑出声。   似乎在笑她和从前一样,这么轻易就经受不住。   女孩闭着眼,红唇轻吐出气,感觉自己如在浪潮中翻滚,她羞得想要逃离,可内心另一股更为强烈的感觉却告诉她——她格外渴望他这样的触碰。   她如一抹温软,在他怀中融化。   所有的理智,羞涩,都被他一点点卸下防备,只剩下不受控的靠近,屈从,交付。   直至脑中突然放空。   知眠如脱水的小鱼,身子猛烈扑腾了两下,却被他按住身子,吻得更凶。   她眼角冒了泪花,呜咽着叫他名字。   感觉自己快要死掉。   段灼起身,重新拥住她,吻掉她的泪珠,嘴角挑起抹笑,并不想让她有平缓下来的机会。   他拿过床头的盒子,撕开,在她耳边道:“这个买了,还是得用,不能浪费。”   至于怎么玩,男人脑中早有很多想法。   ……   窗外夜色漫漫,温柔的微风卷进房间里,撩起如海浪般翻滚的旖.旎春.意,小船久久摇曳,直至天色快要翻了鱼肚白。   -   翌日。   一抹的日光刺进知眠的眼皮。   她嘟囔了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意识逐渐清醒,她动了动不着寸缕的身子,感觉到肌肉的酸意,昨晚的事也随之覆上心头。   昨晚男人的架势和精力,仿佛要把他们空缺一年的全部补上,到最后她累得实在不行,耷拉着眼皮催促他,他才终于停下。   旧知识重新温习,顺带着学习了从未有过的新知识。   知眠感慨,这人的花样怎么这么多qwq.   到时候真到那天了,该怎么办啊,她感觉自己已经受不了了。   她一边怕,一边又觉得期待。   应该没有一个女生能抗拒段灼身上的雄性荷尔蒙魅力吧。   他在床上的模样,强势又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想想心头就划过一道浓情蜜意。   知眠的脑袋枕在段灼的手臂上,视线向前延伸,她看到他手上那处她名字的刺青。   她抬手去碰,注视了会儿,心间满了爱意,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   而后,知眠翻正身子,却突然对上段灼含笑的目光,一怔。   这人什么时候醒的?   男人长臂一捞,把她重新揽进怀中,他嗓音很低。   “早上好,宝贝。”   知眠浅浅勾唇,“早上好呀。”   他揉了揉她发顶,“今早这么迟睡,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提到这事,她小脾气就上来了。   “我那么迟睡还不是因为你……”   他沉声笑着,把她搂紧,“谁三番五次招惹我?”   “我哪里有,明明是你……”   她羞得说不下去了。   段灼抚摸着她柔软如海藻的秀发,感受到一身绵软,回忆起昨夜良宵,便觉得久终解渴,是从未有过的餍足畅快。   他贴近她耳边,想叫她名字,到嘴边却融化成更柔软的两个字:“眠眠。”   男人低懒的床.笫之语,满了亲昵。   知眠心尖一荡。   段灼又叫了几声,而后渐渐笑了:“眠眠,还挺可爱的。”   一听过去,就很软。   知眠有点耳热,“你干嘛……”   “以后就这么叫你,怎么样?”   父母从小到大都叫她小九,偶尔母亲会这样温柔地唤她眠眠,后来到亲戚家,更没有人叫她小名,而身边和她亲近的人,便也只叫过小九或是九九。   眠眠相比于九儿,的确更显可爱。   知眠喜欢。   两人耳鬓厮磨一会儿,段灼有点心痒难耐,再次把她翻身压住,放在床头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羞得立刻推他一把,“接电话。”   他神色微沉,只好起身去捞床头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是庄嘉荣。   段灼接起,“喂,老庄。”   那头说了几句,段灼应下,“好,今天小九和我在一块,我带她过去玩玩。”   挂了电话后,知眠惊讶:“什么带我一起过去?”   “今天老庄去一个老朋友的赛马场谈点生意,我也认识,他就叫我们过去,你不是今天没课,带你过去转转?”   “会不会影响你们?”   他刮了下她鼻子,“能影响什么?”   知眠点点头,“那好吧。”   他站了起来,脚踏在地毯上,捞起地面上的衣物,放到床上,给腰间重新裹上浴巾,“我先去洗漱?”   知眠忙别开眼,“嗯……”   男人走去浴室后,知眠才起来,把衣服穿上。   她这一低头,才看到身上都留下了他的痕迹,特别有几处格外明显,能看出来他昨晚欺负得有多狠。   她压下脸上的热度,赶紧把衣服穿好,下了床,目光略过脚边的垃圾桶,看到里头的东西。   昨晚买的一盒,已经用完了。   还是克制之下的数量。   甚至昨晚他还开玩笑和她说,趁着年轻,多让她享受享受。   享受个头……   她轻叹一声,感慨男人这个年纪果然最为精力旺盛,何况他从事EA,长期锻炼,全身肌肉紧实有力,体力过于好了。   过了会儿,段灼从里头出来,知眠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   她看到他,立刻站起身,“我去洗了。”   她进去后,段灼把房间收拾了下,换了换床单,而后拿出手机,给阿姨打电话,让对方等会儿来家里打扫卫生,顺便把知眠的衣物拿去重新洗洗。   洗漱完毕,知眠在浴室护肤完,走了出来,就看到段灼站在穿衣镜前,搭理衣服。   她走到他旁边,就被他搂住。   段灼俯脸亲了下她白皙的后颈,知眠转脸问:“我是不是得要化个妆?”   “怎么了?”   “等会儿不是要陪你去谈生意吗,是不是要漂亮点。”   他笑笑,“不化妆也很好看。”   她皮肤好,不施粉黛也很美。   “真的吗?”   “嗯。”   她看了下自己的肤色,确实莹莹有光泽,“那我等会儿简单打个底,再涂个口红吧。”   段灼低头看到女孩左手的猫眼海蓝宝手链,问:“这是哪来的?”   “这个是我一个粉丝送的。”   前段时间她不小心把手链弄坏了,链子断掉,刚拿去修完,前两天才拿回来,昨晚就有戴,只是估计男人没注意到。   “好看吗?”她晃了晃。   他微微勾了勾唇,“嗯,还挺有眼光,哪个粉丝送的?”   知眠不敢说是个男粉丝送的,生怕他吃醋直接让她摘了,便笑嘻嘻道:“不太清楚,应该是个特别软萌的小女生吧。”   段灼沉默两秒,末了点点头,“行,随你吧。”   知眠:?   随便这什么意思?   段灼没多说什么,“走,我们下楼。”   两人往楼下走,知眠道:“现在来得及吗?要不要吃个早餐再走?”昨晚他们买了吐司和牛奶。   “来得及。”   “那我去弄。”   知眠把购物袋拎到厨房,拿出里头的东西,拿面包机简单烤了下。   两个人坐在一排,吃着早餐,段灼问:“今天陪你回新城御景一趟?拿点你要用的东西。”   “好。”   知眠视线落在他的脖颈深处,有一个红红的印子,她抬手试图触碰上去。   段灼一把握住她的手,笑了:“摸什么?这你咬的。”   她心虚,“才不是我咬的……”   “不是你难不成是我?”   她轻哼,“你给我咬的也不少。”   她说他像狼狗,还真不是没有证据。   他问:“疼不疼?”   “疼。”   “那我今晚轻点。”   “……”   她气得抢过他手里刚拿起的吐司,狠狠咬一口,脑袋就被他揉了揉。   她嚼着吐司,转头问他:“你说你们今天要去哪里谈生意?”   “赛马场。”   她啊了一声,“那是不是要骑马啊?”   “想骑吗?”   “我不会啊,这个好骑吗……”   她完全就没玩过。   段灼看向她,吻了下她的唇,声音很低:“没事,以后晚上我教教你。”   晚上?   晚上怎么学骑马……   她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脸霎时间红了。 第六十三章   吃完早饭, 两人走出别墅。   程立开着宾利,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他看到知眠,眼前一亮。   知小姐昨晚回了星蕉洲?!   果然一看段灼的脸色, 悠悠然染着笑。   这是在一起后, 又取得重大突破啊!   程立在心里咧开嘴角。   灼哥的好日子来了, 他的好日子还远吗?   “灼哥, 知小姐, 请上车。”   他给两人开了车门。   知眠上了车,段灼转头看向程立, 眉梢微挑:“今天这件西装挺好看。”   程立受宠若惊,笑嘻嘻:“谢谢灼哥。”   灼哥竟然主动夸他穿得好看!今天心情果然很好!   段灼上车后, 程立也上了车, 放下挡板, 启动宾利。   车子缓缓行驶出星蕉洲。   后座。   知眠缩在车右侧, 和段灼保持距离,看向窗外,不理他的态度格外坚决。   几秒后,她被他握着的手心被挠了下,知眠转头, 就看到段灼眼巴巴地看着她,请求原谅。   “哼。”   她转头继续看窗外。   这人天天就知道欺负她, 和她说那种话。   又过了几秒, 手心又传来痒意, 她这次头也不回。   过了会儿, 旁边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她不禁回头, 看到男人眉间微沉的表情。   “你怎么了?”   她问。   “肚子有点不太舒服。”   “啊?怎么就不舒服了?”知眠挪到他旁边, 男人长臂一捞,重新把她紧紧捞进怀中,眉间瞬时舒展,沉声笑着。   “……”   知眠意识到自己被骗,狠狠掐他的大腿一下,“段灼你幼不幼稚?”   “但是这招对你很有用。”   “你等着,下次你生病了我都不管你。”   段灼揉了揉知眠脑袋,把她的手重新摊开,十指相扣,知眠最后懒得挣扎,靠在他肩头。   知眠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小声嘟囔:“段灼,我有点困……”   他低头吻了下她额头,“睡吧,到了我叫你。”   从昨晚折腾她到凌晨那么久,小姑娘也的确累得不行。   ……   一小时后,宾利驶进霖城郊外的一个马场。   这里是霖城某个富商建造的私人马场,商人从小喜爱马术,因此便自己建了个,里头有障碍场、练习场和放牧场等等,平时还会举办一些比赛。   然而今天过来是以谈公事为主,并没有马术比赛可看。   车子停下后,知眠脑袋被摸了下,耳边响起一道男声:“眠眠,到了。”   她睁开眼睛,放眼看到车外是一片广阔的场地,四周种着零星几棵树,最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类似于看台的场地,但从他们停车的地方过去,有一段距离。   知眠和段灼下了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恭敬道:“段先生您好,庄总和盛总已经在马场了,我过来带两位过去。”   知眠被段灼牵着,上了观光车。   往里开去,周围好几片草地,万里无垠,树木青郁,草场用木质栅栏围住,里头有专门的饲养员和马术教练,几只马在低头悠闲吃草。   观光车停到最大的一个马场,几人下车,就看到马场里,庄嘉荣和盛骅刚从马上下来,旁边的陪行人员把两只马牵走,两人说笑着走到太阳伞遮盖的长椅上坐下。   段灼牵着知眠走过去,庄嘉荣看到两人,笑意更深,直等到面前,便道:“你们两个可算来了啊,我和你盛叔叔都已经骑过一圈了。”   段灼和盛骅握手:“盛叔叔,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是啊,叫你多来叔叔这里骑马,是你自己太忙了,”盛骅笑着看向段灼身旁的小姑娘,“这位就是刚才你舅舅和我提到的小姑娘吧?”   段灼揽住知眠,眼底含笑:“对,我女朋友,姓知。”   知眠红唇弯弯,和盛骅问好,盛骅见过陪在他们这圈男人身边的女人多了,平时来这里玩,也就是多带个消遣的乐子,但是能得到庄嘉荣和段灼两人的重视,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女伴。   “知小姐和小段一样,叫我盛叔叔就好。”   “好。”   几人闲谈几句,便要开始谈公事,盛骅考虑到知眠在这里不方便,也听不懂,便问:“知小姐对骑马敢不敢兴趣,要不要去骑会儿马?”   段灼替她道:“她不太会这个。”   “没事,我们有专门的教练,可以带着玩一玩,最近马场新进了几匹特别温顺的马,很适合女孩子骑。”   段灼问她:“要玩吗?”   知眠不想在这打扰他们谈公事,加上对骑马还挺感兴趣,便点头。   盛骅朝远处招了招手,一个穿着马术服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来。   男人身型挺拔,马裤勾勒出男人精瘦的腿型,黑色马靴缓缓踩地,面容俊朗而温润。   男人走到面前,盛骅道:“这是我们马场最年轻的马术教练,非常厉害。小左,你带着这位知小姐去骑马,她还不会。”   左温纶朝知眠柔和一笑:“知小姐,请跟我来。”   “好,谢谢。”   知眠转头看了眼段灼,作为道别,而后离开。   段灼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底渐暗,半晌淡声问:“盛叔叔,马场里没有女的教练吗?”   “有位女教练,只是今天刚好有事没来,怎么了?”   庄嘉荣了解段灼,自然听出他话中之意,他按下笑意,拍了拍段灼的背,“男教练教得也不错,放心吧。”   “……”   三人坐下谈公事,而另一边,左温纶先是带了知眠去更衣室,给了她马术服,并教她基本的穿戴步骤。   而后左温纶去□□圈牵马,知眠去换衣服。   因为从未骑过马,安全方面必须要保证,知眠穿上防护背心,紧身马裤,和保护小腿的长筒马靴,最后带上头盔。   武装完毕,她走出更衣室,就看到左温纶牵着一个白马站在五米开外的马场前。   白马模样漂亮,四条腿粗而匀称,左前蹄轻轻拨弄着草地,长长的鬃毛一缕缕垂挂下来,披着黑色马鞍,格外有温柔的美感。   知眠看过电视剧,最喜欢的也是白马。   她走到马和人面前,左温纶介绍说这是马场里最纯色的白马,性子十分温顺,一般盛总夫人来这都会骑这一只。   知眠摸了会儿,左温纶看着她,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   “嗯。”   “这只马我养了两年了,特别温顺。”   知眠疑惑,“你很早就做马术教练了吗?”   “我从小是在马场里长大的,我父亲在西藏有个马场,所以也算是马陪着我长大。”左温纶道:“走吧,我带去你马场骑骑。”   “好。”   两人走进马场,知眠看到隔壁的场地,有各样的障碍物,和他们这个空旷的马场不太一样,便问那边是什么。   “那是我们平时比赛会用的障碍场,不过那个对你来说难度太大,咱们还是在这里就好。”   知眠点点头。   左温纶教她如何上马并示范,知眠抬脚,抓住缰绳,左腿蹬住马镫,右脚点地起跳,转体跨了上去,而后轻轻坐下。   她刚开始有点害怕紧张,左温纶跟在旁边,柔声道:“放轻松些,我在旁边。”   “嗯……”   马背轻轻抖动着,在阳光下,如同抹上一层金光。   左温纶牵着马,带着知眠在马场里慢慢转圈,和她讲着有关于骑马的注意事项。知眠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段灼和另外两个男人正在谈着公事。   段灼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   她朝他刚扬起唇,马下的左温纶就道:“知小姐,你手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好……”   不远处。   段灼的视线全程落在马场里的两人身上。   行,让别的男人教骑马。   还笑得那么开心。   骑个马至于聊这么久的天?有什么好聊的?   段灼舔了舔后槽牙,懒懒靠在椅背上,眼底更冷。   过了会儿,段灼放下咖啡,敛睫起身:“老庄,盛叔叔,你们先聊,我去骑一会儿马。”   “好。”   盛骅见男人离开,朝庄嘉荣笑道:“小段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骑马。”   庄嘉荣但笑不语。   爱骑个头。   就是在这坐不下去,奔着小姑娘去了。   段灼换好衣服,去马圈里牵了那只常骑的黑色纯血马。   黑马个头高大,鬃毛油光闪亮,是赛马中速度最快的马品种,勇猛悍威,单单站在那儿,便有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马场里,知眠看到段灼骑着一匹黑马朝她这个方向过来,男人本身就面容冷隽,此刻更带着阳刚血.性,知眠也被左温纶带着,骑到马场门口,和他碰面。   “段灼,你也要骑马吗?”   男人看了眼左温纶,漆黑的眸光继而落在她身上:“过来,我带你骑。”   知眠微愣,见他又催促了遍,刚要下马,一个女人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朝他们奔来,最后拉了缰绳,在他们面前停下。   女人看向段灼,微扬起下巴:“听我爸说你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知眠心底惊讶。   这人是谁?   段灼淡淡看她一眼,“有事?”   女人长发飘飘,冷白皮显得格外清冷,眼底孤傲:“比两局呗?我最近正愁找不到对手。”   段灼轻嗤一声,“就你那技术?”   “看不起谁?我现在骑的这只是马场最快的,你不一定比得过我。”女人看向知眠,扬唇一笑:“你不介意我和他玩两局吧?”   知眠有点懵地点点头:“没事,你们玩吧……”   “走啊,敢不敢?”   女人看着段灼。   段灼扯起嘴角,嗤笑了声,立刻调转马的方向,往旁边的障碍场骑去,女人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知眠问左温纶:“那位女士是?”   “那位就是我们盛总的千金,是马场里一等一的女骑手,技术特别好。”   知眠看到两人走到了障碍场,比赛开始后,两只马奔腾跳跃,鬃毛飘飘洒洒,染上璀璨的光亮,一黑一红棕,格外帅气。   她看着段灼以微微领先的速度先到了终点,唇角带着倨傲的笑,女人和他交谈些什么,过了会儿又开始了第二轮。   男人有着强烈的胜负欲,追求激情和速度,而女人英姿飒爽,两人之间竟有种格外和谐的美感。   还挺般配。   这四个字冒出来,知眠心里酸酸的。   谁让她完全不会这个,知眠讪讪收回目光,在老年组继续骑着白马。   她心里头拨弄着小心思,问左温纶:“如果要学成那位女士那样……要多久啊?”   “盛小姐从小就骑,如果要赛马的话,至少要练习一年。”   “……”   好吧,那她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知眠渐渐熟练后,左温纶松掉缰绳,让知眠自己试试看,他保持距离,就没跟着。   白马温顺,她驾驭得挺好。   走了会儿,忽而间缰绳被拉住,身后突然涌过来一阵风,马鞍一沉,一股温热从身后席卷而来,带着一股冷冽的薄荷清香。   她身子往后一倒,就靠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知眠吓得立刻转头,就对上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段灼?”   男人双臂从背后环住她,顺着她的手,握住马鞍,嘴角噙了抹笑,声音低沉:“怎么样,好玩么?”   知眠没想到他过来找她。   转眼一看,左温纶已经不见了:“那个教练呢?”   段灼幽幽看她:“你更喜欢他陪你?”   “当然不是……”   女孩否决得很快,段灼心间情绪舒展:“我们过二人世界,其他人在,碍事儿。”   段灼接过缰绳,玩笑道了句:“你这马走得比乌龟都慢。”   知眠垂眸嘟囔:“我又不会,你要想骑得快点,可以和别人去赛马场比赛。”   两秒后,耳边传来男人沉沉笑声,如同电流快要把她耳根弄酥。   “小孩儿。”   “……干嘛。”   “你知不知道你吃醋的时候很可爱。”   她羞窘小心思被人揭穿,干脆装死不说话。   段灼解释:“那个人是盛叔叔的女儿,我和她小时候是一个骑马班的,经常比赛,她还很讨厌我。”   “为什么?”   段灼笑,“因为她每次都输给我。”   难怪他们看过去很熟,原来那么就以前就认识了。   “和她比赛就是虐虐她而已,”他懒懒抬眉,“哪有陪对象一起骑马好玩,你说对不对?”   “……”   知眠脸颊发红。   好吧,她很没出息地承认心情就这样被他哄好了。   段灼在背后稳稳搂住她,慢慢提快速度,“别怕,我带你骑一会儿。”   马蹄加快步伐,知眠随着马鞍颠簸起.伏,却因为段灼在身后而格外安心,她盈盈泛光的卷发在风浪的吹拂下犹如金色的麦浪,温柔波动,段灼下巴轻靠着她侧脸,鼻息嗅到她身上清甜的茶香味,她鼻头点着几粒汗珠,脸颊绒毛细嫩。   段灼平日驰骋黑马,想要追求快速奔腾的刺激感。   此刻温软在怀,才更觉舒适惬意,难以割舍。   骑着马,拥着心爱之人,才叫男人的浪漫。   草场辽阔,放眼蓝天绿草快要相接成一线。   段灼怕她因为颠簸难受,慢慢停下来,知眠莞尔:“这速度刚刚好,果然比我刚才那种龟速要来得好玩。”   段灼在她耳边轻笑一声:“速度快点当然舒服。”   知眠转头看到他脸上的痞笑,被他带坏后,很轻易就听出他说得另外一层意思,立刻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轻嗔:“你能不能……”   话音未落,段灼侧过脸,吻刚好封住她的唇。   四处辽阔无人,耳边只有温柔的风声,知眠心间悸动,缓缓阖上眼眸,感觉到脸被轻捧起,男人的吻也变得格外温柔。   沦陷中,耳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知眠吓得立刻停住,转眼就看到盛家千金骑着马从他们旁边急速过去,目光落在两人一刻,而后扯起嘴角,收回目光:“驾——”   知眠脸如小番茄炸开。   刚才对方眼神,仿佛在笑话他们:【骑马呢,你俩搁这儿啵啵啥。】   段灼嗤了声,揉了揉知眠的脑袋,悠悠然:“不管她,我们继续。”   “……”   -   中午在盛骅的私人马场用过午餐后,公事洽谈完毕,段灼就带着知眠离开,回到霖城市区。   两人说好下午去新城御景拿点东西。   路上,知眠和段灼聊起这几次搬家的经历,快到新城御景时,知眠看着驶过的街道,还提到一事:“我刚开始搬来这里的,还有点害怕。”   “为什么?”   “就我第一次来这里看房,那天晚上回去,我往这条路走想去找地铁,这里晚上特别黑,我还以为我差点遇到坏人了,还好诸葛哥从附近路过。”   段灼笑,“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从这里路过吗?”   “为什么?”   “因为我让他路过的。”   “啊?”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你从小区出来,我刚好吃完饭从餐馆出来,就在对面。”   知眠震惊。   段灼不悦,“只是某些人压根就没看到我。”   “我真没看到你……”所以原来是段灼怕她路上遇到危险,才让诸葛宇去送她?   这可一点不想他霸道张扬的性格。   他问:“如果你看到我,还会坐我的车吗?”   知眠犹豫了会儿,老实摇摇头,见他那脸色,又笑嘻嘻钻进他怀里,哄他:“那当时我又不知道我们会复合啊,而且你都是偷偷的关注我。”   “那我应该早点来追你的,嗯?”   知眠还有点傲娇,“你早点追,我也不一定同意的。”   段灼笑了。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公寓门口,开门进去。   午后,日光透过窗帘,洒落在房间里。   知眠整理一些贴身衣物带去星蕉洲,段灼跟着走去卧室,她拿出自己的小行李箱,打包完,又去收拾自己的桌面。   她打开抽屉,段灼站在旁边,拿起里头一个粉色的密码本,笑笑:   “这小学几年级的东西还留着?”   知眠立刻夺了回来,“干嘛……”   他手撑着桌子,俯下身看着:“还带着密码,里头写了什么?日记?”   里面是知眠写的暗恋日记。   当初分手时,她想扔掉来着,后来心里不知怎么想的,最后还是没扔掉。   虽然他知道了,但是她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让他看啊!   多羞耻!   “等以后再给你看……”她温吞道。   段灼勾唇,也不强迫:“嗯。”   知眠把父母的遗物收到桌子里,想到什么,轻声问:“段灼,好几年过去,还能把属于自己的财产拿回来吗?”   “什么意思?”   知眠垂眸,“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姑妈吗?”   “嗯。”   “我妈妈在去世前,其实给我留了一笔财产和抚养费,当时托管给我姑妈保管,并委托给她管理权,想着以后等我长大了再给我。当时我年纪小,我姑妈竟然拿了全部的钱都放到他们自己家,给他们家盖了房子。”   他们照顾知眠四年,直到把她的全部价值榨干,便拿了一笔钱给了第二家,就是她的伯母潘芬,潘芬照顾了她一年,把那钱花得差不多后,便把知眠像踢皮球一样,踢到第三家。   这回潘芬给的钱更少,第三家不干了,也知道前两家干的那档子没良心的事儿,便带着知眠就去找她姑妈,说不管这样的烂摊子,要么多给点钱,要么自己拿回去养。   知眠听着他们的争吵和推搡,自己就是所有人嫌弃的累赘,那晚她什么都没说,自己拎着行李箱离开,却被姑妈的女儿发现。   姑妈的女儿这些年一直和知眠关系很好,偷了几百块钱塞给知眠,知眠说不要,对方却说:“你拿着吧,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所以这个女孩,是知眠那些年唯一的温暖。   知眠走时,就发誓将来有一天,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段灼站在她旁边,闻言把她揽进怀中,抚着她的发顶,声音很哑:“我们家眠眠怎么受了这么多委屈。”   段灼还记得当年他去她租的房子看过,没想到她过得那么苦,而她之前寄人篱下的那五年,更是苦。   他家的小姑娘,怎么让人这么心疼。   知眠抿了抿唇,抱紧他。   半晌,他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先去查一下,同时也要收集相关的证据。”   “你来查吗?”   “我能查的,肯定比你得多,”而且他希望在这件事上他能为她讨回公道,她受的委屈由他来报复,段灼对上她目光:“相信我,属于你的,我都会帮你拿回来。”   -   晚上,知眠和段灼在星蕉洲吃完了晚餐。   八点,任时俱乐部有个线上会议,所以段灼需要去到书房。   临近八点,两人坐在二楼客厅吃完水果,知眠对男人道:“我先去洗澡,然后去画画。”   她刚要起身,就被他拉住,拥入怀中。   段灼低声在她耳边蛊惑:“不等我一起?”   一起洗澡?   知眠羞窘,试图摆开他搂着她的手指:“才不要……”   他勾唇:“之前又不是没洗过。”   现在怎么就害羞成这样了。   知眠感觉是重新又谈了一遍恋爱,还和从前一样害羞,当初她洗澡时,是被他强势地抱去浴室,后来才解锁了新场景。   知眠轻推他,冷漠打断他这个话题:“时间到了,你要去开会了。”   男人的手在她细腰揉了把,引得她身体一颤,而后他又恢复平淡般松手,站了起来:“我去了。”   客厅里只留下面颊发热的知眠一人。   知眠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去洗澡。   站到淋浴喷头下,温热的水从发顶滚落到脚跟,浴室水汽氤氲,在灯光照耀下,泛了橙黄色的光晕。   知眠低头看着身上的红痕,只感慨旧的未去,今晚新的又要来了。   不用猜,段灼绝对不会让两人今晚相安无事的。   他现在看着她,就像狼看着只兔子,随时都能吃掉的那种qwq.   何况男人刚刚开了小荤,但这足够让他精力充沛地连连折腾她几天了。   从前的时候,他就是如此。   洗完澡,她穿上一件白色的冰丝吊带睡裙,外头披盖着一件配套的长款披风,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小巧的瓜子脸水润润的,红唇弯弯,如同玫瑰般。   她走出浴室,稍稍吹干头发,而后去到客厅,泡了一壶茶,端着走去她房间。   她拿出画板画稿子,卡文时,恰好接到了梁栀意的电话。   她接起,“栀意。”   “九九在干嘛呢?”那头传来女人娇俏的声音。   “我在画画,怎么啦,你找我聊天?”   “对啊,我在学校太无聊了,你呢?你最近和段灼怎么样。”   “挺好的。”   “你在哪啊?现在在和他约会吗?”   “没有,他在书房开会。”   梁栀意震惊,“书房?!你又搬回他那边了吗?!”   “嗯……”   梁栀意笑,“诶呀那这一天天晚上过得,肯定多姿多彩啊。”   “……”   这人又开始了。   “你别想太多,我们之间很单纯……”   “我信你个鬼,你说这话你不心虚吗,就你男朋友看过去那样,像是什么正人君子吗?而且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梁栀意心想,就连裴忱外表看过去薄情寡欲的男人私底下都变了一个样,“你这个注意做好措施啊。”   知眠脸颊绯红嗔她,“真没有,他有家规的。”   梁栀意笑,“我看就是他不行。”   “……”   他行,谁说他不行的。   她还觉得他太行了QAQ。   知眠心跳扑通扑通的,被她说得耳热,“你别说我,你先管好你自己。”   “九九,我跟你说啊……”   两人聊了会儿羞羞的话题,直到把知眠弄得面红耳赤。   终于挂了电话,知眠重新拿起画笔,看着笔下男女主卡了半天的车,此刻脑中的灵感蹭蹭蹭地来,半红着脸勾勒着。   直至画完,她把稿子发给李念念:【勾线一下哦。】   李念念看完,回了一句:【九九,我看的有点浮想联翩,鼻血流出来了,你怎么那么懂……】   知眠喝着水,差点被呛到。   她不懂,什么都不懂,梁栀意才是懂王。   正思想着,卧室的门被打开,她立刻把画稿关掉,转头看到段灼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穿着浴袍,精瘦的肌肉线条隐没在浴袍微敞的领口下,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如同靠近即将逮捕的猎物。   知眠看着他,心跳跟着加速。   而男人的视野里,女孩坐在桌前,穿着薄薄贴身的睡裙,布料勾勒着美好的曲线,皮肤白若凝脂,如吹弹可破的面团。   直至走到旁边,段灼垂眸看着她,勾起唇角,嗓音微哑:“画好了吗?”   “嗯。”   她垂下头,“我关一下电脑……”   她刚把电脑盖上,忽而间膝盖窝揽过一只手,下一刻,她身子腾空而起,被他稳稳横抱了起来。   长款披风顺势掉在地上。   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下意识攀住他肩头,脑袋贴在他前襟上,就感受到段灼强有力的心跳。   她衣裳布料褶皱,段灼低头看了眼女孩身前的风景,眼底一暗,喉结重重滚动了下。   “怎么穿得这么性感?”   知眠轻喃:“我就这一件能穿……”   其他的都还不是这个季节,或者太热或者太冷。   此刻掉了披风,一股凉意贴在皮肤上,却因为被他抱着,凉意很快被驱散开来。   段灼眼底染上笑意,转身往外走,哑声道:“宝贝,你今晚怕是不想睡了。”   “……”   完了完了,早知道她不穿了。   知眠眼底被走廊的灯光晃过,她双颊泛热,试图转移话题来缓解紧张:“你很早就忙完了吗?”   “嗯,我等你很久了。”   走进灯光昏暗的卧室,把门关上后,知眠被他放在软床上。   还未来得及说话,男人膝盖靠着床边,欺身而上,沉重的气息夹杂着克制不住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侵占她的呼吸。   段灼的手没入她柔软如海藻的发间,把她固定得逃脱不得,知眠承受不住他这样狂.烈的吻,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浴袍衣领,几秒后,手却被他带到浴袍的系带处。   暗示再明显不过。   头晕目眩间,她动作像是被蛊惑一般,全照本能。   片刻,男人的浴袍掉落在地。   知眠眼前朦胧光影晃过,他的手带着温度,所过之处如同星火燎原,最后直到了裙摆。   她心口一跳,对上男人满了情绪翻滚的双眸。   微凉的空气从膝盖上慢慢往上倾.覆,直至她举过双手,因为寒冷,她身子微蜷,下一刻男人和她截然相反的热度笼罩上来,立刻驱散了所有寒意。   他带来的,是烫人心口的热意。   男人的吻不断加重,轻咬着她的唇,知眠的意识一点点涣散,眼眶一点点积蓄着水汽,随着他每一个举动,身心渐颤。   他为所欲为。   她欲生欲死。   知眠听着段灼在她耳边的坏笑和低语,咬着唇,流转的细音却从情不自禁从红唇中泄出。   她忽而意识到一点——   段灼比昨晚还要可怕。   他已经轻车熟路,攻势比昨晚还要猛。   直至她彻底没有反抗的力气,段灼起身,去拿床边昨晚买的另外一盒。   知眠听到撕开包装的声音,几秒后她身子突然被捞起,两人交换了一个方向,他半靠在床头,让她面对面坐了起来。   知眠惊呼一声,眨着湿润的眸子,“段灼——”   男人唇角荡漾开一抹笑:   “宝贝,现在轮到你来回顾一下白天学习的知识。”   今天白天在赛马场……   知眠面色瞬时酡红,欲哭无泪。   “我不会……”   段灼眼尾泛红,和她十指相扣,直勾勾盯着她,嗓音如含了沙:“没事,我教你。”   知眠不受控地,随着他一起沉浮。   墙壁上,人影像是雨中芭蕉摇曳。   直至半晌,段灼坐起身子,把她搂住。   知眠脑袋靠在他肩头,红着鼻尖,软声呜咽着:“不行,会滑进去一点点……”   她必须要控制着,可能却越来越适得其反。   该怎么办……   段灼闻言,额头青筋浮现,眼底猩.红。   汗珠从额间滚落,他在她耳边诱.哄:“会滑的话……那就全部放进去好不好?” 第六十四章   房间里, 灯光掠影,温度在一点点腾升。   床头橘黄色的暖光落在知眠肤光胜雪的肌肤上,洒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 她如在夜霜露重下盛开的红玫瑰, 被水汽倾湿,带着一双杏仁眼儿都一片迷蒙, 红通通的。   知眠听到他的蛊惑, 面色赤红,手一撑床,身子微微立起,要躲过男人耀武扬威的进攻, 哭唧唧地说不要。   仿佛委屈极了。   像是已经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段灼手掌触上她细滑的脊.背,把她往怀中按得更紧,时轻时重吻她敏.感薄红的耳垂,声音含笑:“好了, 不放进去就是了, 躲什么?”   他翻了一个身, 把她放平,扯起旁边的枕头, 垫到她身后, 让她们都好受一些。   而后段灼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往他方向一拖,扛到肩上。   男人拿走了主动权。   知眠的手纠紧薄被, 脸色红得不能再红了,忍不住轻声哼.吟, 脑中再一度眩晕。   她的青涩, 怎么能和他的娴熟老练相比较呢。   男人在这方面, 似乎天生有一种无师自通的本能。甚至有的时候,他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知道怎样欺负她,才会让她忘乎理智,与之沉沦。   知眠看着男人紧实精壮的肌肉上浮现一层薄薄的汗珠,手臂青筋浮现,像是克制到极点。   她无法体会那样的难受。   过了会儿他松开手,伏下身来,重新把她搂住,一遍又一遍唤她名字,像是止渴。   知眠对上他黑漆漆而满含爱意的眼眸,心底发热得软成一片,软声说:“段灼,我想亲亲你……”   男人笑了声,俯下脸来,知眠攀上他的肩,主动送上红唇。   她脑中像是不受控一般,吻逐渐去向另一个方向。   渐渐的,段灼呼吸乱了,眼眸越来越暗。   半晌,垃圾桶里被扔进一个东西。   知眠耳根烧红,停了几秒,俯身吻了上去,段灼手按住她的发顶,猛得沉重地吐了一口气,眼底血红赤深,声音全然喑哑:“眠眠……”   小姑娘一直害羞,如果有,也都是男人主动来提。   可因为对他的喜欢,她也想像他昨天取悦她一样,来取悦他。   她会这个。   从前段灼教过。   第一次教她时,知眠羞红了整张脸,想要拒绝,最后却被他低哄着,任其为所欲为。   此刻,段灼看着小姑娘懵懂而青涩的动作,却像是最致命的毒.蛊,他眼底滚热,任由她温习从前学过的,并不断尝试新的探索。   直到段灼的声线越来越难以克制,他一把她捞了起来,重新揽住,携带着狂风暴雨般的吻夺去她的呼吸。   有人说,情到浓时,举动都会失去理智。   知眠不带一点羞涩地紧紧搂住他,把自己往怀中送,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呜咽着,感觉到他彻底为她发疯发狂。   海浪声终得平息,一只海鸥静静在海边的礁石上落地。   薄汗渗透出皮肤,温热地浸满身子,昭示着刚才有多么尽兴。   缓和下来后,段灼垂眸看她,指腹缓缓擦过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宝贝,你是想要我死。”   此刻,知眠害羞的感觉才在心底彻底爆开,她酡红了脸。   段灼单手揽住她,微微起身,去床头把抽纸盒拿过来,先帮她擦拭一番,知眠摸着被汗还有其他打湿的床单,轻声咕哝:“这个也该换了……”   “好,等会儿我来换。”   这些事私密,从前也都是段灼来处理,不会让其他保洁人员来清理,而且今早保洁人员来了后,段灼还嘱咐过,不用进主卧去打扫。   也太欲盖弥彰了。   段灼起身,下了床,而后把她一把抱起,“冲洗一下。”   他怕她这样睡觉,肯定难受得不行。   走去浴室,段灼想到什么,忽而笑了,悠哉道:“还不是一起洗了。”   知眠羞得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此刻耷拉着眼皮,累得不想动弹,也随他调戏两句了,反正每一次他都会把她伺候得很好,当然也不排除有的时候洗着洗着,他会使坏。   两人清洗完毕,段灼腰间系了条浴巾就走出浴室,去收拾房间。   知眠重新穿好吊带睡裙,走到盥洗台的镜子前,就看到脖子上面几颗明显的草莓印,无奈叹了口气。   这季节让她怎么穿衣服嘛!   刚才就不该任由他胡来。   知眠全部整理完,走出浴室,就感觉到房间里特别的气息已经消散了。   段灼刚刚收拾好,转头看到小姑娘,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重新放到干燥绵软的大床上。   知眠钻进被子里,段灼长臂一捞,把她重新揽在怀中,侧过身看她。   “今晚能不能不要了……”   她求饶。   昨晚就是知眠快要睡着了,段灼又重新欺负上来。   男人勾唇,“行,看在你今晚这么乖的份上。”   她脸红地打了他一下,手就被握住,段灼轻轻挠着她掌心,笑道:“小孩儿,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   她也不想的呀……   可是她的泪腺好像特别容易被刺.激到,尤其是他在特殊场合欺负她的时候,她就跟个小哭包一样,眼泪汪汪的。   “你知不知道你哭的话,会让我越来越想欺负你。”   知眠娇嗔:“你怎么那么坏……”   他笑得吊儿郎当,“我不是向来这么坏么?你第一天认识我?”   这人向来没皮没脸的。   段灼看着她,淡淡扯起嘴角:“之前分手之后,我没有办法想象你像这样躺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当时意识到她真正离开他后,段灼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在想,她是不是会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给那个男人投入全部的爱意,她的温柔和甜蜜,欢喜和悸动,全都不再属于他。或许她也会爱那个男人爱到难以割舍,他们之间也有很多美好的夜晚要一同度过。   知眠闻言,低声道:“我只是以前一直感觉,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所以她才觉得,他并不在乎。   “不是的,我只是不习惯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段灼啄了下她的唇,“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知眠莞尔,“现在我当然知道啊,所以喜欢还是要说出来的,女孩子嘛就喜欢听甜言蜜语……”   段灼听取意见:“那我以后多说点。”   他现在算是明白,他家这小姑娘就跟小孩一样,因为小时候经历过那么苦的生活,所以特别渴望童话般的爱情,她的爱会不掺杂世俗的东西,格外单纯纯粹。   她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只是从前,他一直忽略了她最心底的需求,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但好在,现在他懂了。   知眠靠在他肩头,渐渐发困,嘟哝着:“段灼……”   “嗯?”   “你要对我好好的……”   男人轻轻拂开她脸上的碎发,落下温柔一吻:“一定,我保证。”   -   五月中旬,荔枝成熟,颗颗晶莹剔透的果肉昭示着夏季即将来临。   知眠接到了两个特别好的消息,第一是她的作品入围了致彩杯金奖漫画选,有机会获奖。   第二个是她《八月季风》的IP被一个影视公司看上,对方找她购买影视改编权,活创百维公司为她争取了更好的价格,希望能够成为公司今年的大热IP之一。   如果一部漫画能够真人化,这也意味着,一旦影视作品火了,知眠的知名度会大大增高,她也会以更加优秀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最后,活创百维帮她谈到了百万的价格,一天下午,知眠在床上午睡醒来,收到报价信息后,知眠整个人激动得快要跳起来,飞快跳下床,走出卧室去喊段灼的名字。   男人正在家里的健身房,听到知眠急促的声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立刻起身往外走,知眠看到他,激动地扑了上去,“段灼!”   “怎么了,这么开心?”   “卖了卖了!我的影视版权卖出去了!”   段灼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眉眼染上笑意:“我不是都说了?肯定没问题。”   “我没想过,而且给我的价格也很好……”   知眠说了价格,段灼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调侃:“现在某些人是小富婆了。”   幸福来得太快,知眠感觉还有点不可思议,总觉得在做梦一样。   她笑嘻嘻:“以后我当小富婆了,就可以包养小鲜肉了。”   他眼睛一眯,扣住她后脑勺:“包养什么?”   知眠眉眼弯弯,“要不你变成小鲜肉,让我来包养一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多好啊……”   段灼把她搂紧,抱了起来往主卧走去,悠然抬眉:“是不是刚午睡完,精神比较充沛?要不我们再去做点其他的事?”   知眠吓得立刻认错:“我错了我错了……”   从他身上跳下来,知眠道:“我编辑说,明天我要和她去北城签合同。”   “要去多久?”   “应该一两天就够。”   段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后天似乎是他生日。   知眠莞尔,“那我先去看看书,你继续锻炼吧,不吵你啦。”   知眠飞快溜去了她的房间,段灼走去健身房,继续跑完步后,冲了个澡。   洗完澡,他坐在床边擦着头发,随手拿出手机,点开日历,果然看到后天是他的农历生日。   不过他向来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是很重视,属于可过可不过的日子,不过小姑娘特别看中这些节假日,从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帮他过。   但是这一次知眠要去北城,估计是没时间了,他这个生日不过也没什么。   段灼对此,并不打算刻意提起。   晚上,段灼在书房处理完工作,闲来无事随便刷刷微信朋友圈,就看到两个小时前,有个男同学发了一条这样的动态:【女朋友为我准备的生日惊喜[爱心]新的一岁,彼此陪伴的第三年[爱心][爱心]】   底下的配图,是几张烛光晚餐的照片,还有这个男同学和他女朋友的亲昵自拍。   看过去格外的温馨甜蜜。   底下有很多人送上祝福,并且骂一句撒狗粮可耻。   段灼想起从前,他和知眠都没有这么高调过。   段灼看着,舌尖抵了抵上腭,莫名觉得心里不太痛快,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太痛快。   他心不在焉,随手往下滑,看到凌晨一点,另外一个朋友发的深夜非主流夜语:   【昨天一整天没有等来她一句生日祝福,哪怕简单的四个字都没有。这段感情真的累了,她不记得我的生日,心里对我哪还有一点上心?终究是等不到的,又何必再等?】   底下还有共同好友的回复:【昨天不是有人在朋友圈给你发生日祝福?你女朋友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兄弟,我看你们算了吧。】   段灼:“……”   这他妈最近生日的人怎么这么多?   段灼心头掠过一道烦躁,关掉了手机,半晌起身走去主卧。   打开门进去,他看到知眠坐在地毯上,正在收拾行李。   他走到旁边坐下,顺势揽住她,知眠愣了下,转头看到他:“段灼……”   他拨弄着她行李箱的行李,“收拾完了吗?”   “嗯,我带的东西不多。”   男人沉默片刻,淡声问:“你后天能忙完回来吗?”   “林灵和我说,想让我陪她在北城多玩几天,毕竟也算是因公出差,我打算我们在那里签完合同,玩个两天再回来,怎么啦?”   段灼眸色微沉。   他舔了舔后槽牙,“想旅游……约其他时间不也可以么?”   “这次刚好去玩啊,而且就玩两天而已,”知眠笑着吻了下他的下巴,“怎么,两天都不能放我走啊?”   可是他想让她陪他过生日。   但是这样一句他觉得矫情的话,他并不打算说出口。   段灼眉间沉郁,看着她白若凝脂的侧脸,低声在她耳边问:“你真的忘记了,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她思忖片刻,一拍腿,“哦,我记起来了!”   段灼眉间舒展。   “你提醒我了,后天我本来要去孤儿院做义工的!我还没和他们请假,我现在得去请!”   “……”   知眠手肘撑着他的肩膀站起身,走去旁边拿手机。   段灼坐在原地,脸色很黑。   敢情她竟然忘记了他的生日?   明明她从前记得很牢,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拐弯抹角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分手了一年后,她现在已经忘记了吗?   段灼脑中不受控地想起看到的那两条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朋友圈,心里头更郁闷。   -   段灼觉得,是知眠故意在给他一个惊喜。   她是不是明天根本不出差,是在故意骗他?   于是翌日清晨,段灼坚决果断说要开车送她去机场,没想到却眼睁睁看着她走进登机口。   几个小时候后,飞机平稳落地北城,她还给他拍了一段视频……   俱乐部里,段灼坐在办公桌上,低头把玩着手机,过了会儿,门被推开,“小段——”   段灼抬眼看到诸葛宇,眼底阴冷:“你这辈子是学不会敲门了?”   诸葛宇笑,“这不是知道小酒没和你一起来吗?怎么了?她今天没陪你?”   这话直接往段灼心窝上戳。   他别开眼:“她出差了。”   “出差?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段灼眉头微蹙,“连你都记得?”   诸葛宇走到他旁边,揽住他肩膀,“拜托,咱们俩认识多少年,我当然记得啊。什么叫连我都记得?你这话的意思是……小酒忘了?”   段灼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诸葛宇控制住幸灾乐祸的表情,劝慰道:“不过也没事,你向来对生日都不太重视嘛,不过既然小酒明天不在,作为兄弟的我,明天帮你过生日,行了吧?明天我找几个哥们给你一起过。”   “和你们有得过吗?”   “诶你这话有点过分啊,给你过生日你还不乐意了,除了我,谁还对你这么一心一意?!”   段灼睨他一眼,“午饭刚吃的,别让我吐。”   诸葛宇笑笑,“行了,明天给你过啊。”   -   第二天早晨,段灼醒来。起床后,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里进来几条信息,还有父母,都给他送来了生日祝福。包括微博里,很多粉丝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置顶的消息框也进来一条信息。   他飞快点开一看,却是:【早上好!我们在酒店吃早餐啦,这家酒店的早餐好好吃!】   “……”   她压根没提这件事。   她真的忘记了?   段灼点开诸葛宇和司马诚的群消息,里头两人都给他说了生日快乐。   段灼思虑片刻,回道:【我生日,你们就这样给我发一条?】   诸葛宇:【?不然?】   司马诚:【你要干嘛?】   段灼:【去朋友圈发】   两人:???   这人没毛病吧?   让他们去朋友圈给他发生日祝福?这人什么时候这么高调了?!   段灼:【这样显得你们俩比较真挚一些】   两人:“……”   五分钟后,诸葛宇出来发信息:【我发了,你去看看,我觉得我特真挚。】   段灼点开微信,看到第一条朋友圈:【一朵云能飘多久?一阵雨能下多久?一束花能开多久?一脸笑能挂多久?如果问我祝福你多久?我说:心跳多久,祝福多久!在这属于你的特别一天,请接受我最真诚的祝福——段灼,祝你生日快乐!】   段灼:“……”   这什么破玩意儿。   但是为了小姑娘能看到,他忍了。   诸葛宇这样一发,知眠肯定就能知道了吧?说不定她会为了他回来呢?   然而一整天下来,当晚上,段灼被诸葛宇带去聚会的包厢,他在路上,不知道第几遍问:“知眠给你点赞了吗?”   “没有……”诸葛宇头秃,“我三分钟前刚帮你看的!”   段灼看着他许久,诸葛宇对上他目光:“……干嘛?”   男人眉梢微抬:“她和你们特意筹划的?其实她在包厢等我?”   诸葛宇无奈笑了,“大哥,你先别自我惊喜了。”   “……”   两人到了一高级会所,推开顶层包厢的门进去,里头面积很大,两大扇接近六米高的落地窗把里头照得视野亮堂。   里头有十几个人,包厢里摆放着桌椅,吧台和沙发,各样的球桌。   外头如一个游泳池般大的露天阳台,可以坐拥霖城整个繁华夜景,格外奢华。   然而段灼视线转了一圈,真的没有看到知眠的身影。   几个朋友热闹地迎了上来,“灼哥,生日快乐啊!”   “灼哥总算来了啊!”   段灼敛去多余心神,和他们走了进去。   他坐到沙发上,接过香槟,几个朋友闹哄哄聊天说笑着,一片热闹。今天来了很多朋友,段灼和他们在一块,情绪稍稍被分神了一些。   过了会儿,诸葛宇站在外头朝里喊道:“小段,我们来外面切蛋糕吧!”   “走啊灼哥!我们出去!”   段灼懒洋洋起身走了出去,踩在木质地板上,徐徐凉风扑面而来,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外头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星辰,灯火璀璨,放眼望去,一片辽阔。   段灼单手插在卫衣兜里,走到阳台尽头,看着夜景,淡淡勾起唇角,对诸葛宇道:   “你至于给我生日搞得这么隆重?”   还找到了这种地儿。   “怎么样,你喜欢吗?”   段灼轻笑一声:“凑合吧。”   诸葛宇笑笑:“这还叫凑合啊,来来来,生日蛋糕拿过来,就肯定不凑合了!”   诸葛宇朝后头打了个响指,几秒后,段灼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甜软的女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段灼听到熟悉的声音,脑中一怔,倏地回头,知眠的面容就映入眼帘——   女孩五官清丽,双眸如初秋的清潭,泛着粼粼波光,红唇弯弯俏丽,柔顺的长发搭在身后,她一身淡紫色的连衣长裙,夜里的风拂过不规则的裙摆,飘飘如海浪般的波纹。   知眠推着装着生日蛋糕的小车,脸被烛光染上温柔的橘光,朝他缓缓走来。   知眠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一眼,就让段灼彻底印在了心底。   直到知眠走到他面前,朝他嫣然一笑:“段灼,生日快乐。”   全部的朋友都走了出来,拍手鼓掌,响起热烈的起哄声,男人垂眸看她的目光灼.热,而后一把把她搂进怀中。   他心间情绪翻滚,注视她:“他们都知道?这是你给我的惊喜?”   知眠笑:“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的生日呢?我当然一直记得啊。”   她昨天就签完合同了,故意骗他要在北城玩几天,其实今早就赶回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给她惊喜,这一回,她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旁边的朋友调侃道:“某些人还各种猜测人家忘了你生日啊,今天这一切都是她筹划的呢!”   知眠腼腆一笑,把段灼拉到蛋糕前:   “你快吹蜡烛。”   他俯身直接吹了蜡烛,知眠惊讶:“你还没许愿!”   段灼勾起唇间,看着她:“最想要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还需要许什么?”   能和她一直相爱,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知眠不禁弯唇,而后再度被段灼揽进怀中。   晚风徐徐,星月当空,一切都变得梦幻起来。   段灼扣着知眠的后颈,凝视她染着细碎星辰的杏眸,哑声开口:“眠眠,我现在想吻你。”   知眠心间猛然悸动。   男人炽.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段灼全然不顾及还有外人在场, 把小姑娘搂在怀中,吻了下去。   全场人见到这一幕,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和欢呼声, 气氛顺势被推向高潮。   耳边萦绕着的起哄声让知眠脸色如同番茄炸开,搭在段灼前襟的手不断收紧。   心跳扑通扑通。   从前, 段灼从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向来不喜欢感情这么高调。   她也完全没想到段灼会吻她, 心间猛烈激荡,羞涩的同时,却涌生出一股甜蜜的滋味。   像是过了许久,但不过只有须臾几秒, 段灼停了下来, 慢慢抽离,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眉眼, 目光深沉缱绻。   知眠与之对视, 心间发热。   旁边的人起哄:“灼哥,你这当众秀恩爱也太可耻了啊!我们这么多单□□还在这呢!不带这样的!”   段灼揽住知眠,转眼看向旁人, 悠哉勾起抹嘴角:“正式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知眠。”   众人:“哦豁!!!”   这是正式宣誓主权了。   知眠面色酡红,抬起头看他, 眸中不禁染上笑意。   旁人都笑了:“灼哥这是终于追妻成功了啊!”   “恭喜灼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灼哥和嫂子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全世界你们俩最配!”   “卧槽你马屁拍得哈哈哈哈哈……”   当初有人觉得段灼对于知眠并没有那么认真,以为知眠和他们身边的围绕的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 段灼或许也并不重视。   但是现在大家算是明白了, 这个女生在段灼心里就是独一无人的存在, 大家对于知眠自然也不敢再有一点点轻视。   而且现在, 女孩也不再是从前依附于段灼身边乖巧的小妹妹了,她独立成长了,举手投足之间也变得落落大方。   大家只感慨两人的感情,过了这么久仍然自始至终未变,这样的爱情让人心生羡慕。   起哄过了,段灼让他们适可而止,接下去就到了切蛋糕环节。   段灼拿过刀切了一块,放到餐盘里,递给知眠,而后把叉子给他们,牵过女孩的手,很重色轻友地说:“剩下你们自己切吧。”   “嘁,过分啊——”   “灼哥我们也想吃你切的哈哈哈哈……”   段灼笑,“想得美。”   他没管他们,和知眠走到远处的栏杆,稍稍远离了喧嚷的人群。   晚风吹拂,眼前是一片霓虹摇曳。   知眠被他搂在怀中,她舀了口蛋糕,递到他嘴边,笑:“喏,寿星先吃。”   他向来不爱甜食。   但是是她喂的,他并没有拒绝。   “味道如何?这家蛋糕店我挑了很久,才定下来的,奶油吃了不腻。”   “很好吃,”他吃完,吻了下她,舌尖勾了下她的红唇,嘴角继而噙了抹笑,“你觉得呢?”   知眠羞嗔了他一下,自己舀了一口放进嘴中,香甜的奶香在口中溢满,让人幸福得眯起眼。   段灼看她吃着,笑问:“所以这两天是故意装作不知道我生日,嗯?”   知眠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对啊,没想到某些人特别着急,想方设法地暗示我,还让人去发朋友圈提醒我。你不是从前对这生日都可过可不过的吗?”   “生日当然不是重点。”   感觉到她在乎他,才是重点。   知眠想起重要的事,“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现在要不要看?”   “在哪儿?”   “你等等,我去拿。”   知眠小跑进室内,过了会儿拿了两个礼品袋回来,“给你准备了两个礼物哦。”   段灼对于礼物这些东西向来不以为意,但是知眠送的,他却想知道是什么,“给我看看。”   他打开第一个盒子,是一双黑色的军靴。靴子来自俄罗斯某个品牌,段灼平时很喜欢收藏这个,这一双是刚上市的新款,价格不菲,五位数。   段灼眼眸微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知眠笑着摸摸头,“这是我问诸葛哥的,我当然不懂啦。我觉得这双挺好看的,就给你买了,男孩子不就喜欢各种鞋嘛。”她想着送些实用的礼物比较好。   段灼去开第二个盒子,里头竟然是一双战术手套。   “上次那个,你不是说坏了吗?我重新给你买了一个。”   段灼拿起一看,在同样位置,她也刺上了她的名字和段灼的名字。   当初的遗憾得到了补足,就如同她回到他身边一样。   段灼指腹摩挲着刺绣,心底柔软,半晌把她揽住,嗓音低沉:“虽然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但是这两个礼物我都很喜欢。”   知眠嘴角梨涡涌现,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我就是你的呀。”   段灼看着她,目光灼灼。   心底彻底被她填满。   知眠和他一起吃完了蛋糕,过了会儿,有人就招呼大家进来吃晚餐,毕竟一个蛋糕不能填饱肚子。   段灼牵过她:“走吧,进去吃饭。”   -   御龙世景天地。   灯光把庄园外围笼罩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影,在海蓝色的夜幕中,如同一座华丽辉煌的城堡。   庄园大门打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驶到庄园门口。   佣人上前开门,车上的三人下来。   “姐,姐夫,咱们进去吧。”庄嘉荣道。   庄舒兰挽住段修远的手臂,走上台阶,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好久都没来你这里了。”   “你俩这两天就在这住着,别回老宅了,还麻烦。”   庄舒兰想到一事:“你别忘了,你姐夫是差点在你这庄园迷路的人。”   段修远当初来这里住过,就是因为庄园太大,还差点没找到方向。   庄嘉荣闻言哈哈大笑,段修远看了眼庄舒兰,捏了捏她的手,无奈淡笑:“我的糗事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姐夫,这一次我让人专门带着你在庄园逛几圈,绝对不会走错了……”   三人说笑着走进家门,老管家恭敬上前迎道:“庄先生,晚餐已经备好了,可以用餐了。”   “行,那我们先吃饭吧,我也挺饿了。”   走进餐厅,三人在欧式宫廷风的长桌坐下,有佣人上前布菜,庄嘉荣拿起几个高脚杯,往杯中倒入红酒:“姐夫,你们这次是休假几天啊?”   段修远温声道:“其实也不算是休假,就是霖城下周刚好要举办个有关于武器安全的座谈会,我们要看看具体安排,不知道能待多久。”   所以他们借着这次机会,也回霖城住两天,毕竟一整年都要忙研究开发,回不来几次。   “姐,姐夫。”   庄嘉荣把倒好的红酒递出去。   庄舒兰从庄嘉荣手里接过酒杯,“其实你今天不用来接我们的,还专门从市区跑去机场一趟,怪麻烦的……”   庄嘉荣无奈摆摆手,“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没让小段去接,我还不要去啊?对了,你们没和小段说一声?今儿他还生日。”   庄舒兰:“今早给他打电话,他说晚上有朋友帮他过生日,我们想着让他好好玩,就没提前告诉他,反正也不着急。”   庄嘉荣拿出手机,“那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今晚回来。”   庄舒兰淡淡一笑:“你先别和他说我们回来了,我怕等会儿他丢下一帮朋友就赶回来。”   “你俩这是搞惊喜啊。”   庄嘉荣拨打出电话,开了免提,几秒后,那头接起,语调微扬的男声伴随着嘈杂的声音传来:“老庄——”   “你在过生日啊?那边人那么多?”   “嗯,都是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事,今晚回庄园吧,来舅舅家住几天,而且今天你生日我也没帮你过。”   说了几句,段灼答应,顺便道:“小九今晚也跟我一起回去。”   “诶,你不是说她出差吗?”   段灼笑了笑,“她故意骗我的。”   “行,把小九带回来,那你们俩先好好玩……”   挂了电话,庄舒兰听完对话内容,看向段修远,脸上浮现笑意:“咱们这次终于能见见小九了。”   每次都错过,这次终于赶上了。   段修远再度确认此事:“小段追到那个小姑娘了?”   “对。”   庄嘉荣见段修远面色微显沉重,以为他是不太满意知眠,忙劝道:   “姐,姐夫,我跟你们说,小九这个孩子性格乖巧温顺,书读得好,人长得漂亮,现在还是个小漫画家呢,和小段感情也特别好,没了爸妈,一个人也孤苦伶仃的。你们是一直没见过,要见了,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孩子。”   庄舒兰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前年那次过年我们不是没回家吗,小段给我们寄了东西,里头还有几份糯米糖糕,是小九听说我们爱吃糖糕,给我们做的。”   而且能得到庄嘉荣的喜欢,加上儿子钟情了这么多年,庄舒兰也能想象到知眠是个怎样的女孩。   他们对待儿子将来的另一半,也从来不求家室殷实出身高贵,最重要的是性格、人品,以及段灼喜不喜欢。   “两个孩子都很好,我知道。只是——”   段修远语气淡淡,话锋转了个头:“我主要担心的是他们俩复合了之后,性格还是不太合适,两人当初不是就闹过很大的矛盾才分了手?”   段修远看了眼庄舒兰,叹了声气,拍拍她的手:“小段这性格,太过强势霸道,唯我独尊,到时候让人家小姑娘又迁就他,受了委屈,最后还是闹得不愉快。”   庄舒兰也没意识到这点,忽而间也觉得担忧。   他们俩了解儿子的性格,知道段灼向来脾气就倔,不爱听的话听不进去,没什么能让他低头的,谈起恋爱来,肯定是都让女生围着他转,就算复合了,很有可能时间久了,还是老样子。   庄嘉荣喝了口红酒,末了道:“没事,等这次见面了,你们俩再找小段好好谈谈,有错误的肯定让他改正。”   “嗯,这回要跟他好好谈谈。”   庄嘉荣: “姐,姐夫,我们先吃饭,不谈这个……”   -   另一边,生日派对格外热闹。   酒杯碰撞,人声鼎沸。   段灼搂着知眠坐在沙发上,和他们玩着□□,知眠本来想认真看着他打牌,学习两招的,可是男人不老实,打一会儿牌就在她耳边调戏几句,把她逗得脸颊绯红才算满意。   渐渐的,她也没了心思,低头摩挲着他的刺青,直到段灼连赢五局,便推掉了牌局,专心陪她。   这是知眠正式以段灼的女朋友身份再次出现在大家视野,两人自然就成为最大焦点,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顺带着起哄几句。   男人今天格外有兴致,敬的酒全部都喝了。   知眠知道他酒量好,她从没有见他醉过,但此刻她在旁边看着他喝那么多,不禁劝:“你这样会不会醉了?”   段灼勾唇看向她,眼眸晦暗浑浊:“没事,醉了不是有你么?”   知眠想了想,算了就让他痛快喝吧,今天是他生日,只要他开心就好。   ……   晚上十点多,派对结束,男人果真醉了。   他靠在沙发上,阖着眼眸,半醉半醒,知眠折腾不动他,只能叫来诸葛宇和司马诚帮忙。   到了会所所在的大厦一楼外,程立已经开着宾利在此等候了。   两人把段灼扶上车后,诸葛宇问知眠:“小酒,你知道他上一次喝醉是啥时候吗?”   “什么时候?”   “去年和你分手后。”   去国外拿了美克杯比赛冠军那晚,大家给他办庆功宴,他喝得酩酊烂醉,两人扶他回去休息,他双眼猩红,嘴里叫着知眠的名字,说手套坏了。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第一次看段灼那样。   司马诚感慨:“不过旧事翻篇,今天你陪在他身边,他可特别高兴。”   知眠莞尔。   “小酒,今晚要辛苦你了,把他弄回去。”   “没事没事,程立哥也在。”而且去庄嘉荣那儿,也会有人帮忙照顾。   道别过后,知眠上车后,宾利启动。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想起刚才那两人说的,心底一疼,挪到他身旁,“段灼……”   段灼没有醉到不省人事,他闻声睁开眼,抬手把她拥进怀中,滚.烫的唇含住她敏感的耳垂,气息流连,哑声叫她:“宝贝。”   耳边的低音炮惹得知眠心间一颤,“怎么了……”   段灼把她搂得更紧,知眠靠在他肩头,见他不说话,软声问:“你难受吗?”   “还好。”   知眠握住他的手,轻声教育:“你下次不能喝这么多了,喝酒伤肝,知道吗?”   “嗯,都听你的。”   她闻言,狡黠一笑,“你什么都听我的吗?”   段灼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低声蛊惑:“都听的话,你当我老婆,好不好?”   知眠心口一跳,脸红: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哪有这样随便问,我就随便答应你的……”   段灼笑,“好,那等以后我隆重地和你说一次。”   隆重说一次?   所以是……求婚吗?   知眠心里头热热的,却也知道不能把这个人的醉话太当真,估计他明早起来都忘了自己说什么了。   半个小时后,宾利驶达御龙世景天地。   车子停到了庄园门口,知眠晃了晃段灼的衣袖,叫醒他:“我们到舅舅家啦。”   程立下车,开了车门,帮忙把段灼扶下车。   有佣人前来迎接,然而段灼揽住知眠,半靠在她身上。   知眠感觉他没那么重,一个人能搞得定,因此道:“程立哥,那就不用你帮忙啦,我扶他进去就可以。”   “好的,知小姐你慢点。”   于是知眠搂着段灼,往家门口走去,并吩咐旁边随从的佣人去弄点能醒酒的东西。   走进家里,到了客厅,知眠把段灼带到沙发旁坐下。   她刚松了一口气,要站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扯住,在他腿上坐下。   男人温热的手臂搭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将她搂紧,灼.热的气息一点点喷洒在她白皙的颈间上,嗓音低沉:“眠眠。”   “嗯?”   “我喜欢你。”   知眠:?   这人喝醉了,竟然会说起这么直白的话?   知眠愣了下,心间甜得如吃了颗蜜糖,想到还有佣人会看到,轻推搡他:“我知道,但是你先放我起来……”   他脑袋蹭了蹭她脖颈,喉间滚出几字:“眠眠,我特别喜欢你……”   知眠被他这有点黏人的模样弄得发愣,刚要开口,转头就看到有三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顿时呆住——   段修远、庄舒兰和庄嘉荣刚刚得知两人回到家的消息,下来看看。   谁知,便撞见了段灼抱着小姑娘不撒手的这一幕。   见过段灼父母照片的知眠,几秒后很快反应过来,吓得一把推开男人,站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动了动唇:“叔叔,阿姨,舅舅……”   段灼的父母怎么会回来了?!   天哪……   沙发上的段灼,缓缓掀起眼皮看到走近的段修远和庄舒兰,眼睛微眯,懒懒开口:“爸,妈……”   庄嘉荣闻到浓重的酒味,“这是喝酒了?”   知眠解释:“段灼他今晚喝了挺多酒,有点醉了。”   “这孩子……”庄舒兰无奈,段修远淡声道:“叫人去拿杯蜂蜜水,给他喝一杯,能够醒醒酒。”   知眠:“我刚才已经和他们交代了。”   “等会儿他喝完,再让他上去休息。”庄嘉荣说。   庄舒兰目光重新落在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孩身上,打量几秒,温柔笑问:“你就是小九吧?”   知眠腼腆点头,“嗯。”   她还没做好准备见到段灼的父母。   谁知道他们竟然在家,而且还撞到了刚刚那一幕!   哎,欲哭无泪qwq.   庄舒兰还未来得及说话,段灼握住知眠的手,带着醉意开口:“爸妈,这是我女朋友。”   庄嘉荣不禁调侃:“看来这人醉得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啊,还认得我们啊你。”   庄舒兰拍拍知眠的肩膀,笑笑:“今晚辛苦你了,把他给弄回来。”   “没关系的。”   庄嘉荣道:“姐,姐夫,别站着,坐下来说话吧。”   庄舒兰和段修远坐到侧边的沙发,知眠保持距离,在段灼旁边坐下,谁知刚坐下,腰间就多了一只手,把她重新搂住。   男人的唇畔擦过她的耳廓,低声道:“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知眠脸霎时红了,推开他一把:“你坐好……”   你爸妈还在呢!   段灼没松手,语气莫名有点委屈:“我喝醉了,我想靠着人,不行吗。”   “……”   庄舒兰和段修远是第一次看到段灼和知眠在一起的模样,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皆有些惊讶。   这还是那个平时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儿子吗?!   庄舒兰突然想起单位里有个同事养着的金毛。   画风不太对劲。   知眠面色羞窘,甚至都不敢看庄舒兰和段修远,好在庄嘉荣的话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小九,你们去哪里过生日了?”   知眠说了地址,继而段灼悠悠开口:“小九故意骗我说去北城了,其实是想给我一个惊喜,然而她还给我准备了两个礼物。一个是军靴,一个是战术手套,手套上面还刺着我们俩的名字。”   男人抬眉:“你们说,浪漫不浪漫?”   知眠:“………”   庄嘉荣笑笑,“那看来小九对你很好啊。”   段灼勾唇:“她当然对我很好。”   “……”   完了完了,这人喝醉在说些什么……   段修远看着乖巧可爱的知眠,语气温和:“小九,你现在是大四了?是不是下个月就要毕业了?”   “对。”   “那最近应该挺忙的,毕业的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嗯,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这时候佣人走进客厅,“蜂蜜水泡好了。”   知眠接过,拿给段灼,让他一整杯喝了下去。喝完后,庄嘉荣道:“今晚也挺迟的了,走吧,大家先上楼休息。”明天再聊也是不迟的。   段灼揽着知眠,五人走上楼。   到了二楼后,知眠把段灼送进了房间,三位长辈跟了进来,而后嘱咐了几句,让段灼晚上早点休息。   庄嘉荣对知眠道:“那我们走吧,小九,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就在隔壁……”   知眠点头,刚要跟上去,就被半靠在床头的段灼拉住。   “你去哪?”   另外三人都看了过来。   知眠愣了下,“我去隔壁房间。”   段灼眉峰微蹙,不悦问:“去隔壁干什么,你今晚不跟我一起睡?”   段修远和庄舒兰闻言:???!! 第六十六章   从段灼的房间走出来, 知眠的房间就在隔壁。   以前知眠来庄园住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   庄舒兰似乎已经忘了段灼刚才在房间里说的那句话,只对知眠笑道:“小九, 那你晚上也早点休息,本来叔叔阿姨还想和你聊聊天, 但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聊吧,反正我们这几天也不会太忙。”   段修远也道:“对,早点休息。”   知眠乖巧点头:“好, 叔叔阿姨也早点休息,舅舅也早点休息。”   庄嘉荣对她道:“佣人已经给你备好了换洗的衣服, 有什么需要, 再和他们说。”   “嗯。”   “好了去睡吧。”   三人走后, 知眠回到房间。   走到房间里,她一下子扑倒在床, 脸埋在被子里,一片发热。   呜呜呜今晚段灼在他们面前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呀……   刚才段灼说完那一句“今晚不跟我一起睡吗”,她当场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次绝对不能再让这人喝醉了!!   庄舒兰和段修远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分房睡的, 即使是单独搬到星蕉洲之后。当时两人对段灼的嘱咐就是, 没结婚之前,不可以做出格的事情,特别是段修远, 在这一方面尤其管得严格。   那刚才段灼那样说,庄舒兰和段修远是不是也能猜到他们之前是一起睡的了?甚至觉得他们已经那个那个了?   完了完了qwq.   知眠翻了个身, 看向天花板, 忧伤地叹了口气。   -   翌日, 清晨朦胧的日光洒进房间, 空气中尘埃慢慢漂浮。   知眠被阳光略微晃了一眼,面向窗户的身子翻了个身,忽而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段灼?!”   男人此刻侧着身,把她半搂在怀中,看到她睁眼,眉梢挑起笑意:“终于舍得醒了?”   知眠懵懵然,“你怎么会在这……”   他昨晚不是在他自己房间睡的吗?   “我很早就醒了。”他醒来之后,发现知眠不在自己身边,去问佣人,才知道知眠在这个房间。   她问:“昨晚喝了那么多,今早起来会不会难受?”   “没什么事了。”   知眠想到昨晚,羞恼的情绪又浮上心头,气鼓鼓地找他算后账:“以后你喝醉了我可不管你了。”   她翻个身,背对他。   段灼有些迷惘,从背后环住她,声音低哑温柔:“怎么了,不高兴?”   “哼……”   段灼不知发生何事,见她不理自己,去亲知眠最敏感的耳廓,舌.尖勾勒挑.逗着,直等到她身子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嘤.咛,他无声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知眠推他一把,咕哝:“你昨晚的事都忘记了吗?”   “什么事?”   “你喝断片了?”   段灼确实喝断片了,回到家后只记得父母回来了,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知眠只好和他复述了遍,他听完,搂紧她,沉声笑着,知眠诧异:“你还笑得出来,今天叔叔阿姨找你谈话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们还能难为我不成?”他笑,“而且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可叔叔阿姨可能误会了,也会生气……”   “没事,要骂他们也是骂我。”   知眠无奈,想到什么,立刻警铃大作:“你赶紧出去,等会儿被他们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我也准备起床了。”   他拉住她的手, “我抱你去洗漱。”   “……”   知眠哭笑不得,稍稍严肃警告他:“快点走,否则今天不理你了。”   段灼眉峰紧蹙,被赶出房间。   他关上门,刚转过头就看到段修远似乎刚从卧室出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段灼愣了下,微微敛睫,双手插兜朝他走去。   到了面前,他温声开口:“爸。”   段修远淡淡看向他,“昨晚睡得怎么样?醒得这么早?”   “嗯,挺好的,今天小□□校有点事,我刚才去她房间叫她起床。”他面不改色地胡诌。   段修远点头,“你还有不舒服就让他们给你熬点醒酒汤,以后不要喝这么多的酒。”   “好。”段灼语气顿了顿,“爸,那我先下楼了。”   “你等等。”   段修远叫住他。   段灼回头,段修远看着他,嘴唇嗡动,末了开口:“我记错了,没什么事,下去吧。”   段灼眉梢微挑,嗯了声,走下楼。   -   十五分钟,知眠洗漱穿戴好后,走出房间。   她收到段灼的信息,说他在楼下,她就往楼下走去。   到了餐厅,她听到交谈的声音,往里一看,段灼和段修远、庄舒兰都在里头吃早餐,庄嘉荣早晨已经去公司了。   她深呼吸了下,缓解紧张,而后走了进去,三人闻声转头看向她,知眠立即莞尔:“叔叔阿姨早上好。”   “诶小九来了,来,过来吃早餐。”   庄舒兰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段灼面色带笑,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让她在他旁边坐下。   “要喝什么?豆浆还是牛奶?”   “豆浆吧……”   “嗯,这是餐包,还有油条,”段灼帮她夹过来,“我再给你剥个蛋,嗯?”   对面的两人看到段灼的举动,有点惊讶地相视。   毕竟他们鲜少有见过儿子这么温柔的时候。   对面还有段灼父母坐着,知眠双颊发热,刚要婉拒说自己来,就听到庄舒兰含笑道:“你给小九剥一个。小九,你要多吃一点,阿姨看你太瘦了。”   “好。”   段灼把小姑娘的害羞看在眼里,无声勾唇,帮她剥着蛋,又问起父母:“爸妈,你们今天什么安排?”   “明天座谈会开始,今天下午要去开个会。”   “下午我没训练,送你们过去。”   “好。”   段修远问:“对了,小九要什么时候赶去学校?”   去学校?   知眠愣了下,段灼抢先开口:“她也是下午的,我到时候顺路都送过去。”   知眠和段灼对视了眼,而后她会意地应了声,在桌底下敲了下段灼的腿,笑道:“没事没事,你送叔叔阿姨去,我自己去学校就行,不麻烦。”   段灼压下嘴角的笑意,把蛋放到她餐盘中,“吃吧。”   庄舒兰没有看出他们的怪异,道:“那小九,吃完饭咱们去喝点茶聊聊天?小段说你会泡茶,你段叔叔平时也很喜欢喝茶。”   知眠腼腆弯唇:“好,其实只会个皮毛,等会儿给叔叔阿姨献个丑。”   ……   吃完早饭后,知眠说先去茶室准备一下,段灼陪同前去。   茶室里,一整面的玻璃窗投射进明媚的日光,窗外是一大片葱葱郁郁的私家园林,葱绿盈满了双眼,带了一阵初夏的惬意,只是此刻,知眠无暇赏风景。   走进茶室,知眠心里有些忐忑,段灼看到她这模样,不禁笑了,把她揽进怀中:   “小孩儿,怎么那么紧张啊?”   知眠轻咬了下唇,“叔叔阿姨会问我什么问题呀?”   她昨晚想了好久,都把预设的问题拿出来回答一遍,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段灼笑意更深,“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什么?”   “像打算要嫁给我了,准备见公婆。”   知眠羞赧,“才没有……”   “不用紧张,就是单纯聊聊天而已,我今早帮你试探过了,我爸妈很喜欢你,各个方面都很喜欢。”   “真的吗?”   “不然呢?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他们怎么会反对?何况眠眠这么可爱懂事,哪一个长辈会不喜欢?”   知眠垂眸,“我就是希望能表现得更好一些。”   因为小时候那几年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特别害怕和长辈相处,生怕讨人不喜欢,庄嘉荣是例外,但是她也不太懂得段灼父母具体的性格。   虽然说还不到见公婆那个地步,但是既然见面了,她还是想留个好印象。   段灼搂紧她,揉着她的后颈,能明白她所有的紧张,都是基于对他的喜欢。   他低头吻了下知眠发顶,捧起她的脸,看她:“你不是在考试,不需要一直担心你在他们心中是什么形象。而且我爸妈都很随和,没什么脾气,应该和你的父母性格很像。”   知眠怔然,旋即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挺随和的。”   “嗯,所以只要我喜欢的,他们不会反对。”段灼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在茶桌前坐下,“就当做普通聊天,而且我不是在这儿吗?”   有他陪在旁边,知眠情绪的确能缓和许多。   清洗着茶具,段修远和庄舒兰走了进来,两人在面前坐下,知眠问:“叔叔阿姨想喝什么茶?”   段修远:“大红袍吧,嘉荣今早交代我说茶室里有几包特级大红袍,好像就是那个盒子里的。”   他指了茶室后方一个实木镂空柜上的红黑色盒子,段灼走去拿了一包给知眠。   知眠撕开包装,把茶叶倒了出来。   之前她去荀遥那边,学习过更为专业的大红袍泡法,没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好的大红袍茶叶条索紧实,色泽油润,泡出来后,带着馥郁的焦糖香,随后便是一股浓郁的桂皮或姜辛香,三四泡之后,香气转成为淡幽幽的兰花香,甘醇鲜滑,回味持久。   段修远喝着知眠泡的茶,眼底渐渐浮现笑意:“泡得很好,甚至比我还专业。”   知眠莞尔,“没有,主要是茶好啦。”   “听小段说,你小时候就喜欢喝茶了?”   “其实泡茶这些是我母亲教我的,她是一名茶叶品鉴师,比我厉害多了。”   庄舒兰知道知眠父母很早前就去世了,便柔声问:“小九,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呀?阿姨挺想了解一下。”   知眠淡淡一笑,“我爸爸以前是一名国家的南极科考队员,后来因公殉职了。”   “叫什么名字?”   “知弘济。”   庄舒兰和段修远皆是一愣,几秒后回想起来,段修远道:“我们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原来你是他的女儿?!”   她呆住:“你们听过我父亲的名字?”   “当初你父亲去世的消息有在电视台播报过,我们有看到这个新闻。”   段修远感慨:“小九,你的父亲很伟大,他一生都在为我们祖国做贡献,而你的母亲也一直支持他,我和你阿姨特别能懂这样的感觉,我们对你的父母表示敬佩。”   知弘济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科考队员,后来和母亲结婚,他仍然一心向国,把国家放在第一位。   知眠闻言,眼眶微热,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能听到对她父母这样的赞誉。   “谢谢叔叔阿姨……”   庄舒兰笑着握住知眠的手,“难怪小九这么聪颖乖巧,原来是有个这么好的父母。我相信他们在天上,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么棒,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知眠莞尔。   是啊,她就是希望,能成为他们的骄傲。   而如今,她觉得自己做到了。   ……   一个上午,知眠和段灼父母聊了许久,她原本以为是场心惊胆战的各样询问,却没想到竟是格外的放松舒适。   庄舒兰和段修远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满腹经纶,说话平易近人又有内涵,他们聊起工作上的事,也教导知眠和段灼很多人生的道理,知眠受益良多。   没有一些盘问和试探,知眠感觉段灼父母对待她也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加之知眠性格也是温柔恬静的类型,和他们之间气场又格外的和。   中午时,佣人过来通知说午餐已经备好了,段修远对段灼道:“走,我们先去餐厅。”   段灼刚要说和知眠一起,庄舒兰看了眼儿子,段灼这才知道,母亲应该是有话单独要和知眠说。   段灼和段修远走后,庄舒兰对知眠道:“小九,阿姨和你说些话。”   知眠立刻放下清洗茶具的工具,“阿姨您说。”   “你别紧张,”庄舒兰笑,“阿姨就是想说,小段有的时候不够成熟懂事,之前还做了伤害你的事,是他不对,现在你们重新在一起了,他要是还做的不够好,你跟他提出来,或者也可以和我们说,你呢,也多给他一些包容,阿姨希望你们好好的。”   知眠怔然了瞬,旋即弯唇:“好,段灼现在改变了很多,其实是他平时更照顾我一些,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男孩子嘛,多照顾你是应该的。哎,也不知道他这性格怎么和我们差那么多,从小到大都很叛逆,谁都不服管,我也经常头疼。不过他在你面前好多了,你能管得了他。”   知眠想想,复合后,段灼不好的性子的确在她面前收敛很多。   这或许也说明,他们之间是很合适的。   她外在的柔软温顺,刚好能够包容段灼狂傲桀骜的性格,一柔一刚,刚好搭配。   而她骨子里,偶尔时候像小公主般的骄纵闹腾,可以不用掩饰地在他面前展现,而段灼内里的宠溺温柔,也恰恰好能够包容她小女生的一面。   或许如他所说——   他们是天生一对。   -   晚上,段修远和庄舒兰开完会,从公司忙完回来的庄嘉荣接上段灼和知眠,五个人一起去外面吃饭,也算是正式一次吃饭。   晚饭结束,知眠提出可以陪着庄舒兰和段修远去逛逛商场,买些夏装。   平时两人工作忙,在衣服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而且段灼也从来不会这个,知眠便陪着一起挑,还给庄舒兰买了一些比较好的护肤品。   逛完后,知眠和两个长辈的关系拉近了很多,庄舒兰也格外满意知眠,笑着和段灼调侃:“我现在算是明白生女儿的好处了,女孩子就是贴心,不像儿子,有的时候净惹我生气。”   段灼勾唇,揽住知眠的肩膀,“没事,你喜欢小九多一些,我不介意。”   知眠嘴角点起梨涡。   一行人回到御龙世景天地后,段灼冲了个澡,走回卧室,里头空荡荡的,因为父母在,知眠只能在自己房间。   昨晚是喝醉了没意识,但此刻他怎么能忍受晚上小姑娘不躺在他身边。   段灼想去拿床头的烟盒,刚摸到,而后又收了手。   抽烟难解心头的燥.热。   他只想要她。   段灼在房间里玩了一会儿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十点半,估摸着父母已经去睡,便起身走出卧室。   到了外头,他看到长廊很安静。   他走到知眠门前,敲了下门,唇角已然勾起。   几秒后,门被打开,他看到站在门后的庄舒兰,忽而一愣。   “……妈?”   “诶,你怎么了,找小九?”   里头,坐在床边的知眠看向段灼,一下子就猜出他的目的,心里一咯噔。   段灼轻咳两声,“没什么,我就问问小九要不要给她倒杯牛奶,喝了好睡觉。”   知眠忙摆手:“不用不用……”   段灼看向庄舒兰:“妈你在这干什么?”   “哦,我问问小九一些护肤品怎么搭配。”   “行,”段灼没有理由待着,“你们聊吧,我先睡了。”   庄舒兰:“嗯。”   知眠朝他笑嘻嘻招手:“晚安~”   男人捕捉到她眼底的狡黠,舔了舔后槽牙,心里勾起抹冷笑。   行,等着。   晚上,十一点半。   二楼格外静谧,佣人已经全部下楼,已经只剩下廊灯在微弱散发着光亮。   段灼房间的门再度打开。   男人悠悠闲走了出来,往长廊左右扫了一眼,最后走到知眠的房间门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打开。   段修远忙完工作,走了出来,就看到知眠房间的门刚刚关上,只留下一抹段灼的身影。   段修远看了几秒,抬步走回了卧室。   房间里,靠在床边看书的庄舒兰看到他,笑道:“总算忙完了你。”   “嗯,稿子写好了。”   庄舒兰摘掉眼睛,把书合上,放到一旁,“那我们睡吧。”   段修远坐到床边,眉头微蹙,和她道:“舒兰,我刚刚看到小段去小九房间了。”   庄舒兰微愣。   “你说说这大晚上的……当初我是怎么和他讲的?家规啊,家规不能忘。”   庄舒兰无奈一笑,拍拍他的肩:“唉,知子莫若父,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啊?你说两个孩子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要真发生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就偏帮着他,”段修远躺了下来,神色凝重,“我就是怕他胡闹,到时候闹出点什么事来。”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跟他私底下说一说。”   庄舒兰躺到他旁边,被段修远揽住,她靠在他胸膛,感慨:“我感觉儿子性格变了很多,你不觉得吗?他对小九挺不错的。”   “嗯,今天这样看下来,确实比以前进步多了。”   看来他们之前的担心有点多余。   庄舒兰想到什么,末了笑着轻嗔:“儿子和你一样,你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老实。”   段修远面色微窘,“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不老实……”   ……   另一边的卧室里。   窗外洒进皎洁的月光,灯火摇曳。   知眠躺着,被段灼搂在怀中,面色酡红,心惊胆战:“你怎么过来了……”   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她本来以为这人不会再来了,还想安心睡觉呢qwq.   段灼笑,“没事,他们已经睡了。”   知眠还想说什么,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盖住所有一切的胡思乱想。   小姑娘慢慢阖上眼眸,段灼眼底血红赤深,星星点点的吻落在她红唇,又流连于耳边。   段灼咬她耳朵,哑声坏笑:“宝贝,可以出声,这里隔音很好。”   这个房间周围都无人住,三位长辈的房间都在走廊另一边。   知眠的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肩膀,咬着红唇,眼眶湿漉漉的,还是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家中其他的人,万一被发现就完了。   然而知眠飘忽的思绪很快被他的动作拉回。   此刻,完整的思绪一点点被眼前的人分崩离析,她像是他手掌心的小鱼,在他掌心游来游去,所有一切都被他掌控。   “眠眠,放松。”   他低声一遍遍哄她。   一抹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清澈的小潭中。   知眠脑中不断眩晕,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面色通红,像爆开的番茄一般。   “段灼……”她忍不住轻声唤他。   过了会儿,段灼搂着她的手松开,单手钳着她试图推开他的两只手腕,不让她动弹。   在这个不太熟悉的地方,知眠所有的紧张思绪都被放大。   但知眠只顺从于本能。   直到最后一点,段灼却忽而停下。他笑着在她耳边问:“喜不喜欢这样玩?”   知眠埋着脸,害羞得不愿意回答,可是他就不再继续,知眠如濒临死亡的小鱼,软声催促他,声音如小奶猫一般:“段灼……”   他耐着性子不动,偏偏要欺负她:“喜不喜欢?”   她只能承认:“喜欢……”   段灼笑了,便把她想要的一切全都给她。   几分钟后,房间安静了下来。   墙壁倒映的光影终于不再摇曳。   知眠紧紧抱着他,红唇微张,就被男人温热的吻所封住。   从粗野,逐渐变为温柔。   一吻慢慢停下,段灼啄了下她的下巴,哑然一笑:“宝贝怎么这么棒?”   知眠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涨红了脸不敢看他,被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段灼起身,拿过纸巾给他和她擦拭着,知眠低头看到所躺之处一块被她染了的深色,摸了下,欲哭无泪:“怎么办呀段灼……”   被发现了要怎么办呀qwq.   段灼见她呆呆萌萌的样子,额头猛得一跳,再次把她搂在怀中,咬了下她的耳朵。   她哭唧唧地,眼泪又被逼了出来。   “你干嘛……”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再次翻滚,唇你角扯起:“知眠,你真当我自制力很好?”   要不是房间里没有备着那个东西,他今晚真的会把事情继续下去。   段灼扣住她的发顶,嗓音喑哑,给她下最后通牒:   “过几天等我爸妈走了,我们回星蕉洲。”   “那时候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了。” 第六十七章   段灼陪知眠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而后回到自己房间,又去晨跑。   第二天早晨,知眠醒来, 洗漱完,收到段灼的信息:【出来,我在二楼餐厅吃早餐。】   庄园很大,二楼也有一个小餐厅。   知眠从房间出去, 刚好看到段修远和庄舒兰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都穿着得体的西服,今天是要正式去开会。   知眠和他们问过好, 三人一起走到餐厅, 看到了坐在餐桌前, 边吃早餐边看手机的段灼。   “爸,妈——”   他打招呼。   坐下后,庄舒兰笑笑, 问对面的两个孩子:“你们家昨晚睡得好吗?”   知眠想起昨晚, 面色一烫,还未回答,一旁的段灼悠悠然勾起抹笑:“我睡得很好。”   “……”流氓!   欺负完她, 他当然睡得好了呜呜呜。   段修远意味深长看了段灼一眼,“小段,等会儿吃完饭,你有没有时间送我们去国际会议中心?”   “行,没问题。”   吃着早餐,庄舒兰想起一事, 问:“对了, 你那个世界比赛是几月份的?”   段灼父母虽然刚开始并不支持他玩EA, 但时间久了,又知道自己儿子在这一行很优秀,便会开始关心。   “七月。”男人答。   “那接下来是怎样安排?”   “就训练,备赛,没其他的。”   “那你平时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受伤了。”   父母每次提起这事,总不免唠叨两句,但是段灼知道他们是为他好,便也耐心领受这两句唠叨。   吃完饭,段灼送两人去今天开会的地方。   路上,车里先是缄默了一会儿,而后段修远和庄舒兰对视了眼,而后开口,语气略显严肃:“小段。”   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段修远,“嗯?”   “我们有件事要和你谈谈。”   段灼早已猜到,果然今天父亲提出让他送人,肯定是有话等着他。   “你说。”   段修远缓缓道:“我和你妈妈也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家规的事,你还记得吧?”   段灼愣了下,滚了滚喉结,“记得。”   “记得的话,你遵守了吗?”   段灼没有应答。   庄舒兰拍了拍段修远的手,接过了话匣子,柔声道:“小段,我和你爸也知道你的性子。你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做主了,我们老一辈的思想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严肃以待,你记住千万别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小九年纪还小,知道吗?”   前段时间他们单位有个同事的女儿,就谈了个不着调的男朋友,未婚先孕,最后男方是个渣男,还分了手,女孩子被迫打胎,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段家一直是保守传统家庭,之所以规定段灼婚后再和女方有夫妻之实,是希望段灼在感情上要慎重待之,有担当有责任,不可以把男女关系当作消遣娱乐的工具。   段灼听出了父母的意思,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他也没有反驳,“我知道。”   段灼继而道出心中想法:“爸妈,我对知眠是认真的,我没有考虑过和除了她之外的人共度余生。   从前我最大的心愿是参军,这件事我妥协了,但是娶她这件事是永远不可能会妥协的。你们放心,我会好好保护小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对她负责到底。”   他之前没有碰她,第一是觉得小姑娘年纪还小,还要再等等,而且当时他对于两人的感情,没有完全明晰的规划,也没做好全部准备。   但是这次复合之后,他心中已经坚定了信念,要和她在一起,最后走进婚姻。   既然早晚都只会是她,他相信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让知眠失望。   后座的两人闻言,沉默片刻,庄舒兰末了朝丈夫弯唇:“咱们儿子真是长大成熟了。”   段修远闻言,也不再坚持,说:“那你这么想,爸妈也不再说什么了。好好对小九,这回可别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了,而且你记得,平时忙事业,也不能忽略了她,她也没什么亲人,你对她更是要疼爱一些。”   段灼勾唇,“嗯,我知道。”   -   隔日,知眠接到致彩杯官方的电话,对方邀请她两天后来D市参加致彩杯的颁奖典礼。   致彩的颁奖典礼虽然经过上一次的风波,权威性受到了一定冲击,但是好在致彩官方第一时间出来解决问题,严肃规范了相关评选的流程,并且请来了第三方监督。所以这次仍是漫画界非常隆重的一次颁奖大典。   晚上,和段灼讲完这件事后,男人问要不要陪她一起去,知眠说不用,她不想耽误他日常的训练,而且段灼留在家,也能多陪陪父母,她带着助理一起去就行。   知眠对此满心期待:“如果到时候能获奖就好了,但是只能奢望一下,毕竟我觉得其他人的作品都比我好。”   段灼摸摸她的头:“说不定就拿奖了呢?”   她眨着星星眼看他,“我要是拿奖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棒?”   “即使没拿奖,你在我心里也是最优秀的。”   知眠轻哼一声,“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段灼勾唇,“有这一部分的成分,但更多是我家小孩儿本来就很棒。”   知眠咧嘴一笑,对他甜甜的夸赞很是受用。   ……   第二天,知眠在李念念的陪同下,出发去往两千公里外的D市。   到达D市的第二日傍晚,知眠在酒店换衣服化妆好后,出发去往今晚的典礼。   颁奖典礼现场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国际会议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了金碧辉煌的灯火,今天到场的,也有很多媒体记者,更像是一次盛世宴会,很多知名的漫画家画手都被邀请前来。   画手陆续踩着红毯入场,当知眠入场时,镜头对准在她身上,不禁纷纷按下快门键。   知眠的容貌和今晚的穿着,几乎让所有看到的人后惊艳。   她今天一身渐变色的烟紫色抹胸长礼服,脖子上挂着一串漂亮的星星锁骨链,肩胛白皙,弧度柔顺。身后的蝴蝶骨在绑带的设计下若隐若现,裙摆层层叠叠如荡开的云雾般,泛着盈润的波纹,一双银色高跟鞋徐徐踩地,鞋跟很高,鞋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知眠迎着闪烁的灯光走来,顾盼生辉,巧笑嫣然。   有很多人看到她,认出她是一目知秋,便惊叹一句她画画画得好,而且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从前知眠不出名,所拥有的美貌就像花瓶一样,没有价值,也不会在人心中留下印象。但是现在她的能力和美貌能够相互映衬,便自然能得更多人的赏识。   全部嘉宾入席,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今晚致彩杯会颁发几个大奖项和几个小奖项,知眠所入围的有两个,分别是最佳立意奖和最佳作品奖。   颁发最佳立意奖时,大屏幕上播放着几个入围作品的相关介绍,知眠看了眼其他入围的作品,觉得自己希望不大。   果然,最后她并没有入选。   她也很快安慰自己,有提名就已经很优秀了。   最佳作品奖是一个综合的大奖项,名额一共有三个,当大屏幕播放完,评委公布名单:“我们恭喜烈橙,安夏,还有……一目知秋获得本次大赛的最佳作品奖!”   现场爆发热烈的掌声,知眠原本都不抱有希望的,此刻搞得她一个猝不及防,忽而呆住。   在李念念激动的提醒之下,知眠站起身,捏起裙摆,缓缓朝颁奖台走去。   鞋跟很高,她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她心潮澎湃,终于明白喜出望外是什么样的滋味。   知眠是三个获奖嘉宾中资历最小的,她最后发表获奖感言。   站在话筒前,眼前璀璨的灯光晃过她的眼,她发现自己站在全场目光汇聚处,忽而间眼眶微热。   她突然想起小学时,她受到母亲的鼓励主动担任班长一职,家长会上,她在老师和同学的面前上台发言,得到了学生和家长的喜欢和称赞。   知眠一直自卑地觉得自己不够好,但是现在,她很想跟内心那个自卑的自己说一声——你已经很棒了。   -   晚上,颁奖典礼顺利结束。   知眠和李念念回往晚上住的酒店。   因为颁奖典礼的消息不是现场直播,所以她第一时间就给段灼拍去了奖杯的照片,想要和他第一时间分享欢喜的心情。   她发完信息没多久,段灼就把电话拨了过来,接起后,那头男人低沉的嗓音含了笑:“恭喜你,一目知秋老师。”   知眠嘴角咧到了耳根,“谢谢你,小段同志。”   “小段同志?”   知眠憨憨笑着,“小段同志,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我特别棒?”   那头闷声一笑,“嗯,很棒。”   “我刚才上台说获奖感言的时候,我感觉我声音都是抖的,而且我现在还很激动,我感觉我的手还有点抖……”   “没事,以后多拿几个奖,就很平静很多了。”   知眠笑,“有一个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都没想到我第一次参加竟然能获奖,我要继续努力。不能让别人觉得我只是有好运气。”   段灼闻言,也替她高兴,也恨不得此刻就在她身边。   和段灼分享完喜悦,出租车也到了酒店。   下车后,两个女生走了进去。   路过酒店客厅的一个假山喷泉,两人往电梯口走去,踏上一段台阶,知眠高兴地有点飘飘然,步履轻快。   见证了知眠拿奖的李念念也超级开心:“小九,你太棒了,哎我好替你高兴啊,我看着你走来,感觉像养大了一个崽嘿嘿,刚才我和林灵姐说了,她说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知眠笑,“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才对……”   她话音未落,脚下一个没踩稳,猛然一崴,身子往前倾去,手撑了下去,险些摔到。   “小九!”李念念连忙把她扶起,“你慢点,没事吧?”   右脚脚腕传来钻心的痛,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好像崴了……”   “啊?!”   李念念提起知眠裙摆,看了眼她的脚,而后忙道:“我先扶你找个地方坐着吧。”   “不用,我们回房间吧。”   “那这鞋你先别穿了,你脱下来我拿着。”   知眠背靠着墙,李念念蹲下身,帮她把鞋子脱下,而后让知眠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作为支撑点,慢慢走上台阶。   五分钟后,两人才走回房间。   知眠在床上坐下,细眉紧拧,疼到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李念念察看她的伤势,看到她右脚脚腕一片红红的,慢慢肿起包来,一碰就疼得不行。   “小九,我们去医院吧?你这个看过去好严重。”   “不用不用,涂点药应该就好了。”   这么晚了,还跑去医院一趟,她不想这么麻烦。   李念念劝她没用,便打电话给前台,向酒店里要了一个冰袋。   “那我出去帮你买药,你先用冰袋敷一下。”   李念念火急火燎出门后,知眠看着脚上的伤,一阵懊恼自责。   她果然还是驾驭不了细高跟。   知眠下意识想打电话和段灼说此事,想了想又放下手机。   男人要是知道,肯定会着急,说不定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连夜赶来D市了。   反正她明天白天也回去了,回去之后再说也罢。   她抬手轻轻去碰脚腕的肿包,试探一下,发现疼到碰也碰不得,更是不能动。   明天这样赶飞机,不知道能不能行。   过了会儿,李念念回来,给她买了药膏和药贴,在对方的搀扶下,知眠先去洗漱一番,把礼服换成睡裙,最后躺到床上。   李念念给她上药,抬眸看到知眠勾着唇角,不禁讶异:“都疼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知眠咧开嘴角,“没有,我就是想到今晚拿奖了,还是很开心。”   欢喜远远大于悲伤,所以她心情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就叫乐极生悲,刚才在台阶上看你一蹦一跳的,我就该拉住你。”李念念抹着她聊上的药膏,“你有没有和你男朋友说一声?”   “先不和他说吧。”   “诶,我估计你男朋友要是知道,几个小时后就出现在房间门口了。”李念念听知眠讲过段灼和她的事,知道段灼对知眠特别上心。   所以正应如此,知眠才想瞒着他。   涂完药后,知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知眠醒来后,看到脚踝肿了一大块,又青又紫,触目惊心。   昨晚虽然敷了冰袋又涂了药,但还是疼得厉害。   李念念实在担心,最后还是和知眠去了医院。   医生说,脚崴得比较严重,建议先静养几天,不宜走动。   飞机本来是下午的,但是知眠这样恐怕赶不了飞机,就算由李念念扶着,她们还有两个行李箱要拿。   考虑之下,他们还是把航班往后推了两天。   从医院回到酒店后,知眠想了想措辞,给段灼打去电话。   段灼今早刚好送段修远和庄舒兰去机场,两人回单位了。   他问知眠今天几点的飞机,他来接,知眠嘴唇嗡动,扯了个谎:“段灼,我和念念想在D市逛两天,打算后天再回去……”   段灼听完,淡声问:“多待两天?”   “嗯……可以吗?”   男人笑,“我怀疑你在逃避某些事情。”   知眠心里一咯噔,以为崴脚是被他察觉了,刚要掩饰,就听到那头段灼低沉的声线:“这么怕回来后我会吃了你?”   知眠这才听懂,原来他说的是两人之前的约定……   她面颊一红,“不、不是……”   “那就是不怕了?”   知眠这才意识到被套路了,羞窘得小声强调她就是想多玩两天,还是没敢说出来崴脚的事。   段灼闻言,低笑几声,“好,那就先玩,我在家等你。”   她就算再想逃,也得要回到他身边。   这两天段灼有比较重要的训练,在为世界大赛做准备,如若没什么事,他就直接来D市找她了。   挂了电话,知眠庆幸自己并没有露出破绽。   她把手机丢到一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默默叹了口气。   -   这两天,知眠在酒店窝着,动弹不了,就半躺在床上画画。   知眠让李念念安心出去在城市逛逛,而且为了防止露出破绽,李念念还拍了几张吃喝玩乐的照片,知眠拿过,发给了段灼。   其实这样撒谎,她知道不好。   但是她实在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影响他训练,而且崴个脚,也不是什么大事。   休养了两天,知眠脚上的肿块消散了许多,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脚偶尔点点地,没有太大的问题。   返回霖城是第三天下午的航班,知眠和李念念顺利到达机场,去找登机口。   知眠收到段灼的消息,说等会儿会准时来接她,知眠也没法拒绝。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霖城机场落地。   夜幕已然降临。   下了飞机后,李念念搀扶着知眠,往接机口走去。   知眠远远地就看到站在接机口的男人。   黑色帽檐底下,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此刻同样落在她身上,像是等待了许久,一眼就捕捉到她的存在。   四目对视之间,知眠心中压抑的思念冒出,顾不得脚疼,只想加快步伐。   然而当段灼看到她走路的姿势后,眉头逐渐蹙起,直等到知眠走到面前,他沉声开口:“脚怎么了?”   知眠揉了揉鼻子,垂眸胡诌:“没事,今早不小心崴了……”   她不敢说实话。   段灼蹲下来,看到小姑娘青紫的脚腕处,脸色当即沉下,下一刻把她打横抱起,而后看向李念念,淡淡道:“麻烦你,帮忙拿下行李可以吗?”   “没问题……”李念念立即接过知眠的行李箱。   段灼抱着知眠往机场门口走去,周围人来人往,知眠的脸靠在他胸膛,面颊微红,轻声唤他:“段灼,我其实可以走的……”   他低头看她一眼,眼神幽幽,知眠心虚地移开目光。   “带你去医院。”他道。   “不用不用,我今早在D市那边已经去过医院了。”知眠还补充,“我开了药,就在包里,真的不用去看了。”   段灼没说话,出了机场,往等候许久的宾利走去。   到了车旁,程立帮忙开了车门,接过李念念手中的行李,知眠对她道:“你坐我们的车吧,送你回去,你别打车了。”   “好,谢谢。”   李念念上了副驾驶,段灼把知眠放在车后座上,也上了车。   车子启动,知眠看向身旁的男人,浅浅弯起唇角,软声唤:“段灼……”   段灼转眸,坐到她旁边,轻轻握起她的脚腕察看着,眉间紧锁:“怎么这么不小心?穿高跟鞋崴的?”   “唔……”   她挠挠头,“怪我走路不小心。”   段灼沉沉吐了口气,“真不要去医院?”   知眠点头,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道:“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只能妥协:“嗯。”   段灼沉默半晌,抬手把她揽进怀中,手掌覆在她发顶揉了揉,语气微冷地数落道:“整天就让我担心。”   知眠扬起脸对上他眸子,嘴角梨涡浅浅,小声道:“亲亲。”   男人扣住她后颈,吻落了下来,两唇相贴。   浅尝辄止,却让人心中如酿了蜜一般甘甜。   ……   开着车,他们先送李念念到了家,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星蕉洲。   下车之后,段灼还是把她抱了起来,这回知眠乖巧圈着他的脖子,任由他伺候。   走进别墅,他把她先放了下来,去鞋柜里拿拖鞋,教育道:“这段时间不能再穿有跟的鞋子,还有柜子里的这些高跟鞋,鞋跟太高的以后都不要穿。”   知眠瘪嘴,“那些鞋子都很好看……”   段灼淡淡瞥她一眼,知眠立刻闭嘴。   “给你买更漂亮的鞋子。”   他到。   知眠旋即莞尔,“好。”   程立帮忙把行李拿进了别墅后离开,而后段灼把知眠抱到了二楼主卧。   走进房间,他把她放在床上,坐在床边,半搂住她,低声道:“你这几天好好躺着休息,哪里都不要去。”   知眠心想,她已经快躺了两天了……   她一脸乖巧地点头,看向他,几秒后开口:“段灼——”   “嗯?”   “我好想你。”   她话音刚落,段灼眼底情绪翻滚,揽住她腰的手骤然收紧,他滚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席卷了她的呼吸。   刚才在车上有外人在,段灼只能克制着,可此刻四下再无他人,他只想把小姑娘揉碎在怀中,心疼地想给她全部的爱。   他撬开齿关,肆意掠夺。   知眠圈住他的脖子,阖着眼眸,承受着他的吻。   思念在心底蔓延开来,一点点将两人包裹。   她身子往后仰着,最后被他慢慢放平在床上,他渐渐放慢了攻势,一下下轻咬着她的唇,缱绻而温柔。   过了许久,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气息伴随着爱意缠绕。   段灼扣住她的发顶,哑声道:“小孩儿,你知道你现在如果没有受伤,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吗?”   知眠面颊烧红,垂眸不敢看他。   段灼情绪缓和过后,考虑到小姑娘还饿着肚子,“想吃什么?我去做。”   知眠眉眼弯弯,“你做的都行。”   “那你先休息,我下楼。”   “你今天训练什么的都忙完了?”   “嗯,晚上我在家。”   知眠点头,而后段灼起身,揉了揉她的头,走出房间。   往楼下走去,他到了厨房,看了眼冰箱里的东西,打算给她熬点排骨蔬菜粥,让她吃得清淡一些。   粥需要小火炖着,段灼忙完了厨房的事走去客厅,看到知眠的门口的行李箱,便帮她提到楼上。   回到房间,知眠正靠在床边看手机,看到段灼把行李箱放到沙发上,软声使唤他:“段灼,你帮我把行李箱里的手机充电器拿过来。”   他打开,把东西拿给她。   而后他看了眼箱子里的衣服:“这些衣服要不要拿去洗?”   知眠忙点头,“除了那个小袋子里的。”   里头的内衣,她要自己手洗。   段灼把衣服拿了起来,顺道掏一掏口袋里的东西。他拿起其中一件外套,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他低头随意一瞥,视线忽而定住。   知眠玩着手机,抬眸发现男人正在看着一张纸,她疑惑:“你在看什么?”   两秒后,段灼转眸看她,薄唇吐出几字:“你今天崴脚的?”   知眠心里一沉,下意识还是应了:   “对、对啊……”   段灼舌尖抵了下上颚,眼底渐冷,不动声色看她几秒,淡声反问:“那挂号单为什么是两天前的?” 第六十八章   知眠也忘记了前两天那张挂号单什么时候放到口袋里, 又忘记拿出来了。   她听着段灼的反问,心下一坠。   完了……   还是被发现了。   知眠脸颊烧红,向来不擅长撒谎的她移开目光, 吞吞吐吐却解释不出半句话来,也知道此刻瞒不住了,低下脑袋:“我错了。”   段灼看着她,深吸一口气, 眉间沉冷。   走到她面前, 他把挂号单丢到她眼前,声音轻飘飘的:   “前两天就崴脚了?”   她默认了。   段灼舔了舔牙槽, 笑了:“所以故意瞒着我, 骗我说想要在D市逛逛?不想回来见我?还是不想让我去找你?”   “不是的, ”知眠着急解释,“我就是不想影响你工作,所以没和你说……”   “然后你就选择对我撒谎, 还骗了我这么多天?”   “……”   知眠自知理亏, 耷拉下脑袋,说不出话来。   他语气严肃了几分:“你觉得这样我就不会担心了?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了?”   知眠嘴唇嗡动,想好好和他道个歉, 下一刻就见段灼转身走出了卧室,连听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知眠呆住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她就真的不想让他过分担心而已……   她埋着头,手指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掌心,感觉有温热的水汽溢到眼眶,积蓄着酸涩之意。   另一边,段灼去楼下厨房, 只是想把煮粥的火关掉。   揭开紫砂壶盖, 他简单调了料, 而后舀出两碗,放在餐盘上,又放上两碟小菜,最后折返回楼上。   走进卧室,他看到知眠垂头坐着,他把餐盘放到茶几上,语调自然而然:“饿不饿?要不要先过来吃饭?”   女孩没回应。   段灼重新走到她旁边,见她一动不动,察觉到什么,抬手轻捧起她的脸,就看到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有泪珠在打转,委屈巴巴的。   他眉间一沉,“怎么哭了?”   知眠垂下眼,睫毛扑闪,男人坐下,立刻把她搂进怀中,指腹抹掉她的眼泪,无奈挑起唇角:“小孩儿,我说你两句,你怎么就哭了?”   知眠嘴角一瘪,而后段灼温热的吻落在她湿润的眼眸,格外温柔地哄她。   半晌,段灼看着她,声线微哑:“别哭了,嗯?   他笑,“怎么变成像是我欺负你了?”   知眠低声嘟哝:“你好凶……”   段灼不禁失笑,“怎么,你还会怕我?”   向来吵架的时候,她的脾气可是比他还倔。   她轻哼,段灼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觉得她生气时像小孩子一般,不失可爱,他哄道:   “好了,我的错,我不该凶你。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但是你这样不告诉我,我发现会更担心,如果我瞒着你我受伤的消息,你不会生气吗?”   知眠想想,的确如此,之前他推开她不让她看包扎伤口的时候,她心里也不舒服。   “下次我不这样了。”她道。   “嗯。”他看向她脚腕,“所以你脚现在这样,还是休养了两天的结果?之前是有多严重?”   “就几乎不能走了,我没办法回来,我才骗你的。”   段灼叹了声气,“明天再和我去医院一趟,听到没?”   “你最近不是在忙训练吗?”   “偶尔请假一下没关系,你先把你的脚养好了,别考虑着别人。”   知眠把他搂得更紧,靠在他肩头:“段灼,那你不生气了?”   他轻嗤,“我不跟小孩计较。”   “……”   她气鼓鼓,脸蛋就被捏了捏,他问:“过来喝粥?”   “好……你做了什么?”   “排骨粥,冰箱里只有一些东西了,”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你这两天爱吃什么拿手机点一下,让人把食材送过来。”   知眠想着他最近忙,还要给她煮东西也太辛苦了,便道:“其实我点外卖也行?”   他瞥她一眼,一个眼神直接掐灭了她的胆。   知眠喝着热腾腾的粥,想了想,“段灼,能不能请个阿姨来呀?就是只要帮忙做饭就可以,其他时间也不用在。”   这样他不用操心太多,平时回到家也能有饭吃。   段灼考虑片刻,给庄嘉荣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几分钟后,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老庄说会安排一个厨师和阿姨过来,平时会照顾你的生活,三餐也不用担心。”   段灼想着倒不是自己省心,而是请一个阿姨能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照顾知眠,免得小姑娘一个人走路还不小心磕了碰了,而且到时候有需要熬点中药,也有人能帮忙。   知眠感慨,这样似乎又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倒也没那么严重。   不过她也不敢提反对意见了,怕等会儿又要惹男人不高兴。   吃完了饭,段灼帮她涂药,而后轻轻帮她按着,知眠舒服得靠在床边,幸福得心里冒泡泡:“段灼,你是不是就只有这么伺候我一个人呀?”   段灼嘴角噙了抹笑,“是不是感觉很荣幸?”   “有一点点。”   毕竟他从前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知眠看着他,道:“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在酒吧打架,后来你把我带走,还训了我一顿吗?”   段灼依稀回忆起来,“怎么了?”   “你当时就对我很凶。”   他勾唇,“这么记仇啊?”   知眠抱着抱枕,摸着抱枕的兔耳朵,“我知道你有的时候是为我好,但是我希望你有的时候不要老凶我,就像那次,其实我也不想和别人打架,你怕我受伤,可是你凶我,会让我心里感觉更难过……”   知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但是段灼偏偏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所以有的时候两个人沟通就会出现摩擦。   段灼思忖片刻,舔了舔唇,抬眸看向她,“那以后不凶你了,好不好?”   既然他家小姑娘不爱听,他便控制点自己的脾气。   知眠莞尔点头,“你以后凶我,我就提醒你。”   段灼笑,“好。”   -   晚上,知眠的脚涂完药后,她便在房间里画画。   段灼去忙工作上的事,又去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小时,将近十点才回到卧室。   他走进来,看她刚刚合上电脑,问:“画完了吗?”   “其实我前两天宅在酒店都在画稿,接下来就比较轻松了,你也忙完了吗?”   “嗯。”   “我想去洗个澡。”她把电脑放到旁边。   段灼走到她旁边,把她一把搂了起来,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我抱你去洗?”   知眠一怔,看到他脸上吊儿郎当的坏笑,就知道这人目的肯定不单纯,段灼却冠冕堂皇解释道:“你现在脚受伤了,一个人洗澡不方便,要是滑到了怎么办?”   “唔……”   这的确是个问题。   段灼没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而后又拐去外面,拿了一张高凳进来,让她有坐的地方。   知眠坐着,段灼先是把衣物撩起,放到一旁。   男人身材极好,肌肉线条流畅,劲瘦有力,一看过去就是长期锻炼的,而且肌肉并不夸张,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只觉得透着A爆的雄性荷尔蒙。   想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不知是段灼多少粉丝的梦想。   段灼捕捉到她的目光,勾唇,声音拖腔带调:“你对象好看吗?”   知眠羞赧又甜蜜,点了头:“好看。”   “好看就让你看个够。”   男人垂眸看向知眠,抬手捧起她的脸,俯脸,吻落了下去。知眠阖上眼眸,感觉到他撬开她的贝齿,引来更深一层的纠.缠。   暖黄色的灯光落下,在眼前晃过暖暖的光影。   知眠抬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分隔了三四天,此刻相思之情渐浓,一切举动都随着心底的渴望而来。   半晌,段灼松开她的唇,吻流连于耳边,他的手搭在她棉麻长裙领口的纽扣上,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令人脸红的情话。   等到裙子放在旁边的衣架上,段灼直直看着她,直至视线落在她脚腕的伤口,滚了滚喉结,压抑着脑中的情绪,只能通过索吻来缓解心底的火。   好不容易见到了小姑娘,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知有多难受。   直到把知眠的唇吻到发红,段灼才堪堪放过她,和她两额相抵,沉重呼吸:“我尽量老老实实帮你洗。”   知眠羞赧,视线自然垂落之处,看到,脸便红得如染了红色。   浴室的喷头打开。   里头升腾起一片温热的水雾。   男人果真如她所说,帮她认真清洗着,之间言语并不多。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都是场折磨。   知眠又何尝不渴望和他的亲密呢?   过了会儿,两人终于清洗完毕,段灼自己擦拭好,用浴巾给她裹紧,擦拭一番,而后走出浴室。   把她抱回房间,知眠躺进被窝里,困倦得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段灼躺了下来,把小姑娘搂进怀中,小心地帮她翻腾着被单,让她的脚不要压着。   知眠靠在他的肩头,脑袋蹭了蹭,嘟囔:“段灼——”   “嗯,我在。”   “我有点困了……”   今天舟车劳顿,她此刻累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   段灼笑笑,吻了下她额间,“睡吧。”   女孩慢慢入眠,段灼娇软在怀,努力平息着被挑起的情绪,只能忍受着,慢慢收紧搂着她的手臂。   -   接下来的几天,知眠都在星蕉洲调养脚伤。   本来她是打算这周回来就搬房子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先疗伤了。   看过医生后,知眠采用中西结合,外敷内服的治疗方法,让脚上的肿块慢慢消下去。   家里来了人来照顾知眠的饮食起居,知眠轻松许多,而段灼忙于训练,也不需要担心她一个人在家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新来的阿姨受到段灼的嘱咐,会给她加餐,偶尔下午会给她熬一些滋补的汤药,知眠有的时候不爱喝,阿姨就好声劝:“知小姐,这个多喝点对身体好,这是段先生交代过的。”   她要是不喝,段灼回来铁定会好好教育她一番。   知眠欲哭无泪,只能乖乖进补。   明明一个脚伤而已,知眠甚至感觉自己像在养胎,太可怕了qwq.   不过厨师的饭菜做得很好吃,她一日三餐都吃得很愉悦。   晚上,等段灼从俱乐部回来,外人便会离开。   他陪她吃饭,聊天,给她上完药,两人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渐渐的,她的脚伤也愈渐痊愈。   周五晚上,知眠洗漱完,她感觉手掌有些干,便去拿护手霜,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便看到里头放着好几盒小盒子,都是还没有拆封过的。   这几天段灼都没有碰她,两人躺在一起,男人顶多只会吻她,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知眠知道他是怕弄伤她的脚,所以一直忍着,但其实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自己不好意思主动,也不敢暗示,每次被男人撩完,浑身都软成了一滩水,段灼偏偏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了,让她睡觉。   她还睡得着吗QAQ.   知眠郁闷地关上抽屉。   晚上十点多,她看着书,听到卧室的门被推开。   段灼走了进来,和她交谈两句,去了衣帽间,拿了衣服去浴室。   知眠低头看了眼今天身上穿的白色吊带睡裙,心跳有点加速,感觉脑中热热的,书也看不进去了,干脆躺了下来。   过了会儿,浴室的门被打开,段灼走了出来。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朦朦胧胧,知眠看到他走到旁边,掀开被子,携着一阵水汽躺了下来。   段灼下意识把她搂进怀中,手掌就触碰到她薄薄的睡裙,他一怔,视线落到她身上,才将她的衣着尽收眼底。   男人眼底一暗,把她搂得更紧,低头啄了下她的耳垂。   知眠紧张地扬起眸,主动去吻段灼的唇,男人即刻反客为主,翻个身在她上方,眼底墨色翻滚:“故意的?”   她脸红地没承认:“什么故意的……”   流光在她身上留下一抹如月光的光晕,引人入胜。   段灼情绪被挑起,忍不住低头吻她。   这几天,他从来只敢浅尝辄止,但是今晚给她揉脚时,知眠说了句好多了,他想着,是不是可以试试。   两人忘我拥吻间,段灼抱着她翻个身,却不小心有点用力地碰到了她的右脚脚腕,她疼得轻拧起眉,段灼捕捉到了,当即停下动作,“怎么了?”   “没事,就是碰了下……”   段灼把她放平,起身帮她轻揉了下脚腕,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末了她道:“好啦,没事了。”   段灼躺下来,重新搂住她,这回却没有再吻她,只柔声问:“困不困?”   知眠支吾地应了声,段灼以为她是肯定答案,便关上了床头的灯,亲了下她的唇:“那睡吧,眠眠。”   知眠在夜色里眨巴了下眼,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细小的蚂蚁在心头爬。   她今晚都穿成这样了,这人怎么还是不懂呢qwq.   这人以前哪里会懂得隐忍?每天都恨不得想方设法欺负她……   知眠羞窘于内心的想法,最后只好闭上眼睛,往他怀里更钻了一些。   -   第二日,是周末,今天段灼不需要去训练,可以在家待着。   两人都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得比较迟,吃了早午餐。   下午,段灼去书房里忙点投资的事情,知眠在房间里给梁栀意打电话,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到了困扰她几天的问题。   梁栀意听完笑个不停,把知眠弄得双颊绯红,“你别笑了……”   “九九,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面啊。”   梁栀意道:“你说你男朋友这都能忍,对你还有没有一点尊重了?!咱们这么漂亮的九九躺在怀里,你说说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   知眠想把脸埋起来了。   “不过你男朋友做得对啊,”梁栀意笑着调侃她,“你还受伤着,的确不宜剧.烈.运.动。”   “……算了,话题就到这吧。”   再聊下去,知眠感觉要钻到床底下了。   “好了不逗你了,这还不简单啊,你就主动一点呗,我不信你主动了,段灼还无动于衷,他现在不就是害怕伤了你嘛,他估计还觉得怕你不同意呢。”   “那我要怎么说,我不好意思……”   “不用说什么,换一身漂亮的小裙子,坐到他怀中,主动吻上去,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啊。”   “那你试过吗?”   梁栀意咧嘴,小声道:“我们家裴忱自制力很差,不能轻易招惹的。”   梁栀意热心教导一番,知眠听完,脑中胡思乱想。   挂了电话,她决定厚着脸皮试一回,反正都是在男朋友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实在不行,她就只是装作单纯想吻他而已……   她走去衣帽间,想要去挑件漂亮裙子。   看着衣柜,她忽而瞥到男人的衬衫,想起上次段灼让她穿的时候,她故意不顺着他的意。   然而此刻……   知眠把衬衫拿了下来,比在身前,看着穿衣镜。   男士衬衫的衣摆长度所到达的位置,的确让人浮想联翩。   知眠害羞地换上衬衫,按照梁栀意说的,特意松散了两颗纽扣,忽而又想到什么,面色酡红,手指挑过一块白色布料,弯下身,脚掌各一边抬起,而后拿到手上。   她正往外走,忽而听到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走出衣帽间,刚好对上段灼的目光。   段灼走进来,手里拿着电话,正在和诸葛宇通电话,谁知抬眼就瞥到女孩一抹身影,眼底一怔。   知眠一身浅灰色衬衫,背光站着,光线把衣服打得有些透视,描摹出来窈窕的身姿。   她光着脚站着,右脚微微踮着,两条细如藕根的腿长而笔直,此刻那张白瓷小脸,又纯又欲。   知眠吓得把双手别到身后,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来。   此刻心慌地别开眼,转身即刻溜去衣帽间。   “嗯,我等会儿问一下她,看看今晚有没有空……”   段灼把她怪异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和诸葛宇不动声色说着话,而后抬步跟了上去。   到了衣帽间,段灼一把揽住想要逃走的她,锁进怀中,无声勾起唇角。   知眠不敢说话,因为害怕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她心慌意乱,握紧手上的东西,段灼的视线却落了上去,而后一把从她手中拿过。   男人原本还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   当他拿过,垂眸看到,眼底重重滑过一道情绪。   知眠的脸蹭得一下就红了。   完了……   段灼抬眸看她,喉结滑动,眼底逐渐渗开痞坏的笑意,俯脸在她耳垂咬了一下。   知眠猝不及防,疼得轻叫了声,电话那头的诸葛宇疑惑:“嗯?你那边什么声音?”   段灼笑着,朝电话那头道:“家里最近养了一只猫,很爱挠人,不说了,我要去收拾一下。”   诸葛宇:“诶?”   段灼直接掐灭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到饰品桌上。   他重新单手搂住女孩,而后手去碰一处,发现果真什么都没有,眼眸彻底暗下,喑哑的声音落在她耳廓:“宝贝想干什么,嗯?”   他也没明白,小姑娘怎么突然换了一件衬衫。   知眠羞红了脸,“我就是随便试穿一下……”   “试穿一下?”他笑了,“好端端去试穿我的衣服?”   “还记不记得偷穿的后果?”   段灼想起她上一次偷偷穿他衬衫,后来他把她逮住,可好好欺负了一顿。   知眠听到他在她耳边哑声笑:“小孩儿,我怀疑你在故意勾引我。”   她心跳怦怦。   下一刻,男人的吻狠狠封住她的唇。   男人的手挑起她的下巴,肆意而狂野,带着点隐隐的暴戾,毫不温柔,想要掠夺走她口腔中的每一缕空气,如同风雨欲来,海面被搅得暗潮汹涌。   知眠身子逐渐软了,就感觉到他停了下来,幽暗的眸光注视着她:   “就今天,好不好?”   他不想再忍了。   知眠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尖,主动送上红唇。   女孩的回应让男人彻底撕下最后一层伪装。   两人拥吻着,段灼长臂一捞,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走回卧室。   窗外,午后的日光明媚。   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帘投进来,卧室被打上一层光亮。   知眠从未想过,竟然是在下午。   她躺在柔软的棉被上,男人重新拥住她,而后低头看了眼她的脚,知眠见他有一瞬的犹豫,立刻轻喃:“我脚不疼了……”   她不想要他停下。   男人见她的反应,继而笑了,“好,我尽量不碰到。”   他精瘦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吻再一次侵.占她的呼吸,知眠感觉一阵阵热空气层层包裹住她,像是热浪,快要让人融化。   而在段灼的视野里,女孩冰肌玉骨,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白玉瓷器,每一处都让他丧失理智,发疯地想要掠夺。   当不再克制,所有一切便变得无法控制。   窗外吹进徐徐的风,卷起白色纱帘摇荡,弯折出柔软的波纹。   房间里,淡淡茉莉花的香味,在暗意涌流间,缠.绕鼻息。   知眠浑身绵软,眼底倒影着水光,完全被他弄得缴械投降,缩在他怀中呜咽着。   段灼格外耐心,看着她一点点褪去羞涩,他眼底笑意浮现,骨子里的坏被她完全激了出来。   直到她受不住,推着他的肩膀,软声唤他名字。   段灼眼眸渐深,暂时松开她,而后起身,打开了抽屉。   他撕开盒子的动作急促。   顺着水滴答滴答的声音。   知眠咬着唇,段灼抬眸就撞进她汪汪的水眸里,他沉沉吐了口气,而后俯下身,把她面对面抱了起来,勾起抹笑:“宝贝,到底是谁比较着急?”   知眠面色酡红,身子被锁住,动弹不得。   段灼视线落下。   “宝贝,放松。”   下一刻,知眠攀住他的肩,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却仿佛一点点消散,她眼眸半闭半睁,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停留在那处,此刻已然忘记自己身在何方。   知眠脑中一片空白,眼底蓄满星星点点的泪,紧紧抱着他,“段灼……”   直至热意完全席卷而来,一滴汗水从段灼下颚线低落,他脑中如泛起惊涛骇浪。   他等了许久。   忍了许久。   终于在今天此刻,完全得到了满足。   再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欲.生.欲.死。   段灼眼尾微红,感受到小姑娘在怀中的发颤,吻上她的唇:“眠眠,你完全是我的了。” 第六十九章   小姑娘绵绵软软的, 如同夏天清甜剔透的荔枝,清甜而可人。   对于男人来说,是无法言说的冲击。   疼痛感转瞬即逝,知眠靠在他胸膛, 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点不知所措, 害怕又期待,青涩地只能顺着本能抱住他。   她红了眼圈, 脑袋埋在他的肩头, 看过去还没开始,却像是被他欺负掺了。   段灼眼底渐渐暗下,搂着她的手臂不断收紧, 汗珠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滴落, 没再继续下一步,他温柔的吻落在她耳畔, 低声哄问:“疼不疼?”   知眠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别太凶……”   男人无论是体力或耐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好,而且正当方刚之时, 知眠从前就体会过,何况是此刻他终于如愿以偿。   段灼闻言,喉结滚动,再度吻上她,含笑的声音从唇中泄出:“我尽量。”   他也怕,不能控制住自己。   怕看她越是柔软青涩,自己越是更加坏。   窗外的日光, 逐渐变得焦灼起来, 笼罩着闷闷的热气。   段灼刚开始先是让知眠完全适应, 当渐入佳境,知眠感觉到脑中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柔软的绵云上。   小船行驶在大海中,随着海浪飘摇起落。   知眠的手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去吻段灼的下巴,男人呼吸不稳,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紧紧搂在怀中,而后翻了个身。   知眠重新被放平,他拥住她,和她四目对视。   男人嘴角挑起抹笑意:“宝贝,是什么感觉?”   知眠面色酡红,不好意思回答,段灼却偏不饶她,让她说出真实想法,当她老实承认了,他又再度把她的声音弄得破碎不堪。   呜呜呜感觉快要疯了。   知眠感觉从前段灼做够让人……   可是为什么这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   知眠眼冒泪花,再度在他吻中摒弃掉一切杂念。   不知过了多久,知眠被再度捞起,她如番茄般的脸半埋进枕头里,段灼的呼吸流连于耳后,她听到他闷声一笑,整个人更是害羞。   知眠被逼得眼泪汪汪,想躲,段灼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让她动弹,重重吐了口气,不禁爆了句粗口。   而后便是忘却一切的疯狂。   窗外的热风渐渐消散,耳边时不时传来夏日的蝉鸣声,夏日的午后,一切都很清凉。   末了,男人到底还是忘记原先答应她的,知眠扑腾得像只小鱼,重新被他面对面捞进怀中,而后段灼星星点点的吻落了下来,她说不出一句话,连求饶也说不出来。   知眠在男人怀中,一滴泪滚落了下来,她下巴被挑起,段灼轻吻着她的唇,似做安抚,温柔地说:“眠眠,我爱你。”   这样直白的告白,是此刻他最想说的,只想让她完全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知眠从未见他这样说过,此刻心间爱意渐浓,不禁弯起唇角来:“我也爱你……”   段灼把她拥住,在她耳边说着情话,惹得她心间甜丝丝的。   半晌,男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再度吻上她,露出不正经的一面。   过了片刻,段灼松开手,起身,再次去拿盒子。   知眠心跳怦怦,看到他弄好后,并没有回到她身旁,而是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窝进沙发里,看向她,嘴角悠悠然勾起:   “宝贝,过来。”   她动了动唇,羞赧得想拒绝,可是男人始终在耐心等待她,不给她反对的机会。   知眠脑中翻腾,但还是顺从着,乖乖的,一步步朝他走去。   刚走到面前,男人长臂一捞,把她稳稳拉进怀中,知眠手掌轻贴着他胸膛,就听到他低声一笑:“我们在这儿试试。”   -   男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太阳逐渐落山,窗外洒进来的日光越来越小,卧室里一片昏暗,两人都没空去开灯,黑暗中,一切还在继续。   衣帽间里,段灼的手机突然响起。   然而段灼全然无心思去接,直至那头挂断,过几分钟再度响起。   知眠面色更红,想让他先停下来,“电话……”   他封住她的唇:“不管。”   然而那头像是格外有耐心,一遍遍不打算停。   兴致被搅扰,段灼黑着脸,把知眠单手抱了起来,往衣帽间走去,知眠吓得紧紧环住他,段灼无声勾唇,借此机会,还不忘欺负她几下。   知眠哭唧唧。   走到衣帽间,段灼拿起饰品桌上的手机,看到上头显示的是诸葛宇的名字。   知眠埋着脸不敢说话,段灼接起,声音微哑:“什么事?”   那头诸葛宇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和小酒来不来啊?我们都快开始吃了,你们路上堵车啊这么慢?你们再不来,我们就先吃了啊……”   本来今晚诸葛宇约了他们,有饭局的。   段灼感受到女孩的紧张,他眼底暗下,开口:“今晚没空,不去了,你们自己吃。”   “啊……”未等对方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扔回原位。   “吃什么饭……”知眠疑惑。   “别管他。”   下一刻,她直接把小姑娘放到衣帽间的地毯上。   知眠头晕目眩,惊讶得眼眸微瞪,就看到他俯下脸,星星点点的吻落下,在女孩耳边低声道:“宝贝,我快了……”   夜幕彻底落下,窗外星河满天。   直至知眠不断求饶,段灼才终于停下。   暴戾逐渐褪去,只留温柔,男人轻轻吻她,哄道:“不哭了,嗯?不弄你了。”   知眠吸了吸鼻子,小声吐槽:“你不累的吗?”   段灼勾唇,“这个和我平时的训练比赛的强度有可比性么?”   她之前看到网络上有人花痴段灼的身材,甚至浮想联翩。   现在亲身经历的她欲哭无泪。   谁说想和Fire一起买可乐的?看看会不会被折腾散架吧QAQ.   知眠有点后悔勾引他了,这以后的日子,该有多恐怖啊……   食肉动物一旦吃上了肉,还对素的感兴趣吗?   她算是引狼出窝了呜呜呜。   她一脸委屈,不满控诉:“你之前说好不凶的,不想和你好了……”   “我的错,是我没控制住。”他在她耳根种上一颗草莓,笑声低哑:“不过刚才,是你自己说让我继续的。”   “……”   知眠羞红了脸,拒不承认。   过了会儿,把她哄好后,段灼把她抱起来,走回主卧,把东西扔到垃圾桶里。   知眠看着垃圾桶里,嘴唇嗡动,段灼看到了,把她压在墙边:“说什么呢?”   她羞得不想说,就被他挠了痒痒,知眠只好说了实话:“在数你用了几个……”   男人笑了,“数出来了吗?”   她说了数字。   而后段灼问:“那够不够?”   知眠吓得点头如捣蒜,连忙推却了他想要once more的想法。   她太够了,太够了,现在都快要虚脱了。   男人也暂时得到满足,考虑到才刚开始,不能太过折腾,到时候把她弄怕了可不好。   “带你去洗澡。”   他抱她走去浴室冲洗。   走进浴室,浴缸的水了上来,他拿温水给她冲洗着,知眠挤了很多沐浴露,泡泡漂浮在水面上,她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心拨弄着泡泡,挑起一阵阵涟漪。   段灼搂住她,看她唇角带着的笑,不正经地笑了:“喂饱你了,这么开心?”   知眠脸唰得红了,打了他下。   她想到什么,轻哼:“以后这些事我说了算。”   段灼眉梢挑起:“那恐怕有点难。”   在这种事上,他是不可能不强势的。   “反正我要是不同意,你碰我我就和你生气,我回新城御景。”知眠威胁他,反正她还没完全搬家呢,随时还可以再回去。   他笑笑,暂且口头上顺着她意:“行,听你的。”   知眠玩够了,不再动弹,靠在他肩膀,沉默许久,段灼没听到她说话,问:“在想什么,不说话?”   知眠抿了抿唇,轻声问:“段灼,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怔了下,揉了揉着她的软发。   “会。”   “你怎么那么确定?”   “我决定要你,就代表我不可能再放你走了。”   他已经认定她了,不打算改变,无论如何,她这辈子都是他家的小姑娘,谁都不能抢走。   知眠莞尔,“我不想再分开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要像从前那样了,好不好?”   她既然愿意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也代表着她这辈子不打算喜欢上除他之外的男人了。   虽然他们之前有过那么多磕磕绊绊,但是那些,不会影响她爱眼前这个段灼。   男人笑着吻了下她的鼻尖,“好。”   冲洗完,两人回到房间。   把被单重新换了个,知眠躺了上去,动了动身子,却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   都是因为这人!   她不爽地和段灼抱怨,段灼俯下脸察看,发现的确是他失了分寸了。   “我去买药。”他道。   知眠忙拉住他,“不用不用,其实也没那么疼,你今晚不要就好了……”   段灼笑了,“好,先饶了你。”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知眠说饿了,今天周末,家里的阿姨和厨师段灼没让他们来,所以此刻还没有饭吃,知眠撒着娇,最后段灼妥协,同意她点点外卖。   知眠喜笑颜开。   果然让他快乐了,什么话都好说。   她点着外卖,段灼接到一个电话,而后起身走到房间外面去接。   “嗯,那明天你让宋律师去俱乐部一趟。”   说完话,段灼走到卧室里,看到女孩坐在床尾凳上,哼着歌。   “段灼我点好啦,我点了一个奥尔良披萨,还点了个海鲜焗饭,你还要吃什么嘛,没有我就点咯……”   段灼走到她旁边坐下,搂住她,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半晌道:“眠眠,有件事和你说。”   “嗯?什么事?”   “明天和我去俱乐部一趟,带你见个律师。”   “……什么意思?”   段灼看着她,淡声道:“帮你和你那个亲戚打官司的。”   知眠怔愣,段灼解释:“这个律师在霖城有名,特别是有关于财产方面的官司,在他手下就没有败诉过的,早些年他也帮老庄打过官司,所以和我们家有点交情。”   知眠想要拿回母亲给她的财产,现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法律途径,前段时间段灼派人调查,现在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你只要配合,剩下的就交给律师和我来处理。”   知眠心里发暖,“谢谢你,段灼……”   她没想到段灼已经私底下为她做了这些。   段灼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笑:“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   知眠主动抱住他。   “放心,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帮你把财产拿回来。”   段灼道。   -   第二天,知眠跟着段灼去到俱乐部,见到了律师宋康成。   宋康成说,据初步了解,知眠母亲童秋月所留给她的,有一套在市中心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还有一家茶馆的店面,以及一笔不知数额的财产,还有父亲因公殉职后,所拿到的一笔抚恤金。   知眠当时年纪还小,又是被瞒着此事,并不完全知晓。   宋康成说现在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找知眠的姑妈,知芸,也就是当时童秋月转交财产的当事人,私下谈判,让其归还全部财产,如若不同意,就是第二种,打官司。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所查到的证据不够直接,都无法知晓当时童秋月和知芸在转移财产时是如何沟通的,而且事情过去了十二年,很多事已经无从考察,所以只能从当事人入手。   “我们查到了你姑妈现在所住的地址,下午我和宋律师打算过去先和她见个面。”   段灼握住知眠的手:“你要是不想见可以不去,没关系。”   知眠垂眸,回握住他,语气坚定:“我去。”   她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应该是知芸不敢见她才对。   -   午后,气温微热。   两辆车缓缓驶入一片别墅群。   知眠看着周围的风景,忽而觉得可笑。   当年,知芸一家拿着童秋云给她的钱,占为己有,自己在城市里买了房,而后扶持她丈夫开始创业,前两年家里的建材厂做大了,便过上了好日子。   他们竟然心安理得?   段灼看到知眠脸上的神色,把她搂进怀中,无声安抚。   到了一栋别墅前,车子停下,两人下了车,另一辆车上的宋康成也下来。   “我们进去吧。”宋康成道。   三人往里走,知眠被段灼牢牢牵着,看着他的背影,她起伏的情绪慢慢得以和缓。   从前她是一个人,而她现在有段灼陪在身边,她不再是孤立无援。   走到门口敲了门,几秒后,门开了,一个戴着围裙的年轻保姆站在门后,看到他们,疑惑:“你们是?”   宋康成先介绍自己,而后说了来意,“请问一下,知芸女士是否在家?”   保姆见到是生人,没放他们进去:“夫人在,我先去问问。”   “麻烦你通报一声。”   保姆颔首,走到二楼,去敲主卧的门。   里头的知芸已经睡醒,此刻坐在梳妆镜前,此刻慢条斯理正坐在桌面修理指甲,身上披着件紫色纱巾,听到敲门声,应了声。   保姆走了进来。   “夫人,楼下有人找您。”   知芸挑起眉眼,“什么人啊?”   “一个说是金康事务所的宋律师,还有一个姓知的知小姐,叫……知眠。”   知芸手下一抖,指甲剪得太深,指尖冒出了血。   “……知眠?!”   她听到这个十几年未被人提起的名字,面色一僵,脑中飞快闪过从前那些回忆。   “她说有事要找您谈谈。”   知芸震惊。   知眠竟然找上了门?!   当初她不是离开家里,流落街头了吗?!知芸还想过十几年没出现,说不定对方早就死了……   知芸脸色渐白,手微微发抖。   “夫人您没事吧?”   知芸敛睫,快声道:“你就跟他们说我还在睡觉。”   保姆应了声,下去通报,过了会儿上来,纠结道:“他们说,您今天不见,他们明天还会过来,总之一定要见到您……”   知芸顿时心慌意乱,知道对方估计来的目的不单纯。   她站起身,拿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   那头接通后,她捂着手机走去阳台,说了这件事。   “……老公,我现在该怎么办?知眠怎么会现在这个时候找来啊,她还带了律师……”   那头闻言,却比她淡定许多,让她不用紧张。   男人说当初他们拿了知家的财产,当时只有他们夫妇和童秋月三人在场,无人可做人证,就算找上门,所有的证据都被他们藏着,对方又能如何。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要有证据,警察早就过来找我们了,你越慌越代表心里没有底,你就按照我告诉你的这么说……”   知芸听完,她转身走回房间,看向保姆,深吸一口气:“你请他们进来吧。”   “好的。”   知芸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刚好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妈,家里谁来了?”   知芸看了她一眼,“知眠。”   谢琼怡眼底一怔,几秒后反应过来,“知眠?!她、她来找我们?!”   知芸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就待在楼上,不要下来。”   “为什么,我要下去看看她……”   谢琼怡和知眠从前是很好的姐妹,只是谢琼怡性格懦弱,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知眠好。   “你敢下来看看?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说什么,你看看你爸爸回来会不会发火。”   谢琼怡看着母亲走下楼,脑中一片怔然。   知芸走到楼下,看到客厅里的三人,握紧拳心,深吸一口气,带笑走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的知眠,抬眸看到她,心底卷起惊涛骇浪。   四目对视间,知芸走到面前,朝她一笑:“呦,这不是知眠吗?好久没见了。”   知眠心底升起一片愠意,喉间发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旁边的段灼揽住女孩的肩膀,看向知芸,语气凉薄如水:“我是知眠的男朋友,段灼。”   知芸看向段灼,隐隐察觉到特别的气场,收了几分高傲。   旁边的宋康成也介绍了自己,知芸末了道:“坐吧。”   知芸坐到沙发侧边,交叠起腿,理了理纱巾,宋康成看了眼段灼和知眠,三人坐下。   知芸看着知眠,淡淡笑问:“知眠,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知眠语气冰冷:“我们之间有必要叙旧吗?”   知芸怔了下,继而继续装傻:“我只是不懂这么久没见,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宋康成接过话茬,表明来意,“当初知眠小姐母亲所委托给您的财产,是暂由您来保管,现在需要您全部归还。”   “归还?开什么玩笑。”   宋康成列出了相关材料,放到知芸面前,讲到法律: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七十条规定,将代为保管的他人财物非法占为己有,就构成了侵占罪,属于刑事案件,如果拒不归还,将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数额巨大的,将会处二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知女士,望你告知。”   知芸垂眸看着,手心渐湿,末了,她抬眸看向三人,缓缓道:“我想你们误会了,当初童秋月是把这些财产赠予我,是为了感谢我日后照顾知眠,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知眠猛然一怔。   赠予?!   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是,我是把童秋月给我的房子卖了,但是是她给我的财产处置权,我有权利吧?而且你别以为我好诓骗,你的这些材料只能说是调查,而不是证据。”   段灼眼底沉下,“你觉得你能够抵赖得掉么?”   童秋月笑笑:“那知眠,我问问你,当初你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吗?其实你母亲就是让我照顾你,那些财产是为了感激我而给我的。”   童秋月知,道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财产赠予,谁也不能证明。   而知眠当时是听其他的亲戚提到的,母亲的确没有和她说过,即使说过,口头的话也不具备有法律效益。   宋康成和她辩驳着,然而童秋月仍旧一口咬定,死活不松口,知眠在一旁听着,气得手心发颤。   几分钟后,知芸不想多谈,直接道:“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方便招待三位了。”   她拿起桌面上的咖啡,忽而听到知眠冰冷的声音响起:   “知芸,我父母去世,你花他们的钱过上好日子,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知芸瞳孔微微一震。   “我妈妈从前经常邀请你来家里做客,知道你们家经济困难,还会给你们贴补,当初你女儿出车祸,是我妈妈借给你手术钱,她还一直在医院帮忙照顾,她对你们家那么好……”   知眠哽咽,深吸一口气,“而你呢?我妈妈去世后,你把我爸的抚恤金以及我们全家的财产占为己有,我在你家住的那几年,你是怎么对我的?”   知眠寄住在知芸家的那几年,姑妈和姑父几乎对她都是用吼的方式说话,不管她做对或是做错,他们时常骂她蠢骂她笨,而且还会当着邻居的面责骂她,伤她自尊。   当时他们住在农村,她要承包家里很多家务,每天要早起喂鸡喂鸭,洗衣做饭,她几乎没有过娱乐活动,比如在家里看电视,她都只能偷偷摸摸的,等他们不在家她才能偷偷打开看一会儿,一旦被发现了,就会被劈头盖脸的骂,而后罚去拖地洗衣服。   还有很多事,知眠都不愿意去回忆。   那几年,她就像是一个缩在黑暗角落的人,她根本看不到光亮,就如同活在地狱,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疼她爱她,她想逃,可是日复一日只能在痛苦中挣扎。   知眠看着知芸,眼眶酸涩,冷笑一声:“我妈妈当初看错了,竟然觉得你可以托付,谁能想到你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人。”   知芸心底发寒,别开目光,忽而间楼梯口传来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谢琼怡跑了下来。   知芸脸色冷下,“你下来干什么!”   谢琼怡走到几人面前,看着十几年未见的知眠,眼神闪烁,动了动唇:“小九……”   知眠眼底一怔,内心复杂。   她即使最恨的就是知芸,但是对于谢琼怡,她又怀着感激,因为如果当初不是谢琼怡,她可能根本都活不下去。   谢琼怡眼眶发酸,看向知芸:“妈,我们不能这样……”   “你闭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你给我上楼去!”   知芸直接一把扯过谢琼怡的手,拉到楼梯口,压低声音:“你如果再多说一句话,你信不信你爸回来,绝对饶不了你。”   “妈……”   “给我滚上楼去。小张,你过来把琼怡带上楼。”   谢琼怡回头看了眼知眠,看到知眠发红的眼眶,心中如被刀割。   知芸走回三人面前,心慌道:“你们可以走了吧?”   然而刚刚谢琼怡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段灼掀起眼皮看她,开口:“既然你不愿意私下解决,那我们就法院见,法院的传票很快就会送到你手里了。”   男人搂住知眠,淡淡勾唇:“我保证,不是你的,以后一分一毛都会让你吐出来。”   ……   三人离开后,知芸脑中沉沉,走回客厅,谢琼怡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妈,我们不能干这样没有良心的事……”   知芸怒目圆瞪:“谢琼怡,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啊?!我是你妈!这里才是你家!你疯了啊你向着知眠?!”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当初那些钱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家的。”   “你当时年纪也小,你懂什么?!这笔钱我说是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妈,当初舅妈家对我们有恩,你对知眠那么差也就算了,现在人家来要财产,本来就要给她,如果他们打官司,我要去帮忙作证……”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落下。   谢琼怡被打偏了脸。   “你敢去?!你这叫大义灭亲!你还把我当妈吗!你就盼着我进去坐牢是吧,啊?你以为他们打官司赢了,你还想过好日子?这么多年你吃好的穿好的,你以为这钱哪里来的?你以为你帮知眠,人家会感激你啊?”   知芸气结,“如果你要敢去作证,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知芸转身往楼上走去,谢琼怡闭上了眼,眼底滑下一道泪来。   -   傍晚,晚风徐徐吹拂,知眠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远方的山。   直至余光走来一个身影,最后在她旁边坐下。   段灼抬手,知眠就钻进他怀里,被他顺势揽住,他把杯子放到她嘴边:“鲜榨橙汁,喝喝看?”   知眠顺着他递来的吸管吸了几口,弯起眉眼:“嗯,好喝。”   她一口口嗦着,段灼看着她,唇角笑意浮现。   喝完后,段灼问:“心情好点了吗?”   “有你在,我心情好多了。”   段灼笑了,“我作用这么大啊?”   知眠靠在他身上,唇畔挑起,柔声道:“段灼,你别担心我,我其实没什么事啦。我其实也料想到他们不会承认的,要是他们真的有良心,当初也不会那样对我。”   段灼吻了她额间一下,感觉心疼:“我真的想早一点出现你面前。”   那样的话,小姑娘是不是就可能少受一点委屈?   知眠眨了眨酸涩的眸子,扬唇:“我现在已经不太会去回忆起从前不开心的时候了,而且我现在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不会怕的。”   他揉揉她脑袋,“我们一定会打赢,接下来我会派人继续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证据。”   而且段灼并不打算让他们有一还一。   他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   男人没让知眠太操心官司的事,她也放心交给他。   两天后,她的脚伤彻底痊愈,就开始搬家,退租了新城御景那边的公寓。   花了几天时间,知眠总算把家搬好,她再看着星蕉洲的房子,感觉到两人又回到了从前,现在这里就是她唯一的家。   晚上,两人窝在一楼客厅里看电视,段灼搂着她,低声问:“以后不要再搬走了,好不好?”   知眠嫣然一笑:“那你要好好表现,其实我也不想搬家,搬家很麻烦的。”   “眠眠,过几天这栋别墅的房产证上会加上你的名字。”   知眠怔住,“加我的名字……”   “我只是想让你更有归属感,这里以后就是我们家,就算有的时候你真想离家出走,你也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知眠心间激荡,又觉得不太好:“可是我也没出钱买这房子呀……”   段灼不禁笑了,把她面对面抱在怀中:“反正以后你迟早是我老婆,我的钱不都是你的?”   迟早是他老婆。   再没有比这更甜的词了。   知眠笑,“那我以后就是富婆了耶。”   段灼眉梢挑起,“怎么,又在想包养几个小鲜肉?”   知眠咧开唇角,手指抚上他的胸膛,软声道:“才不要,你一个就够了,你比小鲜肉强多了。”   他含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哪里强?”   “……”   这人又不正经。   这几天晚上,她天天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像是新鲜感怎么也过不去似的,导致她敏感到甚至一听到他低音炮,腿就使不上力气了。   段灼刚要继续调戏她,沙发旁边的手机就响起。   拿起一看,是程立。   知眠想起身,却被他按住,她面颊一红,只能继续坐着。   段灼接起,说了几句,唇角渐渐挑起,“好,先这样。”   挂了电话,知眠疑惑:“怎么了?”   “刚刚派去调查你妈妈和知芸事情的人得到了一个消息,可能会成为关键证据。”   “什么?”   “我让人去联系当年阿姨的朋友或者是交往过的熟人,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证据,刚刚他们终于找到了你们家当初的邻居,他们说阿姨去世前一周,好像去过公证处。”   那天晚上,童秋月去完公证处,回家很迟,刚好遇到了邻居,邻居问她怎么这么迟才回来,童秋月就提了句,具体去做什么,并没有说。   那个邻居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她儿子当时恰巧在公证处上班,她还问需不需要帮忙,童秋月笑着说已经处理好了。   段灼:“我觉得阿姨很有可能和知芸去公证处做过财产公证,只是这件事除了你母亲,就只有知芸知道,所以知芸打死不会提起。”   知眠震惊,“那如果真的有公证处的证明,就意味着知芸所说的都是假的……”   这就是铁证!   “对,这几天我托人去公证处问一问,先不着急。”   “嗯。”   知眠感觉这件事又多了一份期望,笑意踊跃眉间,她圈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下他,掩盖不住欢喜:“段灼,我好喜欢你呀。”   男人勾唇,笑得吊儿郎当:“我厉害么?”   “厉害。”知眠巧笑倩兮,往他耳边吹了口气,声音软到能够滴出水:“哥哥最厉害了。”   段灼许久未听到这个称呼,喉结一滚,扣住她的后脑勺,再度吻了上去。   知眠刚刚吃了西瓜,此刻西瓜的清甜在唇齿间散开,伴随着男人手上的动作,知眠脑中渐渐晕眩,半晌就被他一把抱起。   “段灼……”   “我们回卧室。”   男人心底的燥.意被挑起,他眼底浑浊,咬了下她耳垂,嘴角噙了抹笑:   “给你看看,哥哥还有更厉害的。" 第七十章   夜色里, 星空漫漫如海沙,一轮弯月垂挂在天空。   夏日的蝉鸣伴随着房间里的此起彼伏,像是金风玉露相逢的变奏曲。   星蕉洲里, 一栋偌大的别墅并无外人, 两人自由自在, 毫无拘束。   落地窗前,知眠被迫看着窗外之景,身后的男人在她耳后坏笑:“宝贝, 你说其他人会不会看到你?”   “呜呜呜……”   知眠想逃, 委屈又害怕地湿了眼眶,段灼笑着吻她, 末了低声哄:“逗你的宝贝, 这附近没有人,我怎么舍得把你给别人看?”   知眠好羞恼。   他太坏了。   总是各种想方设法地欺负她。   从落地窗到衣帽间,最后又到了浴室。   直至末了, 她被放在盥洗池边, 大理石面冰冰凉凉,她冷得往他怀里缩,脸颊却被捧起, 男人的吻落了下来,温柔而又缠绵。   一吻结束,男人的唇慢慢松开,知眠的脸仍被捧着,他沉重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她湿漉漉的对上他情绪渐退的黑眸。   段灼看着她,勾起抹唇角:“哥哥厉害么?”   他还记得几个小时之前问过的话。   知眠面色发烫,小声嘀咕:“你能不能别那么厉害呀……”   这样的话, 男人听了没有一个不受用的,段灼笑意更深:“怎么了,这样就受不了了?”   “唔……”   “没事,多来几次,以后就适应了。”   “……”   这人怎么能这么坏qwq.   知眠小声和他控诉,“你今天早上已经来了一次了。”   本来说好的,他不能这么不自制。   段灼眉梢抬起,“谁今早睡觉不老实,非要钻到我怀里的?昨天早晨就教训过你一次,还不长记性,你说怪谁?”   知眠委屈巴巴。   她这不是想多抱抱他吗,谁知道这人现在脑子里动不动就想着那档子事。   前两天下午他在书房处理点事,知眠画完画,想他了,便过去找他,只是坐在他怀中想撒撒娇,却被他一把放倒在办公桌上,他沉着眸,嗓音低狠:“又想挨…是不是?”   而后便是一番不可说的后果。   导致她现在都不敢直视那张办公桌了,心里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再轻易招惹他。   但无疑来说,这是男人最近最大的乐趣,对此乐此不疲。   而她觉得自己也要被段灼带坏了。   她从前对这样的事很害羞,可是理智和感情在脑中交织,最后还是推不开他,只能与之一同沉沦。   她才明白,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是这样的甜蜜。   更何况是和段灼这样的男人共度良宵。   段灼见知眠出神,笑问:“在回忆什么呢?”   她被戳破小心思,立刻羞赧地摇头,圈住他的脖子,和他撒娇:“段灼,我想洗澡,身上好难受……”   段灼一把抱起她,转身走去了淋浴间。   两人不再有多余举动,段灼也没再欺负他,单纯聊着天却也感觉浓情蜜意。   冲完澡出来,知眠滚进被窝里,趴到床上,看到半打开的抽屉里,几个盒子散落着,是各式各样的款式,今晚段灼几乎带她各个试过了一次。   知眠看得眼热,赶紧把抽屉关好,身子就被段灼揽住,他声音落在耳边:“更喜欢哪一种?”   知眠脸红,在段灼不依不饶求问下只好说了出来,男人便笑道:“草莓味啊?行,那我们下次多用用这种。”   知眠把脸埋进被子里,就被他重新搂住,他嘴角噙笑:“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你不许说了……”   这人整天骚话连篇的,越来越过分。   段灼笑笑,不再闹了,抱着她:“困不困?”   “困。”   “那睡吧。”   知眠莞尔,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晚安。”   -   接下来的几天,段灼仍在派人去公证处调查,开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开庭前一天早上,知眠在家,接到了宋康成的电话。   她接起,“你好,宋律师。”   那头开口:“知小姐你好,你今早有空能来律所一趟吗?有个人来找我们想谈谈官司的事。”   “谁啊?”   “知芸女士的女儿,谢小姐。”   知眠怔住。   谢琼怡来找她?!   知眠没多想,便答应了。   她收拾完毕后,开车出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律所。   她在前台人员的引导下,见到了宋康成,男人把她带到了办公室,进去之后,沙发上坐着的谢琼怡看到知眠,立刻起身,按捺住激动:“小九……”   知眠走到她面前,心间苦涩和喜悦情绪混杂,百感交集:“南南姐。”   谢琼怡的小名叫南南,以前知眠就这么唤她。   谢琼怡闻言,没想到知眠还愿意叫她一声姐姐,她眼眶一酸,抬手拥抱住了她:“小九,我真的特别想你……”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有个亏欠,就像一个疙瘩一样站在心上,这个疙瘩就是知眠。   本来她也不知道知眠现在过得如何,但是如今能再重逢,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悦的。   谢琼怡松开手,知眠看到她湿润的眼眶,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南南姐,你别哭……”   谢琼怡更咽:“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我,我都不敢来见你,怕你不愿意见我。”   知眠摇摇头,拉住她的手:“我没有讨厌你,真的。”   从前发生的那些事,也不是谢琼怡能够做主的,她知道也不是对方能够做主的。   “而且当初你也帮了我很多,我怎么会讨厌你?”   “谢谢你小九……”   谢琼怡情绪慢慢平复后,宋康成走了过来,让两人坐下来再聊天。   谢琼怡问知眠:“当时你离开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后来你去了哪里?”   知眠和她讲了从前的事,包括后来乞讨被段灼收养,“收养我的,也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他对我很好,那天你也有见过的。”   “那就好,还好你遇到了他,我一直担心你这些年过得不好,我试图想去找你来着,可是你初三转学了,我也一直联系不上你,后来慢慢的,我就不敢去联系你了,怕你不想见我。”   谢琼怡叹了声气,“我爸妈做得太过分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到现在也不愿意把你家的财产归还,拒不认账,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知眠心里也是震惊,没想到谢琼怡会站在她这一边。   谢琼怡道:“小九,我今天来找你,想和你说些事。”   “什么?”   “其实我这几天犹豫了很久,一方是我爸妈,一方是你,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谢琼怡夹在中间,我是两头为难,“但是我这些年心里一直负担,我想到你就很难受,我也希望我做的事,能够抵消一点我父母的罪孽。”   她知道明天就是开庭了,如果她不站出来说出真相,她会良心不安,也对不起知眠死去的父母,而且她的父母既然错了,就是要承担责任。   谢琼提到:“我前几天在家里,听到我爸妈聊天,提到了一件事——他们曾经好像和你母亲去过公证处开过证明。”   知眠震惊,“他们真的去过公证处?”   “你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这边也查到确有此事。”   “我听我父母聊天的意思是,你母亲当时和他们一起做过公证,大概是证明那些财产以后还是属于你的,只是暂时存于他们名下,等到你年满十八岁后,再全部归还于你。”   这也就印证着知眠和段灼之前的猜测。   其实母亲也给她留过后手,专门去过公证处的,只是谁能想到知芸竟然完全隐瞒了此事。   这份公证如果找到的话,全部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知眠:“南南姐,谢谢你,没想到你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其实我能做的也不多,我那天在家楼上听到你说的那番话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那些东西是欠你的,本来就要还。”谢琼怡问,“那你们找到那份公证了吗?”   知眠摇摇头,“公证处十年前的档案现在已经移交到临市,不在霖城了,还在托人去找。”   不知道明天开庭之前,能不能找到。   如果没有证据,知芸他们是绝对不会认账的。   谢琼怡和他们聊完,准备离开,知眠和她一同出去,问她最近的生活。   “我打算下半年去国外工作,他们想让我去国外定居,所以可能咱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还能微信联系。”   “好。”   谢琼怡和知眠拥抱完,末了道:“小九,你能别把我今天来找你说的这些话告诉我父母吗?你就当做我们从来没有私底下见过面。”   她也害怕,如果一旦被父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知眠答应了她。   分别后,知眠给在临市的段灼打电话,说了这件事。段灼今天亲自去了临市,想要去帮忙找公证处的资料。他让她别担心,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找到。   知眠心中发暖:“段灼,我相信你。”   知眠走在街道上,阳光落了下来,在这一刻,她感觉,她可以彻底释怀段灼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了。   纵使他们曾经有过破碎的关系,有过痛苦的回忆,但他现在对他所做的一切,已经抚平了一切的伤痛。   她爱他,无论是从前的段灼,还是现在的段灼。   那一些伤痛不能减少分毫她对他的爱。   这一回,她愿意毫无保留地爱他,就像他毫无保留地爱她一样。   -   隔日,法院开庭,段灼正从从临市赶回来,所以只有宋康成陪同知眠一起出席。   在法院门口,知眠再一次看到了知芸和她姑父谢丰。   知芸和谢丰两人请来了一个极好的辩护律师,心里很有信心,见到知眠,脸上仿佛带着已经胜利的高傲。   正式开庭后,双方各执一词,知芸一方气势汹汹,似乎特别有理有据的样子。   知眠时不时看向手机,仍旧没有段灼的消息。   庭审尾声,忽而间,宋康成的电话响起,接完电话后,他淡淡一笑,对在场的人道:“我方刚刚有了一个新证据。”   知芸和谢丰微微一怔。   直至五分钟后,宋康成从赶回来的段灼那里拿到了当初那份公证处的证明,送至各位庭审人员手里,“各位,这是当初童秋月女士把财产转交给知芸女士时,去公证处开出的证明,上头有具体的日期,相关单位的盖章,证据确凿。”   一片私语响起。   被告方的人彻底呆住。   知芸脑中卷起惊涛骇浪,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去找,还找到了那份公证!   这一张证明足以堵住全部人的口。   看着这份铁证,知芸和谢丰彻底无法辩驳,吓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当庭和知眠道歉,并承认了全部错误,说愿意归还一切财产。   最后法院判童秋月全部财产都归还于知眠名下,对知眠提供相应赔偿,并处罚金,因为知芸和谢丰愿意归还的态度,且性质不算恶劣,并没有判有期徒刑。   知芸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即使还了钱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谁知道一个星期后,他们家的建筑公司突然被曝光材料质量不合格,财务报表作假等问题,一笔百万的订单取消,公司遭受巨大亏损。   像是巧合般,公司开始受到各方面的打压,当初谢丰开公司所借的那些钱,债主找上门来,员工闹罢工,得力人才纷纷辞职,昔日繁华一夕之间全部崩塌。   后来他们得到消息,曝光公司□□,已经后面所有一系列打压行动,全都来来自于一个人——段灼。   知芸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忽而反应过来,是知眠男朋友为了知眠来报复他们了。   她没想到,知眠背后竟然有这样一座靠山。   谢丰和知芸去段灼办公室找人,恳求男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段先生,我们已经愿意归她妈妈的全部财产了,知眠那天不是也说了,愿意接受这个判决结果……”   段灼懒懒靠在椅背上,闻言,悠然扯起嘴角:“不好意思啊,我特别记仇,知眠说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我并不打算。”   谢丰苦苦哀求:“段先生,我们当初对知眠的伤害,我们愿意竭尽全力赔偿,知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   “你们觉得归还财产就能抵消掉她这些年受过的伤害?”男人笑意渐冷,“你们会不会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   他家小姑娘那些年受过的伤害,难道一笔钱就可以抹消?   要不是那份公证处的证明,谢丰和知芸仍然还是不愿意偿还,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看到铁证自知再也隐瞒不了。   风水轮流转,当初做过的亏心事,迟早要报应到身上。   一切皆是两人自食恶果。   段灼:“两位与其在这里求我高抬贵手,不如先回家想想公司倒闭后,你们如何东山再起吧。”   -   傍晚,夕阳落幕。   万物洒上耀眼的金光。   操场上,gyb的队员正在训练,看台上,知眠坐着,看着远处的段灼,唇角扬起着淡淡的笑容。   男人穿着迷彩服军装裤,身材挺拔硬朗,向前奔跑着,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同被精雕细琢一般,沐浴在夕阳下,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芒。   她发现最近这么忙,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看着段灼训练了,从前,她总是喜欢这样陪着他,欢喜地看着他越来越优秀。   知眠游神间,手边的手机发出震动,知眠低头一看,是谢琼怡的信息。   对方和她说了下他们家最近发生的情况,谢琼怡心里也痛苦。知眠还未听过这件事,没想到他们家突然遭遇这样大的变故,各样不好的事竟都接踵而来。   知眠隐隐觉得这件事来得太过蹊跷,像是提前就准备好了一番。   难道……是他为她做的吗?   过了会儿,天色渐渐暗下,gyb的训练结束,队员各自散去,段灼直径往看台走去,就看到小姑娘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第一层看台之上,朝他挥手,笑意妍妍。   可爱模样,一如当年。   段灼嘴角噙了抹幅度,徐徐走到她面前。   知眠比他高了一个头,她抬手攀住他的肩膀,下一刻朝他跳去,就被男人稳稳抱住。   段灼顺势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知眠眉眼弯弯,跟着他笑了,她害怕旁人看到他们这么亲密的姿势,轻推了下他:“你放我下来呀。”   段灼没松手:“等很久了,无不无聊?”   “我看帅哥训练,怎么会无聊。”   段灼不禁笑了,低沉着嗓音问:“哪个帅哥,说来我听听?”   “有nunu,小天……”   知眠给他认真数着gyb队员的名字,偏偏没有念到段灼。   男人听完,嗤笑了声,“小孩儿,你眼光不行。”   “干嘛?”   “最帅的那个怎么没看到?”   知眠就知道他要自恋,吻了下他的脸颊,嘴角点起梨涡:“嗯,最帅的,是我家的。”   男人笑了,最后把她放下来,牵住她的手。   “走了,我们去吃饭。”   两人往俱乐部的食堂走去,晚风轻飘飘吹过,知眠轻轻晃着段灼的手,忽而问:“我听说了我姑妈那边的事情,他们公司好像遇到特别严重的资金问题。”   她转头看向他:“段灼,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后为我做的?”   男人揽住她的肩膀,“是。”   知眠疑惑:“你是很早就在调查他们公司的问题了吗?”   “嗯。”   段灼知道,单单把财产要回来,对于知芸和谢丰的打击并不大,既然他要为小姑娘出头,他就不打算这样善罢甘休。   段灼揉揉她的头,声音低沉缱绻:“我不可能就单单看我家小姑娘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们的生活还和从前一样好。”   那些事情是知眠心底最深的一道疤,她那五年是怎么过的,段灼也要让他们亲身体验一下。   知眠闻言,心间甜丝丝的:“感觉有人为我撑腰,真好。”   知眠想到什么,垂眸感慨:“不过段灼,我们就这样吧?我也不想把人逼到绝路,这些事我打算都过去了,无论是仇恨还是伤害,那些不会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而且她想到谢琼怡,她也不忍心,还是想留一份善良。   她笑了,长舒一口气:“其实换一种乐观的方式想,他们如果不那样对我,我不逃出来,也不会遇到你。”   遇到段灼,是苦尽甘来的开始。   所以她愿意相信,一切都是上天美好的安排。   -   官司的事情慢慢后续,时间很快流逝,也到了六月。   知眠完成了大学四年的学业,也顺利毕业。   段灼本来是打算陪她参加毕业典礼,但是当天他需要参加俱乐部一个有关于ea世界赛的重要会议,所以她拍完毕业照后,他才来到c大。   知眠害怕旁人看到段灼,要引起不小的轰动,便和同学先行道别,往无人的地方散步而去。   阳光在树荫下投射出午后斑驳的光影,知眠慢慢走着,周围静谧悠然,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芒果树香味,微风撩过她的学士服衣摆。   直到路边出现一辆黑色悍马,知眠侧首看到,眼前一亮,就见车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男人下来,一身黑t工装裤,身形颀长。   手里抱着一捧鲜红欲滴的玫瑰。   知眠顿时愣住,就见段灼朝她含笑走来,她看着他和他手中的玫瑰,心跳怦怦。   走到面前,段灼把玫瑰花递过去,知眠抱了个满怀,眼眸亮晶晶的:“你怎么买了花……”   这是他第一次送她花。   段灼垂眸,把被惊喜到的她半搂进怀中,笑得吊儿郎当:   “恭喜,我家的小姑娘终于毕业了。”   知眠笑意踊跃眉间,本来他今早没来,她还有点遗憾的,但是现在她却没出息地被一束玫瑰哄好。   “段灼,我们拍个照吧。”   她今天穿着学士服,还没和他拍过照呢。   段灼平时很少拍照,除了和她一起。   她拿出手机给他,两人自拍了几张,知眠最后拿过看着,笑得格外开心:“最近某些人的拍照水平进步了很多,好看。”   “那是自然。”   段灼拿过她手机,把照片发到他微信,再还给她,“拍完照,要不要陪你走走?我可以再给你单独拍几张。”   “好呀。”   两人沿着校园小路慢慢散步,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心满意足,打算离开。   回到车上,知眠把玫瑰放到后座,系着安全带,而后听到段灼淡声叫她:“眠眠。”   “嗯?”   “今早我们开会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她疑惑他怎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呀?”   段灼看着她,眉眼藏着沉郁,几秒后开口:“下周我要出发去参加世界赛的集训。”   “……集训?”   “可能有一个半月,我们不能见面了。”他道。 第七十一章   知眠闻言, 呆住。   她知道ea世界赛是七月底,一个半月相当于现在到比赛结束,他都要训练。   她眨了眨眼眸, 问他:“那你们是在哪里集训?在国内吗?”   段灼喉结滚动, “要去英国。”   “那么远……”   “嗯, 是世界赛的模拟场地,俱乐部租用下了,到时候可能还会举办几次模拟赛。”   知眠轻轻应了一声, 提起唇角:“这次世界赛很重要, 你们一定要好好练,而且你一直的梦想不就是带着gyb拿世界冠军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段灼捕捉到她眼底难掩的情绪, 倾身靠近, 抬手捧起她的脸,贴着脸颊的指腹挲摩着,语气沉哑:“明明不开心还笑?”   知眠心间一荡, 垂下头, 抿了抿发涩的唇:“那我再舍不得你,还能不让你去吗?”   下一刻,下巴就被挑起, 男人的吻即刻封住了她的唇。   知眠不禁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就被男人搂进怀中。   一个吻里,藏着太多情绪。   是爱意,是不舍。   知眠心里竟觉得,他还没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半晌,一吻停下,段灼扣住她的后脑勺, 两额相抵间,他气息喷洒在她脸颊,看着她,眼底如黑墨翻滚:“眠眠乖,等我回来,嗯?”   等到这次比赛结束,他一定会好好陪她,不让她再像从前那样,总是觉得他忙于事业,对她不管不顾。   知眠莞尔:“好,我等你。”   她再度亲了下他的唇,俏声道:“不就一个半月吗?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等得起。而且接下来我也有个全国巡回的签售会,还不一定有时间想你呢。”   “什么签售会?”   “今早林灵和我说的,《八月季风》第二本上市了,然后出版社为了宣传,给我安排了一个全国签售会,估计我接下来也挺忙的。”她傲娇,“你别不信,我现在也是很出名的。”   段灼笑,“我家小孩儿这么厉害啊。”   “所以你安心比赛,不用担心我,你只要知道,我在你背后支持着你,不管结果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最棒的。”   段灼心间一片柔软,末了揉揉她的头,“好。”   -   几天后,在知芸和知眠双方律师的协商下,知芸把当初童秋月财产的剩余部分,全部转回知眠名下。   至此,知眠打算和他们再无瓜葛。   知眠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突然间想要去陵园看看父母。   晚上,躺在床上,知眠和段灼讲了明天白天要去陵园后,男人却说陪她一起去。   “你今早不是还要去俱乐部吗?”   他后天就要出发去英国了。   “没事,我可以请个假。”   知眠有些迷茫怔然,段灼把她揽进怀中,“我好久没去给叔叔阿姨扫墓了,这次我陪着你,行吗?”   “嗯。”   他愿意去,说明他在意她,也在意她的父母,她自然是乐意的。   翌日,知眠和段灼出发去往市郊的陵园。   早上,天色晴朗,今天陵园里没什么人,微风安静卷过,两人沿着杂草微生的台阶一层层往上,穿过一座座墓碑,最后拐弯,走到一块墓地面前。   墓碑上有两个名字。   知弘济,童秋月。   把墓碑擦拭一遍,又清理了下周围的杂草,最后知眠把买来的百合花和泡好的茶放在墓碑前。   知眠蹲下身,轻轻抚过墓碑上的两个名字,“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父母亲已经走了许多年,她现在每次来到这,不会像刚开始那么难过了,只是每次回想起父母,知眠总是在想,如果他们还在她身边,那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她含笑聊起现在的生活:“爸妈,我已经把你们留给我的东西拿回来了,我现在大四毕业啦,成为了一名小画家,我的漫画有好多人喜欢呢,而且现在,我和段灼又在一起啦,他特别疼我爱我,就像爸爸当初爱妈妈那样。”   她说完,肩膀就被揽住。   段灼在她旁边蹲下,知眠和他对视,扬起唇角。   而后段灼看向墓碑,几秒后温声开口:“叔叔阿姨,我是段灼,眠眠的男朋友。”   段灼想起从前,道:“对不起,曾经我对眠眠不好,没好好疼爱她,让她伤心难过了,是我对不起她。”   知眠呆呆一愣。   “从今往后,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眠眠,这辈子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我绝对不会再让眠眠孤单一个人,请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   知眠看着男人,眼眶就氤氲上一股热气。   她的手而后被握住。   知眠摊开手,和他十指相扣,慢慢扬起唇畔。   从前她总说自己孑然一身很孤单,但从今往后,无论前方是何路,皆有他来相伴。   -   第二天,段灼去国外参加集训。   ea世界赛是ea界最顶级的比赛盛事,每三年一届,今年在荷兰举办。   经过去年的预选赛和小组淘汰赛,这次进入ea世界总决赛的一共有十六支来自世界各地的站队,中国的唯一代表,就是gyb。   一共有四场比赛,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最后两支队伍争夺总冠军。   从八月初开始,四场比赛耗时二十天。   而现在是属于最后的冲刺阶段。   段灼去集训后,还是能和小姑娘保持联系,两人每天都会视频,聊聊生活中发生的小事,说说今天都做了什么,或是互诉思念之情,感情并没有觉得淡了,相反觉得更加深了。   段灼刚离开的那几天,知眠心里其实很难受,每天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别墅,一个人画画,一个人吃饭,而后一个人睡觉,她感觉生活被抽离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做什么都有点无精打采。   她没敢告诉男人,晚上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数着还有几十天才能见到他,有点时候会忍不住掉几滴眼泪。   但是渐渐的,她也学会适应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   全国签售会开启后,她生活变得很充实,要全国各地跑,她见到了很多喜欢她的粉丝,而且加上《八月季风》影视的消息在网络上放出,她漫画书的销售数据节节攀升,在市场上反响很好。   有天晚上,她把好消息告诉段灼,男人听完,末了道:“眠眠,你不仅是你爸爸妈妈的骄傲。”   “什么?”   “你也是我的骄傲。”   知眠心头荡漾,“我也是你的骄傲吗?”   “我的女朋友这么优秀,难道不是吗?”   知眠心里暖洋洋的。   在她心里,光芒万丈的段灼是她的骄傲,殊不知在男人心里,她同样也让他骄傲呢?   知眠忽而觉得,他们现在只是暂时分开了两条赛道向前跑,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各自为了自己和对方而努力奋斗,等到将来,赛道尽头再相汇时,他们都会遇见更好的对方。   美好的爱情,会让两个人都变成更好的自己。   知眠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愿望,便感觉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时间也如流水飞逝而过。   从六月到了七月。   七月底,知眠的全国巡回签售会顺利结束,而段灼的训练也到了收尾阶段。   回到霖城第二天,她收到诸葛宇女朋友,孔思的电话,问她要不要来家里吃个饭。   gyb这段时间集训,孔思也知眠一样,也是一个半月见不到诸葛宇,于是两个女生会时不时联系一下,关系也不错。   晚上,知眠到孔思家里吃饭。   两人坐在餐桌吧台,澄亮柔和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吃着饭,孔思和知眠说起今天叫她来的事:“前两天诸葛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训练这周就要结束了,会休息几天,到时候我们可以过去,我打算过去,诸葛让我偷偷问问你,要不要一起,给你男朋友一个惊喜?”   知眠惊讶:“可以过去看他们吗?!”   “对,他们下周要飞往荷兰,比赛期间你也可以过去,但是你要想早两天见到他,就和我一起。”   所以她终于能看到段灼了?!   知眠欢喜得点头如捣蒜:“我要去!”   “那我和诸葛说一声。”孔思笑,“你家那男朋友要看到你,绝对开心坏了。”   哎,能不开心吗?   他们都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就是在视频里天天见,也不如现实生活中见一面。   这异地恋可太难了,还好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孔思当即打电话和诸葛宇说,聊完后,孔思对知眠道:“他说会帮我们安排行程,这周五出发,这两天准备一下。”   “好。”   那她肯定要给段灼一个大惊喜。   -   周五早上,知眠和孔思从霖城国际机场出发,飞往英国伦敦,最后再从伦敦乘坐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去往英国一个西南部城市,普利茅斯,也就是他们这次集训的地方。   普利茅斯夏季的气温并不太高,在二十来度到十度之间,有点像霖城的初夏,最为适宜,凉爽宜人。   到达普利茅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汽车从普利茅斯的至高点——斯米顿塔旁边道路行驶过,红白相间的灯塔在银蓝色的海天之景下点着光亮,海风吹拂,悠然而惬意。   和段灼踏在同一块土地上,她心中冥冥感觉到和男人越来越近,欢喜期待溢于言表。   孔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笑道:“怎么感觉你俩像是刚热恋的小情侣啊?”   知眠愣了下,脸上浮现一层腼腆的薄红。   “诶,你和你男朋友认识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在一起不会觉得腻歪吗?”   知眠笑笑,“没有耶,主要可能是我们之前分手过,所以复合后,我感觉更加喜欢他了。”   从前她心里老是觉得他不够爱她,所以在爱情中她患得患失,巴不得他多喜欢她一点呢,怎么会觉得腻歪,现在他们俩之间更相爱了,和他在一起,她特别开心。   孔思感慨:“真好,找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此生何求呢。”   知眠转眸看她,“你怎么样呀?和诸葛哥。”   孔思叹了声气,忽而话锋一转:“你觉得女孩子主动点,可以吗?”   “什么意思?”   “如果……我求婚,你觉得可以吗?”   知眠震惊,“你要和诸葛哥求婚吗?!”   “我今年的目标就是结婚成家,我快三十了,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也不是那种爱幻想美好爱情故事的小女生,能像你和你男朋友那样不求其他,只求爱情,我现在就特别想要个安稳。”   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童话故事,爱情和婚姻也要掺杂许多现实因素。   知眠挺能理解的,她上次听孔思提起来这件事,她当时还没和段灼在一起。   只是孔思刚开始不愿意主动,她试探过诸葛宇,男人说会结婚,但是还不是现在,可她现在就特别想和他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知眠表示支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女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主动啊,我觉得你这么好,诸葛哥一定会知道珍惜的。”   孔思笑笑,“但愿吧。”   孔思问了下司机还有多久才能到他们的训练基地,而后给诸葛宇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   那头的诸葛宇,刚和段灼、司马诚从食堂出来,接完电话,而后放下手机,用手肘撞了下身旁男人的手臂,笑嘻嘻地炫耀:“我女朋友可快要到了啊,哎呀好久不见,我可太想我们家思思了。”   段灼面无表情瞥他一眼,眼里仿佛藏着刀子。   诸葛宇:“干嘛?嫉妒我能见到我女朋友啊?诶某些人好像一个半月都没见到了吧?想不想啊?”   段灼眼底冷若冰霜,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你有完没完?”   “哎,别难过别难过,你看看司马,人都还没有女朋友呢。”   司马诚睨他:“合着我才是最受伤的那个对吧?”   “司马不哭,你诸葛哥给你介绍个好的……”   “去你的滚滚滚……”   诸葛宇准备去基地门口接人,司马诚回公寓,段灼没和他们一起,独自走去操场。   他走到操场的草坪上坐下,以地为席,蓝黑色的天空盖在头顶。   从口袋掏出烟盒,抖落出一根烟。   “咔——”   打火机的幽暗火光亮起。   点了根烟,段灼吸了下,而后吐出一口白烟,耷拉的指尖夹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   白雾缭绕中,他看向远方。   想起知眠,心间带了点沉郁。   其实前两天,他和小姑娘打电话,问过她要不要过来,但是她说这两天刚好在忙,答应他下周去荷兰陪他比赛,段灼对此也没有强求。   虽说是总会见面,但是他心底何尝不想早点看见她?   这段时间,他天天忙于训练,重复着周而复始封闭式的训练内容,只能隔着屏幕才能见到人,这种异地恋的思念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感受。   而除了忍耐,也别无他法。   思绪缭绕间,他口袋的手机发出震动,拿起一看是知眠打来的电话。   他眉间稍稍舒展了番,接起,开口的嗓音低沉:“喂,眠眠。”   “段灼——”那头甜甜的声音传来。   “嗯,在干什么?午饭吃了吗?”他估算着时差,霖城那边是中午。   “唔……吃啦。”   “开个视频。”   “啊?”   “不开么?”他想看看她。   “我现在……在洗碗呢,手上都是水。对啦,我刚刚接到孔思电话说她到了,我托她给你带了礼物,你去找她拿一下好不好?”   “什么礼物?”   那头嘿嘿笑两声,“等你拿到了就知道了,现在说没惊喜,你快去。”   段灼吐了口烟,低声道:“你来的话,比什么礼物都好。”   知眠哄了他几句,末了段灼站起身,勾唇:“知道了,我拿到了和你说。”   挂了电话,他往基地的南门走去,也就是诸葛宇去往的地方,一路走,他给诸葛宇打去电话:“小九让我找你女朋友拿礼物。”   诸葛宇:“我刚接到思思,还在门口,你赶紧来吧!我可看到小酒给你带的礼物了啊,你绝对喜欢,人小姑娘也太在乎你了。”   段灼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里,心里稍有疑惑,“到底是什么?”   “你到了就知道,赶紧的,别耽误我和我女朋友去过二人世界。”   “……”   算了,见不到人,见个礼物总是好的。   段灼双手插兜,慢慢走去门口,距离还要一小段路程的时候,就看到远处站着诸葛玥和孔思两个人,此刻不知道在说什么情话,手挽着手,你侬我侬。   没想到,他也有吃别人狗粮的一天。   慢悠悠走到两人面前,他眉梢微抬,懒声问:“礼物呢?”   孔思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给。”   段灼接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两盒饼干。   就这?就这???   段灼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诸葛宇憋笑:“怎么样小段,喜不喜欢?小酒可说了,这是你平时爱吃的饼干!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   “……”   段灼舔了舔后槽牙,把饼干收起来,悠然道:“挺好的,我爱吃。”   “走了。”   段灼提着袋子,正要离开,诸葛宇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个礼物你不要了啊?!”   段灼掀起眼皮看他,眼中带疑,诸葛宇抬手指了指:“喏,你看你后面。”   男人转头,五米开外的女孩忽而映入视野里。   知眠一身淡绿色的荷叶边长裙,染回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柔顺,站在那儿看着他,红唇弯弯,笑意盈盈。   段灼眼底划过一道猛然的怔愣。   完全意料不到。   “段灼——”   她巧笑倩兮。   下一刻,段灼快步朝她走去,知眠眼底一片微热间,男人走至面前,一把将她拉入温热的怀抱中。   熟悉的薄荷香萦绕鼻尖,将她包裹,知眠同样紧紧回抱住他,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心间与之震荡,冲击得她鼻尖发酸,在这一刻,思念之情被完全激发。   “段灼,我好想你……”   她闷闷的声音响起,感受到男人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搂得更紧,像是想要把她烙印在怀中。   半晌,他稍稍松开手,捧起她的脸颊。   他看着小姑娘,目光灼.灼,嘴角噙了笑:“故意的,想要给我一个惊喜?”   知眠弯唇,“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   “嗯,我以为你真给我带了两盒饼干。”   “那怎么可能那么寒碜……”   身后的诸葛宇和孔思走了过来,诸葛宇轻咳两声:“我们这就走了啊,你们俩这大马路上的卿卿我我,受不了啊。”   段灼睨他一眼。   知眠脸颊微红,想推开段灼,却被紧紧搂在怀中。   这人……   诸葛宇和孔思走后,段灼俯下脸重新看向小姑娘,四目对视之间,段灼滚了滚喉结,把她搂住,一手拿过她的行李箱,嗓音低哑:“走,我带你进去。”   知眠点头。   两人往里走,知眠看着周围的风景,左边是一栋栋建筑,右边望过去比较空旷,“这儿就是你们的训练基地吗?”   “嗯,这边是食堂,宿舍楼,还有培训大楼,那边就是训练场……”   段灼给她介绍着,这些之前段灼都给她拍过照片,但此刻亲眼看到,感觉更不一样了。   她开玩笑吐槽:“感觉你们集训好像关监狱一样,每天还那么严格。”   段灼揉揉她的头,“嗯,这不是家属终于能来探监了?”   知眠仰着星星眸看他:“那我能在这里陪你多久呀?”   “我们在这休息两天,而后就去荷兰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如果工作上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知眠晃晃他的手,“你今晚还有安排吗?”   “没了。”   她歪歪脑袋,“那你要不要带我参观一下你训练的地方?”   “不着急,明天再看也不迟。”段灼带着她在路口处往左拐,垂眸注视她,眼里意味深长:“今天迟了,先跟我回宿舍。”   知眠心口一跳。   “你宿舍……没其他人吗?”   “我向来不和别人一间。”   好吧,这人搞特殊来着。   知眠隐隐感受到男人浓浓的占有欲,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知眠心头如被线不断缠绕勒紧,伴随着久别不见的喜悦,愈渐浓厚。   知眠试图转移话题:“段灼,你这段时间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呀?”   “挺好的。”   “你训练注意点,别受伤,要是受伤就不好了。”   段灼笑,“最近怎么这么唠叨?”   这话她可不止讲过一次了。   知眠不悦,“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嫌我多说,以后我不说了就是……”   她的脸颊而后被亲了下,他嗓音低沉:“说什么呢?没有嫌你。”   她无声弯起唇角。   两人走进宿舍楼,段灼的在三楼,知眠感觉有点像在大学里,被男生带回男生宿舍,这感觉莫名有点……咳咳。   走到宿舍门口,段灼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   房间里昏暗,只有窗外洒进来淡淡的月光。   知眠开了灯,慢慢走进去,打量着,而后段灼进来,关上门,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下一刻直接搂住小姑娘,按在墙上。   知眠对上男人暗沉的目光,心口一跳,还未来得及闭眼,吻铺天盖就落了下来。   平静被一秒揭破。   男人格外的强势。   知眠骤然被他拉下万丈深渊,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仰头承受着他的吻,把自己往他怀里送。   段灼扣住她的后脑勺,吻着她,低哑着声音道:“宝贝……我很想你……”   知眠说不出话,唯有将那一颗真心毫无保留摆在他面前。   告诉他,她也是这样的想他。   很想,很想……   过了一会儿,段灼把她抱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知眠被放在军绿色的被子上。   男人的吻再度落下。   窗外静悄悄的,微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雾气弥漫双眼,知眠的脑袋被段灼的手掌扣住,免得磕到。   段灼看着怀中的女孩,嘴角噙了抹坏笑,声音落在她耳边:“宝贝小声点,这边隔音不好,隔壁还有人。”   知眠彻底羞红了脸。   ……   夜深人静,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洒落。   段灼把累到动弹不得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知眠的脸颊被汗打湿,埋在他肩头,小口吐着气,想到过往几个小时以来发生的一切,就欲哭无泪。   论一个半月清心寡欲的男人,一旦有了女朋友,该有多可怕。   知眠感觉,她这是千里送那什么。   也太惨了qwq.   浴室没有浴缸,段灼便问:“要不要踩在我脚上?”   知眠的脚踩在他脚上,而后被他半揽进怀中,男人不“认真”,知眠推搡他,娇嗔:“你好好洗……”   “嗯,我尽量。”   尽量的意思就是,他想控制,可是能不能控制,就不好说了。   两人浓情蜜意了会儿,冲洗完,段灼把她抱回房间。   这里躺的地方远不及星蕉洲卧室里来的大,不过能和喜欢的人相拥,却是格外幸福的事。   知眠躺在男人怀中,段灼看着她,每一眼像是要把她刻在眼底,末了他问:“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脸又瘦了。”   “就最近比较忙,偶尔就吃的少了些……”   他语气微沉:“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老子一不在你身边,你就开始变瘦?”   知眠立刻认错,“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吃饭,一天四顿。”   他弹了她脑门一下,“看我比完赛回去不好好监督你增肥。”   知眠脑袋蹭蹭他胸膛,“不生气了嘛。”   段灼数落几句,见她撒娇的模样,便也硬不下心去教育她,知眠仰眸看着他,声音软软:“我好想你呀。”   即使说了好多遍,但她还是想说。   他吻了下她眉心,“等我比赛完,我会休息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一定好好补偿你,嗯?”   “好。”   两人聊了许久,说了好多甜蜜蜜的话,直至小姑娘逐渐犯困,最后在他怀中慢慢睡着。   段灼注视着她的睡颜,心底一片柔软,末了缓缓勾唇。   -   翌日,知眠还在睡着,段灼就先醒了。   今早gyb要接受赛前采访,有很多媒体和记者会到新闻发布会现场,主要谈谈关于下周ea世界赛的相关事宜。   段灼今天穿了件简单的浅灰色短袖,黑色工装裤,军靴,衬出男人高瘦硬朗的身材。   他没吵醒知眠,离开了宿舍。   和队员出发去往今天的发布会现场。   时间到了后,gyb教练和队员等等纷纷上台。   采访中,有人问到段灼对于这次十六强中最期待或者是最忌惮的队伍,段灼淡声开口,不愿意说太多:“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翻译一下,都是手下败将,没什么区别。   三年前,gyb在世界赛上,输给了美国队ns。   今年ns仍然进入十六强,在a组,而gyb在b组,ab两组各自pk,最后各决出一支队伍参加总决赛。   ns的队长曾接受采访说觉得段灼实力不高,对决起来他们仍然是轻松完虐gyb,对此有人问段灼,今年如何看待ns这支队伍。   段灼闻言,只笑了下:“我希望他们能从a组出来,否则连遇到我们的机会也没有。”   大家暗自叹服于段灼高傲的发言,因为段灼有实力,他有资本说这样的话。   只是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毒奶。   ……   发布会同时在网络进行直播,结束后,gyb的队员离开现场。   谁也没想到,这一场发布会,竟然会在网络响起惊涛骇浪。   回去训练基地的大巴上,段灼坐在后座,继续补觉。   昨晚折腾小姑娘到半夜一两点,后来又聊了很久的天,他拢共睡了四个小时,此刻的确有些困。   他正睡得舒服间,忽而间,段灼被一阵声音叫醒:“老大!老大!”   几秒后,他烦躁地睁开眼皮,几个队员激动地围了上来,“卧槽老大,你看微博!!!”   段灼手中被塞进手机,他低头看到,az区出现两个大热话题——   #fire很困#   #fire 草莓印#   底下的照片中,有媒体记者就拍到他今天坐在发布会现场前排,长腿随意敞着,双手交叠搭在身前,慵懒地垂脸寐眼,乌长的睫毛盖在眼睑。   而照片中,男人的侧颈上,有两个非常明显的草莓印。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两个话题联想在一起的网友:fire昨晚在干嘛?!!!!   哦豁。要曝光了〣( ?Δ? )〣 第七十二章 大结局   早上, 知眠是睡到自然醒的。   醒来以后,她在军绿色薄被里翻了个身子,面对窗户, 眼皮被外头的日光刺了一下, 抬手捂住眼睛, 而后慢慢睁开。   适应光亮后,她视线在宿舍里扫一圈,最后落在旁边, 看到段灼已经不见了。   诶, 他去哪儿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去拿床头的手机, 就看到男人两个小时之前给她发来的信息:【我去开新闻发布会了, 你就在宿舍里休息,我忙完回去陪你。】   他今天要参加新闻发布会?   那这人昨天怎么不说呢,害她还拉着他聊到那么晚……   知眠靠在床头, 在聊天页面里打字:【我醒啦, 你安心忙你的~】   一分钟后,男人信息进来:【在回去路上,快到了。】   知眠回了句, 而后把手机放到床边,便感觉到胳膊酸酸的,她再去动动身子,发现浑身发酸无力,像是被拆散架了般。   呜呜呜都怪这个臭男人!   这人一个多月没碰着她,怎么技艺非但没有变得生疏,反而更加娴熟了qwq.   而且男人偏偏是强势那一卦的,有的时候会带了点暴戾和粗野, 虽然不会真的让她收到伤害,但她越可怜求饶,他却更坏。   但昨晚也怪她纵容他的缘故,许久没见到他,她也格外欢喜,忘却羞涩,只想任他索取。   小别新欢,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直白地诉说对对方的爱意和思念了。   过了会儿,知眠起身去洗漱。   她正洗漱着,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几秒后宿舍的门被打开。   段灼开了门,身后站着几个激动的队员:“老大,你这是金屋藏娇!嫂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嫂子来探望!老大也太幸福了!”   知眠听到有人在门口讲话,疑惑地走出卫生间,下一刻,门口八卦的人全都看到了她——   女孩一身淡粉色蕾丝睡裙,黑如海浪柔软的长发散落着,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得发光,裙摆下,腿长而笔直,骨肉匀停,小脸格外清纯,挂着点水珠,又隐隐透着欲。   单单站在那儿,就是一幅春色美景。   格外动人。   只是裙子布料略微显得有点褶皱,昭示着某些事,令人遐想连篇。   知眠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么多人,怔了下,而后门口的人纷纷激动道:   “嫂子!”   “嫂子好!”   段灼看到知眠的模样,以及队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眼底一沉,立刻把门拉上,挡住全部人的视线,看向他们,眼底冷若冰霜:“都给我回去。”   宿舍里,知眠诧异着,就听到门口热闹的声音逐渐消停,几秒后,门重新被打开,就只剩下了段灼。   “你回来啦……”   男人走进来,而后攥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床边,他坐下,她顺势被拉进怀中。   知眠抬手攀上他的肩,看着他略沉的神色,疑惑:“怎么了?”   段灼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舌抵了抵上腭,语气沉郁不爽:“你穿着这样,刚才都给他们看到了。”   知眠被他的占有欲不禁逗笑,亲了下他的脸颊,“我还以为外头怎么了,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是他们。”   段灼把小姑娘揽得更紧,声音落在耳畔:“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知眠愣了下,还不知道他的不舒服指的是什么,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嗔了他一句:“很累,都怪你……”   段灼勾唇,“我的错,昨晚是我没注意分寸。”   主要是许久未见,一时间情难自已,加之在陌生的环境,小姑娘更加敏感,便更让他起了兴趣。   知眠轻哼一声,看似生气了,实则往他怀里更靠了几分。   段灼俯脸吻她,过了会儿,知眠察觉到他不对劲,立马轻推了他一把:“段灼,你控制点……”   他呼吸沉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温软在怀,他很容易就被她吸引。   知眠轻声呢喃:“你下周比赛了,这段时间不能老想这些,等会儿没精力比赛了……”   男人滚了滚喉结,自知也得克制:“那等比赛完,你好好补偿我,嗯?”   她羞赧:“嗯,等你比赛结束。”   段灼无声抱着她,想到什么,低声问:“眠眠,昨天是不是恰好是你安全期?”   她呆愣地算了下,好像确实是,“怎么了?”   “没什么,”他吻了下她的软唇,“主要有点怕你出事。”   因为房间里没有,知眠也没有带来,但是两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可能半路停下来,虽然段灼有注意最后是在外面,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没有怀孕的风险,几率很低,但还好是在她安全期,又多了一层保险。   知眠见他比自己还担忧,心里一暖:“没什么啦,我没有生你的气。”   昨晚也是她愿意的。   大概率下,她觉得不会那么巧的。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末了段灼问:“饿不饿?带你去吃午饭。”   “好。”   这个点也快要到午饭时间了。   知眠起身打算去换衣服,段灼跟着她站起来,想到什么,忽而拉住她:“宝贝。”   “嗯?”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草莓印,不禁勾起抹笑:“你看这儿明不明显?”   刚才还没注意到的知眠突然怔住,想起昨晚自己亲的,整张脸烧了起来,“完了……没有人看到吧?”   “挺多人看到了。”   “啊?!是不是gyb里面的队员都……”   “不止。”   “什么意思……”   段灼笑意更深,拿出手机,点开微博,而后递给她。   待知眠看到里头那则#fire 草莓印#的消息和图片,整个人呆住。   我天?!!!   底下的评论已经破万,讨论纷纷:   【卧槽好像真的是草莓印??!!真的有女朋友了??】   【这是什么情况?】   【fire昨晚没睡好,第二天早晨起来脖子上有了这个,卧槽我脑中联想到了什么?!】   【大胆猜测,fire估计有女朋友了,请问什么时候对外公开啊?!】   【哥哥竟然有女朋友了,心碎了呜呜呜。】   【fire长得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才比较奇怪吧?之前就一直在传好像有。】   【这草莓印在fire这脖子上,又性感又欲,艹我也想给他种(痴心妄想】   【先提前羡慕一波fire的女朋友……】   知眠看完,整个人懵了,主要是她也不知道他今天要接受采访啊!   “那怎么办……”   她欲哭无泪,男人就把她拉进怀中,笑问:“宝贝,你打算什么时候批准让我对外公开一下?”   他现在倒是打算想昭告天下了。   知眠脑中热热的,犹豫半晌:“要不等你比完赛吧……”   现在这个时候官宣,时机有点不太对。   “好,你说的。”   过了会儿,两人忙活好,和段灼一起走出宿舍时,往楼下走去,刚好还遇到了gyb团队的一些工作人员,还有教练等人。   几人和段灼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也看到了微博上的话题,此刻看着他俩,笑得格外八卦。   知眠被段灼揽住肩膀,整张脸被烧红,恨不得遁地,感觉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害臊的时候。   微信宿舍群里,童冉还跳了出来:【小九!你看到新闻了吗!那个草莓印是不是和你有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公开处刑qaq.   走出宿舍楼后,段灼看着女孩绯红的脸颊,笑了笑:“至于害羞成这样?”   “……”   “没事不用管,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知眠努力缓和情绪,转头看了眼男人气定神闲的表情。   怎么这人还挺高兴呢?   想到他乐意于对外公布他们的关系,知眠内心其实也甜甜的,当初的时候她是怕他故意藏着,不在乎她,所以不想让外人知道,但是现在,她倒是完全没有这个方面的担忧。   走到食堂,段灼和知眠打完菜,找到位置坐下。   知眠转头,刚好看到诸葛宇牵着孔思走进食堂。   两人站在一块,也很登对。   “段灼。”她叫他。   “怎么了?”   “我问你个事。”她转头扫了眼诸葛宇他们,确认他们没往这里走后,才小声问:“诸葛哥对于思思姐到底是什么想法呀?”   她也想帮孔思旁敲侧击一下。   段灼闻言,微愣了下,“什么什么想法?”   “就是……诸葛哥有打算和她结婚吗?还是暂时没考虑过?他们俩都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了,怎么还没有下一步打算啊?”   段灼闻言,扯起嘴角:“小八卦,你这么关注别人啊?”   知眠羞窘,“我是觉得孔思姐挺好的,诸葛哥可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呀。”   段灼轻嗤一声,对这个发小再了解不过,“他估计还没往那方面想过。”   诸葛宇向来是情场浪子,这些年谈的女朋友也不少,从前对待婚姻,可是觉得无所谓的。   “我是觉得,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还是得珍惜。”   段灼眉梢微挑,注视着她,语调拖拽:“嗯,的确要珍惜。”   知眠对上他的目光,心间一甜,末了弯起眉眼。   -   在普利茅斯陪了段灼一天后,知眠接到林灵的一个电话,说下周日本东京要举办一个亚洲漫画座谈会,邀请她前去参加。   日本在漫画文化方面发展得很好,知眠有很多很喜欢的日本漫画家,而这次座谈会,也是日本那边极其浓重的座谈会,会上有很多知名画家出席,算是亚洲漫画领域的盛会,知眠从前就很想去参加。   中国一些画手也会出席,而这次知眠也是作为邀请嘉宾之一。   知眠把这消息告诉段灼,男人让她安心去参加座谈会,知眠纠结:“可是这样你比赛的时候,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   段灼却道:“去这个座谈会不是你的梦想吗?不要因为我的比赛影响,而且只有一周的时间,我们参加决赛的时候,你不就能回来了?”   知眠莞尔:“你这么自信能进决赛呀?”   男人唇线挑起,笑得玩世不恭:“我有不自信的时候吗?”   知眠抱住他,温声轻喃:“段灼,等我去找你。”   他低头吻了下她额头:“好。”   ……   最后,知眠飞去了东京,而gyb团队的人飞往荷兰,参加ea世界赛。   ea极限突击就是模拟战争,面对不同的对手,通过观看对手过往比赛的视频,了解不同的队伍,而后制定相应的计划。   第一场比赛是对抗英国的一只队伍,他们去年连小组赛都没出,今年却像一匹黑马一样,突出重围,实力不容小觑。   八月初,ea世界赛打响,ea顶级赛事正式拉开帷幕。   ea极限突击就是模拟战争,比赛地点是模拟现代环境,而第一场比赛的地点,是一片海边别墅区,属于房区作战。   面对不同的对手,通过观看对手过往比赛的视频,了解不同的队伍,而后制定相应的计划。   他们队伍防守策略很好,当中的狙击手非常厉害,因此段灼主动提出这把当作狙击手,以此抗衡。   段灼已经很少在团队赛中打狙了,因为他一般都是作为突击手,因为当队员安排公布出来后,许多人都很震惊,格外期待他的表现。   比赛开始后,gyb采用主动进攻的模式,破坏对方的防线,段灼作为隐蔽处的狙击手保证队友冲锋。   原本以为段灼作为保驾护航者,这场可能不会收人头,然而最后gyb留四人对敌方三人的时候,段灼拿aw**和敌方狙击手对狙,一枪直接让对方三级头冒烟,而后又狙掉了敌方最后一个队员,顺利拿下比赛顺利,结束了对方的黑马之路。   比赛是全程直播,国内转播的,赛后第一时间,#fire狙神重出江湖#这个消息在国内沸腾,粉丝纷纷激动:【fire还是当初那个拿狙一枪一个的狙神,爱了呜呜呜。】   【爷青回!!感觉又回到fire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了,前浪到底还是前浪[牛逼]】   【fire拿狙的时候太帅了,想当哥哥手中的马格南。】   几天之后,第二场比赛,历时三个半小时,gyb再次赢了。   上一届,gyb止步于八强,而如今,gyb进入四强,无疑让粉丝激动坏了,对接下来的比赛抱有极大的期待。   而远在东京的知眠,也在全程关注着,她参加完座谈后,第一时间飞去了荷兰,陪在了段灼身边。   一周后,gyb对阵俄罗斯队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中国的情况下,gyb却拿下了半决赛。   因为在比赛中,其中俄罗斯队伍有一个人中途临时受伤退出比赛,在比赛过程中受伤,是不允许替换队员的,赛后,有一些特别的外媒就夸赞gyb今年运气很好,实则暗示他们胜之不武,趁人之危,甚至有人说,他们根本不配进入总决赛。   网络上一片争执,gyb队伍里有几个第一次参加世界赛的年轻队员,对此有了心里压力。加上他们决赛遇到的队伍,竟然真的是美国的ns.   昔日对手再次见面,当初ns把gyb留在了八强里,如今决赛再遇见,也不知鹿死谁手。   ns接受赛前采访时,说没想到最后真的能和gyb交锋。去年他们只花了2个小时结束了比赛,他们说今年很期待这场总决赛,想看看三年过后,gyb进步了多少。   话语之中的轻蔑,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   比赛当天清早,段灼从酒店房间离开之前,知眠站在他面前,帮他戴好手表,而后笑道:“今天加油呀,好好比。”   段灼倚在墙边,嘴角挑起抹笑:“就这么简单?”   知眠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看着他,眼底带着亮光:“段灼,不管比赛结果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最棒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世界冠军会有很多个,但是她爱的段灼,世界上只会有一个。   “你尽管去实现你的梦想,而我会永远守候在你身后。”   -   决赛在一个无人小岛上进行,比赛开始前,几个队员想到网络上的抨击,有点不在状态,在走进赛场之前,段灼道:“不要去管网络上的声音,只去想这场比赛。”   男人拿起手中的枪,懒懒掀起眼皮:   “拿到冠军,让那些人闭嘴。”   一个小时后,两支队伍坐船各到达小岛的南北两头,比赛开始后,两支队伍先是要有一段越野的进岛之路,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到达交战区,未进入交战区前,不可开战。   地图上显示,该岛有一个高点,谁能占领高点,拿下比赛胜利就有更大的希望。   然而gyb对于这张地图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根据自身情况,觉得防守比进攻更加是和他们这个队伍。   段灼料想到ns会快速进入小岛,抢下高点,那他们刚好来微微放慢节奏,养精蓄锐,去到最佳的防守位置。   上一次和ns交战,gyb当时急于求成,和对方硬冲,刚好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这一次,他们决定以退为进,等待最后的机会,一招制敌。   比赛采用无人机拍摄模式,会拍摄里头比赛的流程,当第二天早晨,系统显示ns已经全队进入交战区,而向来以快节奏为战略的gyb却还未进入。   交战区之外的徒步越野,是没有拍摄的,只有信号通过系统语音播报。   知眠和gyb教练等人待在一起观看比赛,她发现gyb仍未到达,心渐渐悬起——   他们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好在十五分钟后,系统终于显示,gyb全员进入交战区。   比赛也正式拉开序幕。   小岛上,段灼带着队友去到防守点,一个小时后,刚刚达到,ns就发现了他们的队伍,发起攻击。   双方进入了激战,各自淘汰了三名队友,决赛圈不断缩小,然而这一次gyb的运气很不好,决赛圈刷在了ns所在的范围,他们必须停留在淘汰区,将会被淘汰。   在转移位置中,ns又干掉了他们其中两名队友。   场上人数变为4:2。   只有段灼和队里一名叫lk的队友留了下来,gyb陷入危险之中。   两人商量对策,lk道:“老大,我从右边那个山坡上去拉枪线,我们声东击西,他们火力肯定对准我,你卖我,然后解决他们。”   段灼:“我去拉吧。”   这里拉枪线过去太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lk看向他:“老大,相信我。”   段灼忽而想起“give me your back”这句话——   对于队友的绝对信任。   成为队友的最强后盾。   段灼最后道:“小心点,到了和我说。”   lk离开后,暗自把枪线拉到西南角。   而看着这一切的场外人员,无不悬起一颗心,没想到在这个时候,gyb竟然采用的是主动进攻策略,以身犯险,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ns以为他们还在原地,四打二的他们心生骄傲,觉得已经三分之二踩入胜利之门,其中一个队员主动出击,却不想直接暴露在lk的视野之下。   lk看准时期,捏了颗瞬爆手榴弹。   扔了过去,两秒后,ns其中一个队员直接淘汰。   段灼抬枪,再次击倒一个。   一瞬间,突然攻防交替。   lk的位置被发现,ns剩余两名队友同时将枪口对准他,而段灼趁其不备,瞄准向开枪的两人。   淘汰圈距离当作只剩下最后两米时,场上两道绿烟突然冒起。   场外语音播报的是——   ns全员淘汰,gyb取得胜利。   gyb成为了世界冠军!!!   他们逆风翻盘,成功了!!!   比赛场外,无论是现场还是网络,国内国外,支持gyb的人全都激动雀跃,知眠看到比赛结果,心间激荡,眼眶忽而湿润。   她看着镜头下,段灼放下枪,走向复活归来的队友,那张涂了油彩的脸上,扬起抹桀骜不驯的笑。   他们梦寐着的那道光,终于破于天雾,杵于顶端之上,荣耀万丈。   ……   两支队伍从无人岛上回来,由比赛官方的工作人员接上,第一时间去到了颁奖现场。   现场灯光闪耀,所有的媒体记者已经在此等候,gyb夺得ea世界冠军的消息已经第一时间报道,这下彻底打了当初质疑他们人的脸。   时间到了后,主持人上台,宣布本次ea世界赛的前三名,从低到高,分别站上领奖台。   最后,主持人用英文说,恭喜中国的gyb获得冠军,gyb的七个队员走上舞台,最后站到了最高的位置。   今天,他们代表的不单单是gyb,更代表的是中国ea。   段灼作为队长,接过金灿灿的奖杯,和队员一起高举而起,下一刻,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而后是每一个队员发表感言。   段灼最为最后一个,也拿到了全场mvp。   男人接过话筒,几秒后开声:   “谢谢所有人的支持和鼓励,我的队员,教练,还有团队,你们都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他语气顿了下,“除此之外,我还特别想感谢一个人。”   段灼目光落在台下第一排的小姑娘身上,眼底染上抹缱绻温柔。   下一刻,他把右手的手腕口的刺青展露在镜头面前。   “zm,其实是我女朋友的名字缩写。”   男人看向知眠,嗓音低沉:“我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适合ea这条路,但是你和我说,只要是我喜欢的,她就陪着我,一起去实现。”   “你说我是你的一道光。但其实,你也是我的光,是你是给了我全部的温柔善良。”   坐在台下的知眠看着他,眼角滚下一道泪来。   “你说,你最喜欢的就是看到我站在领奖台上,捧起奖杯,光芒万丈的样子。”   段灼勾唇一笑:“而我想告诉你——”   “这世界所有的荣耀和光芒,永远都没有你来得重要。”   唯独她,才是他一生所愿。   -   几天后的清晨。   一抹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星蕉洲的落地窗,给卧室洒进一抹亮色光晕,窗外香樟树的枝叶随着夏风浅浅摇曳,伴随着知了声,夏意盎然。   房间里,春.色渐渐散去。   知眠脸颊滚落下一滴汗珠,靠在段灼肩头,脸色红得仿佛要滴血,被男人搂在怀中。   段灼咬了下她耳根,笑得吊儿郎当:“怎么样,我这个叫起床方式好么?”   知眠气鼓鼓,和他闹小脾气:“不想理你了……”   段灼笑:“刚才不是还挺开心?这是用完我就不认人了,怎么这么没良心。”   “……”   知眠害羞得被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好。   末了,知眠翻身看向窗外的朝阳,段灼从背后静静揽住她。   今天是段灼夺冠回国第三天。   段灼接下来休了两个月的假,因此这两天,两人待在家里,不用去想其他的事,小日子过得格外闲适慵懒,甜蜜安然。   知眠幸福得眯了眯眼睛,轻喃:“段灼,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菠萝咕噜肉,烤羊排,还有……”她想了想,翻个身,再度钻进他怀中,“我还想要吃椰蓉蛋挞!”   段灼轻笑一声,“你这要求还挺高。”   “可以吗?”   他抬手挠挠她下巴,“宝贝,我做饭可是要收取报酬的。”   “什么报酬?”   “你说呢?”   知眠早已被他带坏,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报酬,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坚决不被他蛊惑:“那算了,我不吃……”   段灼闻言,低声一笑,啄了下她的唇:“菜我是一定会做的。”   “嗯?”然后?   “报酬你也是一定要给的。”   “……”   这人还强买强卖!   而后段灼掀开被子,起了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超市?”   “好呀。”   知眠捞起地上的睡裙和内衣物,不好意思地被窝里飞快穿上,掀开被子下床,末了,她抬眸就对上站在卫生间门口,男人含笑的目光。   她羞窘地走到他面前:“你笑什么……”   他被她模样可爱到,心间发痒,俯脸啄了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拉住她的手:“走了,洗漱去。”   “段灼,我今天帮你刮胡子吧……”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知眠换好衣服,过了会儿,段灼从衣帽间出来,知眠看到他身上的深绿色t恤,刚好和她牛油果绿的一字肩短裙色系很搭。   她笑着小跑到他面前:“你看,我们有点像情侣装耶。”   段灼淡笑着把她揽住,往卧室外走,“这样不是代表我们很配?”   “嘿嘿……”   两人从家里出发,去到了超市,许是因为今早把她欺负了一顿的缘故,男人心情很好,大发慈悲允许她买了很多爱吃的膨化食品。   从零食区,又逛到生鲜冷冻区。   “段灼,我们买点汤圆吧,晚上饿了可以煮汤圆吃。”   “我要那个黄桃味的酸奶,还有燕麦的。”   “家里好像没有鸡蛋了,我们去称点鸡蛋……”   知眠开开心心地采购完想要的,走去自助收银区,段灼顺手捞起旁边货架上的小盒子,自然而然丢进购物车里。   知眠瞟到,脸色一红,心里腹诽,最近某些人的确是越来越不节制了。   从超市回来,段灼去厨房准备午餐,知眠给他打下手。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段灼陪知眠午睡了一会儿,而后他去健身房训练。   女孩醒来后,便会去找他,和他待在一块,或是各自看书画画,或是一起看电影,惬意地过了一个下午。   今天晚上,知眠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傍晚的时候段灼开车送她去到聚餐的地点,而后说结束来接她。   知眠走进酒店等了会儿,就见到了梁栀意和裴忱。   三人往里走,见到了班里的老同学,有人见到知眠,格外激动,一方面她现在成为了出名漫画家,还有关注ea的人,因为那场颁奖典礼,而后也知道知眠竟然就是fire的女朋友。   “知眠,我记得你和你男朋友高中就在一起了?”   有人问。   知眠笑笑,“对。”   大家纷纷羡慕知眠和段灼的感情,只是外人不知,他们曾经分开过。   知眠忽而心生感慨,还好最后,没和段灼走散。   聚会中途,知眠和梁栀意走去洗手间,两人说笑着,刚好碰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徐司朦。   许久未见,徐司朦看着知眠,犹豫几秒,走到她面前,弯起唇角:   “恭喜你,祝你和段灼好好的。”   “谢谢。”   “当初……对不起。”   这声迟到的道歉和祝福,她如果早几年送上就好了。   知眠笑笑,内心皆以放下仇恨,早已是云淡风轻。   “没事,都过去了。”   ……   酒过三巡,聚会也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知眠和梁栀意、裴忱走到酒店门口,便和他们道别。   知眠看了眼酒店周围的建筑,忽而记起什么,往右边的街道走去。   正走着,手机响起。   是段灼。   接起后,男人声音传来:“等我一下,我快到了。”   “我没在酒店,我走出来了。”   “在哪儿?”   橙黄色的路灯斜照在街道上,一串串明灯交汇着霓虹夜景,不断向前延伸。   知眠看到前方,无声一笑:“我去酒店旁边的那条夜市街走走。”   挂了电话,知眠走进热闹的夜市街。   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大排档灯牌林立,夏季温热的风闷热吹着,却丝毫不减人们坐在路边,撸串喝酒的热情。   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风景,知眠扬起唇畔,心中情绪翻滚。   直到她停在一家大排档前,看着大排档的名字,有些震惊。   八年过去,这家店竟然还在。   她下意识看向最靠近马路边的那一桌,曾经的一幕幕,突然浮上心头——   初见那次,知眠沿街乞讨,被混混骚扰,是段灼为她出头。   少年一身黑短袖、工装裤,懒懒地靠在塑料椅里。   剑眉星目,眉眼深邃,五官利落分明。   -“那小孩儿,把筷子给我捡过来。”   -“刚才向他们乞讨啊?”   -“小孩儿,你找他们要钱,这么想不开啊?”   -“女孩子在外不安全,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他曾经说的每一句话,到如今还深深印刻在知眠脑中,谁曾想当初的惊鸿一瞥,一眼却如宿命般,定了终生。   怔愣间,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眠眠。”   她倏地回头,就看到路灯下,段灼一身黑t,抬步朝她走来。   乌发朗眉,五官张扬。   一如少年初见模样。   直至他走到面前,知眠挽住他的胳膊,扬起杏眸看他,笑盈盈:“还记得这里是哪里吗?”   段灼扫了眼周围,目光最后重落到她脸上,笑了:   “第一次见你,不就在这儿么?”   当时女孩瘦弱可怜,拿着个纸板沿街乞讨,段灼初遇她时,未曾想到,这竟然就是要陪他走完一生的小姑娘。   知眠感慨:“你说,如果当初你不把那个筷子扔过来,我们说不定就不会认识了耶。”   男人勾唇:“所以,我们是注定要相遇的。”   段灼和知眠,是注定要相爱的。   知眠莞尔,下一刻手掌就被握住。   男人倾身与她对视,漆黑眸里染上吊儿郎当的笑意,问了八年前同样问过她的那句话:   “小孩儿,要不要跟哥哥回家?”   知眠嘴角点进梨涡,明眸闪耀如头顶星辰:“好。”   ——   那年初遇,他像神祇一样出现,从此她便挣脱了无边的黑暗,向他的光里坠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段狗和眠眠一起甜甜蜜蜜回家啦~   接下来继续更新番外!求婚、婚后、小包子都有~保证都是超甜哒!!全部都满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