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大褂和燕尾帽》 作者:惜禾   文案:   冷漠无情甲乳科医生vs白富美小护士   喻兰州和彭闹闹的再次相见是在积水潭甲乳外科,一个是炙手可热的主任接班人,一个是每天骑小毛驴上班的富二代圆脸小护。   喻大夫轮转的时候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吃窝边草!容易吵架!   咱喻主任没放心上,嗷呜一口把窝边草吃喽,心想我绝对不跟我姑娘吵架,我都让着,我哄着宠着,要什么买什么爱听什么说什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末末了儿,压根不是吵架不吵架的事儿……   是整个科室围观你谈恋爱!   冷漠无情甲乳科医生vs白富美小护士   一对一,HE   背景架空,内容纯属作者脑洞,如有雷同就是巧合。   一句话简介:追妻火葬场   立意:爱和正义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喻兰州,彭闹闹 ┃ 配角:彭静静,于小宝,王钊,京腔,小甜饼 ┃ 其它:医生文,小甜饼 ============ 第1章 甲乳科鬼见愁1   第一章甲乳科鬼见愁   北城,深秋。   积水潭医院。   甲乳病房每周一的例会事儿都挺多,大办公室里塞得满满当当,主任副主任坐前头,中间是一帮主治,小实习和规培缩在尾巴,一溜小护士在护士长的带领下众星捧月般散在外*围一圈。   这规矩,多少年传下来,但也有例外——   靠窗那一隅有个大夫,背对众人刷着新病号的电子病历,鼠标点得咔咔响,一点转过来听领导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要说在集体单位里敢这样忽视领导的不是憨就是傻,可这人不憨也不傻,护士站正对面墙上挂着这人照片和职称。   副主任,他这个年纪可少有。   并且,大家对他这样的举动还特习以为常,唯有新来的几个小实习特好心,你推我推想选个人过去把这位很严厉又很出格的老师给拉过来,免得被大主任穿小鞋。   正剪刀石头布呢,被个叫于小宝的大夫拦住,笑着:“甭费事,快坐下主任来了。”   其中一个女学生嚅嗫:“这样真的没事么……”   “他就是懒得管科里的事,没其他意思,以后你就知道了。”   女学生简直被开启新世界大门:“原来可以这样啊!”   “也不是……”于小宝大夫哭笑不得,觉得现在的孩子思维太活泛,自我延伸太多。他给立规矩,竖起大拇指说一句:“首先,你得是这个。”   几个小学生立马歇菜,乖乖坐回去。   满头银发胖乎乎的大主任邱建祥扫了眼日历,忆起什么,和护士长眼神对碰了一下,护士长含着肯定意味眨了眨眼。大主任充满怜惜地转向手下爱将那像是要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的沉默背影,捧着保温杯润了一口,开始早会。   上周医院领导班子开会的精神内容和业务要求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时候,医院系统的再次升级和往年旧档案的规整入库叫主治以下愁眉苦脸,敢怒不敢言。邱主任都看在眼里,心道幸好早成了科里老大,不然这活他也不愿意干。   末了乐呵呵地朝护士长点个头:“让我们欢迎一下新同事,小齐啊,你来介绍吧!”   这地界敢唤雷厉风行齐年齐护士长为“小齐”的没几个。   齐护士一张瘦长脸,鬓角发丝收得干干净净,拎起身边一人,拍拍肩膀:“这是新来的彭护士。”   身旁小人被两掌拍得晃晃悠悠,叫大伙轻笑起来,她也不怯,跟着咧嘴笑,扬起圆圆的脸盘,嘴角两枚小虎牙平添几分俏皮,一双眉眼弯弯声儿响亮:“大家好,我叫彭闹闹,以后请多多关照!”   小姑娘一头短发,皮肤白白净净,骨架子不像北方大妞般高挑,性格倒是实打实的大气爽利。   邱主任喜欢这样活泼的小闺女,继续乐呵呵:“来来来,咱们鼓个掌。”   大伙就一齐呱唧呱唧。   热热闹闹的,唯有那一隅安静如初,头都没回。   彭小护士目光寻过去,觉得有点眼熟,瞧见内位大夫衣领边显出来一枚小红痣,鲜红鲜红。她就有些不可思议,乖乖巧巧坐下后冷静想了想,嗨,哪有这么巧的事!   大主任宣布散会,大夫们准备准备要开始查房,护士长留彭闹闹整理桌椅板凳,小丫头的齐耳短发乖乖束在白帽子下,身影瞧着略显丰满,穿一双很普通的软胶小白鞋,一手提上一把靠背椅归回原位,力气还不小。眼尾瞥见窗边内位大夫站起来要去查房,忙往里头让了让,过道窄,她担心自个吨位太挡道。   倒是没怎么注意人大夫长啥样。   直到邱主任喊了一声:“兰洲啊——”   窗边正别着笔准备出去的男人停下,等着老师后话。大办公室基本走空了,就听见归置板凳的新护士一个趔趄,脚尖带着金属凳腿转身发出不小动静,猛地扭头看向喻兰洲。   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这是喻兰洲看她的第一眼。   像是受到惊吓的某种幼兽。   他也没怎么上心,目光飞快略过转向邱主任。   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从前在积水潭也是排的上号的,高大帅气哪个小护士不喜欢?这几年眼瞅着缩了不少,整个横向发展。个头不及喻兰洲,但不妨碍他亲热地搂着肩膀商量:“国际中心内个研讨会,咱们科有个讲座指标,你看……”   对着满目期望和如此好的机会,喻大夫一点没犹豫,声儿很沉:“内天我加了两台手术,您喊别人去吧。”   这拒绝的理由其实不太牢靠,邱主任要是想安排,自个就能把这两台手术给替喽。可到底是心疼,没在得意门生跟前泄露半点,了然点个头,配合着:“成,回头我跟李大夫说说……”   目光在他脸上寻了寻,有话想说,却不落忍,囫囵咽进元宝肚里,搭在肩膀上的手轻轻拍拍喻大夫后颈:“去忙吧,有空来家里,你师娘惦记你。”   “哎。”这倒是应下了,可就没见这小子露头!   算算,都三年了,这三年里,喻兰洲跟在甲乳科病房生了根似的,哪儿都不愿意去。   、、、   彭闹闹跟着护士长过流程,还是觉得神奇,内心感叹唏嘘,喜悦藏不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叫齐护士长停下来:“你乐什么呢?”   小姑娘摸摸脸,赶紧把表情收一收,专心学习。领导说什么她都乖乖点头,也不用小笔记,人看着很活泛聪明,齐护士长挺满意,问她:“跟你们院都差不多吧?”   彭闹闹原来是协和的,相比积水潭也不差,谦虚点说,这姑娘也是科里哪儿需要就能搬哪的一枚钉。她笑着戳戳电脑:“系统都一样。”   齐护士长放心了,觉得小丫头很快能上手。   目光寻到她的燕尾帽上,上面夹了一枚水晶发夹,夸她:“你这发夹蛮别致。”   “我妹妹送我的。”小姑娘爱娇地摸摸,显然很喜欢。   接着就得了一叠护士守则和院里规章制度,领导今儿不让她跟着扎针,先把资料看明白再说。   彭小护士初来乍到坐在小桌前翻资料,时不时开小差抬头往前望。她的位置正对着喻兰洲的照片。也不知是哪一年拍的,上面的人一脸淡笑,意气风发,一件白大褂就能穿出与众不同的味道。   小姑娘瞅瞅周围,开个小差,摸出手机美滋滋给妹妹发消息:【我看见我男神啦!我天我俩一个科室!!!】   正要吹嘘自己因祸得福的时候,大夫们查完房出来了,她赶紧把手机收起,对着镜子正了正小帽,在周一闹哄哄的早晨里,喊住了喻兰洲。   面对面的,她胸口挂着个夜班平安的伸缩怀表,冲他笑得格外不生分,唤他:“学长!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话语热络,笑的真心实意,很欢喜,眼里亮晶晶。   喻兰洲则没有表情,眼镜后面一双波澜不兴的眼,白大褂里一件很干净的棉质长袖,口袋里别着黑色水笔。   他身后就是那张照片,明明是同一个人,却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彭闹闹见过从前的他,所以眼前的这人叫她感到不真实。   “你不记得我啦?”见他沉默,她像戳破的气球耷拉下来,正想自我介绍一番,就见喻兰洲毫不关心地抬脚走了,只留下一句:“给3床加个MRI。”   小姑娘自讨没趣,讪讪摸鼻子,跟在喻兰洲身后的宝大夫上前打招呼,是个自来熟:“我叫于小宝,今年住院总,有事你找我。”   说完瞅了眼又回到靠窗桌子那边的喻大夫,宽慰小护士:“甭介意,喻老师没别的意思,着急上台呢。”   于小宝三十不到的年纪,白了一半头发,个头是北方男孩一贯的高大,挺能聊:“你俩以前认识啊?”   都被人忘记了叫什么认识……小姑娘低头抠手指:“没,不认识。”   于小宝也没多问,笑着:“那你跟3床说一声,现在约估计傍晚能排到。”   彭闹闹点点头,哒哒哒跑去3床。   临床外科是一门很大的学科,按照器官组织分得很细,管心的叫心外,管神经的叫神经外,神经外的大夫开不了心外的刀,心外也搞不定内些神经。在急诊要是来个面部缝合的病号,那得最起码两个科室会诊,耳鼻喉给缝到眼下,眼科接手往上走。   甲乳科是个很有特色的科室,负责人体的甲状腺和乳腺,多是肿瘤病人,都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放化疗,所以这儿的病人看外观就能分清新旧——   身上系着纱巾吊着手走廊里溜达的都是刚手术完;一身轻松过来,打两瓶药水就出院的是老病号。   这一间住的都是新病人,都刚接受或者还没接受自个生病的事,对这个都还弄不清楚,也就想打探打探人家是怎么得病的,为什么会轮到自个。   感情外放的就大大咧咧从头到尾说详细,内敛的就安安静静听,听完自个心里琢磨,偷偷抹个泪。3床的大姐45岁,门诊收进来目前尚未确诊,和隔壁床一个乳腺炎聊得火热,见护士进来也不避讳,就是话语说得含糊了些,意有所指:“跟我欠他夺少钱似的,问他点事爱答不理,就只会开检查,我可是认识卫生局的李局长!”   一听彭闹闹说下午做核磁共振,连话都懒得含糊了:“瞅瞅,瞅瞅,又开检查,合着有提成是怎么地?刚他怎么不当我面说?”   一旁的乳腺炎也说:“我也做了可多检查,今早五点就进来抽血,抽了我七*八管子。”   小姑娘从病房退出来,跑电脑边查3床病例,里头大夫医嘱已经开出来了,膝关节和甲状腺没半点关联,这肯定是病人喊疼了才会查,就怕晚期骨转移。   、、、   齐护士长这天没让值夜,小实习准点下班回家,可也没见她高兴,骑在小电驴上给妹妹打电话:“他不记得我了……”   说完瘪瘪嘴:“可我一直记得他呀!!”   电话内头彭静静穿一身职业套装坐在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背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没能按时下班,待会儿还跟一帮肥肚腩老爷们有饭局,心情不是很美丽,张口埋汰:“就内个你暗恋了好几年打篮球的阳光学长?人家能记着你么?你是表白了还是上位了?这就不高兴了?彭闹闹你给我清醒一点!至于么?说出去够丢人的你!”   彭闹闹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开股东大会,桌子底下手机划开来一瞧,没头没尾的,也就是她能看明白。而彭静静之所以能第一秒就get到对方身份是因为从小到大彭闹闹一直都是个乖乖女,唯有出格的是初中内几年,把一个高中学长当偶像,成了追星小疯子。   叫人记忆尤深。   没想到夺少年都过去了,彭闹闹这小疯子跟旧玩具装上新电池一样,还能继续疯。   彭静静一想到医学生的形象痛心疾首:“读到博士还有头发吗?!眼镜片比酒瓶底还厚吧?秃顶和高度近视都会遗传的!想想你儿子!”   “他头发很多的!”小姑娘皱着眉心急急反驳,“我看近视也不怎么深!”   说着想起今天他站在护士站前的模样,小声嘟哝:“不过他确实变了好多……”   “变不变是人家的事,你不高兴什么?”   彭小姑娘憋着嘴,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认真想了想,告诉妹妹:“就感觉没有人记得那时候的我,我的青春全部消失了。”   彭静静是个很现实的姑娘,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怀念过去,也不在意什么青春。   青春?   呵,对她来说青春就是令她看起来不经事出门应酬被一帮老爷们耍猴似的遛来遛去。   不过这种情况在她执掌彭氏集团两年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彭静静,彭女王,靠实力说话!   秘书进来提醒:“彭总,再不出发我们要迟到了。”   彭静静踩着比针管没粗多少的恨天高走在吸音地毯上,做总结发言:“青春消失就消失了,说不定再过几天你就不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   新文新气象,希望大家喜欢~   本文背景架空,东拼西凑,勿对号入座哈!   排个雷,本文是发生在甲乳科的故事,甲乳科治疗甲状腺和乳腺,但因为甲状腺方面的疾病实在是预后太好,没啥好造作,所以本文的病例都是乳腺方面,觉得太压抑的及时打住,但除了病例,其他都非常甜~是个正经甜文,灰常正能量。   嗯,希望审核小姐姐能看到这句话!   PS,双引号内的“这”都可以读成zhei 第2章 甲乳科鬼见愁2   第二章甲乳科鬼见愁   北城的早高峰见识过没有不骂街的,被堵在路上的滋味不好受,尽管这个小区算是离得近了,但出门是单行道,去单位还得拐个灯,所以彭闹闹一早就走了,顺便还能跟着过一遍交班流程。   出门前撅屁股从飘窗往外瞧,见树冠被吹得摇摇晃晃就往自个身上又添了一件厚衣裳,走的时候顺手把对门搁在地上的垃圾袋也一块拎走。一下楼,瞬间被风吹得脸发紧,低头给妹妹发消息,让她们家彭总给修个暖棚,一路通到医院那种。   一大早的彭总火气挺大,喷她:“滚!”   小姑娘翘起嘴巴嘟囔:“没大没小。”   说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到门口跟看门大爷道声早,大爷正吃烧饼呢,问:“来点儿?”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人混熟的。   闹闹小姑娘笑着摆摆手,一没留神,被买菜回来的楼下阿姨塞了一枚煮鸡蛋——   搞得她打小这个院儿长大似的。   阿姨从头打量到脚,见她穿得暖和,挺满意,摸摸安全帽:“哎对喽,得穿多点儿,可不能学别人露脚脖子,老了要遭罪!秋裤穿了吧?再过几天棉袄也得收拾出来穿上昂!”   得了表扬的小丫头挺骄傲,小摩托驶出去,骑得很谨慎小心,半天还能看见内全粉红的车屁股。   阿姨又表扬:“哎对喽,慢慢儿,安全第一。”   、、、   一只三花小猫溜达出来,高傲而优雅地在走廊上秀猫步。   喻兰洲今儿没打算开车,前头内灯控实在堵,一趟只能过仨车,不如腿着去单位,还不用发愁没车位。   一出来看见自家猫赖在对门家脚垫上。   这屋子在中介挂了许久,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学区房,挨着大医院,走两步就是什刹海,夏天游泳冬天溜冰车,再过切后海酒吧一条街,热闹!   来看的人不少,都嫌贵,可房东不愿意降价,一毛都不少。也不知道被谁买了去,冷不丁多块新脚垫,上面一只卡通猫猫头。   他家这三花猫是个扁脸,两团黑毛整好都在眼睛附近,瞧着是两轮大大的黑眼圈,人熊猫有黑眼圈内叫可爱,三花猫有黑眼圈则叫品相不好。但他也不在意这些,蹲在地上看小猫挠新邻居的脚垫。天气凉他却穿的单薄,从裤管露出来的一圈脚脖子白到发青,一看就是常年待在室内养的。他弓着背,整件衣裳被绷紧显出廓形,锋利的肩骨顶起衣料,像俩小帐篷。   病房里总是很热闹,唯有晨起这片刻十分安宁,喻兰洲默默瞧着家里小猫,鼻梁上没架眼镜,薄薄的眼皮垂下来,隐约有一条双眼皮褶子,睫毛生得密而长,在眼尾的那几根微微卷起。   迟来的一抹晨光斜透进走廊里,正巧打在这片眼睫上,使得整个画面发绒,蒙蒙地一层,眼尾溶开七彩五色,小猫似乎因为他这个低头而惊艳,不玩脚垫了,喵喵喵地挨着男人鞋子,爪子伸张勾他的手指,要摸摸。   他的呼吸很轻,大手一下一下从猫头顺到猫尾,小猫不叫了,一人一猫这么安安静静鲁了有十分钟,接着长臂一捞,把浑身舒坦的小东西带回家,一扭头,发现昨晚他收拾好的垃圾袋不见了。   、、、   一般大夫是早八点到岗,护士则是七点半,由于护士要早交接,活儿也多,所以都会在七点就到病房。   彭闹闹跟着其他护士走一遍交接下来就很能上手了,趁着还没开会,坐在位置上吃早餐,除了刚才阿姨给的茶蛋,她在职工食堂又买了包子和豆浆。   早听说积水潭的肉包子地道,今儿一尝,果然惊艳。葱够多,够香,肉也大块不小气,叫她一口气吞了好几个,原本就丰盈的脸颊鼓囊囊地,往这儿经过的小宝大夫一看就走不动道,说她:“哎,你特像我认识一人养的小田鼠嘿!”   皇城根下的小老百姓,说话都爱先来个语气词,哎、嘿、哟、哟喂,能侃,特贫,宝大夫岂小胡同串子一枚,跟病号说话特有分寸,端得是个知识分子职业精英的范儿,和北城大妞一碰头,内骨子真性情就出来了。   说着刷开内人朋友圈让她瞧照片。   闹闹小护士对于被说成田鼠是有点介意的,好歹也得是只小仓鼠吧!仓鼠夺可爱啊!   早晨带彭闹闹的钱护士过来瞜一眼,笑:“这小田的朋友圈吧?”   小宝大夫点点头:“她每天就发这些,除了这小老鼠没别的了。”   钱护士从这话里听出些埋怨:“嗨,有什么,你想她就下切见她,甭不好意思。”   咱闹闹小护士一听,哟,有故事啊!忙凑热闹让钱钱给讲讲。   对,就这么一小会儿,是能挽着胳膊喊钱钱的关系了。   钱护士咬一口彭闹闹早晨给带的肉包子,刚要说,就见喻兰洲走了进来,于小宝忙让钱护士打住:“没有的事,甭乱说。”   扭头喊了声:“喻主任,吃早饭没?”   喻兰洲进来就闻见肉香,一眼扫到新来小护士的满嘴油光,应了个:“没。”   彭闹闹半尴不尬地杵在护士站里,经过昨儿那一出,她不好意思随便打招呼了,其实手里的茶蛋想给他……   但到底没拿出手。   等他和小宝大夫一块进办公室了钱护士低头问:“怎么样,我们喻大夫长的可以吧?跟你说,每年手术间内帮巡回和器械搞不记名投票,他都是前三!”   小丫头小心翼翼往墙上照片瞅瞅 ,心想这人从小好看到大的,我知道。   “喻主任在手术间可吃香了,别的大夫想临时加个位可没那么容易,只要喻主任打电话,那回回都能给腾出来。楼上一帮骨科嫉妒死。”   彭闹闹从前在协和也是待外科,自然知道手术室临时约的话有多难,也很能体会手术间的护士们,常年见不着天光的,有个那么好看的男大夫站台谁不乐意啊!颜值即正义,他的要求当然得安排!   女孩嘛,都看脸。   、、、   内科和外科之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深不见底,永远不可能有合上的一天。在内科是这样,这个病,教授觉得是个很好的教学范例,巴拉巴拉跟身后学生讲:“我们应该考虑如何一步步确诊病变性质,我的思路是这样——先增强ct,结合肿瘤指标物,考虑是否肿瘤,是良性恶性,必要时可以穿刺活检……”   内科不碰刀,活检这活还得交给别人。   而在外科,没那么弯弯绕绕,就一句话:“先开出来瞧瞧!”   刷手自己上。   常常就是内科教授写增强CT检查单时外科就已经直接剖腹探查取病理了,外科的惯性思维是反正早晚都要剖,干脆直接剖了再说。   甲乳科更是其中流水线规模很强的科室,不管你几型,几期,不管是先化放还是后化放,你都得手术台上躺一遭。说不好听点甲乳科的大夫跟屠宰场的屠夫没啥区别,早晨病房点个卯,其他时间手术室待的多。   接下来彭闹闹就一整天没在科里见着喻兰洲。到了下午六点多大伙交接吃饭的时候她独个留在护士站,说减肥,不吃晚饭。   护士长挺认真地瞅了瞅:“哪儿胖了!”   好像来报道内天领小号制服塞不下换成中码的不是这闺女一样。   要知道整个甲乳科的护士都穿小码,是那种穿小码都空荡荡的豆芽菜身型。   小姑娘内天被刺激大发了。   几个护士笑着道声谢,说回来给她带水果,她忙摆手:“可别!我这轮减肥连水果都不吃了我就不信我瘦不下来!”   听听,   这轮。   也不知道小姑娘究竟进行过几回这般高规格的减肥行动。   里头一直待着没走的邱主任挺着肚皮走出来和小护士说话:“你减什么,我还没说减呢!”   彭闹闹说得特有道理:“主任您男的我女的,咱俩不是一个事儿。”   “您怎么还不下班呐?”   邱主任看看表:“我等等喻大夫。”   彭小护士一听,没多想,坐下来填单子,邱主任好奇地凑近打听:“丫头,你和咱小喻从前认识啊?”   彭闹闹一抬头,瞧见这胖老头一脸的八卦,心说新单位果然不让我失望,和协和没啥区别,真没啥区别。   小姑娘张张口,不知道怎么说,说认识吧,人不搭理你,说不认识吧……哎……   正纠结着,电梯门开了,邱主任扬声喊:“兰洲!”   彭闹闹跟着回头,正巧对着喻兰洲的眼,朝人软乎乎一笑,露出两枚虎牙。要说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可再次遇见,她还是从前内小迷妹的样儿。   觉得他优秀,没有什么比优秀而好看的男人更让少女着迷的了。   喻兰洲的目光只是从彭闹闹脸上淡淡滑过,单手旋开休息室的门,做了个手势进去拿杯子。   实在渴坏了。   邱主任跟上去,等他喝了水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彭小护士在桌子下偷偷举着小镜子瞧了瞧,觉着自个虽然脸大了点,笑容还是蛮友善的,这么些年,不是吹,她要是想跟谁好那很快就能混成一窝,怎么打小追个偶像就这么费劲呢?   长长吁了口气,小姑娘鼓囊囊快把上衣纽扣绷飞的胸口起来又下去。其实也知道,还是不够漂亮,但凡她要是能再漂亮点儿早在学校就跟男神搭上话了!   又叹口气,要是能瘦十斤就好了。   彭小姑娘收收心,找台电脑认认真真检查今天的活。于小宝捧着杯奶茶上来,敲敲彭姑娘电脑:“嚯,够勤谨的你!”   彭闹闹找他算账:“你跟邱主任说我啦?!”   宝大夫听了赶紧赔笑:“这不邱主任自个瞧见你拦着老喻说话么,他问我,我可是个实诚人,就说你俩是同学了呗,同学不能说啊?”   彭小护士被绕出了正题,揪着小眉毛更正:“是学长!他比我大好几届。”   “一个学校的不就同学么。”宝大夫嘻嘻笑。   这时候,邱主任爆发一声怒其不争的低吼,“喻兰洲”三个字被他喊的严肃极了,叫彭闹闹惊得转头瞧,只见邱主任往她这儿了眼,把脾气狠狠压一压,声儿也狠狠压了压。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扭回头,不敢多瞧,但心里不踏实,缩着肩膀问于小宝:“怎么啦?”   小宝大夫不知什么时候敛了笑,面皮上染了点跟喻兰洲很相似的冷,显然是知道什么,却风轻云淡掩饰着:“没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都是老读者,超级感动,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回头我让男猪脚跳个小天鹅给大家赔罪~~~   我这人的习惯是开篇几万字会写的慢一点,后面都会是日更6000的分量,今年就一直在晋江连载不会休息了,今年是劳模佳! 第3章 甲乳科鬼见愁3   第三章甲乳科鬼见愁3   第二天,彭闹闹没在病房见着喻兰洲人。   她查了下发现今儿很神奇没门诊也没有排他的台,扭头问钱钱,钱护士一瞧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往配药室里吼一声:“哎你们今儿谁见到喻主任啦?”   话音刚落,被护士长拍了一下肩膀。   都是单位里混出来的人精,钱护士立马闭上嘴,和老大打眉眼官司。彭闹闹巴巴儿看着,没看懂。   等护士长走了,挨过去问,钱护士自个也没懂,反正护士长的眼神里写着“不许多问”四个字。   于是两人就乖乖收了心思,今儿病房忙,一上午收了好几个,等病号都午休了大伙才下去吃饭,彭闹闹照旧是减肥的,杵在护士站里跟兔子似的啃一盒草,一抬头就见大办公室多了个人,笔挺的黑色西装、皮鞋、公文包,是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喻兰州。   黑色往他身上添了几分凌厉,和平时的一身白反差太大,彭小姑娘都瞧愣了。只见肩宽体阔的男人随手将抱一放,又倒出来,边走边脱外套,问仅剩的小护士:“洗的白大褂送来了没?”   这是他主动对彭闹闹说的第一句话,叫小姑娘连应三个有,手臂一指:“有有有,储藏间里挂着呢!”   他微微点个头,进去换衣服。   人都没影了彭闹闹才缓过来,捂着心口:我滴个乖乖……   不知是谁开的窗户,一阵风刮进来将大办公室里的病例吹得哗啦啦响。有页纸吹到地上,小姑娘忙进去拾,蹲在地上抻着胳膊好不容易从桌子缝里夹出来,定眼一瞧,打头是北城西区人民法院的红章章……   被传唤人——喻兰洲。   后边的还没来得及看,只听有人走进来,彭闹闹一扭头,瞧见喻兰洲换回一身白,内里的衬衫领整整齐齐归在白大褂的领子内,两重领子却不使人脖子短,他随意瞥了眼小姑娘手里的纸,没拿回来的意思。   倒是彭闹闹不好意思,解释着:“掉地上了……我以为是检查单就瞧了眼……”   “嗯,没事儿。”他不怎么在意,公文包里拎出一沓纸,随意搁进抽屉里。   怎么就成被告了呢?   人家的私事,彭闹闹不好问也不敢问,一颗心提着的。喻兰洲瞧着杵在身边的小护士,挺淡地问了句:“还有事?”   彭小护士是半点没在他脸上瞧见官司缠身的人脸上会有的那些表情,她心里跟人特熟可人没记着她,所以到最后只能很有分寸地问:“你吃了没?”   在这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看来,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吃一顿好的,不行就两顿。   喻兰洲今儿什么都没吃,一早开车出去,刚在楼下找了好一会儿车位,但也不饿,她不提醒他都不记得要吃,打开电脑看看新收的病号,突然一只小手闪过,往他桌上飞快放下一颗糖,催着:“你先垫垫,我那儿有吃的,给你拿!”   说着就脚不沾地跑走了。   胶鞋一点声儿都没有,倒是能听着她身上叮叮当当响。   彭闹闹埋头翻,很快又进了大办公室,一个很大的、刚好能塞进抽屉里的饼干盒子轻轻放在喻兰洲手边,说话声儿很小,像是怕吵着他,嗓子挺甜,先喊一声喻主任,没攀其他关系,见他没赶她走才吁口气,一边怨他怎么没把糖吃喽一边打开饼干盒,将一包苏打饼干递到眼下,小虎牙露出来:“你吃这个,这个很好吃!”   医护人员苏打饼干是标配。   又翻腾,献宝似的:“你也尝尝这个巧克力,也好吃!我妹妹出差带回来的!”   怕他低血糖。   喻兰洲这是头一次认真打量彭闹闹。   身上叮叮当当的,是怀表撞着笔帽发出的动静。攥着巧克力的手骨肉匀称,手心泛粉,手背五个窝。他们科的护士都瘦,没人有这么一双手。   话也很多,哒哒哒地一通说。   他好不容易能插句话,举起那颗糖:“这个就够了,谢谢。”   彭护士显然被震惊,两眼瞪圆:“不够的!”   还准备劝呢,就听外头呼叫铃响,小姑娘哎呀一声:“我去忙了你赶紧吃哦!”   说完赶紧跑出去。   这时候陆续有实习生吃饭回来,纷纷喊声喻老师,坐的很远,但目光一直滴溜溜往桌上瞧,内粉红色的饼干盒实在不是喻某人风格。   于小宝到得迟些,哟了声,往喻主任的饼干盒子里挑了个巧克力,两人眼神一对:“回来啦。”   “嗯。”喻大夫把巧克力拿回来放盒子里。   “不能吃啊?不咱院里姑娘送的啊?”于总挺遗憾,内巧克力他知道,很贵的。   喻兰洲扭头一瞧,没在护士站瞅着彭闹闹,只好把饼干盒子盖好收抽屉里,挥挥手赶人:“该干嘛干嘛。”   知道这人爱清静,于小宝也没想缠,就是好奇哪位大仙能做到这份上,作为积水潭的门面担当,平日里也不是没有小姑娘上来送吃食,但喻主任这人对时下流行的小零嘴压根没兴趣,都拿出来大伙分的。   、、、   在彭闹闹看来,这真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她在护士长那儿提前摘了实习的帽子开始正常上班,出门前往小布袋里塞一个沉甸甸的饼干盒,顺手提走了隔壁邻居的垃圾袋,说好明儿回来给门口大爷带两盒降压药。   她分管前面几个病房,都是新病号,需要护理的不多,最适合新人。3床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一个良性纤维瘤,膝盖的疼痛则由劳损造成。   纤维瘤用药物无法消除,那么一个疙瘩留在体内也不牢靠,最好是手术做掉。3床的手术排在明天下午,喻兰洲主刀。   也不知是为什么,病人临时要求换大夫。   钱护士和彭闹闹交接班,低声嘱咐:“喻主任一会儿下手术就过来,先给2床接个瓶,我看她俩今儿嘟哝了一天。”   “成。”   彭闹闹应下,端着盘子进了病房。她一进去本来在说话的3床就停了,没给好脸。等她出来屋里又开始交谈。   小姑娘没来得及听就远远见着一个颀长俊朗的人走过来,停在她跟前:“一会儿过来拿盒子。”   她笑着摆摆手:“你留着,我还有。”   说着仰头端详这人神色,被病号点名拒绝是个挺没面子的事儿,这么好的大夫,为什么?   喻兰洲神色很正常,正要往里走被小姑娘拉住衣角轻声说:“我陪你进切,等我一下。”   大夫和病人谈这种事,多个人在场总是好的。   她急忙忙回配药室放盘子,再倒回来就听见里头的人说话声儿,没关门,所以能听得很清楚:“还好叫我给知道了,不然我躺那儿给我切错了我找谁切!一会儿我不管谁来说情,反正就不能让内姓喻的给我做手术!”   彭闹闹心里咯噔一声,一旁本来要进去的喻兰州却两手插兜后退了半步,静静站在病房门口。   他在那儿听墙角,听的仿佛是别人的事,一点不着急。倒是旁边的小姑娘急眼了,不许别人这么诬陷她偶像,抬脚就进去了。   瞧着是气势很足,但话出口就知道这闺女太乖,要落下乘。   “喻主任不会切错的您别这么说!”   小小的圆脸护士站在床尾,直勾勾对着3床病号。   大夫的名声和黄花大闺女的名声一样重要,要是传出去什么不好,那这辈子职业生涯玩完。   3床病号是个横的,干脆说开来:“怎么不会!合着还赖我了?被人告上法庭的不是他?!你们医院也是!出了这么大事居然还让这种人留在医院!太不对我们病人负责了!我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冤不冤!那么大的医疗事故一点风声都没有!反正我不要他开,本来没事别到时候下不来台!还有你这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说着看看胸牌:“彭闹闹,你等着!”   这番动静大了点,叫办公室里几个小实习探头瞧,走廊上不断有人经过,来来往往的,都好奇里头为什么吵架,也好奇那个大夫为什么站在门口。   喻兰洲半点没怕人瞧。   倒是里头的彭闹闹有些放不开手脚,不想叫外头的人听见这些话。她要是再说一句对面还有一车在等着她。可也不愿意喻兰洲就这么被冤枉了,正张口,被人拉了一下。   男人踱进来,将吵架没吵赢反而红了眼的小护士拉到身后,他就是个静音符号,走哪儿哪儿安静,那么凶的病号见着他也闭上嘴。本以为会来个领导,没想到他自个就来了,半晌鼻腔里哼了声。   “把字签一下。”喻兰洲废话没有,不解释不澄清,将纸和笔搁在小桌板上,是个责任书,表示自愿换主治大夫。   有些人是这样的,不怕把事情闹大,喜欢看你摇尾乞怜,若你没有,那么他则享受不到那高高在上的滋味。   病号臭着脸刷刷刷签完一抻手,纸张轻飘飘落到地上。   彭闹闹抢在喻兰洲蹲下前捡起来,不愿他比谁矮一头。   “你冤枉人……”小姑娘很委屈,紧紧攥着纸和笔。   3床病人指指喻兰洲:“你自个问问他是不是被人告了,我没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每一个老读者的ID我都记得~很高兴你们还在,我也还在~~~   留言的都送红包~~~ 第4章 甲乳科鬼见愁4   第四章甲乳科鬼见愁4   喻兰洲把彭闹闹提溜出来。   闹着要减肥的姑娘在他这儿跟小鸡仔一样。大手摁在她脑后,一直把人带到护士站才松开,比他矮了很多的小姑娘气鼓鼓的,说回头脱了这身制服再来吵,吵不过喊妹妹来帮忙。   他们家彭总吵架可是一等一的厉害!   他站定,看热闹的人做鸟兽散,唯有邱主任远远走来。   喻兰洲问彭闹闹:“你是不是傻?”   彭闹闹:“……”   小姑娘瞪圆了眼,心想我不傻我可聪明了我以人格担保你绝对不会是个庸医。   喻兰洲又问她:“手术的时候你在现场了么你这么信我?”   把彭闹闹问得哑口无言。   她不在。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事跟你没关系,甭为我出头,不值当。”他说完这句扭头就走了,顺带拿走了彭闹闹手里的纸笔。   换个人,你帮人出头最起码得声谢,可到了喻兰洲这儿,他嫌你多事,他没觉着有多委屈。   这话把彭闹闹说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喻兰洲把笔别兜兜里,纸则递给了邱主任。大主任瞪着眼他当没看见,兀自又坐回电脑前,把文档一关,开始研究明天的手术。   胖老头儿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站在护士站前几次深呼吸都没缓过来,于小宝探头一瞧:“可以,这很喻兰洲。”   说完便被邱主任敲了一记脑袋:“你可甭学他!”   邱主任又瞅瞅里头,舍不得骂,捂着心口站在护士站前低低喃了声:“小兔崽子!”   不过瘾,又喃喃:“气死老子了!”   然后被于小宝搀老佛爷似的搀走。   送完了邱主任,小宝大夫倒回来重新安排3床,换主治大夫那床号直接也给换喽,宝大夫站在护士站前神神叨叨,彭闹闹探身一瞧,见给换到陈大夫那组。   就彭闹闹来的这几天,天天听人夸这位陈大夫态度好人品好,和喻兰洲一样挂副职,比他年长近十岁。   “你早知道喻大夫的事吧?”小姑娘兜里摸出两颗橘子糖揣宝大夫手心里,满眼的担心,拿糖换点消息。   小宝大夫低头一瞅糖,他当然知道,院里瞒的严实,邱主任来交代,他把开庭内天的班给喻兰洲空出来。   但小宝大夫压根没担心,院里领导没让他停职就是给他撑腰呢。   就是不怎么爽,如今这医患关系真是叫人想转行,你为人操心操肺的,到头得一纸法院传票,真够稀罕的!   这颗糖没撬开传说中“积水潭小喇叭”宝大夫的嘴,他和所有知情者一样,都希望这件事能安安静静过去,不要掀起什么风浪。   彭闹闹换个问题,她最近操心的事儿有点多:“邱主任不会给我学长小鞋穿吧?”   她初来乍到的,还没摸清这科里的门道,这份担心叫小宝大夫笑起来。   “你还挺关心他。”他把糖吃了,咬在嘴里一股浓浓的橘子味,跟新来的小护士分享:“邱教授?那不能够,邱教授是他爹。”   “啊?”小姑娘圆圆的眼睛眨了眨,软乎乎的小手又摸颗糖塞给他。   “这糖怪好吃的。”他小心收好,想一会儿拿给田护士尝尝。   彭闹闹是个大方的,干脆一股脑全给他,宝大夫说:“邱教授对喻主任就跟自个亲儿子没区别,喻主任是天生当外科大夫的料,上台手稳得一逼,能把葡萄皮缝得叫你看不出破绽,是邱主任的大宝贝。我在医学院就听过他的传说,我来医院那年他刚国外学习回来。”   彭闹闹心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传说。   “他一直都这样,特佛,不怎么拼,是好是坏人都不在乎,可邱主任不肯,整整三年,硬是被老头儿摁头写论文搞科研登SCI,你是没看见,每天陪着写,夺晚都陪着,邱主任就是内几年吃夜宵吃胖的。他上台必须喻主任给当二助,不然这个台他老人家不开,哎,你说说,是不是他亲爹。”   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心落肚子里。   “人境界夺高啊,青年才俊,我院最年轻副高,脊梁骨倍儿直,换主治换呗!还求着怎么地?咱就不惯着!”小宝大夫显然很赞同,指指屋里内人背影,“内张纸他自个打的,邱主任本来让他过来跟病号解释解释,不想叫他背后被人说,人多利落,你要换,成,字签喽,两清,压根没什么好解释的。”   难怪刚才主任被气成这样……   、、、   彭静静难得晚上没应酬,和彭闹闹说好了过来陪她睡。   刚独立没多久的彭小护士好几回电话里说一个人睡觉怕怕。要不是新单位离家太远她实在不愿意出来住。   家里夺好啊,有爹妈有妹妹。   她老爹也不习惯,连着打了三天电话,父女俩说着说着就一起掉金豆豆。   黑色保时捷开到楼下,一身定制职业装的彭总下车来,在嗷嗷的北风里稳稳立在高跟鞋上,手里一个小包走前头,秘书后头大包小包跟上。彭闹闹顶着一脸面膜从洗手间探头,瞧见自家妹妹就一层水晶丝袜,气得哼哼哈哈又没法说话,手机架噼啪打字甩过去。彭静静瞧都不瞧,把她内全粉色的手机扔远远儿的,辣眼。   夺大了还粉红色……这种少女心她打小就没有。   被嫌弃的手机无奈躺在沙发上,屏幕亮着,上有主人气呼呼的一句话:“瘦猴你又这样老了以后得老寒腿我不管你!!!!”   彭总一点不担心,坐在高椅上点了根薄荷烟,彭闹闹实在忍不了,揭了面膜把空调再高五度,小脸被吹得粉红粉红,叉腰戳妹妹脑门:“你又抽烟!臭死了你不许抽!!!以后不许你来了!!!!”   “切。”彭总最知道她家大妮的个性,是个粘人精,巴巴儿盼着她来。   “就一根。”彭女王退一步,指指秘书留下的几个大盒子,“给你带了点吃的。”   闹闹:“……”   这可要卿命了!   香!   闻着像麻小!   肯定是胡大!   小姑娘眼睛亮亮像两颗瓦数很大的灯泡,闪啊闪,软乎乎拉起妹妹的手:“你去簋街啦?”   北城有条很有名的街叫簋街,这附近停车忒费劲。很早很早以前其实叫鬼街,因为东直门从前是专门运木材运死人的,走的人多了自然兴起了小夜市,老百姓卖点暖身的热汤、能果腹的饭菜,后来东城区委觉得这名字不雅,给改成了簋街。   字儿挺少见,里头的麻小做的那叫一个味美鲜香。   从前的城乡结合部如今热闹非凡,簋街麻小做得最好的非“胡大”莫属,人一口气在簋街开五家店面,这还不够,到了饭点儿外头全是排队的,下雪天都能排几百号,食客就站在厚雪里等,不敢走远,怕过了号能把自个气吐血。   虾儿按个点,小的滋味足便宜,大的肉厚饱满,彭总从来不纠结,大手一挥全包上,再来十串烤田鸡。   路上停了一趟,秘书下来买冰可乐。   除了这些还有,吃了辣的就得来点甜口的,五星级行政餐厅刚抹好面的奶油蛋糕,鲜奶,里头全是北海道空运草莓,彭闹闹状态好的时候一人能吞一个六寸。   说了这轮连水果都不吃的小姑娘挣扎着:“我减肥呢……你知道吗我们科的姑娘都跟你似的豆芽菜,就我最胖QAQ好女不过百QAQ我胖胖的好难看呀QAQ”   彭静静扶额头疼,她觉得她家大妮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于低估自己的杀伤力!   什么好女不过百?   像她一样没胸很好么?   天知道彭静静有多羡慕姐姐软乎乎白嫩嫩多一分油腻少一分无味的75D身材!   就是脸圆了点……   圆脸才幼齿啊!!!   像她一样脸上没肉显得刻薄很好吗!   谁懂屡次增肥失败的痛?!   彭静静一想到总经办的人背后喊她老巫婆就很想把姐姐抓回来让她坐在老板椅上每天听报告签合同。   但彭氏集团未来的总裁大人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立刻压住——彭闹闹到时候一定会哭唧唧,算了算了,不敢不敢,姐姐哭起来的模样谁都招架不住,小时候他们家父王管着姐姐吃糖,把人惹哭了着急起来抽自个嘴巴子也不是没有的事。   使不得使不得。   、、、   她是个胃口不怎么好的,吃东西只为了填饱肚子,见彭闹闹又犯轴就陪着吃两口,戴两层手套地毯上一坐拎起一只最大的麻小,还招呼:“来啊,愣着干嘛。”   就见穿着雪白公主蓬蓬睡裙的小姑娘在一旁天人交战,最后哎呀一声不管了,甩开膀子一顿狂吃。被辣到鼻水横流时哀哀怨怨:“彭静静你丫故意的……”   埋怨归埋怨,心里知道妹妹疼她。   彭总不吃了,叼根烟靠沙发上得意洋洋地笑,觉得姐姐可爱,伸手揉小狗似的揉她肉乎乎的小脸蛋,还劝:“吃,管够。”   女生总有一个多出来的胃装零食,解决完麻小后彭闹闹捧着一盒蛋糕挖着吃,挤在妹妹身边,时不时喂她一勺,操心:“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轮到自个,画面瞧着像是精神分裂,圆脸小姑娘每吃一口都要忏悔:“啊啊啊我不能再吃了!对不起!!”   “为什么我这么胖!!!”   “彭小猪你没有羞耻心吗!!”   “快停下!啊啊啊我控制不住我的手!!!”   “呜呜呜这特么太好吃了!!!”   挖完半盒突然冒了句:“我学长被人告了……”   彭静静掏掏耳朵:“我一进门就瞧你不对劲。”   只是打官司而已,这在彭总这里都不叫事儿。   小姑娘扔了蛋糕抱住妹妹瘦伶伶的胳膊:“以前在学校大家都喜欢他,没有人不喜欢他,你记得的吧!?”   “……可我听见病人在一起说他坏话,我想帮他,可他让我别信他……”   “我都不敢相信会发生这些事……”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面对姐姐的不惑彭静静则很淡定:“你这么多年见过人人都喜欢的大夫?你们医护人员不天天挨骂啊,有什么稀罕?人人都喜欢的大夫才有问题我看。”   “我知道,我也有挨骂的时候,可我会生气,但他就是无所谓,什么都不达心里…… ”小姑娘揪起小眉毛,“我觉得他不对劲,可我说不清他究竟哪里不对劲。”   “这些天,我没见他笑过。”   、、、   第二天的早晨,彭闹闹走了有一会儿彭静静才出门,姐俩倒是一块起的,但她作为手下管着百十号人的CEO,自己就是个门面,每天出门化妆都得半小时。   全妆,从眼线到唇线一丝不苟。   相比之下彭闹闹成天素面朝天的,顶多冬天里往脸上多压一层面油。   门刚开一道缝就听见猫叫,豪气云天商业奇才彭女王顿时怯了,满背的鸡皮疙瘩扯嗓子:“我靠这谁家猫!”   小猫正玩脚垫玩得开心,听见女孩的声儿立马喵喵喵上前,甭看咱个头小,走起来还是很有猛虎下山的架势。走廊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一人一猫对峙,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那扇门压根关不上,会碾坏那肉肉的小东西。   彭静静绝望地警告:“你不要过来!”   然后屏住呼吸给楼下司机打求助电话。   谁能想道一代女王也能有怕的东西。   还是这么个小东西。   喻兰洲听见声响出来就瞧见他家猫占着人家地盘,赶紧给抱起来道了声不好意思,奇怪的是彭静静一见他脸就安静了,挺胸收腹翘下巴,端起外头跟人谈判的架势,高贵冷艳:“你住对门?”   喻兰洲可算瞧见新邻居了,见她怕猫,把小崽子扔回屋里,嗯了声,扭头发现垃圾袋又没了。   他瞅了眼一身精致的彭静静,没问,知道不可能是她给提下去的。   这事儿真是奇了怪了。   彭总也瞅着他,跟镭射光似的要在人脸上穿俩洞,喻兰洲逮着她眼神她就飞快转开,哼着小曲磨磨蹭蹭,一直到他走了才出来,盯着对面的黑色大门老半天。   这么大的事儿彭闹闹没提,那就说明丫根本不知道!   乖乖。   还真是没怎么变。   彭闹闹当年犯花痴追偶像的时候她其实都陪着,这人喜欢打篮球,彭闹闹能一场不落的当啦啦队,她就抱着书包坐在姐姐身边写作业,偶尔觉得彭闹闹实在太呱噪就会抬头瞪场上内人一眼。   人咧着大白牙在阳光下笑的格外灿烂。   十几岁的年纪,耀眼的相貌,绝对的实力,很能让人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彭闹闹:昨儿评论区有人喊我彭胖胖……不开心……   作者:啊啊啊啊彭总好A!!彭总莎我!!   彭闹闹:QAQ不跟你们玩了!   最迟每晚八点更新,一般写完就先放上来~ 第5章 甲乳科鬼见愁5   第五章甲乳科鬼见愁5   喻兰洲被告上法庭的消息传遍了病房。   彭闹闹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于小宝正面走来,杀气腾腾,低低骂了一声傻逼,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她看他费老大劲重新弄床位,喻兰洲手里的几个新病号全转陈大夫组里了。   邱主任脸色也不好,整个病房低气压。   钱护士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往闹闹手机发消息,让她看群里。这是之前钱护士拉她进的群,里头都是护士,平日里一起拼个下午茶或者购物团。现在里面刷了不下五百条聊天记录,全是在说喻兰洲的官司。   小姑娘从头翻到尾,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去年喻兰洲给一个甲癌的外地病人做了左侧全切和颈侧清扫,做完病人转到本地医院进行后续治疗,现在对方将他告上法庭,说手术中出现医疗事故导致其声带嘶哑难以恢复,影响到了正常工作生活。要求主刀医生承认事实并登报道歉,医院赔偿100万元。   这人在剧团工作,是个唱歌的。   近年医患关系紧张,这么大的医院每年收到的起诉传票少说也有两三张,积水潭有自己的办事流程,自然先把主刀叫到院办了解情况。后面申请鉴定什么的都有条不紊,上下都是一个意思,事儿捂着来,没道理平白给大夫添麻烦。   这事落到喻兰洲头上邱主任更是护着,所以彭闹闹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科里也就几个领导和于小宝知道。   也是巧,3号床的病号有个小女儿,男朋友在原告律所上班。   消息就从这头传了出来。   喻兰洲手里几个新收的病号昨儿夜里一齐找到邱主任,要求换组。   换个人的话聊聊也就过了,当护士的都忙,谁有空一直惦记这事?可这是喻兰洲,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彭闹闹看聊天记录的几分钟里底下又刷了几百条,护士长沉着脸叩叩桌面,小姑娘嗖一下抬起脑袋,同时手很灵巧地往桌下一藏。齐护士长今儿脸也挺黑,使唤她下楼拿药。   小姑娘就觉得甭看她学长平日里没几句话,倒是挺招人疼。   彭小护士楼下走一遭,听见病房配药室也在说这件事。   有怀疑的也有看热闹的——   “可说呢,难怪内天我瞧着傅院长脸色不好。”   “不会真给切错了吧?那么年轻就当上副主任,手上是不是不太稳啊?”   “那不能,老邱亲自带出来的。”   “我就说迟早要出事,你们不知道吧,甲乳科被投诉最多的就是喻大夫。”   “投诉的是态度问题跟技术没关系,咱们这儿又不是酒店咯每天忙成狗还得赔笑脸,一大老爷们斯斯文文的,成天卖笑算怎么个事!。”   “我看够呛,听说楼上病号都闹开了,这以后小喻还怎么在科里做人?”   “嗨,咱操什么心,院里有钱,赔个百八十万小意思,小喻是老邱嫡系,出不了事。”   ……   医院就是个小社会,有时候比社会还复杂,你落难了,有人能拉你一把,也有人能踩你一脚。彭闹闹听得心里烦,还被抓来问八卦,她不高兴,走的时候门摔得巨响,上了楼闷不吭声独自坐着,见着喻兰洲从大办公室里出来,伸手朝她拿病例。   他看起来真是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区别,一张脸瞧不出喜怒,做自个的事,要把饼干盒还给彭闹闹。   现在不是饼干盒的问题!   小姑娘气咻咻,又不想在他跟前提内些糟心事,猛嗑三颗糖,磨着后槽牙,中午吃饭自个先下去了,让大师傅打满满的红烧肉和白米饭。   于小宝端着盘子坐她对面。   彭小护士啊呜一大口,脸颊嘭嘭的,嘴角冒油花,金属勺子用力戳着餐盘。   于小宝看出来了,安慰着:“没事,出不了大事,掉钱眼里了想躺着来钱呢,哪儿那么容易。”   “我信他。”小姑娘咽下饭,“我就算没跟着上手术我也信他!”   “内天我在。”于小宝吃的也不是个滋味,既然都闹开了他也就不瞒着,跟彭闹闹比划,“你甭看甲癌是个幸福癌,一旦涉及到侧颈清扫那就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很多大夫十台能有一个做干净就不错了,都摘葡萄,水平不够糊弄人,喻主任多牛逼啊,内病号肿瘤连着喉反神经,我们平时干活总开玩笑,一般的大夫你没连着都给你全割喽,他偏不,微切割给保留了,我台上看愣了都,人家还不藏着掖着,教我,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喻主任自个不在意,但我们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他。传票一来邱教授就忙活上了,当时的手术记录都存档呢,我也是个证人,要是不行那咱走鉴定,清者自清!我最气内些个一生病就先百度、什么都不懂的人到处乱传,哎,都没法说!唱歌怎么了?命都没了还唱歌?当时说的好听,只要能活着什么都行,术中术后会发生的可能也都给说得很清楚,白纸黑字签了,哦,把你救回来了你就开始闹,合着人欠你的啊?”   、、、   没有需要手术的新病号,喻兰洲难得清闲一天,居然都有时间下楼吃饭了。他一出现在职工食堂就成了焦点,明目张胆和偷着瞧的都有,于小宝朝他招手:“喻主任,这!”   彭闹闹正听起劲呢,这下可好,盘子里吃得乱七八糟,藏都不知道往哪儿藏,就记得赶紧抹嘴,今儿大师傅做的红烧肉忒香忒油了!   喻兰洲端着碗面坐下,气定神闲开吃,于小宝嘟囔:“也就你还吃得下。”   跟邱主任一个模子印出来,舍不得说,还跑去多买了个蛋回来,非要喻兰洲吃喽。   喻大夫瞅了眼对面嘴上还挂酱油的小姑娘,见她一直在瞧他碗里的面,想想,问:“没吃饱?”   彭小护士顿时烧红脸,叽叽喳喳:“不是的!我没有!我吃饱了!”   说完也不跟这待了,端着盘子哒哒哒跑走。   刚才才不是看他面,瞧他手呢,外科大夫的手,忒好看。   接下来整个7楼都感觉到了喻主任的时间多。平时话说两句就赶着上手术的人,闲闲坐在位置上翻书,砖头厚的英文书看下来不用翻词典,时不时逮着路过的实习生提问题,全是书里的知识点。   这叫学生们泪流满面,都不敢从他身边过,跟被钉死似的一人一台电脑噼啪敲病例,绝对不先抬屁股——   老师我好忙的,真的好忙,您瞧,活儿多您千万手下留情!   有个规培来的迟了些,没抢到电脑,被喻主任抓壮丁,问:“轻度GO有哪些表现?”   GO?   哦,graves眼病。   轻度?   是啥来着?前几天好像背过的QAQ   被抽到的欲哭无泪,没被抽到的心有戚戚,谁都甭笑话谁。   虽然都是正经医学院毕业的,虽然当初高考的时候都是拔尖的存在,但临床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你学了八年还觉得自个什么都不懂都不会,文盲一枚,想回炉重造。   “学无止境”这四个字学医的和学法的体会尤深。   喻主任见问不出来,换个人,眼尾扫到于小宝,宝大夫还是挺拿得出手:“眼睑挛缩小于2毫米,轻度软组织受累,眼球突出度在正常上限的3毫米以内,有可能出现间歇性复视。”   这题算过了,喻兰洲的书又翻了一页,大办公室里的学生们都提着心,不知道他下一题会问什么。   邱主任背着手上来溜哒一圈,见喻兰洲闲的没处去就又气上了。夺好的苗苗啊,不上台太可惜了!   小老头伸手朝圆脸小护士要颗糖,说心情很差,甜甜嘴。   彭闹闹早先给过两次,被护士长领到配药室里说悄悄话:“甭给他,血脂血压超标了都!咱不慌,为他好!”   所以小姑娘特有底气,摇摇头:“这糖您不能吃。”   邱主任跟她掰扯:“这里我最大,为啥小宝都有我没有?”   “小宝全送给小田护士了!”小姑娘很有道理,“您喝白开水吧,水也甜。”   小老头气哼哼走了。   、、、   到了晚么晌,彭闹闹帮人顶了一会儿才下班,大办公室里差不多都走空了,喻兰洲看了一天的砖头书还搁在桌上,所有实习和规培终于能抬屁股解决一下三急,走的时候绝对不经过那本书。   就差给供起来了。   彭闹闹拎着小布袋进去,杵在那本书跟前瞧了瞧,相比之下还是喜欢这人每天忙不停赶着上台的样子。她把书小心往里推了推,桌子的抽屉没关严,上回喻兰洲随意扔进去的资料还躺着,最上面是那张盖了红章章的传票。   她见不得,找了张白纸遮住。   今儿他们家彭总有应酬,不来了。彭闹闹一个人在家,点一份草当晚餐,吃完洗澡刷牙,穿着白雪公主似的蓬蓬睡裙打算下去扔垃圾,天冷,外头套了件羽绒服,整个人裹得圆鼓鼓,像长得不太高的熊,素颜的脸上几乎瞧不见毛孔,捆着束发带,这就很显脸型了,很标准的一个○,饱满光洁的额头亮堂堂。   小姑娘踩毛茸茸的棉拖鞋,出来时冷得抖了抖,看见对门地上也放着一袋,一起拎下去扔了。   上来的时候捡着了一只猫。   三花小猫,两颗硕大的黑眼圈。   就站在电梯旁,冲她喵喵叫。   “嗷!!!你是谁家的小猫咪!!”彭闹闹快速蹲下,尝试摸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猫也肯让摸,把小姑娘萌得嗷嗷叫,边摸边向对门看去。   一直安静得像是没人在里面生活的屋子里亮着灯,门微微敞着道缝,隐约瞧见里面一双男鞋。彭闹闹指着门问小猫:“你是从那里出来的吗?”   小猫喵喵两声,肉垫子搭在小姑娘手心里。   喻兰洲刚洗完澡出来,用一块白色毛巾擦着头发,先是听见外头有人吱呀乱叫,再一瞧,家里猫没了。   之前自个住一层的时候没什么顾忌,习惯留个门,他家猫喜欢在走廊上溜达,想到新邻居怕猫,赶紧出去,没想到这一眼看见个圆滚滚的东西趴在地上,十分小心地掀开他家三花的后爪子瞅了瞅,笑得欢天喜地:“是妹妹啊!”   然后一转头,不是之前见过的内位……   喻兰洲瞧着彭闹闹的小圆脸也不是不吃惊的。   小姑娘则整个吓傻了,就这么跪在地上还是之前内猥琐姿势瞅着穿家居服的喻兰洲。   以为自个发癔症呢!   男人的头发略长,带着水汽搭在额前,他背着光,看不清眉眼,人靠在门边,主动搭了句话:“这你家?”   小姑娘回过神,眼里萃了星星般:“主任你也住这里吗?!”   咕噜爬起来窜人跟前,小猫摇摇晃晃跟上。   喻兰洲把猫捞起来,问她第二个问题:“我垃圾你扔的?”   上回内个不可能,眼前这个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嗯啊!”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门卫大爷说这儿住了个老爷爷,我想顺手的事就给一起扔了。”   说完抿嘴一笑:“没想到是你!大爷估计记错楼号了!”   指指三花:“这是你的猫猫吗?它好漂亮啊!”   喻兰洲认真品了品他们家三花内张脸……不是能被夸漂亮的程度。   小猫估计知道是说它呢,喵了声,把彭闹闹萌出血,攥着手问主人:“我能和它玩么?啊啊啊它脸好扁好可爱啊啊啊!这肯定是混血吧?混加菲么?!”   “不知道。”喻主任觉着彭小护忒闹腾。   “你哪儿买的啊?”   “捡的。”   小姑娘一顿,抬头看他,万般羡慕:“你运气真好!”   喻兰洲:“……”   捡猫内天他发小也在,说的是:“我靠老喻你得夺倒霉才能捡着这么丑一只猫啊!老子都被丑哭了!”   “上回见你家还有人,怕猫。”他得问问清楚,要是两个姑娘都住这儿那往后这猫的溜达时间就得取消。   内天内姑娘叫成内样,他嫌吵。   彭小姑娘眼巴巴瞧着小三花,一脸痴汉:“内是我妹妹,偶尔来,她小时候被猫咬过。”   喻兰洲半点没让彭小姑娘上手抱猫的意思,听见这话决定溜达时间还是照旧。   小姑娘虽然没摸着猫,但也没觉得他小气,那么好看的喵喵,当然是小心护着!   但她馋,特馋,平时没见着就算了,眼下家门口就有一只,那肯定得争取,彭小姑娘拿出平日里在家哄老爹的手腕,眯眼一笑,甜滋滋地,两枚小虎牙露出来,是个很伶俐可爱的模样:“我能抱抱它么?”   又歪头一笑:“我想跟它做好朋友。”   这话听着幼稚,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不招人讨厌,喻某人手一松,小猫落圆滚滚小姑娘怀里了,这回倒是没听见她吱呀乱叫,很安静地摸着小猫,几秒后仰起头,唤声喻主任,说她在肚子里藏了好几天的话:   “我相信你。”   但喻兰洲不缺她这份信任,很敷衍地点了个头:“不说谢谢没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现在不给猫,往后我让你想拿猫换妹子都没地儿换!   三花:谁说我丑,站出来!   PS,我要被趴在地上看喵喵性别的彭闹闹萌死了!!胖就胖着吧闺女,胖fufu才最可爱啊!   pps,go眼病发病机制尚不清楚,一般跟甲状腺有关。 第6章 甲乳科鬼见愁6   第六章甲乳科鬼见愁6   彭闹闹在喻兰洲跟前倒是挺镇定,乖乖玩了会儿猫,乖乖还回去,乖乖在门口说再见,乖乖带上门……   然后,捂着脸在家里嗷嗷叫了两分钟,抓起手机给妹妹打过切,吼:“静静!!!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家对门住的谁吗!!!!!啊啊啊啊天啊你敢相信喻兰洲住我对面???我小时候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彭总正陪着几个外国佬吃法餐,这才上到前菜,吃得她抑郁,想发火,被彭闹闹吼得耳朵疼,啪叽把电话给撂了。   这边涨红小圆脸极度兴奋的小姑娘:“QAQ臭妹妹!”   能跟偶像住对门等于中了一个亿,彭闹闹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兆头,以后所有事都会越来越好。   可这个好兆头并没有照顾到喻兰洲,几个病号要求换主治的事儿惊动了院方领导,第二天,邱主任的脸色更难看,进来的时候喻兰洲跟前坐了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邱主任跟年轻姑娘商量了一下,把喻兰洲叫走了。   喻兰洲跟着邱主任出来的时候护士站所有人都停了一下,钱护士眼睛瞧着电脑,手不停点鼠标,装得很是个样子,但小声说出来的话和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老邱从来没在工作时打断过喻主任。”   配药室里,护士长长长叹了口气。   彭闹闹一下就知道不好了。   她探头往向走廊尽头,邱主任在角落里和喻兰洲很严肃地说着什么,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喻兰洲走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跟之前一样,彭闹闹抓着水杯跟上去。   饮水机就在他的座位后面,她无声挪过去,瞧见焦急等待着的女孩满眼红血丝,忐忑不安。   喻兰洲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从今儿起我只看门诊不手术了,但你的检查是我开的,现在结果出来了,我跟你讲讲情况,之后会有别的大夫接手。”   这话一出,一直挺热闹的大办公室突然就安静了。   喻兰洲捻着几张报告单问:“今天家属没来?”   女孩轻轻点了一下头,手攥成拳头落在腿上。   病得很重的话一般都不会直接找病人谈话,所有事情是先告知家属,就怕病人自己过不去。情况越严重就越瞒着,很多时候病人自个明明知道但也愿意听假话。   是个念想,觉得自己再熬熬就能好。   但他没这方面顾忌,话直说:“活检结果跟我之前预估的差不多,你的情况发现得晚,位置也不太好,手术不能做保乳,要全切,腋下淋巴要不要全部清除具体到时候在台上开出来再决定,能留尽量留。”   说着用笔画出对比值:“我看了你几个月前的体检报告,孕期雌激素分泌旺盛刺激了肿瘤的生长速度,你这样的情况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建议你尽快做掉。”   彭小护士弯腰接水,水桶咕咚咕咚冒泡泡,她心里惋惜:“这么年轻呢……”   这时候,姑娘哑着声问:“大夫……我的孩子……”   彭闹闹一惊,扭回头,瞧见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满脸哀伤。   “孩子现在不满三个月,七个月后你的病程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不好说,我建议你尽快打掉。”喻兰洲没有丝毫犹豫地给出答案,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说的话也很专业,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可这答案病人接受不了,试图挽留:“我做了两回试管好不容易才怀上!我想留下他!”   喻大夫把笔别在胸口,再次否定:现在不是时候。   “我之前流产过三次,产科刘主任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孕妇终于忍不住小声啼哭。她做不到割舍,她想给丈夫生一个孩子。   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她的婚姻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一点都不敢去想。只是这话含在心里,不敢真的说出口。   “我的意见已经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或者跟刘主任商量一下。”喻兰洲说完回头,逮着了背后的小姑娘。   彭闹闹一直在看他。   她的一双眼圆又大,眼珠子黑葡萄似的,眼白与眼珠的界限十分清晰分明,一般儿童的眼睛才能这样,所以他们看起来无比天真纯洁,随着一日日的长大,繁重的学业和工作将使眼球疲惫,不再这般清明。   身为经常要值夜的护士,彭闹闹的这双眼十分难得。   喻兰洲顶着小姑娘意味不明的眼神一步步靠近,这其中的分秒不算短,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男人到了近前一个侧身越过,走出很远鼻腔里还满是糖果的甜味。   孕妇静静在位置上坐了一小会儿,然后站起来往外走。彭闹闹跟在后头,见她低着头小跑几步突然停下,继而抚着小腹不敢再跑,缓缓而行,一个人躲进了楼梯间。   彭闹闹站在外头,听见里头爆发一阵痛哭。   、、、   彭闹闹一点点退回来,心里不是滋味。她眼神复杂地朝办公室看去,喻兰洲在收拾东西,他的笔,他的书,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睨了护士站一眼。彭小护士嗖一下缩回脑袋,躲到台子底下。   喻兰洲瞧着抽屉里的粉红色饼干盒……同样的话他不说三遍,既然没拿回去就这么搁着吧。   学生们等他走了才敢交换眼神,各个都有话想说却又知道医院就是个是非地,少说少错。   中午能休息一会儿,彭闹闹又和于小宝凑在一块吃糖,小姑娘攥着糖果纸老气横秋:“喻主任生气了。”   于小宝摇摇头:“他不会,人跟大仙似的,早跳出七情六欲。”   小姑娘揪起两条淡淡的小眉毛,这话也就敢跟于总说说:“今儿我听见他和病号说话了……人好不容易怀的孩子……”   于小宝一秒get:“你觉得他在撒气?”   小姑娘耷拉着眉眼,没应。   换她她也生气,明明是被冤枉的,明明结果没出来,手术说停就停。   外科大夫,一双手就是刀,刀不磨就锈了。   可他今天和病人说的那些话太过果决,无情到叫人害怕。   于小宝反问:“你喜欢陈大夫那样的?”   “应该没有人不喜欢陈大夫那样的大夫吧……”小姑娘迟疑。   小宝笑笑,只有一句:“以后你就懂了。”   这天起,彭闹闹就没在病房见过喻兰洲。所有人都避讳提起他的名字,邱主任强打精神操持着科室的大小事,唯有护士群里一帮巡回护士忿忿:【妈的老娘天塌了!怎么还不放小洲洲回来?天天看一帮猥琐老爷们洞洞鞋里抠脚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彭闹闹这是第一回瞧见他的花名,一般没人敢这么叫,也就手术室常年不见天日的护士们胆儿肥,可想而知他在手术室有多受宠。   底下一串刷喻兰洲的,说在食堂见过他一人吃饭,说在药房见过他取药,说下班的时候和他一块等红绿灯……而住在对门的彭闹闹一次都没碰见过。   护士长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便说:“门诊有个护士早产,咱们科派个人过去支援。”   姑娘们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贼亮!   齐护士长有点想笑,但她在工作上一贯严谨,清清嗓子,小护士里瞧一圈,点了点圆脸那个:“彭闹闹,你去吧。”   下一秒彭闹闹收到了或羡慕或嫉妒的各种小眼神。   不过这活儿确实适合新丁,排排号,维持一下秩序,门诊结束了给大夫关灯关电脑。   没啥技术含量。   小姑娘很上道,给每个小护士都分一块糖,说会将她们的思念带到。   这就平息了民怨,大伙挤在配药室里小声嘱咐,让她帮忙瞧瞧喻主任是不是瘦了。   她带着任务去,可也不一定能跟喻主任搭上话,不知道他气消没消,走的时候被贴成粉红色的小柜子里抓一兜的橘子糖,打算分给他。   到了一瞧,人真是多,都是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排上号没排上号的都等在门诊大厅,揣着最后一丝希望。   彭闹闹一去就被带到某个人满为患的诊室,都挤不进最前面,拨开最外面一层都费了好大劲。老护士给布置了作业:你就守在这儿收病例,一人一诊间,可不能这么多人都挤一块,最近上头查的严,千万得小心。   病人的焦急心里能理解,但诊室小小一间,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确实不好,如果有人感冒打个喷嚏,那同个房间的都得遭殃。而且甲乳科经常需要触诊,病人的隐私也很重要。刚才缺人手,一没留神病人全进来了。   彭小护士从前也不是没跟着大夫上过门诊,这样的情况你得厉害些,气势上不能让人压着,这才能让病人都听话地回到外头候诊区。彭小护一边收病例一边让人出去等,不出去的就不收病例,她虽然面嫩,但挺能唬人,这么一来大伙都往她手里塞病例,生怕晚了被别人抢了名额,塞完很自觉地退到门外,还帮着监督:“哎哎哎,说你呢,还杵着嘛呢?赶紧出来!”   所有人都退开,彭小护被撞歪了帽子,捧着厚厚一沓病例,看见了坐在最前头的喻兰洲。   她略显狼狈,他倒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稳稳当当……好像也没瘦。   白大褂朝小护士点个头:“开始叫号吧。”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病人一个一个进,需要触诊的时候彭闹闹就拉起帘子打下手,其实也是个见证人。   甲乳科是个男大夫特别多女病号也特别多的科室,从前也不是没出过事,一男一女拉着帘子你八张嘴也说不清楚,有的是真冤枉,有的也不冤。后来就定了规矩,门诊得多个护士在场。随诊护士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同时保障了大夫和患者双方。   喻兰洲话不多,触诊的手势非常专业,每叫下一个号都要洗一遍手。一下午看60个号,系统的号全叫完了外头还有人等。   门口护士探个头,问:“喻主任,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只见他点点头,让这个护士先下班,使唤彭闹闹出去收病例。   他的规矩,今儿来的都得看完。   外头天都黑了,门诊区只留一盏小灯,十来个人巴巴儿等着叫号。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喻兰洲对她说:“今儿辛苦你,回家给你玩猫。”   话音刚落,病人就进来了。   是个老病号了,67岁的老阿姨,一见面就喊小喻大夫。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讲自己最近感觉状态特别好,怨自个闺女没事瞎操心。她闺女也人到中年,在老娘身后无奈极了,多是哄着的:“反正我俩都闲着,就来看看嘛,很久没见小喻大夫了。”   老太太这才罢休,医保卡递过来,喻兰洲一刷,鼠标咔哒咔哒点好多下,压根没找到上一次的开药单,他看向老太太:“阿姨,很久没来开药了。”   乳腺癌的病人经过手术和化放疗之后还要再吃五到十年的药。擅自停药等于是前面的苦全白吃了。   老太太的闺女接上话,埋怨:“谁说不是,怎么都不肯来。”   老太太不服气:“我有吃药的!”   说着打开手里的大包小包,献宝般给大夫瞧:“你看,这是我今儿才找高人抓的药。”   老太太闺女实在受不了:“妈!这药不能随便乱吃!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你才乱吃药!我这药很贵的!我听人家说西药不能多吃,伤身体!这是大师给我特地配的方子,我感觉可好了!你不懂不要说话!”老太太十分笃定,又笑盈盈捧到喻兰洲眼前,“喻大夫,你看看,我的药是不是特别好?”   彭闹闹一旁瞧着也很无奈,除了这个,她有点提心吊胆,经过上回孕妇的事,她怕他再说点什么刺激的。   这老太太岁数可不小。   喻兰洲虽是个西医却通药性,翻了翻,翻到一味川乌,再翻一翻,翻到一味大黄。   川乌中能提取□□,一丁点就能要人命,□□有阵痛作用,西医一般是开给晚期癌痛病人。他手里的这个一看就是图便宜收的生川乌,未经炮制毒性更强。   怪不得老太太说自己感觉好极了。   老太太见大夫不言语,以为他不信,还详细说明:“我最近身上哪哪儿都不疼,上大号也很顺畅!”   这开药的江湖郎中肯定懂些皮毛,大黄通便,可蒽醌类药物长期使用会导致肠壁神经感受细胞应激性降低,不能产生正常蠕动和反射,形成依赖性,造成黑便,发生继发性便秘、肾损伤和肠癌。   虽然抛开计量谈副作用不严谨,但喻兰洲在国外学习期间参与过导师的一个项目,动物实验表明大黄浸出液给大鼠长期口服9个月,产生不同程度的黑便、甲状腺肿瘤性变、肝细胞变性和可逆肾损伤。   乳腺癌经过几十年的研究早已有一套成熟的治疗方案,化放疗后服用他莫昔芬或阿那曲锉五年无复发则视为痊愈。这不是一个不治之症,病人中有乖乖听话治疗的,当然也有眼前这样糟蹋自个的。   喻兰洲将大黄放回去,开始关电脑,对这位老太太就一句话:“您回去吧 。”   老太太美滋滋:“是吧,我就说……”   喻兰洲看向家属:“以后也甭费劲哄着来,老太太自个不想活,你要是孝顺就成全得了。看好家里小孩,一包的毒药,别吃错了害了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不是看的很气,讨厌死男猪脚了?嗯,我也烦他,成天没个笑脸。   PS,关于中药毒性的事儿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不强行灌输,但我真心希望女孩们别喝减肥茶、便秘茶!!! 第7章 甲乳科鬼见愁7   第七章甲乳科鬼见愁7   喻兰洲最后说的那句话在彭闹闹脑子里一直散不去。   她没跟他一块回家,没去玩猫,扔垃圾的时候瞅着对面黑色大门老半天,抿抿唇,没再顺手帮忙扔垃圾。   喻兰洲第二天出门瞅瞅对面的猫猫头脚垫,提着打了手术结的袋子下楼。   这天换了个护士随他门诊。   彭闹闹坐在护士站里办住院手续,被钱护士一通唠叨:“那么好的机会给你你不要,刚没看廖小华美上天了都,你说你怕什么啊?昨儿不还揣着糖要给喻主任么?”   小姑娘不吭声,抿着唇盯着电脑,难怪有人说要离偶像的生活远一点,她那么喜欢的学长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喻兰洲变成医院里最常见的那种大夫,见惯了生死,一颗心麻木得像块石头,他们可以很从容地跟病人谈话,不在意对方的情绪,甚至把自己的情绪投射到对方身上,最可怕的是,他们能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病人。   她不想亲眼去见证,那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这件事她对谁都没说,包括彭静静。日子一天天划过,病房的每一天都是忙碌充实的,她跟于小宝混成了铁瓷,跟于小宝的单恋对象田护士也成了好朋友,她接收了很多挂了喻兰洲的门诊号住院时安排进陈大夫组里的病号,病人们弄不清为什么中途要换组,病房里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很快他们便知道了,都庆幸自个没落喻姓大夫手里,开始期待自己能在陈大夫的治疗下快点好起来 。   她也接过喻兰洲打到病房的电话,还有一次被护士长派去门诊送东西,听小宝说喻主任的官司调解未果,即将再次开庭。   她不知道抽屉里的那叠资料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倒是见到喻兰洲在某一天穿着那身黑色西装回到病房,那一天,有个乳腺癌的病人自杀了。   人送到积水潭急诊,既往病史一说,消息就传了上来,大办公室和护士站都在小声议论,也是巧了,几个领导都不在,喻兰洲把事情听完转身进了医生值班室,他没穿白大褂,待在外头不合适,于小宝亦步亦趋跟着,也不知道在护什么。   钱护士刷开电脑一瞧:“咦,这人还约了明儿来靶向的。”   彭闹闹凑头去瞧,这是喻兰洲的病人。   她去仓库拿东西经过值班室,看见喻兰洲整整齐齐坐在桌前,衬衫纽扣都没松一颗,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小姑娘在仓库里费了些时间,蓦地听见外头砰一声巨响,伴有碎裂的声音,仓库和值班室挨得近,她拔腿往外跑,除了于小宝,她是第二个看见的——   看见喻兰洲砸了刚才坐的椅子,顺带扫下了桌上的几个玻璃杯。   彭闹闹扭头朝护士站寻去,钱护士手里还捏着座机电话,也是愣着的,喃喃:“人没了。”   于小宝压根不敢靠近半步,跺着脚疯狂给邱主任打电话,嘴里叨念着:“完了完了……”   那只是喻兰洲许许多多病人中的一个,为什么他会这样?   一直没有脾气的人,为什么生气到控制不住自己?   小姑娘被眼前的一片狼藉震得整个人发虚,默默瞧着那道黑色背影,他一直笔挺的脊椎此刻微微弯曲,低着头,后颈一枚血红的小痣,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肩膀因为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没人敢靠近,唯有她。   她做的,是轻轻把门阖上。   她朝他走去,先把那张椅子搬开,然后蹲在他脚边,徒手捡起一块碎玻璃。   喻兰洲的眼瞳动了动,瞧着脚边的女孩,她正抬头,一眼撞进他眼里,此刻他的眼中有很浓烈的东西,瞧着比平时有人气。   小姑娘倒是镇定,指指旁边能下脚的地儿软乎乎跟他说话:“你过去点,我收拾收拾。”   喻兰洲没动,直勾勾看着这个躲了他好多天现在又巴巴儿贴上来的女孩。   他说:“你出去。”   彭闹闹听是听见了,却没顺着他,低头把大块的玻璃捏到一旁,怕他伤着脚。   这会儿,于小宝搬的救兵到了。   邱主任一声兰洲啊,彭闹闹看得分明,喻兰洲眼里的东西瞬间暗了下去,无影无踪。小老头满脸的担心,踏进乱糟糟的休息室,拍拍肩膀,将人带离病房。   护士长关上门,和彭闹闹两人把里头收拾了。   于小宝去领了张新椅子。   没谁埋怨过。   只有护士长叹了口气:“小喻是个可怜人。”   于小宝还是没缓过来:“差点把我吓尿了,他这也炸的太晚了。”   彭闹闹跟听天书似的,一会儿瞅瞅护士长一会儿瞧瞧于小宝,嚅嗫着:“喻主任为什么生气啊?”   于小宝和护士长一对眼,护士长轻轻点了个头,宝大夫摸摸鼻子:“喻主任的女朋友也是乳腺癌,自杀走的。”   彭闹闹:“……”   “他人在国外被瞒的死死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彭闹闹:“……”   “你来内天,整整三年。”   、、、   于小宝说:“邱主任让我多看着他点,怕他出事,这三年,他一直很稳,可我感觉他快绷不住了。”   护士长:“我从头到尾没见着小喻有什么不对劲,相反,他好像比谁都容易迈过去,那么大的事,就再也没提过,他出国前还爱笑爱闹的,后来话都很少,什么都没放在心上,都不在意,要不是老邱押着……”   “邱教授对他期望很大的。”   “是。”护士长点点头,“聪明的人容易钻牛角尖,老邱就怕他走歪路,不过小喻自个也争气,没浪费老邱的一番苦心。”   彭闹闹总觉得在喜欢的学长和如今冷漠的喻主任之间少了一块重要拼图,这一天,她终于知道了背后的故事。   晚上,彭闹闹提着一袋猫零食站在喻兰洲家门口,早先上网给买的,也不知道小三花的口味,每样买一点儿。几次想敲门,想问一句:“你还好么。”   可到底是没能成功,那样的事,轻飘飘一声问候,太过随便。   袋子挂在门把上,小姑娘恹恹儿退回去。   一整晚都在想,想三年前的喻兰州和三年后的喻兰州,人的际遇真的很难说,她打小顺风顺水长大,人生最大的挫折不过是无数次的减肥失败,而有些人则经历了沧海桑田。   在她看来,伤心了就要哭,难受了就要说,开心了就要笑,幸福了就要好好珍惜。那些没哭出来的伤心、没说出来的难过是心里的毒瘤,剐的时候非得伤筋动骨。   彭闹闹玩着手上的创可贴,今儿扫玻璃的时候不小心划开了口子,有点儿疼。玩着玩着慢慢闭上眼,睡梦中还长长叹了口气。   、、、   这真是个多事之秋。   转天,有个视频被发在了专业论坛上,视频里喻兰洲正和自杀的病人说话,病人掩着脸啼哭。   没多久,这个病人就死了。   这帖子一下成了红帖,标题也很劲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彭闹闹没有逛论坛的习惯,还是听见于小宝骂娘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加上他最近官司缠身,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于小宝拉着彭闹闹问:“你信吗?你也不信对不对!”   可小姑娘挣扎了半天,耷拉着眉眼,没吱声。   于小宝不敢相信,松开她的手:“大彭?”   小姑娘实话实说:“内天我去送资料,正巧瞧见他们在说话,内个病人哭的特别厉害……”   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喻兰洲说话不留余地,冷漠无情,他在她面前放弃了那个老太太。   彭闹闹心里闷闷的,下楼买创可贴,她要粉红色有猫猫头的创可贴,医院小超市里有,可老板进货去了,她就捧着脸蹲在地上等。看见一双熟悉的鞋从身边经过,男人径直进了柜台,拿走一包香烟,咔嚓点了火,熟门熟路扫二维码付款。   他在一蓬白雾中瞧着门口的矮蘑菇,小姑娘也瞅着他,末了走过来,兜里摸出一颗糖,手摊开,让他拿。   她说:“你别抽烟,吃糖吧,糖甜,烟臭,越抽越苦。”   她真的很不喜欢抽烟的喻兰州。   她没想到她也会有不喜欢喻兰州的时候。   喻兰洲没要她的糖,目光移开,一不小心瞧见她手上的伤口。内个位置肯定不是掰瓶掰的,想起昨天她蹲在他脚下把玻璃片捡走,男人摸出手机又扫了一次,付了一包创可贴的钱。   他看着彭闹闹拿起有猫猫头的那盒,翻来覆去瞧,平时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这会儿安安静静,叫人不习惯。   “你也觉得是我?”喻兰洲弹了弹烟灰。   彭闹闹低了头。   只听他刺了句:“上回不是说相信我么?”   叫小姑娘瞬间红了脸,像被谁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也没在意,又回到了从前那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仿佛昨儿突然崩溃的不是这人一样。   见他要走,小姑娘问了声:“你去哪儿?”   “院长办公室喝茶。”他最近见院长的次数太多了,还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走远了,彭闹闹还立在那儿,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论坛的帖子很快被删掉了,但议论并没有停止。   于小宝因为这事和彭闹闹不亲了,两人好几天没一块嗑糖,是小田护士攒了个局,拉着两个别扭小鬼一块去食堂吃饭,别人递台阶于小宝就接着,何况这是小田护士。   于小宝对彭闹闹说:“我来内年没少给陈大夫跑腿,他给我五块钱让我带份饭,你见过五块钱的盒饭么?这儿特么可是北城!可人就是只给五块钱,我敢说什么?我一没工资的小实习每月倒贴他伙食费,我什么事都没为喻老师做过,可我特么手上有用的本事都是喻老师教的。”   “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于小宝看着彭闹闹,也觉得大老爷们说这个忒肉麻,说完低头扒饭。   彭闹闹什么都吃不下,她不愿意相信可她看到的事实就是这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第一时间无条件冲出去维护学长的那个女孩,她开始和所有人一样去评判他,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田护士桌下踢踢于小宝,宝大夫耿头耿脑又说一句:“我以为你一直是站他这边的。你以为怎么这么巧就被人拍到?又是谁传到网上的?他不好了谁能受益?科里有人偷着乐呢!”   彭闹闹被怼得没话说,耷拉着小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没有女配,我发现我经常写没有第三者的故事,全是两个人之间的磨合,希望你们会喜欢~~~   贴着猫猫头创可贴的彭胖胖:QAQ小宝好凶! 第8章 甲乳科鬼见愁8   第八章甲乳科鬼见愁8   晚上彭闹闹有应酬,除开医院的生活她在外头也有一帮好朋友。   彭静静给她打电话:“千万甭骑你内小破车,保安都不敢放你进切,你跟家还是单位?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彭闹闹哼哼哈哈应着,车到楼下矮身钻进去,礼貌地咧个笑容给妹妹的司机,然后落了笑,茫茫看着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华灯溢彩。   去的是个私人会所,她的姐妹团在这儿都是VVIP,嫌外头闹腾,喜欢在这儿开个房间,爱干什么干什么,SPA、唱K、吃饭、聊天、做指甲,困了直接睡楼上,第二天还能到后边泡个温泉敷个脸。   今儿做东的是彭静静,给一个留学归来的小姐们接风,彭闹闹是彭家老大和该她做东,可小姑娘每月打卡上的工资还不够今儿这包间的一个零头,彭总看着寒碜,每月还总往姐姐卡上打钱。就怕她钱不够用饿着自个。   圈里的小姐妹也都知道彭家老大是个穷光蛋,每回去哪儿玩都忘不了她,能特地腾空半个大号行李箱专门给她带礼物。   彭闹闹穿一件呢裙,厚厚的裤袜,平底小皮鞋,长长的羊绒外套,她总将自个裹得暖暖和和,进去一瞧,嚯,一屋子妖精!   全是露肩露腿的清凉装扮,叫彭小护又唠叨上了:“以后老寒腿我可不管你们!”   小姐妹们把她拉到中间坐下,一人先捏一下脸,看看瘦没瘦,再把特地给她叫的果盘搁手边。彭静静指缝里夹着烟,见他们家大妮今儿瞧着不太对劲,不敢触霉头,默默把烟掐喽。女孩们说着家里的事业和自己的发展,彭闹闹就静静地听着,她家的事业轮不到她来说,她也不懂不关心,她的发展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值得谈的变化,顶多在四十岁当上护士长,这辈子也就到顶了。   都是打小一块大的,平日里笑嘻嘻的小姑娘这会儿安安静静吃水果,叫人不习惯。学成归来的小姐们变魔术一样把一包包塞彭闹闹怀里,翘着二郎腿很随意:“盒子太占地方我给扔喽,反正你不挂二手卖。”   彭闹闹摸摸那小羊皮,再瞧瞧logo,估摸着能抵她半年工资。但拿着也没手软,软乎乎地挨过去跟小姐们抱抱,亲亲热热说你以后别再走了,国外不好,我们都很想你。   这说着眼眶就红了。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安上了,生怕彭家老大真掉金豆豆,她是个能哭的,小时候一块看电影别人都在笑就她在哭,一哭就止不住,一张小圆脸哭的叫人心疼又好笑。所以大伙立刻换话题,名牌包包拉开,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内姑娘留学的内个城市有名的土特产。   女孩儿买伴手礼从来不买吃的,那里有个温泉小镇,里头有个研发机构,人牌子主打的护手霜和贵妇面膜实打实的好用。   朋友们惦记着她内双手,当护士的,一双手折腾得不成样子,得好好保养着。   小姐们哄着彭小姑娘:“可劲造,管够。”   把小姑娘哄好,其他人开始说八卦。   对的,女孩们的聚会怎么能没有八卦!   留学归来小姐姐久离北城圈子,很多信息需要更新,比如谁谁家的大公子传了哪些绯闻,比如谁谁家的小女儿未婚先孕,比如谁谁和谁谁卒瓦了,谁谁和谁谁为了个小明星茬架,谁谁家大不如前。   彭闹闹坐在中间走神,屋子里暖气太高,她又穿得多,一张脸被蒸得像颗水分十足的番茄。   彭静静出去接了个电话,讲的时候有点久,回来往姐姐身边一坐,凑耳说悄悄话:“刚瞧见你内偶像了。”   彭闹闹一下子还没回神。   彭静静掐她手背小肉一下:“嘿!丫跟人赌钱呢!”   彭闹闹被这个词惊得嗖一下扭头瞪住妹妹。   最近可是严打呢!   院内开大会提了好几次,先头儿童医院有个大夫网上赌球输了好几百万开煤气全家一块死了,后来又有个大夫欠高利贷挪用公款被判了十年!   彭闹闹听着就害怕,从来没想过喻兰洲能和这些联系到一起。她不信,拉着妹妹一道去看,彭静静刚要敲门就听见有人一边唠叨一边从走廊尽头过来:“我靠喻兰洲差不多得了!我特么跟你打牌提心吊胆的!过瘾了吧?过瘾就撤,万一警察临检你小子千万甭说漏嘴,我反正是做生意的不怕这个,你要是被逮着了够你吃一壶的!你爹能打断你腿!”   清冷高瘦的男人脸上显露些不耐烦,目光转过来瞧见走廊上的两个姑娘,有点意外,随即眉心折的更深。   “我就说没认错人。”彭总两臂抱胸,站到姐姐身后。   王钊见两个姑娘堵着门,问喻兰洲:“认识啊?”   喻兰洲鼻腔里哼了一声。   彭闹闹轻轻儿问他:“你总来玩么?”   她跟他说话总是特别小心,怕自个嗓门太大吵着人,眼下是怕别人听见。   王钊一脸菜色:“妹妹,甭误会,我俩就是一旁凑热闹,头一回来,没上手,特别是他,他真没上手!”   彭闹闹想起了于小宝神神叨叨的碎碎念……   这人真绷不住了,乖了三年,一玩给你玩个大的!   喻兰洲本人倒是不介意,把小姑娘拨开要进去。   下一秒,被彭闹闹拉住手腕。   他扭回头,满脸的不耐烦,拉着他的女孩一脸被蒸出来的红。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对谁有厌恶的表情,小姑娘心里有点儿受伤,可她不能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她扯了扯男人的手腕,她说喻兰洲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钊见状,顺水推舟:“是啊,太晚了,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玩的,哎妹妹你怎么走?我送你俩回家?”   说完对一直高傲如孔雀的彭静静讨好一笑。   僵持着,前后两个包间的门都开了,探出许多小脑瓜,这边一屋子男的那边一屋子妖精,喻兰洲搡了一下:“撒开。”   那屋的妖精们不肯了,高跟鞋踩在高级瓷砖上气势十足:“哎你丫推谁呢!再推一个试试!”   这边男的一瞧,哟,有认识的妹妹!   说来说去都一家人!   于是两派站在一起,齐齐看着喻兰洲和不肯撒手的彭闹闹。   什么情况这是?   彭闹闹一下子经不住,喻兰洲突然变成了比她想象中还要差劲的人。   有些话她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所以她只要求:“你出来。”   这天的牌桌没能继续下去,因为妖精们发现彭闹闹就要哭了,赶紧一个拉一个,把认识的男的都拉走,几辆车出去吃夜宵,剩一个彭静静,一个王钊。   、、、   四人分开走,彭静静自个回大宅,彭闹闹爬进了王钊的车里,让妹妹对着车屁股拍了车牌号。   王钊笑起来:“你怕我把这小子拐哪儿切?哥哥不是坏人。”   彭小姑娘不吭声,就占着座儿,说要回家。   “你家在哪?”王钊是认真问的。   一旁的喻兰州叹口气,点根烟:“送到我家就成。”   王钊瞬间跟被雷劈了似的,焦黑焦黑:“不是……嘛玩意?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你说送哪儿切?”   彭小姑娘翘着嘴巴小声嘟囔:“我俩住一起……”   想想不对:“我住他对面。”   王钊安静了,默默开了一路,送到楼下一秒不停掉头走。   走了以后非常迂回地发消息:【我擦喻兰洲你上哪儿找着这么可爱的小邻居!】   合着是怕耽误人独处赶紧给腾位置。   事儿妈还事儿妈。   喻兰洲没回,直接把屏幕给黑了。   也没想搭理小姑娘,电梯到了以后自个踏进去,说你别进来等下一趟。   他想安静一会儿。   彭闹闹要是这么听话就不是彭闹闹,啪嗒踩进切,跟他面对面站着,他指缝的烟还燃着,她想来想去,不提自己知道的事,就说他:“好没公德心,电梯里不许抽烟的。”   完了又说:“你玩这个要是被抓可就麻烦了。”   “你别去,一切都会好的。”   电梯门打开,喻兰洲走出去,全当耳旁风,心想你管得了我几回?   但关于赌钱的事儿彭闹闹就这么提了一次,小姑娘跟在后头说的全都是:“你别抽烟了,抽烟多不好啊,你自个是外科大夫没见过肺癌患者的标本吗?”   唠唠叨叨,小老太太一样,跟到门口,听见喵喵叫,终于安静了,在喻兰洲要摔门前一秒跟他说:“猫猫吸二手烟不好。”   回应她的是砰一声巨响。   当天夜里就开始下雨,雨一下就更冷了。值得庆幸的是,暖气也跟着一起来了。   彭闹闹一早起来趴在窗台上看雨,她小时候最喜欢出去踩雨,还非要穿着小拖鞋出去踩,一脚一个小水坑,把自个弄得湿透透才肯回家。隐约听见外头喵喵叫,小姑娘飞奔去开门,捧着三花小猫揉揉脑袋,一回头,喻兰洲也正要出门,她先道了声:“早上好,喻主任。”   某人眼梢泛冷,昨儿是谁连名带姓喊喻兰洲的?   他伸手把猫拿走,不给抱,弯腰扔进家里,门一锁,下楼。   、、、   彭闹闹的小摩托平时看着是挺拉风的,前头灯控拐个车也比四轮的方便,可一遇到下雨天,那就十分狼狈,下楼先穿雨衣,这个家里没备雨鞋,脚上是一双布鞋,小摩托平平稳稳驶到路上,远远避开大车。没骑多久,雨点砸的她睁不开眼,路边刚停下准备抹把脸,就见一辆大白车刷地掠过,溅起一蓬不矮的水花,全洒这姑娘身上了。   “啊靠!”甜甜的小护士忍不住骂了一声,勉强睁眼一瞧,内车牌她认识!   喻兰洲!   彭闹闹到病房的时候整个一落汤鸡,裤管滴着水,一双鞋湿透,冷得抖啊抖,喊钱钱给顶一下,她去换衣服。   护士长一瞧,挺心疼,泡缸红糖姜茶给她灌下。小姑娘拍拍胸脯说自个打小身体壮壮,没问题,真没问题。   回头接到妹妹电话,彭总在办公室里喝咖啡,说:“你说的没错,你偶像真变了不少,听说昨儿他们玩的挺大。”   彭闹闹没把喻兰洲的私事告诉妹妹,当彭总问她这事儿还管不管的时候,她回了个:“管。”   彭静静这人从不吃亏,以为他们家大妮昨晚被打击够了就消停了,一听还管,不高兴了,说话是在股东会议上的架势:“彭闹闹,你着了魔了?他那么讨厌你你上赶着让人嫌?人自甘堕落碍你屁事!你给我清醒一点,收收你这事儿妈的习惯!”   小姑娘翘嘴巴:“你不知道……他突然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我管他什么原因!”彭总不耐烦,“再让我瞧见他对你甩脸色我办了他!”   彭总要办一个人很容易,   彭总的姐姐要管一件事那就管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彭胖胖:谁还不是个千金小姐咋地!   让我们拭目以待这一回合battle who win!   亮出你的pick!   PS,情节需要,大家不要学喻主任! 第9章 甲乳科鬼见愁9   第九章甲乳科鬼见愁9   亲眼看见喻兰洲堕落成这样对彭闹闹来说算得上这辈子打击最大的事。   压根不当回事的喻兰州再一次坐在了那晚的包间里。   确切的说,是坐在了牌桌上。   王钊在一旁苦着脸,发愁,坐一会儿就出去瞧瞧动静,是真怕自个兄弟这辈子毁在这么个地方。   劝过,没用。   有些事你没法说没法怨,他兄弟这些年不抽烟不喝酒装的特别像个人,现在突然一下烟和堵都沾上了,唯一的底线是不碰酒,他懂,外科大夫要做手术的,手不能抖。   老爷们有事都咽肚里,挺了三年,是够累的。   王钊靠在柱子旁给自个点了根烟,抽得苦哈哈的,一抬眼,瞧见走廊尽头有个小姑娘杀气腾腾进来,挺眼熟,身后跟着这会所的股东之一。   寸金寸土的皇城根下能占着这么块风水宝地还能太太平平做生意背景肯定厚,这还是个大股东,一般都不来店里,平时是很有派头的,开一辆劳斯,这会儿人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殷殷嘱咐:“哎闹闹,慢点儿,小心摔着。”   小姑娘经过的时候狠狠剐了王钊一眼,直直走到包间门口一瞅。   喻兰洲的座位正对着门,抬眼瞧见门口杵着个彭闹闹,气得鼓起脸,一双眼圆滚滚,内气势,跟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似的。   他没搭理,上眼皮翻下来看牌,长翘的睫毛尾巴染着温黄的光丝,特镇定自若。   男人的手大,攥两幅扑克还有富余,甩一副王炸,叫对家苦不堪言。   没在意彭闹闹什么时候走的。   王钊倒是看见了,小姑娘像只神气的小母鸡,领着老板前头拐弯,不是出去的路。   再几秒,这一层全黑了。   灯灭了的时候喻兰洲正收钱呢!   打牌他是新手,刚学的,但他聪明,会算牌,赢得多输得少,玩的是个刺激,本来以为是短路,就听见王钊很着急在外头喊了声:“兰洲!”   房间里其他人都吓一跳,以为真有阿sir临检,虽然这帮人都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压根没什么好怕,最应该怕的人坐在那儿八风不动。   周围几个房间的人都出来抱怨:“干嘛呢!玩好好儿的怎么突然黑了?忘交电费了你们?”   老板挨个赔罪道歉,还得举着手机给身旁的小姑奶奶打灯,小姑娘甭看面嫩人小,气势很足,走到门口还是内个位置,停住,就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直勾勾瞅着喻兰洲,张口喊:“你出来!”   里头的男人抬眼一睨,脸上的神色还是往姑娘心里扎刀子了。   王钊凑近了小声问:“你拉电闸啦?”   很惊艳,从前可没瞧出来软乎乎的小妹妹有这番魄力。   小姑娘不吭声,使劲憋着心里的难过。   、、、   这还怎么玩?   兴致被破坏得十分彻底。   牌友们都散了,喻兰洲瞧都没瞧彭闹闹,撞着她的肩头越过去,王钊拉了小姑娘一把:“一起走一起走,哥哥送你回家。”   也有点欢喜,哎,挺好,终于有个厉害的了。   喻兰洲腿长走得快,靠在王钊车门上点根烟,彭闹闹一双小短腿哒哒哒追得够呛,她能刚也能软,需要什么来什么,但胸腔里内颗小心脏最最里层跟豆花似的软乎乎,一碰就会碎。   这一路几次都要哭出来,可她捏着腿儿忍住,到了跟前,四下无人,高高仰着小脑袋——   “喻兰洲我告儿你,这城里哪都有我的人,你去哪我都能知道!跑不了!你下次再来我还这么干!我不怕!我可是给了钱的!我从小到大压岁钱够你折腾!”   说的气呼呼的,胸口一起一伏,站得很端正,人生的小家碧玉,穿得普普通通,路子却很野,底气很足,打小家里养出来的气派,平时见不着,这会儿全露出来。   光芒四射得叫人挪不开眼。   喻兰洲终于知道上回这姑娘一个劲唠叨他不要抽烟却不怎么提他打牌是什么原因了。   人够厉害的,能整这么一出。   喻兰洲心里搓火,被管头管脚的不痛快,拿烟喷她,小姑娘被呛得连连咳嗽,眼都熏红了。   他说话不客气、不耐烦:“给你脸了是不是?你是我谁?劝你手别伸那么长,还有下回你试试!”   是啊,我是你谁?   彭闹闹终于是憋不住了,眼眶中漫上水汽,聚集得很快,喻兰洲拉门坐进车内,王钊在那儿哄:“妹妹,走吧,哥送你回家。”   “费什么话!”喻兰洲喊王钊开车,瞧都不瞧彭闹闹。   王钊挠挠头,上了车,车火点起来,本来都开出去了,瞧见彭闹闹哒哒哒越过车头,王钊一脚刹车踩死,车里两人往前贯了贯,又被安全带给勒回切。女孩跑副驾驶门边,两手死死扒在门上,一说话金豆豆啪嗒掉下来,坠太快了,跟流星似的闪过,再来一颗,这就在脸上划出了水晶痕迹。   她说喻兰洲,人不能烂在自己手里,老了没有后悔药。   看着是很要强的小丫头,可说话还是藏不住哭腔,她说:“我知道你遇着不好的事了,可人要向前看!”   话音刚落,一直在抽烟的男人扭头睖她,眼里粹着万年寒冰,能把彭闹闹全身上下每一条血管都冻住。   然后回过头,也是这样的目光,看着王钊。   王钊没办法,一脚油门带着喻兰州走了,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小姑娘站在原地揉眼睛。   王老妈子不落忍,说他:“你这可有点过了,一小姑娘,犯不着,人也是为你好。”   、、、   人犯轴的时候谁说都是没用的。   喻兰洲另外找了个地方。   去的时候没带王钊,也嫌他唠叨。   王老妈子在这一天突然打不通他发小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这人着了魔了。   他内个担心啊,最怕电话突然响,对面说您好这是派出所,我们逮着谁谁谁了,你认识吧?你来签个字吧。   可他只能干着急,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彭闹闹接到她小弟电话的时候正在配药,真是小弟,小弟弟,才19岁,她母后姐妹花家的小孩,要说他们这帮人,女孩儿都挺争气,不是学习就是工作,男孩儿就特不争气,这个就是出了名的二世祖,还不到二十学都不上了,成天招猫逗狗四处散钱。但人很机灵,每年春节都跟着来拜年,亲亲热热喊她闹闹姐,说她比彭静静好看很多,被彭总放狗追了一路。   那边小孩神神秘秘:“姐,我见着你要找的人了!”   内天在会所她拉着喻兰洲的事情小姐妹都瞧见了,她也不遮着掩着,干脆发了张照片在朋友圈,只对这帮人可见,说找人,但凡在除了积水潭的地方看见他都来汇报。   彭闹闹立马就请假了,直接跟护士长说家里有急事。老实巴交的一小闺女,齐护士长做梦都想不到她这是要去哪儿。假条批了,小姑娘匆匆忙忙下楼拦车,内地方她听都没听过,车越开越偏,最后都能见山了。   小孩就在门口等着呢,脑筋缺根弦,以为彭闹闹追债呢,说话不客气:“丫来没多久!我上厕所路过了眼就想起来了!姐,我陪你进切!”   当姐姐就是姐姐的样儿,小手利落给了颗毛栗子,沉着脸:“你还想干嘛!赶紧给我回家!再让我瞧见有你好果子吃!”   小孩不服家里爹妈管倒是怕跟前这个嫩生生的小姐姐,挠挠脸:“我也没玩多大……”   “还不走?”彭闹闹眼一瞪,小孩撒丫子跑了。   跑几步委屈,停下来说:“我下回不跟你说了!”   小姑娘挥挥拳头。   小孩到底还是担心:“我真走啊?你一个人行么?”   “里头有我的人。”   、、、   这儿外头瞧着跟农家乐似的,进去才知道,什么啊,特么就是个低配版赌窝。   门敞着,呛人的烟味溢出来,彭闹闹皱着两条小眉毛看见背对她的喻兰州正在抓牌,桌子这边的男人瞧见她了,一看就不是来玩的,有点警惕:“找谁你?”   小姑娘进去拉住了喻兰洲的手。   喻兰洲看她在这彻底败了兴致。   是够可以的。   他是真信了她内句话,这地界没她玩不转的。   “走!”小姑娘就一个字,要说喻兰洲最近发起疯来十头牛都拉不住,这丫头也够呛,跟着发疯。   这边的男人一瞧,猥琐笑着,伸手搭彭闹闹肩膀:“小妹妹一块玩嘛,哥哥教你啊……”   小姑娘吓得一躲,那只手几乎是碰到女孩的同时被沉着脸的喻兰州捏住了手腕骨,也不知道他怎么捏的,疼的人脸发青,哎哎叫着:“你撒手!”   “有种再摸一个试试,剁了你手。”一米八五的男人如夜叉,重重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踉跄几步站住,涨红了脸:“你丫找死!”   说着就扑过来,彭闹闹趔趄几下眼看要撞到桌角,喻兰洲一捞,把小姑娘摁着脑袋护住,带着往门口退。   看着要茬架,几个牌搭子最烦这事,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打过瘾这是干什么呀,都劝,也说彭闹闹:“你也管忒严了,让你老公出来打打牌怎么了,都他赢走了,现在不能走,接着打,我得赢回来。”   好赌的人都一个心态,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盘。   可没人能一直赢,也没人能那么容易翻盘。   刚才被喻兰洲推了一把的男人两眼还瞪着,瞧着是不想罢休。   小姑娘动了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反攥进手里,她的手指用力捏了他的手心——   别惹事!   她怕他摘不干净。   可她自个不怕,   问对方:“你还想打吗?等着,我找人来跟你打。”   说着手机摸出来打电话,思忖着谁离这最近。   喻兰洲咬着后槽牙瞪了这丫头一眼,修长的手指灵巧一拽,粉红色的手机被他收进裤兜里,再把刚才赢的钱全洒地上,要带人走。   对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新来的什么路数,钱拿回来也就算了。喻兰洲反攥住彭闹闹整个给提溜出来一直拎到车边,塞进车里,攥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火气很大地把车开了十公里,一脚急刹停在荒芜路边,冷冷一声:“彭闹闹。”   小姑娘也正气头上呢,梗着脖子:“干嘛你还有理了?”   话音刚落,就见喻兰洲解了安全带整个人倾过来,男人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压迫力,一直把女孩逼到车门上,再也无处可退——   “我说了没下回。”   “内是什么地方你敢一个人进切。”   “你想干嘛?缠着我就想这样?”   他都逼到鼻尖上了,大手在她后腰上用力摁了一下。   彭闹闹跟触电似的整个人一颤,随即委屈得红了眼眶。她的眼白一直很干净,徒然爬上藤蔓似的红血丝,叫喻兰洲下意识往后退了两分。   她先是气势很足:“我才不是想这样!做对了你还?”   到了这又变成斗败的小母鸡:“其他话我不说了反正你也不听……”   最后一个尾音很轻很轻,明明是在狭窄的车内,可却似乎有回声,一遍一遍盘旋,叫喻兰洲颓然松开手,人退回去,瞧着远方的山,半晌没说话。   打火机咔一声,松香的烟丝被点燃。   明明说好了什么都不再说的小姑娘,揪着手,还是喃了一声:“你别抽烟……”   然后就开始哭。   没声音的哭,眼泪啪嗒啪嗒掉,不想叫他看见,脸扭到一旁。外头开始哗啦啦下雨,大得什么都瞧不见,整辆车被水帘罩住,只有打开的双闪一下一下跳着。   彭闹闹这辈子就没这么委屈过,她那么护着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那么轻贱她,让她那么狼狈。可她明明很生气却不后悔,三年前邱主任没放弃他,现在他变成这样主任还不知道呢,她必须拉他一把。   因为见过他那样闪耀的从前。   她没注意到喻兰洲把烟扔进了雨里,开了换气,只知道这人抽了张面巾纸递过来。   彭闹闹没要,小脑瓜执拗地对着什么都看不清的车窗,偶尔吸鼻子的声响泄露了她的悲伤。   这辆车缓缓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小姑娘突然想到这人这车内天溅了她一身!   那就更好哭了。   喻兰洲差点要停车把这丫头脖子扭回来,彭小姑娘抽抽噎噎算账,内天夺冷啊,她喝了红糖水还鼻塞了一上午!   可她要不说他还真不知道,不是故意的,就前一天被小丫头惹毛了拿车撒气呢。   谁知道她整好在路边啊……   喻某人一路唇线抿得死紧,路况不好,他都盯着前头,得空还得瞅瞅小丫头,期间把车上的抽纸搁人腿上,没几秒被彭闹闹又给扔了回来。等红灯的时候把兜里的粉红色手机递过去,顺手把自个手机开了,各种短信刷刷进来,王钊电话追得也快:“臭小子你在哪儿呢?哥们上哪捞你切?”   他给撂了。   又有邱主任电话:“打你一天没接,去哪啦?”   喻兰洲:“……”   去哪不能说。   车子进小区的时候大爷探头招呼:“喻大夫下班啦!”   某人:“……”   还是不能说。   车一停稳,安静了一路的小姑娘拉开门跳下去哒哒哒往里冲,全身湿透坐在马桶上给妹妹打电话,瘪着嘴,小圆脸皱在一起,鼻头哭得通红,宣布:“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我的少女心碎了。   彭静静你个乌鸦嘴!   作者有话要说:  霸不霸气!让我们大声喊出胜者的名字!!!!!   彭总:姥姥的,老娘背黑锅! 第10章 甲乳科鬼见愁10   第十章甲乳科鬼见愁10   车上没伞,喻兰洲也淋了一身。   他对着猫猫头脚垫盯了许久,终究是没去敲门。   自家门一开,三花小猫嗖一下溜出来,踩着脚垫喵喵叫,呼唤好朋友出来玩。男人弯腰一捞,把猫捞回家。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三花前一晚直接睡在玄关,也不知道对门小姑娘哪儿那么招猫喜欢,他一开门就窜出去挠人家大门。喻兰洲蹲在地上把猫扯回来,陪它玩,给它揉肚皮,瞧着和平时上班前没什么不同……   但走没走神他自个心里清楚,藏着事儿,揉猫的手都要漫不经心两分……   内丫头平时走得比他早,可到这会儿都没出来……男人看了看表,结束了三花的早溜达。   他一走门就开了,小心翼翼的探出个小脑瓜,一双眼肿肿的,左右瞧瞧,穿鞋出来,没什么精神气,走的时候也瞅了对面大黑门一眼。   雨势很大,天一片黑,小姑娘厌哒哒地在车棚里给自己穿雨衣,她的车上新装了一对棉手套,骑车的时候能暖和些,人扶着车坐好,两脚在地上一蹬,油门轻轻加上去,这辆粉红色的小摩托缓缓驶出小区,成了这大雨里唯一的彩色。   一旁树下,一辆白车不近不远跟上。   路上的车都挺快的,溅起不小水花,彭闹闹生怕又被溅一身再也不敢停路边,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费力地眨巴眨巴企图能看清楚些,眼白被雨珠子刺得发疼发红。她顾不上旁边所以没注意到,有辆白车蜗牛似的保持车头在她手臂的位置,一路上挡掉十来辆车溅起的水花,一直到她拐进积水潭大门,停车的地方不一样,一左一右这才分开。   这一天,终于有了个好消息。   关于病人自杀的事,院方在找喻兰洲了解过情况后先是按兵不动,如果真有问题家属自然会找上门理论,就这么等了几天,没等到,医务科主任在这一职位干了十来年,经验丰富,派手下一中年大姐给家属打了通电话,名曰回访。那边死者的老父老母正张罗后事,在中年大姐充满体贴地询问有无意见和投诉时感到莫名其妙,回答得很利索——   没意见,没啥要投诉的。   医务科主任在旁边听完这句就放心去开会了。   家属还提了几次感谢,感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尽心尽力到最后一秒都没放弃,感谢女儿的主治大夫喻主任医术精湛认真负责。老人家只叹气,女儿本就有抑郁症,自己想不开,怨不得谁,只希望她去了天上无病无痛,能开心点。   中年大姐也是有家有娃,很能体会家属心情,好好开解一番后将这事传了出去。   喻主任内颜值内体格,全院从小实习到后勤,从二十来岁到六十多岁返聘,只要性别女就没有不护着的。消息传至甲乳科时彭闹闹已在群里看完了医务科大姐和家属的对话内容——   手术室内帮护士不见天日的,消息倒是比谁都灵通。   邱主任精神大振,张罗着要给他入门大弟子恢复名誉恢复手术,护士长带着人把喻兰洲内张靠窗的桌子好好擦了一遍,用酒精棉片一通消毒。于小宝作为住总被邱主任拉着排门诊排手术过了饭点才被放出来,他也是高兴的,像只骄傲的孔雀溜达来溜达去,就是赖在护士站不肯走。   这个时间,护士站里只有一枚圆脸小护。   小姑娘不忸怩,刷开外卖软件问:“你喝奶茶么?我请你。”   是个道歉。   宝孔雀很矜持地点点头:“可以。”   接受道歉。   两个小家伙这就和好了。   宝大夫咬着珍珠给他老铁拿了个冰袋:“你敷敷眼吧,怎么肿这么厉害?昨天哭啦?”   彭闹闹坐在护士站里乖乖敷着眼,含含糊糊说了声:“没有。”   她一直没抬头,于小宝觉得肯定有事,却也体贴的不去问,瞧见有人进来,欢天喜地扬声唤:“喻主任!你怎么来啦?”   喻兰洲被停手术后就没回过病房。   小姑娘头埋得更低。   将一件很普通的白大褂穿出时尚杂志效果的男人站在护士站前沉默地看着彭小护的冰袋,目光又转到她的白色小帽。   于小宝是压根没想这两人能有什么——   首先,给他十万他都不会相信他喻老师能沾上“赌”字。   其次,给他二十万他都不会相信是他喻老师把他大彭给惹哭的。   他喻老师这人平时对女孩还是很绅士的!   于小宝快乐地吸着奶茶,叽叽喳喳给喻兰洲背病号的情况,几床几床几号进来做了哪些复查,几号几号心电图有点问题叫了心内会诊。都是喻兰洲的老病人。   喻兰洲默默听着,手揣在兜里摩挲着一枚水晶发夹。   昨儿彭闹闹落在他车上了。   可小姑娘倔强的不抬头,明明知道他在看她也不抬头,等呼叫铃响起来,她捂着冰袋一溜小跑进了配药室,出来的时候端着个小盘,一双眼微微肿着,从他跟前过的时候耷拉着眼皮。   、、、   于小宝特关心他喻老师,压低了声儿问官司什么时候有消息。   “就这几天吧。”喻兰洲发夹没送回去,拍拍于小宝,“先走。”   隔天有个更好的消息传遍了甲乳科,法院判了,积水潭赢了这场官司,并且拒绝人道赔偿。一般这种情况院方为了好名声多多少少会给一点,但积水潭硬气,你如此诽谤陷害我的大夫我的声誉,那不好意思,没反告您就很给面子了。   这是百年老院的底气,也是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今天无条件维护院中几千几百医护人员的决心。这个结果一出来,无声地给全院打了一针强心剂,私下里说得最多的是急诊科,因为他们作为接收病人一线中的一线,也是最容易产生纠纷的科室。   急诊科主任是个和邱主任一样的大肚皮,俩个老小子常一块背着家里人出门打牙祭,听手下人说完,很爽,一个电话打过去:“歪,老邱啊,晚上撸串啊!我请。”   邱主任眉开眼笑应了,使唤于小宝:“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   不说名字,但宝大夫乐呵呵地举起手机。   小老头要摆架子,不想叫某人太嚣张。   可电话没打通,门诊说今儿喻主任请假。   去哪儿了?   巧的是彭闹闹这一日也没在。   挂在大办公室里的黄历上写着今日宜安葬行丧。   乌云压顶,沥沥小雨,小姑娘穿一身素白出门,她的粉色小摩托被留在车棚里,路过门卫,大爷问:“闺女,去哪儿?不上班啊?”   彭闹闹点点头,垫着脚跟里头的大爷说话:“今儿不上班,我去见个人。”   她走了一会儿喻兰洲也一身素净地出来,穿了那套他上庭穿的西装,天儿是真的冷了,外头套一件很挺括的羊绒大衣,下楼瞧见彭闹闹的摩托车。   八宝山殡仪馆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热闹,热闹这个词这么用似乎有些不好,可进去瞧瞧,确实也担得上。活着的人为死了的人最后一次热热闹闹地操办,一方认认真真地告别,一方安安心心地走。若灵堂上前来悼念的人少则显得凄凉寂寥,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二号告别大厅正中间是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她有一把很长的头发,三十多岁的年纪,笑起来显得十分温柔。她的老父老母安安静静坐在蒲团上,虽哀伤,但花白的头发整齐梳好,体体面面地送女儿最后一程。   彭闹闹刚才来的时候走错地方,另外一个告别大厅里吊唁人挤得满出来,都没地方下脚,来到这里,看见空荡荡的灵堂,随尚未谋面,但也有心尽一份力。   她走进去,表明自己的身份,三鞠躬,献花,安抚家属,年纪虽小却很细心,面上是真心实意的遗憾和难过,倒叫两个老人反过来安慰她,是解脱了,也好。   她牵着老人的手絮絮说话,有个男人站在门边静静看着,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人太少,还要不要按照流程往下走?司仪询问家属,二老不愿委屈女儿,别人有的都要有,可司仪为难:“那这悼词……”   悼词一般都由德高望重或单位领导发言,叙述死者的一生,歌颂他的品质,表示缅怀与哀思。彭闹闹听见老人怅然一叹,寥寥几句说完了孩子短暂的一生:大学毕业结婚,几年后离婚,离婚后患上抑郁症不能参加工作,接着患上乳腺癌,化疗阶段结束了生命。   所以没有领导,没有同事,没有朋友。   死者的妈妈默默揩泪,她的父亲摇摇站起,强撑着想要自己来说。   可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痛彻心扉,这几日的操持早耗尽了老人的精力。   彭闹闹说:“我来吧。”   以一个只听过你的故事却来不及与你相识的身份送你最后一程。   可身后有人低低道了声:“我来。”   她认得他的声音,扭头一瞧,看着几步外黑衣黑裤的男人,并不知道他今天会来。   喻兰洲正正看了看彭闹闹,看她眼圈又是红的,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灵堂庄严肃穆,他站在照片旁边,沉默片刻后开始了他的悼词:   “作为你的主治大夫,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算交情颇深,因为我和你一起击退了病魔,我们像战友,一起打过很多战,每一次检查,每一次定治疗方案,每一次开始治疗都是一场战役。   你是个很勇敢的战士。   你来到了我的诊间,你完成了活检,你住进了我的病房,你挺过了手术,到这里为止,你没有后退,你令我感到欣慰。   化疗是最强大的敌人,它日日夜夜折磨着你,你挺过了很多次,这很不容易……”   喻兰洲顿了顿,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转回头,认认真真看了看照片里的女人。她的父母在低低哭泣,她的音容笑貌永远停在这一刻——   “我不会说你是胆小鬼。”男人立得很直,话说得很慢,彭闹闹从中听出了真心。   她一直觉得他不真实,这一刻,她触到了他的真心。   “你提前离开我们只是你的一种选择。”喻兰洲不自然地躲开了不远处圆脸小姑娘探究的视线,“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来没有说过要放弃,所以我知道的时候不是不突然……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知道你是坚持到了最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天你来找我,说你觉得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你的脆弱。我很庆幸那天有好好听你把话说完,不然,将会是我永远的遗憾。   我这人平时话不多,你的话也少,你哭了,我给你递了张纸,你说你很痛苦,我告诉你要坚持,我说打完化疗后面就会轻松很多,我告诉你靶向不疼,你还是从前的你……”   “我们约好了几天后在病房见。”   彭闹闹发现喻兰洲的眼睛红了。   男人静默着,注视着照片里的女人,彭闹闹则注视着他刚毅宽阔的背影,听他说——   “很高兴能认识你,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   话音缓缓落下,两位老人再也忍不住,抱在一起痛哭出声,喻兰洲和彭闹闹一人搀一个,一直陪到了最后。   人死了,不过一抹尘土。   、、、   出来的时候,喻兰洲在树下点了根烟,雨还下着,他撑一把黑伞,问身边的小姑娘:“怎么来的?”   这个大眼女孩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个花来。   他不习惯,躲着,她倒是不躲他了,很乖地答话:“我搭地铁。”   “跟我一块走么?”烟吸进肺里从鼻腔出来,在寒冷的秋雨中往上飘,渐渐消失。   彭闹闹不怎么高兴地瞅着男人手里的烟,点吧点吧小脑瓜,担心:“你还好么”   话中有话,她从来都是很小心地提起他的从前。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释怀了那些从前。   可喻兰洲却当听不懂,道了声:“可惜。”   他在雨中,跟她讲自己的病人:“发现的算早,位置也很好,当时我劝她保乳,挖掉一点就能做的很干净,不需要全切,这十来年□□重建技术开展得很快,之后应该能恢复到很不错的程度。可她听别人说切了干净,她没考虑到切了以后自己将要面对的,有些人,接受不了。我并不知道她的抑郁症加重,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状态不太好。她可能后悔了。”   小姑娘听着听着耷拉下脑袋,耳朵尖开始泛红,等他说完,轻轻道了声:“对不起。”   喻兰洲一顿,其实没在意这个。   “我向你道歉……郑重道歉!”圆脸小姑娘的后脑勺也是圆圆的可爱形状,羞愧的抬不起头,揪着伞把心情很复杂。   她怀疑了他,怀疑了会在下雨天为逝去的病人念悼词的他。   小姑娘陷入了我特么就是个大傻逼的自我唾弃中。   她的小伞歪了,雨打在肩头,男人伸手扶正,在那可爱的发旋上拍拍,彭闹闹感觉到了头顶的重量,缓缓仰起头,看向他。   她觉得自己好差劲,真的真的好差劲。   女孩的眼里漫上水泽,叫男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内天惹她生气了,她哭,今天他没惹她生气啊,怎么还哭?   眼睛那么大,哭起来威力是别人的好几倍。   喻主任无奈:“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少管我点。”   跟鬼似的去哪儿都能逮着……   “那不成!”谁知刚才还柔弱弱道着歉,被大度的喻主任感动到要哭要哭的小姑娘瞬间就厉害了,吸着鼻子板着小圆脸,仿佛自个是正义的化身。   喻主任边走边商量:“小宝也没人管,你管他切。”   小姑娘还是内句话:“不成!”   爬上车:“我就管你,我可会照顾人了!”   喻主任没点火,不错眼瞧着她,想起自个内天干的混蛋事,抿着唇不说了,兜里摸出发夹递给她。   小姑娘接了发夹,也乖了,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给自个系安全带。   一路从八宝山开回积水潭,彭小姑娘拉下镜子把发夹别在了头上。   两人在门口道别,小三花狂奔出来抱着好朋友的腿挠了挠,开始欢乐地踩她沾了水的鞋子,在彭闹闹心里这就算和喻兰洲正式和好了,也能光明正大玩喵喵了,嗷嗷嗷地和三花腻乎腻乎,看这人又在抽烟,兜里摸出颗橘子糖塞他手里,他不要,她就一颗颗摸出来,一颗颗往喻兰洲大衣口袋里塞,老妈子似的唠叨:“你别抽烟啦,抽烟不好,吃糖吧,我还有很多。”   喻兰洲嫌烦,单手把抱着猫的彭闹闹扔进家门,然后捞走自家三花,眼不见为净。   洗完澡出来,手机里有好友申请,头像是粉红色高跟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通过了,没两秒,发过来的东西叫喻兰洲想把这人拉黑——   《震惊!外科大夫沉迷赌博被辞职,月入五万赌博成负翁》   《“十赌十一输” 24岁大学学历的他玩赌博机后悔了》   《痛哭忏悔为哪般,让我们走进一个赌徒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草哈哈哈哈哈闺女你可以!!   喻兰洲:烦她!   PS,喻主任这章高大到发光啊!亲妈这章写的很难过啊……需要各位宝宝收藏留言安慰一波QAQ   pps,这章后面要考! 第11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1   第十一章甲乳科地狱天使1   下了几天雨终于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北城提前进入了寒冬。   大爷大妈戴上了防寒小帽,从围巾到棉鞋缺一不可,外头走着就够冷了,骑在小摩托上那更是销魂酸爽,彭闹闹翻出家里的羽绒服,拎上了小姐们送的昂贵货,一到病房就被廖护士拉住:“闹闹你这包……”   廖护士外号排骨精,内真是瘦得够可以,是个有名的洲洲吹,无比坚定的喻兰州脑残粉。   彭小姑娘心说遇到个懂行的,可其实廖护士就是单纯觉得好看,倒是旁边的钱护士经常翻时尚杂志,哇一声扑过来:“我在书上见过!这一季新款!!!”   “很贵吗?”廖护士也学着钱护士的样子摸摸皮料,那双手鸡爪子似的,叫圆脸姑娘好生羡慕,再瞅瞅自个五个肉窝的小猪蹄,偷偷藏起来。   廖护士没轻没重的,钱护士赶紧给拿开:“别乱摸,摸坏了都!”   两人估计有点不对付,廖护士翻个白眼:“我摸摸就坏了?哪那么精贵,大不了赔她一个又不是赔不起。”   钱护士呵呵假笑:“不好意思,真赔不起,这款是鸵鸟皮,小号五万多,这个号这个扣子瞧着像是订制的,应该更贵。”   廖护士不信,问彭闹闹:“你花五万多买个包?”   简直刷新她的三观。   彭闹闹一点不慌张,在旧单位早历练过了,淡定摆摆手:“哪能啊,广东A货,怎么样,还行吧?”   钱护士一听,又仔细瞧瞧,不过她自个没买过这种奢侈品,也鉴不出什么好坏。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买得起!”廖护士扬起下巴,“看久了也就那样。”   说完走了。   钱护士把包还给彭闹闹,商量着:“还真不错,你链接也给我一个成不?”   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成!”   早预备着了,一点不慌地给推个微信,店家在广东开厂,专门做山寨。   也不知道这闺女怎么找着的。   钱护士刷了刷人朋友圈,全是包,同款一千来块就能拿下,盘算着下月发工资就奢侈一回。越看彭闹闹越喜欢,小声提醒着:“以后少跟小廖啰嗦,她这人心眼忒小,好嫉妒人。”   “哎。”哪个单位都有这样的,彭闹闹乖乖听话。   、、、   喻兰洲今儿正式回病房,一出门就发现垃圾袋再次失踪。   小三花溜达出来散步,他提着裤脚蹲下给三花揉肚皮,一下一下,不急不慢,蓦地,男人咧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淡到几乎看不见,但没逃得过小三花的眼,猫儿蹦起来扒在他膝头,喵喵叫着想要再看一次,可这人早平了表情,把它捞回家,整了整衣裳去上班。   他喜欢穿得柔软,浅色的圆领毛衣衬得这人依然还是年少时的模样。   腿着去医院,过马路的时候呼出一蓬白雾,搓搓手,搓热了再揣兜里。   到了护士站见着夹着水晶发夹的圆脸小护士在写护记,叩叩桌面,沉声问:“今早又学雷锋了?”   小姑娘笑着点吧点吧脑袋,乖的不行,抽屉里摸出一袋包子给他。   喻兰洲接了,听她小声叮嘱:“甭说漏嘴啦,我没给小宝带,这是最后一屉。”   于小宝知道得气死。   “嗯。”他低低应了,咬了一口进大办公室。   于小宝一宿的夜班,幸好甲乳科夜里没什么突发状况,他也不用像其他科室的兄弟们整夜仰卧起坐到天明,睡得还行,睡醒了就肚子饿,听彭闹闹眨巴眨巴大眼睛跟朗诵似的说今儿包子被抢光了就挺遗憾,正要进办公室瞅瞅有什么能祭五脏呢,就被小丫头拉住了衣袍,小声说:“上回我看见的就是这个老太太。”   彭闹闹指指里头:“她乱吃药,喻主任不管她了。”   于小宝寻思不能啊,探头一瞧,又过来给他大彭解释。   老太太今儿还是闺女领着来,不敢带内些乱七八糟的药了,也不敢提什么大师了,医保卡递过去,想让小喻大夫给开点儿药,家里没存货了。   喻兰洲也没提上回的事,药给开好,给人闺女说好怎么吃,就是问了问:“您下回还看我门诊么?”   老太太忙不迭:“看的看的!”   他就顺手帮忙给约了个号,免得人闺女还得半夜起来抢号,又给开了几个检查,说下回复诊记得把报告带来。   说得挺细的,老太太的闺女连连道谢,笑着搀着自个老娘走了。   出了门小声安慰:“您瞧,喻大夫真没讨厌您,只要您乖乖吃药就成。”   人走远了于小宝说:“老病号了,经常要被家里人拎来教育,要我说也没错,骂一骂脑筋才清醒,何况喻老师也没骂她。”   “你不知道,老太太每月退休工资多着呢,花不完,自打病了以后到处乱买药,花钱参加外头乱七八糟的讲座,我天,都江湖郎中,就不相信咱们这种正规大医院里的大夫,也不吃医院开的正规药,她也不想想,如果外头的药真吃能好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癌症了。”   彭闹闹想起自己内天和于小宝在食堂不算争执的争执,有些抬不起头。   “他给老太太紧紧弦,都跟她家里人说好了的,一块演戏。你瞧着吧,老太太没这么老实,挨一回训收一回心,下回还是乐颠颠被人骗还为内些骗子说话。”宝大夫叹口气,“要是旁的大夫谁爱管这些闲事,药你爱吃不吃,病你爱看不看,你家老太太怎么样是你们自个的事,我当大夫的不参合,出点什么不好还得把自个填进切,傻子才这么干。”   说着满是胡渣的下巴颌朝里头比了比:“可人就管了,一管就好些年。他对他的每一个病号都上心,没有放弃这一说,这是我进来的时候喻老师用他的行动教给我的第一个品德。”   小姑娘彻底抬不起头了,耳朵尖也红。   于小宝难得有个大哥哥的模样,叹口气,揉揉那颗可爱的小脑瓜:“所以大彭呐,有些事要用心瞧不是用眼看。”   彭小护满心羞愧,嘟囔着:“你放心,我以后就是喻主任的脑残粉!”   “哎!”于大夫挺满意,“欢迎你!”   欢迎你加入我的脑残粉阵营。   彭闹闹噗地笑出声,一扭头,瞧见喻兰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幽幽地瞧着她和于小宝,彭小姑娘心里的羞愧还没散,朝他憨憨一笑,像是年画里的小娃娃。   、、、   这一天的早会喜气洋洋,邱主任宣布了两个好消息,一就是喻兰洲回来了,话说得很含蓄,但眼里的赞赏和爱护毫不遮掩。   二就是今儿陈副主任没来,去省里领一个奖。   彭闹闹之前没听说也就没什么,散会后被钱护士拉着说小话,问她:“你知道么,内个奖之前拟的名单是喻主任。”   彭闹闹一愣:“我不知道啊!”   问她钱钱:“怎么换成陈主任啦?”   钱护士叹口气:“不就这段时间喻主任身上好几件事么……科里商量了一下,最后把人选名单换了……我也是听护士长说的……哎,好可惜,跟你说这个奖对以后升正特别有帮助,明年好像有个名额,我看陈大夫是势在必得。”   彭闹闹一想陈副主任的年纪比喻兰洲大了十岁,风评也很不错,升了就升了吧,她学长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金子永远在发光。   咱不慌!   彭小护心态倍儿棒,可有人不这么淡定,下午她去手术室交接,听见手术室内帮人也在聊这事,一器械护士估计刚下手术,啃饼干呢,说到激动的地方噗噗往外喷饼干渣,特不忿——   “什么呀!内陈金云上台开出来一看不会做,临时喊喻主任过来帮忙,我靠病人全麻躺手术台上呢他就真敢这么撂着,还怕麻药不够,使唤麻醉给加药,喻主任一来陈金云借口家里有急事走了,居然走了!连二助都不干,就怕被人抓把柄!其实谁不知道啊!我们这几个都是大活人!麻醉的刘大夫白眼翻无影灯上了!”   “我去忒尴尬了!”   “人不觉得尴尬,下回来还有说有笑,我都不爱搭理丫!”   有个年长些的比较平静,小饼干慢慢嚼,说的话却不客气:“陈金云水平是够臭的,但人态度好啊,见谁都呵呵笑,听门诊的说丫一个号能看十五分钟,六百块钱专家号都没那么长时间,病人多喜欢啊,这钱花得值啊!他内张嘴也能掰,把病人糊弄得团团装,拿他话当圣旨。就你说的这台,喻主任给开的,后来签字是喻主任签的,病人不知道啊,醒来还给陈金云送锦旗。”   喷饼干渣的护士脸都气红了,他们在这儿说话不防着谁,手术室有一个算一个,都护着喻兰洲:“我靠!贱人!”   有个面嫩的男护士估计新来的,不懂就问就:“那喻主任不介意啊?”   淡定的内个护士点点头:“嗯,人不介意。”   “那他图啥啊?”男护士吃惊。   走进来个倒水的护工:“这就是境界,咱们喻大夫这境界别人比不了!”   彭闹闹杵门口听得正热闹,被喷渣护士拉进去沙发上一摁,问:“我小洲洲今儿心情怎么样?需要姐妹们做点啥?”   彭闹闹之前不知道这些,就没仔细观察,现在想想,内人也没什么不一样,一天病房里溜达两趟,最近手术少,又摸他内厚厚的原文书,还考了小宝一次。   见小姑娘摇头,大伙也叹口气,其实都知道,喻兰洲内人不在意这个。可他越不在意旁人就越为他着急。   喷渣护士翻个大白眼儿:“烦他!做个小手术恨不得把飞机大炮都用上!”   一旁巡回护士深有体会,默默点头。   手术室护士成天跟外科大夫打交道,最清楚每个人的实力,不喜欢技术不咋地脾气还很大的大夫,更不喜欢技术不咋地但自己觉得自己是专家的,最最不喜欢技术不咋地,做个小手术恨不得飞机大炮都用上的。   巡回护士补充一条:“我干了这么多年,见了无数抠脚大夫,喻大夫是唯一不抠脚的!”   一想起内些在手术期间脱了洞洞鞋抠脚的画面,巡回护士扶额,问彭闹闹:“喻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手术?俺们想他!”   “我特么!手术室没他以后我的双眼实在太受伤了!”   “老娘恨不得自戳双目!”   、、、   彭闹闹在手术室听大伙说话的时候就暗暗运气,憋着呢,一出来找了个小花园给他们家彭总打电话,彭静静在国外巡厂呢,接近赤道的温度,本来就热得够呛,一接起来就是他们家大妮叽叽喳喳一通说,彭总淡定跟身边人say sorry,脸上的黑超遮掉半边脸,瞧着是无比酷炫冷漠。   一通越洋电话,彭静静知道了喻兰洲有多委屈,彭闹闹气红了脸,小胸脯起起伏伏,天寒地冻的,一张口就冒白雾,还不愿回有暖气的地方待,展臂一划拉,说话很有气势:“彭总你再给医院捐个图书馆吧!朕要扶喻兰兰上位!”   秘书撑伞挨得近,瞧见他们家彭总脑门有根筋一蹦一蹦的。   彭闹闹依然自信:“妹妹你看看,要是手头紧捐个小的也成!我得让刘院长明年升正的时候给我们兰兰留个位置!他是很有实力的!”   彭姑娘要想护着谁那真是护得一丝不苟!   然后小秘书就看他们家彭总炸了,炸了的彭静静对姐姐说:“好啊,捐,这个彭总你来当,你想捐一百栋楼都可以。”   一句话没有起伏,冷得小秘书后背发寒,叫在北城哇哇闹的小姑娘瞬间夹起尾巴,乖乖道:“哦,那不着急,您忙您忙,下班早点回,我给您马杀鸡,可舒服了!”   飞快地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彭胖胖吃着麻小:是啊,我要换单位嘛,我家彭总给积水潭捐了栋图书馆进来哒!   俺最近虽然单更但是字数都很不错啊!来点留言来点收藏~~~~胖胖和兰兰,入股不亏! 第12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2   第十二章甲乳科地狱天使2   外头血雨腥风,当事人却一点想法都没有,浑身冒仙气。   但喻兰洲知道彭闹闹不对劲,小姑娘总跟看流浪小狗似的看他,一有工夫就往他兜里塞糖,哄三岁小崽一样哄他:“没事儿,真没事。”   然后自个气嘟嘟的走掉,也不知谁惹她了。   不管群众们怎么不愿意,陈主任凯旋而归,并且登上了下月院刊封面。   底下学生捧臭脚:“陈老师这是要C位出道啊!”   陈金云听不懂,门诊的时候暗搓搓上网查,查到了就特美,倍儿自信地觉得自个就是帅,就是有实力,就是能carry!   下了门诊往病房去,走路发飘,从头到脚没有一个毛孔不舒畅,路过小花园不经意一瞥,瞥见有抹颜色十分眼熟,走近一瞧,好家伙,以他为模特的院刊封面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意思!!   他为了拍照特地买的新西装!!   夺好看啊!摄影师当时夸他像刘青云!!   陈金云内个气啊!可这事又不能说,说了自己没脸!神气了好几天一朝打回原形,板着脸上楼,风似的刮过护士站,钱护士凑过来问彭小护:“刚瞧见没,陈主任好像不高兴!”   彭闹闹不怎么在意:“管他呢!”   没谁顾及这位陈主任的心情,都不惯着,陈大夫独个坐位置上运气良久才把内股火憋回去,这时候,一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摇摇晃晃进了大办公室,很尊敬地喊了声:“陈主任!”   陈大夫往常见病号都是拿出春天般的温暖,面部肌肉经过长期训练已经能自动自发进入状态,呈现一个很温柔的表情,可今天却怎么都温柔不了,一想到自个靓照躺在脏兮兮垃圾桶里就气得要升天,淡淡应了老太太一声,刷开手机相册看自己领奖时候的照片。   八十老太有些不确定,来问一声:“陈主任,我这管子埋好久了,这样行不行呐?我看别人化疗完就拆了……”   陈大夫沉迷手机,越看越觉得自个确实像刘青云弟弟,没工夫搭理老太太的一车废话。   八十老太斟酌着:“我上回出院前问您,您后来可能一忙就忘了,所以我今儿特地来问问,平时总觉得不踏实,跟埋了根□□似的,您说时间长了会不会黏在肉上啊……”   老太太年岁大了,说起话来不那么利索,听在陈大夫耳朵里就嫌吵,本来可以忍忍,但今儿心情不佳,这眉头就皱起来了。   老太太是看见的,可这么冷的天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这事,她舍不得就这么回家:“之前护士们就说我卫生做得不到位,每次回来打药酒精一搓都能搓一堆黑泥,可我老太婆怕啊,不敢用劲洗啊,现在总算熬完了,您看这什么时候能拆……”   陈大夫越听越烦,打断道:“别人?谁啊?谁跟你说的?这玩意放二十年都没问题,国外都是二三十年的放!”   其实很多时候病人是很没尊严的,要在外头她一八十老太都能当陈大夫姥姥了,小辈这么跟长辈说话叫没教养,可到了医院,人是大夫你是病人,你的命交到人家手里,你就得尊敬着,得喊声您,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人说话没教养你还得赔笑脸。   可关键是,这人说这话,那人说那话,作为病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太太嚅嗫:“我听说容易血栓……”   陈大夫终于憋不住了:“你听谁说的?谁说的你找谁去好了!”   彭闹闹进来接水听了一耳朵,心里骂了一堆脏话。   老太太张张口,知道今儿是白来了。   陈大夫见有人在,语气缓了缓:“老太太,您临时提这事手术室也不好约啊,要不下回吧,您想拆我就帮您拆了,下回早点说。”   八十老太缓缓哎了声,不知道下回又是怎么个情况。   陈金云一会儿有个会,把该签的签完就走了,老太太拄着拐杖起来准备回家,一旁有个小大夫实在不忍心,在走廊里喊住老太太:“手术室确实不好约,不过也不是做不了,您找找喻主任,咱们这只有他能做。”   老太太疑惑:“他能约手术室啊?”   “不用,人直接在这儿拆。”小大夫指指过道旁边的治疗室。   老太太哎哟一声,觉得真是厉害。   “您瞧。”小大夫遥遥指着护士站对面内面墙说,“上面最好看的内个就是了。”   老太太费劲挪到墙边认真地瞅,哦,是有个特别好看的小伙子,这么年轻就是主任呐?那够厉害的。   就在老太太面冲墙看照片的时候,喻兰洲从电梯出来了,他也是要去开会的,发现手机没拿又倒回来。本来拿了手机就要赶紧下切,来不及了都,可一转头,发现一拄拐老太一直瞅着他。   “您找我?”   八十老太捏着拐杖,也不知道这一回成不成。她没提刚才找过陈大夫的事,怕眼前这位喻主任介意,就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问能不能拆。   喻兰洲稍微拉开一点老太太的衣领,仔细瞅了瞅,没犹豫,说能,然后把护士站里刚忙完的圆脸小护叫上:“彭闹闹,你来帮忙。”   小丫头一瞧老太太,心想这人又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喻主任将老人带到治疗室后出去打了个电话,话说得平板不拐弯:“我请假,我不去开会了,反正有我没我一样。”   他连那么大场合的演讲都能不去,更何况是这种院内中层干部会议。   邱主任接到电话一点不意外,很习惯了,转头给爱徒打掩护,刘院长一听,说老邱啊,你也不能总惯着他。   、、、   治疗室内,老太太和圆脸小护面面相觑,蓦地,小姑娘扬起一枚笑容,宽慰着:“您别怕,喻主任很厉害的!”   跟夸自家考满分的小崽似的。   八十老太很感动,唉了声,静静坐在治疗床上,看小护士拉开各个抽屉准备无菌包、碘伏之类的东西。   想当初埋管的时候,她人躺在手术室里,做的局麻,大夫划开皮肤往脖子下面塞东西她都是知道的,很费劲,扯得她忍不住喊疼,虽然打了麻药但真是疼,总共用了快一小时,出来时她就哭了。一年多,夜里都睡不安稳怕压坏了管子影响下一次治疗。现在她虽然着急拆管,可到底是埋在身体里的东西,怎么能不怕。   喻兰洲打完电话先去电脑里翻了翻老太太的病例,看见是陈主任的病人了,可他没在意这个,专门看了看老太太有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凝血情况怎么样。回到治疗室发现彭闹闹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给个眼神她就笑,问还需要什么。   没什么需要的了,挺全乎。   小姑娘说你戴手套吧,我帮你倒。深色的碘伏淹没无菌棉球,戴好手套的男人给老太太消毒,两人合作得很默契。   这丫头有时候玩猫玩得像个弱智,有时候跟道上混的一样什么人都认识,有时候又很专业,专业到喻兰洲另眼相看。   先打麻药,利多卡因一下去那一块就没了知觉,刀锋贴着输液管划开口子,这一串动作做得十分麻溜。彭闹闹先前不知道她学长还能有这一手,虽说拆管没置管难,但到底是个小手术,别人非要约手术室的活在他这就跟吃个饭一样简单,小姑娘心里的崇拜跟趵突泉似的噗噗往外淌。   老太太不自在,另一边动了动,彭闹闹轻轻伸手压住,哄着:“您放松啊,没事儿,很快就好啦!”   喻兰洲做事很干净,有一点渗血都要用纱布擦干净再来下一步,剪子咔嚓掉里头的固定,输液管很小他的手很大,但一点没影响他做这些精细活。   老太太攥住了彭闹闹的手,紧张地问大夫:“喻主任,我的肉没长在上头吧?好拆吧?”   喻兰洲戴着口罩,回答得很认真:“好拆,您放心。”   老人家就一下就受不了了,眼眶涌上水汽:“我知道,我老了,他们怕担责任……就差没说以后一起烧了省事……”   话说得含糊,但可以听出有多委屈。   喻兰洲没安慰,安慰不是他的强项,就实打实地分析:“老人家,这个管装上去不容易,我们就希望物尽其用,血栓的风险比较小,我从医这些年还没见过,如果有,用药能解决。年纪轻的病人如果自己不要求拆,一直戴着也是可以的,往后感冒生病要打个点滴用这个也方便一点,毕竟手术过的这一边胳膊从此以后就不可以扎针了。”   “我带着它不舒服,心里不踏实。”老太太还是委屈。   “成,那就拆了。”喻兰洲说话也不耽误干活,手很稳,就零点几秒的事,一条很细的透明管从血管里被拿了出来。   老太太一点没感觉。   彭闹闹好奇瞅了眼,管子非常干净,就是创口的地方沾了点血肉,再瞅瞅创面,总算知道为什么手术室内帮人夸喻兰洲手术做的漂亮了。   小姑娘又像看自家满分小崽似的瞅了瞅喻兰洲,然后伸手揩掉了老太太滚到鬓角的眼泪,小声哄着。   喻兰洲捏了根针缝合,创口小,缝了三针,往上面做加压措施,最后低低说了声:“好了。”   这才直起一直弯着的腰。   老太太有点懵:“这么快啊?”   听人一会儿说血栓一会儿说沾着肉的,以为很不好拆呢。   彭闹闹慢慢把老人扶起来,帮忙把衣服穿好,笑嘻嘻往自家小崽脸上贴金:“旁人我不知道,我们喻主任就是这么厉害!”   喻兰洲摘手套呢,睇她一眼,细细跟老太太说注意事项:“回家好好休息,三天甭碰水,三天后这纱布拆喽,给您用的可吸收线,您就甭再往医院跑一趟,不过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来找我,找不着我找她……”   他指指圆脸小护:“让她打电话给我。”   老太太还不太真实,小心翼翼摸摸厚厚的纱布,不确定:“不用拆线啊?”   “不用。”   “三天后可以洗澡吗?”   “可以。”   “会有啥不舒服啊?”   “一般不会,我看您身体挺好的。”   一问一答,有问有答,没有不耐烦,也没怎么温柔,就是很专业的态度解答了病人的问题。   老太太都明白都放心了,眼眶还湿润,不住地道谢谢,怕耽误这位大夫的工作,拄着拐杖要走。彭闹闹拿肩膀撞了撞她崽,笑嘻嘻:“我送送哈!”   喻兰洲抻了抻袍子,心想矮蘑菇撞谁呢。   他反正没事,手揣兜里跟上,到楼下小卖铺买烟,靠在门边点了一根,看小姑娘一路将老太太扶到了大门口,送上了出租车。   然后小姑娘倒回来,刚才下楼忘穿外套了,冻得嗷嗷叫,一路杀到喻兰洲跟前,叉腰跟把水壶似的凶他:“你又抽烟!你别抽了!”   男人没搭理,走前头,跳起来摘了片树叶,就这么一卷,成了个跟粽子差不多的形状,拿来抖烟灰。   小姑娘在后头翘嘴巴,瞧把他能的!   哒哒哒追上,一脸糟心地看喻兰洲吐烟圈,看着看着面容突然平静了。倒是喻某人不习惯,低头睨了眼。   小姑娘问他:“你真不记得我啦?”   他一点没犹豫地嗯了声。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这种能一块走路,走一路不说话也不会尴尬的关系,小丫头耷拉着脑袋瓜,想起自己的少女时代。   那时候的喻兰州光芒万丈,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而她在体育部的啦啦队竞选中惨败于体重,扭头加入了“民间组织”,和一帮同样选不上正牌啦啦队的女孩们成为了喻兰州的野生啦啦队。他们没有漂亮的队服,但这不影响他们的热情。她甚至背着彭静静翘课去看他打比赛。   那也是她最记忆深刻的一次。   他在一个远射三分后受伤,客场作战,那天篮球队带的人不多,一时竟然找不到人扶他,她本来离得就近,跑的也快,一下蹿他跟前,正好被教练抓壮丁。   那天,那个长的像熊一样的教练问她:“你可以吗?”   她抓住了那次机会。   “我可以!”   那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他的无名指骨折,她按照校医的指示帮忙固定夹板,他明明疼的满头汗却还笑着,她明明没受伤却也感觉到了疼,疼的不敢去看他的脸。   后来有人来接他回赛场,而她被校医留下来奖励了一包小饼干。数学考倒数的人,被那个温柔的校医夸奖足够镇定,力气很大,从那时起,当护士这件事就此扎了根,很顺利的进行着。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能再遇见他。   成为了他的护士。   那一天是盛夏,此刻是寒冬。彭闹闹扬起脑袋,白色燕尾帽的一角被风撩起,她轻轻问身边人:“现在还打篮球吗?”   “很久没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宝贝儿你知道谁撕陈主任封面了么?   彭小胖:我不是!我没有!   塞颗橘子糖:你不要再问了。   PS,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虽然我也布吉岛营养液是干嘛的哈哈哈哈哈 第13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3   第十三章甲乳科地狱天使3   几天后,彭闹闹在病房遇见了之前的那个孕妇。   她是赶在早会前来的,在大办公室没瞧见大夫,出来道了声您好,问看起来很和气的圆脸小护:“请问喻主任今天会来么?”   她手里拎着一些住院用品,脸色看起来倒没有太差,彭闹闹一直惦记着这人,一双眼不自觉地就往下滑,落在了人家肚皮上。   这个可以说是女孩也可以说是女人的病人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抬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摇了摇头。   孩子处理掉了,她在家做完小月子就来了。   这个选择很难,饶是彭小护这样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小丫头都知道一定是蜕了层皮才做出的选择。当时这个病人那么悲伤那么挣扎,彭闹闹以为她不会来了。   在医院这些年,闹闹见过不少为了保孩子放弃自己生命的病人,都说母爱伟大,可她不赞同这样的牺牲,在生为人母之前,你首先是爹妈含辛茹苦养大的,你承载着爹妈倾其一生的爱和期盼,你有你自己绚丽夺目的生活,女人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生儿育女。   在能救治的情况下,你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但人各有志,她也尊重这些选择,只是不喜欢听别人一个劲夸奖赞美这种牺牲。   小姑娘对能做出这样选择的新病号特别上心,指指自个的胸牌露出一枚更加亲昵的微笑,介绍自己:“我叫彭闹闹,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喻主任马上来了,你坐一会儿。”   话音刚落,喻兰洲和宝大夫一齐上了楼,喻兰洲瞧见了护士站前的年轻女人。   “跟我来。”他将人带进办公室,瞥了眼假模假样端着杯子跟进来的小护士。   彭闹闹干脆不装了,就杵在喻主任身边,她发现他是记得这个病人的。   作为一个一周看三次门诊一次最少六十个号下了门诊就上手术下了手术还要写论文登期刊的外科大夫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说明他对每一个病人都很用心,不会流水线一般只顾着开检查。   小姑娘翘起嘴角冲对面宝大夫使个眼色,咱没粉错人。   宝大夫回个了然的笑,他喻老师脑子跟计算机似的,过目不忘,三年前的病人都能给你说出年纪和病史。   喻兰洲敏锐地感觉到了两人的小眼神,先看了于小宝一下,宝大夫赶紧撤走,又睇了眼小丫头,彭闹闹拿走他的水杯很殷勤地给接了杯水搁他手边。   然后人还杵他身边,跟条黏人虫似的。   喻兰洲不理她了,朝病人微微颔首,问她:“恢复得怎么样?”   年轻女人一听就有些动容,眼眶微微泛潮却坚强地忍住,保持平静地告诉她的主治大夫:“一切都很顺利,我恢复得还行,既然做了决定就别拖,我得把病治好才对得起我的孩子。”   这个观点喻兰洲是赞同的,身旁圆脸小姑娘也吧嗒吧嗒点脑袋。   “可是喻主任……”年轻女人有些担心,说之前做的检查报告弄丢了,翻遍了家里就是找不着。   圆脸小护想啊想,一点想不起来内天她离开时有没有带走医院的检查报告。   倒是喻兰洲动了动,伸手从电脑后边变魔术般抽出来一个积水潭专门装体检报告的大袋子,淡淡道:“在这儿。”   年轻女人没想到会被他收好,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收着。   如果她不来怎么办?   彭闹闹偷偷看这个男人的侧脸,其实医保卡里都能查到病人做过的检查开过的药,检查报告丢了并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   她的意思的,没有大到需要一个科室副主任一页页收好,找一个足够大的袋子装好,寻一个能安置的地方。   打印机再打一份就是了。   、、、   女人独自办好了住院手续,彭闹闹领着她去大病房,甲乳科为了尽量多地收纳病人,没有设单人间和双人间,一般病房都是三人间,即将手术的病人会住在八人大病房,离护士站近,门也大,方便就近照顾和平车出入。   几个大夫的病人都在这里,一瞧来了个这么年轻的病友,还是喻兰洲的病人,私下里就操心上了。喻兰洲之前内两件事虽然早已有了结果,但人言可畏,他自个又作风低调不爱解释,于是有人就觉得他是心虚,这结果一定不是真的,是医院为了掩盖真相胡诌的。   作为病人,也不是存有坏心,都是想避开一些不好的大夫罢了。   所以小道消息从老病号传新病号,新病号变成老病号以后再传给下一任新病号,接力棒传到了年轻女人这里。   彭闹闹之前还一遍一遍辟谣,后来喻兰洲对她说:“甭费劲。”   护士长对她说:“清者自清。”   于小宝对她说:“大彭,咱没必要。”   她问她学长:“你不委屈么?”   “我又不是小姑娘。”他是这么说的。   某个圆脸小姑娘感觉有被冒犯到,觉得这人说她呢,说她特事,但想想也确实,委屈得在卫生间哇哇大哭给妹妹打电话的好像真是她。   所以就不纠结了,学着喻兰洲道骨仙风,端着盘子给新病号扎软针。可没想到,看着很年轻、也确实很年轻、才24岁的新病号却很护着喻兰洲,她由着他们说,等他们说完了需要一个呼应的时候摇摇头:“喻主任是个很好的大夫。”   彭闹闹有些意外,以为她就算不跟着一块说坏话好歹也是有点埋怨的。毕竟内天喻兰洲一番话过于果决。   可这个病人并没有,她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也不评论,我只知道喻主任是要救我。   说完发现圆脸小护士在看她,不好意思挠挠脸:“我一直担心你会去投诉他……”   女人显得很诧异,而后明白过来。   她说话很有条例,经历过灭顶的悲伤后人如被涤荡过,整个人有种很知性的气质,在她病床这一隅低声与彭闹闹假设求证:“如果我当时没想开带着孩子跳楼,那么大家又会怪到他身上。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夫救人治病不包括还要照顾到病人的选择。他为什么要承担这些责任?”   “当时说不难过是假话,可现在我再回头看,那天喻主任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他只是站在专业角度给了我建议,最怕的情况是没人给你建议,你在死胡同里以为到了世界末日。我是个读书人,学数学,那天应该是我这辈子最接近世界末日的一天,可他给我指了条明路,就看我愿不愿意走过去。”   “我在国外见过很糟糕的医疗系统,那里的大夫真的很糟糕,喻主任连人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他细心收好了我的病例,他相信我能处理好一切来找他,他对他的病人有期待。”   彭小护听完这番话,心中大大一个感叹号,摸摸兜,没什么好给的,塞给这个24岁却活得通透的小妹妹一颗橘子糖。   心里苦的人,甜甜嘴也是好的。   新病号拿着糖,觉得圆脸小护士可爱,剥开吃了,哦一声,说:“手术知情书可以自己签吧?我离婚了,也没打算告诉父母,他们年纪大了,没必要跟着操心。”   彭闹闹眨巴眨巴眼,没想到24岁能通透到这种程度。   病号微微低了头,说我们之间早就有问题,我想用孩子挽救我的婚姻,其实我也是个不太靠谱的妈妈……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们也分的干脆,他能伺候完我的小月子也算仁至义尽,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问彭闹闹:“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小护士摇摇头,又塞颗糖:“等你好了,人生就重新开始了。”   这句鼓励叫新病号很赞同:“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彭小护端着盘子从大病房出来,哒哒哒跑喻兰洲跟前,什么也不说,又是内个看自家满分小崽的赞美眼神,觉得自己对这个话很少什么都不在乎甚至开始失控堕落的男人更懂了一些。   喻兰洲实在受不了她这么瞧他,大手在小脑瓜顶上轻轻一旋,小姑娘捧着脸跟朵向阳花一样又转回来,甜甜笑,两颗虎牙露出来,轻轻说:“43床那个小妹妹在病房夸你呢!她说她知道你一直在等她!喻主任你怎么那么好啊!”   她跟个孩子一样,夸人就夸你好,夸你那么那么好。   喻兰洲却不肯认,说我只是对24岁博士后的理性思维比较有信心。   彭闹闹一听,满眼崇拜:“我靠!就觉得她读好多书的样子!”   喻主任冷冷一睇,觉得这丫头面上瞧着是挺乖,说话忒不讲究。   小姑娘弯起嘴角朝他又笑了一个,软乎乎的,像这个时节积水潭门口卖的糖炒栗子。   她问他:“博士后啊!好厉害!那个妹妹是天才吗?”   “清华神童班。”他说完又瞅瞅圆脸小姑娘,在她哇哇的感叹中低声喃了一句——   “我看你是幼稚园大班生不能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啊啊啊啊兰兰看我看我,我也要当大班生!!!我还是个宝宝!!!要抱抱!!!   彭小胖:你说啥你再说一遍风太大我没听见!你见过胸围75D的幼稚园大班生吗?!!   PS,彭小胖:评论里大家都是好人,都说我不胖胖,你们别安慰我了,我还是很胖胖的QAQ 第14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4   第十四章甲乳科地狱天使4   清华博士后的小妹妹手术那天,彭闹闹见到了她的丈夫……哦不,前夫。   见识到了和平分手的夫妻在婚姻之外是怎么以朋友相处的。   那个男人哭了。   据说也是博士后,成绩没有女孩好,是一路追着她,以她当榜样考上的。两个博士后,从身份学历三观到家庭背景都应该是很合适的,可到底还是没能走下去。   婚姻之中一定需要孩子么?   彭闹闹不这么觉得。   女人一定要完整么?   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低头瞅瞅自个的75D,有时候觉得太笨重太显胖,可要是真拿走她舍不得。   她看见这个眼镜片比瓶底还厚的前夫在手术室的平车一来的时候就哭了。一路抽哒哒跟下去,两个小时后,又一路抽哒哒地上来,和护工一道小心地将尚未清醒的前妻挪到了床上。   彭小护倍感唏嘘,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爱情的样子。   没一会喻兰洲也回来了,看小护士呆呆愣愣一直瞅着大病房,时而低头叹气。   “彭闹闹。”他唤了她一声。   小姑娘跟狐狸似的警惕回头,一双眼圆又大,毫无保留地望着喻兰洲。   “手术很顺利。”   他立在门边,眼镜片反光反得彭闹闹瞧不见他的眼神,小姑娘糯叽叽朝他笑了一下,乖乖巧巧嗯一声。   几个小时后,那个神童妹妹醒了,一醒来还要安慰一直哭没停的前夫,彭小护在之后的几天留心观察,看见那个前夫忙前忙后照顾前妻,动不动又要哭一下,有时候哭得神童小妹妹烦了就乖乖低头挨训,小妹妹说了两句自个笑起来,轻轻拍拍身边哭肿了眼的前夫,道了声:“我很好。”   会恢复的很好,   会有很好的未来,   把这辈子的苦都吃尽了,以后一切都会很好。   然后前夫从病房冲了出来,躲在楼梯间哇哇大哭。   彭闹闹仍旧是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才回来,神童小妹妹跟她说:“没事儿,让他哭吧,他一直这么爱哭。”   “你们还能和好么?”圆脸小姑娘问。   “都过去了。”神童小妹妹摇摇头,在生死情爱中参透,“我们之间一直有问题,我生病这件事只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我迈过去,就能放下了。”   太深奥,叫尚未在爱情里吃过太多苦的彭闹闹苦思良久,在暖融融的午后问冷脸大夫:“为什么不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门,解决了所有问题重归于好?你觉得他们能复合么?”   莫名其妙被当成知心姐姐情感电台的喻某人脸更冷了点,觉着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见外,怎么什么都跟他说?他长得像知心姐姐?   于小宝比较像吧!   眼轻轻一扫,好哭的前夫正小心翼翼扶着前妻在走廊上溜达,神童小妹妹身上挂着个渗血的袋子,发现喻兰洲在看她,回了个很有分寸的微笑,瞧着比跟前什么都好奇的圆脸小护士要成熟的多。   “不能。”他到底还是回答了彭闹闹的问题,想想,应该是这辈子头一次八卦自己病人的感情生活……   真是……   活久了什么都会发生啊……   喻大夫不怎么满意地皱皱眉心,瞅着彭闹闹,话头变了个方向:“你再给我发内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拉黑你!”   小姑娘瘪瘪嘴,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一天三顿地发给他也没见被拉黑。他们的对话框里这个男人没说过一句话,全是她的各种“震惊”小文章。   她在拯救误入歧途的外科好苗苗,她理由正底气足,不慌!   喻兰洲被这丫头的欠揍模样气得牙痒痒,也没怎么想,伸手掐住了她那嫩乎乎的脸蛋蛋。   肉是真的多,称手得很,修长的两根手指捏住一团脸蛋蛋肉拉了拉,在小姑娘的嗷嗷叫中松开,眼见着那团肉啪叽弹了回去   开了眼了!   喻某人在兜里搓搓指腹,从此盯上了这块肉团团。   、、、   小姑娘顶着脸上一点点挨了掐的痕迹去给神童小妹妹接瓶,气哼哼:“掐肿了都!怎么这样啊!!!”   小妹妹刚都瞧见的,淡淡笑起来,却半点不肯说喻兰洲不好,就只让彭闹闹找个冰袋敷一下。   彭小护简直了,非常哀怨:“我对你那么好QAQ!”   她活泼,工作能力强态度也好,有个手背上胖得发肿压根拍不到血管的甲癌老大爷谁都扎不中,就她一针见血,所以特喜欢她,打断两人说话,唤一声闺女,把手机怼小姑娘眼前,上头是个男人的照片,瞧着与大爷有几分像。   大爷乐呵呵:“闺女,这是我家小子,有空你俩见见咋样啊?”   这是给介绍对象呢!   小姑娘瞅瞅,挺精神的小伙子,大爷一旁殷勤介绍:“学历还可以,读到了硕士,他们那个专业读到博士没什么用就出来工作了,在CBD,一年下来能攒四十多万,房子我也给他置办好了,车的话一结婚就配上没问题,你瞅瞅,相得中不?”   小闺女安安静静地听,家里打小教出来的规矩,甭管怎么样,长辈说话你就得听完,这是个尊敬。大爷现在很少见到不嫌老人啰嗦的小孩了,以为有门,赶紧要把自个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是个货真价实童子的事儿显摆显摆,就见白白胖胖很有福气的小闺女眯眼笑了一下,说我有喜欢的人啦。   大爷不高兴:“谁啊,有我儿子好么?”   她揉揉脸,喻兰州的手指是温热的,指腹碰上她皮肤的触感仍然停留不散。硕士啊,硕士是很好的,人这年薪这配置在北城也是很好的了,但小姑娘不怎么看条件,想了想,告诉大爷:“我还是比较喜欢他。”   大爷不吭声了,很失落,揣着手机躺回床上,叹了老长一口气。   彭闹闹冲小妹妹吐吐舌头,兜里摸出两颗糖,分给小妹妹一颗,自己剥了糖纸吃一颗,一下一下咬着Q弹软糖,满足极了。   “你喜欢喻大夫吧。”神童小妹妹说的很肯定。   彭闹闹也不忸怩,她身上很有北方大妞的坦荡荡,手里窸窸窣窣玩着糖纸,点吧点吧脑袋:“喜欢的,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神童小妹妹往门外望了眼,她前夫气喘吁吁拎着一堆水果进来,张罗着要洗给她吃,然后往彭闹闹手里塞了一个很沉的哈密瓜,是份心意,谢谢这个姓彭的护士这些天的照顾。   彭闹闹在积水潭的病房里收过一颗苹果、两颗桃、一串葡萄和四颗糖炒栗子,哈密瓜这么大体积的还是头一回,她不肯要,那个博士后的前夫又红着眼要哭,嘴里一个劲说着谢谢。   她受不了这个,收了,想一会儿切了和大家分着吃。   见小妹妹还在瞧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很早就认识他了,我希望他能比现在更幸福一点,就这样。”   “他挺帅的。”小妹妹又往彭闹闹怀里添了一盒红彤彤的樱桃。   说到这个那彭小护就很能聊了,先是很得意地嗯了声,又数落:“就是太严肃了,跟小老头一样。”   “是,他跟我术前谈话的时候像个老学究,比我七十岁的老教授还有范儿。”   彭小护捂嘴笑,咯咯咯跟广场上的和平鸽似的,没瞧见她说喜欢的人就站在门口。   、、、   彭闹闹看着神童小妹妹的前夫从她手术一直照顾到了出院,一天没落下,天天夜里就睡在过道行军床上,出院内天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其中一个是哭着走的。   钱护士格外唏嘘,彭小姑娘捧着脸安安静静,一整天没怎么说话。喻兰洲路过几次,瞅了好几眼。   宝大夫戳戳他大彭:“嘿,喻主任看你呢。”   小姑娘耷拉的眼皮掀起来往大办公室瞧瞧,就瞧见了内人宽宽平平的肩膀,他今儿穿了新袍子,比别人的白好几个色号,人坐在电脑前敲病例,稍微侧了点脸,金属边镜框微微闪了一下光。   彭小姑娘看得一点都不含蓄,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内个早会,他就是这么背对着所有人坐在那里,拒绝别人走进他的世界。   现在嘛……   现在好像好多了,   他会嫌她烦,烦到皱眉毛,   明知道她讨厌他抽烟却总是故意跟她作对。   好歹是有了些正常人的情绪。   小姑娘满足地收回眼,心里最大的期盼是这人能笑一笑,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于小宝一旁看着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心满意足的彭闹闹看笑了,手里甩着刚出炉热腾腾的工资条推推她,想给田护士的小老鼠买个大点的屋子,让她帮忙出主意。   一想到这个小姑娘就提起了精神气,其实今儿是个好日子,因为从这个月起涨工资啦!   旁人不明白的还以为护士工资高呢,什么呀,其实也就刚够花而已,听钱钱说积水潭两年没涨工资没签合同了,医院一群小护士连合同工都不是。这情况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早些年事业单位都是铁饭碗,人人都是正式编制,可后来又有了些合同制的护士,那么就出现了同工不同酬,咱俩干一样的活,成天端屎端尿的,可正式编不管是到手的钱还是以后的各种保障都是合同工比不了的,那就有人不乐意了,凭什么啊你说!   医院缺护士,可合同签的不是很爽快,非要攒着一批够数了才签。   现在政策抓得紧,渐渐在去编制化,提倡同工同酬,听说彭闹闹这是最后一批编制,没考上的就抓紧签合同,免得跟个三无产品似的。   她家里都安排好了的,从没操心过这些事。就一上午看见护士长找人谈话找人签字,到了下午才有功夫发工资条。医院这地界,工资条跟特种保密物品一样,轻易不能让人瞧,彼此猜测同科室同事能拿到手的钱,没签合同的羡慕合同工,合同工羡慕有编制的。   彭闹闹在这些道道里都混油了,工资条扫了一眼扔垃圾桶里,也不去好奇别人的,小嘴巴偷偷翘起来,心里数着多出来的几张钞票,哒哒哒进大办公室,拍宝大夫一下豪情壮志:“晚上咱涮羊肉切?”   大冷天的,吃点羊肉才暖和!   宝大夫刚第三遍数完自个的工资条,惨,是真惨,临床学了十年,到手工资也就仅仅能填饱肚子。   过年给爹妈发个红包都抠搜搜。   一听有肉吃,俩眼冒精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有空!”   两个小家伙这就说好了,咱宝大夫动静有点儿大,一旁挨着的喻主任转回头,一眼就瞧中刚还有点没精神的圆脸小姑娘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这丫头活得太鲜活,叫他抓不住她的情绪。   “你乐什么?”他被带得也有点活泛,跟着低声问。   小姑娘凑耳边小小声:“我涨工资啦!不少呢!你有时间吗?咱们一块去吧!”   “不还房贷了?小宝能吃穷你。”喻兰洲单手撑着额角,说话的时候尾音向上浮了一下,叫人知道他今儿心情不错。   “我上回跟他打赌输了,欠他顿饭呢。”   “你俩赌什么?”   “赌你做完手术几点上来。”小姑娘不好意思笑了。   喻兰洲一愣,才知道这俩小家伙能这么无聊。   “你俩怎么不打赌明儿下不下雪呢。”他没好气。   彭小姑娘嘿嘿笑,眼儿很亮:“一块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一下安排~   这个文是当回归练笔的,希望大家看得开心,留言都有送红包,一点心意,你们可以用来追别的大大的文,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下个文的文案我已经放出来了,律师文。可以在我的专栏找一下:恋恋红尘。   最后是关于我的旧文,好像是前年晋江有一次大彻查,就超级多要修改啊,我让编辑给锁了,实在不想修,修的乱七八糟不是以前内个味,现在也很难申请解锁了,目前能看的旧文只有《美人鱼》,诸位见谅~~   最最后,爱大家~~~谢谢打赏和鼓励~~~祝大家也升职加薪~~ 第15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5   第十五章甲乳科地狱天使5   彭闹闹是地道北城人,在吃上头有自个的信仰,吃麻小必须胡大,吃涮羊肉必定满恒记。   旁的在她眼里都不是那么个意思。   说起她心爱的满恒记,小姑娘能跟你掰扯一箩筐。   皇城根下的清真老字号,开了十来年,铜锅涮肉,上好的碳,发旧的锅,清汤锅底上飘两颗枣儿,这老北城的味儿就出来了。这么简单到似乎很没诚意的锅底其实别有用意,不叫旁的味道抢了肉味,也只有肉好才敢这么横。人底气足,在内蒙草原有自家的牧场,品质自个把控,鲜切苏尼特内叫一个地道,麻酱韭菜花豆腐乳这么一沾,满嘴的内个香呐!   川渝喜欢油碟辣碟,咱皇城根下小老百姓就好这口。   除了肉,满恒记还有一特拿得出手的吃食——麻酱糖饼!   这是彭小姑娘的最爱,一人能吞一张,完了觉得不够再抢妹妹的,边吃边呜呜呜说吃完就减肥。   如果只带着宝大夫那彭闹闹问都不会问,自个拿主意,可多了一个喻兰洲她就顾忌上了,快下班前微信问人:【咱吃哪家啊?】   喻大夫对这个没所谓,对话框里头一回吱声:【都成。】   小姑娘试探:【那咱去牛街?】   万金油,名气大,应该不会不喜欢。   喻兰洲一想牛街内几家在本地美食号里被吹成神的店就觉得不太行,干脆拿主意:【你吃满恒记么?我觉得还行,要不吃他吧。】   圆脸小姑娘稍稍愣了零点几秒,随即美滋滋笑起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吃到一块是件很开心的事,特别是在彼此都没明说的情况下有这种默契。   她喜欢发小猪表情包,粉色的小猪。   喻兰洲就看见一个粉色小猪扭动着胖胖的身体一摇一摇,特地折着眉心往护士站探了眼,瞧见小姑娘的水晶发夹闪了闪。   目光收回来又瞅了瞅这只猪,把手机揣兜里了。   晚上三个人是分开走的。   于小宝临时有个会,彭小姑娘操心很多事,一通给安排了,让宝大夫开完会自个过来,她拉着她学长急哄哄下楼,电梯里给解释:“好多人排队呢,我大众上取不了号!”   然后憨憨一笑:“我怕麻酱糖饼卖完了。”   每天就做那么多,晚了就没了。   都到店里了还吃不着,够抓心挠肺的。   喻兰洲垂眼瞧着每次都很认真仰起头跟他说话的小姑娘,淡淡嗯了声,问她:“一份够不够?”   可爱的小丫头翘起两根可爱的胖手指,嘿嘿笑。   他又淡淡嗯了声,很淡定,怕她不好意思。其实心里想,这丫头够能吃的,内饼他一块都嫌齁。   喻兰洲今儿没开车,彭闹闹也不愿意打车,很急,就怕她的糖饼没了,跟喻兰洲商量:“咱搭地铁吧!快!”   喻兰洲算是知道这丫头有夺期待内块糖饼了,没见过这么好吃甜的,也随她,两人搭四号线,平安里下来出了站口就能看见招牌,过了前头十字路口就到了。   这个点,真是够呛。   不过也习惯了,在北城吃点东西都得排队。   喻兰洲取了个号,和小姑娘挨着墙边站,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低头瞅瞅她,小姑娘真是不让自个吃亏,圆滚滚一颗球,仰着脑袋冲他笑,像是有话要说。   他弯下腰,迁就这颗矮蘑菇。   小姑娘一点没见外,小手拉着男人的外套,揪起一个小角,小小声儿:“想跟你说点实话。”   “嗯。”   “房子我爹全款买的。”   对怎么隐瞒实力得心应手的小姑娘,唯独不骗他,什么都照实说。   她说:“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   幼稚园小朋友那种跟谁好就跟谁说心事的模样。   说完不好意思揉揉耳朵,不太习惯对别人坦诚自己的家事。   喻兰州微微一挑眉,他还背着二十年房贷呢。   小姑娘要交代就交代个详细,白莹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喻兰洲垂眼瞅了瞅自个变形的外套,听她跟小崽似的奶声奶气哼哼:“这儿离我家远,我本来想租房的……我家老彭好讨厌,我不让他买他就非得让王叔叔每天接送,这怎么行!这回撒娇也不管用了,可我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我家的事,只能让老彭把房子买了。”   喻兰洲听懂了,她说的王叔叔应该是家里的司机。   小姑娘攥着外套的手指甲都发白了,问一声:“你讨厌我么?”   很多人,因为她家里有钱而嫉妒她,那些嫉妒最终变成了厌恶,她从小这般过来,被人嘲胖被人仇富,另一边,不是真心靠近的人也很多,她不愿意假情假意,她有一帮自己过命的交情,所以她学会了隐藏,她不需要光环。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小护士而已。   干一行爱一行,干一行像一行。   喻兰洲看见了女孩眼里的忐忑。   其实她本不需要坦诚。   其实他有心理准备,知道她的妹妹有一辆保时捷,配司机和私人秘书,知道她能随心所欲就把这皇城根下赫赫有名的会所拉了电闸。   只是好奇,这姑娘既然是个千金大小姐,为什么干这行?累死累活还捞不着好。   这几年本院的老护士都不愿意让自家孩子报医护专业了。   “讨厌你钱多么?”他双手抱臂,这条街熙熙囔囔,夜晚的霓虹灯将景色罩上温暖的滤镜,女孩像只小小绒绒的幼崽,饱满的脸上一层金色。   彭闹闹听出了他的无所谓,再问一次:“我是说,你讨厌我这么烦你么?”   我管着你,事儿妈一个,你虽然从没表示出来过,但我还是很担心。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伴着涮羊肉的香味和这个排队等座位的场景喻兰洲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摇摇头:“不会。”   从没这么想过。   说完,看见彭闹闹扎扎实实松了口气,扎扎实实地动容了一回,却不愿破坏气氛,压住了那些担心和害怕,轻轻松开他的衣角,抿嘴一笑:“太好了。”   是那种劫后余生的微笑,如果此刻她的眼底没红的话他还能轻松揭过,可看见了,就想说点什么,只是也说不出什么,男人的大手抬高盖在女孩圆滚滚的后脑勺上揉了揉,那弧度无比完美地契合他的掌心,细顺的发丝密密缠住每一道掌纹,叫人莫名觉得心软了点。   小姑娘跟鹌鹑似缩了两次肩膀,随即真心实意笑开,尖尖的小虎牙现出来,重新抓住人外套,豪气云天:“一会儿你想吃的都点上!一定要吃个痛快!不用为我省钱!我好多零花钱!”   他撤走手掌,也很痛快:“成。”   彭闹闹心里甭提夺美了,安静了好一会儿细细品味,偷偷给妹妹发消息:【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喻兰兰一点都不讨厌我呢!!!我们一起出来吃满满哦!!!!麻酱糖饼哦!!!】   很想吃满满却只能在办公室吃日式盒饭、还有无数个字要签无数个汇报要听的彭总面无表情发了个:【哦。】   喻兰洲明显感觉的到身边的小姑娘突然成了一只快乐的小母鸡,雀跃极了,排到他们的时候女孩轻车熟路找张靠调料区的小方桌,上空一个细长的抽烟管,她连菜单都不用张口就来:“您好,给我们三份手切鲜羊肉,三份鲜切苏尼特后腿,三份苏尼特小羊羔排肉卷,有冻卷么?今儿刚冻的么?成,来三份,烤肉十串,糖饼还有几个?有几个您给我来几个,我包圆!”   一旁有个小伙子听见了,哎哎:“妹妹,怎么就你包圆了啊,我也好这口,咱俩均一均?”   小姑娘爽快一挥手:“成,均你一份!”   看点得差不多了,一双眼巴巴儿望着桌对面的喻兰州:“你还有啥想吃不?”   他算看出来了,这丫头应该一开始就想吃这家的涮肉。   小姑娘门儿清,小嘴巴巴拉巴拉:“你知道他们杀羊是用□□的方法么?每一只都念经的,血放得干净所以一点都不膻。”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   她笑眯眯:“有一回我中午踩着开门的点来,人不多,我跟老板聊天来着。”   真是跟谁都能三分钟混熟啊……   小姑娘催:“你还想吃啥?”   他爱吃的都被她点齐全了。   男人张口又要了个毛肚和麻豆腐,说:“小宝爱吃这些。”   刚说完,咱宝大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有个人暗戳戳期待这颗小脑瓜的手感很久了!哎呀齁甜,给我腻坏了   明儿我想清淡点,同意的扣1~反对扣2~   PS,除了胡大,真的不要错过满恒记糖饼,你会回来谢我的!!!!!   我找找图,一会儿发微博~~   新文大家都收藏了不?锁定我pick me!!!! 第16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6   第十六章甲乳科地狱天使6   于小宝一坐下就骂,说自个要是三十岁之前秃头了这辈子找不着媳妇了就跟某些领导办公室门口静坐。彭闹闹也不拱火,就乖乖涮肉,乖乖夹她小宝碗里,堆了一座肉山,扭头见喻兰洲在瞧她,凑过去小小声:“不能让小宝饿着肚子骂。”   说完眨眨眼:“你要么喻主任,我也给你烫点儿?”   “你顾着他吧。”男人自个夹一筷子手切肉涮锅里,这涮肉有技巧,你下肉的时候不能太贴着边,铜锅容易粘肉,肉不成片了吃起来不是内个口感。   要有耐心,一片一片下,清汤寡水出来韭菜花麻酱里再涮一回,每一种肉都有不同的风味。   小姑娘寂寞地哦了声,看她学长慢条斯理将肉涮出了精致的味道。   糖饼现做现卖,点了有一会儿才端上来,这时候喻兰洲从位置上起来,彭闹闹满心欢喜分饼呢,以为他去洗手间,小心翼翼夹了一块在他盘子里,边吃边很期待地一直看着路口,就怕他去太久饼凉了。   这玩意得趁热,一口咬下去糖得是流动的才好,越烫嘴越好。   其实喻兰洲是去门口付了饭钱。   他没习惯叫小姑娘买单,而且……   男人顺手把眼镜拉下来些,手机凑近,裸眼看了一下微信对话框,内些个乱七八糟的小文章从标题到内容都很辣眼睛,但……   他不是不知好歹。   这丫头为他做了挺多事,请她吃点她喜欢的东西。   回去的时候远远儿就瞧见一圆脸小姑娘吃得都站起来了,往锅里下炸响铃,拍着手儿唱着不着调的曲子,什么炸响铃叮铃铃,叫于小宝笑着骂了声:“白痴。”   她一笑脸儿更圆,作势要拿手机扔小宝,一抬头瞧见他,才对自己刚才那串荒腔走板的曲子感到不好意思,露出家中小女的娇憨。   喻兰洲走过去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没说什么,轻轻放到自己这边收好,又瞧了瞧彭小姑娘,蓦地问她一声:“爱吃桃么?”   这寒天冻地的提什么桃?   小姑娘说现在樱桃好吃。   喻兰洲没吱声,又瞅了瞅,觉得她特像九月里的平谷桃,汁水丰沛,清且甜。   不是任何人都能长得像水果,这是喻兰洲这辈子头一回觉得有人就是很适合用水果来形容。   他垂眼下一个响铃卷,好了扔给小宝,知道小丫头瞧他呢,筷子尖又夹一个落锅里,几秒就好,手拐了个弯,落尽彭闹闹碗里。   垂着眼也能知道她在笑眯眯。   、、、   咱宝大夫除了是积水潭小喇叭外,也是有名的交际达人,甭看他成日里病房里待着,消息灵通着呢,彭闹闹就经常见他在微信上跟人聊天,不是替人张罗什么局就是被喊去参加什么局。可这一年他哪儿都去不了,就尽替别人张罗了。   难得能休息,宝大夫十分非常极其地不愿意就这么散,快吃完时就问喻兰洲和彭闹闹:“你俩晚上没别的事吧?”   两人都摇头。   小丫头吃糖饼吃了一嘴黑,举着个粉红色的小镜子擦嘴呢,宝大夫一点头,就没话了,手机噼啪打字安排,吃完以后在小姑娘哒哒哒跑去买单又哒哒哒落空归来的时候把人逮住,问:“大彭你高中体育还行吧?短跑几秒?”   “干嘛?”彭闹闹一边问一边抓喻兰洲衣角,这人忒劲儿,说好她请客的!   于小宝扭头说:“喻老师咱打球去吧!三对三斗牛,跟内科内帮人。”   外科和内科平日里互看不爽,在这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运动上也不怎么友爱,平日里战绩基本五五开,宝大夫难得撒野一回,满心期待瞧着喻兰洲。   彭闹闹一听,立刻瞧着喻兰洲。   “喻主任打球很厉害的!”小小的姑娘被宝大夫夹在胳肢窝里还不忘赞美她学长。   喻某人顶着四道“啊啊啊你一定要答应”的视线看向彭闹闹,有点故意:“她?”   带个小姑娘斗牛?   能行么?   没什么兴趣。   彭闹闹一看有门,赶紧拍胸脯:“我可以的!我很厉害的!”   但这话两位男士就听听而已,宝大夫部署战略:“大彭,一会儿上场你就来回跑,反正凑个人数,我靠内科有一小子成天跟小田发消息,忒烦!丫今儿也在。”   哦~   难怪~   小姑娘嗤嗤笑,嗯了声,拍拍她老铁:“放心放心,我真的很厉害的。”   再次被忽略。   喻兰洲拦了辆车坐进去,听彭闹闹吹了一路他从前拿过夺少次VIP。   一只软又有肉窝的小手探前拍了拍,拍在喻兰洲肩上:“实在不行让喻主任带咱飞!”   喻兰洲没回头,看着自己许多年没摸球的手掌,只说:“一会儿机灵点,甭让球砸到你。”   这话明显是对彭闹闹说的,小姑娘乖乖嗯了声,在后面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   积水潭最早是个王爷的府邸,住院大楼背后的花园内叫一个漂亮,小小的拱桥连着回廊,湖上修了一座专门给鸳鸯住的小屋,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打哪儿来的,一到冬天湖里结了冰,俩鸳鸯就爱挤在拱桥下秀恩爱。   这么精贵的地方自然没能建成篮球场,医院里的人都在几站外的体育馆办卡,一有时间就锻炼切磋。   一般多是院长主任之类,可怜的小实习小规培没这个美国时间。   今儿内科的人算是开眼了,就见俩高高大大男生领了个妹子进来,妹子特萌,一见人就笑。   好的,萌没问题,关键是你能打篮球么?一场的老爷们都在瞧热闹。   喻兰洲不担心,于小宝更不担心,反正就是凑个数,也不指望她拿分。   内科主任站出来说话:“一会儿可别说我们欺负女生。”   喻兰洲把交际的事留给于小宝,自个带着小姑娘去一旁热身。户外篮球场,一场人喘气都冒白烟,小姑娘一张口也呼呼冒白烟,她蓦地喊了声喻主任。   她说我有点激动。   又能看你打篮球了。   、、、   后勤的一个副主任当裁判,哨子一吹场上六个人就跑了起来,于小宝控球,对方三个都是壮汉,彻底放弃这边的小姑娘,专门堵于小宝。宝大夫一个长传,喻兰洲一抬胳膊稳稳拦住,他的手很大,在闹闹看来不算小的篮球在他手里能轻易地单手握住。   对方放弃于小宝跑来堵喻兰洲,肌肉的记忆是很可怕的,不管过去多久,这个场景只要重现它就会自动反应,只见他不但没上前反而带球后退几步,站在三分线外轻轻一跳,黄褐色的小球从他手中脱离,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唰一声落入篮中,连框都没碰到,得分。   一直站在篮下没人防守的彭闹闹将他这套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在篮球落地时啊啊啊地叫起来,跑得很快,跑到他身边又欢乐地跑回篮下,叫场外的人笑了起来。   于小宝简直不能再崇拜他的喻老师了,接下来又一次长传,只是这回对方有了防备,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壮汉和喻兰洲同时跳起接球,篮球虽不像棒球冰球之类那般近乎暴力的碰撞,但私下的博力也不小,喻兰洲这几年压根没运动,肌肉力量自然比不上能按时下班、下了班还有精力上健身房的内科大夫,迎面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后仰,眼看就要摔倒,只能把球往于小宝那里打,可角度一错,就要落到场外。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不知是从哪窜出来的,竟然跑出了残影,稳稳抱住球站定,在喻兰洲落地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时一个用力弹了起来。   她很灵活,知道运用膝盖的力量让自己跳得更高,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抬手,抛高,将对她来说不算小的球扔了出去。   球还未到她就扭头寻喻兰洲的眼,冲他握起拳。   唰一声,球未碰篮板未碰框,准准从篮网里掉下来,被对方接住。   裁判吹哨,三分。   个子小小的女孩,和五个大男人打球,一手神射。   于小宝低喃:“我去……”   喻兰洲看清了她眼里狡黠的得意。   还看清了她用手腕发力、她能预判球落网的位置。可一帮老爷们却觉得是侥幸,新手都有新手运,在于小宝重新得到进攻权后依然是放弃彭闹闹的。   于小宝给球,喻兰洲做出要投篮的姿势,在壮汉们高高跳起高高举臂交织的妨碍网中,他突然喊了声:“闹闹!”   他喊的笃定而沉稳,手腕向后,球在地上弹了一下落入那个萌萌的女孩手里,此刻她的表情很专注,抿紧的唇,坚定的眼,接到球后再次后退,人站在线外,鞋尖未碰线,起跳,脱手,球抛出弧线——   她的动作和喻兰洲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差分毫。   唰!   裁判吹哨:“三分。”   这回没人觉得是侥幸了。   喻兰洲和于小宝齐齐跑向彭闹闹,他们一人一掌揉住了小姑娘的小脑瓜,揉乱,让她的短发因为静电而翘成天线宝宝,她嗷嗷叫着:“我就说我很厉害吧!”   她看向喻兰洲,然后狠狠一愣。   喻兰洲在笑,那种曾经在阳光下绽放的、她曾经见过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看到好多老读者的名字出现在了评论区!!!敲级星湖!!!!今儿家里有客人所以迟了点,明天回复正常速度~   在微博搞了个抽奖,平时我在文下送红包都是20一个,这次抽三个宝宝,每人送500晋江币,我的好朋友作者似诱也抽三个,一共就是六个,中奖率还蛮大的。有兴趣的可以去试试~~~ 第17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7   第十七章甲乳科地狱天使7   内科内帮人超气。   特么的于小宝你丫平时就能打,最近当老总了怎么还不被累垮!!   我靠甲乳怎么还有个能打的?平时不显山露水,刚才一手三分真的漂亮。   草草草甲乳是风水特别好咋地?怎么随便一个小姑娘拎出来都能carry全场??   大部分学医的人其实都这样,打小别人在玩的时候他在学习,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他在学习,别人偷懒睡觉的时候他在学习,所以,在篮球这件事上,学生时代空有一颗喜欢的心,其实没怎么碰过,在医院拼搏几年,有了点闲工夫这才练起来。   也就是说,水平都不算特别拔尖。   平日里都是一个单位的,谁也甭嫌谁手臭,能打个全场已经很满足,这闷不吭声给你憋了个大的,叫场外当教练的内科主任沉了脸,把人叫回去部署战略。   彭闹闹扭头望着她学长,小姑娘跑得一头汗,细细的发丝沾在额边,因为温差小脑瓜上飘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叫喻兰洲一个没忍住,又笑了。   小姑娘看的心惊动魄,痴痴问他:“咱们接下来怎么打?”   他无所谓地摘了眼镜:“随便打。”   哦。   彭闹闹懂了,当然,当然可以随便打,毕竟这人曾经那么牛。   暂停时间到,内科主任亲自上场。   裁判哭笑不得,私下跟宝大夫说:“年轻人,放放水,你看老何一把年纪挺不容易的。”   于小宝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眼睛瞅着内科主任身旁的一壮硕小伙。   比赛开始。   内科主任的战略就是一盯一,你能打,我也能防。理论很完美可实践上还是有出入,最大的不定数在彭闹闹这里,这么个萌妹,你撞不得碰不得,人一嗓子喊抓流氓那就麻烦了!   于小宝正面对抗正对小田护士孔雀开屏的公孔雀,他今儿没打算自己得分,当个好后卫,跟这孔雀死磕。对方也知道于小宝什么意思,两人正面对抗,胳膊撞胳膊胸撞胸,咱宝大夫心里冒火呢,把人撞一个踉跄,内科主任指着公孔雀:“你没吃饭啊!”   人也委屈:“吃了。”   宝大夫很爽,振臂高呼:“兄弟们,上!”   喻兰洲从他身边跑过,拿到了球。   高高大大的男生站在巨亮的灯下,目光平静,光点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侧脸英俊得令人炫目。他一下一下拍着球,守他的人心里骂娘,两条胳膊挥得跟电风扇一样,生怕漏球挨批。谁知明明后退的喻兰州却猛地一个带球向前,肩膀撞开守他的人,彭闹闹不让防自己的人过去帮忙,干脆耍赖,伸手拉住了对方的球衣。   内科主任:“……”   小姑娘眯眼笑,要多可爱多可爱。   就在这一刻,喻兰洲那一串假动作骗到了对方,人拔腿往篮下跑的时候他又倒了回来,场上所有人包括苦哈哈已经退到篮下的内科副主任再次看到了喻兰洲那个完美流畅的投篮——   起跳,篮球在空中划一道弧线,他落地、转身,球还未到,他高高举起手,握成拳。   唰一声清脆悦耳,篮网高高漾起——   球进了。   这是属于喻兰洲的动作。   他想起来了。   他的目光在场上找寻着什么……找到了……彭闹闹笑的像朵喇叭花,手也高高举在空中,握成拳。   、、、   于小宝今儿杀心很重,压根没工夫好奇这俩人的动作为什么能完美吻合,在篮下抢到球就是一个长传,他明明自己能打却不稀罕内2分,喻兰洲抬手一捞球稳稳拿下,一秒没停留,直接反手投小姑娘怀里。   彭闹闹看见了没有眼镜遮挡、喻兰州信任的眼神。   最后一个球,让她压轴。   那就不客气了。   球拍在地上,她又冲内科主任嘻嘻一笑,主任:QAQ!   小姑娘上前,主任一脸惊恐赶紧后退,再上前,再后退,输赢已成定局,她轻轻一跃——   得分!   是个长射短投都很稳的小姑娘。   绝了,在场的几个主任级别的都唏嘘,想把长得可爱篮球还打得很好的小护士撬到自己科室!   他们看见这个小姑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一投完就回身找喻兰洲,冲他笑,比了个耶。   这是能记录在积水潭野史里的一天,俩甲乳大夫带个妹子居然压倒性地赢了比赛,妹子可以说是carry全场。于小宝可算扬眉吐气把公孔雀踩在脚下,冲过来抱着彭闹闹的膝弯将她高高举起,那么画面就是小姑娘满头冒烟又恐高地嗷嗷叫,慌慌张张抓住小宝头发,还不忘低头找她学长。   在于小宝嗷嗷嗷“你换个地方我不能秃我还没娶媳妇”的叫唤中,一旁清冷的男人取出眼镜戴上,镜片反光严重,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表扬小姑娘:“球打得不错。”   你曾因为喜欢谁而点亮过什么技能吗?   彭闹闹在被于小宝放下、被几个主任围住要联系方式、答应他们以后和外院打架……哦不,打比赛的时候以外援身份参赛时,又偷偷望了喻兰洲一眼。   她因为喜欢喻兰洲,学了打篮球。   他们家老彭请体大教练来家里教,家里修了个篮球场,她练了一年又一年,一手三分球弹无虚发。   上了大学参加篮球队,打过大学杯,进了女子八强。   因为曾经很喜欢这个人,喜欢他在太阳下打球的样子,所以也希望自己能变成那么耀眼优秀的存在。   、、、   小姑娘被主任们努力撬墙角中,于小宝和喻兰洲没插嘴的地儿,俩人站在场外喝水,宝大夫笑:“明儿邱主任能在主任会议上横着走。”   喻兰洲想想小老头内手握重将睥睨天下的样儿也笑了,翻出手机给王钊发消息:【最近抱上新大腿,下回约打球。】   王钊都数不清这人夺少年没碰过球了,一开始还总约他来着,每次都拒,后来就不勉强了,怎么也没想到人能主动约,也很好奇到底是夺粗的大腿啊要这么嘚瑟,发个很□□的表情包,问:【谁啊!】   【你见过。】   那头静了静,试探着:【内小丫头?你邻居?】   能让他发小主动约球的……王老板觉得除了内个能拉电闸的小姑娘其他都不可能。   【嗯。】   【我靠,喻兰洲你凭啥运气这么好有个可爱又能carry的小邻居!凭你面瘫又自闭吗!!】   【大概人品好。】   【草!】   他把手机锁了揣兜里,瞧着小姑娘哒哒哒往这儿奔,一来就跟领导汇报情况:“他们都想让我转科,我不干,你放心,我是个厚道人!”   三人一同离开球场,于小宝是知道喻兰洲住医院附近的,所以问闹闹:“你往哪儿走?咱俩顺路的话一块打车。”   “我家……”小姑娘想随便说个地方,不敢告诉小宝她和喻兰洲住对面。   要是被人打趣起来,她怕她学长别扭。   “她跟我走。”某人直接给截了话头,把小丫头拉到身边,朝于小宝一抬下巴,“你自个回吧。”   宝大夫好奇:“你俩住一起啊?”   彭闹闹:“注意你的用词,只是同个小区。”   宝大夫哦了声,还有点羡慕,问彭闹闹:“你家租金一月夺少?我本来也想租那里,可太贵了。”   小姑娘大气不喘:“我爹赞助了点。”   说的也算实话。   被喻兰洲瞥了眼,小姑娘仰头笑。   他赶小宝走,拉着彭闹闹上车,两人挨着坐,彭小姑娘还没从和偶像打球的余韵中缓过来,一路安安静静玩手指,很想说点什么,却始终忍住,到了家门口,是喻兰洲问了声:“玩猫么?”   就看见彭闹闹的眼唰地亮了,乖乖巧巧点头,在喻兰洲把三花放她怀里以后不复之前的文静啊啊啊开心的像个小疯子,男人靠着门边,听她问:“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早就想合影了!   他点点头,小丫头把粉色手机塞给他,觉得他的手配上粉红色也很好看。   “我们是妹妹,要保护隐私。”她抱着猫,一手捂着三花肚皮靠下的地方,一手比耶,小猫喵喵叫,爪子探向前,好像也在摆pose,彭闹闹小声催:“快啊快啊!”   喻兰洲弯下腰,拉了近景,镜头里塞满了可爱兮兮的圆脸小姑娘和扁脸小三花,咔嚓一声。   彭闹闹满意极了,都听别人说直男拍照水平有夺辣眼睛,没想到喻兰洲能拍得这么好看——   好看的定义就是把她拍的很不胖!   小丫头迫不及待发朋友圈,抱着猫一遍又一遍看这张照片,三花似乎也知道是自个,爪子踩在手机屏幕上要摸一摸。   深夜的家门口,走廊上,蹲在地上的矮蘑菇蓦地扬起脑袋,轻轻问了个问题:“你真不记得我啊?”   喻兰洲不知什么时候摘了眼镜,两手抱在胸前,懒洋洋地,垂眼瞧她,这一眼很深,却没回答。   小姑娘耷拉下脑袋:“我那时候的体型很有记忆点的,我是你啦啦队里最胖的,我到现在也没比那时候瘦夺少……我是说,我一直都没变……”   为什么女孩子会这么介意自己是不是被记得?   喻兰洲并不懂。   但他望着矮蘑菇圆滚滚的后脑勺,想了想,没再逗她,说实话:“记得。”   彭闹闹唰地站起来,不敢相信他居然记得!   喻兰洲看着她,其实一直记得,从她到科里第一天就想起来了,学妹里喊得最大声的就是眼前这个不论过了多少年都没怎么变,脸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小姑娘,当时觉得她可太吵了,现在……现在也觉得她很唠叨。   但她专业很强,打球也很强。   彭闹闹开心疯了:“那你干嘛骗我!”   “想看你着急。”他实话实话,平时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无聊,可她问的时候他就想逗逗她。   她越在意,他就越不告诉她。   啪!   小姑娘幽怨地把小巴掌拍在喻兰洲手臂上,也不管自己打的可是积水潭甲乳科所有人的宝贝,是积水潭手术室所有人的洗眼神器。   然后,   某人还没追究呢,自个倒是喊起疼来,小肉手拎起来给他瞧,红彤彤的。   她的眼水汪汪闪着快乐的光,她怀里的小喵喵眼珠子也大,一大一小齐齐看着喻兰洲,就成为了双倍的可爱。   喻兰洲手指虚点点:“我看看。”   小姑娘摊开泛红的手心。   “翻过来。”   小姑娘又给看了看手背上的肉窝。   “断不了。”他把猫捞回来,结束了今晚的溜达时间。   回家,彭闹闹在沙发上一通滚,开心得不知道怎么才好,给妹妹打电话:“啊啊啊啊啊静静你知道吗,他说他记得我也!!!!喻兰兰说他记得我!!!!因为我胖胖!!!!我突然好喜欢胖胖的自己啊!!!!!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自己!!!!!我要暂停减肥计划一礼拜来纪念这件事!!!!!我的少女时代回来了我好高兴啊啊啊啊!!!!”   正被他们家彭董事长叫进书房布置明年KPI的彭总:“……”   另一边,经不住三花喵喵叫的喻兰州刷开了彭闹闹的朋友圈,最新一条上写着:【我的新朋友!】   她在笑,小猫似乎也在笑。   男人把手机递到小猫跟前,小家伙总算不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圆脸小姑娘嚼着软糖:我大学偷偷减肥在比赛中晕倒被教练骂到臭头,从此以后我的饭都是教练打的,吃不完不许碰球,我扒着教练裤子模仿湘北篮球队的某个同学哭喊教练我想打篮球,差点把他裤头给拽下来。   这漫长的一天总算写完了!   通知一下,下周一本文入v哈,当天三更~~~~~ 第18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8   第十八章甲乳科地狱天使8   小丫头说要暂停减肥事业一周,最具体的表现就是变本加厉地吃糖。   第二天,喻兰洲开车上班,在排队过闸时瞧见彭小姑娘欢天喜地地奔出来,蹦蹦跳跳跟个孩子似的,小脑瓜探进路边一辆劳斯莱斯里,没一会拎走一袋东西。   喻兰洲收回眼,车子过了闸门,今儿运气不错,找着个空位顺利停车,走的时候给停车场看门大爷递根烟,大爷乐呵呵收了,让他赶紧去上班车有他看着花不了。喻兰洲却不急,步伐缓了点,算着彭闹闹也该到了。   这不,小姑娘瞧见他一通小跑,喊着学长学长等等我!   他立在那里等她,想着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个,喻主任喻主任的,过了一晚上,这就不客气了?   彭闹闹跑到跟前,塞他一兜糖,说学长早上好!   一张圆圆脸盘,瞧着特像朵向日葵,朝气蓬勃的,叫人一早就充满干劲。   彭闹闹也在瞧他,忘不了他昨儿的内些话,和那昙花一现的笑。   也不是就一直惦记这人,他高考离开后学校里只剩下个传说,后来的学妹没见过他的耀眼,学校里也再没有出现能超越他的存在。他走了,她就没再那样迷过谁,安安心心学习、打球、考试,没有再在操场上为谁呐喊过,没有再踮起脚尖等在谁的上学路上。那像一场梦,一场关于青春的梦。后来她毕业,出社会,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自己喜欢的生活,喻兰洲这个名字成为了只是会在同学聚会上出现、聊起学生时代就不能不提的存在罢了。   和语文老师退休了、英语老师跳槽了、数学老师当上班主任了没什么不同。   她没想到,有一天能再遇见。   知道了他太过惨烈的过往,见过了他崩溃后的堕落和放弃。   喻兰洲这个名字,就不再只是那样的存在了。   他是她的同事,是她的学长,是她的邻居,是她喜欢的三花喵喵的主人。   她再没给他发过那些小文章,没有再收到过线人汇报,她不担心他能偷偷背过她的情报网出去胡作非为,她感觉到他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他对她好、给她玩猫是在道歉,那个雨天他对她说的话做的事,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明白的。   “还看。”喻兰洲低低斥了声,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看什么。   彭闹闹忙收起眼,停车场离住院部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并排走,小姑娘边说又给三花买了点东西边给自己剥了颗糖,糖纸乖乖扔垃圾桶里,小嘴巴嚼啊嚼,那糖太香了,将她浑身都染上一层橘子味,恰巧她今儿穿了身橘色的棉袄,就跟颗大橙子似的。   喻兰洲问她:“糖哪儿来的?”   他前几天去超市没找着。   本来挺自在的小丫头突然挠了挠脸,仰起头抿嘴笑,还是那副我不骗你的表情:“这糖我小时候有过,后来那个厂倒了,买不着了,我在家哭,我爹收罗了能有20种不同味道的橘子糖,都不成,被我哭怕了就自己开个糖果厂……也不挣钱,一年能够我吃就成……方子是找原来那个厂买的……”   她说得不好意思,喻兰洲却觉得有趣,调侃一句:“厉害。”   想起这丫头每天骑来骑去的小摩托,问她:“摩托车不会也自家产的吧?”   他觉得真有可能。   提到这个彭闹闹就气,急急跟她学长抱怨:“他们骗我很便宜QAQ”   她上班忙,买车的事就家里人给操办了,她就一个要求,得是粉色,越粉越好,结果她老爹逛了一圈觉得都不够粉,硬是给定制了一辆,换成真皮坐垫真皮脚垫,全车镶满亮晶晶水钻,还骗她是便宜货!   可她彭闹闹是谁,是三岁生日爹妈就给买钻石的公主,内水钻她一眼瞧着就不像便宜货,问妹妹,他们家彭总很直接,说钻她选的,挑了她能接受范围内最便宜的牌子,不算骗人。   还能怎么办,买都买了,她要是不骑这钱就白花了,浪费可耻!   怕他又冒出一个“厉害”,忙又往他兜里抓了一把糖。   喻主任很无奈:“我长得像好吃糖的?”   还是看起来很娘的软糖。   他真的不理解,这丫头对谁好就往谁兜里塞糖的习惯哪里来的。   彭闹闹可爱兮兮:“可是我担心你又抽烟,你想抽烟的时候吃颗糖吧,真的不喜欢么?那你喜欢什么?”   得,这话把喻兰洲问哑了,生怕她老人家小手一挥又给整几个零食工厂。   还能说什么?   服气!   老老实实被塞口袋,上楼让学生们分了分。   于小宝捞了一颗,到护士站敲敲桌板,他算回过味来了,剥着糖纸问:“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坦白从宽抗拒绝交。”   彭闹闹被他一问,老实巴交地给交代了:“不是你想那样,喻主任是我小时候的偶像,跟你现在没俩样。我过来前房子就弄好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俩住对门,我是没关系,可我学长那么帅一人,夺少小姑娘喜欢啊,要是知道了不太好,影响他找女朋友,医院这地界你还不知道?住隔壁栋都能给你传成同居!”   宝大夫一听是这个理,扭头走了,走回办公室挨着喻兰洲,说喻老师,大彭对你可真够意思。   喻兰洲以为他要糖呢,顺手塞一把过去。   查完房出来经过护士站,瞧见钱护士捧着圆脸小护士的手揉吧揉吧,问她:“妹妹,你这手为啥这么嫩?”   那自然是必须嫩的。   他们家彭总和一帮小姐妹给她买护手霜从来不心疼钱,心细的会看看成分,选保湿度高的,土豪型的对成分没研究,专挑贵的。一支小小的护手霜从十几块钱开架货到几千块贵妇款什么价格都有,但贵有贵的好,就是即使你不看成分表也用得很安心。彭闹闹自大学毕业开始在医院实习后,每年不知收夺少美容院的护理券,定期做手膜,除了这双手,家里柜子里成堆的贵妇面膜,怕过期就全身用,所以她全身都很嫩。   只是现在是冬天,长袖长裤的,大家只发现了小小一双手而已。   喻兰洲站在护士站前签医嘱,那双手就在他眼前翻来覆去,昨儿夜里扇他扇出来的红印子没了,肉窝窝凹凹的,让人想往里头盛水。   第二天,彭闹闹给钱护士带了一支护手霜,虽然是全法文的,但这年头什么查不到?不敢胡诌什么A货超A了,在钱护士在淘宝搜同款的时候解释着:“上回商场抽奖抽中的,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钱钱你用吧。”   因为彭小姑娘瞧着就像北城胡同里最最普通的那种小孩,拎个奢侈品包戴个水晶发夹都不像真的,所以钱护士很容易被糊弄过去了,还挺羡慕:“闹闹你运气这么好啊,去年圣诞商场搞活动我就抽了一块香皂。”   一搜搜出来四位数价格,钱护士看着彭闹闹,小姑娘抿嘴笑:“原来这么贵啊。”   钱护士本来不好意思要,被彭小姑娘劝了半天收下了,说请她吃好吃的。   喻兰洲一旁看着,没言语,得了小丫头一个眨眼,谢他不杀之恩。   、、、   在医院工作的人必将见过比常人多许多的人生疾苦、生老病死,彭闹闹自觉尚未修炼出钢筋铁骨,她觉得尽管喻兰洲这人看起来像是刀枪不入,其实他的道行也不够高。   门诊一批批往病房输送病号,喻兰洲手里一批批跟拆弹似的切肿瘤清淋巴,偶尔,他会像天上的流星闪一下,让你看见他的光芒。   在大家翘首期盼这年初雪的某一天,住院部来了一对年迈夫妻。   有些人不服老,爱在白发上染黑色,穿着鲜艳的衣裳;有些人则很坦然地接受了苍老的自己,一并接受病魔的赠予。   花白的头发,褐色的老人斑,带了补丁的衣服,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帆布包,风尘仆仆,眼神坚定。   彭闹闹看见他们是牵手进来的。   他们是喻兰洲的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吃糖的彭小胖:我是彭氏集团的掌上明珠,虽然我看起来像个柴火妞,用什么都不像真货QAQ 第19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9   第十九章甲乳科地狱天使9   具体是几型要等术后做病理才能知道,目前就手术而言,他有几个方面要说。说之前看向老大爷,老大爷领悟,原本绷得很紧的表情松了松,牵着自己的老妻,说没关系,我们有心理准备。   他隐着一股自豪,也是一份鼓励:“我老太婆能撑过去。”   喻兰洲点点头,开始说后边的安排,先说用药,现在的流程基本都是这样,国产药和进口药让病人自己选。第一个是升白针,白细胞是人体很重要的防线,患癌病人容易掉白细胞,但也有不怎么掉的,因人而异,所以这个选择就比较纠结,后期化疗,打了进口升白针的一周抽一次血看看指标就行,打国产针的需要三天抽一次,国产有医保能报销,进口针一针就几千块。而这种效果也不是绝对的,有些人打了进口针也还是没办法撑住,有些人不打进口针也照样好好的。   有钱人自然没有这种困扰,所以说钱能解万愁,可怜的只有穷人。   老两口看起来文化水平不高,在东北五常一个乡下生活,自家院子里种地养鸡,地大部分包出去,留了一小垄自个侍弄。彭闹闹发现喻兰洲把这个问题讲得特别细,在老大爷戴着老花镜一遍一遍看他写下的对比图时没有催,反而要起来倒水。她把他摁下了,哒哒哒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水端过来,看见老太太一双眼是哭过的红。   她站着就不走了,喻兰洲在老大爷做不了决定时给了方案:“这个我们后边再看看。”   升白针不是一次就行,每一次化疗都需要。   每一次都是钱。   还有保心药,这个医保没报,照理说治疗要用到的药品都是可以报的,但……具体里头内乱七八糟的事喻兰洲不想跟病人说。   可以打也可以不打,这个看自己,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打了还是出问题,有些人不打也照样好好的,问题是你愿不愿意为一个只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花这个钱,积少成多,对于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不是小数目。   和升白针不同,保心药关乎人体最重要的器官,这样选择的难度就降低了很多,老大爷这次决定做得很快:“可以的,我们有钱,大夫,我们来就是为了治病。”   很多时候病人的犹豫让人心疼,太过利落的做决定也让人心里不好受。   喻兰洲扭头看了彭闹闹一下,用眼神问:还要再看?   小姑娘依旧站在他身边。   他转回头,说下面一个,放化疗也有进口和国产之分,但这个更好做决定,他直接就给选了:“还是走医保吧,国产药和进口的效果区别不大。”   “哎哎。”老大爷连连点头。   其实他并不是太懂,只知道他的老妻病了,村里人一听说是癌就私下里说他们家应该早点准备后事,寿衣要早早买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可他信大夫的,他带着老妻从东北跑到北城,为了尽快确诊在积水潭门口买了黄牛号,一进屋看见是个这么年轻的大夫也没动摇过,人的能力和知识不应该用年龄来衡量,喻大夫说能治,那么他回家收拾收拾,又来了。   最后一个是输液管,也是一笔大钱。   在甲乳科的治疗里总是会出现这么多模棱两可的情况,输液管要做个小手术埋在颈下静脉中,手术费是一头,材料费也是一头,进口货,不便宜。后期还有护理费,这一算就算不到尽头。优点就是对血管的伤害能降到最小。   但也有另外的选择——   相比之下留置针则经济实惠很多。   但乳腺癌的病人有一点比较特殊,手术后的那侧胳膊因为剥离了淋巴和一部分肌肉,在日后需要非常注意护理,一定不能破皮和水肿,也绝对不能拎重物。扎针这种事就全部只能在另外一只手上操作。   这一点归护士管,彭闹闹在心中迅速做出预案,第一期手术期间在脚上建立静脉通道,术后回到病房使用软针输液,尽量不碰到监护指夹,一个留置针省着点用五六天不成问题,能报销,几块钱的事。后边化疗也都一样,到了靶向能轻松点,挂个药水一上午就解决了,用最普通的输液针。   重点要注意维护好唯一能输液的那条胳膊的静脉,拔针后的按压和药水的滴速尤为关键。   如今大家生活条件都还可以,咬咬牙也都能承受,所以放弃输液管的病号不太多,彭小护士盘了盘,觉得能行,自个上心些,总要把老人照顾好。   不为谁,这也是她的工作。   但老大爷却不愿意省这个钱,一针一针扎在老妻身上,也扎在他心里。   这钱,得花。   、、、   接下来说手术,喻兰洲用笔画了个圈,既然能接受,那他就没顾忌照实说,怎么切,伤口多大,大概几针。老大爷认认真真地看,看完就问了一个:“会有多疼?”   他担心了很久,怎么切是人大夫的事,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这个不该操心,你让人大夫来种地人也玩不转不是。   伤口多大缝几针也不重要,老夫老妻了,不在意那个。   就是担心会有多疼,他不舍得。   他年轻的时候见过村长老娘得肺癌,到最后疼的到处求人给她一包老鼠药一了百了,他看怕了,怕自己的老妻也那样疼。   但老大爷的担心在如今倒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喻兰洲告诉他:“有镇痛泵,从手术到恢复全程基本感觉不到疼。”   能感觉到老大爷重重松了口气,压根没问这个神奇的泵要多贵,进不进口,有没有医保。   喻兰洲看向病人本人,同样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能镇定直面即将到来的手术已是不易,老太太很坚强,不肯在旁人面前掉眼泪,摇摇头,主意自家老头拿就成,他们在家约好了,要一起来,一起回。   一辈子没进过医院,老了老了,走这一遭。   那就差不多都说清楚了,喻兰洲使唤彭小护带老太太去病房,让老爷子留步。   他把人从人来人往的大办公室带出来,带到休息室门口那块僻静的地方,把刚才没当着老太太面说的事情说一下:“手术完还要吃五年药,这部分医保能报一点,但家里还是要有准备,不要出现停药的情况,得不偿失,吃了那么多苦,可惜了。”   整个费用刚才他没说,老爷子也没问。不是富裕人,却对这个不上心,倒是很多家里挺有的一上来就问价钱。   老大爷把大夫这话琢磨琢磨,头一次露出笑,眼尾簇成了朵菊花,皱巴巴的,他拍拍贴身的腰包告诉喻兰洲:“出来的时候把地全卖了。”   地卖了以后吃什么?这么着急卖一定也不会有好价钱,可人却笑,笑的很轻松。   没有一点舍不得。   、、、   晚上,喻兰洲敲响了彭闹闹家的门。   小姑娘敷面膜呢,泥膜,根本不可能摘下来,只能顶着这张可怕的脸去开门,说话还怕裂开,哼哼唧唧:“要不你等我一会我洗个脸。”   他把她拉住,就几句话的事:“今天内老太太……回头你跟她说管子做活动打折。”   彭闹闹傻了,问:“几折?”   喻兰洲抿了抿唇:“半价。”   小姑娘:“……”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呆愣愣的泥娃娃,这事找别人他不放心,这丫头是个嘴严的,也机灵。   他记得这对老人,当时他们跟他说要回去商量商量,很多病人都是这么说说就再也没来,老太太年纪大了,如果是肺癌骨癌那有些大夫就直接劝不要折腾了,因为不值当受那个苦,说白点就是病情的发展进程赶不上您歇菜的速度,干脆甭费事。但这是乳腺癌,一个愈后很好的癌。他是一直希望他们能重新回来的。   今儿老爷子说的那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不是滋味。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勇气,这份魄力。   很多人轻易放弃了自己……   就像……   很多人。   穿着蓬蓬蕾丝公主睡衣的小姑娘泥膜糊的非常厚,导致脸上就五个洞,大大的眼睛被盖在泥里成了豆豆眼,她拉住了喻兰洲要去掏烟的手——   “我想捐一点给老奶奶。”   她不差钱,她有一颗真心,可喻兰洲摇摇头。   能看出来老爷子有傲骨,不然不会卖地,别人对他的施舍将会是一种轻蔑,如果他不需要这份关心,那这件事就不能做。   这件事是彭闹闹欠考虑,她习惯了每个月往各种捐款渠道捐钱,一个小姑娘,助养了三个大山里的孩子,虽然一次面都没见过,但她每两月都要收到孩子们的信,他们叫她□□,他们说因为她的助养自己能读书,能吃饱,能走出去。   所以,她只是习惯了。   她以为有困难的人都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钱是很好的东西,能解决很多事。   小姑娘耷拉下脑袋,揪着裙摆,跟她学长道歉,没说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道歉。喻兰洲其实想捏捏脸,可一脸泥实在下不去手,改成在脑袋顶上摁了摁,低声道:“没大事。”   不需要这样道歉。   你是捐钱,不是抢钱。   彭闹闹仰起头,静静瞧着他,有些人的善良是在表面上,有些人嘴笨,只会做事。   她拉住他衣角暗暗用力:“我演技很好的,我一定会瞒得天衣无缝!”   第二天,在彭小护奥斯卡能拿影后的演技下,老爷子相信了一个八千块钱的管子厂家搞活动三千八百多能拿下这件事,并且深信不疑,乐呵呵跟他的老妻说:“瞧,人不能一直走霉运,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心胸豁达的人能因一点小事开心起来,老婆婆一想能省下好几千块钱也跟着笑了,是啊,好运这不是来了么。   喻兰洲一直立在护士站前观赏完影后的大戏才走的,不一会儿外卖小哥送上来一杯珍珠奶茶,就于小宝总喝的内家,问谁是彭闹闹。   彭影后很意外,说我也没点啊。   可名字就是她。   那就先收了,想来想去有了点眉目,乐淘淘进了休息室,就喻兰洲一个人在里头,她挨过去,眯眼笑:“学长你给我买的奶茶啊?”   他不吭声,默默给外卖小哥写好评。   这奶茶小姑娘没舍得喝,回家供进了冷冻室,跟妹妹说要供一辈子,老了取出来给孙子辈的瞧,说你奶奶当年我夺牛逼啊,能让喻兰兰给我买奶茶!   作者有话要说:  喻主任:胖胖,奶茶好喝么?   彭小胖:我没舍得喝。   喻主任:为啥?   彭小胖:怕喝完你就不给我买了。   喻主任:你是不是傻?   彭小胖:QAQ   喻主任:那我下回真不给你买了。   彭小胖:QAQ   亲妈:真别给她买了,读者让她戒糖、   彭小胖:QAQ你们太过分惹! 第20章 甲乳科地狱天使10   第二十章甲乳科地狱天使10   也不知是哪个盼着甲乳科红红火火赚大钱呢,这一阵病房的床位内叫一个紧俏,连带着手术室都跟着忙,喻兰洲手下的学生约了一下手术室,想给老婆婆埋管,一看排到了三天后。   那么就意味着在手术前病人得多付三天住院费、护理费和两口子的伙食费。   单就吃这一块来说,北城的盒饭不便宜,小荤也得十来块,两个人一天三餐就得七八十。   八十块钱能买十斤中等价位的大米,这十斤大米换算到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面积,不知道得老两口付出多少辛苦。   喻兰洲一查完房就给手术室的人打电话,他站在护士站前,一张口就有个小姑娘好事地挨过来听。托人情加塞抢手术室在外科常有,看人给不给面儿,这事喻兰洲也是熟练工,彭闹闹听他喊了声姐。   小姑娘掩嘴笑,这人也是够可以的,谁能抵得住喻兰兰这么软着声儿喊姐啊,谁能扛得住天下无双喻兰兰用私人手机往你那儿打电话啊,换做是她,肯定是他要什么给什么的。   喻兰洲睇她一眼,伸手要掐脸,小姑娘赶紧躲了,躲了又挨回来,听他跟手机内头排档期。   一般手术通知单都是前一天送到手术室,手术室的人按照时间来排,一个科一个月也就只有两次机会临时调动,多了不止手术室的人烦,院里也要追究,可这些情况从来不影响喻兰洲,甚至甲乳科有时候催不动还得把他搬出来,正儿八经地破坏医院相关规定。   喻兰洲是甲乳科的镇山之宝,他出面手术室没人不耐烦,也没人会往上头报,都自己人,顺手就给遮了。   排来排去好不容易商洽了个时间,中午十二点半。   “成。”喻兰洲道声谢,电话挂了叮嘱彭小护要帮他把老婆婆看好,饭也早点儿吃,免得进了手术室难受呕吐。   小姑娘吧嗒吧嗒点脑袋,想起来这人上午也排满的手术,问他:“来得及么你?”   喻兰洲嗯了声,没觉得有什么困难。   接着一上午就没看见这人,到了十二点回来,身上的手术服都没换,饭也没吃,跟彭小护说我趴一会儿,时间到了叫我。   那么个大高个趴在办公室桌子上。彭闹闹探头望,见他摘了眼镜,眼睫毛簌簌地,压根没睡沉。   于小宝跟他大彭说:“今儿喻老师上午的手术忒费劲了,下午还接着来,他真是神人,连轴转一点问题都没有,换我我不成。”   彭闹闹摇摇头:“没人能连轴转,他就是累,可他自个不在意。”   宝大夫听完点了个头,是这个理。   小姑娘就一直盯着护士站里的电子表,希望数字慢点跳,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可总共就半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她先把老婆婆带出来再到大办公室,能让他多睡一秒是一秒。   喻兰洲直起身,脸上有被压出的痕,一双眼显得疲惫,第一反应是伸手摸眼镜,慢一拍发现小姑娘蹲在地上看他,刚叫他的时候是轻轻儿在他耳朵边说话的,喻兰洲把眼镜架到鼻梁上,这个动作很自然地往下滑,手掌落在彭闹闹肩膀拍了拍,人站起来,说我下午有手术,一会人回来了你瞧瞧,要是有什么不好你给我打电话,我手机放护士那儿能知道。   他们在工作上一向配合默契,小姑娘跟在后头嗯嗯应着,操心操到了天上,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进了电梯才罢休。   平平板板交代事情领着病人下楼的大夫和多年前赢了球会开心大笑的那个少年的背影重合、那身手术服和篮球背心完美叠加,在彭闹闹心中树立了一个全新的喻兰州。她在这一刻突然不再遗憾他的改变,她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现在的喻兰州比曾经的更多。   然后,心疼也更多。   、、、   老大爷一直是很镇定的,直到自己等在手术室外头时才将不安显露无疑,他知道目前只是放根管,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但还是紧张极了。   他看见手术室的门一趟一趟打开,一辆一辆平车被推出来,车上睡着还昏迷着的病人,有人断了胳膊有人断了腿,还有更严重的他没敢瞧,车子从他身边过他都受不了……   想着他家老太婆,心里跟被刀割似的。   恍惚中,听见有人喊爷爷。   一旁伸出一只小手,喊爷爷,塞过来一颗糖。   老大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湿了眼,抹干净一瞧,是病房内个很可爱的小护士。   “吃吧。”小姑娘淡淡一笑,“不疼的,很快就能出来了,我们喻主任很厉害的。”   说完,又塞一颗糖:“这个给婆婆,奖励她很勇敢。”   ……   喻兰洲揉着脖子进休息室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点本该在病房的圆脸小姑娘等在里头,冲他眯眼笑,手里拎着一袋东西,食物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麻醉的刘大夫也在里头,笑着说:“可把我香坏了,问她要一口愣是不肯给,非说等你来。”   喻兰洲摘了眼镜过去,杵她跟前,微微低头,能看清他鼻梁两侧被眼镜压出的红痕,彭闹闹把袋子一举:“喏,快吃吧!”   一直惦记这人没吃饭呢。   喻大夫嗅了嗅,问:“哪儿来的?”   小姑娘嘿嘿笑:“我出不去,求妹妹买的。”   老北城有名的炒饼,跟积水潭是两个方向,电话里求了半天,彭静静喊秘书去排队,送到彭闹闹手里还是烫的。   喻兰洲捂了捂胃,当外科大夫的吃饭不定时多少都有胃炎,刚就饿得狠了……这饼香得他胃更疼,筷子给刘大夫一副,两人埋头吃起来。   “嚯!”刘大夫满嘴油光吼了声。   喻兰洲安安静静,就是进食速度比从前快,彭闹闹拉张椅子坐一旁看着他吃,这人都吃一半了也没点表态,小姑娘踢踢他,白色胶鞋顶着蓝色洞洞鞋,哼哼:“怎么样啊这饼。”   喻兰洲秒回:“准!”   小姑娘眯眯笑,又在桌子下头踢踢他:“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喻大夫斜她一眼,明知道他饿成狗了都还这么多事。   可内白色小脚丫晃啊晃,踢啊踢,男人把嘴里的炒饼咽下肚,认认真真想了想,来了句:“盖了帽了。”   这就是顶了天的表扬了。   彭闹闹掩着嘴笑,不闹他了,哒哒哒往外跑,走前交代:“吃完啊!趁热!”   跑远了还能听见她内句:“人是铁饭是钢!”   喻兰洲莞尔,摇摇头,这姑娘真是个活宝。   一旁刘大夫问:“这就是你们科内会打篮球的护士吧?”   哟,这都声名远播了,不得了。   某人很矜持地点个头:“打得还成。”   谁不知道喻大夫从来不夸人了,什么还成啊,这就是很厉害了!刘大夫满眼小星星,拖了椅子凑过来:“小老弟咱俩商量个事……”   喻兰洲给截了:“我们主任说了,她属于科内财物恕不外借。”   、、、   北城的初雪这年来得不算早,众人翘首以盼,终于是在春节前飘飘落下。   彭闹闹拉开窗帘见一世界的白雪就疯了,嗷嗷嗷叫了半天,小区暖气足,她又穿得厚,这一通闹下来脸儿红彤彤,小姑娘趴在飘窗上又看了看,不知不觉脸上带了笑。   她悄摸摸出门,今儿走的格外早,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哒哒哒赶紧跑进了电梯。   喻兰洲出门的时候敲对面,下雪了路滑,捎这丫头一程。可门没敲开,也不知道这么早去哪了。他上病房的时候特意绕到护士站了眼,人没在。   一踏进办公室就瞧见了,他桌子前的窗台上多了东西。   一盆草,没有宽大的叶子,没有观赏的价值,其貌不扬到如果不是被装在明显精心挑选的花盆里,喻兰洲会以为那就是一种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草。   倒是粉红色花盆挺好看,上头描了只小猪,乐呵呵撅着肥嘟嘟的屁股,尾巴卷成电话线。   这要猜的话就太容易了。   喻兰洲回头看了一眼,见护士长领了几个实习生上来说一会儿开小会,刚不见人影的小姑娘也冒头了。他慢慢踱出去,拉住脸圆圆的那个问:“你的草?”   “嗯,送你!”小姑娘一通操作神神秘秘,认的倒是挺快,还笑。   也不知道这人哪儿弄这么一盆,也不知道她哪儿找着那么像她的小猪。   “什么品种?”喻兰洲扭头望了望,外头纷飞的大雪成了那盆草的背景,雪花簌簌落下,草则静静地,一毫一毫地在生长。   “百里香。”彭闹闹在桌子下抠了抠手,心里藏着小秘密。   “不怎么香好像。”   也有点丑。   小姑娘听出了点嫌弃,急急:“很香的!人店里煎牛排都搁几根,只要几根须须就超级超级香!!”   说着有些沮丧,拉住他的袍子:“你不喜欢?”   她特地挑的。   喻兰洲低头瞅瞅那只拽着他刚上身新袍子的手,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搞的,这么大了还糊一手水笔液,准准就蹭在了上面。   还有,平白无故送什么东西?送东西不挑好看的专送能吃的,他又不开牛排馆伺候那么一盆小东西……   可对着小姑娘眨啊眨的大眼睛,到底收下了,问:“怎么养?”   说到这个彭闹闹也不太懂,她买的时候光顾挑盆了,干脆糊弄:“就干了浇水湿了晒太阳呗!”   喻兰洲没什么养草的经验,但收下了就得好好养,叮嘱小姑娘:“我要是忙忘了你提醒我浇水。”   “哎!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   有人知道百里香的花语吗哈哈哈哈!   明儿入v三更哈!我写一章放一章,嫌麻烦的可以晚上八点来一次性看三章~~   希望大家给力留言收藏~~~~ 第21章 勇气1   第二十一章勇气1   一个是大老爷们, 没听说过杂草也有花语;一个是鬼灵精的小姑娘,故意藏着不说。   倒是被于小宝识破,宝大夫打桌前经过, 哟了声:“喻老师可以啊, 很小清新嘛!”   “怎么个说法?”喻兰洲压根不觉得这破草小清新。   “这是百里香,勇气的意思。”   喻兰洲滚着鼠标看病历呢, 没停也没回头,能听见外头护士长在布置任务。无论是大夫还是护士,都是一个带一个, 手把手教出来的,实习生们跟地里新发芽的嫩葱似的怯生生做自我介绍, 耳边是于小宝从花盆的颜色和图案分析这草一定不是他本人买的,怪可爱的, 没出现过这种风格,猜不着是哪路小仙女送的。   喻兰洲竖起一根食指朝外头指了指。   哦,那于小宝也不是很意外,是他老铁能干出来的事,从桌上抓颗糖走了。   喻兰洲就这么又刷了几分病例, 在一室嘈杂中缓缓松开手里的鼠标。似乎“勇气”这个词,到现在才从遥远的世界传输到他的脑电波。   他的目光很平静,整个人放松靠在椅背上, 窗台上的小草似乎有了很高的观赏价值, 每一片招展的小叶似乎都有深意, 叫这个男人默默看了很久。   等护士站里恢复安静以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彭小护正跟实习的嫩葱们说电脑系统呢,感觉到什么, 小脑袋嗖地抬起来,一下对上大办公室里的那双眼。   喻兰洲的眼尾是微微向上挑的,没有一般男性的钝感,但却不减弱他的英气,正直的人目光也清澈见底,要看什么就大大方方去看。   彭闹闹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去分析这一眼是个什么含义,就憨兮兮冲喻兰洲歪头笑了一下,又忙自己的去了。   、、、   等她忙好了,一针见血让归自己的那颗嫩葱震得五体投地后,发现喻兰洲仍旧坐在那里,他好像不太喜欢穿高领,站在他身后永远能看见他后颈上的那枚红痣。   从前的他是火,热烈、狂放,现在的他像是桌上的一块橡皮,安静地一直在那里。   窗外的白雪依旧在下,他那个位置的景色尤其好,彭闹闹撑着脸发呆,眼里有他,有景,有那盆百里香。   倏地,喻兰洲转回头。   他的眼镜严重反光,叫小姑娘瞧不清他的眼神,她发现自己总喜欢琢磨这人眼镜后的情绪,哒哒哒跑过去,使劲瞧,离的很近,看得很清楚,她学长鼻子上一颗黑头都没有!   喻兰洲被这逼到眼前的小姑娘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推开那颗脑袋,问她:“喝不喝奶茶?”   彭闹闹小朋友有点儿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就给她买奶茶了啊?她也没做什么值得表扬的事啊!这么好的吗?这么容易就有学长的奶茶喝吗?早知道那杯就不冻冰柜了!   小姑娘两眼亮晶晶,飞快地点脑袋:“好哇好哇!”   正说着,他手机来了电话。   彭闹闹杵一旁等着奶茶呢,当大夫的电话都多,她也没想到是私人电话,就感觉她学长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变了,如果有结界的话,那么他在圈里,圈是黑色的,她站在圈外,触碰不到。   然后,喊了一声:“爸。”   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跟爸爸说话要这么严肃,她从来都是电话一接通就先撒娇的……唔……大概男孩子都这样吧……   喻兰洲没留意到彭闹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电话那头,喻父的声音听起来极具威严,他报了个时间地址:“你去见见吧,兰洲,三年了,我只给你三年,现在你该走出来了。”   彭闹闹杵在门口觉得她学长这会儿连背影都是黑的了。   肉眼看不见的黑,像是她头一回在这里见到他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我有分寸。”喻兰洲的眉心折起,显然排斥这个话题。   他明显想结束这个话题的语气叫喻父动了火气:“你有什么分寸!你有分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很失望喻兰洲,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你不说,我和你妈就只能猜,我们觉得三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一个人没有几个三年,它足够淡化任何事,可你没有让我看到一点希望,你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么?”   喻兰洲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目光停在那盆杂草上。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低低道了一句,“还有手术先这样。”   不是所有的子女都像彭闹闹那样能毫无顾忌地和父母交流,喻兰洲与父亲的隔阂存在已久,父子俩总是讲不到几句就有一个先挂电话,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三年前的事,彭闹闹是第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他当然心情不好,他不需要被安排的人生,他早过了被父亲控制的年纪。   不止是彭闹闹,家中的小三花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头一回洗澡不闹腾不弄喻兰洲一身湿,一晚上都在撒娇卖萌。此猫流浪猫出身,为了吃饱肚子自然比家猫更懂得讨人喜欢,喵喵叫着蹭他怀里,粉红色的心形肉垫踩在喻兰洲身上,一直踩了很久都没得到回应,小猫突然停下,来了一记歪头杀。   喻兰洲:“……’   从前真没觉得这猫好看,对面小姑娘成天叫着萌叫着可爱,看久了他有点儿被洗脑,扁扁的脸,绒绒的毛,圆圆的眼,大大的黑眼圈……   别说,还真有点好看。   男人叹口气,一晚上不怎么亲近谁,这会儿才松懈了些,翻身把脸埋在三花肚皮上,嘟哝:”你俩可真是亲姐俩。”   这话刚说完,大冷天的不回家、在过道上杵了十分钟的小姑娘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a~qiu~”   嗓门大到不用敲门里头的人就听见了。   喻兰洲抱着猫来开门,也不知道是彭闹闹特别聪明能轻易看出他的不对劲还是这人就愿意对着小丫头不对劲,门就开了条缝,也不让猫出来,问:”有事?”   他站在昏暗的玄关里,一张脸没有表情,彭闹闹垫脚往里头塞了塞,她裹着大棉袄,也就塞进切一条胳膊。   考虑了一晚上决定还是得过来瞧瞧。   不放心。   她站在门口轻轻一笑,甜甜喊学长,说我想玩猫。   三花在喻兰洲怀里喵喵叫,爪子都伸到门外了,和彭闹闹一里一外搞了出情深深雨蒙蒙。叫某人实在没办法,把人放了进来。   这是彭闹闹头一回踏入喻兰洲的私人领地。   很简单的装修,素净的白墙,沙发边上有个巨大的猫爬架。   小姑娘脱了棉袄里头是一套能把人涨宽一圈的法兰绒家居服,有点儿放不开手脚,立在客厅里冲男人笑,可怎么笑男人都没表情,眼底含着尚未消融的冰霜,叫她的心狠狠一揪,脸上的笑缓缓落下。   “喝什么?”他问,终于把猫落彭闹闹怀里。   彭小姑娘亦步亦趋:“白开水有吗?”   “没有。”穿着柔软棉质T恤的男人不给水,给瓶可乐。   彭闹闹:“……学长我减肥的。”   “那甭喝了。”没收,一点没犹豫。   然后人靠在厨房门边,点了支烟。   立马看到脸圆圆的小姑娘不高兴了,刚才的乖巧全不见了,气鼓鼓的:“你就不能不抽烟么!跟小孩一样!”   “不能。”他今儿还就跟她对着干了,夹烟的手点点猫,“玩你的猫,不许管我。”   “哼!”小姑娘翘着嘴巴给了个后脑勺,蹲在地上给喵喵揉肚皮,很认真地给三花上课,“咱们可不能学爸爸,爸爸这样不好,咱们是好姑娘,好姑娘不抽烟。”   喻兰洲在她身后不高兴:“我是它爹它是你妹妹那你是我闺女啊?乱攀什么亲戚。”   小姑娘抱着猫转身瞪他。   喻兰洲看着圆圆的小姑娘和圆圆的小三花又不高兴上了:“它怎么会这么胖?”   以前没觉得,刚捡来的时候皮包骨,都怕养不活,好像这丫头来了以后他们家猫就越来越沉,肚子上一层油,洗澡都费劲。   这事小姑娘不肯认,虽然给妹妹买了一堆零食可这责任怎么都不能担,忙撇清:“我我不知道!”   把三花翻过来给喻兰洲看后背上的橘色,一通歪理邪说:“妹妹橘色比较多所以比较胖,十橘九胖跟我无关啊!!”   喻兰洲却不听,就俩字:“都你。”   小姑娘:“QAQ”   这人今天真的心情很差啊……QAQ   作者有话要说:  要笑疯了,我看喻兰兰在胖胖跟前也就幼稚园大班生不能再多了!   今儿入v,三更送上~~~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 第22章 勇气2   第二十二章勇气2   之后几天某人依旧低气压, 叫彭闹闹之前的努力全白瞎了。   于小宝问他老铁:“喻老师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瘪瘪嘴,心情也不是很好,一个想不开人往称上站了一下, 立马陷入了更郁闷的境地——   也就放纵了几天而已……怎么又胖了!!!   病房的称绝对不可能不准, 因为靶向病人的药量是按体重给的,多一点少一点都不成。   于小宝其实没瞧见夺重, 逗她呢:“一百二了吧?”   小姑娘嘤嘤嘤扑她钱钱怀里,觉得这世道可太难了。   钱护士其实觉得姑娘家还是胖点儿好,有点肉瞧着福气, 像她这样瘦到飞机场也是一种烦恼,所以特喜欢彭闹闹的双下巴, 上手摸了摸,嚯, 软,软还嫩,嫩还滑,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双下巴。   小姑娘也乖,摸吧, 我以后会瘦的!   护士长一瞧,也来凑热闹,其实瘦的人也会有双下巴, 看脸型, 像彭小护这样的小圆脸再瘦也能挤出一层肉。可圆脸好啊, 显年轻啊,脸上都是胶原蛋白啊,减什么,到老了去填充得花好多钱呢!   彭小姑娘摇摇头, 一脸惨淡:“你们不懂我的痛!”   她瘪着嘴,哒哒哒跑大办公室里了,护士长笑:“也就这丫头敢往喻大夫身边凑。”   宝大夫与有荣焉:“那是!”   一旁廖护士却翻白眼:“我看喻主任不太爱搭理她。”   钱护士给宝大夫使眼色,都知道廖护士心里挂着喻兰洲呢。   宝大夫笑笑没吱声,心想我喻老师要是不爱搭理闹闹那就更不可能搭理你。   可大老爷们的说话不好太毒,和钱护士聊起春节排班的事。   彭闹闹进来一脸我有话要说的小表情,喻兰洲靠在椅子上瞅着她,小姑娘可怜兮兮:“我承认喵喵是我喂胖的,它很爱吃我买的零食……可我有什么罪呢,我只是很爱它啊!你不要生气……我也胖了QAQ,我特么胖了十斤我是喝油了么QAQ!!!!”   一直没怎么表情的男人突然咬了下唇。   彭小姑娘太难过了,没瞧见,还在说:“我的天都塌了QAQ!!十斤!!!”   喻兰洲蓦地笑了出来。   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可小姑娘杵你跟前汇报体重,说自己喝油喝胖十斤,一脸崩溃的模样实在过于可爱。   就像他觉得家里胖了的三花很可爱一样。   他笑出来了,心里郁着的东西就散了,整个人都轻松几分,在小姑娘向他展示自己壮观的双下巴时认真瞧了瞧。   彭闹闹整个人都要疯魔了,以前觉得自己胖,没想到还能更胖!十斤肉怎么减啊?直接割行不行!!   小脑袋往他那凑:“他们都摸,要不你也摸摸QAQ?”   她爱跟人亲近,挽个胳膊搂个腰,于小宝被小田护士放鸽子的时候她还给过拥抱。照说喻兰洲是她偶像,难免要有一点小激动的,可她更多的是一种亲昵,压根没其他不合适的想法,所以特自然。她对他好像一开始就是这样,当初把人从会馆带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合就攥着手,反正你得跟我走。   喻兰洲也没多想,都伸到跟前了那就摸摸呗,一个外科大夫一个外科护士,有什么不能摸的?   男人的指腹有些凉,摸那块肉跟摸豆腐似的,稍微用点力还会反弹回来,叫他忍不住又挠了挠,跟撸家里三花一个样。   “挺好的,甭减肥。”   其实没觉得胖了十斤的彭小姑娘有夺胖,这就真挺好。   就跟猫是一个意思,还是肥猫比较招人疼。   彭小护眨巴眨巴眼:“你们为什么都不觉得我胖?”   说着拉住他衣角很认真地告知:“你知道么我是咱们科最胖的!”   小姑娘的脸颊白莹莹,叫喻兰洲手指痒,到底还是掐住了,轻轻捏了一把,又笑了。   是染到眼底的笑,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彭闹闹将他的变化收进眼底,沉默了几秒,突然很认真地说:“喻兰洲你这人好坏!我昨儿那么担心你,怎么哄你都没用,我一胖你就开心了。”   男人松开手,摩挲着手指没应声,下午给她订了一份门钉肉饼。   都是本地人,她知道哪儿的炒饼好吃,那他也知道哪儿的门钉肉饼地道。   老北城响当当的老店,从爷爷辈传下来,到现在第四代准备接棒,店面不大,紫禁城对面胡同拐角里,一不留神就得错过,小老板的母亲在喻兰洲手里治了很久,现在还每月来开药。他开口人家自然愿意,一般很早就抢没的肉饼特地给留足分量,车送到楼下,热乎,他拉着彭闹闹下来取,闹着减肥的小姑娘很挣扎,可饼实在是香,扛不住,呼呼小口吃了俩。   吃完拉着喻兰洲喊学长,很神秘,说你要注意,我连呼吸都会使人发胖,妹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离我远点儿,你要是胖了我的少女心就碎了QAQ。   什么乱七八糟。   北方小爷一个掐脸过切,小姑娘嗷嗷喊疼,一静下来发现这人又笑了……   胖就这么好笑么?   那胖子为这个世界付出太多了!   、、、   东北的老婆婆在过年前把手术做了。   字是老大爷签的,之前了解病史的时候才知道老婆婆不孕,他们没有孩子,相守了一辈子,去哪儿都手牵手。   手术很成功。   科里安排了人陪老大爷一齐接婆婆,车子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他哭了,彭闹闹从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大爷能哭成这样。他们通常被岁月历练得刀枪不入,细小的情感被他们纳入胸怀,溅不起一点水花。而东北的老大爷扶着车,回病房的路上一直在哭。   这回,彭小护的橘子糖不起作用了。   大爷的眼泪是苦涩的,彭闹闹不能想象那会有多苦。她甚至不敢多瞧,躲去了护士站。   喻兰洲下了手术后回来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人在慢慢清醒,伤口渗血很少,尿液也正常。大爷抓住他的手一直在感谢,别的话不会说,谢谢二字,重若千金。   喻兰洲也是个话少的,回握住老人的手紧了紧,没一会儿出来了。   他在护士站前翻病例,听彭闹闹很伤感,说这辈子她都不可能遇见这样的爱情。   喻主任睨了眼,小小年纪还这辈子……   再睨一眼,怎么眼睛红了?   他张口问了声:“和男朋友吵架了?”   平时也没听说有对象……   小姑娘一听,啪一下打他,不高兴,心想我成天怕你走歪路哪个美国时间谈对象!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家崽子不争气,啪又打一下,然后发现周围奇异的安静。   一扭头,于小宝默默竖起大拇指。   然后默默瞧着他喻老师。   喻兰洲这都不是第一回挨揍了,也比较习惯,没跟小丫头计较,病例一夹准备走,打人的内个还特不怕死地催:“你赶紧签给我!耽误我夺少事!”   他卯她一眼,真觉得这丫头没大没小,却还是刷开系统瞅瞅。   大夫和护士常有互相催的时候,像病人如果办出院,通常是卡在大夫那一环,出院小结没写好之类的事情很多,可病人并不知道这之中的流程就只会找护士催。手术室的护士有个自己最讨厌名单,病房护士也有,干事不利索是一个,跟他说过的事转头就忘也是一个。   说到这个前段时间出尽风头的陈金云陈副主任身兼重担,不但是手术室护士最讨厌的大夫,同时也是病房护士最讨厌的大夫。   真的,就跟脑子里有橡皮擦似的,说什么都忘,催多了还不耐烦,他对病人倒是态度好,转头对几个小护士说话自带一股上等人的优越,叫钱护士几个讨厌死他了。   喻兰洲平日里算好的了,但也有忘的时候,只是甲乳科一帮小护士在齐护士长的带领下几乎没催过他,都拿他当宝。   宝大夫凑近跟他老铁说话:“我靠彭闹闹你真的牛,谁也没你牛,哥们佩服。”   彭小护士也不觉得自己哪牛了。   “你甭看喻老师平日里闷不吭声,他不好惹的,你见过谁这么跟他说话么?你问问他们觉不觉得你牛逼。”说着指指靠墙一排噼啪写出院小结的实习生。   刚拍那两下叫学生们都不敢说话,胆儿颤,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颤巍巍竖起大拇指。   隔天彭小姑娘搭对门好心先生的车上班,好心先生先上楼,她一通小跑去食堂给好心先生买包子。冻得脸都红了,鼻尖泛着粉,身上是件花棉袄,瞅着特像山坳坳里的小新娘。   喻兰洲跟邱主任说话呢,她乖哒哒地喊主任早,然后把早餐搁他桌上了。   邱主任一早就等着呢,昨儿听了几耳朵八卦,这会儿兴致很浓,拍着肚皮说哎呀我也没吃呢整好。   可喻兰洲不给,连带着科里给买的早餐一起拿走,送去了尾巴病房。   那是东北老婆婆的房间。   一直就这么往里送的,说的也是实话,科里准备的,他吃不完。   然后,就见圆脸小护士从包里变魔术一样又摸出来一份,乐呵呵地塞喻兰洲手里。   喻大夫接的没一点不自然,说下午给你买奶茶。   两人就跟关系很好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交换着食物,也交换着真心。   叫一旁盼了三年的邱主任盼出了满眼精光。   哎呀……胖老头笑眯眯。   哎呀……胖老头继续笑眯眯。   喻兰洲瞅他一眼:“您还不走?”   “哎哎。”小老头赶忙走了。   齐护士长从库房被拉出来,和这胖老头站在走廊尽头小小声说了好久的话,都是一脸喜洋洋。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哎呀   亲妈满足地去码下一章! 第23章 勇气3   第二十三章勇气3   东北老婆婆恢复得很好, 赶在春节前回家了,老大爷在办公室里和喻兰洲说了很久的话,出来又拉着彭小护把之前交代过的护理问题再一一询问。   他怕自己照顾不好他的老妻。   主要注意两点, 一个是坚持运动, 甲乳科有一套自己总结的动作,每天按时做, 能让患肢最大程度的恢复,还有一个是千万不能提重物,不能向下使劲。   甚至是甩手都不可以。   老爷子记得很认真, 听到这个小护士重复了两回的重点忙摆手:不能不能,家里不种地了, 她也没处使力气。   问完还是没什么信心。   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老爷爷手机里,说您要是有什么不明白就给我打电话, 我24小时都开机的。   然后从桌子下头摸出一叠照片,笑眯眯地摊开来给爷爷瞧。   现在这个社会你离了手机什么事都做不成,甲乳科每个病房门后都贴着一个二维码,手机扫一下里头就有画成图片的恢复动作教程,一般家属出院前都会把二维码拍下来回家继续练, 可老大爷用的是个破旧的老人机,不能拍照也不能扫二维码。   所以彭闹闹特地把那些图片都截下来,到医院附近的照相馆让师傅一张一张洗。她做事很细, 要说医院门口就有打印店, 可她怕薄薄一张纸万一被水淋湿就废了, 老婆婆少一个锻炼动作离恢复如初就少一步。相比之下相片的材质比A4纸厚多了,再用塑封机裹一层,得嘞,完美无缺!   她还用记事本写了一堆回家后的注意事项, 也是跟照片一起洗出来过塑,一堆东西装在一个漂亮的小铁盒里,空余的位置全塞满了她的橘子糖。   小姑娘乖乖巧巧递给爷爷,跟老人家说话一点不生分:“爷爷您识字有文化,得好好监督婆婆,可不能让她偷懒。”   老大爷已经数不清自己在这里说过多少次谢谢,这里有很多他的恩人,他心里记下,承他们的恩情,这辈子都不会忘。   “闺女。”老人家小心收起那个铁盒,“下回来,爷爷给你带俺们那的大米,别的不说,爷爷年轻的时候种地是把好手,俺们屯的米出油,好吃。”   这就是个很认真的约定了。   小姑娘怕老爷子到时候真扛一袋大米来,那多沉啊,不敢要,老爷子不高兴:“不跟你说了,你们这些人都不要东西,送点心意怎么了,这医院啥事都要管!到时候你就知道我家地里的大米有多好吃了!”   说完一拍脑袋,跟彭闹闹笑:“忘了,不是俺家的了。”   当着老人家的面彭闹闹是跟着笑的,等人走了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有人刷开手机:“你想吃肉饼还是奶茶?”   小姑娘:“QAQ”   “……行吧,回家给你玩猫。”手机揣兜里。   家里的三花是最后的杀手锏了。   彭闹闹拉住喻兰洲衣角:“学长……”   想了想,心里的千般情绪组成话语:“我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嗯。”这一点喻兰洲是赞同的,他垂眼瞧着小姑娘,“排班表出来了?”   小护士点吧点吧脑袋,她早看过宝大夫排的表了,问他:“你过年也不回家啊?”   医院是个全年无休的单位,甲乳还好,大过年的谁都不想寻晦气,能走都走了,不像急诊和骨伤科那么忙。每到这时候按照传统先安排有家有室的休息,科里一群单身汉除夕都留下,过了初三再倒班。   也不是谁有奉献精神,这就是个轮回,以后你成家了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下面一帮小年轻顶着,科里和和气气的,谁也不为多个班闹不痛快。   照说甲乳前三天没安排手术,怎么也轮不着喻兰洲上一线,二班在家待命就成,可彭闹闹见于小宝都没商量就把这人的时间都排满了。   喻兰洲没提家里的事,他跟他老爹平时就不对付,大过年的,也甭回去给老家儿添不痛快。   只说邱主任让他守在这儿压阵。   其实小姑娘心里挺乐意跟她学长搭班,这就是一块过春节了!!   棒!!!   、、、   这年的冬天格外冷,除夕的早晨下了一场雪,下午喻兰洲捎彭闹闹一块去的单位,真是一年难得能有不用抢车位的时候,偌大个停车场想停哪停哪。他看彭闹闹穿那件花棉袄下楼,拎了个巨大的袋子,整个人圆滚滚地坐在他的副驾驶吃糖,吃高兴还哼哼,走了调的小曲听着还挺有意思。路上车少,前头路口拐灯都特利索,快到医院时小姑娘家里来视频了,然后喻兰洲就震惊了。   是震的特别厉害的那种。   就看她一接起来嘴跟抹了蜜似的:“爹地!您的大宝贝在这儿先跟您拜个早年,祝您新年新气象,爱情生活甜上一层楼,身体棒棒吃嘛嘛香,祝您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您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老爹!我也永远都是您最可爱的胖胖!么么哒!!么么么么!”   喻兰洲:“……”   小姑娘凑过来耳语:“我爹闹脾气呢,每年都得来一回,哎呀,我哄哄他。”   喻兰洲:“……”   然后来了个更厉害的——   彭家老爹不高兴:“你们医院是不是有毛病!大过年的不让我闺女回家!!哦老子捐一栋楼是白捐的吗??拿了我的钱压榨我闺女?当我傻?”   彭大宝贝不好意思地冲她学长嘿嘿笑。   彭家老爹:“你不是我的大宝贝了!我还有一个宝贝儿!我宝贝儿会过年回家陪我吃团圆饭的!”   彭闹闹让她爹继续闹,这边忙着跟喻兰洲解释:“哎呀他闹闹就过去啦!老小孩老小孩嘛!”   喻兰洲:“……”   没见过,开眼了。   继续开眼,那头彭爹开始哭……   “宝宝你到底初几能回来爸爸想你呜呜呜呜……你今晚吃什么啊呜呜呜呜……晚上外卖都停了呜呜呜呜……你要是饿着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彭大宝贝赶紧解释:“不会饿的!我们护士长买了好几箱方便面呢!!啥味道都有!!!我打算晚上泡红烧牛肉的!!!哎呀别哭啦!!!我初三就回去了嘛!!!!我明天穿新衣服给你看啊!!!很好看哦!!!你想不想看!!!”   “……想呜呜呜呜。”   “那就不要哭了嘛!!”   “呜呜呜呜……”   喻兰洲脑门一根筋跳啊跳,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问彭闹闹要不要路边停车他先下切,毕竟是人家家的私事。   小姑娘摇摇头:“没关系,这有什么!”   “……好吧。”   接着就听手机里传来一个很霸气的女声:“哭什么哭啊你!夺大的事!不许哭了!!晦气!!!”   彭闹闹还有工夫跟喻兰洲解释:“是我母后啦!也就她能制得住我爹!”   喻兰洲:“……”   他很想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家庭和他离得太远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的无法想象。他总算知道小丫头无法无天的个性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彭母抢走电话,说的倒是正经事:“大胖,晚上我让张妈多做几个菜,让你王叔叔送过去吧,你和同事们一起吃,大过年的吃泡面不像样!”   “不行!!!”小姑娘极力反对,可喻兰洲觉得其实没必要,彭母的安排挺好的。   可彭闹闹说什么都不肯,到后面抽抽噎噎瞧着也要哭了,她一这样彭父立马振作,不哭了,开始哄:“噢噢噢噢好的好的那就不送不送,你自个安排,初三爸爸让老王去接你,你回家哈!”   这个彭闹闹答应了,挂之前家中父母让她好好想想回家要吃什么,单子开出来,好安排。   今儿这条上班的路格外热闹,导致电话挂了以后车里显得有些冷清,喻兰洲把车停好后松开方向盘,拳头抵在唇边,低低笑了起来。   山里小媳妇似的花姑娘揪起两条小眉毛跟她学长抱怨:“我可不敢让他们来科里送东西,你知道吗,我在协和第一年春节,好,那就送呗,嚯,好家伙来了三辆车,我爹妈带着家里阿姨在病房支了一张大圆桌,鲍参翅肚蓝龙虾大雪蟹,北海道的草莓进口的大樱桃甚至还有82年的拉斐!!!!!”   小姑娘眼睛瞪圆:“我内时候还没摩托车呢!!我都骑自行车上班的!!!我成天在科里骗这个A货骗那个山寨,我瞒的很辛苦的!他俩一来就给我搞了个大的!!我同事当时看我眼神就不对了!!!那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尴尬啊学长!你是不懂!卧槽太特么尴尬了!!!”   她说得手脚乱挥,男人低着头一直在笑。   然后小姑娘停下来,凑过去,问:“你笑什么啊。”   有点埋怨,我就这么好笑?   有点感怀,这人笑起来真好看呢!   、、、   除夕这一夜十分太平,于小宝躺下去睁眼就是天明。   喻兰洲没睡,九点多邱主任和护士长一块往病房送饺子,北城的习惯,不吃饺子不是新年。茴香猪肉馅儿,他师娘亲手包的,香,彭闹闹坐他对面,一个塑料小碗装满了,可她招人喜欢,护士长给夹一颗邱主任又给夹一颗,还齐齐瞧着他。   这一屋就他们仨领导。   小姑娘一张脸吃得圆滚滚鼓囊囊,眼睛巴巴地望着他,问他:“喻主任你吃这么少啊?”   瞧瞧,有人在就不喊学长了。   喻兰洲往饺子堆里下筷子,夹起一颗胖乎乎的落进她碗里:“你能吃多吃点。”   逗她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起来,哼哼:“是这饺子好吃,我平时也吃不多的!”   邱主任觉得他学生的情商简直了:“会不会说话!咱们小彭护士哪里吃多了!”   齐护士长格外护犊子:“我就喜欢看闹闹吃东西,好看!”   小姑娘翘着嘴巴,桌底下灶反,小白鞋踢在喻兰洲鞋上,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能找这么准。   有人挨了踢也没法说,只好又夹一颗过去。她也不记仇,眯眼笑起来。   护士长是吃完饺子就被赶回家了,今年她闺女添了个大胖小子,正是怎么都亲不够的时候。邱主任对自己有要求,从坐上这把椅子起每年除夕都是镇守病房的,可自打他上了岁数查出三高,喻兰洲就不让他睡休息室了,十点多也给赶走。   过了十二点值班的几个人睡了,平时不行,今儿过年,管得松些,睡就睡吧,北城早禁了烟花炮竹,除夕过得不太热闹,喻兰洲一人坐在大办公室里,想起什么,起身去接了一杯水,站在窗边慢慢地浇,看小猪花盆里的土都湿了才停下。   一转身,发现彭闹闹杵在门边瞧他。   “不睡?”   小姑娘嗯了声,跑进来,和他站一块看小草,完全不知道于小宝这人已经把她存在心里的事全给突突了,伸手摸摸百里香小小的叶子,说话也憨:“我吃撑了睡不着。”   她话音刚落,一片雪花飘在了玻璃上。   又开始下雪了。   彭闹闹两手合拢,充满希望:“我希望大家都不要生病,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希望我们的病人能快点好起来,坚强勇敢的开始新生活。”   喻兰洲低头瞧瞧她,小姑娘对着一片完整的六角雪花许愿,无比真诚,小小一颗心想的都是别人,没有提到自己。   她笑起来,松开手,没说话,但眼里有深意,轻轻拍拍他的胳膊。   然后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大雪飘落。   后半夜,伏在他办公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拉着他的手哼哼:“我要堆个大雪人。”   作者有话说:  彭大胖:雪花啊雪花,我希望我学长也能快点好起来。   灶反是故意的错别字哈   今儿三更结束,明儿见哈我的大宝贝们!!!! 第24章 勇气4   第二十四章勇气4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楼下食堂送来了速冻水饺。   每个科室都有,可每个科室都在想念大师傅的肉包子,大师傅不是本地人, 回老家过春节去了。   彭小护昨儿吃过手工剁肉手工擀皮的茴香饺子就不爱速冻的了。压根没看, 一交接完哒哒哒去换衣服,笑得像一串风铃。   喻兰洲从座位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同时,于小宝睡爽了也站在护士站前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宝大夫一声卧槽。   喻兰洲回身瞧, 瞧见圆脸小姑娘换上了她的新年新衣裳,粉红红毛茸茸的一件长款加绒卫衣, 帽子上两只尖尖的猫耳朵竖起来。她冲他笑,像是年画里的白娃娃, 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爪子在粉红粉红的脸蛋蛋胖握成拳:“喵!”   于小宝和钱护士冲上去一通揉吧,小姑娘嗷嗷叫,跑到喻兰洲身边求掩护,他就伸手拦了一下, 果然宝大夫不敢动了,哼哼:“大彭有种你出来!”   小姑娘不傻:“我又不是男的我没种!”   喻兰洲低头斜她一眼,小姑娘说什么呢。   她拽着他背后的袍子, 嘿嘿笑, 做了个鬼脸。   换了班, 钱护士好心提醒:“闹儿宝贝,骑车吧?路上滑,小心点!”   有人很心虚地哼哼:“哎,知道了, 我不会摔的。”   当然不会摔,搭对门好心先生的小车车呢!   小姑娘非要一前一后走,喻兰洲下去了在车门口等她,看粉红色的一颗圆圆滚过来,想了想,没说她。   车开回小区,她让他先上去,自己哒哒哒跑门卫跟大爷拜年,遇见遛弯回来的大妈作个揖,吉祥话说一串,又得了大妈一颗茶蛋。小闺女乖乖揣兜里,说一会儿睡醒了吃。大爷大妈围着她,说她辛苦说她懂事,等她哒哒哒回来发现喻兰洲还在楼下,   没走,   把雪滚成一颗球。   他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摘了眼镜,使唤粉红色的小闺女:“还不过来帮忙。”   彭闹闹嗷嗷叫,开心极了,她拉住他:“我早就想堆雪人了!!我好喜欢堆雪人的!!!小时候我都在家门口堆一对!!!!”   她问:“学长你也喜欢啊!!!!”   长大了 ,静静说她幼稚,老爹说冻手心疼,没人陪她,她就不玩了。   男人没应声,蹲在地上拢雪,心想我喜欢个毛线,也不知道是谁睡着了还忘不了,缠了小爷一晚上!   也不是大事,一个雪人而已,能满足。   爷打雪仗的时候这丫头还没出生呢。   小姑娘小小一双手捧起雪来帮忙,手儿都冻红了,人却笑得很好看,和她学长商量:“要不要小帽帽啊?小围巾呢?哎呀我家没有胡萝卜!”   喻兰洲默默把她手搡开,刚碰了一下,凉透了。   既然做了那就得做最好,别嫌麻烦,让彭闹闹回家拿东西。   别的都齐全,他就看着小丫头抱着小围巾小帽子敲开楼下大妈的门,很顺利地讨了一根胡萝卜。   最后,从兜里翻出两颗黑豆,说是从门口大爷的保温杯里淘的。   真是够能耐的。   喻兰洲把黑豆豆拿走,贴一只眼,等她。   彭闹闹小心翼翼地贴上另外一只眼。   是个很可爱的女娃娃,粉色的围巾大红的针织帽,讨来的胡萝卜被喻兰洲切了两片圆圆的薄片贴在脸蛋蛋上,一双眼黑又圆,叫大爷从门卫探头喊:“这是小闹闹吧?”   这边,有人轻轻地嗯了声。   这边,有个小姑娘急忙忙:“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这么胖的!!!!”   、、、   回家换身衣裳睡一觉,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晚上加上于小宝三个人一块泡泡面吃,味道内叫一个香呐!小姑娘边吃边精分:“呜呜呜呜我又要胖了!呜呜呜呜方便面很可怕的!!呜呜呜马上就要夏天了!!!”   “你漏了春天。”喻主任纠正。   “你不懂!”小姑娘忿忿,“春天嗖一下就过去了!!!我们女孩子夏天是要穿裙子的!!!!”   说完,扛不住,呲溜呲溜地吸面条,小口呼呼把汤全喝喽。   然后一个人靠在墙角面壁思过。   于小宝笑塌在桌上,喻兰洲摇摇头,把桌子收拾了。   这一夜科里倒是没什么事,出事的是王钊。   大过年的运气不怎么好,出了个小车祸,在积水潭急诊给喻兰洲打电话,喊他下来慰问慰问。   喻主任下去第一句话:“你可真行。”   北城外来人口很多,一过年城空一半,就着还能撞着。   王钊是个豁达的,当时车屁股被亲裂了就道声岁岁平安,人来医院了就说这是开年红,今年他手上的生意要大发。   还说,好歹是认撞我不是我撞人,这年头撞人成本太高了,撞不起。   他内辆兰博基尼urus花了屁股,肇事司机一下车就跪地上了,脚软,站不住。   急诊的人看喻兰洲来了,打声招呼:“喻主任,您朋友啊?”   王钊:“嘿,哥们倍儿有面!”   他懒得搭理,问:“撞你的人呢?”   王钊一摆手:“是个跑滴滴的,过年没回家指着这段时间挣钱呢,我也不缺这点,让人走了。”   喻兰洲没多说什么,知道他内车修起来不便宜。   刚护士给了个纱布让王钊摁着止血,见他来了,急诊主任拍拍肩:“自己兄弟自己上吧,你瞧我们这乱的。”   确实,人都没工夫管这点小伤,躺床上几个不是跑城外被炮炸了眼就是喝多了打架折断了腿。   喻大夫弯腰看看伤,也怪王钊自己,台子上放了个水晶烟灰缸,四方形,一飞起来朝脑袋砸,一砸一个准,没跑!   伤在脸上,王钊平时挺注意形象,非要他发小问一旁眼科出来帮忙的大夫要细线,缝起来没疤。   这一屋的小护士都默默关注这一处呢,真是过了个大年了,能在这儿碰见小洲洲!!!明儿群里的姐妹得羡慕死!!!   有个眼快的,拍拍眼科小大夫说了几句就把针线给喻兰洲拿来了。   王钊一旁用口语说了个:“牛逼。”   喻兰洲白他一眼,下手给缝了。   两针,缝完送他出去,车拉维修厂了,两人站在路边递烟,喻大夫下医嘱:“没给你开药,这几天别碰酒别碰水,回头留疤了我不管。”   “那我啥时候拆线啊?”   “七天,到了提醒我,你上我家我给你拆。”   “得嘞!”王老板赶紧把烟给点上。   、、、   一转头,发现几步外站着个小姑娘,鼓着脸,气嘟嘟。   先是瞪喻兰洲,小脑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偏开三十度,开始瞪王钊。   王钊被小姑娘一脸愤怒看的不好意思,嘿嘿嘿地把烟掐喽。   某人倒是淡定,小姑娘再怎么生气也当没瞧见。   王钊记得这个很传奇的小姑娘,笑了:“哟,巧了,妹妹你也在这儿啊!!”   一望,发现后边还有一个姑娘。   彭闹闹瞪着喻兰洲,他也不搭理她,接着抽,小姑娘回去拉着妹妹要走,擦身而过的时候有人拉了一下。   喻兰洲拦着她呢,就这功夫,王钊嗖一下把他嘴里烟给拔走了。   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小姑娘不理他了,转头跟王钊说话,王钊先介绍自己,彭闹闹张口就是王大哥,指指身边:“这是我妹妹,彭静静。”   被爹妈使唤来给彭大妮送燕窝的彭总拿出派头,伸手:“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王钊接过来一瞅,话也接的顺:“久仰久仰。”   然后和彭静静握了握手。   相当官方。   叫彭闹闹翻个白眼。   她最不喜欢商场这套了!!!   虚伪!!!   王钊客套完找闹闹约球,指着喻兰洲:“自从这家伙不打球我在外头总是输,没意思,妹妹你啥时候有时间,咱们一块!听说你能carry,带哥哥飞!”   这话那肯定就是喻兰洲跟他说的了,小姑娘眼睛圆圆,气还没消:“你说我能carry啊?”   喻兰洲没吭声,低头看着她,小姑娘穿了件高领,没脖子,就一颗小圆脸扣在领子上,瞧着比平时更可爱几分,像他家三花最近胖到没脖子的模样。   见他默认,小姑娘这就高兴上了,点吧点吧脑袋:“成,没问题,我很厉害,带你赢!”   有条件:“你管管他,抽烟不好!”   王钊笑的格外有深意:“哥可管不了,这家伙油盐不进。”   就像玩牌,他怎么说都不听,现在是怎么戒了的人自个心里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么真是……绝望……以前写完都能超过三千字,现在好几次都差一点到不了三千,本来就该断在这里的,往后面加情节又写不完,还特别吊胃口破坏老子节奏!!!!啊啊啊啊啊我恨!!!!jj后台算法更新完我就崩溃了!!!!!   咱明儿见~~明儿吃胡大切!!!!!   我心情不太好,大胖不许吃。 第25章 勇气5   第二十五章勇气5   初三过完总算是能休几天, 王钊算着班呢,下午估摸着喻兰洲睡饱了噼啪电话打过去:“咱晚上打球啊?”   都没问人有没有其他安排。   门儿清,他发小除了在家逗猫就是在医院拉口子, 要是在爹妈家那他这通电话更是及时雨, 铁定是没问题的。   喻兰洲果真是在爹妈家,大过年的, 怎么说也得拎点东西回来看看,饭吃了,茶喝了, 该听的啰嗦听了一箩筐,王钊打过来的时候正挨训, 他们家老喻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红, 可没办法,他不搭理的话老家儿就只是一个人唱大戏。   所以才气,   所以才气得脸红要抄鞋底。   所以一秒没耽误地接起来,贴着耳边,做了个我有工作上的事你停一下的手势。   喻兰洲的父亲在外科干了一辈子, 领着阜外医院最精尖的心外团队,干着比缝葡萄皮还难的工作,自然知道工作电话不能打断, 于是自己闭上嘴, 话咽回肚子里, 听儿子嗯嗯应了两声说要走。   科里有急事。   隔行入隔山,老头儿觉得实在巧却没有证据,不怎么爽地哼哼:“你最好真的有事。”   喻兰洲对付自己老爹有一手,拿着车钥匙回头问:“要不您一起?”   喻母不想大过年的太难看, 忙岔开话题,问儿子:“明儿还回来吧?咱们包饺子。”   喻兰洲摇摇头:“不了。”   喻母跟着出门,又问:“那生日回来吃饭?要不咱一块外头吃?”   喻兰洲出生在北城寒冷的春天。   这回是真不确定内天忙不忙,停在车边跟喻母商量:“没其他事就回。”   喻父立在窗边,不高兴,喻母瞅了眼,赶他把窗帘拉上。   “兰洲,别怪你爸爸,他是为你着急。”喻母说话比喻父那直筒筒的风格更能让喻兰洲接受,他跟妈妈比跟老爹亲,喻父从小对他无比严苛,两人交流不多,当年轮转定科时他没听老爹的定在心外而是去了甲乳,父子俩甚至有两三年没说话。   “我知道。”他清浅地看着喻母。   喻母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打小省心省事,可有时候太省心也不是好事,就像现在,明明就站在她跟前,她却觉得两人之间竖着一堵墙,摸不着。   、、、   从院子里拐出来喻兰洲给王钊回了个电话,那头笑得很坏,说你得谢谢我,所以你得把小闹闹约出来,今晚咱大杀四方,我请夜宵!   也不知道这家伙之前输夺少能憋成这样。   “脑子不疼了?”喻大夫十分高冷。   “嗨!”王老板表示轻伤不下火线。   喻兰洲撂了电话又打给彭闹闹,小姑娘家里吃饭呢,接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嚼东西。他就想起内天她爹哭唧唧让闺女开单子的事儿,轻轻笑了起来,问丫头:“吃什么呢?”   小姑娘回头望望,一桌子的燕鲍翅肚,说起来挺费劲。   喻兰洲也就逗逗她,没想真听,问她:“一会儿出来玩不?”   “打球啊?”小姑娘眼睛亮亮,一猜一个准。   “嗯。”   “哪儿?”她挺爽快,嘴巴一抹就上楼要换运动服。   跑到半路拍拍难得在家的妹妹:“一会儿我带你去玩啊?”   “不去。”彭总在跟手下打三方视频,很忙。   喻兰洲听见了,问:“我去接你?”   彭大妮说不用,一会儿见,哒哒哒跑老爹身边扯袖子,彭爹清清嗓子:“彭经理啊,这个这个,劳逸结合嘛,不要把自己搞太累,出去走走吧!”   彭静静默默回头看了那边父女俩一眼,这一眼太狠了,无声地在咆哮:“特么是谁给我布置KPI让我大过年还在开会的????!!!!!”   彭董事长心虚地摸摸鼻子,钱夹打开,抽出一张卡塞进胖乎乎的那只小手里,哄着:“给你妹妹买点好吃的。”   彭总:“市局内块地可以推迟……”   彭董事长:“不可以!”   彭总:“……呵。”   到底还是站起来,关电脑上楼换战袍,经过的时候掐了姐姐脸蛋蛋一下,滑得弹手,叫每月六位数护肤费却没这种效果的彭总叹了口气。   一辆兰博基尼一个漂亮甩尾稳稳停在约定好的篮球场边,车上下来的小姐俩真是风格迥异,年纪小的内个瞧着倒像是姐姐,这么冷的正月里穿高跟鞋水晶丝袜和超短裙,飒是真的飒,这么个美人配这么美的车,震了全场人。   不知是谁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集邮一样攒车的彭总昂首挺胸,高冷地翘起尖尖的下巴,冲王钊和喻兰洲微微颔首。   相比之下,哼哧哼哧才从矮扁车身里爬出来的内个简直就是柴火妞,死亡芭比粉的运动衣闪瞎全场,对方球员赶紧把眼挪到彭总身上洗洗眼。可又涌上点后味,重新看回去,觉得柴火妞也挺可爱,笑起来两枚虎牙尖尖,听说是王老板的镇山之宝。   “学长新年好!!!”   喻兰洲默默瞅着没有最粉只有更粉的小姑娘,前后也就分开不到二十小时,重新见面还得这么正式跟他问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朝气蓬勃,无论什么情况都觉得前方会有希望……   就……   挺神奇的。   王老板按照社交礼节先跟彭总寒暄几句,说嚯您这车气派,这型号我当时也想订,没了。   然后一个箭步窜过来拉住了圆脸小姑娘,用词明显不同,张口就来:“妹妹,哎呀就等你了!一会儿哥请你吃夜宵,给哥杆死这帮兔崽子!”   场上正在热身的敌方球员一阵嘘声,虽然之前王钊这小子把小姑娘吹上了天,可男生们心里还是觉得有八成是虚的,个小丫头,待会儿别哭鼻子哦!   咱小闹闹也挺淡定,目光巡场一周,把人认清了,喊喻兰洲带她热身。   一高一矮就在场边扭腰拉腿,大概美女都是一个待遇,有人给彭静静搬了张椅子,甚至还有不知哪儿来的奶茶!   彭总从来不喝这玩意,没碰,就跟姐姐讲了一句:“我做生意从来没败的时候。”   彭闹闹笑着点吧点吧脑袋:“嗯嗯,我记着了。”   王老板一旁偷偷感叹,这才夺大的孩子啊,气场没谁了。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依旧是三对三斗牛,依旧是三分震了全场,所有人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小姑娘哭鼻子,而是防不着她,被压着打。   王钊从前就跟喻兰洲一块玩球自然水平不差,这几年无奈身边的人拖后腿影响了他的战绩,今儿算是打了个痛快,裁判吹哨后他狂奔过去差点要将小姑娘抱起来,可到了近前赶紧后退,大哥哥似的拍拍肩膀,问她想吃什么。   彭闹闹哒哒哒跑过去跟妹妹商量,王钊趁着没人拐拐发小:“闹儿篮球你教的啊?”   某人诚实地摇头。   “你俩是不是有事啊?”说着把两根手指头对在一起点了点。   某人继续诚实地摇头。   王老板无趣地砸吧砸吧嘴,这就是个锯嘴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成吧,四人俩车杀向胡大,彭静静自个吃什么都成,顺着姐姐的暗示选了麻小,彭闹闹这人她摸得一清二楚,每回都这样,自个想吃又拿减肥框着自个,非要别人说了她才能吃的心安理得。   累不累啊!   车上,彭总点了根烟,被家姐啪地拍了一下,拍在腿上,然后打人的那个默默郁闷,心想这小腿儿都没自个胳膊粗。   “彭闹闹。”彭静静指名道姓的时候就是有话要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彭小姑娘一愣,是被妹妹的认真吓愣的,下一秒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相比姐姐的没心没肺彭静静则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这番话。   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特别是彭闹闹这个大傻子。   “你别喜欢他。”永远都不会松懈、即使是跟姐姐出门玩耍也要全副武装到头发丝、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的瘦瘦女孩点了下油门,大黄车在车河中拉出一条漂亮的移动灯线,她强调,“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她说得正经,可彭闹闹却没当回事:“真的不是你想那样啦!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嘛我又不傻!我们不可能啦!”   “反正我不同意。”彭总冷酷无情。   彭闹闹根本不想浪费时间讨论这个话题,觉得臭妹妹真的很不少女,衣服都是深色的,口红都是正红的,不喜欢运动,从来没在学生时代崇拜过谁,所以永远不会知道偶像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趴在窗边看琉璃夜景,满心欢喜:“啊!要点几斤麻小呢?不知道这个点扇贝还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夏天就是麻小啤酒啊!!!!来吃吃吃,闹闹,放下! 第26章 勇气6   第二十六章勇气6   过了正月没几天, 甲乳科大办公室里——   邱主任捧着保温杯清了清喉咙,底下一溜小实习最先从键盘上收起爪子,主治和规培也抬起头, 副主任级别没上台的也都停下。   “这样啊各位, 这个月咱们科好像很多人生日吧?今天晚上集体庆祝一下,照旧, 值夜的留下,其他人下了班把自个刷干净喽去净月楼,我在那儿订了席。小齐呐, 你数数你那边有没有,蛋糕就你负责吧, 记得开□□,我是搞不清楚现在的小孩都爱吃什么。”   齐护士长拍拍身边圆脸小姑娘:“我这儿就一个。成, 蛋糕我去买,您放心吧。”   邱主任交代完,挥手让大伙该忙忙,然后踱到窗边,声音柔三分, 商量着:“兰洲呐,今儿你可务必要到,三一是个大生日, 我算过了, 你明儿歇班。”   喻兰洲瞅瞅特事儿妈的小老头和他满鬓的白头发, 还有内殷勤的目光,点了一下头。   其实邱小老头并没有抱多少希望,这两年,他参与科里活动的次数单手数的过来, 刚特地把白头发全掀出来让这小子瞧,嘿,成了!   小老头乐滋滋地走了,有个小姑娘哒哒哒跑进来,蹭窗边,一张脸不知道为啥有点红得吓人,眼睛也亮的吓人,喻兰洲瞅她一眼,这就是个“开始你的表演”的信号。   小姑娘先冲他咧嘴笑,小脸庞圆乎乎的往外散热气,又大又圆的眼睛阖了一下又睁开,微卷的眼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几乎要触到眉骨,揪着他衣角,压低了声儿:学长!我刚看护士长统计人数呢!!!原来咱俩同一天生日啊!!咱俩一个星座呢!!!   喻大夫觉得星座不靠谱,生日倒是挺有缘,这么一算他足足比这丫头大四岁。   “你一会开车么?我觉得寿星公应该会被敬两杯,要不咱俩一块打车回家吧……还能省车钱!”   内小模样,特谨慎小心,生怕被人听见他俩住对门。   可她的担心实属多余,甲乳科谁也没见过喻主任喝酒。   “我坐一会儿就先走。”这人对过生日没兴趣,手机里还躺着王钊的消息,问他最近缺什么,他给置办了当生日贺礼。   下班前一分钟,于小宝把蹭车座位表贴在了护士站前,科里有车一族的座驾们全都安排上。少白头的宝大夫拍拍闹闹肩膀,耳语:“一会儿甭骑你内小破驴了,让老喻捎上你。”   只见圆脸小姑娘圆圆的眼睛这就笑成了一条缝,特开心地点吧点吧脑袋。几步外能听见廖护士在抱怨于总偏心眼。   咱宝大夫罩哥们内绝对是金刚罩级别的,过去又特不怕死地杵喻兰洲跟前,称谓这就升级了,觍着脸笑:“喻老师,一会儿让闹闹跟您车哈,我怕小姑娘不好意思。”   说话的时候一嘴儿橘子软糖的味道。   喻兰洲起来脱袍子,身上就手机和车钥匙,从大办公室一路走出去的样子那叫一个帅不自知气质超凡,经过护士站朝已经换好衣服的小姑娘瞟了眼——   什么都没说,但彭小护士已经意会。   他走前头摁电梯去,屁股后面哒哒哒跟上来四个蹭车的小孩,彭闹闹挨他最近,和其他几人分糖呢,顺手塞他兜里两个,小嘴巴咬着糖,也一股橘子的香味。   喻兰洲的座驾被彭闹闹取了个名叫小白,听着可爱其实是辆SUV,小姑娘嘿咻爬上车,秀秀气气把裙摆整理好,低头跟妹妹发消息。   她安静的时候他总是会不习惯地多看两眼,瞧见小丫头爬车的架势眼里染上点笑意,后排三个学生都没发现,忙着摸喻老师的真皮坐垫呢!   心里暗暗给自个鼓劲,啊,我也要加油,熬到主任就有好日子过了!   喻兰洲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就一辆车是真的贵,在积水潭所有外科大夫里能排前三。   彭闹闹和妹妹你来我往聊得很热闹,她明后能休两天,正巧彭总今晚要去日本出差,说拎上她,忙完了去泡温泉,这个时节北海道的雪蟹也丰美,就当过生日了。   彭大妮不怎么想去,过年雪蟹吃到吐,北海道太冷了,温泉小汤山也能泡啊!   所以就拒绝了,话说她真的很少拒绝妹妹的邀请,因为彭静静内个神奇的秘书办总能把方案设计得十分令人难以拒绝。   彭总在那边发飙:你到底有什么大事!   彭大妮偷偷瞅了眼身边的司机,抿着嘴笑,要是明儿出发那就跟着一块去了,可今晚不成,今晚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说的时候想起内天妹妹的话,怕她又要瞎操心,就没说完整,只提了科里聚餐。   这是姐姐到新单位后的头一回聚餐,彭总显得十分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你千万别喝酒!”   ……只是,她姐压根没放心上。   、、、   喻兰洲带着一车人第一个到净月楼。   彭闹闹跳下车时也是秀秀气气压着裙摆,剪到耳下的头发因为惯性往上翻了一下又回到原处。她头发细又亮,柔顺地贴在脸颊,刚转头就听喻兰洲实在没忍住,轻轻飘了仨字:“小短腿。”   彭闹闹:“……”   实习生不敢离喻老师太近,生怕顺手就被抽考没有明天,一下车集体去上厕所,唯有闹闹小姑娘急轰轰跟住,也不怕寒风吃进胃里,一路都在解释:“我腿不短的学长QAQ!你车有点高而且我今儿穿裙子!我爸爸我妈妈和我妹妹腿都不短的我家没短腿基因!我就是胖,等我瘦了就显长了请你相信我QAQ!”   男人转回身瞅了瞅,房间里暖气足,彭闹闹脸上泛起粉红,尼裙包裹的胸口起起伏伏,她拽了下发烫的耳垂,小眉头蹙着,仰头看他,很想再说点什么,可在他清清浅浅的目光中像一只斗败的小母鸡,小脑袋耷拉下来,嚅嗫:“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儿短……你替我保密成不?”   男人的镜片微微反光,挡住了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笑意,沉沉嗯了声。   看起来特好说话。   进了包厢,喻兰洲拉了把椅子坐在靠门的位置,彭闹闹坐他正对面,然后发现今儿这灯很给力,喻兰兰眼镜不反光!   在医院工作,就要习惯聚会永远没有人凑齐的一天,因为总要有人坚守在那个岗位上。当然也要习惯轮到你了就得接受,然后捧着一碗油腻腻的泡面看同事们在群里邪恶地刷上上百条,每个菜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给你拍特写还加滤镜!   大家前前后后都到齐就开始上菜,一个科凑了两桌,邱主任在吃上面一贯宠孩子,菜盘都快压弯桌角,一开始先举杯,祝三位寿星公生日快乐,然后退居二线,笑眯眯捧着保温杯把舞台让给年轻人。   这个月生日的就彭闹闹一个女孩,大家肯定是要闹一闹她的,小姑娘也经闹,很大方,但凡有人来敬酒都跟人碰杯,这是祝福,拒不得 。   喻兰洲就坐在对面,看着短发小姑娘一次次空杯,内叫一个爽快,磕巴都不打。环顾这间屋子,哪个姑娘能这么喝?还不都先说哎呀我不会,然后咪一点儿,最后耍赖的?   闹闹酒意上头,对酒精这玩意没经验,没想到葡萄酿的红酒劲儿也挺大,嘻嘻笑着坐下,被于小宝塞了一碗热汤。她捧着汤咕咚咕咚喝,一双染上醉意的眼直直白白借着地理优势瞧她学长。   喻兰洲一杯没喝,谁敬都一句:“我开车。”   挺没劲的,但他不会醉成对面那傻样儿。   闹闹凑宝大夫身边:“大宝,我怎么觉着学长瞪我呀?我是不是哪儿不好?”   就这点功夫,喻兰洲早把眼神收了,宝大夫什么都没瞧见,摇摇头:“我看你是到顶了。”   闹闹嘻嘻笑:“还没呢!你看,这是一!”   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头显摆自个没醉,上头有今儿开瓶时拉破的口子。   喻兰洲看看表,觉得差不多到意思了,想先走。过去跟小老头儿知会一声。他今儿肯来已经算表现很好,邱主任点个头,答应了。   谁知,那边起来个姑娘,哒哒哒往这儿走,一身淡蓝的连衣裙,里头是件纯白毛衣,袖口是喇叭花造型。两条手臂撑着椅背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喻大夫,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混着点不知名的香味,在这一屋油腻之中异军突起。   “你还没切蛋糕呢!”小姑娘软不愣叽捏住她喻兰兰手腕,往下扯了扯,男人手骨粗,她差点没圈过来。   两人隐在邱主任身后,那边人都闹欢了,没怎么注意他俩。   喻兰洲:“……小孩才吃蛋糕。”   彭闹闹特别介意:“我还没给你唱生日快乐歌呢!”   怎么能不唱歌呢!宝宝唱歌夺好听啊!!   男人拨了拨手腕上的小爪子,弯腰跟她讲:“我真走了。”   小姑娘立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可怜兮兮,眼里都是水,映着他的脸:“可我就想给你唱个生日快乐歌……”   小爪子得寸进尺往上爬,本来是想拉住男人手臂上的衣角,可走错道儿,一路顺畅钻进他解了袖扣的袖管里,就这么软叽叽粘到了小臂上——   喻兰洲很肯定,这丫头醉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完结后开一个律师文——《恋恋红尘》   孤独而浪漫的律师先生vs冷漠毒舌的实习小学妹   京腔,职业文,希望大家多多收藏~~~   然后昨天……   我从昨天更新完就一直在纠结是不是写太多副线了,本来今儿要大修,上来一瞧——嗯??你们都很喜欢日常哦?甚至对感情线不期待哦?   好的,收到!不改了!!   默默给男主开小灶,要让小喻同学加油赶一下进度~~ 第27章 勇气7   第二十七章勇气7   喻兰洲很肯定, 这丫头醉了。   这才夺久?   他剥不掉小爪子也走不掉,正僵在那儿,只见跟前的小脑袋失望地耷拉下去, 手也抽走了, 特懂事:“哦,那你先走吧, 开车小心喻主任。”   说完,哒哒哒要回去坐,中途被人拦下又喝了半杯葡萄酒。   护士长说:“是啊, 还没切蛋糕呢,兰洲啊, 吃了蛋糕再走吧,闹闹说你喜欢芒果的。”   说着, 张罗着大伙腾地方收碗碟。   邱主任老不高兴:“你就不能听人姑娘唱完歌再走?!”   喻兰洲看着跟人喝完半杯依旧不怎么高兴,耷拉着脑袋的彭闹闹,过去拍了拍于小宝的肩膀。   宝大夫抱着个巨大的蛋糕一脸懵逼,然后——   福至心灵——   很大方地让出自己的座位。   就听喻兰洲道了声谢,坐在了小姑娘身边, 手指戳了下她脑袋:“不是要唱歌么?”   宝大夫特机灵地把蛋糕搁在这两人跟前,桌下揣哥们一脚。   彭闹闹唰一抬头就看见了大蛋糕,再扭脑袋, 看见了身边的男人, 又立马有了笑容。她小声凑过去说话:“你没走啊?太好了!”   喻大夫一本正经看看表:“你唱完就走。”   不然走都不安心。   好像欺负她似的。   这就很满足了, 彭闹闹嘻嘻笑往蛋糕上插满蜡烛,屋里关了灯,大伙聚过来唱生日歌。   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这些,但在彭家, 一双姐妹自出生起就年年不落吹蜡烛唱生日歌吃蛋糕。   生日歌在彭闹闹心中是一种祝福。   喻兰洲就在她身侧,能辨得出其中彭闹闹的声音,她跟幼稚园上台表演的小豆丁似的,两手合在胸前,唱歌很甜,中规中矩,不细听听不见,脸上表情特满足,边唱边偷偷瞧他,最后一句时只听小姑娘突然拔高嗓门,特清晰唱道——   “祝喻兰洲生日快乐!!”   因为硬塞进去“喻兰洲”仨字,曲儿都跑了调。   烛光下,真是所有人都瞧见了,咱喻大夫嘴角弯了一下。   喝了酒的碰碰没喝酒的,清醒的冲迷糊的使个眼神:恩,你没看错,是笑了。   彭闹闹拉她学长吹蜡烛,喻兰洲侧脸看她,小姑娘嘴里含着一口气,脸颊被撑得圆鼓鼓,蓦地屋里黑了下来,再啪一声,有人开了灯。   在这一瞬间,谁都没反应过来,彭闹闹手指沾着鲜奶油不要命地糊在了某人脸上。   小实习们狠狠倒抽一口凉气,而小姑娘却嘻嘻嘻笑开,眼里全是喻兰洲鼻尖一蓬奶油无奈压着不想跟醉鬼发火的样子。   然后很开心地朝护士长申请要最大块的,并且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嘴里都是芒果奶油蛋糕,像只了却了心愿赶人的小仓鼠:“你不是要走了么?走吧,拜拜。”   还乖巧挥挥手。   真是……   让甲乳科所有人敬佩!   可一直盘算要回家的人,突然就八风不动坐那儿了,接了于小宝递过来的蛋糕,指尖蘸满,一脸平静地点在了圆脸小姑娘的眉心。   醉憨憨的小丫头啊了一声,爪子抬起来要摸,被男人拉住,低低道:“不许碰。”   她也乖,哦了声,顶着一颗奶油眉心痣,专心吃蛋糕。   宝大夫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缓缓吐出一个:“我靠……”   、、、   彭小姑娘醉起来过程十分清晰,一开始是憨憨的,眼里冒着水,熟悉的人认真勉强能发现这人喝高了,等她美滋滋吃完生日蛋糕再一抬头,不用认真瞧,只需一眼就能确定这丫头醉上头。   她那张小圆脸,不知不觉从粉红变成了番茄红。   像盛夏清晨的日出。   彭番茄囔囔着头晕,嘟囔我想尿尿。   和钱护士手牵手上完厕所回来,本来挺热门的小姑娘找不着她的杯子了,倒是身边学长的杯子空了又满。   大伙一瞧,哟,喻主任能喝啊!那咱俩也走一个!   彭闹闹突然就没酒喝了,被宝大夫塞盘果碟:“吃你的西瓜吧!”   “怎么回事啊宝儿?”小姑娘翘嘴巴,她还没喝够呢!   宝大夫贱贱地笑:“没事儿,困不困?困就睡会儿,一会老喻会带你回去。”   邱主任这时候抛个话题,问一屋子大夫和护士:“你们为什么学医?”   有些话,还是得喝到位了说,放得开,能听见真话。   前头大夫们先说,都是好些年临床一线干过来的,能熬在医院里的都是早想明白的,虽然累,但活得痛快,能问心无愧称一声,是为了理想。   喻兰洲就更简单,轮到他这儿,他说老家儿就干这行,他没多想就报了医学院。   到小护士这里理由倒是各不相同,有说爹妈给选的,还有的说是毕业了好找工作,更有的姑娘开玩笑,说想嫁个大夫。   轮到咱闹闹护士,小姑娘在护理这行也算是个老护士了,手底下带着一帮学生,可还跟在学校似的,站起来回答问题,小手就这么揪住,笑起来特别甜,虽然醉了但口条依旧清晰,顶着一张小红脸:“小时候我去看比赛,有个队员受伤,我帮着校医给他固定,校医夸我临危不乱是干这行的料,可做手术太可怕了我就选了护理。”   这理由,叫所有人觉得太儿戏!   她身边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变形的无名指。   吃了饭还有第二摊,邱主任摆摆手:“我老头子就不掺和了,喝了酒的找代驾,明儿上班不许迟到。”   大家乖乖应了,等邱主任和护士长两位大领导走了,催于小宝订包厢唱歌。宝大夫作为每回科里活动的活跃者驾轻就熟,给自个熟悉的场子打电话,要个大包。   喻兰洲拍拍人:“我回去了,你们玩。”   然后指指一旁挂在宝大夫身上的彭闹闹:“她跟我走,顺路。”   小宝大夫两手一摊嘿嘿笑:“可是大彭说要唱歌……”   只见喻兰洲微微弯腰迁就这姑娘高度,问她:“你跟我走还是继续玩?”   小丫头顺从地拉住了男人的外套,寒天冻地的,鼻头都红了,小脑袋很不见外往他肩上一靠,另一手跟宝大夫挥挥说再见。   于小宝顿时生出一种姐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也要加油的豪情壮志,振臂一呼:“兄弟们,跟我走!”   风风火火杀向KTV。   五分钟后,喻兰洲等来了代驾,扶着彭闹闹上了后座。   小姑娘压根不记得要整理她的裙摆了,喇叭花袖口紧紧贴在男人胳膊上,特满足地看着她男神。   视角从下而上,眼里是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角,是消瘦的脸颊,是她总嫌碍事的金属镜框。   喻兰洲单手把眼镜摘下来,疲惫地捏捏鼻梁,低头瞅了瞅这丫头,觉得她喝醉了还挺乖。   不闹人。   彭闹闹这下清楚地瞧见男神的眼睫毛,嚯,好长!好好看!   小姑娘握着小拳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喻兰洲猜不着这颗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被她的小模样逗得轻轻嗤了声。   当然,他也猜不着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乖?   不闹人?   呵,   是他太天真了。   、、、   喻兰洲默默地感受着被个软不愣叽的小东西牵住手、说什么都不撒开、你一剥她要哭唧唧的无奈,叹口气,打算先把人领回家,等找着了她家钥匙再把人给扛过来。   为了避嫌门都没关。   可……   如果时间能倒回,他吹蜡烛前就要走干净!   此人酒风实在可怕,进了门更放得开,半点没有刚在车上的乖巧模样,抱着三花一通撸,撸秃了都,小猫叫得凄惨,吓得绕道躲进卧室里,哪有从前好姐妹的模样。   小丫头瘪瘪嘴,哒哒哒过来朝学长告状,说妹妹是个白眼儿狼,这空档被喻兰洲摁在了沙发上,很敷衍地应着……怎么都找不着那该死的钥匙!   彭闹闹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忽然肉呼呼的身子就这么倾过来,说不清,就是想这么挨着他。高度也是绝了,圆圆的脸就这么贴在了他腰下,还蹭一蹭。   喻兰洲:“……”   他动都不敢动,被这更加糟糕的姿势惊出了一身汗。   身体健康的老爷们,还喝了酒,经不起这样。   这时,小姑娘的手机在兜里哇哇响起来,她嫌吵,看了一眼要扔,喻兰洲攥住她手腕捞过来一瞧,来电人备注十分简单——妹妹。   可算是找到救星了!   但是还没接起来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喻兰洲:“……”   彭小姑娘挺满意此刻的安静,眼睛一眯一眯就要睡着,男人折着眉心推推她:“彭闹闹。”   女孩啪叽拍他一下,嘟囔:“你安静一点!!!”   喻兰洲真是没这么烦过谁,很想把这人丢出去。   可到底没有,叹口气,弯下腰,想把人扛回客房,他晚上去病房将就一晚。   就在这一刻,彭闹闹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眸干净无瑕,脑筋似乎也开始运转。   旁的没想,就只剩这人。   顺势一拉,整个人翻到了他身上——   “你内个时候一定很伤心吧。”她的小手拉在他颈后,轻轻说话,每多说一句眼里的难过就更染上一层,“表面上看着正常,其实伤进了骨子里,所以不想学了,所以邱主任摁着你头搞研究搞职称发论文,所以你什么都无所谓。可你累了,你撑不住了,我知道,你很辛苦。”   男人推她的手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无法反驳。   彭闹闹平时说话就直,对谁好就是实打实的好,醉了也一样,明明是很开心的日子,却突然涌上了许多平日里没敢细想的东西,小姑娘眼底赤红,一颗泪夺眶而出。眼泪迅速划过脸颊,挂在下巴上,然后收紧胳膊,整个人柔软地贴过去,脸颊亲密地贴住男人温热的侧颈,:“喻兰兰我心疼你,我抱抱你就不难受了。”   喻兰洲能感受到,女孩的重量因为引力仿佛沉重了许多倍压在他胸口,那种没有骨头的柔软也成倍地袭来,温柔而乖巧地存在。   对比她的唠叨,他则显得很安静,静静瞧着她的喇叭花袖子,知道她很在意他。   无论什么事在她这儿都不值得皱眉头、永远那么开朗的女孩,因为他在哭。   所以,不知道怎么推开。   大老爷们不欺负小姑娘,只能耐着性子忍。   她在你怀里哭唧唧说你要加油,眼皮红肿肿的,使劲揉一揉,明明很困却不让自己睡——   “回家好不好?”他低低问。   彭闹闹在他肩上一下一下摇头,反抗的很严重,眼看要哭的更吓人。   某人只能缓缓将后腰一直紧绷的骶棘肌放松,任彭闹闹将他当成一个宽大的抱枕。   他细细想着她的话,垂眼瞧她,哭着睡着了,一张脸红的跟关公似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唇瓣贴在男人肩窝里嘟囔:“胃疼。”   又嘟囔:“喻兰兰……”   他手贴上去摸了摸,确定不是发烧,松了口气,原本可以毫无顾忌地摸她下巴肉的人,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触电一样收起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彭小胖:为什么学医啊学长,我以为你以后要打职业的。   喻主任:老爹是大夫,没多想就填了,后来护着手篮球打得少。   小姑娘醉了都记得:恩恩,打牌不伤手,可劲打!   他气得捏她,一碰就红了,不敢再碰,第二天发现他捏的那块地方青了。   喻兰洲:……   小胖:我昨儿碰哪啦?   喻兰洲:……   喜欢就请收藏评论,送红包~~~ 第28章 勇气8   第二十八章勇气8   第二天彭闹闹是在喻兰洲家客房醒来的。   深蓝色的床单, 黑色的窗帘,是和她那个粉红色房间很不一样的感觉。   她缓缓坐起来,发现漂亮的喇叭花毛衣被压成了老酸菜;   缓缓走出去, 发现一贯要好的小三花见着她吓得呲溜躲进了沙发底。   家里没人,   只有男人苍劲有力的手写字条:我睡病房,醒了自己回家。   上头压着充满电的粉色手机。   小三花把脑袋探出来, 充满警惕地盯着彭闹闹,突然凶凶地一声:“喵!!!”   小姑娘挠挠枝丫乱翘的短毛,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睡得饱饱的彭家大妮挺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 喃喃:“我不是故意的……”   小三花:“喵!!!!!!!”   “我给你买小鱼干?”   小三花:“喵!”   “再买个特别大的猫爬架,这儿放不下了, 放我家,我带你过去玩?”   小三花:“……”   “我以后再也不那样对你了……”小姑娘哼哼唧唧挨过去, 摊开手,期盼地等着。   终于,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抬起,粉红的肉垫子放在了女孩的掌心。   小姑娘松了口气,就着这个蹲坑的姿势给喻兰洲打电话, 心又悬起来——   电话很快接起来,她没想到第一句话会那么难,张张口, 却说不出来, 因为自个前一晚无比豪放的姿势而脸热。   能听见对面男人叹了口气, 问她:“昨晚的事记得多少?”   “……全记着。”姑娘嚅嗫。   “知不知道自己喝完酒这德行?”喻兰洲刚查完房,避开众人绕到了病房后边打这通电话。   三花小猫一点一点爬上了女孩的大腿,窝在上头,一下一下舔毛毛, 彭闹闹仍旧蹲在那儿,小脸埋的低低的,小小声说不知道:“以前家里没让碰酒。”   昨儿是太高兴了。   没想到能和他一块过生日……   喻兰洲立在窗边,这一片玻璃也不知道夺久没擦,糊得压根瞧不着外头,他说:“往后甭喝酒,出了事都是女孩吃亏。”   这边,小姑娘乖乖点头。   慢慢地,喊声学长,说我不和别人喝,昨儿我也没吃亏,谢谢你照顾我。   然后,问了最想问的:“你生气了么?”   生气我昨晚说的那番话么?   生气我酒疯子一样缠着你么?   喻兰洲想了想,说实话:“没有。”   小姑娘的心一下落了地。   “回吧。”男人低低道。   彭闹闹没有比现在更乖的时候了,喻兰洲说什么就是什么,挂了电话拎包出来,站在走道上翻了半天……   为什么喻兰洲昨儿死活没翻着钥匙?   小姑娘把钥匙忘屋里了!   能翻着就怪了!   彭大妮可怜巴巴给妹妹打电话,让她赶紧送备用钥匙,彭总温馨提醒:“老娘现在在出差!”   然后:“你昨晚怎么回事?我打给你怎么不接?彭闹闹你丫喝酒了?”   小姑娘不吭声,心虚。   “出事了你?”彭总的第六感是很敏锐的。   “没……”   “钥匙在我办公室,我让司机去接你,你待着别走,要吃什么喝什么跟外头的人说,我下午的飞机回去,你就甭折腾了,等我到了一块回家,彭董事长给你张罗生日派对。”   彭闹闹现在心绪不宁,压根提不起劲过生日,昨儿这事吧,就像在她和喻兰洲纯洁完美的友谊之汤里投了一颗老鼠屎……膈应……   姑娘你说你心疼人乖乖坐着心疼不成么?有话好好说!非得爬人身上切!有你这样的么!!!   还非说内些往人心里捅刀子的事儿!!!   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彭闹闹小姑娘焉儿哒哒下楼,坐进车里有气无力跟妹妹的司机打招呼,真难得一见,叫司机不习惯,扭头望了她一眼。小姑娘耷拉着小脑瓜进了妹妹办公室,安安静静坐在妹妹的真皮老板椅上,看总经办那帮漂亮小姐姐流水般往里头送吃食,看来是早接到通知了,隔壁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厨房每日限量的小蛋糕、楼下奶茶店现点的奶茶、一条街外刚开的网红炸鸡店的招牌鸡、还有一个巨大的果盘。   堆满彭静静那个巨大的办公桌后姑娘们才放心离开,那扇门一阖上,彭闹闹扑通把脑门嗑在了桌上,嗑出一个红印,没感觉疼,没想吃东西,呆呆望着落地窗外的一片灰。   北城今儿是个雾霾天。   一会儿后估计彭总内边是忙完了,视频打过来,刨根问底:“你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点不落给我说清楚!”   于是,彭闹闹从得知她与喻兰洲同一天生日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今天早晨衣衫完整地在人家家醒来。   彭总听完,呲她:“我都告儿你别喝酒了!”   小姑娘:“QAQ”   、、、   关于彭闹闹的酒品,除开爹妈彭静静是唯一知道的。   说起来也是关于喻兰洲。   内年他一毕业,学校跟空了一样,彭大妮一下接受不了这种失落,无法面对不追星就得好好念书考大学的压力,成天心情不好。彼时的彭总也还是一没长大却爱装大人的黄毛丫头,从老爹酒窖里偷偷摸了红酒出来,哄着姐姐喝下。   她觉得一醉解千愁,屈屈一个喻兰洲,两瓶足够了。   打死也没想到彭闹闹会那么闹,缠着她要抱……那就敷衍地抱一下。   非逼她说姐姐是小仙女……那就应付地说一下。   这人没完没了,捧着她狂啃好几口,糊她一脸口水后开始脱衣服,裹着被子演古装戏,就小时候他们俩最爱看的《新白娘子传奇》,还非要她当法海,说她头发太长不像和尚,真就要找把剪子给绞喽!   还好爹妈赶到。   彭静静就看见明明是她偷了酒给姐姐喝,明明是他们家大妮发酒疯,可遭罪的是她爹,王母娘娘立马就把老爹一通乱掐,掐得老爹跟爆米花似的蹦来蹦去,到最后还要笑着赔罪,转头把酒窖封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彭大妮完美遗传了她爹的酒品。现在想想,小时候确实见过几回老爹喝醉了回家就抱着妈妈要亲,被妈妈掐得像刚出锅的爆米花。   视频里,彭静静看着提不起精神气像个犯错小孩的姐姐,如今倒是比小时候强,总算没忘,能记起来。   她说:“我还得谢谢人家,把你好好儿还回来,你换个人试试,彭闹闹有你哭的时候!”   当姐姐的被妹妹这么数落很不好意思,揪了揪红红的耳朵嘟囔:“今儿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让我碰酒了……”   “人得烦死你。”彭总继续埋汰,毫无心理负担,瞧着她家大妮一脸欲死的表情还是不解气,“跟人道歉没有?”   彭闹闹把头撞在办公桌上,哐哐响:“没顾上,我就担心他生气了讨厌我,啊啊啊啊啊我好后悔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我估计一大老爷们也不能跟你生气,你不是存心的。”   “嗯。”小姑娘抬起头,带着点骄傲,“我听着是没有,他还担心我吃亏,我吃什么亏哦妹妹,我昨晚占了人这么大便宜,我被窝里偷笑都来不及!我就是觉得自己不该提那些。”   “我一提,他就又要想起一回,那事儿太大了,光想想就够伤筋动骨……”   这么说着,小姑娘瘪起嘴,对自己不满意,又把脸藏桌子里,崩溃般啊啊啊啊啊地发泄,骂自己:“彭闹闹你就是个二百五缺心眼!!!”   声儿传到外头,漂亮小姐姐们探头,相视一眼,善意地笑着散开。   他们将空间留给她,聚在茶水间里说起彭家这个大小姐闲话,没坏的,全是好的。   生在这样的家庭,却一点瞧不出,从来不铺张浪费,就问家里要辆小摩托,上下班方便,他们彭总费老大劲往车上贴水钻还不敢叫人瞧出来,平日里出差买点首饰礼物都让把标签拆喽随便装袋子里。   这种大小姐干什么不好?   人就当了护士。   富N代的生活离他们这些人比较远,但护士离每个人都很近,谁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单位还每年体检呢!在他们看来,护士这份工作连他们这些助理都不如,护士成天端屎端尿的,动不动被投诉,新闻里讲医闹头一个挨打的就是小护士。相比之下他们这些人成天空调房里待着,有专门的人打扫卫生,偶尔有需要跟着老总坐飞机出国开会,boss大方,吃喝玩乐全包。他们能打扮得很精致,高跟鞋爱穿多高穿多高,不用上夜班,算上年终奖肯定比护士工资高。   其他人说我不为钱就显得假,到彭家这位,那就真只有这一个原因,不为钱,为理想。   吃喝不愁的人追求理想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这位的理想不是出国买包不是攀比奢侈品,她常年扎在医院里,永远都是白色胶鞋和毫无设计感的护士服,他们不能化妆不能做指甲,要应付很多很多的考核,大年三十都不能回家。   这种理想很高尚,叫人心服口服。   整个总经办,那么多小姑娘,都说三个女人顶一百只鸭子,有时候被老板压榨过头了都会聚在茶水间里狠狠吐槽一番,可对于顶着人人艳羡彭家大小姐头衔的彭闹闹,他们一次都没说过不好。   ……   不过,事情分两面。   当彭总风尘仆仆下了飞机赶回来,不耐烦家姐的啊啊啊啊啊和嗷嗷嗷嗷嗷、威胁要让她辞职来公司上班时,外头的漂亮小姐姐们又重新爱上了他们雷厉风行的boss,觉得彭家这把椅子还是冷面魔王来坐比较好,换一个软不楞叽的姆们也受不了,不知该怎么伺候。   舍不得在背后说她坏话,舍不得拿她工资还偷懒。   作者有话要说:   彭小胖:QAQ宝宝现在心情很复杂,吃糖都没用QAQ   ~~   夺少钱=多少钱   北城话“多”(duo二声)   说的时候经常会吃字,听起来就像——这包子夺钱?   还有一个是“这”(zhei四声)本来想用“贼”代替,感觉大家会理解不了就歇了……   其他目前看来大家都能接受。   老家儿:家里老人   盖了帽了:顶了天了很棒的意思   姆们:我们 第29章 勇气9   第二十九章勇气9   彭家爹妈给闺女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 彭家的传统,俩闺女每年生日都很隆重,不光是彭氏生意上的伙伴, 他们俩自己的朋友也很多, 小姑娘玩一块热闹极了,要不是彭家大宅楼够高, 屋顶都能给你掀喽!   寿星公心里有事儿,自个的生日自个不投入,反倒是彭静静帮她张罗着气氛, 小姐妹瞧出来了,问她就说好事儿来了, 人不舒服。   这理由足够令人信服,在场的小姑娘谁没个姨妈痛的时候啊!   就都体贴, 不闹她,有人往彭闹闹手里塞了一板布洛芬。   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突然想起内天集体过生日喻兰洲没对她说生日快乐。   看来那人是真不喜欢这些,可非得遇见她了,她一秃噜全说了, 叫人过了个挺难受的生日。   小姑娘这么一想,更是高兴不起来,一旁彭总看不下去, 过来她身边坐下:“夺大事, 犯得着么你!”   姐姐圆圆水水的眼睛望过来, 彭总哑了哑,反省自己这么说确实不合适,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她和姐姐的性格也不一样。   彭闹闹没在家修满两天就回单位了, 廖护士家里有事求她帮忙代个班。   天色近黄昏,她在更衣室里整理头上的燕尾帽,护士长进来递给她一样东西,笑着:“你和小喻瞧着倒像一家人。”   彭闹闹翻过来一瞧,是那天过生日的照片,她和喻兰洲还有另外一个寿星公捧着花戴着生日小高帽一齐吹蜡烛,她的脸红彤彤,看起来像个傻大妞,他则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上相,样貌在三人中格外突出。   彭闹闹看了再看也没觉得她跟这种颜值的人哪儿像一家人。   你要说她是他妹妹绝对没人信。   护士长走了以后她把这张照片贴在了粉红色的柜门上,这是个重要位置,每天一开门,就能第一眼瞧见。   整理好了出去,正巧碰见要下班的喻兰州。   “学长!”彭闹闹拦住人,打量他的神情,瞧着是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我今儿夜班,明早给你带食堂的包子好不好?”   “不用了。”喻兰洲两手揣兜里,“我门口买个三明治。”   “哦……”小姑娘仰头望着他,有些失望,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只好摆摆手说再见。   男人刚走,于小宝从大病房窜出来,一胳膊搂住他大彭,坏笑:“内天你俩……啊……有没有什么让我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丫~~”   彭闹闹不吭声,一晚上都心事重重。   第二天,她自个也没去买包子,瞧见喻兰洲在座位上吃三明治。   倒是于小宝过来问了声:“怎么今儿让我老喻吃这玩意?我跟你说他这人看着时髦其实特土,早晨就爱一口热乎的,听说是内几年在国外吃伤了。”   于小宝说完,发现他大彭脸色不太好。   我说什么了???   宝大夫自省,没检讨出来。   但接下来,他慢慢咂摸出味儿。   平时好成一个人,现在一个只待在办公室里一个远远儿杵在护士站,倒不是彭闹闹不想过来,是他喻老师压根没使唤。   从前不是使唤得挺顺手么!   如今要办事都不直接过手,病例交给手下学生,叫学生跑一趟护士站,小孩哪儿懂,随便给个护士就完了,于小宝不止一次瞧见他大彭失望地垂下脑袋,一旁廖护士中了彩票似的眉开眼笑,一个很简单的事还非要跑喻兰洲跟前再问一遍,就为了跟他多说几句。   可于小宝也没见他喻老师爱搭理廖护士,寥寥几个字,公事说完就完,完全没有之前和他大彭在一块时那种气氛。   一般下午三四点,他大彭哒哒哒跑大办公室里精分,一边嘴馋一边闹着要减肥时,他喻老师就要刷开手机给买奶茶的。   宝大夫把彭闹闹拉下楼吃饭,今儿大方一回,没去职工食堂,而是到外头吃沙县,他请。   小姑娘没胃口,就要了一份瓦罐汤,一勺一勺秀气地喝着,叫于小宝干着急,问:“你俩内天到底什么情况?该不是你发酒疯惹喻老师生气了吧?”   八九不离十……小姑娘脑袋垂得更低。   宝大夫不明白:“你把呕吐物糊满他家天花板他也不至于这样啊!我喻老师不是小气人!”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丧着脸,汤也喝不下了,手揪着衣角。   于小宝一瞧,不好,赶紧伸手揉揉脑袋:“没事啊大彭,没事,估计是咱误会了。”   他没敢再说什么,吃了饭上楼正巧瞧见喻兰洲拎着医嘱出来,越过他们俩递给了一旁的实习嫩葱。   嫩葱都不知该不该接:QAQ老师你听我说……   这边彭闹闹没插手,她明明在这儿呢,他明明瞧见的呢,既然没给她就说明他不想跟她有接触,不想跟她说话。   喻兰洲简单交代几句就上手术了,于小宝如临大敌,搂着女孩肩膀低声哄:“没事儿啊大彭,没事。”   这回不敢提是误会了。   瞧得真真儿,不是误会。   喻老师硬生生把他之前和彭闹闹的那份亲近给扯远了。   、、、   晚上,走道的灯灭了又亮,有个小姑娘一直站在家门口,等着对面小猫出来遛弯。   站累了就贴着墙蹲下,春寒料峭,一贯将自己裹得暖暖和和的女孩却忘记了穿棉袄,她能感觉到冷,却不想进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颗小球,从来没见她这么心事重重的时候。   就这么等了俩小时,实在太冷了,那种凛冽和寂寞让她鼓起勇气。   摇摇晃晃站起来,腿儿发麻,走一步钻心的痒,一直走到对面,叮咚摁了门铃。   喻兰洲其实一整晚都在家。   一整晚,家里的三花撒泼打滚要出去,因为知道它的好朋友在门口等它。   可他没让。   把猫锁进了卧室里。   彭闹闹把手收回来,藏身后,心里很不安,怕喻兰洲连门都不愿意开。   门开的时候,人往后退了两步,勉强撑起笑,喊了声:“学长。”   她一张口,呼呼冒白气,冻得搓搓手,叫门内的男人微微折了眉心。   他没想到她穿这么少。   可门却没敞开,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拉着门把,是个防御姿态,叫小姑娘心里一下涩极了。   “对不起……内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轻轻启口,尽量说话的时候不冒白烟,觉得这样很傻,可这事哪里控制得了,又往心上添了一份沉重,小手攥紧,仰起头,说这份迟到的道歉。   喻兰州下意识地挪开眼,不去看她。   因为她的双眸太过纯粹。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彭闹闹下意识地想伸手攥他,却堪堪忍住,问,“你能不能别这样?”   说不清楚是怎样,就觉得和这人突然隔了一层膜,摸不着,见不到他笑,也跟他说不上话。   他们本来那么要好,那晚之后,仿佛那些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被抹去,完全没有发生似的。   她希望她的道歉能有用。   这人明明说不生气,却突然不要她了。   面对女孩的恳求,喻兰洲则淡淡地表示:“没有的事,别多想。”   他否认了他的疏离。   他不承认,所以彭闹闹使不上劲,现在想想,第二天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是这样说话,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叫你一点察觉不出。   女孩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被堵住了嘴,只能垂下脑袋,嚅嗫:“那我能和妹妹玩吗?”   喻兰洲:“……”   她很乖巧:“我带妹妹回我家玩,我给她买了一个超大的架子,不会太久,一会儿给你送回来。”   男人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没有心软:“今儿我要早睡,就算了吧。”   她被拒绝了,从来没有过的事。   彭闹闹这下连勉强的笑容也撑不起来了,紧紧抿着唇看喻兰洲把门关上。   她一直立在原地,低着头,不停抠着指尖,而门内,有人也轻轻贴着门板,静静在听。   许久都没听见她开门,弯腰从猫眼看出去,发现她一直没走。   很久很久,久到他忍不住要开门,外头的小姑娘缓缓转身,哒哒哒回家了。   、、、   一开始没怎么注意,慢慢的大家都发现不对劲。   邱主任和护士长在储藏室里说悄悄话,出来分开,一个找彭小护一个找喻主任。   齐护士长说话比较含蓄,拉着小手问圆脸小姑娘最近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小姑娘摇摇头:“都挺好。”   齐护士长等了等,见她没别的想说,就不硬戳破,另外提起实习生的事儿。   另一边,邱主任就没那么温柔,泄愤似的蒲扇大掌啪啪拍在喻兰洲背后,叫喻大夫幽幽转头看着这小老头,问:“您有事?”   邱主任笑得很难看:“你看我像没事??”   喻兰洲懒得猜:“您有事忙您的,我上手术了。”   说完就走,一点不给机会。   小老头在他身后气成了颗胖气球,低低骂着:“臭小子!!!不给我省心!!!!早晚叫你后悔!!!”   于小宝赶紧去搀,搀到彭小护这里,胖老头立马换了脸,端着无比慈爱的表情表扬:“咱们彭护士最好了!干什么都特认真!”   后边跟一句:“不像有些人!!!!”   彭闹闹低着头,垂着眼,话也说得很官方:“我担不起您这么夸,一定会继续努力的主任。”   于小宝把邱主任送走再倒回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杯递给彭闹闹,小姑娘瞧着没前几天那么厌哒哒了,就是不爱说话,文静很多,也不怎么掺和身边的热闹,不怎么笑。   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   宝大夫攒局:“要不今晚咱叫上田田一块儿撸串啊?”   彭闹闹摇摇头:“有点累,回家睡觉。”   “哦……”宝大夫换个法子,“那等你睡饱了,咱改个时间撸串啊?”   女孩又摇摇头:“不想去。”   得,宝大夫揉揉脑袋,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东西!你再也不是我心爱的崽了!!!   转身抱住小胖:哦哦哦,乖乖,咱不难受,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妈给你找个更好的! 第30章 勇气10   第三十章勇气10   王钊的朋友新开了酒吧, 他带着喻兰洲去捧场,上来给喻大夫点了杯红茶,叫吧台里的调酒小弟弟笑:“哥, 是长岛冰茶吧?”   王钊每到这时候就爱显摆, 拉起发小的手:“瞧瞧,这可是外科大夫的手, 你见过外科大夫喝酒哒?”   小弟弟挠挠头:“这么讲究啊……我看别的大夫没这忌讳,还总喝洋酒。”   王钊剥颗开心果扔嘴里:“那你得小心,回头剖坏喽。”   小弟弟笑着乖乖给上了杯冰红茶, 说老板请。   店里音乐太吵,王老板点个卯想溜, 问喻兰洲:“咱约上大彭打球啊?”   也就约过一回,熟的能喊大彭了。   喻兰洲矛他一眼, 反正今儿没事,打就打呗,低头翻手机:“我帮你凑个人。”   王钊听出来意思了,这就是不愿喊闹闹妹妹了。   探头过去问:“你俩吵架啦?”   喻兰洲没吭声,算到今儿小宝是有空的, 消息发过去。   王老板一脸高深莫测:“上回你俩打球挺默契的,这几年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笑那么痛快。”   喻大夫在和他完全不符的动感音乐中收起手机,一脸平静:“你看错了。”   北城的小孩就爱臭贫, 男孩儿凑一块更不得了, 拍拍肩:“资助你一副老花镜, 我看你这些年老够快。”   “嘿!”王老板拍桌。   喻兰洲点点他:“甭跟我装丫挺的,起什么腻啊,磨磨唧唧,有事儿说事儿!”   那有些话王钊还真不敢说, 默默把爪子收了,桌上的酒仰头喝光:“走走走,打球切!”   于小宝直接从家里打车过来,和王钊碰个头,之前见过,打球头一回,男人几句话就能说到一块,王老板递根烟,咱宝大夫接了挂在耳后,有的时候值班困他也抽两口,王钊给的是黄鹤楼,特供,他得细品。   今儿球场挺满,前头还有一组,有个哥们车坏路上来不了了,喊喻兰洲下场帮忙。他这人今儿打球的风格和上回完全不同,很狠,压着人打,球到手上绝对不会传出去,必须要得分,队友也乐意给他,对方三人防他都防不住。   王钊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小宝:“你们喻主任最近挺正常?”   于小宝也不知道这帮人都认识,觉得女孩的事儿不好乱说,就摇摇头:“挺好。”   王钊琢磨片刻,找个角落给圆脸小妹妹打电话,彭闹闹跟小姐们就在附近玩,听他说缺个人,鱼儿不在,妹妹你帮帮哥哥。   一局球没多少时候,她应了,喊身边小弟弟开车送过来,不叫进切,自个哒哒哒循着声儿跑球场边,正巧瞧见喻兰洲在场边擦汗,有个很辣的姑娘给他递水。以彭闹闹常年监督一众姐妹丝袜厚度的小雷达,错不了,内姑娘一双腿是光着的,很高的踝靴,个头最起码一米七二。   她没往前凑,朝暗里躲了躲,王钊上场前问她到了没,她没回。   比赛开始,几乎就是喻兰洲的个人秀,场边迅速结成一组啦啦队,别人带来的妹子全被这人拐跑了,女孩们都盘靓条顺,那么冷的天穿得轻薄又时髦,小腰一掐就足够,腿儿也细细的,各个长发及肩,染了好看的颜色。   这一幕,特别像很多年以前,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   他每次打球,场边也是乌央乌央的女孩。   唰——   篮球正中篮网,网兜高高反弹,个头最高的那个男的握住手,在空中扬起。   裁判吹哨,得分,场子热得不行,充斥着女孩的尖叫和欢呼。   彭闹闹的目光追寻着他,喻兰洲如耀眼的星星,不停地起跳、投篮,灯光仿佛只打在他一人身上,他的汗水结成耀眼的钻石,闪闪发光。   女孩突然就懂了。   她是喜欢他的。   从什么时候起?   是见过他的失落和崩溃;是在那一夜告诉他人不能毁在自己手里;是他在篮球场笑出来、夸她打得不错;是她只身一人闯进赌室将他拉出来;是他冲她发火;是他在逼仄的车内压住她的后腰靠近;是他知道自己错了、戒了;是他将没说出口的歉意换成对她的体贴。   她其实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了。   所以才会觉得心那么空。   树影下的小姑娘缓缓垂下眼,卷翘的睫毛呼扇呼扇,场边的美女们又爆发一阵更大的欢呼,能听见有人尖叫:“啊啊啊啊啊我要给他生猴子!!!!”   她走了,没回头,越走越快,而场上,喻兰洲感应到了般回头望了一眼,在黑峻峻的树影下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兔子似的逃走。   他没追上去。   王钊在一旁将两人的动静瞧得真真切切,拍着球兀自说:“丫头真不错,大方、聪明,也憨,没小心眼儿,很难得。”   说完被喻兰洲睖了眼。   王老板秒怂,不吱声了。   喻兰洲淡淡道:“往后甭烦人家。”   王钊认真看了看他,点点头:“成,你觉得成就这么办。”   彭闹闹哒哒哒跑到车边停下,带她来的小弟弟早从车上下来了,乐呵呵地把车让给俩姑娘拍照,他开一辆玛莎拉蒂,停在路边很显眼,见是美女就很大方,还要了人微信,说下回带他俩飙车。   小姑娘摆各种pose咵咵一通拍,彭闹闹扯了扯弟弟,问他:“你要是遇到自个不喜欢又总爱缠着你的姑娘会怎么办?”   小男孩年纪不大女朋友倒是谈了能有一拖拉机,想都不想:“那我肯定不会直说,这种姑娘都麻烦,要是说错了话天台等你都会,咱担不起这责任,就冷着呗,冷着冷着人心里也就明白了,也不会太下面儿。”   彭闹闹点点头:“这主意好。”   “姐,有人缠着你啊?谁啊?你要是烦我帮你解决!!”弟弟卷袖子一脸狠劲。   “不是。”彭闹闹说,“哪有人能喜欢上我,我又没什么好的。”   这个弟弟顶认真:“姐,你挺好的。”   彭闹闹笑笑:“咱回吧。”   “哎!”   、、、   转天于小宝特地一早买的包子上病房,哄他老铁高兴,可没想到彭闹闹今儿心情挺好,笑眯眯塞他颗糖,约他:“我跟田田说好啦,咱今晚撸串啊!我俩买回来在休息室等你,你忙完了就过来。”   “……”宝大夫认真瞧了瞧小姑娘,见她是真挺好,于是放心了,也爽快,“成啊!你俩先吃着!田田爱吃啥就点啥,来了哥们报销!”   小姑娘美滋滋捧着脸:“哎呀,还是咱田田面子大,大宝你也就请我吃个沙县。”   宝大夫腆脸笑:“等哥们娶上媳妇了喊你吃肉!”   戳戳她胳膊:“你多帮我吹吹小风,你俩好。”   彭闹闹乖儿哒哒地点点头。   于小宝凑近,眼睛瞧了瞧里头,问:“你和老喻和好啦?”   不然咋这么高兴。   彭闹闹没往里瞧,就是笑容淡了点:“我俩没吵架,喻主任是个好大夫,人让着你是人有涵养,我不能不懂事。”   瞧瞧这话说的。   医院是个很复杂的小社会,牛鬼蛇神什么都有,老油条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于小宝很少听到彭闹闹这么说话,她从来都很真诚,可刚刚这句有点虚。   那就是还没和好啊!   大宝很着急,这得拖到啥时候?   他很想问问他喻老师究竟咋回事,可又隐约觉得这不是他能问的。   傻大个杵在喻兰洲身边天外神游,喻主任对着电脑啪啪下医嘱,扬声喊人,没过脑子、或者说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一个“彭”字出来收不住口,后头“闹”字减弱了许多却还是被于小宝听了个清楚。   这人最近绝对不喊大彭办事,于小宝心知他是喊错了,忙顺杆上,扯嗓子:“闹闹!喻主任找你!!!!!”   这一嗓子吼得半个病房都听见,护士长推了推圆脸小姑娘。   喻兰洲扭头卯了于小宝一眼,宝儿大夫顶着压力面不改色,觉得自个真是个有善心又重感情的好小伙。   彭闹闹被点名是很意外的,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名字从此在喻兰洲的人生中划去,但也不忸怩,这么多人瞧着,哒哒哒过切,站他跟前,再没有从前的熟稔,唇线抿得死紧,没主动搭话。   她很清楚地听见他叹了口气,即使是极轻极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可她一直看着他,所以一点也不会错过。   小姑娘手指藏在身后抠来抠去。   喻兰洲低低道:“给九床加药。”   “哎!”小姑娘一句多余的没有,一秒没耽误,哒哒哒出了办公室。   这两人,突然就从友达以上淡成了最最普通的单位同事,甚至还不如普通同事热络,从墙边一排小实习到屋子里坐着喝茶的几位大夫都默默互换眼神。   远远的,护士长直呼可惜。   等邱主任来了,两位大佬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护士站里一帮女的对感情的东西会更敏感些,钱护士看出来了,拉过闹闹说话:“你知道咱们科、还有手术室内帮人为什么这么宠着喻主任么?”   彭闹闹还是内句话:“因为他是个好大夫。”   “除开这个,还因为他这人长情。”钱护士一脸认真,“闹儿,这年头能守三年的男人太少了,楼下骨伤科的护士出门研习三天她老公漂娼被抓了;二楼的钱护士,她老公把人带回家被捉奸在床……还有咱们院内些乱七八糟我就不跟你提了,也不是说所有男的都这样,但……反正我没见过!喻主任是个好人,女朋友走了以后他身边就再没谁,我们都心疼他,希望他能遇着好的姑娘走出来。”   “邱主任急的不行,恨不得能把自个闺女塞过来,可他闺女早几年就嫁了。别的邱主任不敢当他面说,咱们谁都不敢说,直到你来。”   “你俩是顺其自然,所以主任和护士长都想推你俩一把。”   一个男人对逝去的恋人能爱多久?   这个问题彭闹闹没有答案,她那晚做出格了,碰了喻兰洲的线,所以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   廖护士擅自参与了这番对话:“要我说你以后就甭死皮白咧缠着喻主任了,他女朋友我见过,又高又瘦,很漂亮也很温柔,听说是硕士毕业,两人感情很好,从前经常来等喻主任下班,你嘛……”   廖护士上下打量一番圆脸小护士,话不用说意思就很明白了。   钱护士把她推开:“有你什么事啊?滚滚滚!”   廖护士占了口舌之快,笑笑走了。   “闹闹,甭听她瞎说,她是嫉妒你呢,嫉妒你跟喻主任亲,你千万不能放心上。”钱护士捏捏内软乎乎的小手。   彭闹闹乖乖点了下脑袋:“没放心上。”   她回头望了一眼,喻兰洲不知什么时候上台了,那个位置空空的,小姑娘的心其实挺平静,她脑子很清醒,一切只是大家的撮合,喻兰洲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对她友情以外的好感,她和他不会有结果,她也不允许自己陷入那样为难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咱闹儿宝贝好歹是精雕玉琢长大的,知道什么该干什么干了吃亏。   一直想挑个吉日双更,我看今儿不错,您往后翻~~ 第31章 勇气11   第三十一章勇气11   护士长不知哪儿来的电影票, 私下里偷偷找了彭闹闹,笑着:“也不敢声张,就咱俩一块去看呗, 我挺喜欢这个女演员的。”   小姑娘问:“您不跟您先生一块啊?”   “不给, 我俩吵架了。”护士长27年婚龄,老夫老妻吵个架跟吃个饭似的, 不伤感情,就是折腾。   可小姑娘觉得夫妻吵架是件挺严肃的事儿,因为家里爹妈吵得少, 一有什么就是大事。   所以她觉得自己得好好陪陪对她很好的护士长,不然一个人看电影太可怜了。   护士长把电影票塞闹闹包里:“晚上八点, 电影院在四层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她和妹妹一块去过几回。   小姑娘下班早,先回了趟家, 没特地挑衣服,下雪了,她穿暖和的花棉袄,和老爹打电话,说晚上的安排, 彭爹一听是女的一块看电影,很满意,被一旁彭母吐槽:“你再留也留不了几年, 迟早得嫁人!”   彭爹一听, 不高兴, 眉头簇起来,可又无法反驳,只能默默等待他的小棉袄被人抢走的内一天。   彭闹闹准时到了商场,这个点人挺多, 她搭电梯上四层,找了个圆桌坐下,给齐护士长发消息说到了。   齐护士长没回,眼看电影快开场,她把电话拨出去,想问问护士长吃不吃爆米花,她先给买好一会儿人到了就能进切。   手机嘟嘟地响着,小姑娘低着头,没发现桌前站了个人。   一双长腿,之前也举着手机不知打给谁,见着她后把电话给摁了。   她抬头,撞进喻兰洲眼里,小嘴微微张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挂了吧,不会接的。”男人了然。   彭闹闹站起来,看看手里的两张电影票,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她想解释。   “老头说迷路,喊我来接。”喻兰洲被狠狠诓了一回,刚是真着急,就怕小老头身体不舒服出什么意外,问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人更狠,直接把电话撂了。   他路上闯了一个红灯,上来一瞧,哪有胖老头啊,就一小蘑菇蹲在这儿,手里抱着花棉袄。   没想到老头儿能来这么一出,闹心,所以眉心折得很深。   彭闹闹瞧在眼里,狠狠被刺了一下。   疼。   “我有话要说,咱们找个地方成么?”小姑娘把电影票放回钱包里,仰头看着喻兰洲,目光很坚定。   这让他拒绝不了,点了个头。   彭闹闹秉承就近原则,下到三楼食百汇,推开最靠近电梯内家店的门,要一个包间。   还真有!   这个点居然不用排队!   喻兰洲双手插兜跟在后头,眼见着小姑娘跟哥斯拉一样噔噔噔往里冲,背影很凶。他一路沉默地跟进去,听彭闹闹气势很足:“坐!”   也就拉椅子坐下了。   一旁服务员递上来菜单,小姑娘说:“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再点。”   想好了的,把话说完,这人肯定很快就走,他走了她要点一大桌吃的,今儿不减肥了!   门阖上,屋子里不算很安静,毕竟是做餐饮的,大堂里讲究个热闹。桌上两杯柠檬水,谁都没碰,彭闹闹坐的很直,肩膀绷得很紧,张口喊他喻主任。   她说今儿我真不知道,知道我不会来。   喻兰洲没怀疑过她,她不是这样的姑娘。   这丫头一贯有什么说什么。   他低低嗯了声,表示同意。   可彭闹闹上了头,怎么瞧都觉得他是不高兴,是没真信她,是对她有误会。   小姑娘桌下攥着拳头:“喻主任您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也配合您,绝对不去打扰您,我虽然喜欢您但我不稀得这么干,我光明正大的您不能这么看我!”   喻兰洲:“……”   他真没想到这丫头能这么的【有什么说什么】。   小丫头眼见着委屈上了,眼白染了红,撑着一股气说话:“我以前问过你,你说不讨厌我的,我内时候没多想别的……”   这话喻兰洲品出来了,言下之意她是一只经过官方盖章的跟屁虫,是他先反悔。   “我也是被骗来的我都没气你生气什么?!你就讨厌我到这种程度吗?看我一眼就难受吗?”   喻兰洲摇摇头:“我没生气……也没讨厌你。”   他一直瞧着对面小姑娘,彭闹闹的五官其实摆不出严肃表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明丽鲜活的,就算她在说这样的话题,人瞧着也是圆润柔和的。   所以他也没错过这丫头因为实在太委屈,不争气掉下的金豆豆。   喻兰洲慌了。   整个人就从多日的沉寂中回来了一点,从特意拉出的防备中回来了一点,不知道怎么哄,给小姑娘点了一颗冰淇淋球。   彭闹闹实在忍不住了,这段时间都憋着呢,女人一旦找到出口就能决堤,她哭起来可厉害了,趴在桌上小声哭,越哭越难过,不抬头,手儿慌乱地到处扒拉,找纸。   喻兰洲一直准备着呢,纸给递过去,声儿暗哑:“别哭了。”   小姑娘是彻底豁出去了,抬起头,一张脸哭得发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说喻主任您不用躲着我,我以后肯定不会烦您,我彭闹闹说到做到!   您啊您的,张口就是喻主任,叫某人知道她是真伤心了。   可他真没那样想过她。   外头服务员敲门,端上一杯冰淇淋球,他往她手边推推,彭闹闹哭热了,咕咚咕咚把柠檬水喝干,开始一勺一勺舀冰淇淋吃。   喻兰洲见她肯吃,稍稍放心点,想了想该怎么对她说,十分钟之前,他是真不知道她喜欢他。   所以,不是因为她的喜欢而疏远。   也不是嫌她烦人,要烦早烦了,事儿妈似的管着他他也没说什么不是。   “是我的问题,不是你不好。”喻兰洲这番话走了心,叫彭闹闹停下来,听他说,“你也别喜欢我,我没什么好的。我被人伤过,这事来一回就够了,往后我不会喜欢谁,也不谈恋爱。”   彭闹闹脸上还挂着金豆豆呢,静静瞅着他,她知道这番话他从没对人说过,否则邱主任不会这么忙前忙后张罗,他愿意说给她听,是拒绝也是尊重。   他不把别人的感情兜圈耍着玩,她也拎得清。   小姑娘哗哗把冰淇淋吃了,拎包出去。喻兰洲拦着她:“搭我车走吧,这么大的雪不好叫车。”   她摇摇头,立在停车点排队,手机显示前头还有62个人。   喻兰洲的车从地库开出来,停在彭闹闹身边,小姑娘冲他挥挥手,说再见。   他没勉强,道了声:“路上小心。”   一个小时后,彭闹闹等来了她的车,人差点被冻成冰棍,屁股一沾到座椅就开始哭,哭着关门,哭着叮嘱师傅雪天路滑慢点儿开,哭得天地变色,前头司机不落忍,递过来一包抽纸,问:“姑娘,遇着伤心事啦?”   小姑娘狠狠吸鼻涕,然后继续哭,长安街的雪景那么美,她却边看边掉泪,她会永远记得这一晚,这一天——   她彭闹闹,失恋了。   哭肿了眼,转天上班不停有人问,小姑娘说昨儿看了一部特悲惨的电影。   这话有人信有人不信,知道内情的护士长气得哦,邱主任今儿有事没来病房,惦记着昨晚的计划,致电护士长,问:“小齐呐,怎么样?”   “没成。”齐护士长沉着脸不高兴。   邱主任啧了声:“不争气。”   “你说谁呢!”护士长护短,一下声音就拔高了。   内边邱主任也很气:“说丫!就不知道给我省点心!!!”   “抱走我闺女,下回不约了!我有一侄子人不错,我让他俩处处,谁还非得谁似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哎哎小齐,小齐你听我说!”邱主任忙拦着,“别啊,真别,齐齐,咱再商量商量!QAQ!!”   齐护士长啪把电话撂了。   这边两个大佬操碎了心,那边某人站在窗边静静给草浇水,叫赶回来的邱主任差点没厥过去——   什么时候了还玩内破草!!!   、、、   到了晚上,强撑了一天的小姑娘熬不住了。   翻遍了家里也没找着上回谁给她的布洛芬,只能让跑腿小哥送药,喻兰洲上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她开门,小姑娘缩着肩膀弯着腰,拿了药嗖一下关上门。他立在门口定了定,觉得不太对劲,过去敲门。   彭闹闹一颗胶囊刚下去,被吓得险些没卡气管里,她这幅样子实在糟糕,不想搭理,可他在外头不走:“彭闹闹你开下门。”   真是多走一步都能疼得龇牙咧嘴,小姑娘压根直不起腰,成了个小驼背,门打开,她干脆蹲在了地上。   这么着能舒服点。   喻兰洲一看就明白了,问她:“昨儿冰淇淋吃坏了?”   小姑娘不吱声。   他提了裤子蹲下来摸额头,语气不怎么好:“你傻啊?”   彭闹闹很坦白:“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给我买第二次,我现在一下子还没缓过来,所以我很珍惜,疼不怕,吃药就不疼了。”   喻兰洲就没见过这么虎的,把人扶起来往里带,小姑娘躺回床上,很有分寸地挥挥手,赶人回去。可他却没走,喊了个私房鸡汤,送来怎么也得半小时,彭闹闹疼的发汗,迷迷糊糊被人推醒。   见他还在,手里端着汤,问:“是我喂你还是自个吃?”   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捧着汤认认真真地看,鸡是好鸡,枣也是好枣,喷香。这一碗热量不低,因为是他买的,因为以后再也喝不着,所以小姑娘默默把汤都喝喽,一丝鸡肉都不浪费,全填肚子里。   喻兰洲突然就看明白了,张张口,想说点什么,到底没说,没多留,等她喝完把垃圾收拾了一块带走   他走了以后,彭闹闹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心里想,如果不是现在,而是回到小时候,她怀着年少的崇拜,他也没有千帆过尽心如止水,他们是不是有可能。   想着想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双更的宝宝有肉吃~~~准备去吃麦当当啦!!!! 第32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1   第三十二章还有谁是快乐的1   彭闹闹打小底子好, 家里吃喝都精细,她一年连个感冒小咳嗽都没有,女儿家的事上也比彭静静来得少遭罪, 彭总内是从上学起就月月不落吃布洛芬, 没来前几天就开始吃,如果不吃她能在上课的时候疼到发烧呕吐, 这些年进口的国产的尝了个遍,后来觉得没啥区别就不折腾了,她助理包里常年一打药, 再后来药对她来说也不管用,就生扛, 对自己格外狠,绝对不休假, 实在疼上火了就骂人,在办公室里把平时公司里跟她作对的一帮老家伙从头到脚挨个骂一顿。   这种时候阎王老子也不敢惹彭总。   彭闹闹心知自己这回得疼上几天,就日日不落地嗑药,这药对她管用,一天一粒, 整个人就活了。   她吃药不避着她宝儿,大家好姐妹!宝大夫也见多了,他背书背到头疼的时候也想给自个来一颗。   拍拍脑袋瓜:“最近不给你买奶茶了, 喝你的姜茶吧!”   小姑娘哼哼唧唧捏着鼻子灌糖水, 咽下去赶紧塞颗糖, 她虽然爱吃甜,但受不了红糖内股味儿。于小宝一扭头,看见他喻老师拎着病例往这儿来,朝一旁嫩葱摊开手要笔, 关键是人兜里整整齐齐别着三根呢!   放眼整个外科,别的大夫都是从手术里抽时间查房,身上常年穿着手术服,一要签字就到处找笔,关键是习惯特别不好,笔用完了随手扔,下回还是找不着。   也就他喻兰洲特别不同。   于小宝记不得这人有问人要笔的时候,默默观察着,等他走了,戳戳圆脸小姑娘:“我说闹儿,你觉不觉着老喻这几天总往你这儿跑啊?”   小姑娘端着水杯抿一口,交给大宝。   得。   宝大夫颠颠儿去大办公室给添水,回来叹口气:“你说你俩这是干嘛啊!”   一个不对劲就算了,这一个现在连办公室都不愿意进去了。   彭闹闹换了一个新年吸管杯,喝水的时候脸颊肉挤在一块,眼睛大大的,活生生“可爱”二字。她嘴里含着水,慢慢咽下去,见大宝等了半天,才幽幽道:“往后你甭拿我俩说事,前几天我和他说清楚了。”   怎么个说清楚?   于小宝就算是傻子也能瞧明白……这井水不犯河水的……   哎呀,糟心!   到了下班时间,交接完小姑娘去更衣室换衣裳,一拉开柜门就看见内张生日时拍的照片,人啊,快乐的时候那么快乐,要忘的时候也那么难忘。肉乎乎的小手捏着照片一角想取下来,这时候手机响了,一瞧是个东北号。   “闺女!你在楼上吧?爷爷给你带了大米!”电话内边老爷子精神饱满,一辈子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老人都有自己的智慧,只要人还在,一切就还在,日子就能过下去,这一嗓子能听出来二老在家里过得挺好。   不知怎么的,彭小姑娘心里呼噜呼噜,冒着一盆热气,觉得暖,也觉得心疼。【攻仲呺:mg2book】   她喊爷爷,她说我在呢我在!   她举着电话跑出来,一出来,顿住,因为喻兰洲就在门口。   “走吧。”他低低道,走前头。   刚也给他打电话了,喊他领小丫头下楼。   “爷爷给你们带了好多好东西!”老人家是这么说的,“俺想想还是不上去啦,你们这儿规矩多,我就表表心意,要是连累你俩反倒不好,下来吧,下来自个拿,别人嚼不到舌根!”   也是奇了怪了,平时人挤人的电梯这会儿宽敞得很,两人搭着一块下楼,谁也没先说话。从前不觉得什么是尴尬,有彭闹闹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尴尬,可这会儿着实是品出了生疏的味道,叫两人心里都不好受。   电梯门一敞开,就能瞧见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坐在缴费处门口的石凳上,穿一件又厚又重的军绿色棉衣,不知道是夺少年前部队的旧款式,棉衣上打了三个补丁,缝补的手艺好,针脚密集。   老人家一见他们就笑开了花,忙连走几步一手握住一个,捏的紧紧的,满眼的感慨。   “来来来。”老人家拉着两个往角落里走,献宝似的把盖在上边的小被一掀,嚯,小山一样,墙边立着一条扁担。   那么大年纪,一条扁担担着心里的感谢、家里的山货,终于来了。   回来了。   彭闹闹和喻兰洲同时想起老人家离开的时候他们俩聊过的那几句话,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又分开。   “这是菌子!外头没有!这是山芹,出来的时候现摘的,纯天然,就在爷爷地里……嗨,改不过来,在别人地里。”老人家乐呵呵地,一一清点,粗糙的大手拍拍两袋被撑得结结实实的编织袋,“喏,说了要让你俩尝尝爷爷种的大米!吃,管够,家里还有,下回再给你俩带!”   这边都穿着一身白的两人一时之间喉头很紧,说不出话。   能想到带着一个生病的婆婆,他一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担上火车的,是怎么一路担到了积水潭的住院部楼下。   喻兰洲能指着心说救人的时候没想过要得病人什么好处,彭闹闹能对着她的橘子糖发誓她每天跟个小骗子似的往二老床头塞吃食的时候没想过要让爷爷给她带东西。   这是老人能拿得出手最好的宝贝。   这份情太沉了,沉到他们无法拒绝,无法说:“不成不成,这东西我们不能要。”   不能。   对于老人来说,希望看到这两个跟自个孙辈差不多的孩子能乖乖收下,回家乖乖煮来吃,乖乖长点肉,一辈子顺顺遂遂,无病无灾。   “谢谢爷爷!!!”是彭闹闹先甜滋滋地加入老爷子清点宝贝的行动中,单穿一身制服蹲在地上扒拉着各种袋子,瞧里头没见过的山珍和属于春天的野菜。   她带了个头,那么喻兰洲也蹲下,男人个子高块头大,这就和小护士肩膀碰着肩膀了,老爷子满意极了,撑着腿儿站起来,说成,那就这样,回吧!   喻兰洲和彭闹闹一人一边把人拉住了,一问才知道他们在医院外头租了张床。   外地过来治病的人都不容易,他们在北城没有家。老爷子要来,是喻兰洲一手约的床位,第二天一早就要做检查要抽血,所以电话里说好了晚上给他们安排在休息室将就一晚,谁知道爷爷摇摇头:“咱不能这样,晚上大夫要睡觉呢!”   喻兰洲跟老爷子打商量:“晚上病房能空出几张床,您睡病房成不?”   爷爷摆摆手:“咱不能占这种便宜,外头住没多贵,咱能出得起。”   喻兰洲把一袋米拎起来:“成,您带我去见见奶奶,我见了放心点,就不管你俩了。”   老爷子一听,没问题啊,老婆子也想你们呢!   一旁小姑娘嘿啾嘿啾摇摇晃晃也把米袋拎起来,表示我也要去!   男人伸手接过来,使唤她拿其他轻点儿的。   到底是年轻人,四十斤大米提在手上一点不显累,一直提到他车里,小姑娘哒哒哒跟后头,把后备箱塞得满当当。   爷爷背着手跟过来瞧,满意都写在脸上。   小姑娘仰着头跟喻兰洲画三八线:“先借你车落个脚,回头我就拿回切。”   “成。”   老爷子听着不高兴:“叫小喻直接送你家嘛!你俩怎么这么见外?上回我瞧着你俩挺好的啊!”   彭闹闹:“……”   喻兰洲倒是爽快点个头:“成。”   “哎,这就对嘛!”   他拎出车里备用的一件毛衣递给彭闹闹,夜里冷,这丫头穿太少。小姑娘没要,又给退回去,搀着爷爷要走,老爷子把自个棉大衣脱了披娃娃身上,说你别嫌弃爷爷衣裳旧,爷爷洗可干净了!   那么小个的娃娃,把大衣穿到了脚踝,走前头和爷爷有说不完的话,喻兰洲跟在后头,将毛衣披在自己身上。   、、、   也不用走很远,有买卖的地方就有人来做生意,积水潭这儿虽挨着什刹海,到底还是老百姓的生活气息更重一些,为了保护老建筑政府不让拆不让动,以至于这寸土寸金的一块地方有穷人也有彭闹闹这样能全款置屋的有钱人。   门口一溜小平房,有些瞧着像低配版的四合院,一扇门走进去好几间屋,有的是房主自个打理,有的是赁给别人,都是简陋的配置,一间屋子一张床或者几张床,合住的房间床越多越便宜,不要想像酒店那样干净整洁,床单都是东拼西凑各种花色,说是一客一换,也不知是真是假。   彭闹闹每天上下班都经过这里,今儿是头一回进去。院子里头养猫养狗气味不好,进出的人也多是病人和家属。奶奶住在朝北的屋子,四合院就是这样,朝北的屋子一天都见不着太阳,最冷,价格也便宜。   一屋子四张床,上下铺,暖气不给力,彭闹闹进屋还穿着爷爷的大棉衣,跑过去喊奶奶,问有没有乖乖锻炼,有没有好好吃药。刻意没去在意斑驳的墙面和发黄的床单。奶奶拉板凳喊小姑娘坐,说床上埋汰不叫她碰。   喻兰洲四处瞧了瞧,问老爷子:“没叫换个床单?”   老人家憨厚:“都不容易,甭麻烦人家,住一宿就走。”   他也没说什么,出去了一趟,回来静静立在一旁看彭闹闹呱唧呱唧撑场子,差不多了看看表,说那走吧。   彭小姑娘回头眨巴眨巴眼,没听懂,问去哪儿吃饭?   喻兰洲跟老爷子说:“账我刚结了,您们跟我走,咱不住医院,不占谁便宜,我家就附近,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总之不能住这儿,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这事就没商量。”   “哎呀你这是干嘛呀!”老爷子瞪着眼,嫌这小主任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说:  啊草,把我自己写难受了QAQ   不要忘记这一章留言好么,白漂我会生气的QAQ   留言一下往后翻~~~QAQ 第33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2   第三十三章还有谁是快乐的2   喻兰洲这人, 虽瞧着很淡,其实很有闪光点,不怪能把全院小姑娘迷成这样。   彭闹闹就瞧着他无论爷爷说什么都摇头, 一定要在今晚把二老挪走, 脸越来越沉,看表越来越频繁——   她紧跟脚步:“对对, 不然东西我不要了!喻主任,咱们把大米还是菌子都拎过来,不能要, 绝对不能要!”   爷爷瞪了眼:“老子辛辛苦苦背来的不要也得要!”   “不要就是不要!虽然我好想尝尝爷爷种的大米是什么味道!虽然我很想知道东北的菌子和其他地方的菌子有什么不同,虽然我还没吃过山芹呢!!!”小姑娘特别能说。   喻兰洲也就起了个头, 其他都由着彭闹闹发挥。   老爷子很坚持:“绝对不能麻烦到家里,像什么话!”   喻主任接茬:“那就住医院吧, 您选一个。”   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床边运气,奶奶指着他拿主意,久久,老人家叹了口气:“在家总看新闻,医闹今天杀这个明天砍那个, 闹什么闹啊?我和老伴来这一遭,没见过不好的大夫……爷爷要是有娃也能生你俩这么大的孙孙,心里就是把你俩当自个孩子看的, 哎……”   老婆婆抹了把眼, 彭闹闹赶紧掏口袋, 没纸,就用她嫩嫩的手心给奶奶擦眼泪。   “别哭。”爷爷又叹口气,看着喻兰洲,“成吧, 走,不住这儿了。”   喻兰洲没别的话要说,开始帮着收拾,被老爷子拉住:“我可不住你那儿,我们回病房借一晚,是真不耽误你们吧?你别骗我?”   “耽误不了。”他给了保证。   爷爷坚持着:“这房钱我得还给你,你不收我不走!”   几张十元小钞捏在手里,喻兰洲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花过现金了,叠吧叠吧揣兜里,和彭闹闹一块把二老送上了住院部。于小宝一直候着呢,也是春风般的亲切:“哎呀您们来啦,整好空几张床,甭外头折腾,夺见外啊爷爷,来来来,我带您过切!”   老爷子一路红着眼,硬是抗住了没哭。   朝忙前忙后其实早就能下班的俩娃娃挥挥手:“回吧回吧,明儿见!”   、、、   彭闹闹把棉大衣给老爷子折好放在柜子里,屋里热,也穿不着,偷偷把自个饭卡给她大宝,说你晚上打三份饭呗?   宝大夫把卡一扔:“你这是干什么!给哥哥个表现的机会!哦就许你俩活雷锋了?”   小姑娘笑嘻嘻凑过去蹭,夸:“我宝儿最好了!宝儿今儿这事我一定记着跟田田说!”   宝大夫啧了声:“你别跟我透啊,搞得我跟演戏似的,滚滚滚,被你气死!”   小姑娘嘻嘻笑着跑出来,没走几步被喻兰洲拦着,他喊她:“彭闹闹。”   过来的时候脱下身上的毛衣,从后边给盖住,两个袖管塞她手里:“绑腰上。”   彭闹闹:“……”   “一会儿东西我放你门口。”说完走了。   他这件毛衣是宝蓝色,这颜色不是谁都撑得起来,他白,就很合适,彭闹闹见他穿过几回,懵懵懂懂回更衣间把毛衣撤走,听护士长呀了声:“闺女,裤子脏了。”   彭闹闹一下脸就红了,把蓝毛衣翻来复去地瞧,生怕给弄脏了。   护士长的眼睛嗖一下锃亮:“这小喻的毛衣吧?!!!”   小姑娘很官方:“嗯,喻主任人好心好,借给我挡挡。”   护士长心疼她:“你要是难受就换个班,小廖不是还欠你一回?”   “东北的爷爷来了。”小姑娘也想休一天,实在难受,可惦记着爷爷奶奶。   “嗨!”护士长说,“明儿就做做检查,他们做检查半天半天不在病房的,你杵这儿也没用,明儿我帮你照看,后儿你再来,整好打药水,你的活归你,谁也不跟你抢行不?”   彭闹闹点点头,喊了妹妹来接,彭总就瞧见她姐大包小包下楼,说还没拿完,劳烦司机跟她上去一趟。   彭静静好奇地巴拉,问她家大妮:“你们单位发劳保啦?怎么都没正规包装袋?这玩意能吃不?”   “能吃能吃!!!”小姑娘坐上车,一路给介绍,“这是榛子,这是口蘑,这是五常大米,这些都是我一个病人送我哒!那个爷爷和奶奶人特别好!”   彭静静知道自己姐姐招人疼,逗她:“回头稽查科抓你!”   彭闹闹:“臭妹妹!!你别吃!”   彭静静:“我就吃!我那么瘦我得多吃点,大米你别碰,高碳水,啃你的菜叶子去吧!”   给彭闹闹气坏了,车上给老爹打电话,又把刚才跟妹妹显摆的再跟老爹显摆一边,相比之下彭爹就是个满分听众,配合着发出嚯、是嘛、哟呵厉害啊闺女等等辅助词,并且张罗了一个单子,把什么东西该怎么吃都写上,大米饭,小鸡炖蘑菇,酸菜煮粉条,都是东北菜,说得他闺女流口水,表示要暂停减肥24小时。   快到家的时候,彭闹闹让司机停一下,提着袋子进了一个高级日式干洗店,彭静静回消息呢,就瞥见一抹蓝,这颜色她大妮从来不穿。   、、、   正巧第二天喻兰洲也歇班,他早晨去病房转了圈,被护士长拉住特地说了一遍:“闹儿身体不舒服今儿没来。”   就差没说:“你反正没事去慰问慰问吧!”   喻兰洲找个借口脱身,去瞧了瞧老爷子和婆婆,说一会儿有护工带着做检查,完了就在屋里休息,从今儿起算病床费,咱光明正大物尽其用,好好休息,明儿开始化疗。老爷子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笑起来,知道他今儿休息,赶他走,嫌他烦。   喻兰洲约了王钊来家里,让他带点东北特产回去给爹妈尝尝,王老板来的时候不空手,给三花带了一袋进口罐头,可不凑巧——   “它不爱吃这个牌子。”喻兰洲掂起来瞧瞧又放下。   “嘿!”王老板不高兴,“一小野猫还挑嘴啦?”   “嗯。”他应着,给开另外的罐头,之前对门小姑娘给买的,小猫特喜欢。   “这生活质量,爷下辈子也变猫好了。”王老板羡慕,把三花捞起来,“啧啧啧,这小圆脸,咱是不是得减肥啦?”   “要减你减。”喻兰洲给捞回来,放地上让三花吃罐头切。   王钊得一兜特产,笑得特坏:“老家儿那不送点?”   “不用,我去了惹他们生气,还是不出现的好。”   “我帮你送切?”王老板没安好心。   “你是故意让我挨骂吧?”喻兰洲揣他一脚,从厨房拿了个小喷壶,站在窗边给一盆小草浇水。   “哪来的丑东西?”王钊抹了把草,实在不理解,“这啥啊?喻兰洲你丫哪儿搞的?我草这盆还漂亮点。”   他在家没戴眼镜,一双眼直勾勾瞪了瞪发小,王钊砸吧砸吧嘴,不吭声了,他给介绍:“百里香。”   王老板摇摇头:“没觉着香,也是病人送的啊?我看要像要枯死了。”   他说真的,草儿恹恹的可不是要翘辫子了么。   本来没觉得,这么一说喻兰洲心里就没底,确实不怎么精神,新冒的芽芽耷拉着快贴到土上,直不起腰,还有几支叶儿发黄发枯。   他以为是水没浇够。   去厨房又接了一罐水,全洒土里。   王钊走了以后喻兰洲又静静站在窗边候了一小时,他这人做事有条理,一小时前拍张照,一小时后再拍一张放在一块对比,觉得挽救计划没成功,开始进屋换衣服。   彭闹闹提着一袋毛衣刚从电梯出来就碰见喻兰洲了,她怕明儿路上堵就提前半天回这边,喻某人手里的花盆根本藏不了,小丫头一眼就瞧了个真切,上头有她特地选的小猪崽崽。   喻兰洲眼见着彭闹闹哗一下上火了,脑袋顶冒烟了都,还瞪他,还质问:“你要扔掉啊?你就这么讨厌我要扔掉啊?”   然后眼就红了。   也硬气,哒哒哒走过来,说你不要就还我,别扔。   当初送的时候那样怀着美好的祝愿,不应该被扔到垃圾桶。   喻兰洲躲了一下,把花盆举高,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可把小姑娘气炸了,小短腿蹦起来抢,他连退几步,把人摁住,说:“你听我说。”   彭闹闹觉得自个够矫情的,说了不陷进去,可人的心怎么说变就变?她做不到,她管不住自个的心。   她不喜欢喻兰洲把她送的东西扔掉!   非常不喜欢!   喻兰洲是真怕这丫头哭,忙又把花盆搁她眼前,给解释着:“焉了吧唧的,我浇水了,没用,想带出去问问懂行的人。”   怕她不信,掏出车钥匙:“我要扔东西还开到北戴河扔啊?真不是。”   看他这么上心小姑娘眼里的红散了些,捧着花盆细细地瞧,确实像生病了,可能是害虫子。   “上哪儿问?”   “打算去趟花鸟市场。”   “我能去么?”她没想别的,就是担心她的小草。   他点了点头。   整巧,上车把毛衣搁车上,说我给你洗干净了,谢谢。   然后一路抱着她的小盆栽,安安静静。   喻兰洲觉得如果治不好,这丫头绝对得哭。   “能治好。”他低低说了声。   “嗯。”小姑娘鼻音很重,觉着这小草就像她,本来朝气蓬勃的,突然就……   她的手指很轻很轻地摸摸发黄的小叶子,一碰又缩回手,小心翼翼的,可小叶子突然支撑不住,整片掉下来,落在了女孩膝盖上。   彭闹闹:“QAQ!!!”   喻兰洲:“……”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胖:QAQ留个言再走吧客官~~~~   突然想到“自己”的发音更接近“自葛”,但“自个”一眼看去更直观的能知道是“自己”的意思。   评论都送红包哈!注意查收~~~   今儿一早看评论,好的,都是让我虐喻主任的,感觉他做人好失败哈哈哈哈哈,事实上我忘记安排男配了,所以喻主任没有情敌,这个文目前大纲里没有男二女二,就是两个人自己的故事~   他大概是这种状态——从前的恋情太惨了,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所以就觉得还是别碰这玩意,不是他拿手的事,他玩不转,没安全感,不去碰就不会受伤害,人都有防御机制。谁遇上前任这么走了都不会轻易再开始一段感情,都会无比慎重,他的慎重也是从侧面表达了对小胖的认真,其实是他先意识到自个心里的萌芽(本来这点我不想明说,暗戳戳希望你们能意会,又怕你们太郁闷长痘痘,还是说了吧QAQ),他心里没准备好,就会想撤退,他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去追求小胖~他不确定在上一段感情是不是自己的责任比较大所以导致了那样的后果,就不舍得让小胖也经历一回。他是有心理创伤的可怜人~   咱胖胖也很厉害,没卑微,毕竟是那种家庭长大的,拎得清,她就是一种——你不喜欢我?成,我知道了,我能处理好自己,只是需要时间,这世上谁还离不开谁啊!   祝宝宝们看文愉快,俺最近都是双更~~(双更就是每一章都要乖乖评论的!不可以耍赖皮漏掉的!!!) 第34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3   第三十四章还有谁是快乐的3   北城人喜欢遛鸟斗蛐蛐, 从前是八旗子弟内帮二世祖不愁吃喝解闷子的游戏,如今成了大爷大妈晚年生活的兴趣,从早到晚公园里全是拎着鸟笼子揣着蛐蛐罐的, 内叫一个热闹!北城的花鸟市场大大小小得有三十来个, 里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着的。   喻兰洲带着彭闹闹去了潘家园。   路上俩龙猫打架,掐得乌眼鸡似的, 围观的大爷们拍手叫好,老板是急的不知怎么才好,人多, 他轻轻拉着小姑娘衣领带到内侧,见她跟怀里的小草一个样, 厌哒哒的。   赶紧给找个卖花的师傅,小猪花盆送上去, 老爷子带着老花镜瞧一眼,摇摇头:“不成了。”   喻兰洲立马扭头瞧,小丫头瘪瘪嘴,声儿发颤:“您再给看看吧!”   就一小破草儿,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老爷子不明白这俩小年轻怎么就这么重视,指指台子上的紫砂花盆:“要不您看看我这盆兰花?”   要说喻兰洲从前也觉得这盆草没什么新奇的,可今儿和旁边标价三十万的珍贵兰花一比, 他还觉得他的小草儿更娇俏可爱些, 摆手婉拒, 领着小姑娘出来另外找地方。   就不信偌大的潘家园没人能治。   彭闹闹见他忙前忙后是真上心,刚才那点不痛快才散了,他们问了好多人,答案都差不多, 一把二十块钱的百里香,坏了就坏了,您换一盆养吧!   费那工夫不值当。   喻兰洲找地方买水,问彭闹闹喝什么,小姑娘跑热了,张口就说想吃冰淇淋,北城这地方和东北差不多,冬天里冰棍也畅销,家里暖气太热了吃根冰棍很舒坦,她也知道不能吃,就是说说,男人睖了她一眼,转身给在保温箱里拿了瓶温热的甜牛奶。   出来,两人站路边边喝水,彭闹闹瞧着她的小草发愁,吸管都给咬烂了,喻兰洲一直低头刷手机,从前最烦手机上搜一通就觉得自个是半个大夫的病号,如今求医无门,他也只能在网上找答案。   一查才知道百里香喜干不喜湿,本来好好的小草突然枯成这样,其实是水浇多了。   罪魁祸首默默关了手机,想着该怎么跟小姑娘交代,清了清嗓子,小丫头仰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两人又抱着花盆回家,彭闹闹没怪他,你没扔着不管,你是精心照顾来着,那么这就不怪你。要算起来还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懂却叫你使劲浇水。两人都没怪对方,都怪自个,凑在一块查资料,知网知乎翻墙上外国网站能查的都查了,估摸着把坏的枝丫给整理掉,盆子搁暖气片上增加一下水分蒸发,这玩意耐寒耐旱喜阴,也不敢搁太久,一小时就转到阳台,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天意。   忙完了小姑娘不多待,趿拉着鞋子要走,三花抱着她的腿儿喵喵叫,不肯让她走,觉得姐姐也太狠心了,还没陪它玩儿呢!   喻兰洲听着她规规矩矩说再见,说喻主任你甭放心上,要是没救活您把盆留给我吧。   他点点头,她就把门轻轻阖上了。   家里没了软乎乎的小姑娘,小猫不开心,也不和喻兰洲玩,躲进窝里睡觉去了。男人在猫窝前逗了半天没猫搭理,只好去阳台看他的草,静静看了好一会儿。   、、、   隔天,东北老婆婆正式开始第一期化疗,她这一型的治疗方案是化疗8次接着做靶向17次,之后五年服用益赛普。   通常前两次化疗患者不会感觉太难受,就跟喝大了反劲似的,那种钻进骨头缝里的难受要慢慢显出来,彭闹闹一早就起来了,收拾收拾准备上食堂给爷爷奶奶买肉包子,出门时想着她的小草,心不在焉的提靴子,她冬天常穿u家雪地靴,粉红色,后边坠两颗毛球球,可爱的不要不要的,也暖和,哄妹妹一块穿,被他们家彭总冷笑劝退。   喻兰洲门口带三花放风呢,小猫儿昨晚吵了半宿,先是瞧见了一双胖乎乎的小靴子,到脚脖子的高度,没啥版型,像是面包师不走心揉出来的乡村面包,再往上是裙子,浅色的呢裙搭着小毛衣,外头一件花棉袄。   三花嗖一下就扑过去了,想挠那颗毛球球——   可惜半路被主人截住,不叫它捣乱。   主任早上好。小姑娘挺有礼貌喊人,眼巴巴瞧瞧妹妹,没上手,说我先走。   今年北城的雪一场接一场,停不下来。   外头是小雪,虽不大但路滑,照说若真是同事关系搭个顺风车没什么,可两人就避讳着,分开来走,你骑你的小摩托,我开我的大白车。   彭闹闹躲在雨衣里,看着漫天小雪花一落地就化成水,尽量不去回想那些蹭车的日子。医院的停车场已经被打扫干净,雪儿堆在角落里慢慢融化,好些前一天就停在这儿没挪走的车上被盖了白雪,不知是谁往上边画桃心,有的还写字,写自己喜欢人的名字,跟小时候打电话去电台,报的是暗恋人的名字一样的意思。小姑娘停在一辆金杯车前,上头写了“开心”二字,她拍下来发朋友圈,大宝立刻点了个赞。   上楼没换衣服就先去走廊最后一间病房,廖护士瞧见了,跟自己学生埋汰:“瞧见没。”   学生点点头。   “跟她亲爷爷似的,做给谁看啊!也没见她跟谁都这么伺候!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心眼忒多!”廖护士越说越不高兴,啪一下把护记摔桌上。   还不到交接班的时候,本以为周围没人,其实于小宝治疗室里待着呢,就搁一层薄薄的玻璃,听得再清楚不过,从里头溜达出来,往护士站一站,笑得很邪:“怎么着,小廖,更年期到了?”   上回集体过生日,说想嫁给大夫就是廖护士,她瞅彭闹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倒是不敢对宝大夫怎么着,这是绩优股,住总一年眼看着就要升了,他跟喻主任关系好,喻主任又是邱主任的学生,这关系一环圈一环,开罪不起,也怕在这人手里留把柄,回头影响她找对象。   她把护记捡回来,坐下来写,学生不敢吱声,也跟着装忙,可于小宝不放过,撑在台子上嘴皮子麻利:“彭闹闹确实不是对谁都这么伺候,那是因为那些人有儿有女的,不叫儿女伺候还等什么时候?你得给人孩子尽孝道的机会!普通人老了靠孩子,再有钱点直接请护工,方方面面给你收拾得明明白白!用不着她操心!咱们科来来回回这么些病号,但凡是家里困难的她哪回没上心?哦,你就只瞧见这回了,觉得她装,可我回回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气不顺,可不是她也轮不着你!”   “小宝。”   于小宝猛一回头,发现他喻老师一直站在不远处听着呢!   他在喻兰洲跟前是很乖的,活脱脱一只大金毛,立马就憨了,喊喻老师,跟廖护士笑:“咱早晨吃什么?”   廖护士也配合:“凑合吃点饼干,我那还有牛奶。”   就希望这茬赶紧过,这人千万别记着,全院那么多大夫,她可觉得喻主任最好……就是同事处了好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喻兰洲走过来,眼镜片反着光,这茬在他这儿没过,跟廖护士说得很直接:“她不是因为老人家是我的病人才这么照顾,换个大夫也一样,他们困难,年纪又大,我们医护人员确实应该多关心些,我相信彭护士不图人家什么,你要是乐意你也可以过去,在背后给人穿小鞋的事少做。”   一点面子都不给,还当着学生的面,廖护士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没哭着跑走,强撑着笑出来,后槽牙都咬碎了:“我以后注意喻主任。”   喻兰洲略微点个头,去换衣服了。   叫宝大夫捂着心口:“乖乖……”   头一回见他喻老师这么有领导派头。   帅软腿!!!   、、、   病房里彭小护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让婆婆多吃一颗包子,化疗药伤胃,怕她受不住。然后兜里掏一板进口胃药,昨儿在她家附近买的,冰箱里藏一夜,刚刚带出门,叮嘱婆婆喝牛奶的时候把药一起吞了。   要说住在医院里吃什么药大夫开就成了,可现在情况比较复杂,彭闹闹没跟老人家说,胡诌自个拿医保卡刷的,上回胃疼吃了一粒,剩下用不着就浪费了。   等婆婆吃了药,她去和廖护士交接,觉着气氛是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廖护士成天乌眼鸡似的怎么突然对她笑得那么殷勤?她身边的学生也不对劲,一脸尴尬。   交接完没瞧见她宝儿,只好自己去大办公室打水,正巧听见喻兰洲在讲电话,他估计忙,把手机扔桌上,开扩音,那头财务室的阿姨气急败坏:“喻大夫!我再说一遍!心脏没有实质病变前不许开保心药!一个病人扣600,您到底有多少工资扣?别让我们难做成!不!成!”   彭闹闹瞧瞧墙上日历,月底了……   哎……   如今医院不像医院,倒像彭闹闹她家公司,算利润算同比增长率,自负盈亏。一年到头院里狠抓病房周转率,各科室一到月底就算奖金,全掉钱眼里去了。她家彭总说自己一身铜臭,小姑娘觉得自己身处这种环境,和妹妹没什么区别。   化疗有伤肝伤心的风险,从前震侧没变的时候都是在化疗前把保心药给开了,现在风声变了,临床一线的大夫开药得听财务的,说起来真是笑话,院里内帮不是临床出来的管理层还有财务室的能懂什么?成天只盘算着药占比超没超,这个月绩效保不保得住。   谁也不想到手的奖金连别人零头都不如,可十几年学过来的知识,药必须提前打!就像胃药必须提前吃!明明是医保能报的东西,可你给定了规矩,器官没实质性病变之前不让开,没事,胃药是小钱,茵胆平肝也不贵,再困难都能负担得起。保心药是大头,一支奥诺先四五百,一次就四针,这药下去能减少阿霉素引起的心脏毒性的几率,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等真病变再打什么都迟了。   财务室这通电话骂的是甲乳科喻大夫上个月的事,这边彭闹闹亲眼瞧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手里在开新医嘱,让财务:“您扣吧,该扣夺少扣夺少,这事我知道了,先这样。”   把电话撂了。   然后发现他开不了保心药了。   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纠结,都习惯了,扭头一看,只有一个圆脸小护在附近,于是跟她说:“我一会让门口送药,你把针先给婆婆打了。”   门口药店能买着奥诺先,自费。   彭闹闹知道,他要自己垫钱。   就像财务说的,这人有多少个600能扣?每月累死累活的做手术,到月底都填不饱肚子。   他还养车养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咱小鱼到底什么来头??   您往后翻~! 第35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4   第三十五章还有谁是快乐的4   彭闹闹从来没问过喻兰洲怎么养车养家又养猫, 半个小时后门口药店把药送来,能在医院门口开药店的背景都深,不然这么个孵金鸡蛋的地方凭什么让给你?这位是老熟人, 知道这是关顾他生意, 所以很客气,店里的钙片和鱼肝油拎几罐上来。彭小护和喻主任一对眼, 小姑娘提着袋子就去尾巴病房了,东北的老婆婆得俩瓶,再出来, 剩下的分给其他困难户。   然后端着盘子给婆婆的输液管消毒,果然, 老人家对待这玩意跟对待炸蛋一样小心,附近这一块都不敢碰不敢洗, 小护士酒精一搓一层灰,洗了老半天,叫爷爷和婆婆红了脸。   她都干惯了的,说:“嗨,没事儿, 都这样,我看没怎么脏,婆婆您维护得挺好。”   科里新换了输液杆, 高, 而且钩子特别反人类, 不好挂,前头好几个护士把药袋掉地上了,她就垫着脚,老费劲地给挂上, 针戳进输液管的接口里,老人家双手行动自如,即使上回在医院天天用着呢,还是觉得神奇,跟爷爷小声说这事。   旁边一床也是打化疗的,扎的留置针,动都不敢动,就怕跑针还得再扎一回。老爷子这就得意上了,凑过去也小声嘟囔:“还是咱这个好!”   婆婆笑着拍他一下,说是咱运气好遇上打折,不然我也舍不得用。   爷爷还是那样拍着腰包:“咱有钱!”   这一天婆婆的治疗很顺利,如预期那样,她的反应几乎没有,自己本来挺害怕,上次来手术的时候在病房里见多了边挂水边吐得昏天暗地的病友,没想到轮到自己这么轻松,一天能跑病房十来趟的彭小护终于是放心下班,约好了和她田田大宝一块儿吃大董。   券是彭静静给的,上回公司接待国外的技术团队,老外来北城没啥要求,就想吃烤鸭,照说北城本地人平时也吃得少,没到特定节日想不起来吃。彭总之前定的是家四合院,四合院里吃烤鸭才地道嘛,可人家来之前YouTube上做攻略,指明要大董。   彭总觉得,还成,最起码没要求吃全聚德。   这点要求能满足。   然后全席就看一群金发碧眼哇喔哇喔,哦买噶哦买噶,表现得非常满足。   彭闹闹这天也带好朋友去满足满足。   免费的!还是跟田田一起!那怎么着宝大夫也能腾出时间!跟他喻老师报备的时候也很诚实,就是耳朵有点红。   喻兰洲点头答应了,田护士早等在门口了,他挥挥手,三个小家伙一阵风似的跑了。   、、、   大董做创新烤鸭,在北城很是风光过一阵,不过来的多的还是外地游客,一进去各地口音齐相会,很是热闹。   他们在靠墙一桌,一开始饿狠了狂吃,后来就斯文些,边吃边聊,慢慢就聊到积水潭手术室一哥。   这头衔新取的,可见地位如何不一般,彭闹闹今儿忙的没时间刷群,还是刚知道,一下笑起来,说陈主任得生气。   “管他呢!”出了单位说话就不用防着谁,宝大夫很直接。   田田笑他:“你还找什么媳妇啊,我看和喻主任过得了。”   于小宝很认真摇摇头:“那不成!”   想想,推推一旁认真卷春卷皮的彭闹闹:“哎,嗨,说你呢,我瞧着喻老师好像是喜欢你。”   “怎么可能!”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往春卷皮里放白糖,她打小喜欢这么吃,鸭皮沾白糖,又脆又香!   也没顾忌,啊呜一大口塞满,刚腾出手又握住了椒盐鸭架。   于小宝笑起来:“我说真的!”   田田给递纸,轻轻按按圆脸小姑娘嘴边油。   小姑娘摇摇头:“你以后甭说我俩,我这儿还伤着呢。”   这姑娘瞧着不像北城大妞,其实骨子里透透的,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不在人背后说坏话,我更喜欢当面来一架。   田田一听就让宝儿别再说了,她是姑娘,能懂。   可于小宝今儿瞧得真切,不吐不快:“我觉得他要是不在意你就不会这么刻意疏远你,圆润一点不好么?是他给自个划道了,他怕,出了那样的事谁不怕啊,人有保护机制,比如你总被欺负,心情不好,哐当得抑郁症了,抑郁症就把你跟外界隔开,你听不着见不着,陷在自个世界里。喻老师前一段太惨烈了!哥们,是惨烈!要我都走不出来……”   说着瞧瞧田护士,嘿嘿笑:“当然,我前儿也没有。”   彭闹闹低头继续啃她的鸭架,没吱声。   之后就吃得不香了,那么晚特地打车回大宅,心里事情多,想睡爹妈身边。   彭爹见她突然回来一愣:“明儿歇班啊?”   不能啊,他对他闺女的排班表倒背如流!   又摸摸头:“不舒服啊?”   “不是。”小姑娘靠在老爹肩上。   晚上要睡了彭爹还是不放心,进闺女房间瞧瞧她,彭闹闹抱着个蚕丝抱枕呆呆坐在床上,问老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不懂,但她知道有人懂,从小到大她见过最最完美的爱情是自己爹妈。   彭爹在床边坐下,想了想,向他心爱的大宝贝描述爱情的样子:“爱情有很多样子,每个人都不同,对我来说,是一见到你妈妈就想笑,心里很甜,我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设想好了未来,我对她一见钟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妈妈站在你爷爷院子外头等我的样子。”   “您有害怕过吗?”   “哦宝贝。”彭爹显然不赞同,“会害怕是因为你对自己没信心,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害怕他离开?”   “没有……”小姑娘没说实话。   她的问题也是反着来,其实她是站在喻兰洲的立场向老爹提问,他们都是男人,有共同性。   彭爹端详她的脸色:“不知道你以后会喜欢上谁,但是老爹认为,爱情是双向的,有的男人做的比说的多,你得用心瞧,这很难,所以很多人这辈子都没遇见真爱,很多人浑浑噩噩,到老都没搞懂爱情究竟是什么。”   、、、   另一边,喻兰洲在家撸猫,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唯独多了一个王钊。   王老板举着逗猫棒笑得像个大傻哔,喻兰洲知道他来是有事要说,就一旁等着,等着这煞笔酝酿。   王钊一瞧他内小样干脆吐个痛快:“你知道闹儿为什么转院么?我靠她前男友是个超级大渣男!外头养着蜜儿!上酒店开房被闹儿同事瞧见了,喊她去,她和她妹妹把两个不要脸的捉奸在床,过程同事都看着呢,转天全院都知道了!”   “她觉得没面子才转院的!”   “你要不信去协和扫听扫听!”   喻兰洲看着没走心,拿走逗猫棒和三花玩呢,过了一会幽幽问:“哪儿打听的?”   “嗨!”王老板这就得意上了,“静静跟我说的!”   喻兰洲卯他一眼:“什么时候成静静了?”   王钊嘿嘿笑:“你学学哥们这速度!哎我说,顶好一姑娘为啥看上你了?是图你钱还是图你房子啊?不惜福以后有你后悔的!”   喻兰洲把逗猫棒扔了,似乎觉得这人呱噪,转而玩起手机。   王钊探头瞅了眼,他没来得及收,叫王钊瞧见这人手机屏幕上是某人的朋友圈,王老板机智聪慧,刷开自己朋友圈,嘿嘿笑了。   他鱼儿在看闹闹朋友圈呢!   “喻兰洲。”王钊惦着这人下巴尖叫他抬起头,他一张脸亮在灯下可比电视里的小鲜肉有看头多了,王老板恶狠狠,“装!再装!你迟早得栽闹儿手里,老子等着内天!”   作者有话要说:  彭小胖:听说下雨天伸出手就能接着一个喻兰洲,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捧回家,藏被窝里~~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小宝贝了~~~   ~~~~   今儿很圆满,6200,明儿见~~~~ 第36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5   第三十六章还有谁是快乐的5   彭闹闹和老爹谈完睡不着, 把手机相册从头翻到尾,顺手发了个白天拍的照片,甘露醇在气温低的时候容易结晶, 看起来一根根冰柱子, 通常用热水化开能接着用。都说专业人干专业事,她一当护士的, 朋友圈里不是小猫小狗小老鼠就是各种吃的,偶尔也要弄两张这样的照片提提格调。   王钊走了以后喻兰洲又把她朋友圈翻出来瞧,哪儿都有于小宝, 通常第一个点赞评论的就是他,就一甘露醇结晶的照片, 于住总能这么夸:【感觉艾莎公主本人拍出来的冰雪世界倍儿有feel!】   其实喻兰洲没看懂……   退出来问问百度,哦, 明白了,艾莎公主是个动画片里的女孩……于小宝这厮每天累成狗还有时间看动画片?   得,明儿考考他,这段时间看来是没收心。   三花今儿也不闹着要睡觉,刚跟王钊玩疯了都, 这会儿踩着遥控器喵喵叫,也是厉害,把电视给开开了。   小猫嗖一下蹿电视机前, 喻兰洲靠在沙发上也不想睡, 干脆把动画片调出来看, 全英文的外语片他不看字幕,很简单的故事,主题曲挺好听,囫囵看一会儿, 没看进心里,人突然动了动,蹲到三花身边,问它:“咱遛弯去不?”   小猫哒哒哒走到了门口。   男人穿着棉质卫衣和条纹睡裤,趿拉着拖鞋陪三花在走廊上玩,小三花非常喜欢对门的猫猫头脚垫,一直挠,挠开心了跑回来让主人摸摸头,又倒回去。喻兰洲看看时间,一部电影都演完了,里头正唱片尾曲呢……   他给于小宝打电话,宝大夫早回病房了,虽然跟领导报备过可到底不踏实,住总干久了觉得还是休息室的床睡得香。喻兰洲还没说话就听见护士站的呼叫铃在响,觉得不对劲,问于小宝:“你们一块回去的?”   “没啊,大彭打车走的,我俩不一路。”   可某人一晚上就没听见对面有动静。   想想,还是起来敲门。   人没在。   虽说全国就没比这儿更安全的地界、家家户户连把水果刀都要登记在册,可到底还是不放心。新闻里也不是没有丈夫把妻子杀了用妻子手机给父母报平安的。   喻兰洲直接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睡得迷迷瞪瞪,被吵醒还带着起床气,口气不好:“谁啊!”   喻兰洲:“……”   这回能放心了,是本人。   平日里说话就甜,现在更是显得娇气,像那晚喝醉了在他身上撒泼打滚,不让抱就是这么发脾气的。   彭闹闹揉揉眼,一看是谁打的电话顿时不困了,以为出什么事,坐起来喊喻主任。   小姑娘问你有啥事。   能有啥事?!   喻主任不好说,就回仨字:“打错了。”   这儿刚挂那儿于小宝又打过来,挺不放心:“闹儿你在哪呢?没回家啊?喻老师刚打电话问我了!”   彭闹闹:“……”   “闹儿?”   “我在家呢……爹妈家……”小姑娘低着头,卷着自己蓬蓬的蕾丝睡衣,“放心吧,出不了事。”   这么一说宝大夫才松口气,本来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可冷不丁的被喻主任这么一问,他心里没底。   “成,你睡吧。”   挂了电话,彭闹闹点开了家里电子猫眼的APP。   她一个人住爹妈妹妹都不放心,虽然买的是二手房,但安全措施当初是让北城一个很有名的保全公司负责的,这家公司同时也负责彭氏旗下所有产业的安保工作。老板和她爸爸是老熟人。   她的床头柜上有一触即发的报警按钮,这是最后一个自救警报,直接能拨通110和保全公司24小时待命的电话。当然,前提是歹徒能不触碰其他报警系统从大门和防爆窗进入的话。   她家的猫眼和门锁是这个保全公司独家设计的,当初立项的时候她爹拿小金库也入了股,本来妈妈不同意,让老爹别掺和自己不懂的事,遇上她搬家,老爹立马扬眉吐气,让人装了个最新版。   所以像素特别高,所以夜间模式能把人脸上的痣都看清楚,所以……   此刻,凉薄的春夜里,她看见喻兰洲蹲在她家门口,安安静静地陪着三花玩妹妹从欧洲定制的脚垫。   他的脸正对着电子猫眼,没有戴眼镜,目光在猫眼的位置定了一下,就像看进了彭闹闹心里。   小姑娘如柔软的藤蔓,慢慢躺回枕头上,毫无顾忌地瞧着他,这人的眉眼鼻梁都精致,笑起来尚有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生气了也是北城小孩无法无天的嚣张,怎么也看不够。   听见他垂下薄薄的眼皮和小猫商量:“她今儿不回来,甭等了,咱俩回家睡觉成不?”   小猫不愿意。   他对小动物脾气是真的好:“我明儿跟她说,这回真跟她说,让你去她那儿玩成不成?”   小猫犹豫着。   男人的长臂把猫一捞,关门的时候轻声嘟囔:“小丫挺的你还来劲了,你俩就会欺负我。”   、、、   东北婆婆的第一期化疗进行的很顺利,三天后出院了。   喻大夫一早写好的出院小结,喊彭小护十点前就办掉,好叫老爷子赶中午的火车,不然一耽误又是一天。彭闹闹是大夫说什么她做什么,旁的一句废话没有,叫某人瞧她好几眼——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丫头,是彻底不跟他亲了。   蛮好。   喻主任心说,小姑娘说到做到,干净利落。   是他希望的。   彭小护心里一件事办完,松快不少,正想带着嫩葱病房溜达一圈,就听护士长召集开会。   会议内容上回说过的,院里举行心肺复苏比赛,其实年年也练,就最近发生太多心梗猝死的案例,特别有个明星,参加个户外综艺人呼一下就过去了,连带着引起网友们对于急救手段的求知欲,积水潭顺应这趟浪潮搞了次大的,要拍一个急救短视频放官博上科普。   这样说来,一个就是技术要求,还有一个隐性要求是各科自个琢磨出来的……你拍小视频肯定得长得还行吧?   心肺复苏对力量和耐力都是一个考验,有的科有男护士,当时就拍板让男护士上!怎么也能比得过小姑娘!可一听说要拍视频,那多年和院办领导打交道的大主任们心里都清楚,这事,还得小姑娘!   甲乳科之前的会议上已经定了钱护士参赛,彭闹闹一旁听听就过,没怎么在意,今儿突然开会,她还没站稳呢,就被护士长点了点,说:“闹闹,你准备准备,后儿换你上。”   她带的嫩葱顿时投来崇拜的目光。   可彭小老师有点迷糊,指指自己:“我啊?”   指指身边钱钱:“不你么?”   钱护士小声说:“不成,我普通话不行。”   一说要上视频,齐护士长把普通话也作为选择指标。   彭小护张口想推荐廖护士,这人最爱出风头,可护士长没给她机会,拍板定了。   等人散光了钱护士趴闹闹身上:“你也真敢说,小廖内张脸能上镜么?好几个痘坑!蜡黄蜡黄涂两斤面粉都不显白!这不是给咱们院抹黑么!”   钱护士说起廖护士从来不嘴软。   彭小护软叽叽:“没那么夸张吧,反正是个科普视频。”   “现在喷子夺可怕啊!怎么不夸张,本来做科普是个好事,人学的好好的被小廖内气质内形象给吸引眼球了,巴拉巴拉开始骂了,到头啥都没学会还浪费时间!”   这就说得太狠了,彭闹闹扯了扯她钱钱的衣角,不让她这样,钱护士翻个大白眼:“人背后不知怎么埋汰你呢你倒是人好,反正要是选她那我不给,她普通话还没我好呢!”   “姐怎么着也比姓廖的好看!”   彭闹闹和她的嫩葱对看一眼,趁机教育道:“大家一个科室要互相帮助团结友爱哦!你什么都没听见哦!”   被钱护士挠得花枝乱颤连连求饶。   外头嗷嗷嗷地闹,里头的人看过来,于小宝杵在他喻老师身边说自己的计划:“我订做了个横幅,比内科内帮人大多了!绝对给咱大彭长脸!到时候再准备束花,练习一下口号,咱实力要有气势也得给力!”   喻兰洲白他一眼。   宝大夫:“喻老师您可别小瞧这些,本来我也没想弄得太夸张,可一扫听,嚯,神内也忒不了脸了,把陈妍派出来!您是知道的,陈护士可是咱们院最漂亮的护士,只要比赛的时候不犯大错我看就跟内定了没两样!到时候您去,您坐第一排!他们有陈护士咱们有你啊!!这可是闹儿来咱这儿的头一回亮相!咱闹儿输可以,咱不是输不起,但不能输得难看输得可怜,必须得热热闹闹嘻嘻哈哈把这茬揭过切!”   他说得口干,喻兰洲懒得听,赶他走。   于小宝也是操心的命,跑护士站找他老铁商量后天的安排,从头到脚都有计划,跟彭小护说:“神内的陈护士,你可能没见过,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她来咱们院六年,年年院内不记名投票都是第一!盘靓条顺,性格也特好!院里五十岁以下没结婚的男大夫全都迷她迷得神魂颠倒!你嘛……”   他瞅了瞅,彭闹闹配合地转个圈,满怀希望能从她哥们嘴里听点奉承。   没想到——   “大彭你也还可以……不能说漂亮,但很可爱!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内天好好收拾收拾,家里有粉吧?脸上扑厚点儿,嘴唇涂红点,甭太素,我看你平时就是太素了!要没有让钱钱借你,我看她什么都有!”   彭闹闹事实上最不喜欢的形容词就是可爱!   从小到大和妹妹站一块,阿姨叔叔们先夸妹妹漂亮,轮到她就得琢磨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个形容词,说她脸圆圆胖嘟嘟很可爱。   可爱什么呀可爱!!!   她从小最烦爹妈举着相机让她俩手拉手站在一块拍照,那样会显得她更圆!   、、、   于小宝还在那呱唧呱唧说呢,彭护士不愿意听了,气鼓鼓去教学室练习,本来以为没自己的事,一下落头上了,赶紧开始练习!   她就这么个性格,既然要做就认真做,成绩不重要,看中的是过程。   房间没拉窗帘,喻兰洲经过的时候瞧见小姑娘跪在地上边做边背口诀,累出满头汗也没停。   第二天,看见于小宝在护士站给小姑娘喂饭。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费力气的事在真人身上连做几次根本举不了筷子,拿个杯子都手抖,模拟人虽然好一些,但照这丫头的训练强度,也够呛。   他现在看这小姑娘连个眼神都不给,一点没当初跟屁虫的样子,本来想说句鼓励的话,到底还是咽回去。   到了正式比赛那天,甲乳科能去的都去当啦啦队,喻兰洲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都是留下来镇守的那个。彭小护下午班,直接就去顶楼大会议室了。病房很太平,他坐着看书,快到晚么晌于小宝电话急催:“喻主任!!!订的花忘拿了!您快点来!一会要颁奖了!咱大彭争气!第一名!!!陈护士人漂亮没用!心理素质比不上咱闹闹,出错了!!!”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喻兰洲来不及说话电话就被撂了,他扭头看看外头,想找个实习生给送去。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实习生全去看比赛了。   剩下的人不能动,还真就他能走。   于是去休息室把花取了,上楼。   他到的正是时候,院长在台上颁奖呢,圆脸小姑娘红着脸接过红奖状,朝台下她的同事们挥手。喻兰洲把花递给小宝就打算走。   邱主任血压飙高,护士长已经不强求了。   “喻主任您别走啊!!”宝大夫一个箭步拉住就往台子上推,那边彭闹闹正要下来……   陈护士坐在第一排哭红了眼,一群老爷们围着安慰,遇到甲乳科神龙不见尾一样的喻兰洲忙抹了抹泪不叫自己太狼狈,站起来打招呼。   这一刻是怎样的血雨腥风成为了宝大夫之后很多年在深夜里对实习生们显摆的谈资。   “咱喻老师,内真是全院上下男同志们恨得牙痒痒的存在!!!!陈护士暗恋了他六年!!!!人正眼都没给过!!!!”   确实没给过,因为不在意。   这人就看着前头圆脸小姑娘了,看她下台踉跄一下要摔倒,他忙给扶住,手里的花也没能脱手,这么个情景,自然而然递给她,道声恭喜。   却觉得这丫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实打实地跟他生气,花抱在怀里,不说谢谢,不喊他喻主任,越过他就这么走了,和于小宝抱在一块蹦蹦跳跳,嗷嗷叫说今儿她做东,大家一块吃饭!   虽然嘻嘻哈哈的,但喻兰洲就是能感觉到,她在跟他生气。   还气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来了小崽子,太崩溃了,迟了一小时总算是更了4000,明儿继续,明儿请大伙看大戏!看小猪猪生吞小鱼儿!!!! 第37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6   第三十七章还有谁是快乐的6   彭闹闹抱着花、举着奖杯, 被大伙簇拥着回病房,中途被负责这事的院领导拦下来叮嘱两句,说等片子剪好让她抽空去配个音。   护士长很激动地应下, 摸摸小脑瓜, 说闺女你可真给我长脸!   小姑娘笑嘻嘻地,是真没想到能赢, 经过的时候瞧了瞧陈护士,漂亮,特别漂亮, 像小时候和妈妈一块追的琼瑶剧,里头的女主角都瓜子脸大眼睛, 难怪能六年都是院花。   她顺着陈护士的目光往别处瞧,发现人正痴痴望着他们科喻主任。   小姑娘扭回头, 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和她大宝说一会儿让他陪着去点菜,科里人爱吃什么她不太懂。   这种事宝大夫很拿手,来跟他喻老师请假。   毕竟是他好哥们出风头的日子,他得给操办起来, 虽然前头已经得了邱主任的特许,但这人就是特事儿,又来喻兰洲跟前嘚吧嘚。   “喻主任, 那我真走了啊?”   喻兰洲嗯了声。   “喻主任, 一会您也来, 闹闹让我喊您!”   喻兰洲卯了他一眼,没被骗。   少白头的宝大夫嘿嘿笑得特真诚:“您一定得来!”   但喻兰洲没打算去,下了班回家玩猫,逗猫棒要被小三花抓秃了。   彭闹闹把馆子定在了积水潭附近, 方便大伙来去,她今儿是主角,大伙都要跟她走一个、碰个杯,小姑娘一个通关打完人就晕乎了,于小宝往他大彭嘴里塞西瓜,说你一会儿可别喝醉了。   缓着点,打太极会不会?杯子里养养鱼,没谁跟你一小姑娘较劲。   可这话彭闹闹听不进去,喝酒也认认真真地喝,不糊弄。宝大夫后来自个卷袖子上,可科里内些人忒坏了,说帮的仨杯抵一杯。   他酒量也没多好,顶不住,出去打电话——   “喻老师,没睡呢吧?”   没,喻兰洲一晚上和三花玩坏了两根羽毛逗猫棒……   听出来小宝说话大舌头。   他眉心就微微折起来了:“喝大了?”   “嗯,我给闹儿挡酒,他们拉着我死灌!喻老师您快来,我不成了!”宝大夫告状呢!抱大腿呢!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底气,让他这么给平时不管事的喻某人打电话。   打完人靠在门口墙角嘿嘿傻笑,给田护士发消息:【田田,我没醉,我想你。】   想着他田田呢,把大彭忘里头了。   、、、   喻兰洲到的时候就看见圆脸小姑娘坐在椅子上冲他笑,腿儿一荡一荡的,微微发红的脸颊软乎乎贴住椅背,像只在冬日的午后嗮太阳的小猫儿。   这模样他特熟悉,这就是彭闹闹喝多了的样子。   他过去,手贴在她脸和椅背之间,谁知道这饭店多久洗一次椅套啊,那么多人天天来回蹭,不干净。   垂眼瞧她,觉着这丫头挺爱喝酒的,所以酒量这么烂也总跃跃欲试,他就不喜欢碰酒,抓不住那种轻飘飘的失控感。   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锁着他呢,仰着小脖子跟他说话,声儿不高,小嘴巴一张一合,喻兰洲没管这一屋子人是怎样震惊到下巴都掉地上、没管他老师是怎样血压飙高的,弯下腰、凑近了,听闹闹跟个小学生似的解释:“我不是自个要喝,大家来敬我我推不得,大家吃好喝好玩高兴了就成……”   似乎是记着她跟他保证过以后不碰酒。   可下一秒就食言,肉窝窝的小手攥住喻兰洲身上还没来得及脱的外套,小嘴巴翘起来:“其实我不开心……喝了酒能开心点……你今儿为什么不来看我比赛?我表现可好了!”   男人缓缓直起腰,吁了口气,另一手在她小脑瓜上摁了摁,目光环视桌上的人,放话:“都冲我来,她不能再喝了。”   这是什么意思?   邱主任眼唰就亮了。   喻兰洲把彭闹闹用过的杯子推出去,说喝完我带她走。   钱护士满脸激动:“黑骑士可是仨杯抵一杯的!”   “成。”他应得很干脆。   于是大伙乌央乌央地上,喻兰洲连口菜都不配就这么干喝,脑门一根筋开始抽抽,心想这帮人真特么够狠的!   他要真喝起来也干脆,不养鱼,最后一杯喝光把杯子倒扣,拎着小丫头出去了。   在暖气房里热出一身汗,可小姑娘认死理,攥着不撒手,他给牵到前台,再点几个菜,先压三千块钱,明儿过来结账。   车是开不走了,他头疼,麻烦门口大爷拦辆车。出租车拉的客人整好是来这里的,一上一下打个照面,田护士一愣,喊声喻主任,没管彭闹闹,瞧着还挺放心,拔腿就往楼上跑。喻兰洲扶着闹闹坐进车里,小姑娘立马就软绵绵地挨了过来。   喻兰洲:“……”   他低头唤她:“彭闹闹?坐直喽!”   彭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没了精神气,微微耷拉着,不肯,闹脾气,在他怀里一通乱蹭,叫男人赶紧给止住,一后背的汗,让师傅甭开暖气,窗户降下来透透风。   他的手被醉汉压在背后,实打实贴着她腰,能摸着上头软嘟嘟的小肉,他的掌心滚烫,这么贴着小姑娘很舒服,哼了哼,往他怀里更去一点。   肚子里的酒慢慢起劲,刚喝猛了,现在那种晕眩非常猛烈地袭来,喻兰洲一路心里背骨骼和肌肉,就怕昏了头。   幸好就两条街,很快到了地方,赶紧把醉汉扶下来,彭闹闹刚迷糊了一阵酒气散了些,能走,喻兰洲就牵着她上楼,到家门口摊手要钥匙。闹闹仰头看他,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说钥匙丢了。   喻兰洲信她鬼话就怪了!   “赶紧的!”男人折着眉心,“明儿不上班了?”   他自个也难受,可不敢醉,生扛着,就想让小姑奶奶赶紧回家。   他脸色很差,小姑娘眼眶噌一下就泛水了,鼻头红红的,要哭要哭的架势让喻兰洲招架不住,叹口气,问她:“这大半夜的想干嘛?”   彭闹闹摇摇头,吸鼻子:“真丢了。”   他弯腰去瞧,有点不确定是真醉了还是醒着的,低头看看还攥着他衣角呢,就觉得还是醉着,不然这几天这丫头不是这个态度。   瞧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又叹口气,没法子,牵着人回对面他家。   大不了就还是上回内样,她睡客房他去休息室和小宝抢床。   一进去,还没开灯,软乎乎的女孩突然就变了,喻兰洲都来不及反应,感觉一具柔软的身体沉沉贴上来,鼻尖都是她的香气,很淡很淡的橘子香味四周萦绕,下一秒,嘴唇被小狗咬了一口。   女孩垫着脚也嫌费劲,干脆攀着他,唇贴着唇没动,水亮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如钻石般发光,痴痴看着他。   喻兰洲一背的冷汗,一个巧劲把人推开,啪地开了灯。   彭闹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脾气上来干脆豁出去,人又扑过去,毫无章法一通乱咬。她咬他他第一反应也没觉得多讨厌,就是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不能不懂事,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喝了那么多酒,被小姑娘蹭啊蹭的,实在忍得难受,脑袋上一根筋从刚才就在抽抽,把人带着往外送,严厉呵斥:“彭闹闹!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等看清时,小姑娘已经开始掉金豆豆了,啪嗒啪嗒跟下雨似的,一下子脸就湿透了,叫男人不知道怎么办好,看着很是有点手足无措。   却不敢靠近。   闹闹心里又酸又苦,心里搁了好些话,借着酒意全倒出来:“喻兰洲你今儿干嘛过去?你要是对我没意思你管我干嘛?你不喜欢我你操心我回没回家?你甭跟我说打错了,打错了你在我家门口蹲半宿?”   喻兰洲:“……”   他辩都没处辩,内天就觉着门上的猫眼有点不对劲。   “我都看见了,我存档了你甭想赖!”小姑娘气势很足,说话跟土匪似的,小小一个立在玄关,家里暖气开的足,一张脸像九月新出的粉番茄,一瞧就知道咬一口能溢满嘴汁水,沙沙带着酸甜。   她耿耿望着把她推开的男人,真是生气:“你再说你不喜欢我!!你说!那今儿我谢谢您!往后不劳烦您!”   又来了……您……   这话说得喻兰洲心里不痛快,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撑着门不让她进,不叫她玩猫,不跟她说话,不打招呼一下就把两人的关系拉远了,这人心里得多不痛快?能撑到现在真不容易。   是人姑娘有涵养。   彭闹闹见喻兰洲不说话,哒哒上前两步,她整个人晕乎归晕乎,但脑子里一根筋绷着,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提着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了,就要今天晚上清算清算。她穿着厚厚的棉袜,鞋一脱才发现袜子上全是小猫头,跟哥斯拉似的踏过来时被地上拖鞋绊了一下,其实也不是很危险,但喻兰洲下意识就伸手扶了一下,怕她磕着脑袋。   这一下就被姑娘攥住了手。   不放。   彭闹闹非常清楚地知道喻兰洲是紧张她的,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关的人紧张?担心她喝多担心她摔倒担心她脏了裤子被人笑话?这种事谁都可能唯独喻兰洲不会。   他是能对什么都不在意,被冤枉被抢了名额都不放在心上的喻兰洲!   这么一想,小姑娘心里的那股酸涩更是涨到了嗓子眼,手儿攥得更紧,不让他逃,眼泪借着酒意不要钱地淌,一双眼湿的快看不清他。   听见他求饶般:“闹闹,别再哭了,不知道怎么哄你……”   彭闹闹呜呜呜地扑他怀中,发烫的脸颊贴着男人侧颈,喻兰州这回不敢推了,脑门内根筋几乎要崩断,家里的三花听见动静醒过来在两人脚边打转,真是够爱凑热闹!   “陈护士也喜欢你,可她哭了我也没见你夺紧张……”小姑娘的嘴唇贴着男人的动脉说话,叫人从后腰蹿上一阵颤栗,她却不知道这有多致命,摆事实讲证据,“你就是喜欢我,所以你担心好多事儿,差点叫你骗了,你个王八蛋!”   小丫头给下定论,垂着眼往他怀里缩,喻兰洲被她一句一句拆穿,裤衩都给揭掉,整个后背肌肉都紧得发僵,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声儿跟磨在沙地上似的,呼吸很重,威胁小丫头:“起来……再不起来真办你了啊!”   彭闹闹一点不怕,仰起头,嘴儿停在近前,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跟那回在车里一模一样。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20.7.18   修一下!!   在评论区没有翻到关于大宝的,你们啊,真的是,平时闹着要换男主,关键时刻还不是巴巴儿盼着喻主任和大彭出点事,现在的姑娘,啧啧啧,口是心非~~   喻主任:我特么喝多了,你再不起来老子忍不住了草!!!!   希望大家留言的时候含蓄一点,不要提到啥 第38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7   第三十八章还有谁是快乐的7   喻兰洲脑门内根筋啪就断了。   断的非常彻底, 心外主任都缝不上的那种。   他把头凑过去亲了一下女孩嫣红的唇,蜻蜓点水一样,但在彭闹闹心中这就是盖章了, 没跑了, 于是整个人放松下来,如柔软无比的藤蔓, 依附着男人心跳剧烈的胸膛,乖顺如猫儿,一颗泪要掉不掉挂在眼角。喻兰洲的呼吸更重, 耳膜嗡嗡响,再次重重吻上去。   她乖, 他就更强势,一个转身把人摁到门板上, 三花眼巴巴瞅着两人,以为玩什么好玩的不带她呢,喵喵叫,男人抬手把灯关喽,四周顿时黑下来, 软绵绵的女孩紧紧抱着如大树般的喻兰州,仰头承受他被她刺激大发后的宣泄。   男人心里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再怎么用理智说服自己, 可最后也是他自己越过了那道好不容易拉出来线。   到底还是没忍住……   北方小爷邪气, 平日里瞧着挺正人君子, 这会儿可是实打实的不客气,把人沉沉抵着,一双大手钻进去掐着腰,吻她的时候很用力, 是一种如果明天不会到来老子今儿得亲够本的意思。彭闹闹似乎在这人心里头埋了窃听器,什么都能知道,小手啪地拍他一下,声儿巨响,叫男人愣了愣,得了小姑娘一个非常埋怨的眼神。   你早这样不就完了!你折腾我干嘛呀!!!快点抱紧我!!!!   他咬着她:“怕不怕?”   女孩回应他,亲他折在一起的眉心,拿掉他的眼镜。觉得自己身上烫,这人比她更烫。她轻轻笑了一下,跟小老鼠似的,这就是默许了,喻兰洲把人整个人提起来搂在怀里,两人抱着往里走,路上,他带着一丝笑意:“又哭又笑,跟小孩一样,羞不羞?”   小姑娘本来都好了,忽然听他笑,听他这么亲昵地跟她说话,心里内股子劲又起来,咕嘟咕嘟冒泡泡,眼眶又湿了。   喻兰洲把她放床上,一抹,摸满手泪,知道她委屈,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他心疼,哄着:“你真别哭了,明儿眼肿成桃。”   “喻兰兰你以后不许那样!”彭闹闹拉着他不放,整个人紧紧贴住,小猫儿一样喊自己给他取的专属外号。   喻兰洲心里化成水:“不那样。”   说完亲她的眼睛,这丫头,一双眼敞亮,能看进人心里。   、、、   这一晚,喻兰洲差点死这姑娘身上。   真上手才发现,虽然早知道很软,但没想到能软成这样!   微微胖的小姑娘身上没有一处是不讨喜的,叫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怀疑这小姑娘是没长骨头,他揉哪儿都肉乎乎,都称手,吻一直向下,听见彭闹闹小猫儿似的哼哼,软不楞叽的,叫人心生怜爱,他揉着她,停不下来,到了厉害的地方听她哭似的喊他喻兰兰,紧紧抱着他,特配合,乖得不得了,叫他内股子劲过去之后跟她慢慢磨,磨得小丫头发脾气,力气又没他大,只好求饶,起先喊他喻主任,被他惩罚一回后老老实实喊喻兰兰。   也没见她在外头这么喊过他,私下这么给他起名字他也觉得不讨厌,由着她,咬她嫩乎乎的嘴唇,两人浑身都是汗,粘在一块,分不开,倏地彭闹闹整个人狠狠一颤,喻兰洲停下来,不再动。   她簌簌发抖,缓不过来,男人被绞得受不了,腰微微拉开,可小姑娘娇气,不让他走。这可不成,这节骨眼上家里找不到东西,你个老爷们做了就得负责到底,咬着牙出来,重新贴回去把白生生的女孩抱住,一下一下给她顺毛。   彭闹闹熬不住,想睡,睡之前捧着他脸,说:“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非常爱你,我要和你一辈子都在一块,像我爸爸妈妈那样。”   喻兰洲忍着的内股难受劲突然就过去了,平静地看着怀中女孩的睡颜,极轻地吻了吻她花瓣一般的脸蛋蛋。   这些年,不少人往他身边凑,可只有这姑娘让他看进了眼里,放进了心里。   她说要永远陪着他。   “我也陪着你。”老爷们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   彭闹闹这一夜睡得不踏实,快天亮的时候醒了一回,身上跟被九匹马碾过一样,一翻身就感觉不对劲,躺回去,望着天花板,想着前一晚发生的事。   想最后,喻兰洲其实没舒服,一张脸憋得变形了都。   都是成天干临床的,小姑娘什么不懂啊,扭头瞧身边挨着她睡的男人,知道他是心疼她。   嗓子眼昨儿都哭干了,是真没出息,哭得很丑,他就一直哄着求着,平日里瞧着八风不动,哪里知道这人这么怕女孩哭啊!   她凑头过去贴着他,本来没想起来,可听他呢喃了一声:“渴……”   越说她嗓子越冒火,干脆起来了,先去卫生间收拾自己,然后倒一大杯水润嗓子,又给他端一杯,把人推推,这人没睡沉,一碰就睁眼。   不说话,沉沉瞧着她。   “做梦了?”   “嗯。”他低低应了,眼神里一直存在的一块冰突然没了,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是个好梦。”他的目光很深很深,默默把她手儿牵住。   手指叩进她指缝间,紧紧握牢。   算起来是酒后乱姓,可没睡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意思,心里主意定了,不改了,很认真。   彭闹闹被他瞧得不好意思,瞥开眼,眼睫毛呼扇呼扇,几秒后又看过来,娇憨憨地问:“咱俩真在一起啊?”   “不想?”喻兰洲沉着声儿,把小丫头另外一只手也拉住,眼里有钩子,钩着她。   “没。”闹闹说,“我就是不敢想咱俩能这样。”   她瞧他,瞧这人在晨曦中躺在柔软的深色被子里,露出劲瘦凶悍的上半身,拉着她不放的样子。   “你喜欢我么?”她问他,人不自觉就挨过去。   他揉揉她的小脑瓜,不喜欢能像昨晚那样?   “你不嫌我胖啊?”彭闹闹现在才惦记她身上的小肉肉,觉得自己要是能再瘦一点就好了。   她不知道,其实她这身小肉肉才最招人喜欢。   喻兰洲瞧着小姑娘从他衣柜里巴拉的大T恤,整个都罩住了,只留两条白白的腿儿,他从被子里出来,用腿夹住了她的腿,这就把人整个桎梏住了。   成天喊胖喊胖的,在他怀里也就这么一丁点儿。   彭闹闹动弹不了,笑起来,听见男人很慵懒地睨着她,问:“我说胖你得揍我吧?”   “别人说我肯定不乐意,喻主任的批评指导我很愿意接受。”小姑娘眯眼笑。   这就皮上了。   还喻主任。   他白了眼,把怀里人揉吧揉吧,昨晚的劲儿又冒头,用被子挡着下付,贴着耳朵问姑娘:“疼不疼?”   彭闹闹摇摇头,笑得很憨。   这是没说实话,喻兰洲抿着唇,心想放屁,一床的血,能不疼?   他当时就觉着不对劲,开了小灯一瞧,瞧见了,可这一瞧也坏事,什么都瞧见,就怎么也刹不住车。小姑娘闹,害羞,不愿意开灯,他把灯关喽,当时跟她说的是:“我轻点儿。”   闹闹见没骗着这人,嘻嘻笑着咬他耳朵,很轻地咬,是个讨饶撒娇的意思。喻兰洲学会了,也这么咬她,两人如积水潭湖上的鸳鸯,交颈亲昵。他往下,连着耳后一块咬,没成想找着了姑娘的点,感觉她颤了一下,笑着躲,猫儿似的说喻兰兰你停下,我痒。   她的小脸蛋蛋飞满红晕,捂着两只耳朵,喻兰洲静静瞧着,觉得这白团子真可爱,想揣兜里,走哪儿都带上。   、、、   两人都是小夜,不着急起来,外头天光微亮,静静瞧着彼此,昨儿的一切不在计划中,很突然,却也有尘埃落定的痛快,现在凑一块说小话,喻兰洲用手捂着闹闹小腹,一会儿又给揉揉腰,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起小时候,说怎么翘课看他打篮球,怎么和学校官方啦啦队赌气比嗓门,后来喉咙肿的没法说话被妈妈拉去打青霉素。   还说现在的孩子不打青霉素了,好幸福!   她给他指指屁股蛋蛋的位置:“青霉素可疼可疼了,还得做皮试,一下子就扎两针!我哭得怎么都哄不好我爹就跟着哭,我家我妈跟我妹妹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干嘛干嘛。”   男人的手就顺着她指的地方给呼噜呼噜。   “那时候好多人喜欢你!”圆脸小丫头雀跃着,“你有没有发现你去小卖铺的时候后边跟了一加强连的女孩啊?”   “嗯。”他又不傻。   “里头有我哦!!”   还挺得意。   喻兰洲手停在屁股蛋蛋上没动,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返后劲呢?闹闹不好意思地躲开他滚烫的手,男人就明白了,喝醉的时候没见她害羞过!现在应该是清醒的。   “为什么内时候没跟我打招呼?”   他记得她,一群小姑娘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就她最惹眼,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小太阳似的,买水的时候其实想过,要是这丫头跟他说话,他就请她喝水。   小姑娘埋他怀里,光滑的腿儿蹭了蹭男人不那么光滑的腿儿:“我内时候害羞嘛!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小时候挺自卑的。”   喻兰洲拍她腿儿:“甭乱蹭!出事你负责?”   小姑娘嬉皮笑脸:“嗯啊!”   “你负不了。”他话没明说,但闹闹听懂了,一个成天只跟猫玩儿的单身汉,家里找不着东西。   男人这构造忒复杂,憋一回可以,俩回得坏,她扬起脸,见他有点难受,不舍得,就乖了,听他哑着声问:“为什么自卑?”   “我胖啊!”小姑娘说得理所应当,胖在她心里是个很大的缺点,“那个时候班上同学还嫉妒我家里有钱,我被偷过一回,老师要搜书包,他们就说老师收了我爹红包特别照顾我。”   她见他皱起眉头,急急道:“后来我学护理,见多了伤口胆子就大啦!我跟同学也和好啦!现在我们同学聚会玩得可热闹了!”   他没吱声,低头亲亲她脑门,很多人会将受过的伤带在身上一辈子,可她没有,她一直像银河里的一颗希望之星,带给身边人勇气和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喻主任:喜欢手揉大包子,特喧软,好吃。 第39章 还有谁的快乐的8   第三十九章还有谁的快乐的8   外头天光大亮的时候两人贴在一块又睡了, 闹闹不管不顾的,呼呼睡得像小猪,喻兰洲一直看着她, 指尖捻着她一小撮细发轻轻摩挲, 脑子里过了很多事,远的、近的, 走马灯似的,不知不觉眼就阖上了,紧紧抱着她, 这一觉没再做梦。   两人睡到中午,提前出门去取车, 今儿是个好天,停了那刀割似的戾风, 阳光暖融融洒在身上,走一会儿就冒汗。彭闹闹本来戴着小帽围着小围巾,身上一件花棉袄,没一会儿就开始脱,里头一件粉红色的毛衣, 路上的桃花开了,她站在花树下,毛衣和花色拢着她略微显得苍白的脸庞, 叫一旁帮忙抱着小帽小围巾的男人把小姑娘拎上车, 领她去找食儿。   两人都饿得够呛, 闹闹指指昨儿吃饭的馆子:“这儿吃呗?”   喻主任想想昨儿一瞥而过的菜单子,不成。   天气太好了,叫人心情也好,小姑娘坐在那儿挺安静, 喜欢看路两旁的大树和各种有趣的招牌,半晌扭头跟喻兰洲说:“这是我转正后头一回坐你车呢。”   还转正……   男人拉她手摸摸,足够暖,又放开,也跟她贫:“这也是我转正后头一回为您开车,荣幸之至。”   小姑娘咧着嘴笑,就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幸福的时刻,这一秒的阳光,街道,她身边的男人,她今天穿的衣服,这些东西在脑子里牢牢印住,她能记一辈子。   喻兰洲带彭闹闹吃花胶鸡,粤菜,很精致,广东人熬汤是把好手,吃肉喝汤,完了打边炉,往里头烫点儿别的,慢慢来,不急。   小姑娘一看招牌就有点儿不能理解:“我发现你总爱喂我吃鸡。”   喻小爷:“你今儿除了鸡啥都不能吃,心情特美特想来杯奶茶吧?赶紧歇了,不会给你买的。”   小姑娘:“QAQ!”   他点菜的时候特地交代:“多来点大枣。”   一旁哭哭脸的小姑娘就有点不自在,眼睛四处乱飘,被男人摁着脑袋定住,问:“你说说你现在能吃冰么?”   刚下车还是他给抱下来的,就怕她没力气栽跟头。   两人好像倒过来了,他成了事儿妈,管着家里不懂事的小丫头。   彭闹闹乖了,呼呼一通吃,喝多了酒的胃总算熨帖了,下一筷子肉烫熟给喻兰洲。   “怎么个说法?”   她红着耳朵:“喻主任辛苦了,喻主任吃肉肉。”   男人她一眼:“就会拿嘴填和我。”   本来两人是面对面坐,彭闹闹突然起来跑他身边,弯腰咬他耳朵一下,喻兰洲没成想能来这出,目光深了深,把人拉住,牵着手,挨着坐,他使筷子左右手都行,换了左手吃肉,边吃边端详闹闹气色,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反正脸色比早晨在家里好看多了,稍微放点心。   、、、   邱主任一早就喜气洋洋,跟他闺女结婚内天没差,护士长瞧着也喜庆,和小老头凑一块说了好久。中午刚过邱主任就频频看表,第八回问于小宝:“有没有找你安排啊?”   宝大夫忙了一上午,被这小老头烦得不行,还安排,说那么含蓄也就他能听懂,翻成大白话就是问你:“嘿,小子,喻兰洲那家伙是不是起不来?起不来你跟我说,我给他顶班!甭叫他来了,累半宿好好歇着吧!”   可是,没有。   所以宝大夫第八回摇头,好不容易抽出空,给田护士发消息,其实琢磨一上午了,男女之间的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就有点儿尴尬,他昨晚喝高了,没忍住,田田是来了,可人其他的话没说,所以他心里没底,消息写得挺斯文:【田田,昨儿谢谢你送我回家,我挺烦人的吧?我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甭放心上,我这人嘴上没把门的。】   发出去好久没见回,倒是被大家讨论一上午的主角出现了。   喻兰洲和彭闹闹从昨儿到今天压根没抽出工夫想想这帮人能编排什么,也不怎么在意,搭同个电梯上来,一个往护士站一个去大办公室,没说过话,瞧着和平时差不离,那邱主任就有点不确定,抱着个保温壶杵喻主任身边,也不说什么事,问他他来一句:“你忙你的。”   护士长是过来人,仔细瞅瞅小闺女,觉着是和昨天不同了,昨天之前是一朵白洁的小苍兰,今儿瞧着像一朵牡丹,静静展开自己艳丽的花瓣。   她给彭闹闹找了个差事,让她这几天把前几年的档案好好整理整理,这活,其实挺繁琐,但不用来回跑,不用碰凉水。   小姑娘自个也回过味来,挤护士长身边嘿嘿一笑,脸发热,却不怯,咱从今儿起是大人了!   护士长很欣慰,拉着她手万般感慨:“本来都不去想了,我和老邱说过几回,觉得是我们两个老的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把事儿办糟了,你俩不来往了,幸好,他没太糊涂,你也是个好的。”   “闹儿,你多疼疼他,男人啊跟小孩一样,有人疼了,就不哭了。”   “嗳!”彭闹闹脆脆应下,人都说喻兰洲是一块冰,可她知道,其实这人对感情很厚重,所以他疯的时候也疯得够呛。这人从此以后是她彭闹闹的,她疼他,可劲疼,谁都不能伤害他。   女人家说着小话,大办公室里喻主任站起来要去卫生间……   邱主任可算找着机会了,噔噔噔跟上,喻兰洲笑起来:“算我求您了,您这样我嗞不出来。”   小胖老头儿虎着脸,就一句话:“你可得对人家好!不能欺负她!”   喻兰洲逗他:“我俩还没怎么着呢我干嘛对她好?”   邱主任一下就火了:“你昨儿把人带走的!大伙都看着呢!甭管有没有你都得对她好,不然你让人姑娘以后怎么办?”   真是够操心的,可喻兰洲没嫌烦,渐渐敛了笑,喊声老师。   邱主任被他一唬,有点虚:“有事说事啊!”   “谢谢您。”他很认真,知道小老头这些年为他费了不少心,“我俩会好好儿的,您放心。”   这就是官宣了啊!   惊喜来的太快小老头一下愣住了,等喻大夫撒完尿又缠上了,商量着:“这个周末带去让你师娘见见!她在家听我说八百回小彭了!你要不去我就领她来!”   说着说着开始耍赖。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小胖老头还怪可爱!邱主任就真真切切瞧着喻兰洲又笑了一下,一颗老心真是又酸又涨,觉得自己催太紧了,忙又改了主意:“哎,还是你俩自己商量吧,不着急,不用着急,慢慢处,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   科里其他人倒是没有两位领导反应大,昨儿值班不能去的没耽误了解八卦,当晚就知道了喻主任的英雄事迹,帮女孩喝酒他是头一回,这样的人,不可能为普通关系的女孩这么干。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目前是个什么阶段。   甲乳科男大夫居多,男人的八卦不比女人少,可不摆在台面上,都默默的,你说八卦我听着,我装肚子里,我也不发表意见,我挺得意的。   所以大办公室里大夫们该干嘛干嘛,也没往手术室透,业务非常熟练,等着手术室一帮妇女追着自个问呢!   于小宝也很淡定,男人女人之间就那么回事,早说过了,他喻老师肯定是喜欢他大彭的,没跑儿!   宝大夫微信一刷,没刷到田护士的回复,倒是刷到另外不得了的东西,凑他喻老师身边,问:“您换头像了啊?”   焉儿坏。   喻兰洲嗯了声,刚吃饭的时候小丫头给换的,机灵古怪的,说长这么大就想跟男朋友用情侣头像,吃第二根半价的冰淇淋。   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换个要月亮要星星的他可没辙。   于小宝不用问都知道这情侣头像是谁的创意,一个是粉红色b12,一个是浅黄色的k1,这么暗戳戳的秀恩爱是小姑娘最热衷的事。   于是走出去,戳戳护士站里很忙的圆脸小护:“昨儿电话是我给老喻打的,我不配有媒人糖吗?”   其实彭闹闹不是想秀恩爱,她没这个心,自个的爱情,没必要秀,就是很单纯的羡慕身边小姐妹一谈恋爱就换头像羡慕了好几年,可不一逮着机会就立马享受待遇么!   肉嘟嘟的小手因为喝了花胶鸡汤暖暖和和的,抽屉里翻一把糖塞她大宝手里,一旁自己家的嫩葱一脸“老师,我也听说了,我激动了一晚上没睡好,我能吃颗糖么”的小眼神,闹闹老师也给抓一把,其他的没多嘱咐,也不管这事到底会炸成什么样。   这个重磅炸蛋经由甲乳科护士们的手,从各个微信群里散发开,所到之处一片焦黑。积水潭的角角落落没一处拉下,就连忙成狗的ICU都能知道喻兰洲是三杯抵一杯把人带走的,更不要说手术室内帮护士。   整个手术室今儿分成两派,成天盼着自己能上位的那就是天都塌了,谁都不敢惹,一惹就炸毛,人主任委屈得很……我不就是想用个机械臂么……   另一派则和邱胖子齐护士长是一样一样的,那么个好孩子,咱们心疼了三年,终于盼到这一天!   碰上甲乳科的上手术,姑娘们抢着上台,术间聊天,前一晚有幸见证历史的大夫们停不下嘴,挥斥方遒:“本来没来,彭护士一醉就来了,要领人走,杯子一推随便倒!眼都不眨!嚯,真是,平时没瞧出来,够爷们的!后来?没后来,人家去了,剩下的事咱们能知道么!”   这一派安慰那一派:“哎呀,你喜欢一个人可不就盼着他好么,往后彭护士来咱可不能对人甩脸子昂,咱这没那样的,不好,不能给小喻添麻烦,他不容易。”   那一派挺委屈:“我被撬墙角了QAQ,是我先看上的QAQ”   “爱情哪有先后,你先看上也没见你成事啊,所以这不是你的缘分!彭护士不错,我好几回看她给喻主任带饼,热乎的,贴心呢,她人也长得不错,和喻主任挺般配。”   “我也长挺不错!”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年纪大的安慰年纪轻的,“咱拿得起放得下,你跟彭护士取取经,往后喜欢谁,一举拿下!”   年轻的姑娘们把这话心里琢磨琢磨,是这个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看过的宝宝们看的都是初版,没办法,大环境是这样的,尽力写了一些~希望大家评论的时候含蓄一点,不要写太明显的词语~~   今天早上我修了一下细节,加了一些男女主的互动,可以重新看看~   谢谢宝宝们的投雷,支持正版已经很开心了,留着买奶茶吧~~   往后翻~~ 第40章 还有谁的快乐的9   第四十章还有谁的快乐的9   下回彭闹闹去手术室办事就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她手里被塞一盒挺贵的蛋黄酥, 被当成了小老师,手术室的姑娘们说话也直,想取取经。   可她没脸说, 说我哭了?说我撒泼打滚不回家?说我先把人扑倒要亲亲?   那不能。   丢份!   可你说他一见我哭就慌, 他软着声儿哄我,他吻我的时候很用力?   这不拉仇恨么!   也不成。   红着耳朵的彭护士把东西收了, 说我拿给他,回头你们问他。   她可没内本事吃。   小姑娘逃荒似的逃走了,手术室里年纪大的觉得她挺可爱, 年纪轻的不信她能撬开喻主任的嘴,内可是做手术从来不聊天不放音乐不讲笑话的喻大夫!!   彭护士捧着一盒子贿赂回病房, 哒哒哒进了大办公室,冷不丁搁喻主任腿上, 耳朵尖尖上的红还没散呢,喻兰洲问她:“内帮人欺负你了?”   “没……”小姑娘抬眼一扫,这屋里偷听的连忙都把耳朵收回来,“他们问我来着……我不知道怎么说……东西我收了,回头你看着办。”   说着把盒子打开, 眼巴巴瞧着,却不动手,喻兰洲给她捻一块, 她摇摇头:“都归你, 你瘦, 多吃点,我胖,不能吃,你吃完哈, 别让我看见,我忍不住的,我还减肥呢!夏天我想穿最小号护士裙!这是我的梦想!”   这种可以称之为梦想么?喻兰洲实在不觉得小号护士裙有什么可期待的,同样的事,他绝对不希望自己有天要穿最小号男士内裤,会哭。   吃的时候,小姑娘一个劲问他:“怎么样?特棒吧?这家我知道的!要预定的!以前妹妹给我买过!!你看我做什么?”   男人眼里藏了笑意,拉她手腕子,也是宠:“回头你想通了我给你买。”   可他哪里知道,彭小姑娘心里意气风发,我连喻兰兰都能搞定我还搞不定一个小减肥?这回我肯定能瘦成闪电!   回头喻主任上台,手术室的姑娘倾巢出动,就要了个普通间,没什么看头的普通手术,塞满了都,领导难得放水,摇摇头,走了,当没瞧见。   喻兰洲一张好看的脸大半被口罩遮住,眼前又挡着眼镜,瞧着不好接近,愣是没人敢问,就这么杵了半天,又不甘心出去。谁也没想到,最后是他自己抬头看了一眼,问:“你们堵她了?”   话音听着不像生气。   护士们嘿嘿笑。   确实是堵人了,不过堵她是为了送蛋黄酥,没别的意思。   “味儿不错。”他听话,家里小猪让吃就吃,虽然甜,但里头的咸蛋黄沙沙流油,他喜欢,吃了人的嘴软,今儿给句准话——   “我先喜欢她的。”   之后就再没别的话,专心干活。   一群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心想难怪,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喻兰洲先喜欢我你能信?铁定觉得是瞎扯!   就见女孩们慢慢都退了出来,换成休息室里叽叽喳喳,真是够吵的,这个吼着我靠老娘羡慕死了!那个林黛玉似的问天,我的喻大夫到底在哪儿?   这个春天,彭闹闹小朋友成了积水潭所有女孩羡慕的对象。她从没有如此高光的时刻,有点心虚,捶身边的人:“你瞎说什么啊!”   喻兰洲只是握住了肉肉的小拳头,没说话。   “呜呜呜宝宝心虚啊,太虚了,要兰兰锅锅抱一下才能好!”   两人在家里呢,猫挤在中间呢,男人就这么倾过来抱她,小三花嗷一下逃走,险些被挤扁,立在地上冲喻兰洲凶,他没搭理,顺势就把姑娘抱腿上了,看着她,突然伸手掐了下脸蛋蛋。   发现这丫头真跟幼稚园小崽一样,跟你不熟就敢攥你手,喜欢你就抱抱你亲亲你,很直接,是一种纯粹的本能,是一种宣告,是他永远达不到的洒脱。   她像一个脸圆圆穿着厚重铠甲的勇士,路都走不稳却能很厉害地撕开头顶乌云,让金光洒进来,让处处是花香。   、、、   彭闹闹把手圈在他脖子上,手指轻轻找着地方,摩挲那颗红痣,冲他笑,笑得可爱,叫喻兰洲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少女迎向这个吻,半道被吻得不由自主缩起肩膀,脑子里想起不该想的羞羞事儿,脸蛋蛋开始冒烟。   喻兰洲停下来瞧她,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松开。   她靠在他怀中,女孩很软,男人的身板则结实,一软一硬,互相都舒服,彭闹闹说:“想想觉得自个挺牛逼的,能和全校风云人物在一起!”   “久没听你喊我学长了,喊一个。”   她扭了一下,没肯,被男人制住,不叫她乱动。   女孩红了脸……谁能想到呢,小时候追着人屁股跑,现在能藏他怀里,一赖就是一晚上。   人生真有趣。   可男人没这种细腻心思,相反,很狂野,很不宜跟人说。   大掌拍拍肉乎乎的屁股蛋蛋,沉着声:“你该回去了。”   小姑娘嗖一下抬起脸,葡萄珠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瞧着他。   他洗了澡,身上是青草的味道,头发软软搭在额前,穿旧了的棉T恤是彭闹闹喜欢的颜色,他现在每一处都显得柔软,只是说的话没人情味。   小姑娘翘起嘴巴,哼了声。   喻兰洲笑起来,还是催:“很晚了。”   也不知道在绅士什么!   彭小姑娘有话没说……   想抱着睡……   可有骨气,不说,抱着小猫儿亲亲,回家了。   睡前彭静静上微信问她:【换头像了?】   闹儿宝宝就有点犹豫,拖了几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天你有空不?我休息啊,咱俩逛街啊!】   彭总说你等一下,问了问助理,定了下午三点到四点和姐姐逛街。   彭总的人生,分分钟几百万,这一逛,几百万没了。   彭闹闹费心安排着,兜里踹了卡,要给妹妹买双鞋,买双又舒服又好看的高跟鞋。   彭总她:“你出的起么?”   小姑娘嘿嘿笑,举着黑卡:“老爹给我的。”   彭总兜里翻翻,她没黑卡。   遂拍下来发给董事长,问:【年薪能提不?不提我撂挑子啊!】   彭董事长很懂,问:【到底想要什么?】   彭静静张口要了一艘游艇,准备夏天出去玩,本来自己也能买,但每年维护费停靠费还是挺不少的,宰老爹的,不宰白不宰,还问姐姐:“你要不?”   彭闹闹摆摆手,她要了也没用,天天上班呢,再说,她要是需要借妹妹的就可以了。   小姑娘专心逛着每一个鞋店,这是北城最高档的商场,您往地下车库溜达一圈就能看到全北城最多的豪车,您开一宝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北城有钱人确实多,爱扎堆来这儿,其实真正的富豪不搞代购,等的太着急!也不喜欢全世界到处飞,累!就家门口夺好啊,贵就贵点呗,立马能拿手里,咱不差钱!   这商场里一副眼镜搁在展示窗里,一百多万,全城就这一副;一块表,后头几个零是数不清了,全世界没几支。所有品牌的配货这儿都齐全,什么都有!   彭闹闹给选了双粉红色的高跟鞋,颜色是她喜欢的,款式选了妹妹喜欢的,觉得很完美,拿给彭总试,这一下午的,彭静静看出门道了,鞋子拎走,问:“到底有什么要跟我说?直接来!”   土巴巴的彭小护要不是跟着妹妹都进不来店里,更不要说VIP室开香槟,妹妹坐在那儿气势很足,她站在跟前就跟小保姆似的,她心里压力大,哼哼:“咱换个地方,我给你把鞋先结了。”   这就是不是小事了。   彭总没心情试鞋,把姐姐拎走了。   直接去了车里,安静得彭闹闹都不敢呼吸,轻轻拽了拽妹妹的衣裳,给她瞧喻兰洲的微信头像。   其实彭静静心里猜着一半,也没有很意外。   她对她大妮很有信心,只要是个没瞎的男人绝对就逃不过她姐的魅力!所以她最初叮嘱的是让她别喜欢喻兰洲。   只要她喜欢上了,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妹妹这反应叫彭闹闹挺怕,别说她才二十郎当岁,听老爹说彭静静在会上发飙的时候公司里五十好几的股东都很怂她。   她身上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势,平日里很少对彭闹闹显,一旦开始就说明她对这事很重视,并且有几分不高兴。   “他很好的。”小姑娘把妹妹的手扯过来捂住,想了想,“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就这句,让彭静静默了默。   她把手机往台子上一丢:“你给他打电话,约个地方,我会会他。”   “不成!”闹闹摇摇头,“刚开始呢,你想跟他说什么?”   “说什么,我给他紧紧弦!他要敢欺负你我找人剁了他手!”   “哎呀!”闹闹搂着妹妹哄,“他不会的,我知道你怕我又被人骗,可那是喻兰洲啊,你从小就知道他,你觉得他能欺负我?是我欺负他还差不多!他都让着我呢!”   彭静静:“……”   姐们这吹的有点过了吧!   彭总不信。   “下回吧。”闹闹摸摸妹妹的脑袋,“等我觉得可以了,就带他来见你,成不?”   彭静静把姐姐扒拉开,面具戴久了,就有点难适应这小儿小女的温馨,还是冷着一张脸,把彭闹闹从头看一遍,看的闹闹瘆得慌,半晌,彭总得出结论:“你俩做了。”   彭闹闹:“……”   彭总点根烟:“彭闹闹,别搞出人命,你爹不想这么早当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  闹儿宝宝:臭妹妹QAQ!!!啊啊啊啊啊说什么呢!!!好害羞啊!!!!   最近都是齁甜的日常啦~~~   挺胸骄傲:甜文啦!很甜的!   今儿更了6600,不要忘记留言哦~~~留言送红包~! 第41章 还有谁的快乐的10   第四十一章还有谁的快乐的10   喻兰洲以前就觉得彭闹闹挺跟屁虫的, 喝醉了更不得了,直接长你身上。在一块了,了解更多, 这姑娘就是个缠人精, 从前还是客气的!   快下班的时候瞧见护士站一帮姑娘凑在一块说小话,他想问问她晚上去哪吃, 微信发了不回,干脆过去问,手在台子上叩叩, 当着那么多人面也没不好意思,知道都在瞧热闹, 喻主任演技也一流,嘱咐彭小护把没签的都整理让他签喽, 他家姑娘也是厉害,病历夹子一扔,转头又说起来,热火朝天的,听着是在聊一个明星, 很明显,性别男,据说有个剧上了, 特好看。   喻兰洲安安静静跟那儿签字, 想起上回在电影院把这丫头惹哭了, 是不是得赔啊?   签完,夹子放她桌上,唤了声迷男明星迷得五迷三道的彭小护……喊的是她,所有人都瞧过来, 护士长瞧的特外不含蓄。   喻兰洲轮转的时候见过几位老师是两口都在一个科室的,有的是大夫配大夫,有的是大夫配护士,说起来也是工作忙,交际面窄,这不就跟身边人看对眼了么!   当时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吃窝边草,两个人都顾不上家,而且容易吵架。   别的行业不太清楚,医院这地方确实是,专业性很强的工种,都有自信,都很优秀,大夫就不用说了,最起码八年的专业课,轮转另算,护士更不得了,所有当大夫的都知道一个老护士顶一新大夫,你想工作顺利就得跟老护士套交情。   工作上难免有摩擦,两口子在单位闹不愉快,回家接着吵,方便着呢!让老公睡地板上班在背后偷偷给穿小鞋的事情不新鲜。   咱喻主任吃了窝边草,有防备,心想我绝对不跟我姑娘吵架,我都让着,我哄着宠着,要什么买什么爱听什么说什么!我姑娘也不是小气人,不可能让我睡地板给我穿小鞋!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末末了儿,压根不是吵架不吵架的事儿……是整个科室围观你谈恋爱!   喻主任默了默,跟彭闹闹说:“你看下手机。”   就这么五个字,好家伙,女孩们也不知道在欢喜什么,全都跟蛤蟆似的嘎嘎嘎笑起来,笑得内叫一个饱含深意!   喻兰洲顿时觉着自己多嘴了,瞅了眼彭闹闹,圆脸小护士倒是不羞,噼啪给他回消息,说宝宝再也不想喝鸡汤了!   后头跟了个小猪发火的表情包。   这小猪尾巴卷卷的,很像家里起死回生那盆草上的猪。   那你想吃什么?天下无敌的喻大夫也会耐着性子跟女朋友商量这么无聊的问题商量半天!   新鲜!   他家小猪说回家点外卖,她要盆沙拉就成!   那是绝对不能够的,喻兰洲没搭理,下了班提溜去食堂。   要说积水潭的食堂还是很好吃的,你穿白大褂去人师傅的勺子给你填的倍儿满!   喊着要吃草的小姑娘一进去就忘记自个之前说什么了,捏着喻主任的袍子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整个积水潭都没想到这两人能这么嚣张!这风口浪尖的还敢出来!!!   你你你,喻大夫,伤了多少小姑娘的心呐!   你你你,彭护士,咱有宝贝揣被窝里,小心哪天被撬喽!   其实真没有,就是吃个饭。   能感觉到整个食堂里的人都在瞅他俩,人心里不慌,我谈个恋爱怎么了我?   喻主任八风不动,角落里一桌小护士:“真的,没骗你,我哥们在手术室,亲耳听见是小洲洲先追的彭彭!”   彭小护从小到大除了家里有钱外没被人这么羡慕过,低调惯了,扯袍子的小爪子就撒开了,谁知被男人拎到前头,挨了一眼。   她还没弄明白呢,就被他从后头拥上来,这姿势……半搂半推的,两人差不多是黏在一起,喻兰洲垂着眼问闹闹:“还想吃什么?”   他另一手端着餐盘,里头满当当。   能听见周遭频频吸气声儿,喻兰洲在手术室说的那句话,本来不信的今儿都信了。   窗口里的大厨子一见是圆脸小护士,最后一勺红烧肉归她了,满当当,特压手,两人找地方坐下,喻大夫给姑娘掰筷子,说你可比我招人喜欢。   彭闹闹也不推,确实,她平时就招人疼,这几天邱主任瞧她就跟亲闺女似的,她不给糖,让他不许喝甜饮料,小老头还真就歇了,把跑腿的小实习召回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刚这也要那也要的小姑娘回过神来了,惦记她的减肥大计呢,不敢吃,又馋,就一样尝一点,还是那句话:“你瘦,你吃,我看看就当吃过了。”   什么歪理?   别减肥,这样可爱。喻兰洲给她夹红烧肉,这肉用糖炒的,最后收汁的时候开大火,汁儿收干只剩透亮亮的油挂在肉上,瞧着就可口。   小姑娘一听不高兴了,哼哼:“你重说,不能说我可爱!可爱就是不漂亮!你夸我漂亮!”   “……”喻大夫简直了!   小姑娘兴风作浪,在家也这样,仗着老爹疼她就不肯吃饭,现在仗着喻兰洲对她好也娇气上。   “漂亮漂亮就你最漂亮!”男人没脾气了,边说边往她嘴里塞红烧肉。   闹闹吃得一嘴油,咯咯笑起来,全食堂人都瞧见了,喻大夫目光特别软,全是宠,最后说了什么大伙没听见,就见彭护士啪地拍他一下,不叫他说了,脸埋在小碗里,慢慢红出来。   就耳鼻喉科的返聘老教授坐在后边,和喻大夫背对背,人虽年纪大可耳朵却好使,听见了,当下就撂了筷子。   这年头小年轻可真能腻歪啊!   吃不消吃不消,上外头喝碗卤煮吧!   老教授慢腾腾挪走了,彭闹闹桌下踢人,喻兰洲很淡定:“确实漂亮的爷受不了。”   “你好好儿说!”女孩眼里水汪汪的,瞧着像两颗大葡萄。   男人卯她一眼:“不你让我说的么?夸你漂亮又不行了?”   “没让你那样说!”   “哪样啊?”   喻小爷贫起来也是够厉害的,吃完饭把小姑娘提溜出去,在积水潭门口牵住手,一直叽叽喳喳的女孩这就安静了。   安安静静跟着他等红绿灯,安安静静跟着他过马路,安安静静跟着他进小区,门口跟大爷道了声好,叫正和人侃大山的大爷看愣了。   什么情况这是??   小姑娘眯眼笑,两颗小虎牙现出来,特得意特甜蜜。   大爷乐了,哎哟喂,挺好,真挺好!   转头跟常给彭闹闹茶蛋的大妈通气,从此以后彭小姑娘一得得俩茶蛋,大妈给揣小兜兜里,叮嘱:“你俩一块吃昂!可不许不吃早饭!”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   上了楼,喻兰洲在家门口问彭闹闹:“玩猫不?”   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   男人转身进屋把小三花给抱出来了。   她也没多想,反正天天都这么遛弯,蹲在地上妹妹妹妹地叫唤,玩了好一会儿,见喻兰洲看看表,把三花捞起来了。   她也跟着站起来,准备过去喂妹妹吃饭呢,就听他安排:“你回吧,早点睡,明儿要是下雨就搭我车。”   彭闹闹:“……”   不是,几个意思?   小姑娘拉着他衣角,憋着嘴:“这么早啊?”   喻大夫揉揉脑袋,真回家了。   小猫不明白,围着他脚脖子喵喵叫,不是,您内天还抱着人姑娘啃呢,还回卧室锁门了呢,今天这么不叫进屋啊??   喻主任有苦衷,喻主任不说,喻主任坚强!但心情不是很美丽,捞起多事的小三花去洗澡。   小猫可委屈了,妈的这叫什么事啊!我招谁惹谁了我!!!   浴室里一通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收拾完,有人敲门。   就看见对面的姑娘卷着自己的小毯子站在门外,可怜兮兮扯着喻兰洲刚被三花抓毛了的线衣,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想看片,一个人不敢。   喻兰洲:“……”   小姑娘把小毯子紧了紧,仰着头:“真的怕,我都没追上进度,钱钱他们聊天我都听不懂QAQ!”   得,进来吧。   牵着手,帮她拿着小毯子,姑娘刚洗过澡,一身甜牛奶的味道,头发也不吹,滴在她那身特别蕾丝的睡衣上湿哒哒的,边进来还边给说剧情:“破案的,老好看了!这是这个男演员的第一部男主角,前一阵就播完了,我自个挺了六集,天天做梦,晚上吓死了一个人,钱钱他们坏,都跟我剧透,那多没意思啊!我要自己看!”   小姑娘嘚吧嘚的,一坐下腿上就盘了猫,一看也是洗过了,亲姐俩一样。   小猫委屈,喵喵叫着,她就给顺毛,一边开了电视。   喻兰洲在浴室里喊:“闹闹。”   小姑娘哒哒哒过去,看他一指吹风机:“吹头发。”   她嫌麻烦,不愿意,扒着门框:“家里有暖气冻不着,很快就干了!”   被拎到镜子前,有人不嫌麻烦。   镜子里,两人一前一后贴着,男人的大掌罩在她小脑瓜上,吹得没有章法,呼噜呼噜吹成一头呲毛,枝丫乱翘,跟触电一样根根竖起。她笑,笑镜子里的自己像天线宝宝,男人无奈地在梳子上沾点水给重新梳一遍,把人转过来瞅瞅,嗯,成了。   然后拎出去,收拾自个。   等他出去一瞧,广告都过完了,在片头就摁暂停……嗯,是真胆儿小,等着他呢。   把眼镜重新戴上,坐姑娘身边,小家伙咕噜就滚过来贴住,手脚麻溜摁遥控器。   在喻主任看来其实也不可怕,里头场面虽然逼真但能看出都是道具,假人假手假脚,这玩意教学室不少,怎么就怕成这样了?   电视里突然有个特写,拍了死者被泡变形的脸,这倒是真有点吓人,化妆做得太逼真了,小姑娘嗷一声抱住身边男人的胳膊,怕啊,怕死了,整个人跟抱着一根浮木似的,死紧!叫本来认真研究剧情的男人的双眸突然沉了沉。   不能说,自个干挺着,胳膊上每一寸皮肤都能感觉到小姑娘的体温,她太软了,没骨头似的攀附着他,这是一种弱者对强者无条件的依赖,也是一种女朋友对男朋友的亲昵和信任。喻兰洲默默感受着这磨人的甜蜜,后槽牙咬紧,在这个镜头过了以后哑声提醒:“能看了。”   小姑娘抬起脑袋,冲他软软一笑,说你真好。   这一笑可坏事了,某人本来想做柳下惠,现在成了猴急吃肉的毛头小子。   他瞧着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啊?   故意的吧?   折腾人啊这是!   喻小爷觉得自己还能正人君子一把,清清嗓子,定了定心:“甭笑,看你的!”   小姑娘哦了声,乖乖扭头看她喜欢的男明星。可手没撒开,还那样抱着。   喻兰洲没怎么看进去,没多久,小姑娘又嗷地往他怀里钻,这回更不好,嘤嘤嘤地说我怕,你抱着我看!   这要求换成别人指不定多乐意呢,可喻大夫有点拿不准,他挺认真的,前儿喝了酒,一步到位了,后面就想慢慢而来,生怕人姑娘觉得他跟她谈恋爱就为了那些事似的。   所以刚没往家里领,赶彭闹闹回去早点睡。   他想着想着,突然和怀里人对上眼。   女孩眼里闪着皎洁,藏不住,自个笑起来,整个人挪到他腿上,咬耳朵:“你帮我瞧瞧,过了没?吓死我啦!”   喻兰洲蓦地一哂,大掌压着后腰把人往自己这里带,严丝合缝贴住,审她:“故意的吧?嗯?”   彭闹闹嘻嘻笑着圈住他后颈,就爱摸那颗痣,说我真害怕,兰兰锅锅给呼呼!   真是……   喻兰洲觉得自己错了,这丫头真欠收拾!   他丹田冒火,把姑娘手拉下来,恶狠狠的:“甭招我啊,有你好果子吃!”   彭闹闹压根不怕,吧唧亲他一口,还是那样软叽叽的笑,什么都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八点准时往后翻!!!!!! 第42章 还有谁的快乐的11   第四十二章还有谁的快乐的11   喻兰洲跟她贴着说小话:“怕你经不住。”   闹闹古灵精怪的, 立马撇清:“我可没想干嘛!”   “那你敲我门?”   “我来看电视的!!”   “几点了!看什么电视!回家睡觉!”男人作势就要把人扒拉下来。   小姑娘手快脚快地抱住,跟树袋熊一个姿势,在他怀里蹭, 两人柔软的睡衣亲昵地卷在一起, 她在他耳边轻声儿:“真没想干嘛,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喻兰洲:“……”   仿佛一把火从耳廓顺着耳道往里烧, 一直烧到心里,他整个耳朵都是烫的,心里的事藏了一晚上, 终归是憋不住了。   两手伸进去摸蕾丝睡衣下的肌肤,闹闹笑着躲, 可这事会上瘾,小姑娘全身滑溜溜的, 一摸就摸到了后颈,她的后背没有太过膈手的骨头,肩膀窄窄的,睡衣宽大,很方便。   照说不应该这样……   这些年他清心寡欲的, 很少有想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不好,不过说心里话, 没现在这么……怎么说的, 感觉每一天都很有意思, 看她撒娇有意思,领着她吃饭有意思,晚上一块看电视也有意思。   起先他谨慎,深怕人姑娘心里不舒服, 可她倒好,从来没怕他的时候,一开始就很亲近,喜欢抱着他,贴着他,喜欢在他耳朵边说小话,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这还谨慎个毛线?   “我再问你,晚上回不回家?”男人气息很沉,边问手边动,捏了一把。   彭闹闹干脆捂住了自己的眼,唔了声,倒在他颈边,撒娇:“要兰兰锅锅抱着睡。”   “撒娇精。”喻兰洲低喃着,把人扛到了卧室。   上了锁,三花在外头委屈得喵喵叫,挠了一会儿回窝不吭声了。   猫儿就是这点好,独立、高傲,你要换成狗儿,能在门口守一晚上。   、、、   门里面是过了十二点才安静下来的,第二天圆脸小姑娘尖叫着我要迟到了狂奔而出,乱着一头短发回家换衣裳。男人一脸柔软,抵在门边气定神闲:“赶趟,甭急。”   忙着刷牙的小姑娘听他这话,哥斯拉似的举着牙刷跑过来狠狠拍了一下,葡萄似的大眼珠怨怼地瞪一眼,真是没捞着好,手都拍疼了。   喻兰洲顺势就把小手捏住,翻过来瞅瞅,是红了,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容易留印子,每回小心了又小心,可怀里的白团子跟豆腐似的,一碰就停不下来,第二天检查总是有青痕。   “都你!”小姑娘无声地控诉,昨晚真是要死了,怎么求都不成,喊哥哥喊到嗓子哑,胡闹半宿,她没睡够,这人却精神奕奕。   男人惯着,点点头,嗯,都我。   细品,还很有点骄傲的意思在。   他也回去梳洗,男人快得很,弄完还有工夫带着三花在走廊上玩,对面门没关,就看见小姑娘一会儿跑这屋一会儿跑那屋,折腾老半天,出来一瞧,哦,描了眉,嘴唇也更红。   从来不打扮的小姑娘也知道要费心收拾自己了,口红新买的,樱桃红,涂在她唇上红艳艳,特别显白,叫人挪不开眼。   喻兰洲把猫送回家,牵着这么漂亮的花姑娘下楼,一路都回头看,等红绿灯的时候被花姑娘戳破,问:“你是不是特想亲我?不可以哦,很贵的,小小一支好几百,你亲了我得重抹,一次好几十呢!”   喻小爷也是有脾气的,摇摇头:“自个瞎琢磨,我不亲。”   小姑娘响亮亮哼一声:“打赌!输了骑大马敢不敢!”   她说着玩的,喻兰洲也应着玩的,两人都没放在心上,过了这条马路开始商量起早点吃什么。   特地绕过去给小宝带了一份包子。   咱宝大夫最近情路不顺,成天尽看别人秀恩爱了。后来田护士给他回消息,说都是朋友,应该的。   很明显,于小宝被拒绝了。   甚至后来田护士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不周到,又发了一条:【小宝你是个好人。】   宝大夫胸口biubiu中箭,领了好人卡开始扮忧郁。   彭闹闹说帮他问问,小宝不让,拦着,不叫她掺和。   “为什么呀?”闹闹着急,她自己那么幸福就想让小宝也幸福。   于小宝平日里没个正行,这会儿很是深沉:“我觉得田田不是那种看条件看外表的姑娘,她人挺单纯的,估计是真不喜欢我,对我不是那种感觉。”   那就没辙了。   彭小护翻着通讯录,问她大宝:“我另外给你介绍一个?”   这话于·忧郁王子·宝没听进耳朵里,还在那祥林嫂似的嘚嘚:“我一个,你一个,咱仨小团体一直挺团结的,是我多了不该有的心思,把这么好的朋友给作没了,往后见面也尴尬……我不是说我,我一大老爷们没什么,就怕田田不想见我……”   彭闹闹把手机收了,觉得还是再等等吧,她大宝现在心里容不下别人。   在楼下配药室遇见田护士,闹闹问她:“你有喜欢的人了?”   田护士摇摇头:“没。”   得,这边两个都单着,但没搭上天线。   下班的前王钊说晚上没局,让发小陪陪孤家寡人。   喻兰洲就有点奇怪,这人从来没单着的时候,天天晚上忙的恨不得有分身术。   他想想,说一会回你。   电话撂了找小姑娘,彭闹闹安慰她大宝呢,哦哦拍着,呼呼哄着,兜里塞把糖,实在不行把人搂怀里抱抱……喻主任眼神就变了,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哦,彭闹闹,你丫当年也这么跟我套近乎的吧!   你这跟谁都同一套啊?   嘿,嘿嘿,抱谁呢你!   于小宝如芒在背,扭头一瞧,艾玛!我天!喻老师!喻老师您甭误会!喻老师您听我解释!   喻主任一个眼刀,宝大夫赶紧遁了,觉得自个最近点儿背,是不是水逆啊?要不要去雍和宫烧个香啊?   彭小护士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她一贯这样,心里坦荡,也没把大宝当男孩看。冲臭脸的男朋友软软一笑,故技重施,肉窝窝的小爪子往人兜里塞糖:“你吃你吃。”   喻兰洲垂眼瞧瞧满当当的口袋,瞧瞧笑成一朵花的小姑娘,周遭没人,伸手掐她一下。   弹手,嫩,一枚红手印。   又心疼上了,可嘴笨,没作声。   彭闹闹有点不太确定:“真生气啦?”   其实没有,闹她呢。   哪能真这么小鸡肚肠,从前也总见这俩小家伙闹在一块,于小宝揉她脑袋最顺手了。   躲进休息室的宝大夫徒然背脊发凉。   “大宝心情不好。”闹闹给解释。   喻兰洲想想:“内天田护士去接他了。”   小姑娘摇摇脑袋:“没成。”   同一天,有人欢喜有人忧,她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宝贝,想揣兜里,上哪儿都带着。   “没事,我给他找点事做就没工夫想了。”喻主任给出主意,替他姑娘分忧,闹闹觉得这主意不错,还叮嘱,“你甭让他闲着,可难过了!”   “嗯。”某人应得爽快,又问,“钊子喊我吃饭,想带你去,去不?”   说完就见小姑娘抿着唇偷偷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也跟着笑。   她不说实话,只哼哼:“幸好我今儿穿的漂亮还化了妆!”   情侣交往的流程就是这样,先见朋友再见家长,一道一道过明路,最后成为两口子。喻兰洲愿意带她见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事儿挺让人开心的。   小姑娘下班换衣服,今儿穿毛线裙,短款羊绒大衣,喇叭花袖子搭在手腕上,对着镜子细细抹嘴唇,叫钱护士笑她:“可算是长大了,也知道打扮自个了。”   瞧瞧她的新口红:“哟,这款上个月刚上的,我看杂志模特涂着可好看了,就是贵了点,我平时也就买卖一两百的牌子,你这……”   闹闹这回没骗人是A货,她也不太懂口红色号,就往闺蜜群里问,说想买个特适合自己特好看的。   彭静静一旁插话:【丫想买个特招男朋友喜欢的,啃她啃到停不下来那种。】   于是所有小姐们都知道她谈恋爱了,于是所有小姐们都倾囊而出,什么都张罗,从粉底到睫毛膏,多了闹闹搞不定,医院上班也没必要全妆,淡淡抹个嘴唇就挺精神的。   东西收了,却没答应带他们家喻主任出来见姐妹。   她的姐妹们都太好看了,她在里头就一小胖妞,可不能让他瞧见他们。   、、、   晚上到了地方,王老板本来就挺失落,一瞧喻兰洲牵着彭闹闹进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张口就骂:“我靠喻兰洲老子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跟老子装什么装!!!你脸疼不疼!!!小丫挺的就你内点花活蒙谁!”   喻兰洲失笑:“又跟我翻小账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你丫累不累?”   王老板委屈,立马找闹闹:“你说丫是不是挺贱的?想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成天给你脸色瞧,对不对妹妹!”   “哦不,弟妹!”   王钊做生意的,人很油,却不让人讨厌,关上门跟自己人说话就很有当哥哥的范儿,极有眼色,一声弟妹叫喻某人真笑起来,没拦,拉着闹闹坐下。   小姑娘护着,说我忘记了,没谁给我脸色瞧。   王钊啧啧啧地摇头,觉得这小姑娘真特别好,想想又很气,点着他鱼儿:“妈的喻兰洲你何德何能!凭什么就你走狗屎运!”   小狗屎唉了声:“不是,说什么呢,不是狗屎运!”   “对,是老子人品好。”喻兰洲附和着。   两人一唱一和,叫王老板瞧着心里挺热乎,眼眶险些要湿,这么些年……不容易。   没叫发小和小姑娘瞧出来,也顾不上自己的事了,问喻兰洲:“鱼儿咱今儿高兴,喝点?是个喜事!”   喻大夫给拦了,在他这儿喜事和酒凑不到一块,分开的,轻易不碰。   “吃饭就吃饭,你什么情况啊?”   圆脸姑娘竖起耳朵,想听八卦。   王总内个糟心哦!   “老子失恋了!”   闹闹和喻兰洲对看一眼,最近怎么身边人都失恋啊?就他俩特顺利嘿!   小姑娘特懂那种感觉,忙给这位哥哥夹菜,说甭真伤心,下一个,哎呀下一个就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喻兰洲卯她一眼。   小丫头没体会到这一眼的含义,还冲人憨兮兮地笑。   王钊这人喻兰洲最知道,成天身边玩的都是老爷们,不是高尔夫就是斗牛,别人带妹子他就独个儿,前头谈的几个都是认真的,就是不合适,分的也不难看,咱王总,职业精英,年轻有为,北城有名的钻石王老五,没见他这么憋屈过。   “谁啊?”他问了一嘴。   王钊往闹闹脸上遛遛,立马又闪开,含含糊糊:“没谁,不提了不提了,今儿说点高兴的,哎你俩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王老板没个正行,忒坏,两个食指点在一块碰了碰。   彭闹闹没好意思说,她跟谁都不好意思说,说酒后乱姓?说她撒谎钥匙丢了非要跟人回家?喻兰洲一个烫毛巾扔过去,不叫他问,自己也不怎么想说,之前冷脸冷言的是谁啊?没把持住把人小姑娘办了的又是谁啊?   、、、   吃了饭领着闹闹回家,到了门口倒是先张口问:“来不来看电视?”   小姑娘一下红了脸。   控制不住,就是有很多画面。   低着脑袋,软叽叽嗯了声,给自己找补:“今儿钱钱他们又跟我剧透了,我得快点追完。”   喻兰洲牵着她开门,把小姑娘领回家。   两人脱了外套挤在一块,沙发那么大,非得紧紧挨着,闹闹怀里抱着一盆喻兰洲给她洗的樱桃,边看边吃,感觉配乐开始不对劲就拉着他袖子捂住眼,喻兰洲低头瞧她,哄着:“不怕,都骗人的。”   她半张脸被挡住,只剩一张染了樱桃汁的小嘴。   这张嘴他瞧一天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撒娇:“可我还是怕嘛!”   下一秒,喻兰洲轻轻吻住了她,舌尖尝到樱桃的甜味。   彭闹闹撒开他的袖子,嗤地笑起来,眼角眉梢全是娇俏:“你说不亲我的。”   男人抵着她,咬了一口,觉得软乎乎的,可口极了,喜欢那股甜味,越来越深,把挺得意的小姑娘嘴里软肉缠住,纠缠不休。   闹闹快没气儿了,哼哼示弱,喻兰洲声儿发黯:“要不要我抱着睡?”   还记着她昨天的话呢。   小三花立在前头瞧着两人,猫头歪了一下,心想那我仨一块抱着睡吧,多暖和啊!   可最终还是被留在了门外。   房间里,洗过澡穿着男人宽大T恤的小姑娘闹着:“你输了你得给我当大马!”   男人一把捞过来,人一翻,变成一上一下,她在上头压着他,见他慵懒地眯着眼,问:“这样成不?”   其实也一样。   她就乖了,问:“我沉不沉呐?”   这可是送命题。   咱喻主任也很惜命:“还能再吃点儿。”   小姑娘嘻嘻笑起来,觉得这答案挺满意,喻兰洲把她脑袋一摁,小脸蛋就贴上他胸膛,能听见他的心跳,她玩着他衣角,惦记她的男明星:“我一集还没看完呢……”   “明儿还陪你看。”   他拉过被子盖住,真是抱着睡了,等小姑娘睡熟了翻个身,让她落床上,他给搂着,不叫踢被子,闹闹前一晚折腾狠了,这一觉睡得香甜,老老实实在喻兰洲怀里连个翻身都没有,叫喻兰洲一晚上醒过来瞧她好几次,深深睨着,见她小嘴巴微微张开呼气才放心闭上眼……   说不清是在担心什么。 第43章 还有谁的快乐的12   第四十三章还有谁的快乐的12   于小宝一晚上没睡, 不是病房有事,而是……   宝大夫奄奄一息爬到护士站,问彭小护:“你到底跟老喻说什么了……”   圆脸小姑娘想想:“说给你找点事做, 怕你成天胡思乱想。”   “我谢谢您!”宝大夫龇牙咧嘴, 伸手要逮人。   他刷了一整晚的题,他亲爱的喻老师说了, 不定时抽考!!!!   彭闹闹你大爷!!!   小姑娘嘻嘻笑着躲,还不知道情况究竟有多严重:“你是得谢谢我!是我让你喻老师多多关心你的!”   “我谢谢你大爷!!!”于小宝要疯了。   手刚拎起小姑娘领子……有人从办公室里望出来……此人品貌非凡,鼻梁上夹着一副金属眼镜, 窗外的阳光将镜片蒙上一层,瞧不见他的眼神, 只看他抬手招了招……   小宝:“QAQ!!!”   手儿撒开,脑袋耷拉, 认命,一刻不敢耽搁,进去考试。   墙边一溜学生齐齐加快打字速度,键盘敲得啪啪响,很怕, 也很同情宝宝师兄。   喻兰洲的抽考是货真价实的随机,他桌上随便抽本书,随便翻开一页, 问里头的知识点, 这个题小宝要是答对了, 那好,下回想起来,朝宝大夫招招手。于是小宝大夫到哪儿都躲着他喻老师,本来回答得挺好的, 好歹也是高材生,对专业也比较自信,可他喻老师的问题是有等级的,越来越难,有的知识点于小宝压根没听过!被问得哑口无言泪流满面,夜里狠狠翻书翻论坛,再也没工夫想田田了。   而彭闹闹在几天后的下午收到了一份喜茶外卖。   快递小哥上来的时候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拿到手里,瞧见外卖单上的留言,圆脸小姑娘就笑了。   吸管戳杯子里,吸着腮帮子嗖嗖喝一大口,满嘴的酸甜,里头的珠子和葡萄果肉分量十足,把另外一个袋子里的紫米欧包拿出来和钱钱一人一半,钱钱以为她自己买的,问她:“不减肥啦?”   闹闹嘴里塞满满,嚼吧嚼吧咽下,再喝一口果茶润嗓子,笑得很喜庆:“嗯!”   她捧着杯子,踢踢踏踏往里走,经过一排沉默无言的小实习们,停在喻主任桌边。   “……”喻兰洲抬头瞧瞧这丫头。   小姑娘啥也不说,把外卖单塞他手里,笑嘻嘻地跑了。   喻大夫摊开来瞧,这一张小纸条内容够多的,这牌子不便宜,一杯果茶快三十,要了双份果肉,芝士奶盖换成酸奶,最厉害的是,换成了代糖——   喝了不长胖!   下头有留言:【师娘~您人漂亮心地也好,帮帮咱们吧!】   真是够厉害的!   知道找谁能说上话,   拿吃食贿赂,还是不长胖的零食!   但凡分一点心思在专业上也不能怕成这样!   喻主任冷冷卯了墙边那排一眼,哪个都没放过,就见那一排渐渐连打字声都没了,全弱弱回头冲他们喻老师傻笑。   彭闹闹也觉得这些学生够可怜的,就从没见陈金云考过他学生,也没见平时指导过什么,不过他学生发论文的时候陈主任可没客气,通讯员后边永远挂着他的名字。   可喻兰洲不同,平时就抓得紧,出了论文自己不占任何位置,全挂学生自己的名字,其实他能问心无愧把自己写在上头,可他总是把更多的机会留给他的学生。   学生们也知道谁好谁坏,心里可珍惜了,就是看他们宝宝师兄这疯魔状态看怕了,请师娘给吹吹枕头风,放放水。   可怜于小宝请彭闹闹不知喝过多少回奶茶,到头来和他喻老师一块坑他。   状况不同嘛!彭闹闹小姑娘一直瞧着呢,哒哒哒又进去,直接就把吸管怼喻主任嘴里了,哼哼:“你尝一口,好喝吧?很贵的,我都没舍得买!”   喻兰洲卯她,心里槽点很多。   我的姑娘,你买不起啥?你包里一张黑卡我看见了!   可到底还是没追究,他当学生的时候也常和大家一块请老师吃饭,就想多听老师说说病例,能在老师跟前留个好印象,早点上台拉钩子。   他跟了个好老师,所以一直当成榜样,也学着邱主任那么带学生。   但他内时候可没想到要给师娘买什么。   现在的孩子啊……真是……   喻主任哭笑不得,挥挥手:“该干嘛干嘛!”   墙边一排学生如临大赦,微信群里哗哗好几十条——   【就说找师娘当靠山有用吧!】   【大家费用结一下!】   【咱师娘真是没话说,整个喜茶就肯帮忙!那下回咱直接请师娘吃饭得了!】   【可以可以!】   【同意同意!】   【谁说换成代糖哒?这位智者你的内分老子全包了!大恩不言谢昂!】   【客气客气,我自己来!给咱师娘买零嘴这点小钱不用计较,在下表表心意!】   彭闹闹也没白喝学生的东西,她到底是正式工,工作稳定工资也稳定,回头饭卡揣小宝兜里,让他晚上带那帮人去食堂,可劲吃,管够!   不巧,于小宝在食堂碰见了田护士 ,两人没说话,微微点个头就过去了。   、、、   晚上喻兰洲要写点东西,惦记着小姑娘的电视剧呢,把东西带回家做,问她吃什么,彭闹闹急得不行,摸出手机:“我来我来!”   半小时后来俩小哥,一个送草一个送北城最高档日料店里的鳗鱼饭。   喻大夫拎着俩盒子,瞅着回家洗过澡又过来、正抱着猫儿玩得跟个傻子似的小姑娘,没好气:“你可真成。”   小姑娘抱着猫哒哒哒过来,拿走了她的减肥沙拉,是真对自己特别狠,连酱汁都不要,就着鳗鱼饭的香味干咽!一旁三花急的跟疯了似的要吃鱼,被喻兰洲一把推开猫脑袋:“跟你姐们学学,再闹往后你也吃草,甭吃肉了。”   小猫一听,有点不高兴,不跟这人腻乎了,躲窝里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给自己□□丫。喻大夫看得笑起来,问身边姑娘:“你刚刚亲它觉没觉得味儿不对?”   多聪明的小丫头啊,根本不吭声,抬屁股凑过来吧唧一口。   喻兰洲手里端着饭呢,怕弄脏她衣裳,躲都没处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口,听他姑娘很嚣张地哼了声:“你觉没觉得味儿不对?”   “嘿!胆儿肥了!”喻小爷把人搂过来要咬,彭闹闹咯咯笑着不肯,说我还看电视呢!   那么小小个人,把吃了一半的草盆子放下,软乎乎腻他身上,脑袋枕着他肩膀,他们俩坐在地上,她把家里带来的小抱枕塞屁股底下,怀里卷着自己的小毯子,身上一股甜牛奶的味儿,小手剥颗糖嚼吧嚼吧,顿时又散出橘子香,两种味道混在一块,搞得从来不爱甜食的喻大夫突然想把橘子和牛奶打一块尝尝。   觉得害怕的时候她会贴得更紧,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丫藏进他腿下,非要他给压着才踏实,他手从电脑上挪下来给摸一把,觉得凉,起身拿了双自己的袜子给她套上,男人的袜子大又长,直接给拉到小腿肚。小丫头嫌不可爱,小嘴嘚吧嘚,非说自己热的冒汗。看电视的时候偷偷脱了藏沙发底下,以为他没发现呢!   喻主任干脆把这人的小脚丫给揣怀里,捂着,睡衣给包住,那软乎乎的脚掌就这么贴在他肚皮,笑的时候一颤一颤,挠的他有些痒,男人一手压着不老实的脚趾豆一手捂住了女孩的眼。   画面过了把手拿开,重新写自己的东西。   她在身边他比平时忙多了,眼睛是瞧着电脑的,可耳朵是留给电视的,咱喻大夫智商高,一心二用不耽误事,听见电视里演到大概的桥段,小姑娘傻乎乎笑着呢,他就给捂住了眼,起先还闹:“干嘛呀!关键时刻!男主角特写呢!!”   下一秒她自个也听见配乐不对,老实了,人往他怀里缩,叮嘱着:“你可千万别撒手!”   他手大,结结实实捂住,等过了那段再放小丫头继续看。   几次下来彭闹闹察觉了,这人一次都没漏掉过!每回都是提前就替她捂住眼!可他压根没看电视啊!怎么做到的???   喻兰洲睖她一眼,真是小白眼狼。   小姑娘一下转过弯来,言笑晏晏,晃晃他手,装不明白,非要从他嘴里听到。   “你当我神仙?未卜先知?爷一宿没睡全看了一遍,还好脑子够用能记下,不然你今儿怎么办?我一忙起来你找谁?”   他不是炫耀,就是跟她说有这么个事儿。   担心他姑娘吓着了做噩梦。   可小姑娘感动坏了,嗷嗷叫,电视都不看了,拨开碍事的电脑坐他腿上,哼哼唧唧:“喻兰兰最好了!!!”   “叫哥。”   “兰兰锅锅最最最好了!”   “没吧,我看内男明星挺好的。”   “不不不。”闹闹小朋友狂摇头,对嘴亲亲,小舌头舔舔,可能讨好了,“还是我兰兰锅锅好看!”   她轻轻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瞧,这人话不多,心情好能跟你耍贫,宠着你能因为你的求情给学生放水,他从没对你说过肉麻话,可他都做到实处,默默地用心。   小姑娘紧紧抱着人,在他耳边哼哼唧唧:“爱死你了我的大宝贝儿!”   喻兰洲突然想到这丫头她爹喊她宝贝的时候,笑起来,他们家规矩严,餐桌上吃饭不能说话不能半途离席,一家人很少能有欢声笑语的时候,他打小不是学习就是做题,考好了能被特许跟钊子打场篮球,这就是最最高兴的时候了。从来没谁喊过他宝贝。前头跟个大字,内就是顶了天盖了帽金不换了!   他心里甜,面上却不显,大掌拍拍肉团团的屁股蛋蛋,沉声逗她:“哦,那就是外头还有个小宝贝了?谁啊?拎出来遛遛,我瞅瞅?”   彭闹闹嘻嘻笑,脸儿贴着他,哼哼唧唧:“我没有,我爹有!”   彭爹的小宝贝是彭静静。   虽然很久以前彭总就不允许他家彭董事长这么喊她了。   有损威严。   再晚点的时候,小宝贝来电话:“我现在有空,过去陪你?”   从前最盼着妹妹来了,家里空落落的,妹妹来了就热闹了,可现在,喻主任说的没错,真是小白眼儿狼,一溜小跑到卧室接电话,小小声儿:“别别,你那么累赶紧回家睡觉别来回跑了!”   彭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来也不知道当初这房子彭董事长怎么选的,千挑万挑挑了个正对门,可不方便么!   彭总很坚持:“我睡你那,没来回跑,别担心。”   彭大妮梗了梗,想着该怎么劝呢,忽然咋咋乎乎起来,说哎呀我看群里我们科有点急事,我估计得过去,你甭来了,得忙一宿呢!   首先,甲乳科一年到头没啥急事。   然后,咋这么巧?   最后,彭闹闹我看你确实得忙一宿,在你家对面忙一宿!   彭总虽然知道却没拆穿,说那就不过去了,您忙您的,回见。   作者有话说:  喻主任:今儿怎么没有手揉大包子?饿了,想吃!   看了一下大纲,还能甜很久很久   再说一下每天晚上最迟八点更新哈!一般都是现写现发~~~如果在外头用流量的话就别刷了,晚上回家躺被窝看夺舒服啊!!   明儿见,我失眠两天了,眼睛好痛,一会儿把自己灌醉了倒头睡,明天战六千~~~ 第44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13   第四十四章还有谁是快乐的13   隔天小宝把卡还给闹闹, 顺带说了一下见着田护士的事。彭闹闹担心地看着他,宝大夫哎哎忙用手挡:“你甭这么瞅我,我想开了我!没事, 哥们好着呢!”   男女之间啊, 捅破了窗户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闹闹这样的, 一种是于小宝这样的。   很难有能继续做朋友的。   即使仍旧是朋友,心里隔着一层,渐渐也就不在一块玩了。   彭闹闹不太信, 觉得她宝儿还是被伤着了。   于小宝斟酌着说给她听:“我后来想了想,我能做到祝福她, 哪天她带男朋友跟咱吃饭我也不会躲着不去,那么我觉得我就是放下了, 只是心情比较沉重,毕竟以前那么喜欢她呢,所以呢,你甭操心我了……你让喻老师放过我吧!”   本来听着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 小姑娘拍他,宝大夫笑着躲,躲了又回来:“哎要不你多打我两下, 就换两道题吧!”   两人闹着呢, 突然觉得不对, 齐齐看办公室,只见喻主任看着他俩。   彭闹闹咧出一抹可可爱爱的笑容,宝大夫有样学样,也这么笑, 可把他喻老师恶心坏了,埋头找题,这回真不客气了。   到了下午,就听说儿科出事了。   甲乳科一帮成天太太平平的护士看见群里那些照片就胆儿颤,儿科病房的护士站里满地的血,很多人围着,光看看不出什么,就知道事情挺严重,担心消息传来传去引起院里医护人员的情绪波动,也怕事情越闹越大,所以院领导下了封口令,不叫说。   所以其他科室只知道是有人被孩子爸爸打了。   于小宝作为积水潭小喇叭,前线一手资料其实很及时,但他那时候跟喻兰洲在台上,压根不知道,下了台刷手呢,就听手术室里的护士说儿科有人被打了,是护士是大夫不知道。他就有点不安,跑去柜子里拿手机,儿科有他哥们,他喜欢田护士那么久,人自然先跟他说,于小宝语音都没听完拔腿往外跑,他穿着洞洞鞋,跑出了这辈子一千米最好成绩,一下子蹿到楼上,喘着大气,在偌大的病房里寻找田田。   护士站里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被弄乱的台面也整理好了,就是护士们各个脸色不好,还有几个哭的眼都是肿的。   这其中,唯独没有田田。   于小宝这才想起来要把语音听完,原来田护士做完伤口处理回家了。   他就立刻往外走,去找邱主任请假,他得去看看。   彭闹闹知道的没比于小宝早多少,儿科有个实习生跟她学生住一屋的,俩人关系好,小姑娘实在顶不住了,哭着在微信里跟同屋说经过,发的语音,她很机灵,一闹起来就举着手机拍视频,彭闹闹听见她说怕死了,有人抢她手机,她以为跟田老师一样要挨打。   彭闹闹心里咯噔一下,就看见喻兰洲给她打电话,让她下去找小宝。   所以于小宝在儿科门口被他大彭截住了,彭闹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隐着天大的愤怒,眼底逼出一丝红线。   她拉着他,说走吧,我陪你去!   于是两人临时请了假从积水潭打了辆车去田护士家,路上挺堵的,很久很久于小宝都没说话,等彭闹闹剥了颗糖塞他嘴里,他才发着狠,骂了声:“我草丫祖宗!!!”   前头开车的大哥回头瞧了眼。   到田护士家前面路口的时候,于小宝实在等不及了,路边先下车,跑着过去。等彭闹闹到的时候,看见于小宝千求万求求田田开门,那么大个子的小伙子,就差哭着跪下了,吼得整栋楼能听见:“田田!田田你出来让我瞧瞧!田田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彭闹闹赶紧上去帮忙:“田田,是我,闹闹,你开开门好不好?”   听见是闹闹的声音田护士才愿意开门,人哭得不成样子,身上还穿着染了血的护士服,头上被剃了一块,包着一块加压纱布。   于小宝一瞧就不行了,扶着门框,运着气,想骂,又怕吓着田田。   他知道,缝了好几针,拿护士站里板凳砸的,直接砸裂了。   虽然没亲眼见到,但那些画面他能想得到,他轮转过急诊,这种伤口缝针一般就是生扛,不打麻药,大老爷们龇牙咧嘴嗷嗷叫,更何况是个小姑娘。   她当时一个人,有多害怕啊!   彭闹闹轻轻抱住田田,难受死了,也跟着哭,真是恨死打人的人了,怎么能对小姑娘动手呢,你一男的打女的你还来劲了?你往人脸上打就是故意的吧!   于小宝手脚无措一旁干看着,眼巨红巨红,只能抓自己头发泄愤,对门老太太被小宝刚刚那通给吼出来了,一瞧,没瞧明白,就问:“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于小宝赔着不是,用身型挡住俩姑娘。   田护士拉着闹闹进屋,小宝杵在门口,很有分寸,说你俩聊,我就跟这待着。   闹闹跟她田田说:“大宝担心你,刚跑着来的。”   田护士还哭着呢,说你进来吧。   于小宝脱了鞋就进去了,坐一旁,一眼瞥见田田手上也有伤,一下没意识到就抓过来瞧,慢了一拍撒开手,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   说完鼻头就红了,很压抑地吸了吸鼻子。   大老爷们流血不流泪,可他扛不住了,心跟刀割似的。   他说田田,你放心,这事没完,院里要是让你受委屈你还有我,我认识人,咱们打官司,咱们没错,我陪着你讨公道!咱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他说不能让人这么欺负的时候,田田哭得更大声了,拉住他的手不放。   闹闹稍稍往后退,田田家她没来过,找着厨房躲进去,给两人倒水喝,端着杯子出来,就看见于小宝憨兮兮地说你要疼就咬我,我很有肌肉不怕疼。   下一秒,田田张手抱住了他,哭的人心碎,说我吓死了小宝!我以为我活不了了小宝!我内时候想到了你!!   上午还说自己想开了,放下了,这会儿死死抱着田护士不撒手的又是谁啊??   宝大夫傻言傻语,说都怪我,怪我没照顾好你,我是怕,怕你烦我,要我在,我脱了这身袍子我要他拿命抵!   真被抱进怀里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娇小,才知道抱着她的人有多高大可靠。田护士挨打的那一刻是真想到小宝了,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天在食堂碰见,他淡淡点头的脸。   还有他喝醉了,说田田我喜欢你的样子。   那时候没觉得,现在全知道了。   听见他拍门的时候,第一个怕的是自己太难看,不想叫这人瞧见自己的狼狈相。   看他站在门口红着眼忍着气,很周到的说不进来,她就知道自己伤他心了。   可她没后悔药,只能什么都不顾扑他怀里,他紧紧抱着她,田护士害怕了一天的心总算稍微好了一些。   那些委屈,那些难过,全都想告诉他。   、、、   天渐渐暗下来,彭闹闹没多留,很有眼色地安排,让小宝照顾好田田,自个哒哒哒出来,不做电灯泡。   刚想打辆车,喻兰洲给她视频,他坐在车里,问她:“我到路口了,前头不知道往哪进。”   他来接她了。   小姑娘急急往外跑,瞧见他车了,呼呼招手,喻兰洲有点意外:“怎么出来了?”   今儿不是小事,姑娘家说说体己话,安慰安慰,以为还要很久呢。   说着把小姑娘脸蛋蛋执起瞧了瞧:“哭了?”   彭闹闹嗯了声:“田田太可怜了!我生气,一生气就哭了。”   喻兰洲也不是很意外,确实,这丫头不管高兴还是生气,哭就是她肆意活在这世上,最鲜活的表情。   小姑娘拉住他的手,刚看见的那一幕感慨很深,问:“要是我被欺负你会为我打架么?”   在她的恋爱必做几件事里,也希望男朋友为她打一架。   但喻兰洲是个很冷静的人,她心里没底。   “小宝还在上头?”喻兰洲探头向上望了眼。   “嗯。”彭闹闹见他没回答,也没想追问,其实冷静挺好的,他是个外科大夫,不能伤了手。   喻兰洲转回头瞧瞧小姑娘,捏她脸:“你给哥老实点,成天想着乱七八糟的,我都这么大了我打什么架?十年前还差不多。”   后头喻小爷还有话搁心里,谁还自个动手啊?不会外头叫人啊?专业事让专业人来做,咱打架不拿手,交给拿手人!   一准能赢!   帮自个姑娘出头,输了怎么行!   彭闹闹翘嘴巴:“我够乖了!!”   然后一起仰头看上面,八卦起别人很起劲,小嘴巴嘚吧嘚:“我跟你提前剧透一下!!!!我宝儿和田田从今天开始正式好上了!刚在上头抱得紧紧的!当着我面都没不好意思!我可赶紧给腾地方,让他俩腻乎腻乎!田田伤脸上了……”   “不是头上?”喻主任得到的消息不太一样,听说缝了几针。   “哎呀!”小姑娘拍他一下,“我们女孩子头上跟脸上有什么区别!!都藏不住能看见的!”   得,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你说院里能护着她么?”闹闹担心极了,一那么漂亮的姑娘白白被打了,还没处伸冤,这工作干的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科主任报的警,肯定是向着她的。”小姑娘是刚来多久没太摸清,喻兰洲自己对积水潭处理医闹的态度十分清楚,就没妥协的时候,他那时候是这样,现在,对一个年轻的护士,也不可能不管。   “今儿也够寸的,内小孩在儿科有名的不好扎,挨了好几针,后来没人敢碰田护士就上去试试,小孩血管脆,针一进去就冒血,他们家大人不是个东西,操起板凳就砸,护士站被砸了个稀巴烂,田护士挨了一下狠的。”   “小宝说要帮田田打官司!”小姑娘说起来脸又气红了。   喻兰洲把车拐上大路,沉吟片刻:“于小宝的爸爸是城里很有名的律师。”   “咦?”   “泰和律所听过没?”   “听妹妹提过。”   “他爹的。”   彭闹闹:“……”   真是王八面前装乌龟,大水冲了龙王庙……   小姑娘很无语……你说你一泰和的太子爷在老娘跟前装什么三穷青年?请我吃过最好的就是门口沙县!!!还跟我说相信田田不是看条件的人!人要是看条件一开始就得巴着你不放啊于少爷!!!   你刚刚说什么?你家有人??   你怎么不说明白你爹是法官入行十年前考的执照一手创建的泰和刑事案件金牙大状呢你??!!!   圆脸姑娘沉默,运气,眼睛瞪成葡萄珠,喻兰洲等红绿灯的时候偷偷笑起来。   小姑娘转头也瞪他。   他给呼噜呼噜毛,还是没忍住,笑着说:“很气哦?你反过来想想自个吧,我估计小宝到时候也得炸。”   彭家大小姐的今天就是于家大少爷的明天。   俩小家伙,谁都甭怨谁。   这么一说小姑娘不气了,想起自己还装着呢,很体贴,很能心疼她大宝,幽幽叹口气: “我宝儿也太不容易了,这年头,这么向上的青年太少了,我田田这可是捞着宝了。”   喻兰洲笑了一路,回家陪小姑娘看电视。   两人家大门都是敞开的,彭闹闹屋里收拾明天要穿的衣服,喻兰洲刚在单位洗过澡,进去换了睡衣就出来靠门边,见小姑娘忙这忙那成天一堆东西要带过来,突然唤了声:“闹闹。”   “啊?”彭小姑娘拎着她的粉红梳洗包,听说明儿又降温,给自己选了件巨厚的羽绒服,还带了给她大宝的零食,还有许诺要借钱钱看的杂志。   很忙,漫不经心地给了个回应。   没想到后边的话能那么炸。   因为喻兰兰就是一脸随意并且也真的就是很随意地喊了她一下啊!   喻兰洲帮忙拎走小姑娘蓬蓬的羽绒服和晚上拎过来早晨又拎回去的梳洗包:“要不你干脆过来住吧。”   彭小姑娘:“……”   以为自己做梦呢。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意过,她自己一直很在意这其中的分寸,我虽然喜欢你抱着我睡,可我坚持不侵占你的空间,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一根发夹都不会留在你家,我梳洗包都随身带,我觉得这是一种尊重。   喻兰洲确实没在意过。   今天突然发现的。   他们家姑娘,一直很有分寸。   “成么?”他微微弯了腰,从下而上看她。   “嗯!”没什么好犹豫的,彭闹闹重重应下,嘴角翘起来,美滋滋地笑得像小猫,手儿就抓上他衣角,卷啊卷,有点迟来的害羞,又很甜蜜。   嗷嗷嗷嗷嗷老娘要跟喻兰兰同居啦!!!!!!!   、、、   暂时就先拿了一些每天要用的,衣柜里一半分给小姑娘,浴室里的柜子一半分给小姑娘,属于她的全是粉红色,两人刷牙杯紧紧挨着,门口拖鞋也紧紧挨着,还从家里拿了许多柔软抱枕仍在了沙发上。   闹闹今儿看男明星也不专心了,一点一点慢慢挪腾,终于是挂喻兰洲脖子上了,屁股蛋蛋终于是坐喻兰洲大腿上了,嘻嘻笑,跟他腻乎,咬他耳朵。   就这么高兴?   喻某人顿时觉得自己早该让她这么高兴一回了。   一毛钱没花,怎么就这么高兴?   他也咬她耳朵,轻轻地添,手揉着屁股蛋蛋,说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的目光愈发地深,你不想看咱做点别的。   闹闹由着他的手作乱,贴着他说小话,声儿轻的像怕把这人碰碎喽——   “我想带你去见我爷爷。”   小姑娘一脸软乎乎的笑,跟他说:“我最喜欢我爷爷了,我想让他见见你。”   想让我最亲最敬重的长辈,见见那么好那么好的你。   我悄默默揣着我的大宝贝给爷爷瞜一眼,不给多瞧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宝:嘿嘿嘿   小胖:今是我的大日子,走过路过都2分随个份子钱昂!!   作者:4500,走了~~ 第45章 还有谁是快乐的14   第四十五章还有谁是快乐的14   咱彭小姑娘是个特别自立自强、对自己生活有规划和期待的女孩, 当年她说要考护理,家里死活不同意,宁愿她当个二世祖也不愿意她去医院伺候人, 可爷爷却说她是个有大志向的, 说当年打战的时候医护人员救死扶伤,是最受人尊敬的!   爷爷一发话, 她爹就歇菜了,在下一个九月眼泪汪汪把她送进了大学。她第一次见大体老师后整整一礼拜没吃得下饭, 夜里做噩梦呜呜地哭,她爹就一旁跟着哭,甚至回家找老爷子算账,边抽抽边责怪:都您让大妮去上什么护理!我闺女为什么要遭这罪!   被爷爷拿家法狠揍一顿,老老实实窝她娘怀里了。   爷爷那时候跟她说:“妞儿啊, 你怕吗?”   她摇摇头。   “哎,好孩子。”老爷子摸摸脑袋, “你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咱不怕, 就是干,你可比你爹出息多了!”   在他们老彭家,彭大妮可比她爹受待见。   彭闹闹给爷爷打电话的时候是家里勤务兵接的,说老爷子外头跟人下棋呢,她就托今年新来的小兵给爷爷带句话。   然后托着脸, 笑眯眯数着数。   手机响的时候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 接起来,彭老爷子操着大嗓门:“丫头!你要带谁回来?”   小姑娘嘻嘻笑:“带我对象,您可不许跟我爹说!我让您第一个见他!”   那老爷子心里就很舒坦,瞧, 我孙女还是跟我最亲!   “来,赶紧来,爷爷给你掌掌眼,喊刘阿姨做你最喜欢的小排骨!”   “您可不许欺负他!”闹闹护得紧。   “这么喜欢啊?”   “嗯!特别喜欢!”   “那爷爷相信咱闹儿的眼光!”老爷子也爽快,知道能带回来给他看,就是快要定下来了。   彭闹闹转头把时间跟喻兰洲说了,喻主任那天晚上答应的就挺干脆,成啊,咱身体健康,年纪也不算大,有正当工作,长得也不寒碜,是个挺能拿得出手的小伙!   你是家里护在手心长大的姑娘,我把你牵走了,肯定得见见你家里人,让他们放心。   喻兰洲捏着小姑娘肉嘟嘟的小手问她:“老爷子喝酒么?”   “喝一点。”   喻大夫平时不碰酒,喊他钊子给张罗,话说的比较低调含蓄:“你帮我准备瓶好酒,我提去见闹闹爷爷。”   王老板很上心,给整了瓶有点年头的茅台,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到了那一定嘴甜,老人家都喜欢嘴甜的小孩,你得好好表现,讨人喜欢,人才愿意让你跟闹闹接着处,闹闹很好的,你自个得珍惜,过了这村没这店!”   喻兰洲嫌他烦,把钱打这人账上。   王钊瞪眼:“干什么啊这是!这点钱我没有?”   喻大夫白他一眼:“这点钱我没有?我孝敬老爷子的你花钱算怎么回事?”   王钊一听也是,嘿嘿笑了,还想继续唠叨,被发小摁住,听他顶认真地说了句:“钊子,放心吧,我挺珍惜的,这辈子就她了。”   “真哒?”   “那还能假?”喻小爷拎起酒要走。   王钊后头开心得跟过年似的,说你一定让我当伴郎啊!   喻兰洲淡淡点了个头。   彭闹闹什么都不知道,去的那天在路上问她喻兰兰:“你会紧张么?”   男人瞧着是很淡定:“不紧张。”   可小姑娘细细打量,这人今儿穿的衣裳新买的,从前没见过,整个人很乖,一点锋芒都没有,头发也是刚理的,后颈发茬干干净净,早晨出来前把脸刮了两遍,车都是重新刷过的。   她知道,他是很重视今天的。   小手摸过去,搁男人大腿上摸摸,软着声哄着:“我爷爷很好的,不会欺负你。”   喻兰洲淡淡笑开:“嘿嘿,手往哪摸呢?”   她也厚脸皮,就不挪开,一路指挥他把车开到了一个门口挂着国徽和国旗,站着俩扛枪小兵的地方。   到前头路口的时候喻兰洲就觉得不太对,这一带北城本地人都很少来,全是军事重地,连着好多部队大院,等真开到门口,瞧见这阵势,扭头无奈地问他姑娘:“你到底还有夺少是我不知道的?”   小姑娘笑嘻嘻:“没了,这回真没了!”   现在想想也是,那时候他犯浑,小姑娘成天去会所逮他,那样的地方,你有钱还不成,你得有点其他东西,她一人全占了,所以说拉电闸就拉电闸,人经理一点没犹豫。   所以小姑娘说这四九城全是她地盘没夸张,确实是这样。   所以他躲哪儿都能被她抓回去。   车边小兵敬礼,拿走喻兰洲身份证去登记,另外有人往里头打电话确认,这个过程时间不短,很是谨慎,男人在车里问小姑娘:“你爷爷几颗星?”   彭闹闹打小被爷爷抱在肩头数着肩章上的金叶子长大的,小时候不懂,以为人人都一样,以为人人都有金叶子和一箱子的牌牌。有一次她说漏嘴,全家人因着她的童言童语笑起来,老爹告诉她,那些都是爷爷拿命换来的,那些军功章是国家给与爷爷最高的荣耀。   喻兰洲算算老爷子的年纪,问彭闹闹:“一会儿我喊首长还是喊爷爷?”   “跟着我喊。”小姑娘倒是利落。   小兵把证件还回来,车头前的杆子拉了起来。   他一脚油门把车开进了大院里,听小姑娘指路:“那儿那儿,往里走,最里头的小楼就是爷爷家啦!”   喻兰洲瞧瞧身边笑得跟洋娃娃似的女孩,突然就想到王钊能怎么骂他——   妈的喻兰洲你这人太贼了,怎么什么好都落你身上?你丫是比老子帅还是比老子有钱?我靠!   确实,他也觉得自己挺招人恨的,凭什么这么万里挑一的姑娘就落你手里的啊?   下车前他认认真真瞅了瞅闹闹,说:“你可想好了,带我过了明路可就不许变了。”   我这人,没那么好,嘴笨,缺点不少,今儿进了这屋,你就跑不了了。   可在彭闹闹眼里她喻兰兰怎么会有缺点?相反,怕人跑了的是她。   小姑娘抿嘴笑,觉得他逗她呢,男人揉着她手,见姑娘这样,心口滚烫滚烫的,把人领下车,后备箱一打开,里头全是他准备的东西。   彭闹闹都傻了,喻大夫给扛出来,说:“礼多人不怪。”   除了酒,他还备了几箱水果,得分两趟搬进去。   老爷子等不及,出来迎,就瞧见个挺高大白净的小伙子不要钱似的往他家扛东西,大院里的老伙伴们早听他显摆今儿孙女婿上门,都树下瞧热闹呢,喻兰洲这么上道可给老爷子长脸了,这分噌噌往上加。   、、、   也不是缺这点吃食,老爷子眼睛毒,看人啊,从微处。   这小伙走路时步伐很稳,腰杆很直,肩膀不驼,说明这人骨子里有正气,再看看眼,彭老爷子辨人先辨眼,狡猾的人一双眼定不住,跟你说话眼珠子不自主就躲,可他闹闹带回来的小伙子一双眼很沉,是经过事的人,跟你说话别处不瞧就坦坦荡荡看着你——   开场这番话喻兰洲昨晚打过腹稿:“彭爷爷您好,我叫喻兰洲,是闹闹同事,也是她对象,我大学考的医学院,后来出国两年,现在在积水潭甲乳科,家里也是北城的。”   停了停,见老爷子一直看着他脸,接着说:“今年三十一,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五,近视三百度,年初院里体检,我各项指标都挺好,不抽烟,没不良嗜好……”   听到这儿彭闹闹就笑了,横他一眼。   自个干的事,总是有要还的一天,喻大夫无奈,是个求饶的眼神:“行行好,姑娘,别提从前,后来我都乖,没碰过内些玩意。”   小姑娘目光挪开,算是放他一马   喻大夫接着说:“有车,也有房,每月供着房贷,目前是副高职称,手里有两个国家自然基金项目,发表过几篇SCI论文,院里按照特殊拔尖人才特聘,每月工资……”   彭老爷子听到这儿赶紧打住:“哎哎,后边不用说了。”   但喻兰洲觉得得说说,来见家长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放心么,他得展现一下自己有能力能照顾好彭闹闹,虽然资产这辈子估计是比不上彭家了,但他们也能过得富裕,精神上的富裕。   彭小姑娘没调查过她对象到底有几项国自然有几篇SCI,听着听着就很骄傲啊,有种我家崽子特争气的自豪,笑眯眯瞅着她爷爷。   彭老爷子脑子里过几遍,紫砂壶里的大红袍给斟满,看小伙子挺严肃,让他:“喝茶,放松点,爷爷不吃人。”   小姑娘把杯子塞喻兰洲手里,男人?她一眼,她就回个白胖胖的笑脸。   小年轻的互动老爷子全看在眼里,男人啊,对自己喜欢的人是藏不住的,这就跟孔雀开屏是一个意思,公孔雀得把尾巴张开了,别的孔雀才不敢来抢它的小母雀。   彭老爷子问闹闹:“你们科就是给这儿做手术的?”   说着比了比胸。   老人家一辈子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中过弹断过腿,去过骨科骨伤科外科内科,就是没去过甲乳科。   喻兰洲点点头,解释:“除了乳腺,我们科还包含甲状腺的肿瘤摘除和治疗,有的时候也涉及到眼科一些疾病,范围比较广,病房男女都有。”   老爷子对大夫那是高看一眼的,至于管的是哪个部位他没要求,也没觉得喻兰洲成天摸女人有什么不好,工作哪里能这样分,从前打战的时候要都这样还怎么把法西斯赶出中国?还怎么战胜小日本?谁天生就愿意上前线用自个堵抢眼?人傻啊?   彭老爷子一把年纪,思想着实很先进,有些工作就是得有人去干,这把火一代传一代,延绵不绝,造福后辈。   在他这,喻兰洲是甲乳大夫的事非但没减分,反而唰唰往上涨分数,快到顶了。   老爷子是彭家掌舵人,说一不二的个性,教出来的一帮孩子都有能耐有底线,他这一相,相中了未来孙女婿的外在,也相中了内在。   刚还有些严肃,这会儿就更亲切些,乐呵呵地问:“兰洲啊,会下棋吗?”   喻兰洲还真会点。   从前太动,最喜欢篮球,后来整个人沉了,慢慢琢磨,觉得挺有意思,还买棋谱学。但他谦逊:“自己琢磨的,不成样子,您要喜欢,我陪您来一局,您多指教。”   老爷子心里舒坦,使唤他闹儿取棋盘,在客厅就摆开了。   彭闹闹趁机捧臭脚:“我爷爷下棋可厉害了!是这院儿里最厉害的!”   她也聪明,贴着爷爷坐,没和喻兰洲坐一边,这心理上给人就是我跟你一国,我虽然有对象了但我永远是爷爷的贴心小棉袄的暗示。   彭老爷子瞅瞅他孙女,小姑娘格外讨好地笑,笑得像偷油吃饱了的小老鼠,老爷子再瞅瞅对面沉思片刻,安静落子的未来孙女婿,蛮好,蛮好,男才女貌,和和美美。   下了两局,饭厅一桌菜也摆好了。   彭老爷子今儿跟自个孙女婿下棋,特别舒服,虽然都是赢,但和赢大院里一帮老兄弟的时候不太一样,赢老兄弟的时候心里想:“哼,还是我厉害吧!你个臭棋篓子成天跟我叫板,赢得没劲!”   现在心里想的是:“哎呀,老子的孙女婿人品真不错,输得起,最难的就是‘输得起’这仨字,很好,很好,有意思!”   这边,喻兰洲连输两盘,没不好意思,确实是棋艺不精,他认认真真记下这局棋,记下自己是哪儿开始败的,哪儿有不足,遇上想不通的就很谦虚跟老人请教,彭老爷子吃的盐比他吃的米多多了,他心里敬重,把老人的指点记下,约了下回还来陪他下棋。   席上,彭老爷子拎着喻兰洲带来的酒:“今儿高兴,咱爷俩喝两杯?”   喻兰洲还没说话呢,小姑娘立马摇头:“不成不成,他不会喝,他要做手术的,喝酒不好!”   老爷子一听,赶忙把酒收了,让勤务兵换饮料,跟喻兰洲说:“这是好酒,爷爷喜欢,藏起来,谁都不叫碰,但你下回来甭带这些,家里都有,人到我就高兴。”   喻兰洲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其实可以喝一点……”   今天这日子,在中国人的餐桌上,肯定是要有酒的,他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   谁知道祖孙俩都不听他的,齐齐摆手:“不不不,不喝了不喝了!”   喻兰洲:“……”   、、、   本来以为今儿肯定得醉一回,都说酒品见人品,可彭首长光给夹菜了,鱼来点,这个鱼我闹儿打小就爱吃!排骨来点,这排骨我闹儿一气能吃两斤 !蔬菜也来点儿,这小青菜爷爷院子后边自个种的,纯天然无污染,咱闹儿最爱吃!   喻兰洲淡淡笑起来。   这一笑,彭首长看呆了,他这孙女婿啊,什么都没得挑,就是长得太好看。   比电视上的都好看。   但不娘,很有男子汉的样子,叫老爷子偷偷开始想象不久后家里添个胖乎乎的小重孙孙,是男是女都好,他抱着娃娃去看□□升旗,跟小重孙孙说说太爷爷当年的故事。   彭首长又往孙女婿脸上寻了寻,心里美,他的小重孙孙得出落得夺漂亮啊!!!   彭首长一个高兴,又给夹菜:“来点虾来点虾,这是咱闹儿最喜欢的椒盐虾,不用剥壳!她能把这盘全包圆喽!”   喻兰洲又笑了。   他在桌上,当着爷爷的面问彭小姑娘:“有你不爱吃的么?”   小姑娘红了脸,乖憨憨摇摇头。   她真不挑,什么都吃,就是豆汁儿也能喝两口!   喻兰洲瞧着她,觉得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存在了,要是老爷子不在这,他想亲亲她。   彭闹闹看出来了,桌下踢踢他,脚尖顶着脚尖,安安静静吃爷爷喂的小排骨。   这顿饭,两人彻底吃撑了。   老爷子的饭后运动也很健康,拎出一副陀螺,问喻兰洲:“小时候玩没玩过?”   点点闹闹:“小丫头可厉害了!”   喻兰洲拿过来瞧,有些年头的陀螺,上边被人用笔歪七扭八写了自己的名字:闹闹公主。   生怕被谁抢了似的,非要标上自己的记号。   他瞅了小公主一眼,彭闹闹哎呀哎呀地过来,拿走,说我小时候不懂事!   喻兰洲发现彭闹闹不像别的小姑娘,成天屋里待着,跑个两百米就能哭天喊地,她很喜欢运动,什么都能玩两手,篮球打的比院里大多数老爷们都厉害。而他却不太会玩这个,从小到大家里大人把他的课余时间都安排得很满,放了学还有很多老爹另外找的试卷和课本。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看初中的数学,上初中学的是大学的微积分。幼儿园别的小朋友上画画班,他在家徒手画人体肌肉图,小学画血管图,闭着眼能画出一个完美的心脏结构图。   他后来皮了点,找着了玩耍的时间,在他这儿,学校就是巨大的游乐场,撒欢地打球,体力消耗大,上课倒头就睡,回家后的时间才是他的学习时间。初中毕业考上同闹闹一个学校的高中部,同学间彼此都不熟悉,大家看他成天上课睡觉都以为这一定是个吊车尾的,第一个小考成绩出来,整个班都震惊,因为他排在第一名。   消息传出去,整个年级都来围观。   从此他就成名了。   有人说是凑巧,不作数,于是之后的每一场考试,他都在榜首。   从此成神。   高考,家里摁着肯定是得填医学院的,他打小也没想过要学别的,但心里主意定,定科的时候打死不去心外!不然这辈子都得被老家儿压着,翻不了身!   院子里,小姑娘呼呼抽着她的陀螺,鞭子甩得有模有样,承了她爷爷的英武,换做古时候,像马背上飒爽的塞外女子,可一回头,那张偏软甜的脸又叫人真真切切地知道,哦,这就是个总掉金豆豆的小妞妞。   彭老爷子和喻兰洲站在树下,看着乖乖孙女,老人家有些掏心窝子的话对他说:“兰洲呐,好好儿的,我闹闹打小被人捧着长大,但不娇气,是个好姑娘,你在外护着她,甭让人欺负她。”   “哎!”做小辈的很快应下,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彭老爷子带着枪茧的手抬高拍拍肩膀:“爷爷身子骨还成,等着喝你内杯茶。”   说完,老爷子卷着袖子上前,拿走鞭子,呼呼抽起来。彭闹闹仿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崇拜地望着她以为永远不会老,永远所向无敌的爷爷,跳起来拍着小手儿喊加油,老爷子老翼伏励精神矍铄,白发在暖阳下闪着光,一个挥手抽出一个很难的花样,只见小小的陀螺跳起来又稳稳落到地上,大院里,响彻小姑娘的欢呼和崇拜:“爷爷最最厉害了!!”   老爷子:“那是!”   喻兰洲静静看了一会儿,从树下走出来,加入了他们,彭老爷子执着他手甩鞭子,皮鞭甩在地上啪啪响,小姑娘闹热了,满脸粉红,毫无顾忌地喊:“兰兰锅锅加油!兰兰锅锅也厉害!”   彭老爷子十分得意:“很能撒娇吧?”   “是。”喻兰洲别的不敢说。   不敢说这丫头夜里怎么在他怀里捣蛋的,不让动就撒娇。   不敢说这丫头看电视怎么看着看着就爬他身上了,软乎乎地咬他耳朵,喊他哥哥,甜得像积水潭门口的糖炒栗子。   不敢说他夜里胡闹的时候,这丫头怎么撒娇求饶讨好的。   不敢说因着她撒娇,每回他都停不下来,非得折腾半宿。   、、、   本来一切都挺好,两人在下午四点出了大院,只是一整天都乐陶陶的小姑娘突然很安静,扭着脑袋望着窗外,红绿灯前喻兰洲把她的小脑瓜扭回来,挺担心:“怎么了?”   一直憋着的彭闹闹一下就瘪起嘴,脸上都是难过:“爷爷老了!”   这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忍了又忍,到底还是红了眼眶,跟他说:“爷爷抽陀螺会喘大气了……”   没想过爷爷有老的这一天,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想过。   她以为爷爷永远都会陪在她身边。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能是爷爷的贴心小棉袄。   可刚刚,亲眼看见爷爷玩了一会就把鞭子还她了,站在一旁扶着椅子,另一手偷偷撑着腰。   还看见勤务兵偷偷给爷爷拿药膏了。   小姑娘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在红绿灯前哇哇哭起来。   喻兰洲一脚油门过了这个灯,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将他的姑娘搂进怀里,闹闹今儿穿羊绒毛衣,蓬松松的像颗棉花糖,他往怀里揉吧揉吧,静静陪着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想爷爷老!”她是个护士,见惯生死,却会在他怀里说这般幼稚的话语。   哭得,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车里开着暖气,彭闹闹浑身都是热的,耳垂被他一吻,温度开始暴涨,发烫。   喻兰洲贴着她软软的耳垂,一颗心被哭得发软、发疼,有些话,聚在舌尖。   “闹闹。”他唤她,“咱们结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挺喜庆的,后边这一点把我写难受了QAQ!   今儿终于更了六千!!双更合一!扬眉吐气!!!(其实是懒得分章了~)   嗯,进度条往前拉,喻兰兰开窍了呢!   啊啊啊啊啊姑娘们给他俩把民政局搬过来!!!! 第46章 入夏1   第四十六章入夏1   “闹闹。”他唤她, “咱们结婚好不好?”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哭急了还是吓着了,响亮亮打了个:“嗝~”   然后眼泪汪汪扒拉男人的脑袋捧住,认认真真地瞧, 以为自己发癔症呢!   “不是在说爷爷么?”她小小声, 生怕这个梦醒了。   喻兰洲想了想该怎么跟她说,最终, 是把人重新拥入怀中,似感叹似承诺:“我一定比你晚一点死。”   “说什么呢!!”小姑娘抬手扇他,打在男人后颈很清脆一声, 她不爱听这个。   后来闹闹平静下来,在他怀里一点声儿没有, 就想明白了。   这人,是要守着她一辈子。   想明白了, 就更忍不住,在他怀里呜呜地哭哭,小肩膀一颤一颤的,小姑娘一个鼻涕泡接一个鼻涕泡,全糊喻兰洲身上了。喻大夫垂眼瞧着小丫头蹭得乱糟糟的短发, 也是很无奈——   怎么又哭了?   我说什么了?   得,先不提了,再哭要哭脱水了!这丫头水龙头转世吧!   、、、   第二天, 彭董事长的电话就追来了, 别的不多说, 喊闺女回家。   彭闹闹想拿加班搪塞,他们彭家从上到下哪里有好糊弄的,彭董事长急眼:“麻溜的!车在外头候着你!”   于是一下班,圆脸小护士灰溜溜地上了家里的大黑车, 车上给喻兰洲发消息,也不好说她父王发脾气,就说回家吃个饭。   整好他这边王钊吵得不行,反正小姑娘不在,干脆就应了。   王老板很急,坐下来水都不喝就问:“怎么样啊?”   又很气:“喻兰洲你这人真的很讨厌!磨磨唧唧的!故意抻着我!人爷爷到底看上你没有!!”   喻某人还是不说话,但那气定神闲的样儿什么都透出来了。   王钊其实很替他高兴,又觉得这人实在欠揍,把人摁在椅子上捶了几拳,说晚上你请啊!   “成。”喻大夫点点头。   刚填了个半饱,王钊又耐不住,问:“有没想过啥时候办事?我跟你说,我姐去年突然闹着要结婚,满北城跑遍了,所有酒店都约到一年后!能怎么办?最后找了认识的人在四合院里办的,为这,我姐委屈得不行,她就喜欢五星级酒店和白色婚纱……”   说着跑了题:“我也是不能理解,你说咱中国人,结婚穿身白算怎么回事?”   喻兰洲默默想到了前一天……   提是提了,太仓促,小姑娘一哭他就给秃噜了,现在想想,还是不够稳妥。   王钊见他不做声,以为还没提,就提醒道:“你跟闹闹说的时候一定别就两张嘴一碰就说了。那有意思么?够没诚意的,人搭理你就怪了!女孩儿都重视这个,到时候哥们好好给你张罗张罗,找个工作室,嘿嘿,不知道吧,现在专门有工作室替人谋划,很专业,收费也还行,咱搞个大的,就你医院!”   王老板两眼冒光,很兴奋:“哥们搞架直升飞机,拖着一条红联在你头顶呼呼飞,上面的字儿越大越好,就写:彭闹闹你嫁给我吧!”   “咋样?够厉害吧?”   “嗨呀,干脆不请工作室了,哥们自己上!绝对有创意!再雇几个人给你当啦啦队,小气球围一圈,红玫瑰九千九百九十九朵!你到时候穿一小西装、小皮鞋,给弟妹跪下……嗳!没有不成的道理!”   咋咋乎乎的,喻兰洲听得脑子疼,把一块排骨塞他嘴里,不叫他胡咧咧。   自家关上门的事,搞这样花里胡哨给谁看啊?拍电影么?   往后是两个人过日子,靠的是感情和陪伴,你搞成这样就能过一辈子么?   胡闹么不是!   王钊一瞧就知道他不喜欢,嘴里骨头吐出来,哼哼:“鱼儿,要不你自个问问,问问闹闹喜欢啥样的,我跟你说,她一准觉得我的主意好!”   “倍儿棒!”   、、、   这边,彭小姑娘不好过。   家里搞了三堂会审,她妈妈,她老爹,还有她妹妹,三双眼六只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锁着她,叫彭家大妮使出浑身解数逗三人开心。   彭爹难得有这么不领情的时候,是真伤了心了,抚着桌沿:“要不是我今儿去瞧你爷爷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你放心!你爷爷十几年的老党员老革命,不可能出卖你!爸爸难过的是,门口李班长都知道我闺女领着对象来见家长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还不如一个李班长??你为什么背着我们只带去给你爷爷看?难道爸爸没资格瞧瞧我的宝贝闺女究竟喜欢上的是什么人?你就这么防着老爹?”   一番话把彭闹闹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很简单,她怕老爹不给喻兰洲好脸瞧。   她不想老爹试他。   “爸爸!!!”小姑娘软乎乎地从椅子上起来,踩着毛绒拖鞋哒哒哒过去挨着亲爹,脸儿亲热热地贴在一块,小胳膊一圈,任彭董事长怎么挣都不撒开。   娇憨憨解释着:“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为什么!”彭爹被小闺女这么一通撒娇气消一半,很想知道原因。   “我不好意思跟您们说……”彭小棉袄弱弱地哼哼,眼睛往爹和妈妈身上遛遛。   彭爹愣了。   然后悟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了是了,有的有的,肯定会不好意思的,这事,跟越亲近的人越不好意思,他闺女是跟他亲,才说不出口,换他是个女孩,也不好意思跟自个亲爹说:“爸!我有对象了!领来您见见?”   从来就没见过这样脸皮厚的丫头!   现在想想,是自己急了,身边哪家闺女都是遮着掩着,最后被发现了才肯承认的。   爷爷?   爷爷肯定隔一层,没这个心理负担,领就领呗!   这么想通了,彭爹胸口的浊气所剩无几。   但面上还是板着,哼了声,不痛快:“反正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彭夫人插了句嘴:“你爹从来都是为了你,你这样确实伤他的心。”   家里老头笨,这么就糊弄过去了,彭夫人跟着彭董事长久经沙场,都是女人家,可没这么好糊弄。   但明面上不摊开来说,肯定是要私下找来谈话的。   彭闹闹心里也清楚,妈妈的意思是先搞定老爹。   小孩儿脾气,听说今儿从外头回来都气哭了。   、、、   彭家小姑娘又是作揖又是赔罪,挽着老爹扮乖巧:“您别生气啦!等过几天发工资我给你添件新衣裳吧!下个月,您和您夫人去瑞士的行头您的大宝贝儿全包啦!”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彭静静一旁冷笑,你爹就缺你内点钱?   当姐姐的瞪妹妹:你不许裹乱!   彭爹一听丫头要给他花钱,立马就心疼上了,说起这个也是很生气:“你内点钱够什么!自个收好,收好!”   “听说你对象是个大夫?我问你爷爷了,老爷子啥都不肯跟我说,这样,在我跟你妈走之前你把他领回来给我俩瞧瞧,我得跟他喝一回,男人就得看酒品!”   那是不可能的,小姑娘不可能让老爹把人灌醉。   倒是彭夫人想得更多一些,摁着彭爹对闹闹说:“那就先别带回来,等我和你爸回来了再说。”   “哎——”彭爹刚扬声,被彭夫人一眼给安静了。   虽然快五十了看起来却和三十多岁那年抱着闹闹在家里小别墅草坪上拍的照片差不离的彭夫人跟闺女说:“你爷爷看准的人,妈妈放心,但我和你爹的意思是一样的,你还小,不着急嫁人,在家里多留两年,爹妈舍不得你。”   这话一说,彭爹又眼泪汪汪,他打小捧在手心里的眼珠子呢……就这么被猪拱了!   嘿呀!   好气!   大概当爹的都是这样,彭夫人心里好笑,给闺女使眼色——又哭了!这你的锅!你哄!我哄一天都哄烦了!   哎哎,小的来!圆脸小闺女卷袖子就上,把兜里的橘子糖塞老爹嘴里:“不生气啦不生气啦,再气要不帅的!”   彭爹两手一比:“你刚生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长呢,那么小一个,我碰都不敢碰,是你爷爷捧着你去打疫苗是,后来等你骨头长硬了老爹才敢抱你,我一抱起你你就冲我笑,哎呀,老爹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给你换尿片你嗞我一脸……”   又来了!   彭闹闹撂挑子不哄了,这老黄历年年都听,她能倒着背!   家里仨女的,集体起立,离席,这个家庭会议,散会!   没谁惯着彭爹。   只见他垂着眼,叹了好大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沉默地独饮。   楼上,彭夫人提溜住要进房间的大女儿,话很直接:“妈也是打你这年纪过来的,别的不重要,你自个就顶半个大夫,保护好自己,甭装傻,笑什么,没跟你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爹这几年都不想当外公,你甭到时候冷不丁来一出给他吓出病来!”   这话脸皮再厚也接不住,小姑娘耳朵尖尖冒火,乖乖认了,点点头。   彭夫人再瞅瞅她,其实老彭说的没错,那么小的奶娃娃,突然就大了,有喜欢的人了,知道护着别人了。哎呀,有的事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更老了。   彭夫人走后,彭闹闹又迎来了彭静静。   她是真的累了,哀求:“能不能让我静静?”   “我就是静静。”彭总极有气势地往那儿一站,两手抱在胸前,喊她,“彭闹闹,你弄明白喻兰洲之前的事儿没有就领他去见爷爷?你昏头了?你再怎么着也得先让我看看,老爷子这几年身体不好,万一有点什么怎么办!”   “能有什么!”小姑娘不服气,“爷爷很开心的!”   继续不服气:“我跟喻兰兰好着呢,我俩要结婚了!”   她顺嘴一说,顶妹妹的话,其实还早着呢,但彭静静一下急了,细瘦的爪子攥着她:“你昏头了你!彭闹闹,本来没想现在逼你,但你要这样我就直说了,你为什么不敢带他来见我?为什么不敢带回来见爹妈?你心里没底!你弄清楚他前头内些事没有?你也就是听科里的人说了几句,那其他的呢?是,人死了,但有些人虽然死了,却依然活在有些人心中,比如咱奶奶!老爷子记挂在心里几十年!”   彭静静的话如刀子,扎得闹闹肉疼。   她真喊疼,求着妹妹撒手,手腕子一圈红,自己给自己揉,揉不好又伸回去:“你赶紧给我揉揉!”   彭静静一瞧,默不作声给捂住。   “我俩没要结婚,我胡诌的……”彭家大妮软着声跟妹妹说话,摸摸她脑袋瓜,“知道你为我好。”   彭总冷着脸:“你知道就好。”   “我不想去查。”闹闹说,“这不是做生意,合作之前得先调查对方底细,把人裤衩什么颜色都查清楚,过去就是过去了,人要向前看。他对我好,我能看得出来,老爹说,有的男人用嘴说,有的男人嘴笨,关心都落在实处,他就是。我俩真挺好的,你放心吧。”   彭静静:“……”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是怕姐姐被迷了眼,给她紧紧弦。   “他不是那种心里有人还和别的女孩交往的坏蛋,他图我什么啊?图我胖啊?”闹闹轻轻笑起来,“妹妹,别总防着人,那样不会快乐。”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我要不防着人早被骗八百回了!   彭总翻个白眼。   彭小姑娘一副知心电台的架势:“爷爷说把吕爷爷的小孙子介绍给你,你去见见吧,他人挺帅的,昨儿出来的时候我俩打了个照面,是你喜欢的型。”   彭总再翻一个巨大白眼:“老娘哪有内个美国时间!”   “爷爷身体不如从前了……”闹闹挺失落地跟妹妹说,“你全当哄他开心。”   得……搬出老爷子……   “我让秘书腾个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啊,今天没见到我兰兰锅锅呢,想他! 第47章 入夏2   第四十七章入夏2   喻兰洲回家的时候瞧着客厅亮了一盏小灯, 就知道彭闹闹在家。   她顺手的小习惯,每次他小夜班回来瞧见这盏灯,整个人都能松下来——   知道有人在等他。   脱了鞋光脚踏进去, 站在卧室门边静静瞅了瞅床上睡得香喷喷的小丫头, 床边猫窝里的小三花警惕地睁眼看,一见是他, 又躺回去,尾巴敷衍地甩两下。   男人梳洗过轻轻掀开被子躺进去,胸膛贴上女孩温热的背脊, 没想吵醒她,可小姑娘揉揉眼, 翻个身,撒娇圈住他腰。   “以为你不回来了。”喻兰洲张开胳膊把她搂紧, “刚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跟爸妈说话呢。”小丫头小小声嘟囔。   “说什么了?”男人顿了顿,觉得应该跟他有关。   可彭闹闹却提了别的:“他俩要出国玩,我嘱咐嘱咐。”   他把她的手拿走,这么揉眼都揉红了,低头细细瞧, 指尖捏出一根又长又黑的眼睫毛,小姑娘这下舒服了,又阖上眼, 小嘴巴微微张开吐气, 喻兰洲拍着后背:“睡吧。”   他把灯关了。   可闹闹却在他怀中重新张开眼, 愣愣瞅着这人睡衣的条纹——   其实本来是睡大宅,可又想回来,那么晚了不好意思惊动司机,就央求妹妹送她一程。   心里空落落的, 想见这人,多晚都想见他。   不知道得了妹妹多少个白眼,她总这样,嘴上埋汰事儿还是会去做,太晚了,她那辆跑车动静太大,两人拿了车库里保姆买菜的小车,一点声儿都没有,路上,听见妹妹叹了口气。   她顿时就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   到了楼下,妹妹喊住她,在车里点了根烟,明目张胆地抽,她也不敢给掐了,就这么看她抽完一支,反过来跟姐姐似的教育:“彭闹闹,再喜欢一个人也得懂得自保,得给自个留退路,无论是谁也不该喜欢到一夜不见就睡不着的程度,你过火了,往后留点神吧。”   可她却不赞同。   妹妹久在商场,见的都是老油子,比的都是心眼。她做生意是老爹教的,岂小老爹就说,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   可她是谈恋爱啊,从前总想,老娘一定要趁年轻,风风火火谈一场不后悔的恋爱!现在我喜欢的人就在跟前,我抓住了,为什么不能用尽全力?   我想用尽全力!   我想毫无保留地去爱喻兰洲,我不想老了回忆起来,遗憾和后悔这时候没能全心全意对他。   爱一个人如果留退路,那应该就不是爱了吧。   男人的大掌一下一下轻轻给她顺着后背,小时候,每回不舒服,妈妈也是这样哄她睡觉的。渐渐的,那只大手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后停下来,他的呼吸也变得很轻,很慢,他们贴在一处,呼吸和心跳渐渐成了同一频率,女孩的眼睛也渐渐无力地耷拉下来,缓缓阖上……   脸儿圆圆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挣扎着撑开眼,一脸哀怨地瞪了瞪已经睡着的男人……   不是说结婚么……   怎么就只说说而已啊……   没后续啦?   啊啊啊啊好气啊!好后悔啊!我当时为什么要转移话题???我为什么不立马答应?彭闹闹你是猪吗!!   说不清是气他还是气自己,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小姑娘如软乎乎的幼兽,挪腾挪腾,尤嫌不够,手脚都扒住,非要钻他骨子里,鼻尖顶着他的睡衣,眼皮就又耷拉下来……   有些问题,还是别想那么清楚,过了就过了吧。   、、、   于小宝到底有多大能耐彭闹闹算是见识了。   一个住总,一个必须全年24小时住在医院的大夫,不知走了哪路神仙,拿到了三天的假条。从田护士挨打那天起就没来过医院。   甲乳科的人私下里说这事,以为宝大夫是一怒冲冠为红颜,要了媳妇不要工作。   陈金云在办公室里张扬:“到底还是年轻,人挨打关他什么事啊,连工作都不要了,有了爱情没了面包哪个小姑娘愿意跟着你?感动只是一时的,哎,嫩了点!”   彭小护一双葡萄眼珠翻天花板去了,气哼哼的,但不戳破,心想等我小宝王者归来你就知道他嫩不嫩了!吓死你!   喻兰洲知道小丫头憋着坏呢,也惯着她,经过的时候拍拍脑袋,是个安抚。   田护士的事院里张罗着,打人的人现在还在号里关着呢。   彭闹闹带的嫩葱全都瞧见了,一脸的羡慕,真的,成天在老师身边吃狗粮,特别影响未来找对象!   见过这样的谁愿意将就啊!   到了下午,邱主任在科里露个脸,把喻兰洲叫走,等这人再回来,就先找自家姑娘,说要跟主任出趟差,得留几天,晚上就走。。   小姑娘:“QAQ!!!”   搞什么啊!!!   这么突然!!!   肉嘟嘟的手儿就捏住衣角揪啊揪的,小嘴巴瘪着,不乐意。   喻主任一瞧,这哪成,这医院呢!把小手拉住,牵去了休息室。   嫩葱:QAQ!!!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脑子脏了!!!我不能有画面!!!我是个好宝宝!!!我老师和喻主任只是说说话!!!真的只是说说话!!!!   休息室里,   彭小老师缠过来,抱住了喻兰洲。   小嘴巴不客气:“讨厌!!!”   男人笑起来,头上戴着的小帽儿忒碍事,只好揉揉她后脖子上边的小肉肉,哄着:“就几天,很快回。”   “好几天呢!”她舍不得,一分一秒都舍不得跟这人分开,妹妹那晚说的话不知抛哪去了。   说都很容易的,换你试试,你那么那么喜欢的人,突然就不在身边了,彭闹闹想想就难受,难得不懂事,问他:“不能让陈主任去么?我看他挺愿意给小胖老头拎包的。”   喻兰洲凑近瞧她,见没哭,放心点,想把人扒拉下来好好说,谁知道一剥她手就不肯,就闹,就咧着嘴要哭要哭。   得嘞。   抱着吧。   “上回陈主任去的,效果不太好,这回的国际研讨会在上海,你也知道,咱们这也挺讲究地域的,南边和北边谁都不愿意输,都想出头,老师指着我扬眉吐气呢,可不能不去。”   这话说着说着喻大夫自己都有点儿心虚……   从前也是老师总喊他去,可他每回都给拒了,就想待在病房里,那些场面交际的东西他没兴趣,回头老头儿能把资料都给他弄来。现在……现在就觉得去去也没什么,有个姑娘圆乎乎的笑脸印在他心口,走哪儿都不怕,都能游刃有余。   他手里确实有东西,他也确实想为老师震震场子长长脸。   小姑娘胳膊紧紧抱住,粘呼,哼哼:“可我舍不得你……”   撒娇呢。   真是够可以的。   谁能顶得住这??   喻大夫哄她:“你乖点儿,可不能哭,哭了我走也不安心,有空就跟你说话,手机不关机,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成不成”   说着说着把自个也说惆怅了。   人呐,真都这样,天天在一块没觉得,真要分开几天,跟割肉似的。   就真想把这白团子揉吧揉吧揣兜里一块带走。   心念一动,话儿就更亲昵,拍拍她后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家里照顾好,猫也照顾好,好好吃饭,我回来检查,要是瘦了罚你。”   罚什么?   怎么罚?   小姑娘耳朵尖发烫,躲他怀里。   、、、   两人是没在里头做什么,可让他俩坦荡地说一声:“我俩啥也没做!”   ……   好像也做不到……   抱了,摸了,最终到底是克制,知道这是哪儿,没亲上。   嫩葱就瞧着她小彭老师是红着耳朵出来的,出来啥也没说,塞她一把糖,哒哒哒跑了。   嫩葱就没见过这么可爱的老师,哈哈哈哈笑着追过去,肥着胆儿问:“老师,我能发群里么?”   彭闹闹瞅她一眼。   早知道了,院里有个群,专门为她和喻兰洲建的,里头全是关于他俩的事,群名叫做:【今天你牙倒了么?】   供应八卦的主力自然就是甲乳科的各位同仁,别的不说,彭闹闹闭着眼都知道她大宝绝对不冤。   只是……今儿这事是她一时没收住……把小孩教坏了。   于是嫩葱又得了一把橘子糖,听她老师教育:“你看我,我就不好,以后你可不许学我,可不许跟大夫进休息室。”   院里的八卦多着呢,有一半都发生在各科休息室。   你名正言顺的夫妻情侣还好点,最劲爆的就是那些各自有家或者想转正抱大腿的。   嫩葱吃了糖,乖乖应了,没往外说。   彭小护值班呢,喻大夫自己回家收拾的行李,小三花跟在脚边喵喵叫,他拍拍脑袋,别的没说,倒是难得幼稚:“盯着你姐吃饭,她要不听话你给我打电话。”   说完自己笑着摇头。   高铁开了以后,喻兰洲手机连着收到一串小猪哭哭表情包,这丫头玩微信是真溜,他刚敲了俩字,又噼里啪啦一串小猪扭屁股表情包。   【兰兰锅锅没在家的第一秒,想他。】   【兰兰锅锅没在家的第二秒,想他。】   【兰兰锅锅……】   没完了!   邱主任就坐同一排,见他这样,笑着问:“闹闹啊”   “嗯。”喻兰洲对着老师得给姑娘留面儿,说,“我让她帮我喂猫。”   到底是带学生的人了。   可听在小老头耳朵里,就是喻兰洲刻意避嫌。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哪有当年那么含蓄,你俩天天一块来一块走,小彭上夜班你还来陪她,小彭下大夜你还来接她,接去哪儿啦?肯定接自己家嘛!   邱小老头焉儿坏,顺着往下接茬:“哦,那她一小姑娘来去挺不方便,也危险,你上网买个那种……那种叫什么来着?我见过,自动的,你家小猫就饿不着啦。”   喻大夫抿着嘴,扭头瞅瞅这心里挺美嘴上作怪的小老头,不吱声,就这么瞧着。   邱主任拍拍肚皮,转了话题:“咱吃点什么?盒饭?还是一会儿下车吃麦当劳?嗨呀我馋汉堡好久了,你可不许跟你师娘说!”   没理他,手机里小姑娘总算是安静了,喻兰洲斟酌着,想说的很多,可男人的感情似乎都轻易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好看的手指托着手机,每个字都很认真敲下,发给她:【晚上吃什么?照片发过来,三秒之内。】   家里哭唧唧啃草的小姑娘:“QAQ!!!!!”   赶紧在姐妹群里求助:【江湖救急!!你们晚上吃的都发给我!!!两秒之内!!!!】   但喻主任不好糊弄,连名带姓的:【彭闹闹,是不是问别人要照片呢?】   【QAQ……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小胖和三花是彻底差辈分了,这么着彭小胖得喊鱼儿一声爹吧?   哎呀呀呀,我脑子脏了,咱不能这样,咱是好宝宝!   ~~~   啊啊啊昨天的评论巨少!!!桑心了!!!!!   觉得好看就收藏留言啊!!!!月底啦,营养液来点啊!!!!!   攒着我好上高速啊!!! 第48章 入夏3   第四十八章入夏3   于小宝在他喻老师走的第二天回来了。   陈金云跟之前说人坏话的不是他一样, 搂着宝大夫笑:“哎呀小宝,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回来就好, 科里一堆事, 离不开你。”   护士站里几枚小护都恶心坏了,齐齐躲配药室里说小话。   于小宝也很端得住:“劳陈主任费心, 我这不回来了么,有事您吱声,我肯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陈大夫架子摆够了, 施施然走人。于小宝一转身翻个大白眼,嘴里极其轻蔑地嗤一声, 叫一旁看他变脸的彭小姑娘竖起大拇哥,由衷佩服。   从前觉得这家伙没个正形,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在才觉得是够厉害的,一般人做不到这样。   “我田田咋样了?”彭大小姐深知其中艰难,没戳破这人身份,照旧这么处着。   泰和律所的公子爷啥也不知道, 仍旧乐呵呵:“还成,这几天我陪着她,换药都我亲手来, 情绪是稳定住了, 就是夜里还总睡不踏实。”   “哟!”彭闹闹怪声怪气, “我田宝夜里睡咋样你怎么知道?”   “大彭。”宝大夫单手叉腰,“你要这样那我也有很多能说的,昂,昨儿谁和谁处小房间没出来?”   宝大夫人虽不在科室, 眼目倒是挺多。   兄弟俩就不互相伤害了,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地一块吃糖。   于小宝问他大彭:“喻老师不在你特想他吧?”   昨儿还要哭要哭说舍不得的小丫头这会儿瞧着特坚强:“没,他有他该干的事,又不是不回来,我这儿也忙,没工夫想他。”   护士长给闹闹派了个活,比赛得奖的小姑娘,合该好好抓抓底下一群嫩葱,科里给定的实习考试里有一项是心肺复苏。   彭小护二话没说就揽下来,说好了每天中午吃完饭给嫩葱们上课,分开的时候跟她宝儿约好:“晚上请你俩吃饭。”   于小宝一脸嗨呀整好馋肉兜里又没几个钢镚,你请我肯定去的贱样儿,叫小姑娘牙痒痒,心想跟谁装穷呢!   她把一天都排的满满当当,不给自己留独处的时间。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宝牵着田护士一块进来,田田戴一顶棒球帽整好遮住额上伤口,站在桌前冲好朋友笑了一下,蛮不好意思的,手儿躲在身后,让于小宝收敛一些。可他偏不,举高了给他大彭瞧,嘿嘿,哥们忒幸福了!   彭闹闹比谁都高兴,觉得俩小家伙在一块可般配了,嘴上揶揄:“当初也不知道是谁……”   两个都齐齐垂脑袋……   她笑起来:“今儿吃了我这顿饭,你俩好好儿的不吵架昂!等着接你俩红色砸蛋,一个我哥们一个我姐们,我包双份!”   越说越没谱,于小宝一个花生丢过去:“怎么也得是你先!”   彭闹闹摇摇头:“我看你比较急。”   田护士终归是受不了了,也丢一颗花生米:“我看喻主任不在没人治得了你了!”   这话一说,闹闹小朋友心里可涩可涩了,面上却不显,吃饭的时候听田田说这两天院里派代表来家里慰问过,也发了点奖金,他们护士长也给她打了几通电话,没别的,就怕她不干了。   儿科的护士个顶个的厉害,这年头虽然满学校护理专业都是护士,可真的能上手、能一扎一个准,能干儿科的,少。   从学校出来还得培养好几年。   积水潭儿科的护士走了好几拨了,都是被打怕了,他们护士长担心她也走了,带起不好的风气,手底下小护士都撂挑子不干。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那么闹闹问田田:“你怎么想的?”   田护士玩着筷子:“我当初就是觉得小孩可爱才去儿科的。”   于小宝那儿不忿:“没的说,必须转科,儿科那帮孩子家长就没把咱们当人,以为咱们是奴才他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再多来几次田田这张脸就花了!小孩遍地都是,你马路上扶起个摔倒的娃娃人家长还跟你道谢呢!你说什么也不能操凳子就砸啊!这种人就得抓起来关个十年八年!”   小宝心疼坏了,压着火给他田田夹肉,说流好多血呢,得补补。   关于这事的决定田护士心里想好了,这次干脆和闹闹小宝一块说。闹闹请客的地方是个特别有名的馆子,没包厢全是单桌,椅背挨着椅背的,周遭嘈杂,满是烟火气,田护士平时瞧着是个特普通、和满大街的姑娘没什么不同的小丫头,她不穿制服站出去没人知道是个能打针的护士,觉得就家中的娇娇小闺女,爹妈膝下承欢。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定,她说:“我不想干了,我想到要回去就害怕,觉得那板凳就在我头上,谁都来不及拦,再过一秒就得让我脑袋开花。”   于小宝半天没出声,牢牢攥着田护士的手。   彭闹闹能理解,就是突然少了个熟练工,儿科肯定忙不开。   “以后呢?什么打算?”她问。   “不知道,先休息一段吧。”田护士虽然有了决定,可看起来并没有轻松多少,她转头看小宝,问他,“你觉得我是逃兵吗?”   小宝压根没这么觉得,他笑着说都随你,我养着你没问题!   田护士红了脸:“我自个能养活自个。”   “哎呀都一样嘛!”彭闹闹给话题做收尾,也笑着,“甭跟他客气!”   、、、   晚上没闹太晚,顾忌着田田身体,吃完饭就散了。彭闹闹打车回家,从电梯出来就没个笑脸,拉开门问里头的小三花:“出来玩会儿不?”   小猫这里的话,喻兰州在不在都没差,反正姐姐会喂罐头会陪玩。   喵喵叫着跑出来,走廊上跑来跑去撒欢,小姑娘撑着脸蹲在墙边愣愣地,小猫来挠她就给呼噜呼噜毛,不如喻兰洲平时陪玩那么专心。等伺候好了小祖宗,人藏被窝里,这才翻开手机给那人发消息,瘪着嘴,不开心——   【想要兰兰锅锅抱着睡QAQ。】   喻兰洲其实一直守着呢,不敢先撩她,怕把人撩哭喽。见她发这么一条,叹了口气。邱教授一旁看资料呢,听见了,抬眼瞅他。喻兰洲一个翻身背冲着小老头,深深锁着那一排字,头一回有这种感觉,想什么都不顾立刻回北城去,抱着她揉吧揉吧,哄她睡。   这丫头,肯定是挺了一天挺不住了才这么委屈。   这会儿,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好。   【要不要视频?】他问。   彭闹闹纠结了好一会儿,对话框里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亮了好久,最终是给了个小猪摇头的表情:【不要,会更想你。】   看到脸,就真撑不住了。   这想法喻主任不太懂,他就挺想看看她的。可也没强求,都顺着她。   【聊会天?】   小姑娘把晚上和田田吃饭的事跟他说了,末了,问:【如果是我的话,你希望我留下吗?】   喻兰洲能体会到对于闹闹来说这个问题有多复杂——   她身在医院,田护士遭遇过的事她都见过,也经历过一部分,那一板凳砸在田护士身上,痛在闹闹心里,都是这行当里的人,兔死狐悲,往后这种情况会不会更严重?严重到哪一步?自己为之奋斗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   这些都很难在一时间有答案。   彭闹闹发的是文字,一个个敲下来发给喻兰洲,消磨着没有他陪伴在身边的夜晚。他在家时没觉得,他不在了,他空出来的位置那么大,大到小姑娘滚两圈都掉不下去。她占着他那边,用着他的枕头,翻开抽屉里他的备用眼睛夹在鼻尖尖上,还是不爽,翻出他的一双袜子套在脚丫上,一直拉到小腿。   这么着,才好些。   喻兰洲问她:【你希望留下来吗?我和小宝一样,不会觉得你是逃兵。我们不是因为学医成本高,一耗就是七八年耗不起才不走的,身边的同学、同仁也走了不少,考公务员考律师做医疗设备,哪条都是好出路,我只是没想过要走。】   彭闹闹捧着手机看着最后这句话。   她喜欢的人,很少很少敲这么长一段话,他的语言一直很简练,习惯发语音,在他们还只是同事的时候,他甚至没对她那些微信规劝小文章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但现在,他敲下这番话。   是的,他真的从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说是被邱主任摁着头肝论文拼职称,可最后是他自己改变了想法,如大树深深扎下根来。他被同事排挤,被病人误会,被告上法庭都没有退却,彭闹闹永远记得那时的他,眼里没有得失,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喻兰洲摩挲着手机,等待着小姑娘后边的话。   他们很少讨论这么深的话题,从一开始彭闹闹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很坚定很坚强到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有人敢、唯有她,在那个夜里拉着他说人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她拉过会所电闸,掀过他的牌桌。   在那之前,她为了他和病人澄清流言蜚语。   在那之后,她送他百里香,和他一块斗牛。   她其实是他的定海神针。可今天,喻兰洲感觉到了她的迟疑。   【我也不想走。】彭闹闹告诉他,【我一开始好气,特么的不干不干了!可后来想想,我如果回家继承公司可能不会开心,我不是纠结要不要干下去,我可能,只是对人性有点失望。】   说到了点子上。   喻兰洲能懂。   他的姑娘,从小长在爷爷身边,被老首长抱在膝头说从前的故事,说祖国是怎么成立的。这一路何其艰辛,跨过了雪山也迈过了人山,有无数的人砥砺前行,拿自己堵枪眼挡子弹,他们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为了一个和平繁盛的新时代。而医院里的大夫和护士其实就像那些堵枪眼挡子弹的英雄,他们苦读十几年,每月三班倒甚至四班倒,遇到急诊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手术,每逢年节值守岗位,捍卫的,难道不是身后无数的老百姓?   可现在这个世道,他们保护的人反而拿枪拿刀,喊打喊杀。   出了事,冲在防疫第一线的也永远是他们这帮人,不会有时间去想自己的牺牲到底值不值,想不明白,再想下去就没人接这班岗,站这个哨。   她只是……对人性失望,但从没怀疑过自己的选择。   其实可以退缩的。   喻兰洲点开小姑娘的头像,她永远喜欢粉红色,永远能发现生活中细小的快乐,他心疼跟他说了这番话的彭闹闹。   心疼颠覆了人生观,又命令自己把世界摆回原处的彭闹闹。   【闹闹。】男人好看的手指轻轻敲下这个名字,【我很想你。】   昨天忍着没说的话,终是藏不住。   小姑娘反复瞧了好几遍,躲在被窝窝里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俩不只是谈情说爱,渐渐的,也是能探讨人生,能说无比亲密的心里话,能成为对方生命之中的定海神针,在彼此无措时成为彼此主心骨的关系了。   向所有医务人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知道看我文的有一些医学生,加油!   但也认同离开医院的那些人所选择的路。   断在这里完美!明天继续!每晚八点前会更新~~姨妈空窗两个月终于来了!这几天我会很难熬,大家见谅~~   再次谢谢投雷打赏~~~等我伺候好姨妈大人双更走起~~~ 第49章 入夏4   第四十九章入夏4   彭闹闹这个小姑娘吧, 只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露出柔软的肚皮,让你瞧瞧我脆弱的地方,你摸摸我, 哄哄我, 第二天老娘照样是铁打的一条好汉!   她是夜班,交班后没什么事, 和小宝聊天,说起田田。   小宝说:“我那时有想过她会这么做,走或者留, 我都随她,就想着她要是留下来, 我怎么也得劝她转科,可她比我干脆。你知道么, 白天我陪她在外头吃饭,邻桌小夫妻俩带着一对双胞胎宝宝,估计是有点发烧了,头上贴着冰冰贴,她趁我去上厕所特地过去跟人说怎么给孩子散热, 看我要回来又赶紧坐回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后来那桌小夫妻走了,老板送上来一盘菜, 说是人家谢她的, 我这才知道。她是个傻丫头, 低着头就抹眼泪,她心里不痛快,走了也不能痛快。”   小宝心疼坏了,跟他大彭讲:“你说她过去, 一开始怎么介绍自己?哎您好,我就随便说说哈,您得给您孩子这么来,人能信她?能送她吃的?”   “您好,我是积水潭的儿科护士,我看您的孩子有点不舒服,什么症状啊?家里喂什么药了么?”彭闹闹低低启口,想象着自己如果是田田,会怎么说。   可她说不做积水潭的护士了。   所以她委屈,她哭了。   “小宝。”闹闹拉着他,“等田田休息好了,想找工作你跟我说,我家里认识点人,能给她安排,不用值夜班,每周双休,还有年假,每半年出国游一次。”   于小宝越听越觉得这工作模式跟他爹的事务所差不多,他问闹闹:“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啊?”   彭闹闹糊弄:“我脑子不好使,来不了那个。”   小宝心里装着事,没多想,拒了闹闹的好意,跟她说:“我给她弄了个私立医院的名额,就看到时候她愿不愿意去。”   私立医院,在提倡公立医院自负盈亏的今天,成为了医护人员另外一个很好的选择。   小宝说的是那种挂个普通门诊就要一千多挂号费,所有治疗均不能报销的医院。那里的环境很好,从基础设施来说,病房一水的双层隔音门,双层床垫,每个病房都是负压病房,这样就能使最好最新鲜的空气优先进入病房供那里的病人呼吸,还有游戏区和休息区,只要你能提出来的,那里都可以满足。   这种医院现在很多,高薪从公立医院挖人,待遇好的没话说。   对于田田来说,那里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彭闹闹打小身体好,偶有小感冒都是家庭医生开几片药解决,她妹妹倒是在十岁之前都是个药罐子,所以一直没攒肉,一直瘦条条的。那时候妹妹住在中日合作的私立医院,病房里有很多新玩具,窗外是绿地和小河,那里的饭菜都是现点现做,很好吃,她每天放学去蹭妹妹的病号饭,吃胖了几斤,穿不进上个月刚买的小裙子。   后来,妹妹越来越健康,她自己在医院工作,随便抓点药就行,爹妈体检也是来公立医院,说是支持她工作。   再也没去过那里。   听说她刚考上护理专业她老爹就在董事会上提议要创建自己的彭氏医疗,结果被彭夫人一脚踢回去。她毕业后老爹又想把她塞进那间中日合作医院,被爷爷一脚踹回去。   爷爷不待见这样的,可他老人家天天看新闻,看多了也怕,但愣是扛住了没说,每回只劝她:“你要有时间回大院来,爷爷喊个小兵教你几套拳脚。”   要是遇上坏人打你,你就打回去,咱不能吃亏。   她真回去跟着学了两回,就两回,后来爷爷不让了。   为啥?   她身上肉多,嫩,每回都练得紫里蒿青,一块一块淤血好久才散。   横竖都没办法,爷爷后来就不说了,自个在家悬着心。   、、、   这边俩小家伙头顶头叹气,小宝说我想喻老师了。   闹闹不高兴:“你想我男人算怎么回事??想你田田切!”   继续不高兴:“嗨呀!好气!这是想篡位呢吧!!有我在一天你甭想!!”   宝大夫总算有点笑模样:“滚边切!劳资爱死田田了!劳资笔直笔直!!!”   彭小护背着手溜达出去,哼哼:“不跟你说了,看看我嫩葱切!”   她学生刻苦,这么晚还练着呢!   顺手给点了夜宵,彭小老师惯孩子从来没边,瞅瞅自家三花就知道,圆了不止一圈。她就怕把她嫩葱也给圈肥了不好找对象,点了两份挺清淡的日式寿司配味增汤,可把小姑娘感动坏了,嗷嗷扑老师怀里蹭蹭,说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考的!   彭小老师拍拍脑袋:“嗯啊!我那么好,你也得争气啊!”   这逻辑,没毛病。   外卖到了,于小宝和嫩葱学生一人捧着一盒感动流泪,彭闹闹就捧着脸杵一旁瞧着他俩吃,俨然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减肥战士!   嫩葱pia叽拍照发朋友圈,引来好一波艳羡,她也不低调,是啊是啊,我真的很幸运呢,在你们被欺生被压榨被使唤跑腿的时候宝宝我正在闹闹老师大D的怀抱里幸福长大!   老师的大D可软可软了!老师身上可香可香了!爱死我老师了!!!!我要是个男的绝对……哦不不,我现在是个女的都快弯了!!!   第二天,护士长过来拍拍肩:“可以,有点样子了,想什么时候升护士长?”   闹闹压根没想过,但还是调皮:“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齐护士长拉着她:“你还是面了点,往后多历练,先预备着,肯定有那么一天。”   闹闹赶紧摇头,笑着:“别别,护士长您甭跟我开玩笑,我害怕!”   当护士长多累啊!她不想,就希望一辈子都这么当个快快乐乐的小护士。   “这孩子!”护士长拍她屁股一下,“走走走,赶紧回去睡觉。”   “嗳!”小姑娘乐颠颠地走了,食堂里买包子,一路走一路吃,回家洗澡喂猫给小草修剪枝丫,最后躺进被窝里。   楼下小院里很热闹,大爷大妈买菜的买菜聊天的聊天,她拉了窗帘,屋子里昏暗,小姑娘偷偷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满意地笑眯眯。   青草味。   她偷偷用了喻兰州的沐浴露。   脚上,踩着他的新袜子,拉到小腿肚。   再把他的备用眼镜拉高架在头发上。   最后,把昨晚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一遍,跟自己说,看完就睡觉。   可看完更想他,疯狂的想,甚至就要记不清他究竟长什么样的程度。   这时候,对话框里弹出两个字:【睡了?】   算着她的班呢。   小姑娘揉揉眼,反正不在身边,可劲撒娇:【没,睡不着,想哥哥。】   喻兰洲、喻大夫、喻主任,正身处酒店餐厅,陪着小老头吃早餐呢。见了,嘴角噙着笑,拍了邱主任的餐盘给她瞧,还告状:【拉我中午吃汉堡呢!他一气能吃仨!够厉害的!不许我跟师娘说。】   闹闹贪婪地瞧照片里左下角男人的手指,那里光秃秃的,她突然想往上面添置点什么。   【要看锅锅照片。】后面跟了一只脸红红小猪猪。   喻兰洲都纵着她,起早了,没抓头发没收拾,就这么拍一张发过去。可帅的人怎么都帅,这一张素颜比网红小鲜肉精修图还厉害,小姑娘点了保存,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翻了个身,觉得热,踢被子,穿着男士袜子的小脚丫伸出来散热,微信里撒娇:【要看锅锅硬邦邦的腹肌么~】   这人高中时候曾脱光上衣打球,阳光下六块腹肌引得一帮小姑娘狼嚎鬼哭,现在甭看没怎么锻炼,该有的还在,非但没被医学院的非人考试和学习强度给压成一块平板,反而更厉害!   他那时挺得意:“千万别小看外科大夫的体力和肌耐力。”   她在被窝里摸过一回,拉了灯看不着,就用手丈量一垒一垒之间的深度,跟麻将块似的。她摸上瘾了,每晚睡觉都要摸,这几天摸不着,抓心挠肺的难受。   手忒痒了。   喻兰洲人在餐厅,本来挺饿,突然就不想吃了,跟老师告了假先上楼,掀开衣裳真给拍一张。   对面小丫头嫌不够,哼哼唧唧要视频。   明明昨儿还不愿意。   老教授也不知道这孩子突然上楼干嘛,反正就磨蹭磨蹭尽量给他抻出时间。喻兰洲把视频打过去,看见了被窝里热红了脸的小姑娘,一下心也跟着热了,唤她:“小猪。”   闹闹听着还挺称心,眯眼笑,做了个猪鼻子给他瞧,小脸蹭着他的枕头,喊他兰兰锅锅。   声音软趴趴的,像甜腻腻的驴打滚。   喻兰洲发现了,她睡在他那边,戴着他的眼镜。   “闹闹。”他又唤她,两人静静地对视,瞧着彼此的脸。   “你快点!”小姑娘娇憨,翻个身,趴在床上,被子掀开,晃着脚丫。   “跟谁学坏的?”他淡淡笑着,手机往下拿,衬衣下摆掀起来。   没提前给肌肉充血,在清晨的日光中瞧起来显得比较含蓄,他肚皮白,皮下血管的颜色隐约能看清,镜头里,还能看见他的脸,无奈又宠溺:“什么坏习惯……”   小姑娘嘻嘻笑,说话没遮没拦:“跟你摸我咪咪一个道理嘛!你也喜欢摸的!”   一句话把喻兰洲给说赢了。   他突然哑了声,说你开灯,我瞧不清你。   小姑娘伸手拉灯,举着手机凑近:“那你好好瞧瞧我!!”   镜头里,有她玫瑰花瓣一样的脸庞也有她那身蕾丝白色睡衣,领口宽大,垂下来里头一览无余。   小丫头确实是发育的好。   那里如倒看的山岚,峰顶成尖,她一动,那里就跟着荡,白莹莹一片,晃得某人眼热心跳。他的手指落在裤边颤了颤,缓缓攥紧,不叫泄露半分。   彭闹闹发现他眼神不对,顺着往下走,啊一声扑在床上,红着脸蛋蛋,一会儿后问:“你想我么?”   “昨儿不是说了。”男人不肯说第二遍。   小姑娘有的是法子治他,又给他瞧她身上的小包子:“我说的是这儿!!”   “嘶——”喻大夫很想揍小孩,“彭小猪你真别落我手里!”   小姑娘不忌惮,手儿往那处去,喻兰洲的喉结上下急急滚了滚。   她笑着倒在床上,给他瞧脚上的袜子,男人徒然安静下来:“睡吧,陪着你。”   她揉揉眼睛,和他一直望着,舍不得睡,到最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自己也没印象,就记得喻兰洲那头动都没动过,一直等着。   视频里的女孩睡着了,小嘴巴微微张开呼呼打小呼噜,喻兰洲又看了一会儿,估着时间穿外套收拾资料,最后,关上视频,和邱主任一起离开酒店。   他进入会场,和许多人握手,听老师向许多人介绍他,他带着自己的项目成果上台演讲,他得到了许多掌声。   这一切,曾经觉得没有意义,现在,却能想起家中正在熟睡的那个女孩拍着手欢喜:“啊!你好厉害啊喻兰兰!!”   作者有话要说:  喻主任推推眼镜很认真严肃:我想了想,应该是大包子,比小包子大一圈的那种大包子。   啊啊啊明天继续啊~我要痛死了!!!躺倒!!! 第50章 入夏5   第五十章入夏5   北城的春天少雨, 大风卷黄沙的,满城飘柳絮。北城的夏天没有那么重的仪式感,它来得突兀极了, 小姑娘夜里睡得热, 踢被子,还是不舒坦, 迷迷瞪瞪把袜子脱喽,踢床下,翻个身继续打起小呼噜。   第二天起来探头瞧窗外, 有点小风,但太阳挺暖的, 楼下小崽子脱了夹袄都穿一件单薄长袖疯玩,初夏, 早晚有些凉,正午穿个短袖走一走还出汗。她伸伸懒腰,掩着嘴秀秀气气打呵欠,哒哒哒先伺候三花妹妹吃饭。   科室里有条不紊,彭小姑娘渐渐把期待喻兰洲回归当成了一种日常。习惯了夜里跟他在视频里撒娇, 习惯一日三餐拍照上传接受领导检阅,习惯了躲在被窝里想他,想着想着掉金豆豆。   喻兰洲的归期往后推了两回。   邱主任好不容易把人带出去, 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么。老头子心里高兴, 知道他儿子这回是真愿意出来, 赶紧给引荐给圈里各位大佬。这待遇陈金云陈大夫从前可没有。说到底还是看实力说话的行当,你肚子里有东西我自然愿意和你结交……   陈大夫?一脑子草包!   喻兰洲也特给他老师长脸,人往那一站,谁不夸青年才俊, 再把履历拿出来一瞧,好家伙,拍拍肩膀:“小伙子前途无量呐!哎我有个项目你有兴趣么?我俩交换一下名片,回头发你邮箱,你瞧瞧,要是有兴趣……”   这都明着挖墙脚了。   邱主任也不慌,全程就笑眯眯一旁瞅着,倍儿自豪,看他学生把人名片收了,回来搂着他慢条斯理:“走了,瞧什么瞧,今儿可不许吃汉堡,油大。”   到今儿事情算是全弄清楚了,准备明儿回程。   小老头说今儿不吃,有人请我。   他是京圈大佬,到了魔都地界,人家自然款待周到,临走这一顿肯定少不了。   践行酒,吃上海菜,浓油赤酱偏甜口,桌上有上好的黄酒。邱主任身体不适合喝,喻兰洲也不喝,菜的口味不太习惯,就端着汤碗慢慢抿,桌上的大佬们纷纷谈起年轻时候的事,最近的年份还是靶向药未纳入医保内几年。他陪在一旁,偶尔也被提问,问什么都能接住,不紧不慢的样子。   直到东道主乐呵呵:“小喻有女朋友了吧?”   干外科的,有妻管严婚戒栓指上每天不厌其烦刷手前摘掉的,也有嫌麻烦,干脆一条绳子系脖子的。喻兰洲身上很干净,人就知道他还未婚。   他这岁数在外科来说尚算早,一般读书都得读到快三张。   喻兰洲放下汤碗,心里一颗小泡泡冒出头,上边是彭闹闹苹果般的小脸蛋。   他点点头:“有了。”   邱主任非常自豪,跟老友话家常:“也是我们科的。”   因为干甲乳的女大夫偏少,所以人家一猜就中:“护士啊?”   邱主任夸人从来不含糊:“挺好一小姑娘,工作上认真,技术好,私下里局气,爱笑,他们俩一对璧人,太般配了,你不知道,可把我们院内些老大难羡慕坏了!”   原本挺低调的小伙子,老师这边夸完他还接茬说了句:“恩,特别好。”   几位大佬凑热闹:“那要抓紧,抓紧!我们等你好消息!”   “嗳。”他应得也爽快,本来心里就有打算。   邱主任乐得眼都没了,拍拍他肩膀:“我学生,像我!”   在座的谁不知道当年小老头是怎么追媳妇的啊?接茬又说起他来,说他就是脸皮厚,跟猪八戒似的。   老哥几个说说笑笑,喻兰洲桌下回消息,闹闹问他:【兰兰锅锅吃饭了吗?】   【吃着呢。】   【兰兰锅锅明天几点回?】   【怎么?】   【宝宝去接他!】   她发了个幼稚园小朋友背着小书包准备出门的表情包,可爱的想让人咬一口。   【甭来,热。】这几天上海也够热的,他临时去商场买了短袖。北城往年都比上海热,他不想叫她乱跑。   【可是我想你了。】小姑娘说话直来直去的,在微信上更是没顾忌。   男人摩挲着手机,面上看起来挺平静,可席散后,他跟老师请假,想先走。   等不到明天。   年轻人的这一套小老头都经历过,见怪不怪,挥挥手:“走走走,赶紧的!”   两眼放光,嗨呀,明儿汉堡走起!   、、、   喻兰洲提着行李,坐上了最后一班回北城的高铁。   窗外黑峻峻的,偶有路边人家的微弱灯光,他一路陪着姑娘胡诌,闹闹问他:【你回房间了么?】   【回了。】   【你要洗澡了么?】   【洗了。】   【你要睡了么?】   【没,跟你聊会儿。】   小姑娘饱含深意:【邱主任在么?】   要是不在,视频看看脸啊!   某人焉儿坏:【在,盯着我呢!】   不想叫他被打趣,只好歇了心思,哼哼唧唧:【你明儿早点回来,我太想你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睡不着觉了!】   他还很耐心:【恩,一早回。】   小姑娘继续哼哼唧唧:【等你回来,我要好好亲亲你,我想抱抱你,你让我咬一口成不?我想嚼吧嚼吧咽肚里,我想我是太想你了。】   【男人的肉不好吃。】他这几天都习惯了,陪着她天上地下的,还给她分析男人的肉为啥不好吃。   男人雄性激素高,毛发多不美观,肌肉量大费牙,脂肪少没肉汁,流汗多味道重。   彭闹闹一串反驳:【别人我不知道,我兰兰锅锅可美可美了!我牙口好就喜欢吃硬的!我减肥呢!脂肪少的就对了!】   最后:【我兰兰锅锅香香的!非常香!!】   男人掩着唇,低低笑开。   那抹笑如打在平静湖面的一滴雨,荡漾开,层层涟漪波动,美不胜收。   叫过来查票的列车员惊为天人,回去后跟小姐妹们分享,就连提前开始打扫车厢的保洁员也瞅了他好几眼。   车到天津时,喻兰洲说要睡了。   确实也挺晚了。   闹闹依依不舍关了手机,被窝里滚了几圈睡不着,抱着小毯子到客厅看电视。看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可她半点不觉得有趣,从沙发蹭到地上,地上又爬到沙发上,就觉得身边缺了个人,难受。   小姑娘恹恹趴在那儿,瘪着嘴巴,小三花也不睡,就团成一团守在她的拖鞋边。倏地,门外头有动静,小猫先起来,冲着大门喵喵叫,彭闹闹慢了两秒,吓死了,第一反应是冲去厨房拿刀,大不了同归于尽!   门口的人动作比她快多了,小姑娘刚下地,门就打开了——   喻兰洲提着大包小包立在门外,冲她扬起笑。   闹闹张着嘴,眼儿瞪圆:“你不是睡觉么???!!!”   男人踢了鞋踏进来,瞧着十分稳重,东西搁茶几上,摘了眼镜,甚至去洗手。   小姑娘亦步亦趋跟着,觉得眼前这不是真人,她做梦呢!   手洗是洗了,可到底没达到外科大夫平时刷手的那洁癖劲儿,尚滴着水呢,就把身后白净软嫩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啊——”闹闹一个没防备,差点往后仰,赶紧圈住他脖子,真真切切瞧这人。   是热的,他有体温,她没做梦。   “啊!!!!”这次是高兴的喊,呜呜呜扑他怀里一直蹭一直蹭,蹭得两人鬓角都散开,脸颊都蹭红了。这就是小动物表达亲昵和喜欢的样子,闹闹开心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咬他耳朵,一开始咬得重,能瞧见牙印,听见他嘶了声,后来就轻轻抿,含着,玩他小肉,哼哼,“你怎么回来呀!!”   喻兰洲几步把她扛沙发上放好,自己蹲在地上,耳朵一片发烫,心口也是烫的,仰头仔仔细细瞧着她,小三花人来疯似的绕着他脚边,喵喵叫也想凑热闹。他给扒拉开,然后伸出刚洗好的胳膊:“喏,知道往哪下嘴么?”   “好啊你骗我!”小姑娘缓过神,原来刚才两人聊天的时候他都在路上呢!小手握住那条胳膊真敢下嘴,啊呜一口咬在他无名指上。   “……”喻兰洲没想到她放着膀子不要咬手指,旷了好几天,这画面相当具有冲击性,女孩单纯美好的花瓣脸庞没有一丝防备,嫣红的小嘴巴含着他指尖,眉眼间带了点恼火的神色,可最后却是冲他眨眼笑了一下。   她张开手,说你起来你起来,我想抱抱你,我要亲亲你!   喻大夫这人有时候很有点没必要的偶像包袱,比如上回,两人睡都睡过了,他非要按点赶小姑娘回自己家,就怕她误会他对她感情的纯粹。这回也是,爷心里有想法吧但不能让你瞧出来,我回来真不是为了内点事,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还忍不了这一宿?我就是特想见你,想抱着你睡,想哄哄你。   所以,他没让闹闹碰。   怕自个守不住。   隔了一个三花的长度坐下,开始清点这一路给小丫头带的零嘴,没抽出空来上外头采买,主办方准备的伴手礼又是纪念章之类的东西,他刚在火车上就从头一路买到下车,知道她口味,专挑重口的辣的。   这些东西现在全堆在彭闹闹跟前,在喻兰洲带着点小期待问她:“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尝尝?”   “……”小姑娘有口难言,想吃……但不能吃……   她现在一点辣的油的都不能进嘴。   小丫头哀怨地瞅了瞅小三花,小猫忒有灵性了,喵一声,不缠着喻兰洲了,嗖一下躲进了客房的床底,一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光。   、、、   喻兰洲甚至伸手给闹闹递了一块麻辣小鱼干。记得这丫头总和小宝两人凑在一块吃这种零嘴,辣得呼哧呼哧转头求他给买奶茶解辣。   可小姑娘没伸手,支支吾吾的说我刷牙啦!   要是能蒙过去那喻兰洲就是个死的。   男人静静看着她,知道肯定有事,表情越来越严肃,小鱼干收起来,不叫吃了。   本来是怕他担心才没说,眼看要生气了,小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好瞒的,赶紧攥住他手,软乎乎的小人挨过来,几下就爬上他大腿,屁股蛋蛋稳稳落在上头,极其谄媚地吧唧一口,笑得娇气,见他脸色未变,又凑近,咬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喻兰兰我跟你说个小秘密你不能生气哦!”   喻兰洲没吱声,倒是手护着她腰后不叫摔下去。   女孩身上的味道他闻出来了,也能感觉到她里头什么都没穿,柔软的包子贴在他胸口,一点不见外。   他不说话,她就单方面决定他肯定是不会生气的,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小肉,很能讨好人,没骨头似的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话里话外护着三花:“小猫咬我啦,它不是故意的。”   喻兰洲一听,眉心折起来,到处找猫。   怀中的姑娘乖兮兮地给他瞧脚上的伤口,不太深,就俩小米牙咬出来的浅坑,但她皮肤白,脚踝这地方严严实实捂了一冬天,跟豆腐似的,那俩牙印就显得特突兀,特让人心疼。   小姑娘玩着男人的头发,小小声说话,瞧着他脸色:“明儿我去打疫苗,你陪我去好不好?那个针可疼了。”   喻兰洲抿着唇,疼你怎么不告诉我?   手伸下去,细细摩挲着那一圈脚腕子,想她自己一个人第一次是怎么去打针的,本来就娇气,那针又很疼,肯定躲起来掉金豆豆了,可他一点没察觉,每天晚上跟她聊天这丫头提都没提。他心里知道,是姑娘懂事,怕他担心。   可他宁愿她打针的时候一通视频打过来,哭唧唧说害怕,说你陪着我。   现在倒好,他下回出门肯定安不了心,就怕这丫头又瞒着什么。   闹闹的屁股往他小腹上蹭了蹭,糯米团子一个,揉成什么形状都成,她再接再厉:“到时候你给我买糖好不好?吃了糖我就不哭啦!恩?成不成?”   “哦喻兰兰你身上好香哦!你抹什么了?你均我点!”   这特么到底谁哄谁呐?   怎么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要糖的小孩?喻大夫一时之间弄不清。   可心疼坏了,磨着后槽牙:“没下回,再这样有你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要说:  喻主任:我说姑娘,咱能坐好了说话么?你这样我注意力难集中,心里很有点想法,憋不住。   ~~~   今天稍微好点就多写了一些,明天继续哈!!!明天晚上八点准时放出来,大家尽量准时!!! 第51章 入夏6   第五十一章入夏6   “没下回没下回我保证没下回!”小姑娘应得飞快, 管他呢,先哄好再说,说好话又不费钱。   喻兰洲把东西剥一边, 说这些你别吃了。   闹闹扭着腰回头望, 眼馋,嘴更馋, 她喝好几天稀粥了,白粥玉米粥混着来,嘴里淡出个鸟!   喻兰洲哪能不知道, 叹口气,拍拍屁股蛋蛋哄着:“你乖, 下回我再给你买。”   “你还要去啊??!”小姑娘最先想到的是这个。   不愿意,舍不得, 把人扒拉更紧,密不透风那种。   男人神色很淡,但眼里都是沉甸甸的情愫,贴着她耳朵说小话:“不去,这些玩意网上也能买, 等你好了买一堆,但现在不能吃,要听大夫的话。”   他这么说, 闹闹就乖乖点头, 屁股扭扭, 搂着他的脖子卖乖:“宝宝不吃,宝宝一定不吃,你放心,宝宝可听话了!明儿你带给小宝吧!”   还想再说点什么腻歪的话, 可人就哑了,脸烧起来,艳红的晕影慢慢染到脖子根,刚还扭得欢的小屁股不敢动了……   那触感太强烈,脸皮再厚也忽视不了,她一双水汪汪的眼对着他,面上那么淡淡的男人其实小腹烧成一团火。   他眼里的东西她瞧明白了。   小姑娘嘤一声扑进喻兰洲怀里,死死抱住了蹭蹭脸,嗔着:“你怎么这样啊……我现在是个病人……”   男人干脆不忍了,一把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边走边哑声问:“还有哪里被挠了没?我检查一下。”   你说说,这还怎么忍?某人指天发誓原本没这想法,可他姑娘在他身上从来没分寸。   经过客房,瞧见露出的一截猫尾巴,喻兰洲清了清嗓子,小三花嗷嗷叫地更往深处躲了躲,生怕被揪出来,男人脚一踢,把小猫关在客房不叫出来。   闹闹伏在他怀中,感觉他的喘息越来越重,直到被放在床上,脚腕被大手牢牢攥住,执起,送到眼前细细地瞧。她害羞,想躲,一翻身钻进被子里,喻兰洲把她拎出来,两手撑在床边,一本正经说着不正经的话:“甭闹,我看看。”   明明伤的是脚踝,却扒了她衣裳。   低头亲她的时候呢喃:“回头我教训內只猫,真是白疼它了。”   边亲,手指边流连,那种感觉让人整颗心都悬起来,仿佛这条命就交到了他手里。   喻兰洲静静瞧着女孩的反应,眼里的火愈加旺盛,人重新覆上去的时候因为毫无阻隔的触感使得两人都舒服得不愿分开。他低头轻嗅闹闹颈间的味道,手在作乱,声音却很稳,逼问:“偷用我东西了?”   小姑娘咯咯笑着躲,实在没办法了,点点头,眉角眼梢都染上几分艳丽。   “想什么呢……”他喃喃,还是喜欢她原本那身味道。   “想你。”小姑娘哄人的手段真是没谁了,私下里什么都能说。   喻兰洲把手覆上心口,那天视频里见到的画面跟钩子似的一直勾着他,想了好几天,最想摸摸这儿。闹闹腾起来一些,细细密密亲他的唇角,舌尖探进去,讨好地轻舔,像小猫一样。他揉大力了,她急急一喘,哼哼:“轻点……”   她也不老实,小手摸下去,摸喻大夫前边的麻将块,摸着了,喟叹一声,还打招呼:“嗨,你们好丫!想大家啦!”   撩人的时候挺得意,再过一会儿就拉着手儿哀求。可你放的火得负责灭啊,不然我找谁切?喻兰洲把这道理说给她听,真是体力好,说话不带喘的,两手一个巧劲把人抱到身上,自己躺下,自下往上瞧着浑身烧红的女孩。   他夹着她的腰上下,姑娘腰不算细,一掐还多点儿,嫩嫩的小肉从虎口溢出,跟棉花糖似的软弹,他情至深处,唤她:“小猪。”   他在笑,笑很浅却很得意,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叫她痴痴看着,紧紧抱着。她乖,随便你揉成什么样都成,在你怀里小声啜泣,也不是真难过,就是一点矫情的生理性盐水,弄疯了,还会伸出小爪子挠你一下,没什么威力,跟抓痒痒似的,唯一的后果就是叫某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女孩叫得又娇又甜:“怎么还来啊!”   男人平静道:“没事儿,明天不上班。”   确实,明儿两人都不上班。   他有点儿绷不住,但还是顿了顿,问怀中软哒哒的女孩:“成不?”   瞧着一点都不累,眼儿亮锃锃的,嘴角噙着笑,很殷勤地商量。   闹闹柔软地点了下脑袋,这时候已经有点灵魂出窍,就锁在他那双闪亮亮的眸子里了。   、、、   就这么真闹了一宿,本来三花听见动静还在隔壁挠门呢,到后来爱闹不闹,不伺候了,呼呼睡了。   喻兰洲这人平日里瞧不出来,干外科的手术服上沾着屎尿血肉都能捧着盒饭狼吞虎咽,但有时候人又特精致,比如现在,深更半夜的,人舒爽了,内骨子劲泄了,把他姑娘抱起来放浴室洗手台上,他转身进屋收拾床。   一回家就洗澡换衣服的人今儿是彻底没忍住,火车上脏着呢,他干脆把床单全换了,体力是真没的说,耐心地给套上闹闹喜欢的蕾丝枕头套,把屋子收拾了,垃圾打个结免得小猫捣乱刨出来,然后回到浴室,把还没缓过神的女孩抱进淋浴间。   当时装修的时候没觉着,现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得腾个地方装浴缸,闹闹揉着眼抱着他,不然站都站不稳,也不纠结头顶的灯是不是太亮了点这种事,反正把脑袋往这人胸前一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害羞,喻兰洲就觉得特可爱,把人从里到外洗好放回被窝里,说好的,抱着睡。   闹闹心里有事,一直撑到这时候,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锦盒,一个素圈戒指套进喻兰洲的无名指,也给自己来了一个,做完这些,半睡半醒地跟他嘟囔:“我俩一对的……我选了好久……你……”   喻兰洲默默瞧着那枚戒圈,等着姑娘后半句,半天没等到,低头看,发现她张着小嘴呼呼睡着了。   他莞尔一笑,举起手细细地看,又执起她的手,两人挨着,两枚戒指就挨着,是一对银色铂金圈,朝内用花体英文刻了二月某一天。   那是他俩的生日。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心中将那一晚默默过了一遍。   那一晚,这个女孩彻底闯入了他心里。   、、、   第二天,说好了没事的,可凡事没个准,喻主任被一个电话叫到了手术室。   家里小姑娘睡了一上午都没缓过来,在被窝里瞪这人。男人低低笑了一下,换好衣服出门前揉乱她的短发。   于小宝是二助,刷手的时候就瞧见他喻老师胳膊上两道红杠杠,本来没在意,可一上台就不对了——   先是穿衣护士脸红了一下,给一旁的器械护士递眼神,然后器械护士不动声色瞧了瞧,不好意思地笑了。   宝大夫顺着大伙的眼神往他喻老师身上溜达,手术服领口宽,他后颈往下那一块也有跟胳膊一样的红杠杠,于小宝心里一琢磨,觉得那可能是指甲挠的。   再往下一联想,顿时也不好意思了。   台上喻兰洲未察觉,发现二助走神,不高兴地喊他名字。咱宝大夫赶紧收收心,好好帮着拉钩子。   下了手术还不能走,这几天没在科里堆了好些病人,整好都排下午了,喻兰洲来得急,肚子里空荡荡的,上休息室问护士借饼干吃,他那花里胡哨的后背都被传到门口发衣服的老阿姨那儿了,都好奇,都想逗逗他。   他这人平时没什么脾气,在手术室里特好说话。   几个护士瞧着他笑,连巡回都杵着不走,这人八风不动坐在那儿啃饼干,看后边病号的病例,合作的麻醉老师头上戴一顶很花哨的小帽,捧着大茶缸抿一口,很感慨:没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喻兰洲一愣,目光滑到小宝,小宝转回身,做了个挠背的手势。   他就懂了。   捻在指尖的饼干薄片喂嘴里,没吱声。   麻醉老师又感慨:挺好的,真挺好的,这样就对了嘛。   从前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生怕把人逼急了,可现在水到渠成,适当的话也能说说。   说完,瞥他,见真没事,就笑了,拍拍肩,揶揄上:甭仗着自个年轻就胡来,铁杵磨成针有你后悔的。   喻大夫没饱,问挤在里头瞧热闹的另外一个护士讨小面包,一点没想遁,大伙见他这样,甚至给递了一盒牛奶让他慢慢吃。   这人好不容易填了个半饱,见这一屋子人居然还没散,麻醉老师还笑着呢,垂眼把指尖的饼干渣弄干净,挺没诚意地解释着:家里养的猫不老实。   哦,合着您身上是猫挠的啊?   您问问,谁信呐? 第52章 入夏7   第五十二章入夏7   手术室里一些结了婚的中年妇女生冷不忌, 甚至给端了碗泡面过来塞喻兰洲手里,笑着:“喻主任昨晚干什么了?卖力气了吧?瞧这饿的。”   于小宝在角落憋着笑,生怕被他喻老师发现。   泡面的味儿是够香的, 喻兰洲喝了口汤, 自个也笑起来。   没吱声,反正你们随便琢磨, 我不承认就完了。   麻醉老师椅子拉近了小声说:“注意腰!男人腰很重要!”   外科大夫成天站手术十有八九都腰间盘突出,麻醉大夫成天坐着也容易腰间盘突出,麻醉老师一脸过来人的模样, 喻兰洲把泡面咽下肚终于是感觉饱了,人跟活过来一样, 反正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他就一句话:“我腰挺好。”   手术室里一两年资历的小护士都掩嘴笑, 五年往上的护士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接着就谈起自家男人内点事。这就不是喻兰洲该听的了,从休息室出来,对着镜子照照,这才看到后背究竟被猫挠成什么样子。   也是够厉害的。   昨晚上也没觉得疼啊……   他白就更显红, 一道道的,哪是猫挠的啊!   无奈摇摇头,重新刷手上台, 一直忙到天黑才忙完, 洗了澡把柜子里的戒指重新戴上, 静静看了一会。   白天的事回家忘了说,就记得问姑娘:“昨儿你话说一半睡着了,想跟我说什么?”   他换好睡衣站在床边瞧着一整天没起来床的闹闹,小姑娘藏被子里, 蒙了好一会儿,话还是没说,心里倒是过了一遍——   “你不是说结婚么……戒指我出了!”   可被子掀开瞧瞧这人,一点提起的意思都没有,她就又后悔了一遍——   啊啊啊啊我擦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啊啊啊啊彭闹闹你真的是只猪!不要怀疑!!!   、、、   第二天彭小护去上班,一进住院部大楼就感觉不太对劲,她累,有时候护士八卦群里的消息跟打鸡血似的成百上千就懒得看,这会儿往上翻,发现大家都夸她牛逼。   真就是夸她厉害,其他啥都没说也没解释,反正你看得懂就看,理解不了就算。   走的就是一个神秘!   闹闹匆匆一瞥,以为还在说她套牢了本院院草这事呢,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就安心收了手机。   上楼就开始忙,护士们平时玩起来厉害,干活的时候也厉害,认真严肃,一丝不苟,每瓶药每根针都得对病人负责。   就这么一直忙到快吃午饭还有办入院的,于小宝靠在台子上瞧他大彭噼啪打字的那双手,指甲剪得光秃秃,泛着淡淡的粉色……   你说怎么就能把喻老师挠成内样呢??   宝大夫也很有探究精神,内心极度好奇:这俩到底干嘛了啊怎么能闹成内样??   是妖精打架还是真打架啊?怎么感觉我喻老师被家暴了呢??   彭闹闹抽空瞥了眼一直杵着不走的于小宝,手上五指翻飞嘴上问他:“瞧什么呢你?”   咱宝大夫露出一抹极其虚伪的微笑,说昨儿手术室有一大热闹,真开了眼了我。   闹闹一想昨天喻兰洲也在手术室,就竖起耳朵听下文。   谁知小宝就光嘿嘿笑,后边的不说了。   还是钱护士一点顾忌没有,忙完了窝闹闹这儿,拉她爪子瞅瞅,眉飞色舞:“喻主任身上你抓哒?够可以的啊!平时没看出来这么凶!怎么着你了?你俩玩这么大?”   彭小护的脸顿时就红了。   “没……”她想否认来着。   “喻主任说他家猫抓的,猫爪子这么长哦??”钱护士特别期待,“来,快跟姐姐说说细节,都说外表斯文的人内时候更疯狂,原来是真的!平时我都没好意思问你哈哈哈哈!”   圆脸小姑娘的脑袋垂到了胸口,一双耳朵尖冒火。   小宝笑着挡:“哎哎,钱钱,别这样,我喻老师说是小猫儿就是小猫儿。”   钱护士管的床摁铃,她嘿呀一声,啥没问出来,又忙去了。   留下宝大夫杵在护士站前笑盈盈:“下回轻点儿,要不你挑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挠,不然你还得上一回院内头条。”   “嗷!”闹闹哀嚎,躲进了桌子底下。   人藏在里头,心口扑通直跳,想起来钱钱说的话,确实是这样,以前没觉着,真住一块了喻兰兰有时候特能闹,和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俩人!   这事儿不能想,一想就停不住想起他急了摘眼镜的样子,想起他流着汗亲她的样子,想起他哄她的样子,想起他问能不能再来一回的样子……   风声太大,连田田都来信慰问:“听说你把喻主任挠了?”   圆脸小姑娘羞得关机!   护士长打这儿经过,见她张嘴就要说话,闹闹啊了声,急急奔过去掩住嘴求饶:“您别说了……”   护士长没弄明白:“我让你甭蹲着一会护理部上来了扣你工资,怎么不能说?”   彭闹闹:“……QAQ!”   于小宝看热闹呢,笑死了都,瞧见喻兰洲从办公桌上起来,赶紧溜了。喻主任捧着病例出来,站在护士站瞧着红成番茄的闹闹和一脸莫名其妙的护士长,淡淡朝她招招手:“过来。”   这一层,凡是身上沾白的,有一个算一个,多少都听到一点儿,都偷偷瞧着呢,闹闹咬着唇小跑过去,规规矩矩立在护士站里,心想我现在起可得千万注意,我可丢人丢大了!   喻兰洲瞧瞧她,一摊手,要笔。   她就乖乖把自个的笔放他手心里。   喻主任签字,北方小爷手里攥着一支细细的、粉红色的、屁股上缀着一个猫猫头的水笔好不滑稽,可他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总爱来这儿混笔用。   签完了,笔还回去,手却没收,往上抬了抬,轻轻弹了一下小姑娘的燕尾帽。   哒一声。   叫闹闹吓得抖了抖。   被偷了蛋的小母鸡似的瞪大了眼伸长了脖子四处看。   别的不说,她现在就想跟这人保持二万五千里长征般的距离!   喻兰洲见她躲,眼里染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直直锁着她,手滑下来的时候贴了一下女孩的耳廓。   零点几秒的事,周围的人都看似很忙,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瞧,所以谁都没发现。   然后小姑娘的耳朵就炸了,烧红烧红,滚烫!   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一晚这人沉重的喘息和身体的重量。   她恼得很,可后背那一块确实是她挠的,怎么都不行,只好鹌鹑似的耷拉着小脑瓜,往嘴里塞了一颗橘子糖。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改了两遍差点上不了榜单QAQ,记不清原版了,好像没差太多,但加了一点结尾,可以倒过去看看,不然接不上这一章。   宝宝心里苦,宝宝要收藏要花花QAQ   今儿就这么多,我今天的码字环境非常恶劣,差点要请假,先这样,静不下心,后边是个难写的,怕写歪,咱明天见! 第53章 入夏8   第五十三章入夏8   本来好好的, 大伙完美地偷偷围观,羞得快生气的小姑娘也被好好安抚,只是大办公室里某个小实习一激动, 啪地打翻了水杯。他的水杯是陶瓷的, 摔在地上稀碎,头一个反应不是赶紧收拾而是回头瞅着喻兰洲等候发落。   墙边一排学生全都屏气凝神, 一脸老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行为跟我们无关的诚恳,心里倒是很仗义:“哥们,你就一人扛了吧, 回头兄弟们不会亏待你!”   喻老师前几年对学生是挺严格的,近来放水放得有点多, 一记眼刀扫过去,把碎了杯子的小崽吓得连块瓷片都捻不起来, 这时候他手机响,垂眼瞅了瞅,接起来淡淡道声:“喂。”   底下一帮小崽多机灵啊,知道这就没事了,赶紧帮忙收拾, 拿拖把的拿拖把,拿扫帚的拿扫帚,几个人又害怕又想笑, 有种劫后余生的味道, 全都埋着头掩着嘴, 生怕笑出声。   喻兰洲就是在这片嘈杂中跟护士站前乖不愣登的圆脸小护士低声交代了句:“我下去一趟。”   她点吧点吧脑袋,没多想,脸还烧着,可亲近也真是亲近, 心中怀着滚烫爱意自然要表示,兜兜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塞他手里,其他话没有。   她给的糖喻兰洲从来都是存在抽屉的粉红色饼干盒里,这都存满一大盒了,谁也不叫碰。   临走前被护士长喊住交代两句事情,下楼的时候好像赶时间,手机就落在台子上了。   这人很少有这么马大哈的时候,护士长自然把手机塞闹闹手里:“回头你给他。”   彭闹闹顿时就想起在学校的时候常看见的一幕——   一对恋人,男的打篮球,把衣服水瓶钱包全交给女朋友保管,别人碰不得。   她那时候可羡慕了。   觉得可甜了。   全校女生都在猜到最后究竟会是谁成为喻兰洲的保管员,可到最后并没有出现那么一个姑娘。   而几春几秋,谁能想到,如今她彭闹闹成了那个专属保管员!!!   这一番认识不得不叫人仰天长啸,好不得意。   圆脸小护从来不查男朋友手机,放心得很,有时候来短信来电话喻兰洲在忙都是使唤她接的,她完事就给放回去。   这人刚走没一会儿刘院长的电话就来了,闹闹一看,怕有什么事就帮忙给接起来。   刘院长一听是个姑娘,立马知道了:“你是闹闹吧?”   这名字叫的,很有几分亲近。   毕竟给院里捐了一栋楼的是她老爹和妹妹。   积水潭这几十年来了不少很有背景的人物,彭闹闹虽是个小护士,但在院长眼里无异于一块大钻石,就希望她永永远远都待在这儿,别挪窝。   千万别挪,不然油水就落别人家去了。   闹闹跟院长大人说话也没什么怂的,反而是刘院长笑眯眯跟彭氏千金套近乎,从最近科里忙不忙?累不累?同事之间相处得咋样?到天气多变,记得避暑遮阳。   闹闹心里一堆槽点,那护理部成天整幺蛾子您不知道啊?我们当护士的能好么?伺候病人都没那么累,就烦护理部内些人您管管不?   同事?我跟同事可好了!我到哪儿都混得开!   刘院长一番嘘寒问暖,最后说到喻兰洲:“你们俩的事我听说了,喻大夫青年才俊我院中坚,般配,特别般配!伯伯跟你道声恭喜,计划什么时候请伯伯吃喜糖啊?”   论八卦,男女都一样。   刘院长的伟大蓝图里彭闹闹至关重要,这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太棒了,回头张口问彭氏要点先进仪器和保养费也不会太难办不是。   闹闹笑嘻嘻地装傻,没个准话,刘院长关怀到位,提起正事,让她帮忙找一下喻兰洲。   “他刚才出去了。”   “知道去哪了吗?找他有点急事。”   闹闹:“……”   您有急事您不早说跟我这儿费什么口水?   她刚才好像听见喻兰洲约了谁在背后仓库,过去一趟也不麻烦……   、、、   一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瞧着约莫二十岁,笑盈盈给喻兰洲递了根烟。   喻兰洲卯他一眼,从前没觉着,现在一瞧倒是不成样子,毛都没长齐呢抽什么烟?   “戒了。”他手一推,没要。   有个姑娘一直盯着他,介意得很,这事说难也不难,自打在一起后他就没碰过。   “柯棋。”喻兰洲问,“上回打给你怎么不接?”   不接就算了,也不回一个,这小子避着他呢,他知道。   叫柯棋的半大小伙含糊着:“有吗?我没瞧见,嘿嘿,哥,您最近还好吧?”   他喊喻兰洲一声哥,亲亲热热的,可两人瞧着不像是有亲戚关系的兄弟。   “你也别抽了,我有事跟你说。”有些话,本来跟闹闹在一起前就想说。   柯棋老老实实把刚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里,一点不意外。他每回见这个哥哥都得听半天训,从学习到外头交的朋友,哥哥都得插手管管,唯独没管过他花钱,而他每回冒头也都是因为手头紧。   不然谁原因听这些唠叨啊!   在这北城里,泡妞吃喝结交朋友,哪样不花钱?   他姐有本事,给他找了这么个姐夫,别的不说,钱管够。   所以他一直愿意跟他亲,即使姐姐不在了,也不生分。   “恩恩,您说!”小伙子规规矩矩站好,心想我最近没犯什么大事,乖着呢!我瞧上一姑娘,盘靓条顺,可喜欢了!   喻兰洲瞅着跟前的人,几年前还上高中呢,一转眼就快大学毕业了。那张稚嫩青涩的少年脸也慢慢变得世故了许多。他斟酌着,有些事得给人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这一停顿有点久,柯棋误以为是暴风雨要来前的宁静,吓坏了,赶紧唤了声:“姐夫……”   自己就招了:“我以后不乱花钱了,您别生气啊!”   “不是这事。”喻兰洲手揣兜里,发现手机没带,他指指一旁高一截的台阶,“你坐。”   这事几句话说不清楚,打算促膝长谈。   柯棋闷头坐下,很慌:“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没打架,考试及格,每周回家点个卯陪爹妈吃饭,我表现还可以嘛!   平时姐夫说的最多的就这几样啊!   “我有喜欢的人,我俩在一起了,和你说一声。”这就是他要说的。   柯棋一下就愣住了,脸上的笑就没了:“啥?”   喻兰洲没重复,知道他听见了,大手抬起来像小时候那样揉揉柯棋的头,沉声道:“我永远都是你哥。”   柯棋猛地把头扭开:“你不是我哥,你是我姐夫,你是我姐男朋友,你一直是!”   喻兰洲见他转不过来,也不多说,就这么瞧着他,瞧着少年脸上的委屈和不羁。   柯棋突然怪笑起来:“您一个人久了怪寂寞吧?您找人纾解一下我不介意,我也是老爷们我知道,您不用特地跟我说,成了,今儿这事算过了,我走了。”   喻兰洲把他拉住,不怎么高兴:“甭这么糟蹋人。”   柯棋反手给挣开,火了,不藏了,发脾气:“你不能这样!你对得起我姐么!”   在他心里,姐夫就永远是姐夫,怎么突然就变了?不是说永远照顾他们家的么?怎么跑别人家去了?   人走茶凉,这才几年?我姐得多伤心!   “柯棋……”   柯棋越想越生气,上前攥住自己曾当成亲哥哥一样的喻兰洲,攥着他的衣领,眼里冒着水光,吼他:“你甭跟我说,我不想听!你个骗子!!我错信你了!”   “柯棋!!”喻兰洲折着眉心摁住人,“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应该重新开始。”   柯家有两姐弟,柯棋是老来子,爹妈姐姐捧在手心长大,难免纵了点,所以学习不行,到最后考了个二本,快毕业了也没定下来未来的目标,在他心里,姐姐一直还在,在他心里,只要姐夫在,姐姐就在。   喻兰洲怎么会不知道。   他有闹闹在身边,好像迈出去的那一步不算太艰难,水到渠成就过去了,可柯棋身边没有另外一个闹闹,他的难处喻兰洲都能体谅。   “喻兰洲你没有心!”柯棋哭着怒吼,“你他妈就是管不住下半身!是个女的都可以!没人能跟我姐比!鬼他妈重新开始!那是我姐!!”   这一块平时没人来,两人都没瞧见墙角边飘着一角白裙,一只白色胶鞋小心翼翼露了个鞋尖。   “你自己守不住甭跟我说什么废话!我告儿你你这辈子都是我姐夫,甭想甩了我!甩了我姐!内女的活儿特好吧特能伺候吧?瞧你内没见过世面的样儿!随便找个站街的也能伺候!你要喜欢我请你!一个不够就俩!她叫什么?有我姐漂亮吗?你甭瞧现在有些女的看着挺清纯,脱了衣服都一个贱样……”   越说越没谱了。   喻兰洲前头还压着气,到了这儿挥起拳头狠狠砸在柯棋小腹上,把人揍了一个踉跄,直不起腰,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嘴巴放干净点。”   “我偏要说!”   “再说还揍你!”   柯棋一双眼瞪得贼大,不敢相信喻兰洲真能揍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脸涨红,就一句话:“你对不起我姐!”   喻兰洲无力地叹了口气:“我跟你说不通,反正知会你一声,这事也不需要你点头,下回再让我听见你试试。”   他手抬起来点了点,脸色很僵。   而墙角那抹白裙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彭小胖:QAQ   快来点花花安慰我! 第54章 入夏9   第五十四章入夏9   喻兰洲手机没在身边, 怕有急事,揍完柯棋就走了。一脸寒霜,也是气的够呛。   一上楼, 圆脸小姑娘还在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乖乖把手机递给他,说刚才接了院长的电话, 你给回过去吧。   一点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喻主任被刘院长招到办公室去了,小宝溜达过来,笑眯眯:“我田今儿约一块看电影啊!去不?”   彭闹闹给个小白眼:“有没有毛病你俩约会我去干吗?”   “那你可以叫上喻老师咱双人约会啊!”   小姑娘摇摇头, 算起来还真是没和那人一块看过电影,唯一一次在电影院门口他还把她弄哭了。   闹闹伸手扯了扯小宝, 踟蹰着。   小宝问:“咋啦?”   还是踟蹰着,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 爪子松开,问:“你喝奶茶么?我请你。”   “让喻老师请啊!”小宝已经习惯了他喻老师成天给这丫头买各种零食。   “你不喝就算了。”闹闹给自己点了一杯非常冰的果茶,这大热天的喝下肚浑身通畅。   晚上,挨着喻兰洲看电视。   那部剧追到最后一点尾巴,不太有吓人的画面, 小姑娘眼瞪得大大的瞧着电视里的男明星,小三花真是跟谁像谁,盘在姐姐腿上, 有样学样, 也瞪圆了眼睛瞧着男明星, 这猫真通灵性,居然还会扭回头瞧瞧姐姐身边的男人,似乎在比较他们俩谁好看。   喻兰洲一旁刷邮箱处理事情,印象里好像是没什么不能看的了, 幽幽卯了眼小三花,抽屉拉开翻出一袋小零食,立刻得了小猫的喜欢,喵喵叫着奔过来,在他脚踝打转。   就在这时候,电视里突然出现了个死人的特写,这一段前头就播过,快大结局了,整个故事得捋顺,就又祭出了回忆杀。闹闹被吓狠了,突然嗝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震。   太快了,快到喻兰洲根本来不及替她遮,而同时,他脑子里也蓦地想起了最后这一点不该看但已经把姑娘吓着的东西。   他赶紧把人抱怀里搂着。   闹闹窝在他肩上,没吱声。   他揉着后心:“怪我。”   怪他分心逗小猫了。   今儿小姑娘却没撒娇,反而很坚强,说我没事,抬起头瞧瞧他。   喻兰洲等着她示下,通常这时候就是哭唧唧说饿却又不肯吃纠结的要死的时候了,可彭闹闹却推开他,揉着眼站起来,说困了,要睡了。   她没等他,哒哒哒往里走,小猫亦步亦趋跟着,在床脚猫窝里盘好,喻兰洲跟过去,听她小小声:“帮我关个灯。”   、、、   第二天两人不是一个班,喻大夫一早走了,小姑娘还能再躺躺,晚么晌起来去单位就行。   彭静静算着她班次,打电话:“起来,喝早茶切!”   “不去。”小姑娘翻个身,瘪着嘴没兴趣。   彭总难得有时间,非要把这人挖出来:“那咱SPA切?”   小姑娘把脚丫子伸出床边,不吱声。   亲亲密密的小姐俩,彭总立马就问:“不高兴了?”   “没。”   “出什么事了?”彭总可不好糊弄。   “昨晚看电视被吓着了。”顺口胡诌。   “……”轮到彭静静顿了顿,“吵架啦?”   她家大妮这反应跟其他小姐妹和男朋友闹脾气的模样差不多。   谁知这仨字触着了闹闹逆鳞,拍床坐起来:“我们没吵架!”   嚯,可厉害了。   彭静静咕哝:“你吵没吵架自个心里清楚。”   “就是没有!”闹闹鼻尖一酸,挺住了,软了声儿,“真没有,我就是犯懒。”   彭静静倒抽一口气:“你丫不是怀孕了吧彭闹闹!”   闹闹实在无语,把电话撂了。   床脚小猫立起来歪头瞧她,她把被子遮在了头上,跟小猫交代:“我困了,我再睡一会儿。”   小三花于是放心地坐下来,表演一个劈叉舔毛。   这天晚上喻兰洲有饭局,院里大外科一把手带上左膀右臂均出席,邱主任领着家里小崽觉得倍儿有面,觉得谁都没他儿子来的俊俏来的有实力。   闹闹晚上和钱钱搭班,有个老病号骨转移,疼得睡不着,值班大夫给开了止痛药,药房使唤人下去拿,她见钱钱好事来不方便,自己就下去了,顺便给钱钱带一包小翅膀。   积水潭里的小卖铺不是二十四小时,闹闹把药送上楼又下来一趟,到门口小超市去买,夜那么深,消散了些白日的暑气,她一走到大门口就停下了——   有个小孩,蹲在路边,一双眼狼崽子似的,发着狠,幽幽锁着她,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是身上有伤,扯疼了,抬手捂了一下,又觉得丢人,撒开手硬扛着,冲闹闹咧嘴一笑,像是守着猎物的小兽,得意得不行。   闹闹站着的那个位置,可以退,但她没有,应着目光直直往前走,越过柯棋去对面小超市买了小翅膀,用黑色塑料袋装着,攥在手里,回到他跟前,明着问:“你找我吗?”   柯棋有点愣,没觉得她是怕,反而趾高气扬的。   得意什么?   跟我显摆你抢了我姐夫?   小伙子顿时沉了脸,落了下乘。   他昨儿挨完揍就没走,在停车场溜达一圈,瞧见喻兰洲的车,然后到大爷那儿递了两只烟,套交情,说自己是外科喻兰洲的弟弟。   喻兰洲自己也总给大爷递烟,不过是想行个方便好停车,大爷自然记得那么好看的小伙子,笑眯眯接了柯棋的烟夹在耳后,竖起大拇指:“你哥哥可是这个。”   柯棋也不含蓄,跟着夸,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哥哥的女朋友。   整个积水潭都知道的事情大爷也不落后,说我瞧见好几回小喻主任开车载彭护士来上班,两人感情可好了。   于是柯棋知道了,勾搭他姐夫的那个女的姓彭。   再接再厉,套出了全名,彭闹闹。   大爷是个热心肠:“还没见过你嫂子吧?挺好一小姑娘,咱们院微博上录的心肺复苏视频里头就有她。”   皇城根下的老大爷,紧跟潮流,开奥运会的时候硬是学会了几句外语,哈喽拜拜说得忒溜,现在微博微信也能刷几手,常年医院里住着,心肺复苏这种专业术语说起来一点不打磕巴。   倒是柯棋一半调子,琢磨了好一会儿摸到了积水潭官博,找到了那个科普视频,把里头的小姑娘瞧了个真切。   没瞧出什么特别。   又矮又胖。   、、、   闹闹瞧着跟前这个快要与喻兰洲一般高的大男孩,又问一遍:“你是找我吗?”   柯棋在这儿蹲了一整天,自然是找她的。   “有话要说?”闹闹仰头问他,问的很是淡定。   不应该是这样,在柯棋的计划里不应该是这样,这女孩见到他应该心虚,应该害怕才对!他急于找回场子,点了根烟,全喷闹闹脸上:“恩,找的就是你!”   闹闹不喜欢烟的味道,皱起眉:“跟我来。”   她昂首挺胸走在前头,小小一个气势十足,把柯棋带到了住院部前的小花园里:“就在这儿说吧。”   “我叫柯棋我姐叫柯莲。”柯棋自报大名,“喻兰洲是我姐夫!”   我姐叫柯莲。   这五个字,叫一直没什么波动的闹闹脸上一怔。   柯莲……   她好像听过。   一直没想去打听,昨儿斟酌了半天也没朝小宝问喻兰洲前头内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原来……   她真的听过。   从喻兰洲的嘴里,听见过她的名字,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   “你离开我姐夫吧!”柯棋小大人似的吩咐,脸上有不耐烦,“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不就是图我姐夫的身份和钱么?你不配!我告儿你,趁我好好跟你说话识相点!不然……”   柯棋眯了眯眼。   闹闹却没被吓着,实话实说:“我不图他钱,只图他人。”   “人?”柯棋问她,“你凭什么?你连我姐姐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你凭什么?凭你吨位重还是凭你吃得多?”   闹闹垂了垂眼。   柯棋见状,有些得意:“你知道我姐么?我姐,当年第一名进的清华!比你漂亮多了!她和我姐夫才叫郎才女貌!才叫般配!”   “可是你姐……”   “你闭嘴!不许你说!”柯棋跳脚,伸手就要抓闹闹。   闹闹往后一躲,提醒:“这里是医院,那儿。”   她指了指:“那儿有摄像头。”   “你敢打我五分钟后保安就会过来,抓不到你他们就会报警,迟早能抓住你,你还在上学吧?留案底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打我就算喻兰洲求情我都不会撤诉,你考虑清楚。”   “你!”大男孩铁青着脸把目光从摄像头那儿收回来,默默攥紧了拳头。   闹闹不戳人伤疤,换了一句:“我不是小三,所以你也别冲我来。”   柯棋却当没听见,说起姐姐和姐夫的过往,说他们怎么相识,怎么相知,说喻兰洲带她回家见父母,他们约定好等他从国外回来就结婚。   就结婚。   闹闹静静听着,脸上未有波动。   “你只是一个替身。”柯棋邪恶地说,“我姐夫永远都爱我姐,你根本不懂他们的感情。”   说着说着自己就哭了,有些事他当没发生过,有些人他当还在身边,可心里到底是知晓的,扛不住,想姐姐,想曾经那么好的时候,哭着吼:“你永远只是一个替身!!”   闹闹摇摇头:“我不是。”   该听的听完了,她转身上楼。   白色胶鞋被台阶一绊,膝盖磕破一层油皮,她皱了皱鼻子,没哭,去休息室找小宝,问他:“柯莲的弟弟你认识吗?”   于小宝狠狠一哆嗦。   闹闹说:“他在楼下,我怕他出事,你叫个车送他回去吧。”   闹闹说:“万一真有事我得担责任,我不想。”   于小宝立马穿鞋狂奔而出,脑子无比清醒,知道要乱套了。   下楼瞧见柯棋蹲在花园里抽烟,把人提溜起来往外走。于小宝从前是总瞧见这小子来找喻兰洲的,也知道喻兰洲把他当亲弟弟疼,总给他零花钱,椰子鞋最抢手的时候城里根本买不着,他甚至托在国外的朋友帮忙寄了一双,是柯棋的脚码。   都知道这孩子可怜,他来的时候科里的人总会凑很多零食给他装书包里,所以于小宝自认是这小子半个哥,训起人来不气短:“你裹什么乱你!关你屁事啊!赶紧给老子滚!再看见你就揍你!”   柯棋委屈极了:“你们都护着她!!你们都揍我!!我姐走了你们就这样对我!!我讨厌你们!!!”   小宝:“……”   跟这小子说话跟鬼打墙似的,没法说。   叫个车,把人塞上去,嘱咐师傅一定看他进学校了再走。   重新回到病房,在电梯口想了好久才进去,问他大彭:“跟你说很多不好听的吧?”   闹闹点点头。   小宝端详她神色:“甭放在心上,小屁孩一个,吃醋呢!”   闹闹唤了声:“宝儿。”   “哎。”宝大夫一颗心悬得老高。   “甭跟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没那么狗血啦,就是两个人自己的问题,解决完就好了,大家不用担心~~   前头应该都甜够了吧?咱来点别的口味哈!   柯棋不敢承认姐姐已经走了,仿佛只要他不承认,姐姐就一直在身边。小孩一个,姐姐是他心里最厉害的人,最喜欢的人。   PS,这个周末我没办法双更,见谅。 第55章 入夏10   第五十五章入夏10   第二天一早喻兰洲就出来遛猫了, 小三花玩得挺高兴,肥肥的小肚腩蹭着男人的手,喵喵叫着要摸摸。   真是……越来越像。   黏人。   他抬手给撸毛, 低喃:“以后得乖点儿, 可不能再咬你姐。”   说着手掌使了三分力拍了拍猫头:“我可不像她惯着你。”   小猫听懂了,粘粘糊糊抱着他手, 像在说:“我不敢啦!”   从家里出来时门口的早餐摊刚炸好第一锅油条,喷香,可喻兰洲没买, 反而让老板卷张鸡蛋饼,加一杯无糖豆浆, 提着去积水潭接闹闹下班。   顺便领她把针打了。   没上楼,单手插兜等在楼下小花园, 算着她交班的时间。   他没提前说,所以闹闹下来的时候楞了一下,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这儿被个小孩指着鼻子骂呢。   而他冲她笑,提了提手里的早餐。   见她没动,揣兜的手抬起来照了照, 笑着扬声:“嘛呢?”   她回神,哒哒哒跑过去,一下拉住他的手, 仰头直勾勾锁着他。这姿势是撒娇惯了的, 叫男人误会, 四周瞅瞅,这个点,几个睡不着的老人都开始遛弯了,只好攥了攥那肉呼呼的小手, 全当是亲过她了。   他买的鸡蛋饼闹闹只吃了一半就摇头不肯再吃,车上捧着豆浆心不在焉地吸,时不时扭头瞧瞧身边的人。   夏日的阳光一早就很热烈,那金黄夺目的光线洒在喻兰洲的侧脸,叫他如此令人悸动。   男人用眼尾一直留意着呢,腾出手揉揉脑袋,问没精打采的小姑娘:“困了?”   “没。”闹闹垂下眼,说实话,“你太好看。”   所以我那么害怕失去你。   这个点防疫站没几个人,一会就能打上,从来都抱得紧紧的说害怕闹着要糖吃,在他耳边娇滴滴哼唧喊兰兰锅锅保护我的小姑娘今儿却很不一样。沉着镇定把针打了,对着一脸担心的喻兰洲摇摇头:“不疼。”   帮她打针的护士拆穿:“肯定疼,这针大老爷们都扛不住,每回都哇哇大叫喊我天仙姐姐让我轻点儿。”   装坚强的小姑娘低了低头。   喻兰洲把人牵出来,微微弯下腰凑近了逗她:“哟,可以,彭坚强,太给我长面了,说吧,要奖励什么?”   记得第一回陪她来的那天,小姑娘抱着他胳膊泛泪花花,哼哼唧唧说要一罐最大的哈根达斯。   他去超市给买了,两人插两根铁调羹一边看电视一边挖完。   感觉不是哄女朋友,而是哄自家闺女。   闹闹今儿一点不想吃冰淇淋,知道喻兰洲逗她却没笑。喻兰洲把她送回去接着去单位上班,觉得闹闹情绪不太对,拉住小宝问:“昨儿没出什么事吧?”   宝大夫得了闹闹嘱托,愣是扛住了没说,摇摇头,却不敢瞧他喻老师的眼:“都挺好。”   “我一会儿提前点走。”喻主任跟于总说了一声。   于小宝恨不得他能赶紧回家哄人,立马就说喻主任我来查房,您这就回吧。   喻兰洲下楼的时候接了个王钊的电话,约打球。   闹闹在床上坐了一天,心里的事情越想越难过,她把脑袋埋进膝盖里,那样情感鲜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女孩这回却没哭。   哭不出来。   眼底逼出一道赤红。   喻兰洲回家看到的就是小姑娘裹着她的小毯子,憋着嘴,脸色很差。   他第一反应是去摸额头,怕她打针有不良反应,没烧,可这是怎么了?   王钊的电话又来,他给摁了,闹闹仰着头看他,他说没事,钊子要打球。   小丫头掀开被子颤悠悠起来,轻轻搭在他手上,先唤一声喻兰兰。   两人关起门来的亲昵,声儿很小,她总是这样,生怕嗓门太大把这人吓跑了。喻兰洲弯腰等她说话,端详着脸色,有点不放心。   闹闹喊他,张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手使了劲,感受他温热的掌心温度,末了,终是松开,脑袋低低的,只给一个发旋……   想瞒,却怕被他瞧出来,实在没法子,胡诌:“晚上我回家陪爹妈吃饭。”   “身上不难受吧?”喻兰洲只担心这个。   “恩,我没事。”闹闹垂着眼,看两人头对头的拖鞋,到这时候,她想的还是自己能压就压着,回家待几天,心里过了那道坎再回来,不叫他知道……   可一回家就知道自己错了。   、、、   他们家彭总一双眼睛亮得跟太上老君似的,明察秋毫,一见她就问:“喻兰洲欺负你了”   闹闹看着妹妹,对她没什么好瞒的,经历过的那些事、心里的那些话,全都能说。   闹闹站在妹妹跟前,低着头:“你从前对我说的,我现在懂了。”   彭静静一听:“出什么幺蛾子了?”   彭总心里有谱,喻兰洲绝对不会搞劈腿小三这类破事,那就是之前那段……   “他的前女友叫柯莲。”闹闹特别说了一句,“姓柯。”   彭静静点了一支烟,顿时闹闹公主般的卧室里溢满薄荷烟草的味道。   “接着说。”   “她弟弟来找我。”   “怎么?”彭静静猛吸一口,一脸不屑。   闹闹把事情说了,听见妹妹冷笑一声。   她说话不客气:“那让他自个下切陪他姐嘛,找你算怎么回事?”   闹闹看了看妹妹,手指卷着床单的蕾丝边,这里头的事情她想了两三天,捋顺了,跟妹妹一点一点吐出来:“他说我是替身,我自然是不高兴,可我发现我不敢让喻兰洲知道我不高兴……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柯莲的名字……我不敢问他们之间的事,我一直在逃避。”   “你继续怂。”   “我也不知道喻兰洲是怎么想的,他也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提过以前的事,是不是在他心里那块地方还是没好,还是一碰就疼?是不是他跟我一样逃避了很多东西,慢慢会开始后悔?”   “……我没跟你说,我俩能在一块其实是我死缠烂打……如果那天我没喝醉……”   彭总把烟屁股摁在从隔壁带来的水晶烟灰缸里,瞥了姐姐一眼。   闹闹被她看的不自在,埋了埋头,光洁的脚趾头攥着地板,用力到发白。   “她叫柯莲……”闹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弱弱的,断断续续,“我听见他在梦里喊她名字了……”   “我靠!!!”彭静静这回不冷艳高贵了,踢了椅子站起来。   闹闹拉她一把,把人扯坐下。   “然后呢!!”彭总烦得又点根烟。   闹闹:“……”   “快说!!!一点都别落下!!!”   闹闹这回把委屈露在了脸上,憋着嘴,眼尾朝下耷拉:“那天我俩第一回睡在一块……我听见了,没在意,我以为他渴了……我是昨天晚上才慢慢琢磨出来这事……”   “彭闹闹踏马的你傻逼还是我傻逼?我居然会以为你能拎得清!”彭总对自己人说话也不客气。   闹闹指指自己。   我傻逼。   可我真没多想,   我还给他端了杯水。   “那你现在回来干嘛?回来哭够了到他跟前继续装吗?彭闹闹你俩要是过一辈子那你一辈子都这样?我说的话你都当放屁,现在好了吧!甘愿了吧!”彭静静气得叉腰。   “不是……”闹闹抱住自己,小声说,“我知道我这样不对,我的心态有问题,能跟他谈恋爱实在是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我十几岁的时候做梦都不敢这么想,所以我潜意识里拒绝这个梦破掉。我知道一直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可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就回来了,我想静静……”   “甭喊老娘名字!要被你气吐血!”彭总居高临下看着闹闹,抬起她下巴问,“自己偷偷哭夺少回了?”   闹闹如实摇摇头。   好的,没哭才更糟糕。   彭总朝天花板翻个大白眼:“你最好能想清楚。”   、、、   第二天,闹闹找护士长请假,没说原因。   护士长举着手机瞅了瞅大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那个位置,觉得肯定有事,暂时先应下了。   等喻兰洲下台回来一瞧,没瞧见闹闹,就也觉得不太对,给她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没接。   从来都是秒回的孩子,肯定有事。   先找护士长,护士长反而说:“我还想找你呢,吵架了?还是她生病了”   没吵架,生病的话也不会不接电话。   最后在角落逮住了于小宝。   宝大夫顶着他喻老师铁青的脸色苦着脸:“您问吧,我都交代。”   “是不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柯棋来过了。”小宝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前边的我不知道,闹闹让我下去送他,反正柯棋嘴里不干净,我估计闹闹是生气了。”   说着就很气,虽然顾忌着他喻老师,但闹闹到底是不同的,护着她:“丫一小破孩懂什么啊,成天净捣乱!那么晚阴恻恻守在门口想干什么?我看闹闹是把他带到摄像头下边说话的,也是她聪明,不然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喻主任。”小宝从前从来不提,这回话说的明明白白,“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可不能怀念着从前又惦记新鲜。”   “柯棋内天让我揍了一顿。”喻兰洲看了看小宝,就算是解释了。   于小宝挺吃惊,破小孩从前狗都嫌弃的时候喻兰洲也没打过他。   喻兰洲也没怪小宝怎么没早点说,倒是闹闹突然请假了,宝大夫心里有点虚,挠挠头:“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没吭声,坐在那儿想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对这丫头的了解其实不多,最起码一个,他都要跟人求婚了,却不知道彭家大门朝哪儿。   这丫头,现在绝对不会去爷爷家。   喻兰洲私下里找护士长,想调一下闹闹的档案。齐护士长把地址发过来,语重心长:“兰洲啊,闹闹是个好姑娘,得珍惜,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他把那串地址刻在心里,一下班就走了。   于小宝很不安,给闹闹打电话发消息,均石沉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卡文,微博和文案上都请假了,整理大纲到今天下午四点半,哎,还欠一章,明天还吧,一定还清,不赖账。   我想知道大家如果听见男朋友在睡梦中喊前任,会是什么反应?会逃避吗?还是会吵架?   我没闹宝脾气好,我肯定是要分手的。我觉得这种事跟家暴一样,有一回就有二回。 第56章 入夏11   第五十六章入夏11   闹闹是很迟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的, 插上电一开机就发现很多喻兰洲的短信和电话。最后一通是小宝的。   她给小宝回过去,宝大夫在那头都快炸了:“大彭你咋回事,怎么不接电话!”   “不是故意的……”闹闹垂着眼皮, 抱膝躺在床上。   “喻老师去找你了!!他都知道了!!”小宝扯嗓子吼。   小姑娘一听, 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到了这时候,也有点怕见他,脑子里一团乱, 什么都没想明白。   小宝问:“你看看喻老师到了没,出去有些时候了!”   就在此刻, 彭静静拍门进来,靠在墙边叼着烟, 手指了指外头:“来了。”   光脚的小姑娘哒哒哒跑到床边垫脚瞧,可从她房间的窗户望出去只有苍天大树和玻璃花房,一眼望不到尽头。   彭静静被烟熏得眯起眼:“在外头站了好一会了。”   闹闹猛地回头,手里还举着电话,电话里, 小宝说:“喻主任今儿一天脸色都很差,你呢?你还好么?”   其实一早她就知道,却故意晾着, 想看看这人能等多久。   今儿全家都在, 爷爷也过来吃饭, 闹闹拉住妹妹,一双眼里全是话,水汪汪求着妹妹。   她不想让爹妈知道她生活里出了不大不小一个事故,也不想叫爷爷跟着担心, 爷爷老了,盼着她成家,盼着她和喻兰洲像他和奶奶一样,和和美美相扶走完一辈子。   “你就怂吧你。”彭静静指缝夹着烟,无奈地转身出去。   闹闹扒在门口,听爷爷问:“二丫去哪啊?不是说今儿休息一天么?”   “公司有点事,我一会就回来。”彭静静扯着谎,明晃晃从老爷子跟前走了。   闹闹定了定神,跟妹妹打电话:“你甭说其他的,就帮我劝他先回去,让他等我电话,等我想明白了……我会找他的。”   只听彭静静嗤一声,把电话撂了。   妹妹办事向来稳妥,闹闹能放心,她盘腿坐在飘窗软垫上,想着从开始到现在和喻兰洲的一点一滴,有难过也有开心,相比之下,好像开心的时候更多。可她摸摸心口,那里扎了根刺。   本来没觉得有多难受,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就一点一点更介意,她爱的男人,睡梦中喊别人名字这件事,渐渐就过不去了。   究竟得是怎样的喜欢才会把一个女孩搁在心里三四年,到现在还能梦见她,喊她的名字呢?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闹闹歪着头在想,我成天和你在一块,你最应该梦见的难道不是我吗?   人啊,都这样,有了说不开的事,不管是为什么隐瞒,最后都成了怨恨。   、、、   小姑娘平时在科里千方百计遮掩自己的家世,到底没敢在档案上糊弄,护士长给地址的时候一点没意外,也就是早就知道闹闹的情况。   那地址虽然是一串中国字,可的确是镶了金边牛逼轰轰。在北城,那块地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城根下的地价本来就比别的地方贵,而那里直接是天价,更厉害的,是你有钱都买不到。   出门遛弯周围邻居不是国际巨星就是常登上国内外财经杂志封面的大佬,一栋栋别墅,每家每户都带大花园,中国人讲究风水,背靠青山面朝大湖,水能带财。闹闹家这一片从上空看,湖水如一张张开的大口,正好含住了她家的房子,这叫金带缠腰,在这片楼盘里是顶顶好的位置。   喻兰洲车开到大门口保安就不让进了,他先在车里坐了一小时,下车又站了一小时,跟这儿的保安似的,一动不动,生怕错过经常来给闹闹送东西的那辆黑车。   烈日当头,出了一身的汗,再不是清清爽爽的喻大夫,显得有点狼狈。   连着候了俩小时,保安也不落忍,问:“哥们,车是肯定不能进去,要不我再帮你打电话问问?”   喻兰洲摇摇头,车抽屉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给您添麻烦了。”   这种地方,生人勿进,一般不能让他这么停在门口。   可这么相貌堂堂的小伙子绝对不是坏人,保安心里有数,能帮就帮一点,收了烟揣裤兜里。   就在日头最高的时候,一辆火红的跑车闹哄哄地从里头冲出来,眼看要撞到车闸也没减速,车闸及时抬起,红车轰着油门往男人身边飚,保安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只见开车的姑娘一脚刹车,嘎一声,刺耳地将车几乎是擦着喻兰洲的衣角停下。   车窗降下来,她探出头,嘴里打了个响。   男人弯下腰,瞧着见过几面但几乎没搭过话的彭静静。   “跟上。”彭总干脆简练,就这么俩字,车窗又阖起来。   她的车是改装过的,几秒就见不着车屁股了,尾灯在艳阳下拉出一条荧光,喻兰洲上车追,他平时开车算猛的,但闹闹坐他车从来没怕过,还总拍手夸他厉害,胆量估计就是从彭静静这儿练出来的。   两辆车叫着劲,在从别墅进市区的那条路上你追我赶,玩出了心跳,喻兰洲没怎么绅士,不让,彭静静从后视镜里瞧见他冷清的脸,觉得碍眼。   进了市区两个人都老实了,乖乖等红绿灯乖乖在人行道前让行,喻兰洲牢牢缀在彭静静车后边,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   、、、   彭氏集团的大楼坐落于CBD,朝北那一面的窗户正对着某大裤衩地标。这一块当年荒凉,地铁都没通,后来各大公司都往这儿搬,越来越热闹。彭氏是最早在这儿扎营的企业,不像旁的公司单租一层或几层,彭董事长慧眼独具,早些年就大手笔买了地盖了楼,后来这一片扩建,彭氏掺和两脚,又拿了不少地皮,导致在彭氏上班的小姑娘们私下里说笑话,说自个挂着彭氏的牌牌走出去腰杆都比别人硬两分。   彭董事长自年轻起做派就很土豪,我的楼,占地要广,设计要靓,气质要独一无二,叫打这经过的路人仰头一望就倍儿向往。   所以几十年过去了,彭氏的这栋楼还是特别能看,是别人拍马追不上的存在。   彭静静车开到正门口,人来人往的,她戴着墨镜赤脚从车上下来,迎着一声声的彭总,把两只高跟鞋穿上,钥匙扔给助理,领着喻兰洲上楼。   总经办一帮姑娘本来难得能松快一天,都说好晚上准时下班一块去吃日料,一听大魔王回来了顿时怨声载道,她们这一层不玩虚的,抱怨也真敢带在脸上,以至于彭静静的恨天高刚踩在地毯上就笑了,解释着:“我带人来坐坐,甭这么哭丧着脸。”   还当着喻兰洲的面问助理:“你们商量要去哪玩?晚上记我账,现在先把老娘伺候好,来两杯咖啡。”   说着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双开门,像是记起什么,挺礼貌地问:“喻大夫,咖啡行么?”   一层楼的小姑娘都眼巴巴瞧着从天而降的俊俏美人,也不哭丧脸了,顿时觉得加班也值了!这谁啊?从前没见过啊!真好看!!   喻兰洲可没觉得这丫头有礼貌,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他,刚喷他一路车尾气。   “都可以。”他跟在彭静静身后,踏进了她的办公室。   这个房间不低调,很奢华,足以塞进一家三口居住的面积,几十万的沙发,几百万的名设计师茶几,墙上挂着苏富比拍卖的大家作品,巨大的三面落地窗,放眼望去半个北城尽收眼底,路上的车小得跟蚂蚁似的,人们庸庸碌碌一辈子,裤兜里攒的钱换不了这屋子里的一幅画。   “坐。”彭静静落在她的老板椅上,给自己点了根烟,拉开抽屉把一包未拆封的男士烟推到喻兰洲手边。   他轻轻放在桌角,摇摇头:“戒了。”   女士烟细长,彭总夹在指尖,撩了一下头发,有点故意:“这么乖?”   其实一点没觉得这人乖在哪儿。   跟我这装什么装?   喻兰洲没吱声,神情淡薄,今儿所见所闻没叫他露怯,反而很稳,彭静静的秘书端了两杯热咖啡进来,旁边备了一罐冰块,他热了半天,往滚烫的咖啡里夹冰块,温度合适了端起来喝一口,然后轻轻放下,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这就是打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你姐不想见我?”他开门见山,不像彭静静,半大的小姑娘,心思忒深,在这儿绕弯子,话刚在门口就能说,特地领着他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他都清楚。   她用这些碾压他的自尊,为了给姐姐出口气。   “你没资格见她。”彭静静吐了口烟,收起了之前那点客套的笑。   “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想跟她说几句话。”想当面说。   彭静静瞧着桌子对面这个坐得板正的男人,不可否认他优秀,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人。   不是非你不可。   “我早想和你见一面,但彭闹闹说什么都不肯,像我能把你给吃了似的,我那时心软,她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就没多管你俩的事,可你没有照顾好她。”彭静静弹了弹烟灰,脸上是和一帮老顽固谈事情时的表情。   带着点讨厌,和不耐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问题我又仔细想了想,像我这么自保的人,一开始就不会跟鱼儿谈恋爱,他有他的曾经,而我不想受到伤害,我会喜欢他,毕竟他是那么优秀,但我会选择做他的朋友,永远在他身边。   有的时候会觉得闹闹向一根蜡烛,点亮了鱼儿却燃烧了自己。总之,爱情的冷暖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自己不会尝试的感情也只有在小说里过过瘾了。   愿大家都有一帆风顺水到渠成的归属。 第57章 入夏12   第五十七章入夏12   静静说的在理, 喻兰洲无法反驳。   “让我见见她。”他知道,彭静静是挡在彭家的一把锁,只要她不愿意, 他就见不到彭闹闹。   前几天匆匆一别, 以为她只是回家陪爸妈吃顿饭,很快会回来, 没有在那时候好好看看她,没有留意到她的不对劲,这是喻兰洲心里最不该的。   几天没见到, 胸口那块跟空了一样,特别想她。   想跟她好好说一说自己的从前。   彭总一夫当关地坐在那儿, 说话很不客气:“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见她了,现在不单单是你亲戚找我姐寻仇……”   她故意说是亲戚, 就是同意了那小孩的话,你就永远做你的姐夫去吧!   “你应该还不知道,你犯了一个更大的错,错到不能原谅。”彭静静跟人谈判的时候就是这幅运筹帷幄的姿态,很高傲, 也很能精确打击,攻破别人的心底防线。   喻兰洲心提起来,面上瞧不出但他确实没底, 他很了解闹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永远大气开朗, 如果只是因为柯棋,她不会躲着不见他。   “你的前女友,叫柯莲。”彭总露出了一抹极其轻蔑的笑容,唇角泛冷, 像一把开了刃的刀,“我姐在那个小崽子出现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名字,知道以后她发现其实她早就久仰大名,因为你,喻兰洲,梦里喊过这两个字——”   “当着我姐的面,在你的床上,她就睡在你身边,你却梦见别人。”   “换你,你气不气?”   喻兰洲:“……”   “我说的要是假话老娘头给你当球踢。”   喻兰洲:“……”   不,他没有怀疑过。   “彭闹闹人傻,可她待谁都真心实意,她不该受这份气,你以为你是谁?”彭静静心里搓火,但面上还是优雅高冷,她在上位久了,不喜欢动粗,要是小时候,她能上去直接挠花喻兰洲的脸!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都是姐姐在前面保护她,别人如果笑她是病秧子,姐姐就会捂着她的耳朵,做鬼脸逗她开心,她在医院一住就是好久,姐姐天天放学来陪她,帮她吃掉难吃的病号饭,将自己的橘子糖塞她的病号服里,跟她讲学校里的事,说学校不好,你也别太羡慕我能去上学,等你好了自己去试试,你就知道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然后,她就真的不期待去上学了。   等熬完了那些日子,背上书包被送到学校,她才知道学校真的很有意思,但如果没有姐姐善意的谎言,她在医院的生活不会那么轻松。   后来她长大了,就变成她护着姐姐了。   “你真的喜欢她么?觉得她好糊弄特憨是不是?没这么糟践人的!你特么为一个女人郁郁寡欢三年,怎么就瞧上我姐了?”   别的喻兰洲犯不着跟彭静静说,只这件事他张口讲明白:“我喜欢她。”   “那你特么一边喜欢她一边梦见别人?够可以的啊喻主任,时间管理大师,佩服。”彭静静问他,“你现在还有脸见我姐么?见了她你不脸红么?哦,还有我爷爷,听说你去大院见过老爷子了?信不信他一枪毙了你!”   喻兰洲的眉心折起来,静静说得多,他回的少,一是百口莫辩,二是心里有愧。   可在彭总看来,喻兰洲这狗男人到这时候了还挺悠然自得处事不惊的,这叫什么?这就是对闹闹不够上心!   小姑娘心里憋着气,这几天尽看姐姐在家为情所困了,她不像闹闹这般墨迹,商场上杀戮果决,抢的是个先机。   “彭闹闹让我带句话,你俩从今儿起掰了,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她过她的阳关道。”彭静静吸口烟定定神。   喻兰洲沉沉瞧着对面的女孩。   彭总继续往心里扎刀子:“我姐那么好的人,这辈子感情忒不顺,前头一个找了小三往床上带,没事,掰了就掰了,不心疼,这回又遇到你了,她一心一意对你,喻兰洲你自个想想,换做你半夜听见我姐嘴里喊别人,天天跟你在一块心里却想的是别的男人你会怎么办?留着过年吗?她是彭闹闹 ,我们彭家捧在手里长大的女孩,她最不缺的就是骨气。在她这,这事儿过不去,跟在心口填了一颗屎一样,想起来就恶心。”   彭总话糙理不糙,喻兰洲换位想想,确实是这样。   “我们家做生意的,你看到了,生意做得比较大,我和彭闹闹打小就知道什么叫及时止损,这世上不是非你不可,只要她招招手,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长安街!她是眼拙,分不清好赖,以后我帮着掌眼,绝不叫她再这么受伤。”   喻兰洲问彭静静:“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再跟我说一遍,一个字不许漏下。”   他的一双眼跟鹰似的,彭静静也不怵:“静静,你帮我给他带句话,叫他别等我了,我不想见他。”   、、、   喻兰洲听她说完这番话,静了几秒,随即一点头,很干脆:“我知道了。”   彭静静顿时觉得嘴里的烟了然无味,摁了,幽幽望着喻兰洲。   瞧,一试就试出来了。   亏得他们家大妮还在家纠结难过,想起出门前姐姐交代的话,彭静静心中冷笑,等?等什么等?人压根没想等你。   傻妮子。   “还有吗?”喻兰洲最后问了她一句。   “剩下就是对你的讨厌吧。”彭总没心没肺一笑,笑得喜庆。   喻兰洲站起来,将椅子推回去,道了声:“谢谢你的咖啡。”   他迎着总经办姑娘们好奇的眼神走出去,电梯直下地库,转了好几圈,差点没找着自己的车,坐在车里,愣了半小时。   楼上,彭总没了笑,手机里,是姐姐问她:【你去哪了?】   【回去再说。】   彭静静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以至于手下一帮姑娘大气不敢喘。但说好的准时下班没变,她拐道买了彭闹闹最爱吃的奶油蛋糕提回家,一进门就瞧见姐姐站在二楼等她,眼里全是担心。   “你没跟他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闹闹围着她,手攥着妹妹的一角西装。   “没,我只说了该说的。”彭静静打太极,点了根烟定定神,迎着姐姐的目光,告诉她,“喻兰洲说对不起你,不想耽误你。”   闹闹:“……”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真的,一点也没想过要分手。   她只是想等一等,等想通了……   小姐俩,心电感应似的,彭静静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能想通?到最后总是委屈了自己。   眼看着姐姐的小脑袋耷拉下来,指指门:“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我买了蛋糕,你哭完下来吃一点。”   彭静静知道,哭肯定要哭的,上回捉奸在床也哭,哭完就好了,就能迈过去了。   甜食能让心情好点儿。   她带上门,没走,立在门口。   房间里,闹闹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会儿脸就全湿了,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不想叫别人听见。   、、、   这天直到晚上彭闹闹都没出来,彭静静给打掩护,跟爷爷说:“睡觉呢,成天上夜班上伤了都,甭喊她吃饭,让她好好睡。”   老爷子一听也是,就不让叫闹闹下楼。   彭静静往楼上望了眼,心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喘不上气。   可她觉得自己没做错。   喻兰洲从地库出来,四九城里溜达一圈,天擦黑了也不想回家,喊上王钊出来喝酒。   王老板一看他这状态就知道有事,喻兰洲要了一杯很淡的啤酒,这吧台前全是喝洋酒的,酒保身后一面墙也全是烈酒,他张口要啤的,把人整蒙了,赶紧出去买了一瓶青岛给满上,加冰块,杯口挂一片柠檬,这卖价就多了一个零。   喻兰洲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喜欢喝醉的感觉,他不喜欢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今儿,情绪到了,想讨一杯酒,却不想醉。   王钊看他喝了半杯才敢问:“吵架啦?”   喻兰洲不吱声。   那也瞒不住王老板。   他一人在那儿嘚吧嘚:“我就不明白了,你一棍打不出半个屁,闹闹也是个局气的,你俩吵什么?”   “没吵架。”   压根就没吵,他们俩,确实吵不起来。   王钊挠挠头:“那到底怎么啦?你怎么成这样了?”   喻兰洲嫌他吵:“甭啰嗦。”   得,还有脾气了。   王老板实在不放心:“到底怎么了啊?哥们瘆得慌!”   喻兰洲垂着眼皮想想:“做错事了……”   “我靠!”王钊简直了,“你做啥事了?喂喻兰洲,那么好的姑娘你不珍惜,有你后悔的告儿你!”   男人轻轻点了点头,是,早就后悔了。   后悔没珍惜。   “你道歉没?你赶紧道歉啊!闹闹脾气好,你道歉她肯定原谅你!”王钊给出主意。   可这回这事太大了,喻兰洲没脸让小姑娘原谅,她妹妹说得对,人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   王钊急的猛摇喻兰洲,喻兰洲一个眼风扫过来:“你让我静静。”   王老板纵着自个发小,嘴上锁拉链,不吭声了,陪着喝。喻兰洲一杯啤酒喝得比人洋酒还慢,乌龟似的喝完一杯,跟王钊说要回家。   他找了代驾,那杯酒压根不会上头,人很清醒,下了车还跟师傅道声辛苦,上楼敞开门,放家里肥猫出来撒欢,自己靠墙蹲着,手里的手机摩挲了好久。   三花见他今儿不陪玩,撒娇地凑上去,闻见他身上极淡的酒味。   喻兰洲低声商量着:“乖,有事,你自己玩。”   被姐姐养得油光闪闪的小猫儿听懂了,不缠人了,兴致勃勃去挠猫猫头脚垫。   喻兰洲划开微信对话框,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敲下一句话,看了又看,拇指悬在上头许久,终是摁了下去。   彭闹闹一晚上都抱着手机,想说的话敲下去又觉得不好,删光了重新再想,光标一直停在最前头闪啊闪的,到最后都没能发出去。   那个对话框弹出消息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代表着喻兰洲的黄色K1头像说:【我很抱歉。】   彭闹闹看到这里,一颗眼泪啪嗒打在手机屏上。   她的双眸被泪水糊住,瞧上边的字跟小时候玩的万花筒似的,四边晕出好多花纹,瞧不真切。   可她止不住,手指小心翼翼拂过那些字,后边还有一句话:【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小姑娘把手机死死摁在心口,呜呜大哭起来。   她的人生,不是出了一点小事故,现在特么是走到悬崖了!   原来他的结婚只是说说而已。   彭静静夹着烟立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哭吧,哭完就好了。   ~~~   (修改了一下鱼儿最后那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彭富婆撕支票: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姐姐。   鱼儿:爷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种小姨子。   ~~   彭总只是想试试喻兰洲,没想到这老实人答应得这么快,所以她就觉得自己没做错,这个男人不值得闹闹托付终身。   所以她就把这个骗局做到底了。   而鱼儿的情绪就更复杂了,有抱歉,有抓不住的懊恼,也有……往后翻~   有自以为是,也有关心则乱,到这章还能喜欢彭总的举手我看看。 第58章 入夏13   第五十八章入夏13   可和彭总预料的不一样, 这一回,她姐没有哭完的时候。   哭得睡着了,醒来继续哭。   那架势, 长江都要流干了。   她烦了, 火了,闯进去拎起在飘窗上躺了一天的彭闹闹:“眼睛不要了?”   再哭真要瞎。   小姑娘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支棱着, 手用力揉着发红的眼睛,轻轻推了一下妹妹,不想叫她进来。   “彭闹闹!你给我有点骨气!”   骨气是什么东西?能换来喻兰兰吗?   想到这个, 小姑娘憋着嘴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洇湿了一小块睡裙,窄窄的肩膀抖啊抖, 啜泣着:“她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她那么好,清华毕业,和他一样优秀,他们在一起肯定有很多话题, 不像我,只会烦他陪着看男明星,她家家境不好, 可人自立, 这一对比, 我又胖又丑,妈的我家有钱也是缺点!”   彭静静是真受不了了,从小到大,她一次没听彭闹闹这么说过自己, 他们家大妮虽然成天闹着要减肥,可她并没有讨厌自己,相反,她很爱护自己,一冷就套上秋裤,冬天穿厚厚的棉袜,成天把自己裹成个小粽子,总训她们别抽烟,多穿点。   她才是聪明又自立,打小想学什么肯下苦工都能学会,有几个姑娘不为考体育生赚内点加分肯天天练球练出满手茧?她姐姐就行,不叫苦不叫累,带着学校球队打遍全国。这么多学科她就选了护理,其实护理很难,可她就做的很好,实习的时候就能针针见血,她私下里拿自己练了两年针,那条胳膊夏天都不敢穿短袖,就怕爹妈瞧见了要心疼。   她小时候被人仇富,却从来没有觉得家里有钱是不好的事,相反,她总会笑眯眯地揣着手,像是库里有粮的小老鼠,说自己能托生在彭家真好,家里有钱,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这人真,一眼望到底,学生喜欢她病人也喜欢她,她的难过和快乐都在脸上,她比不上谁了她?!   “你给我起来!”彭静静瘦瘦的鸡爪子拽起姐姐,把人摁在墙角,她指指自己,“你看着我,你再说一遍?”   闹闹:“……QAQ”   她不敢说,说了要挨揍。   女孩的心思千转百回,像个犯错的孩子矮了妹妹一头,到最后拉住妹妹的手委屈得掉金豆豆:“你别生气,我说的都是气话……”   静静回攥住姐姐的手。   就这一下,彭闹闹像是找着了依靠,吸着鼻子小小声:“我很好,我虽然胖但我皮肤白,我脸上没皱纹……他……他不是那种人,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是真心的,这个骗不了人……”   小姑娘的眼皮肿得发亮,妹妹抬手抚了一下。   “他跟我也有很多话能说,我缠着他看电视他从来不嫌我烦……”闹闹鼻尖酸透了,“他知道我们家有钱,从来不图我什么,从来没问我要过东西,我给小猫买点进口罐头他还说我宠孩子……他每天做手术,其实跟工地搬砖的工人没什么区别,赚的都是辛苦钱,他用那些钱给我买各种好吃的,出差也会想着我……”   “静静……”   彭闹闹晃晃妹妹的手:“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闹闹一晚上都没想明白。   “没为什么,你俩没缘分。”彭总的心是铁打的。   “可我……可我……”闹闹急的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哭的不像样子。   “你必须忘记他,是他先对不起你,现在你们分手了,你以后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   甲乳科最可爱的小彭护士好几天没来,病号和家属都有来问,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护士站一帮小护士和大办公室里一排小实习私下里猜了好几回,差不离。   邱主任和护士长到底只是略知一二,照说就算因为柯棋也不能闹成这样,闹闹之前就知道柯莲的事啊!   喻兰洲脸色不太好,交代小宝最近的手术都给他做。   要换平时别的大夫肯定不肯,哪有这么霸道的,哦,钱都给你赚了咱们喝西北风啊?   可这回大伙也都能迁就,喻兰洲在手术室不停拉口子,几个大夫捧着保温杯感叹:“难得清闲,要不晚上咱走一个?”   于是约好了晚上嗨皮一下。   邱主任的脸也黑得够呛,可他没敢问喻兰洲,他太了解这个学生了,如果不是大事不会到这种程度,于是逮着于小宝问,宝大夫都快吓死了,自个也慌,强撑着:“估计就是吵架,肯定会和好的!”   他和田田还时不时拌嘴呢,转天道个歉就完了。   可他给闹闹打电话,旁敲侧击问情况的时候被赏了一记暴击,小姑娘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的,说小宝,我可能不会去上班了。   宝大夫都要哭了。   “我的姑奶奶啊……”他手心急出汗。   “我们还是好朋友。”闹闹趴在飘窗上,耷拉着薄薄的眼皮。   于小宝彻底疯了,跑去手术室找他喻老师,心里很不安,问刚下台的喻兰洲:“要是我早一点跟您说,结果会不会好一点?”   “不关你事,甭放心上。”喻兰洲把口罩扔桶里,人瞧着很淡,于小宝瞅着他,发现他好像又变回去,变回曾经那个不会笑,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去找闹闹说!”   “小宝。”喻兰洲把人喊住,“一会儿跟我上台。”   喻主任把宝大夫也拘在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护士们这回慢半拍,并不知道闹闹没来上班的事,还总打趣喻主任这么忙哪里有时间陪女朋友。喻兰洲没接这个话茬,于小宝在背后疯狂使眼色。   等了解情况了,把院内八卦都听完了,均不怎么在意,首先,能娶走小洲洲谁愿意放手啊?然后,喻主任亲口认爱的场面夺壮观啊,他不是随便的人。   最后,这俩人肯定能和好。   于小宝深深鞠一躬:“承您吉言!”   、、、   王钊很不放心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兄弟,找来医院,要把他带走。   喻兰洲在手术室站一天站脱力了,话都没劲说,摆摆手,咽了口水:“晚上我值夜。”   照说主任级别晚上就不用睡休息室。   “成,那找个地方,我跟你说几句。”王钊心里突突的,看他这样觉得要出事,出大事。   喻兰洲就把人领楼下小花园了,他腰疼得不行,连带着嗓子都发哑,找了张石凳坐下来,脚上踩着洞洞鞋,夜晚凉风习习,王钊递根烟,他推了,仰头瞧见对面的摄像头。   会想,那天晚上,那丫头站在这里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柯棋,害不害怕?   “哎哟我的祖宗哦!”王钊见他还一副慢悠悠的姿态,更是怕,怕他变回从前的模样。   “钊子,你说人和人之间的联系靠的是什么?”喻兰洲一把嗓子沙地里磨过似的,刺啦啦的,难听。这一次,是他先开口。   王钊说:“就是联系啊,要一直联系下去才会有联系。”   “可有些人,突然就没了……”   王钊一哆嗦。   喻兰洲旋开瓶盖:“有些人,说好了陪你一辈子,突然有一天也和你没关系了。”   王钊听出来了,这是板上钉钉分手了。   “你没哄?”他兀自点了根烟。   喻兰洲闻见烟味,心想最近总有人给他递烟,总劝他抽一根,他从前偶尔也抽,现在是为了谁,碰都不再碰?   值得吗?   喻兰洲又把瓶盖旋回去,垂着眼皮,男人浓密的睫毛和眉毛在灯下如丛丛草原,显得格外有旺盛力,他一动,偏了点方向,那束光将他的瞳仁染上一层淡黄,叫那一汪深潭有了些许波动。   王钊弯腰瞧他,突然发现这人……   “鱼儿。”他拍拍肩头,“你生气了?”   喻兰洲不回答,把瓶盖再次旋开,仰头抿了口水。   “可你做错事就得解释道歉嘛,你气个什么劲?”   “她不听我解释。”   被他气哭了,只会躲回家,让妹妹出面,分手也让妹妹提,可是谁说过的,要陪我一辈子,一个字都不肯听我说,就不要我了。   “我道歉了。”在微信里。   等了一晚上,没有等来一点回音。   本来还有些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那个嚣张的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该怪谁么?   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在她心中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明明可以对他发脾气,明明可以当着他的面生气:“喻兰洲,你弟弟来找我了,我听见你说梦话了。”   可她什么都不问,说分手就分手了。   还能缠着吗?   或者说,还好意思缠着吗?   人姑娘想走,是个男人就应该大方放手,死皮赖脸缠着,给人造成困扰的事他不会做,不,他做了,顶着炽烈的艳阳在彭家大宅外头晒到中暑,没见着人,只能在微信里结束这一切。   好像这段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全是假的,是他发癔症想出来的。   王钊是彻底弄不懂了,怎么还气上了?   他试探着:“我去找闹闹妹子说说?”   “甭去烦她。”喻兰洲撑着膝头站起来,“我上去了。”   “哎哎,鱼儿,鱼儿!”   “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就,你们的反应跟我预想的太不一样了,不敢说话,跑走。 第59章 入夏14   第五十九章入夏14   深夜的病房很安静, 休息室里就几张床,喻兰洲让别的大夫去休息,自己坐在窗边处理事情, 手术做的是痛快, 但下了手术还有一堆报告要写,他的手指蓦地停下来, 望着窗台那盆百里香。   上个月被他从家里挪来这儿,本来都要死的小草在他和那个圆脸女孩毫无经验的抢救下神奇地活了过来,并且在夏天里越来越茂盛, 乱丛丛一大盆,上个星期, 他们俩还考虑要分几颗挪到别的盆里。   花盆上那只小猪依旧那么可爱,尾巴卷卷的, 叫男人伸手摸了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扶着腰给小草浇水。   他现在有经验了,浇水前先摸摸土,觉得干了才浇, 每次就一点儿。一点没觉得麻烦,看它郁郁葱葱长大,心里是个慰藉。   喻兰洲慢慢回头, 朝护士站望了一眼, 能瞧见几顶白色小帽, 但那几顶帽子上都没有水晶发夹,不是他的姑娘。   她走了,没回来,再没人趴在那个台子上冲他笑, 没人往他兜里塞糖,没人喊他喻兰兰,磨着他给买冰奶茶。   没人攥着他白袍的一角哼哼唧唧撒娇。   这个病房,突然就空落落的,没了生气。   浇水的小喷壶放下,喻兰洲不知道是第几次看了看手机,除了工作消息就是王钊发的不好笑的笑话,他拉开抽屉,从饼干盒里拈了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很浓很浓的橘子味。   这是彭闹闹的味道。   、、、   闹闹要离职的决定是直接跟护士长说的。   无论如何,她没大方到能和喻兰洲继续在一起工作。   她装不了,是个不合格的演员。   都说谁介意谁就输了,她一早就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反正都习惯了,谈一回恋爱换一家医院。   彭静静问她后边想去哪,她没说,暂时不想干了,要重新融入新的集体,认识新的人,重新介绍自己,这些……太累了……   彭静静一愣,没想到姐姐能颓成这样,没逼她,只说,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齐护士长一听电话里小姑娘要离职,立马就不高兴了,语重心长:“闹闹,你和小喻真的只能走到这步了吗?”   小姑娘鼻尖酸溜溜的,忍着泪,她是真的不能再哭了,她哭得角膜有点发炎,这几天都在上药。   不是她想走到这一步啊……   可她和喻兰洲,不可能是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种前任。   齐护士长不放人:“在我这没这么快就当逃兵的!我脸往哪搁?闹闹,请假可以,但你不能走!”   彭闹闹揉揉眼,想起来不能揉,用额角抵着飘窗的边角,望着窗外的玻璃花房,喃喃:“护士长……”   “回来吧。”护士长叹口气,“你的内些病人都很想你,问你好几回了。”   她何尝不想她的病人,她的护士台,她的燕尾帽?   东北的爷爷马上就要带着婆婆来化疗了,微信里跟她说,这次又带了她爱吃的榛子。   挂了电话,齐护士长沉着脸进办公室拍拍喻兰洲肩膀:“你跟我出来一下。”   椅子拉开,高大的男人跟在瘦瘦的中年妇女护士长身后,一直被带到了走廊尽头。   她和邱主任似乎特别爱在这一块布置任务。   “是闹闹。”护士长举了举手机。   喻兰洲看了眼,眼镜片被蒙上一层白光,瞧不清是什么眼神。   “她要走。”护士长说。   喻兰洲是静了几秒的,贴着裤缝的手指无意识地颤了一下,而后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没同意。”这位在积水潭奉献了青春的护士长偶尔会露出一点梁山好汉的气势。   离职是要齐护士长签字同意的,她不同意,彭闹闹就没法走,就算彭家再有钱有势她也不放。   感觉,一旦走了,这两人就彻底完了。   “等她回来,你们好好接触接触。”   老一辈的人,说话含蓄,男女之间的情份,用接触来说瞧着生分,其实很有道理。   接触接触,磨合磨合,婚姻里过了半辈子的护士长有自己的智慧,人和人,都是磨合出来的。   她想了很久,最合理的解释是,这两人,瞧着脾气都好,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犄角,正巧撞一块了,就撞疼了,接触磨合,把犄角磨没了,两个人也就好了。   不知道这位充满智慧的护士长,如果夜里听见丈夫喊前任的名字,还会不会想要磨合磨合。   喻兰洲别的没说,只道了声:“谢您。”   最近邱主任血压升了不少,每天下午上心内病房打点滴,护士长瞒着他,可他都知道。   护士长见他肯说谢,就觉得事情是还有转机的。   挥挥手:“你俩好好的才是谢我。”   、、、   晚上,喻兰洲终于被宝大夫以“挽救猝死男大夫”为由,赶出了病房。   喻兰洲慢慢踱回家,在门口被大爷拦下来问:“最近怎么没看见闹闹啊?”   他默了默,如实说:“回家了。”   大爷没多想,乐呵呵地朝他挥挥手,让他也赶紧回。   大爷脸上的褶子笑起来像朵菊花,喻兰洲站在那里看了几秒,一回头,吁了口气,似叹非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上楼靠在门边,瞧着对面快被三花挠秃了的脚垫,划开手机点开了他们的对话框。   那天晚上他发了两句话,后边空白一片,没收到一个字。   手指悬在空中良久,久到一直等在门后期待主人放它出来撒欢的小胖三花不耐烦了,伸着脖子喵喵叫,尾巴甩成螺旋桨。   喻兰洲折起眉心,把猫放出来,小猫也懂得看脸色,顿时安静了,立在他脚边,大眼睛望着他,不知道他对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方盒子在愁什么。   男人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又回来,手指终于是敲下几个字,发了出去。   闹闹被妹妹拉出门散心,一帮小姐妹都知道她分手了,可谁都不提,直接包机出国滑雪。她此刻在新西兰,裹着厚厚的滑雪服,却没踏出这个烧着壁炉温暖的休息室,只是个粉红色一团趴在落地窗前看姐妹们疯狂笑闹的独醒者。   她的一帮姐们,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关于分手的事情,仿佛在他们那里,分手只不过单单是结束了一场感情,和即将迎接下一场感情,而已。   分手不代表不快乐。   分手不代表就一定要难过。   闹闹是羡慕的。   她做不到。   答应了妹妹不再哭,所以鼻子再酸也忍住,这一块信号不好,她是后来回到酒店才收到的消息,此时距离喻兰洲把消息发出来已经过了一小时——   【听护士长的,别走。我会申请调职。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离开北城。】   闹闹发现,他的头像已经换了。   不再是黄色K1,而她还是粉色的B12.   、、、   小姑娘呆呆看了许久,不知道该回什么,但在那之前,先换了头像。   喻兰洲在门口站了一小时,肥猫都玩累了,喵喵叫着要回家吃饭。   他刷了一下小姑娘的朋友圈,发现她换了头像,是她穿粉色的滑雪服圆圆一团冲着镜头笑,身后是皑皑白雪。   在这炎炎夏日看到这张照片,叫人觉得凉爽。   去玩雪了。   有时间换头像没时间回他?   男人静静看了几秒,不等了,领着三花回家。   大概过去的人就都不重要了吧。   这丫头,比他洒脱。   第二天,科里换置物柜,闹闹不在,护士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喻兰洲。   “闹闹没来,你帮她收拾一下吧。”   其实护士长给小姑娘打过电话,彭闹闹只是让领导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就成,没什么贵重的。   到底还是没开口留下。   护士长把女孩都赶出去,留喻兰洲一人在这里,小小的房间,小小的柜子,那个女孩就是在这里,每天换上她的护士服,她的白胶鞋,在胸口挂好她的怀表。   轻轻拉开门才发现这个柜子都被她贴成了粉红色,里头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玩意,这个柜子是一个缩影,很有彭闹闹自己的风格,她在家也是这样,随手就把穿过的衣裳扔在沙发上,要是连着夜班几天都不会收拾。家里的口红、润肤霜、她的各种小夹子,零零总总,散在各个角落,找不着了,就扬声喊他。   都是他给收拾的。   ……   喻兰洲的目光被门上的照片吸引,这张照片他没有,是去年过生日那天,寿星公的集体照。   他和彭闹闹挤在一块,捧着大大的蛋糕,头上戴着幼稚可笑的尖帽。   小姑娘用红色的水笔画了个大大的桃心,锁住了他们俩的脑袋。   把另外一个寿星公隔在了这个桃心外头。   这张照片的上面,是另外一张照片,看样子有些年头,那时候女孩还是长头发,裹得厚厚的站在黄昏下,背后是壮观美丽的伦敦桥。   她的身旁有许多人经过,她竖起两根手指比耶,笑得很甜。   喻兰洲摘下这张照片细细地瞧,最后都收进了口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评论都蛮有意思的,有空可以去瞧瞧,周末加更~~~知道大家等急了,我明天就回家啦!!! 第60章 渐秋1   第六十章渐秋1   整个甲乳科谁都没察觉喻兰洲的心思, 唯有于小宝无意看见了他的辞职信。   这人也是够谨慎的,电脑上开了无数窗口,文档在最后, 文档名正儿八经写着:上半年工作报告总结。   他的位置和他这个人一样, 自带孤独气场,平日里学生们压根不敢往那儿靠, 邱主任最近也有点儿放养的意思,就宝大夫一个成天跟着他喻老师上台,一不留神发现了大秘密, 吓得要死要活。他发现自己总是要面临这样的状况,上一次, 他听闹闹的,守着什么都没说, 导致这两人掰了……那这一回……   说不说啊?   说了是不是这两人能有转机?   不说是不是对于他们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于小宝愁的哦,在楼梯间狠狠抽了两包烟,卷起袖子给彭闹闹打电话。   尽管在这之前,他们家田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外人不好插手。   闹闹的手机依旧信号不好……   她和小姐们进山泡温泉了。   论玩还是这帮人厉害, 各个都是能躺着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的姑娘,却不甘于这样,打小学习的时候玩命学, 考试成绩很拿得出手, 到了职场也很能碾压别人, 凭实力说话。姑娘们玩起来也有劲,雪山上待几天,接着转战硫磺温泉,去的不是普通游客路线, 进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彭闹闹就像这些人的腿部挂件,他们去哪儿都不会跟她商量,出发就拎着走,到地方就放下,她全程大脑放空,不怎么笑也绝对不会再哭,望着窗外能发呆一整天。   偶尔听见妹妹和别人商量接下来要去北岛高空跳伞。   她扭头瞧,妹妹气盖云天:“我姐能行,绝对不做逃兵,她胆儿忒大,让她第一个跳!”   这边的圆脸小姑娘:“……”   没说什么,把小脑瓜扭回来,跳就跳吧。   一闭眼的事,没那么可怕。   然后她接起了小宝的电话,宝儿那头断断续续的,她说了声:“等等。”   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往外走,在前台借了一部能正常通话的电话回过去,听见小宝喊她大彭,说:“你知道么?喻主任要辞职。”   闹闹:“……”   宝大夫以为又信号不好,扯着嗓子吼:“我知道上海有几个医院一直在接触他,可那是沪上!咱这是京派!井水不犯河水的,业务交流是业务交流,他要是撇下老头带着项目过去那叫背叛师门!我靠我都不敢想邱教授的脸色!老头指着他接担子呢!这位置多的是人眼红!他走了邱教授怎么办?老头身体一直不太行最近……你说说他怎么想的啊?他走了你还回来么?”   最后这两个问号准准抓住了重点。   “你们俩怎么都跟小孩儿一样啊?”于小宝烦得抓破头皮。   前台的金发碧眼姑娘就瞧见这个圆脸短发长得很中国的女孩瘪了下嘴,眼里毫无光彩,小声说着好听的中国话——   闹闹唤了声:“宝儿。”   听见于小宝点了根烟,他随身带的金属打火机叮一声,错不了。   “你别让他走。”闹闹说,“我真的不会回去了。”   轮到于小宝沉默。   “可是你早知道老喻前头的事啊!”他是闹闹的闺蜜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崇拜喻兰洲的住院医,他是个男人,这事他想了又想,没想透,隐约有点儿替他喻老师委屈。   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早干嘛了?   “不是因为这个……”电话那头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眼很干,憋着不哭的感觉很糟糕。   、、、   喻兰洲楼下一层会诊,顺着就从楼梯间上来,一抬头,瞧见云里雾里的于小宝。宝大夫才刚挂电话,手机都是热乎的,凭着胸口一腔冲动,扬声道:“喻主任,您别走。”   “看见了?”喻兰洲倒是不惊讶。   “她让你别走。”小宝举了举手机。   能改头像能接电话,不是信号不好,是不想理他。   所以他们的对话框里还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喻兰洲点点头:“知道了。”   回到座位上,调出那封信,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打了两份装在白色信封里。   等出差回来……   喻兰洲这次是跟着院里大外科的青年团队受邀前往澳大利亚墨尔本医院交流访问,目的在于推动双方的国际合作,增强与国外一流医院的学术交流,在医疗、学术和科研方面达成战略性合作。   一同受邀的还有上海华山医院。   走之前,邱主任拍拍肩膀,语重心长:“这回老陈一直想去,但他岁数超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在这时候跑出去……”   小老头叹口气:“也好,你好好干,回来咱搞个讲座,往资历里添一笔,再等几年,岁数涨一点,职称提一提,你就是科里领头人了。”   于小宝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知道邱教授这回是真死心了,再不搞内些花花肠子,男人爱情没有事业必须稳住,他是卯足了劲要给他儿子腾位置。   宝大夫擎等着喻老师前脚一走后脚往那台电脑泼一脸盆水,把主板都浇得彻底报废才好。   喻兰洲看了看小老头手背上扎着的留置针,没搭理讲座的事儿,只交代小宝:“记得提醒主任吃药。”   “嗳!”忘不了。   “要还有空。”他指了指窗边的百里香,“帮着浇浇水。”   宝大夫心里难受死了,点点头:“知道。”   办公室里陈金云瞅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没好气,椅子拖得很大声,坐下来就开始骂学生,医学院苦熬七八年的高材生一入院就被陈主任收走了,没处喊冤,被骂红了眼还得老老实实道歉。   邱主任往喻兰洲脸上瞥了眼,前几回还见他出手帮忙挡一挡,不是喊这些倒霉学生修打印机就是使唤下楼跑腿,招儿很多,也不怕陈主任不高兴,可现在……   邱主任和小宝都知道,眼前这人,又回去了。   什么都不在意。   脸上没有笑。   、、、   飞机像巨大的铁鸟,带着震耳的轰鸣直冲云霄,喻兰洲的票没和积水潭的同事们挨着,反而落进了华山医院的队伍里,整巧,坐在了上回在上海被邱主任领着一同吃过饭的华山乳腺外科主任的身边。   这一坐就是十四小时的长途飞行。   大兴机场如一个巨大的钢铁城堡,每天送走无数振翅高飞的铁鸟,也迎来倦鸟归巢。航班起起落落,在空中划出流线,入了夜,闪在天上的指示灯如一颗颗星星。   在喻兰洲的航班起飞五个小时后,彭闹闹的航班稳稳降落北城。   机场里的人来去匆匆,在深夜这个时间依旧全身职业装频频接电话、连一碗面都吃不踏实、手边还摆着十五寸电脑熟悉切换各国语言的职场精英们叫刚踏出国际到达口的彭闹闹想起了自己和小宝在一块吃夜宵拜夜班神的那些画面。   她的职业从来不是如此光鲜亮丽,她穿不了高跟鞋、染不了好看的指甲和头发,终日一身白,素面朝天,在那小小一隅,接触的都是病人。   但也有这个职业自己的趣味。   她被妹妹牵着往外走,立在外头等家里的车上来,并不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喻兰洲也曾站在这里,和出差回来的王钊简单碰了个面,交代他代为照顾家中的肥猫。   小喻爷自个特艮,连家里猫都不愿意将就,邱主任提过的那种自助喂食器他见别人用过,小猫儿一动就下食,你在外头都不知道它一天到晚能吃多少顿。男人临走的时候瞧瞧据说橘色偏多所以就会很胖的三花,生怕下次回来能胖成一颗吹饱气的皮球。   所以劳烦发小几天来喂一趟。   他爱干净,他家肥猫也爱干净,还使唤王钊几天给洗洗澡,出门回来一定擦擦脚,事儿多了不多,少也不少,在机场外头差点被王老板抽一顿。   王钊指指自己:“我是你家保姆啊?”   “这叫托孤。”喻兰洲半真不假,“我要回不来它就成孤儿了,没人心疼,知道你心好,善良。”   王钊:“……”   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得得得,赶紧滚!   ……   也不知道提前喂了多少食,第二天王老板颠颠儿上楼伺候小猫,乍一看真是惊呆了,立在门口嚯了三声:“您这是吃了猪饲料吧亲?”   小三花立在门内,仰着脖子瞧着这人,后颈挤出几条肥肉,毛儿油光水滑,脸上一对黑眼圈面积似乎更大了。   王老板把猫捞起来:“丑得真可爱!”   小猫虽胖但灵活,跐溜从他胳膊弯跳下来,欢喜地踩着它的猫猫头脚垫。   王老板蹲在地上撸着猫尾巴,满腹心事、唉声叹气:“你还高兴,我心里没底,都怕你爹真不回来了。”   说着,瞅了眼对面这紧闭的大门。   有点抽风,把小肥猫举起来冲着大门来了个招财猫招手,自言自语:“赶紧撒个娇喊你妈回来,好好一个家怎么说没就没了?怪难受的。”   小猫懵懂地喵了声,竖起的瞳孔对准门上那个猫眼,突然歪了歪脑袋,瞧着可爱兮兮的。王钊嘴上说不好看,其实喜欢大肥猫,哎哟喂地一声,心甘情愿伺候主子洗脚去了。小猫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瞅了瞅猫眼。   喵喵叫。   门口走廊上这一切,彭闹闹都在看着。   看她可爱的小猫咪,   听王钊说那些话。   最后放下手机,举着药水瓶哒哒哒去找妹妹,让她帮忙点眼药水。   彭静静在露台抽烟,最近她比较注意,怕二手烟让她们家大妮炎症加重。彭闹闹的脚步声一靠近她就先掐了烟,挥手扇扇,然后抬起姐姐的下巴,精准利落地往她眼角滴两滴药水。   完了,看一看,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闹闹扑她身上,突发奇想:“不如我跟你去上班吧?”   彭静静对着姐姐故作欢笑的脸庞摇了摇头:“你不行,家里的事你做不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姐姐说要去公司上班。   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点失望。   彭闹闹,你就只能这样吗?   “你听好。”彭总皱着眉头,“这个家,我撑着,你,做你该做的事。别让我瞧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彭小胖:我不当护士他就不用走了。   明天两人终于要见面啦!!!!然后就要磨合磨合,接触接触!!! 第61章 渐秋2   第六十一章渐秋2   王钊的预感灵验的特别快, 十几天后,喻兰洲问他上海有没有认识的人,想租套房。   王老板瞬间裂开:“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人倒是挺淡定:“有就先看看。”   “你去上海干什么???”   喻兰洲不吱声了。   “鱼儿, 你的根在这四九城你上哪切?”王钊吼他, “你为个姑娘连爹妈连老师都不要了??”   “扯远了。”他仍旧淡淡的,“不为谁。”   王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甭给我猫喂太多食儿。”喻兰洲挂电话之前这么交代。   王钊哼了声, 报复性地连去两天,翻出家里的进口罐头让小猫尽情地发挥,然后极其幼稚地把吃得满脸都是的小猫头拍照发过去, 得了喻大夫一句话:【给老子滚。】   还是个句号。   忧愁的王老板顿时就想起来去年这人还在微信里显摆他人品好,有了个能carry的邻居。   “我看我俩人品都不咋地……”王钊叹口气, 想起自己那疼痛的出师未捷了。   喻兰洲这人,很少托人办什么事, 一旦张口,王钊就算不愿意也会给他安排妥当。几天后,王总让秘书给远在澳洲的喻大夫打电话,说房子找着了,二居室, 主人常年在国外工作,有那么点出售的意思。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喻兰洲一听是秘书就知道王钊在闹脾气, 只留了句话:“你跟他说我过几天回去看看房。”   果然, 没两分钟王钊自己倒打回来:“你哪个美国时间回来?你不是出差么?”   喻大夫吃着食堂里的炸鱼薯条, 两口后放下来,不再碰,望着窗外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的大树和行人,说起昨天他们家喻教授给他打的一个电话。   一点私事。   其实影像资料已经发到他手机, 其实一看就是必须手术的程度,可老家儿难得求人:“我一老哥们,生病的是他们家小女儿,他们家啥都不缺就缺个能信赖的人,你……你要能抽得出时间就回来看看吧。”   并不知道他出国了,以为就跟北城待着呢。   喻兰洲也没说,自个琢磨琢磨,时间挤一挤确实有,十几个小时飞回来,中午吃顿饭,吃完赶下午的飞机回去,整好能接上第二天的工作。   就是不用睡了。   他跟王钊说:“你来接我,顺便把要签的手续带来我一块签了,往后可没时间跑回来。”   得,   王老板到点准时在机场接着了他祖宗。   从后座拿了个牛皮袋搁喻兰洲腿上,墨尔本这个季节冷的要死,北城热得能冒油,喻大夫刚在洗手间脱过一层,上了车还是热,把空调开到最低,穿一件飞机上睡觉的纯棉T恤,手表扔在台子上,一页一页看租赁合同。   租期一年,付三押一,位置合适,有车位,中介录的房子内部视频他也看过,采光好,安静,楼下就有24小时便利店和小饭馆。王钊办事他历来放心。   把字签了,装回牛皮袋里,说等我下回回来给你带条H家皮带。   王钊探他口风:“这房子想不想买?”   喻兰洲这人从来不干囤房投资的事,要是真买房就是要在上海扎根的意思了。   他跟王钊透了句实话:“一年后名额下来就买。”   跟华山基本上都谈好了,过去算高级人才引进,能分配户口和买房资格。   内天飞机上华山的主任一见他就两眼发光,跟饿汉见着了块大肥肉似的。   王钊开车送他回家,舌尖顶了顶脸颊:“你不在挺没意思的,要不我把业务也往那儿发展发展?”   喻兰洲白他一眼:“没断女乃?”   王老板又好奇上:“没听你提叔叔有一这么铁的哥们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这事喻兰洲也没弄明白。   “还请在家里吃饭……”王钊嘟哝,“这规格可够大的。”   喻家常年不开火,喻教授医院食堂解决,喻夫人也单位食堂解决,喻兰洲小时候食堂吃腻了都上王钊家混饭吃。   王钊妈妈做得一手好菜,王老板小时候是个胖墩,初中开始抽条了才瘦下来。   说到这个,喻兰洲也摇头:“还不如上外头吃,我妈二十年没进过厨房了估计。”   、、、   把人送到楼下王钊就走了,让给叔叔阿姨带声好。他在喻家一向比喻兰洲这个亲儿子讨喜,逢年过节回来的很勤快。   喻兰洲身上就一个大书包,登机的时候书包扁扁的,里头就一套轻薄的换洗衣服和一个笔记本电脑,现在这个书包鼓囊囊的,里头塞满了他的羽绒服和毛衣。他这幅打扮立在家门口,瞧着倒像是刚从学校回来的学生,喻家门前堆了几双鞋,有些乱,性格使然,他蹲下来一双双给摆放整齐,全挨着墙边,女孩的鞋放最前头,男士的鞋在后面,中间留出过道,进出方便。   那是双粉红色的平底鞋,曾经家里的小姑娘也有一双,说是她姐们上奢侈品店跟去菜市场批发一样,同样的款式集齐所有颜色召唤神龙。   喻兰洲的手指从那双平底鞋的鞋边移开,薄薄的眼皮垂下来,想起那时候,小姑娘趴在他身上咯咯笑,一双虎牙尖尖地露在外面,笑够了凑他耳边撒娇:“我刚才回来踩着泥啦,兰兰锅锅帮我擦擦好不好?”   不是第一回了。   像外头玩得一身泥的小白猪回家,甩着电话线尾巴要妈妈给洗白白。   “不好。”他逗她。   “给你奖励。”小姑娘脸颊浮上红晕,说着亲昵的悄悄话。   然后大半夜的,他从卧室出来,蹲在门口给那丫头擦鞋,鞋底的小石子都用牙签剔出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弄这么脏,湿布擦一遍,把脏泥擦掉,最后打油。   那么小的一双鞋被他捧在手里,感觉像是捧着她这个人,夜深人静的,他的心很静,把鞋收拾干净的成就感和完成一台大手术差不多。   能听见门内有动静,估计都在等他,喻兰洲收起那些画面,抬手摁门铃。   喻夫人听说他今天回来,一早就开始盼着,门铃响的时候其实她离得最远,却不叫别人动,自个来开,所以门拉开,看着裹着围裙的喻夫人,喻兰洲低低喊了声妈,弯腰把鞋子捡起来放里头鞋柜里,又回头看了一眼。   新鲜。   喻夫人压根是猜不着儿子在想什么的,拍拍后背,来不及细瞧,说:“快进去,你爸和你彭叔叔在等你。”   趿上拖鞋没走几步,他停在通往客厅的走道里……头上的感应灯还没灭,迎着客厅窗户过于透亮的采光,茶几边的一切瞧起来十分不真切。   像是虚的。   外头一圈蒙蒙的光……   安安静静坐在他们家喻教授身边的圆脸姑娘,也怔忪地望着他,一秒后,捧着刚被斟满的茶杯慌张站起来,手指被茶水烫红一片。   、、、   喻兰洲花了两秒来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   喻父也跟着站了起来,朝过道上立着的儿子招招手:“快过来,都等你呢。”   语气有点生硬,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都不如同科室的学生来得熟悉。   喻兰洲把包放在了地上,走过去,站在彭闹闹跟前。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茶几。   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瘦了,原本圆润的线条在下巴收紧,成了个小小的尖,没了从前的笑模样,眉心一抹愁。   “这是你彭叔叔。”喻父做介绍,“这是你彭叔叔的大女儿,闹闹。”   相比之下喻兰洲比女孩镇定多了,对彭父喊了声:“叔叔。”   一双眼回到闹闹这儿,镜片被过亮的光线蒙上一层白膜,瞧不清,只听他低低道了声:“你好。”   曾经那么好的两个人,再见面,只是一句,你好。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对方。   没有心理准备,小姑娘偷偷挺直了腰杆,回以颔首,手在背后攥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胸口里的心脏跳的飞快,终是抬头看了他,发现他的头发长了许多,身上的短袖有点皱,显得风尘仆仆。   她事先并不知道这个喻伯伯的儿子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从澳洲特地走这一趟。   喻父虽严厉,但也有暗暗觉得儿子很拿得出手的时候。   比如此刻。   他拍拍喻兰洲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子,喻兰洲。”   身高腿长,一表人才,最好的大学毕业,留过学,理论手术全能,手里抓着科里的重点项目,底下带一帮学生,人不焦躁,很能沉下来做点事,已经是副高,这些,在他这个年纪,少有。   就是脾气臭了点。   喻父这样觉得。   彭父商场待惯了,先伸出手,喻兰洲赶紧握住,两人的手在空中上下两次,分开后挨夸:“上回听你爸说起你,真是青出于蓝,现在像你这么踏实的孩子很少了,叔叔头回见你,还让你这么长途跋涉跑一趟,没准备别的,往后啊,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把自己的私人名片塞到了喻兰洲手里。   喻教授啧了声:“你说这些干什么!阿清你这样就生分了。”   彭爹笑了一下:“收起来。”   喻兰洲听过他在微信里冲女儿撒娇,说自己有大宝贝和小宝贝,听过他笑得那样开心,今儿这一抹笑,泛着忧愁和勉强,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又滑到小姑娘那儿,她低着头,只能瞧见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闹闹抠着手,没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真双更,说干就干!!!!   往后翻!!!   记得留言!!!   留言是双更的动力!!!! 第62章 渐秋3   第六十二章渐秋2   饭点比较早, 喻兰洲还赶下午的航班。   喻母将一盆砂锅汤端上桌,摘了隔热手套坐在了闹闹身边,拉着她的手, 带着宠爱:“伯母不会做菜, 你尝尝看吃不吃得惯,实在不行让兰洲给你下面条, 他煮的打卤面倒是还成。”   喻兰洲挨着老爹坐,整好和小姑娘面对面,被点名, 淡淡表个态:“恩。”   闹闹最近吃什么都不香,所以食物好不好吃都一样, 乖乖挨着喻母,轻轻说话:“吃得惯。”   她半点没有从前在家撒泼打滚的活泼样儿, 叫喻母觉得这真真是大家闺秀,很喜欢。   跟彭董事长说:“真羡慕你,有个这么乖巧的闺女。”   那彭爹也是很不客气的,点点头:“我朋友都这么说。”   还不知道这桌上有人见过他哭着撒娇求闺女回家吃年夜饭呢。   大人们拉家常,一开始没怎么提正事, 感觉就像是一次很普通的家宴,吃到一半,喻兰洲和彭闹闹同时弄明白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喻父和彭父年轻的时候是玩在一块, 喻教授大彭董事长一岁半, 两人一块下乡, 返城后把家也安在一处,两人前后脚谈对象,谈的对象彼此也说得来,相互总串门, 直到后来喻家随喻母工作调动去了别处,那时候联系没现在这么方便,两家渐渐就没了联络,彼时喻兰洲和彭闹闹都还没影呢,谁知几年后喻母又服从单位调剂回到了北城,喻家和彭家,忙着各自的生活,生孩子,养孩子,岁月流逝,才发觉自己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又机缘巧合碰到了一起。   彭董事长刚和老哥们吃了一顿饭,家中小女儿就查出了不好的东西。   彭家什么都不缺,他在商场打拼多年,一手建立起彭氏集团,人到中年,最最害怕的是家人有病有灾。   喻教授知道后,立马想到了喻兰洲,专业对口的事。   可两位父亲都没说的很清楚,一个记错了喻兰洲的医院,一个压根就没提到这个彭是彭氏集团的彭。   所以,彭闹闹被老爹带出门,以为面前的喻伯伯就是能给妹妹做手术的大拿;所以喻兰洲进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彭爹问:“现在在朝阳?”   彭闹闹和喻兰洲同时看了彭爹一眼。   “积水潭。”喻父代为答到。   彭闹闹又和喻兰洲同时看了喻教授一眼。   心里都在想,这俩爹心可真大啊……   彭董事长一听积水潭,放下酒杯,瞅着他闺女。   是喻兰洲先开口:“我们认识……一个科的同事。”   喻夫人一听,又拉住了闹闹的手,问儿子:“刚才怎么不说?”   喻兰洲抿了抿唇。   闹闹抢着话头:“我,我前一段辞职了。”   “巧了这是。”彭董事长在两人脸上遛遛,“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过?”   闹闹:“……”   其实您听说过他……从爷爷家回来跟我生气的不是您啊?   喻教授也放下酒杯,看着喻兰洲。   喻兰洲:“……”   那我就更不可能跟您说了。   、、、   喻母拉着闹闹关心:“怎么就辞职了啊?”   彭父一挥手:“可算想通了,我等这天等得头发都白了,一开始就不想让她念护理,非要去,成天忙,除夕都回不了家团圆,我觉得这样挺好,在家歇歇,想干嘛干嘛……”   然后就说到了伤心处:“本来我们家挺好……她妹妹是个能挑大梁的……”   说着闹闹也耷拉下眼尾。   话题这就挪到了彭静静的病情,在喻家难得一见的和平气氛没持续多久,一下又紧张起来,彭董事长目瞪口呆瞧着喻家父子俩对着他小闺女的病例讨论半天,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措辞越来越激烈;一个一直保持很淡却不容忽视的专业鄙视,最后两人齐齐扭头,再也不愿意搭理对方。   彭董事长心中默默:“哇,好厉害!都听不懂!果然术业有专攻,小喻还是胜他老子一招!”   喻夫人眼里有愉快的神情,这么水火不容弩拔弓张的场面在她瞧来是另外一种温馨,三年前最难的时候,家里根本就没声音,一整天都静悄悄。   喻教授看儿子不顺眼,倒是很愿意跟彭家的小闺女说话,朝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闹闹招招手:“来丫头,你再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然后睖了儿子一眼——   你给我好好听着!   这是很专业的事,喻兰洲在专业上永远拎得清,直直看着小姑娘,看她绞着裙边,终于张口,同样看着他,带着哭腔说了句:“妹妹滑雪的时候摔了一下,摔坏了。”   她今儿被老爹带出来就是为了要给传说中能治妹妹的大夫描述当时的情况的,而妈妈在家守着情绪不是很稳定的妹妹。   本来有点儿不放心,不知道对方是谁,怕老爹被人糊弄,可在这里见到他,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她一点一点说的很详细,说他们出发前一点事没有,在新西兰滑雪,这个季节那儿的人太多了,妹妹为了避让偷偷跑到高手道的小孩从半腰滚了下来。   说到这儿,指甲在手心抠了抠,想起那天,他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喻兰洲脸上一丝波动都没有,问:“当时去医院了吗?”   “没有。”小姑娘摇摇头,蓄到肩头的发梢轻轻扫着领子,“她说有点儿疼,后来就没再听她说……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说着低下脑袋,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真是该死。   “摔一下顶多有炎症,不可能摔出来一个肿瘤。”喻兰洲及时说了这么一句。   闹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泛着水光。   男人攥了攥手机,低低道:“你自个就是甲乳科护士,甭这么吓自个。”   闹闹心里的愧疚没因为他的话清减几分,反而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难受。   秋天到了,本该是丰收的季节,他们家却一团糟,所有事都凑在一块,她觉得她的世界就要塌了。   、、、   最后,喻兰洲给了彭父一句准话。   要尽快治,积极的治疗是关键。   不论找谁治,是国内治还是国外治,这事拖不得,得做病理,得制定治疗方案,等分型出来后还有一堆事。   彭爹看着他闺女。   彭家,现在指着她拿主意。   只是……   她说:“我妹妹现在比较抵触,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喻兰洲点点头,能想到会这样。那么高高在上的女孩,突然遭这么一击,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   两人原本挺自然的对话突然就停在了这里,不尴不尬的,喻兰洲挪开视线,闹闹挠了挠头。   喻父倒是很意外彭家这种家世会出个当护士的闺女,他自个在心外什么阵仗没见过,护士是最累最受气的。他瞥了眼一棒打不出半个屁的儿子,问闹闹——   “他平时是不是欺负你啊?我看你有点怕他。”   喻兰洲:“……”   闹闹:“没……”   “他要欺负你你跟伯伯说伯伯削他!”   喻兰洲:“……”   闹闹:“真没……”   喻夫人扬声:“儿子,我们大人聊会儿天,你带好妹妹,我看她坐这儿也别扭。”   喻教授瞥了夫人一眼,饱含深意。   喻夫人拉起闹闹,拍拍头:“跟你兰洲哥哥去。”   闹闹:“……”   还真成哥哥了。   小姑娘杵在那儿,喻兰洲突然扬手指了指楼上:“要不要挑本你喜欢的书?”   他高中的时候买了一整套的灌篮高手漫画,估计小姑娘能喜欢。   感觉到他可能有话要说,闹闹提着裙摆跟着上楼了。   楼下,喻教授拉着兄弟的手不停地分析乳腺癌治疗方案多么成熟有效,治愈率多么高,叫他千万要保重自己,别想得太糟糕。   喻家当年装修的时候对喻兰洲的教育和未来已经定下,所以在他房间打了一整面墙的书柜,就怕以后书多了没处搁。门是敞开的,知道他要回来,提前做了打扫,喻兰洲让闹闹先进去,然后把门掩上一半。   闹闹确定,这人真是有话要说。   “挑书。”但喻兰洲不急,靠在墙边,看着她。   小姑娘摇摇头,后背挨着书架。   喻兰洲能够到从上往下数第三层,而闹闹的脑袋只能挨着四层,她站在他的房间里,哪儿也不敢动,偷偷打量这个充满喻兰洲味道的地方。   房间里没有照片,没有一丁点装饰,只有深色的窗帘和床单,还有许多厚厚的大头书。   而在墙边那个男人,他挪不开视线,因为这个姑娘闯入了他最后一块自留地。   他附着手,一步步朝她靠近,最后停在一步之外,女孩的大眼睛里有很浓的不自在,他微微弯腰,迁就她的身高,在说很严肃的事:“还走吗?”   闹闹的眼睫如蝴蝶般扇了扇,躲着他笔直的视线:“如果妹妹在国内手术……我就不走了。”   如果在国内,积水潭无疑是最有实力的医院。   喻兰洲点点头:“我去跟老师说,让他给你妹主刀。”   顿了顿:“放心,我会离……”   却未能说完,因为原本一直躲着他的姑娘,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她的手指攥着他柔软的T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让人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他们仍旧亲密不分。   “你别走。”闹闹仰起头,眼睫上沾湿一层,目光坚定。   就这一下,喻兰洲知道,走不了了。   不管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胖:妹妹病了QAQ,我不走了QAQ,你也回来QAQ   ~~   鱼儿真的好绅士嗷嗷嗷!!!喜欢!!!!!   要评论要花花,明天还双更!!! 第63章 渐秋4   第六十三章渐秋4   彭闹闹感觉到他是真的打算离开这里。   学医本是苦行当, 不为名不为利,积水潭代代都是这么过来,当然, 也有熬不下去为了钱财跳槽的, 人往高处走这本没什么,可在临床、在仍旧守住本心的那部分人眼里, 喻兰洲不论去哪里,身上都沾满了洗不掉的铜臭味。   她很清楚邱主任会多么失望,很清楚别人会在背后怎么戳脊梁骨, 很清楚他这一走就再也不能说回就回。   这四九城里,将再没有他立足之地。   可这里是他的根, 积水潭里有他的老师,他的学生, 和他的病人。   这些要怎么放下?   欺师叛道的骂名将会跟随他一辈子……   不可以。   他们只是分手,不需要毁了一个人。   一切已经够糟糕了。   再说,他在别的地方就真的好么?人家不排外么?他能顶得住么?   这人就应该是干干净净搞临床做手术的!   喻兰洲低头盯着衣服上的那只小爪子:“其实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   小姑娘蓦地松开手,被他瞧过的地方跟热水烫过似的,她把手藏在背后, 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仰起头,迎向跟前这个男人的目光,眼底有一丝红线, 眸子里有为了妹妹勇往无前的不顾一切, 她说——   “如果可以, 请你救救我妹妹。”   喻兰洲很意外。   他的意外彭闹闹看见了。   其实今天在楼下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心里就有了定论。   喻兰洲这个人有多厉害,身为他的护士她最清楚不过。   妹妹的手术,交给他, 她很放心。   “你……”喻兰洲腰弯得更低,几乎是挨着她,沉声问:“你信我?”   以为……经过那些事,你不会再信我了。   所以即使明知道老师身体不太行,也还是在把整个北城的名医像放幻灯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向她推荐了邱教授。   那是他唯一钦佩的人。   “一码归一码。”闹闹轻声说。   喻兰洲沉默了许久。   就这么单手压在闹闹的耳边边,静静地思忖了许久。窗外树梢上有知了大声唱歌,小姑娘的后背潮湿一片,她尝试着动了动,想脱离这个喻兰洲用胸膛筑起的围墙,可一动,他就把摁在她耳边的手更往内圈收拢一点——   闹闹停下来,后腰已经顶上了木质的书柜。   “我是这样想的……”她的发尾扫过肩头,似乎有细小的沙沙声,她忍住眼里的泪意,鼻尖酸楚到发痛,告诉喻兰洲:   “你当她的主治大夫,我当她的主管护士,妹妹一定会好的。”   喻兰洲垂在腿边的另外一只手毫无预兆地弹了弹,似乎是内心的感触大到影响了神经。   这一句,已经是不得了的赞美。   虽然喻兰洲听过很多很多回彭闹闹对他的各种夸奖表扬,大到为了他不惜和病号理论,小到往他口袋里塞一颗橘子糖,他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担心有一天她会清醒过来,觉得哦,是的,喻兰洲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但事情落到了至亲身上,她还能这么说,叫总是很淡的男人心口的凉水都被烧沸了,咕嘟咕嘟冒着小泡。他压抑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胳膊从她小巧的耳边挪开,人站远了些,喉咙很紧,试了一次,话都险些说不出来,很想很想在这里抱一抱她。   拳头攥紧,第二次尝试开口说话。   闹闹见他许久不出声,怯怯瞧过来,那一眼,像走投无路即将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朝他求救。   这世界上什么医院彭氏去不了?   这世界上什么大夫彭氏请不到?   我只是个小大夫。   你却将你宝贝妹妹的命交到我手里。   “我在墨尔本还有两个多月的任务……”喻兰洲这一句几乎是擦在沙地里磨出来的,下面开始好了许多,心里也迅速有了初步计划,“期间我会回来,你要是信我,我就回来。”   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誓言,但彭闹闹就是觉得,在年轻的时候,和这样的人有过一段,值了。   喜欢过他的那份心情,值得了。   为他付出过的一切,值得了。   走到今天,即使不再是情人,也值得了。   她从被柯棋堵在医院门口,知道柯莲的名字,再到等来了面前这人的分手短信,心里一直横着的,怎么都过不去的,那些难受,突然就都消散了。   、、、   “麻烦你了。”她是真觉得给他添麻烦了,一趟来回光在飞机上就要耗去二十八个小时,长途飞行有多累她知道。   “不麻烦。”喻兰洲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手机响,翻开来一看,是楼下的喻夫人发消息问他:【儿子,我上来会不会不太好?给你们端点水果。】   喻兰洲:“……”   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们下去吧。”他将掩了一半的门彻底拉开。   蓦地,白生生的小爪子戳了戳男人的腰。   想拦他说几句话,可这人转身太快了,闹闹下意识攥他衣角,又觉得不好,情急之下戳了一下。这一下叫喻兰洲从尾椎麻到头顶,像武功高手点了致命的穴位。他一时没回头,平了平呼吸转过身,瞧见小姑娘挽了一下头发,怕楼下听见,小小声:“想和你说点别的。”   手机里,喻夫人见他没回复,干脆就不往上送东西了,切好的果盘搁在厨房中岛台上,仰头望望,瞧见儿子白色短袖露了一角在门边,下一秒,那块白色的小三角就收进了房间里。   喻兰洲往里走了一步,宽大的肩膀挡在女孩跟前,也不好再关门……长辈们都在……孤男寡女的……   “你说。”他也压低了声音。   只见闹闹的眼睫眨了眨,眼尾垂下,整张脸显露出一种很淡的委屈、和时过境迁的释然,他们之间有始无终的关系最后是她主动提起。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小姑娘说,“那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经常梦见她么?”女孩勇敢地迎向他,“我听见你喊柯莲的名字……”   她提起逝者的名字显得很小心,很尊重,发音很轻,这两个字念出来很陌生,又想起了他念出这两个字时的熟稔。   “那是我第一次梦见她。”喻兰洲摘了眼镜,一双有些棕的虹膜上印着彭闹闹的脸,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起柯莲。   “我很抱歉。”他说,那天是对彭闹闹来说很重要的一天,她在他身下从女孩成为女人,所以彭静静把他带到彭氏,几乎可以算是丝毫不留情面地把他训了一顿他也没有二话,所以她说要分手,他也没有二话。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鼻梁上有两枚被眼镜压出来的红痕,因为睡眠不足眼白上爬了许多红血丝,额发软软搭下来,怕惊扰到跟前的小姑娘,一把嗓子低而哑,朝她解释:“她让我别欺负你。”   闹闹的瞳孔一缩。   “我没见过她生病的样子,但那天,我梦见她身上插着化疗的管子,朝我招手,她让我要对你好,在你面前不许提她,说完就走了,我追着她,捡起地上的管子想帮她重新插好,可她没等我。”   “你听见的……可能就是我边跑边喊她,我没追上。”   “我喊了好几次么?”他问。   闹闹摇摇头:“我只听见一次,我以为你渴了……”   喻兰洲记得,那晚她给他端了一杯水。   “你信我说的话么?”   信的,她用目光告诉他。   现在还很难受么?   分开了,还很难过么?   “我们以前没有说过这些……”闹闹偷偷扯了一下后背的衣裳,因为出汗全贴在身上了,“我怕你不开心所以什么都不问……我后来想想,觉得自己这样很不正常。”   喻兰洲蓦地动了动,拉开床头柜找到遥控器,滴一声打开了卧室里的空调。   他指了指:“站那边,凉快。”   小姑娘的脚尖旋了一百八十度哒哒哒站在了空调口下方,发梢被冷风轻轻吹起,他踱着步子跟在她后头,放肆地看着她。   家里的拖鞋过大,她转回身的时候歪了一下,他及时扶住,大手箍着她的胳膊,人也往前挡了一下,他们离的很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他松开手,低低道:“站稳喽。”   低头看见女孩干净粉红的脚趾豆用力抓了下地板。   “刚开始的时候……我那样哭着缠着你,是我不好。”小姑娘低着头,检讨着。   喻兰洲:“……”   这话他不喜欢,不是谁缠谁,也不是喝多了酒,在他看来,都是顺其自然。   可也跟着谦让:“没管好柯棋是我的责任。”   闹闹:“……”   喻兰洲房间里的这台空调有些年头了,开了强档动静就有点大,呼呼吹着,豪放不羁,倒是没有这两人的小心翼翼。两人都沉默下来,听着风声,蓦地,又都齐齐开口——   “你……”   “我……”   喻兰洲抿了抿唇,让她先说。   闹闹的手在背后绞着裙子:“那我们以后还跟从前一样,你看成么?”   谁也别走,你是喻主任,我是彭小护,你曾经是我的学长,现在……你是我老爹好朋友的儿子,我能喊你一声兰洲哥。   他们,回到了最初开始的位置。   喻兰洲静了好几秒,直到闹闹仰头瞧他。   他轻轻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夫让我躺一天别坐着,于是我把这章码到三千字就去躺了,买过的免费看,等于今天就没有新章,明天继续~   欠两更,我后边补。 第64章 渐秋5   第六十四章渐秋5   小姑娘悄悄吁出胸口浊气, 盖棺定论了,那就好。   她不傻,不会跟已经走了的人叫什么劲, 有意思么?他们俩糊里糊涂就成了, 其实她一直心里没底。怕他也跟她似的糊涂,怕他委屈自个, 老了要后悔。   “这个。”喻兰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掌心向上朝她摊开, 一枚素圈躺在那里。   他一直随身戴着。   闹闹背后的手指揪狠了。   “那天和你妹妹谈过以后,我想应该交给你本人。”   一直忍着的, 到这会儿确实压不住了,彭闹闹鼻尖酸胀, 眼泪迅速盈满眼眶,她眼大,储水量也不得了,一汪小水潭似的,有几个光点闪了闪。   心像又被凌迟一回, 分手这事,当面说可比微信里杀伤力大多了。本来以为自己都已经好了。   那枚戒指上还刻着他们俩的生日。   闹闹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过生日了。   她抬起手,拿走了戒指, 脑子里很乱, 抓不住线头, 傻乎乎地哦了声,装淡定:“哦,谢谢。”   戒指,被捏在手心里, 藏在背后。   骗不了自己,到此刻,她还是那么爱着这个叫喻兰洲的男人。   喻兰洲一帧都没错过,那只软乎乎的小手从他掌心捏起素圈,她的指腹碰到了他,她的手指很凉,那枚带着他生日的戒指从此再也不属于他,这个女孩,也再也不是他的姑娘。   物归原主,一了百了?   不,小喻爷心里很不痛快。   彭闹闹甚至朝他淡淡笑了一下,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却认为他是看不出来的。她想到什么,朝他解释:“我带你去见爷爷……没别的意思……真的不是催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是我有想法。”男人突然直线球,眉心折着,从前不觉得,今天这一席交谈让他恍惚,原来他们真的不了解彼此。   她怀疑他的真心。   她以为他的求婚是勉强。   而闹闹,在眼泪快要夺眶的时候飞快低下头,狠狠地眨眼,让泪水滴在脚背上,再抬头,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可你没有再提过,不是吗?”   她一直懊悔为什么没立马答应,一直期待他的再次求婚,可什么也没等到。   喻兰洲哑口无言。   他其实付了某个工作室的A套餐押金,按照王钊说的,有鲜花有气球有蜡烛,想开车载她去海边,在漂亮的晚霞下求婚。   甚至给三花网购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项圈,刚好能把求婚戒指的锦盒套上去。   在家,教了它好几回,该怎么在他单膝跪下的时候把戒指送到他手边。   商量好了,事成之后给它做一整年的猫饭,天天不重样那种。   可事到如今,再说已经毫无意义。   即使空调的风声再大,彭闹闹也没错过喻兰洲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他似乎很想结束和她的这场交谈,说:“我们下去吧。”   “……好。”闹闹乖乖跟在他身后。   快到门口,他折回来,喊了她的名字:“彭闹闹。”   语气有点不一样,好像恼了,他说:“不是刻意回避什么,就觉得你应该不想听我之前的事,所以没跟你提过。”   闹闹:“……”   “我以为不在现任面前提前任是一种尊重,因为我也不会想知道你和前男友交往的细节,过去就是过去了。”   他说完这句,直径下楼了。   背影似乎都染着淡淡红的火气。   楼下,喻父在问:“选个书这么久?”   “没挑到她喜欢的。”男人淡淡道。   、、、   因为赶飞机,下楼没多久,喻兰洲重新背起了回来时放在墙边的大书包。彭董事长带着闺女告辞,几人一同下楼,喻父送至车边,喻母弯腰嘱咐:“闹闹,有空就来玩。”   拉住小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喻兰洲约的车也停在楼下,上车前,他看了眼从车窗里探出小脑袋,冲喻母乖巧挥手说再见的小姑娘,然后扭回头,干净利落上了车。   他一走,小姑娘马上就看了过来,只看见一个车屁股。她眼巴巴望着,心里算着几点能落地。   ……   喻兰洲的航班延误,起飞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   他早早过了安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背包搁一边,整个人坐下往后面一靠,胳膊搭在额上遮住眉眼,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机场广播用中英文播报还没登机人员的名字,播报即将起飞的航班号,播报着一些对于喻兰洲来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他的眉心越折越深,最后,坐起来,打电话给王钊。   王老板听见广播,问:“到机场了?”   “帮我把房子退了吧。”他摘了眼镜,揉着鼻梁。   王钊骂了声靠:“喻兰洲你丫以为老子是房屋中介啊你说要就要说退就退!以为我很闲?”   “不走了。”他低低交代。   “怎么改主意了?”王钊好奇,几个小时前这哥们签字签的内叫一个爽快!   “彭静静病了。”   王钊突然安静下来。   喻兰洲以为信号不好,叫了声:“钊?”   他们叫单字总在后头连着个儿,可又总爱吃字,听起来就很亲近。   王钊老半天才找着自个喉咙:“你说谁病了?什么病?”   “乳腺癌。”   、、、   彭闹闹在中途下车,说一会自己回去。   彭爹操心,问她去哪儿?   小姑娘指指自己的小脑瓜:“剪头发。”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背后的裙子凸起来一块,是刚才在喻家被她手指头绞成这样的。她剪头发不去妹妹办了卡的高级日式沙龙,反而搭地铁,摇摇晃晃坐了几站下来,又搭公交车,最后走到离站台几百米外,那个有小士兵站班的大院外头。   路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在听小曲,身边一张小板凳,一脸盆水,几把工具,树上挂个牌牌——理发。   彭闹闹打小看着大院里的男孩在这儿剃头,全是板寸,夏天里玩疯了拿水管一冲,站在太阳下几分钟就能晒干,她也跟着来过几回,绞个发帘,爷爷抱她坐下,跟剃头师傅比划:“这么长,甭多了,我家娃娃好看,你手别抖。”   爷爷的头也是这儿剃的。   老大爷就乐呵呵笑:“是好看,年画娃娃似的,放心吧,我这手艺夺少年了!”   她就披着布巾乖乖坐好,拉着爷爷的手,听爷爷哄:“妞妞甭怕啊,很快就好啦!”   她贪嘴,问剪完头发能不能吃冰棍。   爷爷说能,给买。   剪好了,爷爷牵着去买冰棍,一路上都有人夸:“哎哟,这是谁家娃娃?彭司令,您孙女真可爱。”   她打小会看眼色,谁夸她漂亮她就冲谁笑,想让人再多夸一夸。   后来上学了,发帘遮着眼,打球的时候碍事,她就给蓄长了,再后来,参加工作更是不方便,她连长头发都给绞了。   今天,突然就很想折腾一回,都说三千烦恼丝,是不是剪了就没烦恼了?   老爷子见小姑娘在旁边站了好久,就问:“剪头发啊闺女?”   闹闹往椅子上一坐,手比划了一下。   布巾围住,师傅手艺好,利落果断,剪子咔擦一下,细软的头发落在布巾上。   小姑娘葡萄珠似的眼睛里涌上泪水,老爷子再咔擦一下,那些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白净的脸上两道银线,像星河。   老师傅一开始没啃声,知道这是遇上事了,可小姑娘一哭就没停,他受不了了,停下来劝:“快别哭啦,哭得老子哆嗦,一会儿剪坏了。”   剪坏就坏吧,没事。她就想哭一会儿。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娃娃的模样,哭起来最招人疼,老师傅叹了口气,嘟囔:“最见不得女娃哭。”   闹闹瘪了瘪嘴,哭得更凶,想起喻兰洲了。   那人,可没少惹她哭,把她弄哭了就只知道买东西喂她,她一个姑娘家,吃那么胖,现在好了,他不要她了,她以后怎么办!   走的头都没回,看都不看她一眼。   “呜呜呜呜……”这一块人不多,偶有经过的都听见女孩哭了,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闹闹不怕人瞧,咧嘴哇哇嚎了个痛快。   老爷子都要受不了了,手里动作更快,咔擦咔擦完事,毛刷给扫一扫,可她脸上全湿了,压根扫不干净,碎头发全沾在脸上。   扎了眼,小姑娘哭着问爷爷要小镜子。   把碎头发从眼睛里扒拉出来,其他的不去管,举着手机扫树上挂着的付款码。   老师傅摆摆手:“少收你五块。”   “为什么啊?”她还抽抽呢,鼻头都哭红了。   “买冰棍去吧。”还是老一辈哄娃娃的招数。   闹闹摸了摸额头上覆着的发帘,厚厚一层,不长不短搭在眉毛与眼睛中间,吸了吸鼻子,道声谢谢,真去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根冰棍。   站着吃完,没进去找爷爷,哒哒哒回家了。   妹妹病了这事,全家都瞒着爷爷。   怕他受不了。   、、、   彭闹闹一回家,发现爹妈全坐在楼下等她。看她这头帘一愣,好多年没瞧见了,圆圆的小脸额上遮去一半,更显小。   “静静呢?”她脱了鞋问,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待着。   “睡了。”彭夫人小声道,脸色很憔悴。   彭静静是在回国后抽空去做的彩超,这个检查只是最初步的判断,诊断报告写着高度疑似。   结果出来后她把那张纸藏进了办公室带锁的抽屉里,闹闹能猜到那几天妹妹的脑子里在想的是什么。   是公司的项目,是手底下靠她吃饭的员工,是还没签的合同,是已经约好的饭局。   最后是她的秘书给老爹打电话做了关于彭静静偷偷去医院的汇报。   全家人大气不敢喘,都不敢先提,因为彭静静的反应实在太诡异。她仍旧每天去公司上班,只是听秘书说她的电脑网页查的全是关于乳腺癌,打翻了一杯咖啡,被地毯绊到高跟鞋,跌倒两回。   后来……   彭闹闹永远会记得那天,十年风雨无阻起来去上班的妹妹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都没出房门,十年,她还在大学的时候就每个周末在公司实习,从最底层开始,一直坐到了今天的位置。她说她不能偷懒,她总开玩笑要当武则天。   全家人等到十点,最后闹闹推开了妹妹的房门。   她没睡,在抽烟。   一屋子的烟味,她抽很烈的男士烟,抽了一晚上。   彭静静在被彭闹闹抓到抽烟那天,曾经发誓,永远不碰男士烟。   作者有话说:  有点喜欢生闷气的鱼儿是肿么肥事!!!!!   感觉他像气得鼓起来的小金鱼,kiyo~~~~~ 第65章 渐秋6   第六十五章渐秋6   看着埋在满室尼古丁的臭味里、黑眼圈深陷的妹妹, 彭闹闹的心都裂了。   被恶魔的大手从两旁撕裂开,血肉模糊。   “彭静静。”她站在门边,心里有气, 也有心疼。   那是一种很复杂根本说不清的感情, 想把妹妹吊起来打一顿,也想抱住她, 狠狠哭一场。   永远神气高傲的小彭总朝姐姐笑了一下,这一下比哭还让人压抑,她说:“我没事, 就是睡不着。”   换谁摊上这事都睡不着。   那天,闹闹赤脚走到妹妹跟前蹲下, 白色蕾丝睡裙的裙摆轻扫着脚踝,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做噩梦睡不着,在夜里抱着娃娃来找妹妹,怂恿她一块和自己吃糖,妹妹不肯,尖声叫嚣:“彭大胖, 白马王子才不会喜欢有蛀牙的公主!”   小时候的妹妹,曾经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白马王子。   圆脸女孩叫闹闹,瘦瘦女孩叫静静, 他们都长大了。   闹闹抱住静静, 很轻很轻地拍拍她的脑袋, 语气坚定:“咱们先去做个活检,不疼,总是得确定一下,你说对么?”   彭静静没吭声, 依在她怀中。   闹闹在想怎么能让她明白这件事:“就像你手下内些人递上来的企划书,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人个结果对不对?成或是不成,不成该怎么改,成了下边该怎么操作,每件事都有每件事的章程,咱不能乱,对不对?”   彭闹闹已经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这么跟妹妹说过话,多少年没这么有当姐姐的模样。   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躲在妹妹的羽翼下。   然后,她说动了彭静静。   他们一起去妹妹小时候住过院的私立医院里做了穿刺活检。   没有想象中疼,所以彭静静显得比较平静。   在等待结果的那几天里,家里安静得像个荒漠。   结果出来的比想象中快,他们家一直很顺,闹闹从小到大没见妈妈哭过,反而总是妈妈哄着成天哭唧唧的可爱老爹,可这回,妈妈也扛不住了,死死咬住哭声将脸埋在老爹的胸口,肩膀哭得不住发颤。   而老爹,憋红了眼眶,生生扛住,他说一个家有一个人乱就得有一个人稳,这个时候,他不能乱。   检查结果是彭静静决定要自己面对的,她仍旧穿着她的高跟鞋,她的高定西装,她的正红唇膏,坐在那间办公室里,听大夫说需要做手术,位置不太好,得全切。   后来……   后来妹妹就疯了。   她躲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哭,她抽很多的烟,她整夜喝酒,她不跟别人说话。   再后来,闹闹和爹妈开了一次小会,家里无论什么时候总得有人守着妹妹,他们都有这样的预感,怕她钻牛角尖,干傻事。   兵分两路,她去找大夫。丽,嘉   闹闹记得拿完报告回家的路上,彭静静问了她这么一句:“全切,是全部割掉吗?没有乳房了吗?”   她从未问过姐姐这么专业的事情。   她和所有北城大妞一样,活得肆意洒脱,小事不过眼,大事不留心。   彭闹闹说不出话,没有办法残忍地说出那个“是”,只缓缓地点了下头。   “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们可以找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这是她的承诺。   、、、   今早出门前,老爹说去世伯家做客,彭闹闹一心想着妹妹的事,别无其他。可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她见到了喻兰洲,和他说了好些话,收回了那枚戒指,找到了给妹妹动手术的大夫,还剪了头发。   小姑娘压着裙摆坐下,深深喘了口气。   彭父与爱妻对视一眼。   闹闹想起什么,提起精神跟爸妈说接下来的安排,大夫找到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妹妹接受手术。   彭闹闹在甲乳科,每天都要收新病号,她虽然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很痛苦,很艰难才说服自己来手术,可到底自己没有经历过,现在真遇上了,她由衷地佩服那些不服输于命运,即使被捶到地底都要爬起来的女性病人。   乳房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   那是女性的象征,是妈妈的象征。   是自信的来源,是美的体现。   有些人宁愿就这么病死也不愿自己是残缺的,她们认为一个完整的自己比活着更加重要。她们认为手术比死亡更加可怕。而有些人,直面了这种恐惧,接受了不完整的自己。   闹闹想到了柯莲。   她该是个怎样的姑娘?   她甚至为了保留完整的自己提前结束了生命,甚至没有等到喻兰洲回来。   “你以前就和喻家儿子认识?”即使彭董事长回家已经向夫人报备过了,彭夫人也还是再问了一次。   闹闹点点头:“所以您放心,他有多厉害我是最清楚的。”   以为妈妈担心他的实力。   喻夫人迟疑了一下,说的却不是闹闹心里想的:“如果不是这时候……你们俩倒是可以发展发展。”   就见沙发上的小姑娘嗖一下弹起来,跟屁股被扎了似的。   接着彭董事长难得没拿出他那套我闺女还是个小宝宝不着急嫁人的理论,和彭夫人说起来:“小伙子个头最起码一八五,体格一看就是爱运动的,人很帅,有几分我当年的英俊,也懂礼貌,很稳,不像现在内些小孩,浮躁,你知道么,我给他名片他跟接了张白纸一样没反应,内可是我的私人名片!我一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求我回报他什么。”   感慨:“喻哥教孩子还是有一套,那么年轻就是主任,不辞辛苦从国外飞回来就为了帮咱看个片子,你说说这么懂事的孩子哪里找?”   “所以。”彭董事长说,“咱闺女要是和这种人发展我也是放心的。”   彭夫人这段时间难得有笑模样,听完,朝闺女招招手,彭闹闹忸怩地过去,被妈妈拉住手问:“从前在单位没看对眼?我记得你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啊。”   彭小姑娘:“……”   该怎么说哦!   、、、   也不用说了,只听楼梯上响起一声轻蔑地哼声,三个人扭头望,见彭静静穿着睡衣立在那里,她的脸色很差,却反常地很精神,慢慢走下来,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幽幽说了一句:“她带去见爷爷的就是喻兰洲。”   这是不嫌事大。   彭家再次炸锅。   彭董事长跳起来,拉住他闺女:“怎么回事”   彭夫人也想问。   彭闹闹:“……”   她扭头瞧了妹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都分手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在爸妈面前提?   彭爹合掌拍了一下:“难怪看你们俩怪怪的。”   指着闺女跟夫人汇报:“俩人在我跟前装不认识呢!哦,原来是这样!小喻领着你闺女上楼待了好久,说去挑本书给她看,老半天都没下来。”   “爸!”闹闹抗议。   彭母轻轻地笑起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爸也没反对不是吗?”   “对啊,我都没反对,你为什么不肯带回来给我看?如果是小喻的话我也是很欢迎的啊!”彭爹挺起胸,有夫人撑腰的感觉真好,上回真是委屈死我了!   “我……”   “他俩已经分手了。”彭静静端着一杯水,再次扔下重磅炸蛋。   彭爹和彭母齐齐看着闹闹:“为什么?”   彭闹闹斟酌着:“性格不太合适。”   只听彭静静阴仄仄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让人瘆得慌,彭母立刻问:“他欺负你了?”   “没……”彭闹闹百口莫辩,分手的原因怎么说得清楚。   彭爹跳起来,指指静静:“你知道?你来说!”   彭闹闹赶紧扑过来捂妹妹的嘴:“你上楼睡觉,我陪你,我有话跟你说……”   “喻兰洲前边有个女朋友,谈婚论嫁的时候自杀了,乳腺癌。”彭静静一双细瘦的爪子桎梏住姐姐,把事情戳破。   “他瞒着你?”喻夫人介意这个。   然后女儿摇了摇头:“我一早就知道。”   “我们不是因为这个分手。”闹闹解释着,不想让爹妈误会喻兰洲。   她推着妹妹上楼,几乎是哀求,可彭静静却不肯走,似乎还想说下去,说柯棋,说柯莲。   “你到底想干什么!家里还不够乱吗!”彭闹闹实在忍不住了,她激动的时候侧颈那一块微微泛红,一条静脉凸显出来。   相比她的激动,彭静静则显得很诡异,她说:“我只是说实话,你心虚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是我的事,我不想在爹妈面前跟你吵架,你闭嘴。”彭闹闹压住火气,不想再纠缠,“我现在要告诉你,你必须尽快接受治疗,家里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你自己得迈出那一步。”   “这是我的事。”彭静静用同一句话堵回去,一遍遍按掉手机上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彭静静!”闹闹皱着眉心,看着妹妹这样神经质的表现,再次劝说,“我手里的病人即使是晚期,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会放弃,怎么你就不行?”   “不要拿我跟别人比!”彭静静用力拍着胸口,“凭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   “能好的!喻兰洲说只要你尽快手术,一切都来得及!”闹闹上前去攥妹妹的手,轻轻拉住。   “喻兰洲?”彭静静不可置信。   “是。”   “你发什么神经!”   下一秒,彭静静啪地把手机砸在地上,动静很大,彭母猛地捂住心口。   “干什么你!”   她其实也被这样的彭静静吓着了。没忍住,豆大的眼泪砸下来。   是啊,为什么是妹妹呢?   她没做过坏事,她一直是个好孩子。   “我一开始想过带你出国,可我英文不行,国外也没有我信任的大夫。”闹闹说,“不要用你的小心思去想他,他不会害你。他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大夫。”   彭静静撇开眼。   闹闹和她商量:“如果实在不行,让主任开刀可以么?只要你愿意治疗我什么都依你,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我胖胖!买肉肉喂她吃! 第66章 渐秋7   第六十六章渐秋7   今天的谈话最后以彭静静踢开手机回房间, 顺道拎走了酒柜里的一瓶洋酒作为结束。   没有丝毫进展。   彭夫人作势要拿走她的酒,彭爹给拦住:“让她喝吧,也不差这点。”   喝完能睡踏实了也是好的。   彭闹闹整个人要累虚脱的样子,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房间, 刚洗完澡就见妈妈进来了。   彭母拉着大女儿的手拍了拍:“甭跟你妹妹置气,她现在脑筋不清楚, 说什么话自己都不知道。”   “好。”闹闹乖乖点点头。   彭母叹了口气:“她心里委屈,没处撒火,你是她最亲近的人, 其实人都是这样,在外头伪装自己, 只会把真实的情绪对最亲近的人表现,包括快乐, 也包括痛苦。”   “我知道。”闹闹仍旧乖乖点头。   她是姐姐,她会让着妹妹。   没一会儿,彭爹也跟来,坐在彭闹闹的粉色小沙发上,一副要谈心的架势。彭母先退出了房间。   小姑娘垂着眼:“我累了, 想睡一下。”   彭爹说:“就几句话,我很快说完,说完你再睡。”   逃不掉了这是。   “您说吧。”她盘腿坐在床上。   彭爹打了个腹稿, 瞧着闺女脸色:“你妹妹刚说的都是真的吧?”   闹闹点点头。   “本来想是老喻的儿子, 知根知底放心, 现在……不是说其他问题,现在这个年代很开放,爸妈也很通情达理的,可他前头内女孩是自杀走的, 我是男人我懂,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迈过去,爸爸不愿意你这么委屈,你也许现在觉得没什么,等过十年再看看,他心里永远都会有那个女孩,这就是根刺,扎在你心里,十年后你就觉出难受了。”   “我俩真分手了。”相比彭爹的语重心长,闹闹则回答的很简单。   彭爹静静瞅了瞅她,见闺女回避这个话题,不愿意提,叹了口气,问:“那要不咱换个大夫吧?你见他不自在。”   “不会。”闹闹摇摇头,强撑,挺自在的,没谁放不下谁。   彭爹可没那么好糊弄:“你自个再考虑考虑,干脆就送国外,咱们一家人都过去陪你妹妹,请个翻译,挺简单的事。”   闹闹给了句心里话:“我刚说过的,爸,国外的大夫我不清楚,他我是知道的,我能放心。”   国外别人给介绍的大夫,谁知道是不是跟陈大夫一样上台开到一半不会了打电话找枪手?她进不了手术室,出点什么事谁知道?   彭爹在这方面肯定能都听闺女的,彭闹闹从毕业就在医院工作,是整个彭家在这件事上最能拿主意的人了。   叹口气,过来揉揉脑袋:“成,听你的。”   “但爸爸说的话你得放心上。”   、、、   闹闹拉了窗帘,躺在床上。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沾湿了枕头,人侧躺着,怕睡过头,定了个闹钟,是喻兰洲下机的时间。   醒来了,头被空调吹的一抽一抽的,看看时间,也才过去两小时。   就这么睡睡醒醒,终于到了。   她举着和喻兰洲的对话框一直看,很想发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发什么。   他在卧室里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她反复想了很多遍,确实,换个人的话,她压根不想听对方提起前任,可他是喻兰洲,这件事就变了味了。   所以,谁对谁错   是她太过在意而显得小气奇怪吗?   因为她太在意他吗?   按照他说的,他是因为太在意她所以才不提的吗?   可不是他先提分手的吗?   他提分手也是因为太在意她吗?   小姑娘将柔软的脸颊贴住枕巾,手指敲上去一个哭唧唧的表情,随即马上删掉。   最终,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   彭家,从来不吵架的姐妹花突然就开始冷战了。   或者说,是彭静静单方面开始冷战。   彭闹闹在早晨进去喊妹妹吃饭被冷声赶出来时立在门口缓了五分钟,几乎不能相信是真的。   可她不愿爸妈见到这样的事,她在楼下强撑着把老大和老幺该做的事都做掉,比如看着爹妈好好吃饭,比如偶尔撒个娇,比如安慰他们妹妹一定会想开的。   可她自己的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并且越来越觉得事情即将触底反弹。   喻兰洲是在下午五点发来的短信。   他们的对话框终于有了新句子,很简单的几个字:【我明天回来。】   算一算,他回去才四天而已。   又要长途飞行跑过来。   彭闹闹仰头看了看楼上那个紧闭的房门,噼啪打字:【我还没劝动她,你先别回来,免得白跑一趟。】   她很少有不加表情包的时候,墨尔本当地时间比北城快两小时,晚上七点,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静静把这句话看了好几遍。   然后手指划开自己的表情包,里头全部是彭闹闹曾经发过的粉红小猪,她每发一个,他就存一个,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能有那么多小猪表情包,导致他的手机里也全是这些。   只是一次都没用过。   想听听她的声音,却还是忍住,敲下一行字:【有几成把握?】   彭闹闹就沉默了。   他也没追着问,两人的对话中断。   半个小时后,喻兰洲从宿舍出来,肩上背着上次回国的大书包,上了预先定好的出租车。汽车一路驶向机场,预备乘坐夜间航班的旅客们看起来都难掩疲惫,打算一登机蒙头就睡。   这次喻兰洲手上多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午夜十二点上机后就开始干活,除了自己的事,还要帮学生改论文,飞机上很安静,他敲键盘的声响就很明显,有人翻了个身,他的手指轻轻离开,悬在空中。   这个看起沉静的男人其实有一瞬的晃神,想起曾经有个姑娘喜欢在他干活的时候缠过来,手脚并用爬在他身上,无尾熊似的抱着他。   喜欢用脸贴着他,轻轻地蹭一蹭,就高兴了,乖了。   怀中似乎还有她留下的感觉,糯米团一样软的小姑娘,身上带着橘子香。   ……   红眼航班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多到达上海机场。   此时喻兰洲已经换下厚重的羽绒服,身上是一件有些皱的白衬衫,袖口卷起,长裤下配着匡威板鞋,他从来不怎么费心装点自己,唯有手腕上的表有点价格。他一整夜没睡,在机场里给自己买一杯三倍浓的咖啡,喝到一半,划开小姑娘的朋友圈,她最近什么都没发,甚至设置了三天可见。   等把这杯苦得要死的咖啡喝完,终是没忍住,电话拨了过去——   闹闹陪在老爹身边,一看来电显示就弹起来了,彭爹轻扫了眼,端起茶杯喝口茶。   “喂?”小丫头看看老爹,往窗边挪了两步。   、、、   故作镇定的语气,喻兰洲一听就听出来了。   “在家?”   “恩。”   “我一会就到。”   到?   “你在哪?”她问。   刚问完,就听见机场广播的甜美女声。   “你回来了?”   “在上海。”他淡淡地提起,“一会儿去你家。”   闹闹:“……”   她发现今天喻兰洲说的话她都接不上。   “来这里干嘛?”   不是说好先别回来么   这个点……   喻兰洲顿了顿。   闹闹看了看时间,这个人,搭红眼航班,真的都不会累吗?   她的心揪了揪,低声问他:“你吃饭了吗?”   喻兰洲看看手里的空杯子:“吃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即使不说话,他们也不挂断,闹闹能听见机场特有的嘈杂声,直到彭爹开始咳嗽,她才把电话挂了。   一回头,说老爹:“要给你开两包止咳药。”   彭爹接招:“成。”   彭夫人过来一人拍一下,也是够幼稚的。   闹闹挨着妈妈:“喻兰洲……就是喻伯伯的儿子……他回来了,现在在上海机场,一会儿过来,说要见见静静。”   “这么突然?”   “……”闹闹更小声,不愿爸爸听见,“他昨天跟我说过……”   彭夫人瞅瞅自家的娇娇闺女,旁的都放一旁,人作为主治大夫千里迢迢亲自跑这一趟,他们只有感谢的心。   从上海登机,两个小时后就到了北城。   仅仅隔了几天,北城就染上了点秋天的味道,风吹来似乎显出点凉意,但日头依旧炽烈,王钊早等在停车场,喻兰洲上车一瞧,多看了两眼。   王老板憔悴得不成样子,胡子拉碴的,眼下一片青痕。   但喻兰洲什么都没问,拉上安全带,把手机开了导航放在台子上,让王钊按着导航开。   那个他只去过一回,在门口罚站许久的地方,这一次倒是向他敞开大门,车子径直开进去,越走越深,一直开到临水湖畔的一栋独门小院前。门是敞着的,可王钊没进去,喻兰洲见他没一点意思,就自己下车了。   王钊坐在车里点了根烟。   彭父彭母等在门边,见到喻兰洲,依旧是世交家长辈关怀的模样,嘘寒问暖,递水端茶,满怀感激,一点瞧不出其他。   “闹闹在楼上,静静这段时间颓的不成样子,估计要收拾收拾。”彭夫人张口道。   她是第一次见喻兰洲,果然如丈夫说的,一表人才,很稳,三十多岁,正值男人最好的那几年。   身上的衬衫有点皱,袜子却很白,领口袋口也均是干净的颜色。   喻兰洲坐在楼下,说自己的来意:“刚好能休息两天,我回来看看。”   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他心里明白。   到底是不是真的休息两天,也只有他心里明白。   两次仰头往上看,紧闭的那扇门里一开始静静的,后来就露出点声响,再后来,能明显听见彭闹闹在哭。   她一开始是压着声的,和喻兰洲坐在一起的彭父彭母都还没听见,只见这个小伙子突然蹿起来,低低道了声:“冒犯了叔叔阿姨。”   然后人影一晃,几步蹿到了楼上。   想进去,可门从里面反锁,而里面的人激烈的争吵掩盖了他低低喊的那声:“闹闹。”   当着彭董事长和彭夫人的面。   隐着担心,带着亲昵。   作者有话说:  啊!好喜欢写这种分开以后的磨合戏!喜欢鱼儿!亲亲鱼儿!啾啾!   喻主任:给我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第67章 渐秋8   第六十七章渐秋8   他听见下面一句, 是那个总是笑咪咪的小姑娘哭着在吼:“彭静静,甭让我瞧不起你!做人要有骨气,你自己说的!”   很像很像曾几何时, 她拉住他, 也是这种强势的气派:“喻兰洲,人不能烂在自己手里!”   印象里, 她是个没什么姐姐样,总会冲妹妹撒娇的姑娘,印象里, 她其实更像彭家老幺。   彭静静则永远不会退让,她扬手砸了桌上的玻璃烟灰缸:“你试试?换你来试试!!彭闹闹大话我也会说, 真到了这一步你也一样!甭跟我面前装厉害!”   门外的喻兰洲簇紧眉心。   “好,好……”能听见里头的小姑娘哭得更厉害, “你终于说出来了!我知道你怨我!这些年,家里本该我撑着,可我不愿意,我撂挑子只能你接上,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忘记了, 对不起!因为你总是跟我说这个家你扛,所以我忘记了,真的对不起!”   小姑娘的哭声里有浓浓的歉意。   “哭什么哭, 就知道哭!”彭静静极其厌烦地撇开头。   用厚厚的窗帘遮挡外头灿烂阳光的房间被彭闹闹强行开了灯, 因为喻兰洲要来, 她换下睡衣穿上一条碎花的裙子,光着脚,她在家从来不喜欢穿鞋,那个烟灰缸砸下来的时候, 碎裂崩飞的尖锐玻璃渣划破她脚背飞出去,感觉有些扎扎的疼,她立在那里,头一次感到孤立无援。   没有了妹妹,她就是孤单的个体。   从来没有,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讨厌过妹妹,妹妹像她的分身,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他们总是要好地手牵手站在一起,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可是,妹妹真的讨厌她了。   “你气归气,可你不能糟蹋自个……”彭闹闹不知道喻兰洲在门外,提起了柯莲,“喻兰洲前面的女朋友跟你一样,不肯治,就这么没了,留下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整整三年都没笑过,你希望我也那样吗?你没了,我怎么办?爸妈怎么办?”   声音传到楼下,彭爹彭母相视一眼。   喻兰洲敲门的手悬在空中。   女孩的哭声带上愤怒:“要是能换,我宁愿生病的是我!你都好好的,我比谁都愿意!这话我指天发誓,要是有一点假天打雷劈!!!”   这话重了,彭静静搡了姐姐一下:“你闭嘴!”   彭闹闹一脚踩在玻璃渣上。   人崴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清瘦的女孩喘着大气,看着地上女孩的脚背,她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被划破了口子,可仍旧不愿意道歉,指着门:“你还不走吗?马上离开我的房间!”   剩下的,只有彭闹闹不争气的哭声,她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边哭边一瘸一拐出来,旋开门,脸上哭得一塌糊涂,突然就定住了。   喻兰洲站在门外,深深看着她,发现小姑娘剪了个发帘,哭得发帘都劈叉了,中间一道缝,成了五五开的小分头。   还是很可爱,可爱到想上去揉揉她的小脑袋。   可她脸上的表情太哀伤,在见到他以后,肉眼可见的成倍增长,然后垂下头,眼泪全打在地上。喻兰洲有些无措,好像认识这个女孩起,每一次她哭的时候他总以为那一定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可下一次,她又会超出这份难过很多倍,一次次刷新她的悲伤。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低头落在那白生生的脚背上。   彭闹闹的手脚都显得很肉,软乎乎的,一点毛孔都找不着,他在冬天喜欢把这双小脚丫揣在怀里,喜欢揉她圆乎乎的脚趾豆,现在,那里被划破了,他蹲下身,握住脚踝轻轻抬起,发现脚底嵌了一颗不算小的玻璃渣,四周沁出血来。   闹闹想缩脚,感觉男人温热的大掌用了点劲,脚踝那一紧,他这样,她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更难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眼泪,掉落下来,打在脚背上,蛰得血口子很疼。   所以,脚趾豆就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喻兰洲全看着,其实当着长辈的面不应该这样,其实他知道楼下的两位长辈已经知道了柯莲的事,可……他再低头看看,觉得彭爹没办法把彭闹闹挪下去。   所以,   他弯腰,手穿过女孩的膝后勾住,倏地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彭爹急的哎了声,怎么好好的就抱上了?当我是死的啊?   等喻兰洲把闹闹放在楼下沙发上,彭爹和彭母才知道她受伤了。   喻兰洲叮嘱还在一抽一抽的小丫头:“不许动,等我回来。”   然后,朝彭父一颔首,几步跨上了二楼,关上了门。   下一秒,听见彭静静尖叫:“你给我滚出去!”   她又开始砸东西。   、、、   喻兰洲也不知道这姑娘房间里哪来那么多易碎品,彭静静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脸颊和上眼皮本该有脂肪的地方深深凹陷,眼骨凸起,使她看起来老了十多岁。   她扬手将一瓶玻璃瓶的化妆水朝喻兰洲扔去,接着又是一瓶,男人躲闪得很快,边躲边上前,直到攥住了彭静静的一双手腕,将之交叠扣住。   “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   “不要你管!你算老几!”彭静静上脚猛踹。   喻兰洲心里闷着股气,是啊,你对你姐姐都能说这么伤人的话,我才算老几?   他就这么让彭静静狠狠踹了几脚,这丫头歹毒,专挑胫骨下脚,生疼。   他脸上的不愉快和刚才闹闹的一模一样,彭静静看着,突然哈哈笑起来,听着瘆人极了。   “大概是报应……”她笑得疯魔,低喃,“这大概就是拆散你们的报应!”   男人未言语,思绪顺着她的话,寥寥几句已猜中六七分,眉眼泛着冷,心中风起云涌,默默接受自己竟会着了道的事实。   酸涩苦辣齐齐撞击着他的灵魂。   “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彭静静喃喃,她的反应是循序渐进的,已经过了整夜哭泣的阶段,不哭,喜欢闹事,专挑别人的软肉下刀子,此刻,她被喻兰洲牢牢桎梏住,笑着笑着眼角划过一条泪痕。   她后悔了。   她不想因为一个谎言而生这么可怕的病。   喻兰洲担心她自残,咬着后槽牙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越过那些碎玻璃把人带到墙边。   “我骗了你……骗了你们!”彭静静扭动着,这个姿势对她来说太过屈辱,她是高高在上的彭总,不可以被人这么摁的不能动弹——   “现在你还想救我吗?你就这么确定吗?”彭静静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逼疯这个男人,“因为我,你和彭闹闹分手了!!她根本没那么说过!是我!是我觉得你配不上她!喻兰洲,别装得多大肚,你很生气对不对?其实你现在特想揍我吧!”   “是。”男人清浅地道了一个字。   平静得令彭静静挫败。   她希望在他脸上看到难过或者愤怒……   就像刚才的彭闹闹……   为什么她要一个人悲伤?不,她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来,体会体会她的地狱!   可喻兰洲并没有,他反而问:“很疼么现在?”   彭静静狠狠愣住。   、、、   楼下,满脚是血的小姑娘不顾爸妈的阻拦,抠掉了脚心的玻璃渣,蹬蹬蹬跑上楼、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身形高大的喻兰洲将妹妹反剪死死摁在墙上,一张脸挂着零下四十度的寒霜,瞧不出一点情绪地对她说:“出去。”   闹闹张了张口。   “出去。”他再次说。   眼垂下来,瞧了瞧她的脚。   然后,眉心折起,稍微有了点她能看懂的情绪——   他在意她脚上的伤。   于是退出来,坐在台阶上,脸埋在掌心。   情绪满到喉咙眼,低低哭泣。   “听见了么?”喻兰洲问彭静静,“她在哭。”   彭静静撇过脸,不想听。   “原来你会做的就只是欺负你姐。”喻兰洲低低道,手指不自主的攥紧,“你难道没看到她有多难过?你难道看不见她在哭?我不知道,我们断了联络,我甚至见不到她,所以我被你骗了,你天天在她身边,却无动于衷,彭静静,是我不配还是你不配?”   彭静静不想听,不敢听,喻兰洲说的每一句她都不敢想,她亲手掐断了姐姐的爱情,她看着她哭也无动于衷,因为这份无动于衷,所以她心慌,她扯着嗓子喊救命,喊爸爸妈妈。   这间卧室里的谈话影影倬倬,唯有彭静静的求救听得分明。   彭父彭母想上来,却听大女儿低低啜泣:“别上来……”   于是,无论彭静静怎么闹,毫无用处。   彭静静怒吼:“那你告诉她啊!你去告诉她!我是为了她好!你自己做错了怪我?喻兰洲你这个孬种!”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果然是最致命的要挟。   喻兰洲体验过。   为你好,所以不告诉你,所以你接到的只有那个人的死讯。   “我不会告诉她。”喻兰洲松开了彭静静,这个姑娘飞快地转身,想给他一巴掌。他锁着她被烟酒染浑的眼睛,那双与他喜欢的姑娘相似的眼睛——   “其实你很怕被她知道吧。”   彭静静肉眼可见的一颤。   “不是为了你。”他说。   是为了保护我的姑娘,不再因你受到伤害。   “在家显厉害不是真的厉害,只会让人瞧不起你,有本事,如果你不是孬种,就去病房看看。”喻兰洲一步步往外走,手落在门把上,没回头。   “人对自己无知的事物总会感到害怕,亲眼去瞧一瞧再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姐夫是坠吊的!   本章,鱼决定瞒着闹闹,那么闹闹就还是会一直介意他提分手的事,他为了她背上彭静静设计的诬赖,不想叫她对妹妹失望,不想让她埋怨妹妹,因为那也会让胖胖痛苦。可这个局面该怎么解?请追下去~~~   PS,鱼的出差地改成墨尔本(我的地理全还给数学老师了QAQ) 第68章 渐秋9   第六十八章渐秋9   喻兰洲从那可怕的房间里走出来, 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彭闹闹圆滚滚的后脑勺,和扫在肩头的细软发尾。他提起裤子蹲在她身边, 低低问:“听见什么了?”   “妹妹在哭。”女孩小声呢喃, 抬起眼,一双血红的兔子眼瞅着他。   “能行么?”她问。   “我抱你下去?”男人脸上的寒霜在与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消融了起码一半, 令他看起来不那么难以靠近。   闹闹摇摇头,扶着扶手站起来,单脚立着。   “搀着我。”喻兰洲也不好当着楼下长辈的面再抱她一次, 也不忍心怪她就这么不听话地窜上来,抿紧唇, 胳膊插在腰上,做一个很合格的拐杖。   闹闹瞅了瞅爹妈, 小小攥着他袖子的一个小角。   “从这里滚下去起码中度脑震荡。”   闹闹只好握住了他的上臂,一只手圈不过来,又不敢双手去圈,就这么一点一点到了楼下,被喻兰洲摁在沙发上。   喻兰洲回头, 发现两位长辈一直盯着他的右脸。   他对彭爹说:“彭静静身边一定要随时有人,最好是两个人,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可能会自残。”   可以明显知道彭爹的情绪变化, 听完第一秒肯定是要骂一句:“臭小子你说谁自残呢!”   第二秒, 脸涨红,感觉自己的反驳不太有力。   第三秒,被彭夫人哭着拉着上楼,真半步不敢离开。   楼下, 只剩一个保姆阿姨,也是吓坏了,躲在厨房里。   他只好弯下腰问闹闹:“家里有医药箱么?”   闹闹也瞅着他的右脸颊,点点头,指指电视柜:“那里。”   喻兰洲过去拿,目光滑过电视柜上的一排照片。   彭董事长是个宠女狂魔,自闹闹出生起每年找各种由头给她拍照片,在秋天的景山公园、在冬天的什刹海、在夏日里的京郊农家乐,后来有了彭静静,更是不得了,在专业影楼出现以后,姐俩每年都拍两套生日写真,一套自己,一套和姐妹。   所以算起来,一年下来他们俩最起码有四套写真,相框摆满全家的柜台。   喻兰洲眼前,就是彭闹闹从六岁起到高中毕业整整十二年义务教育时期的影楼写真。可以从这十二个相框里的照片看见时代变迁的痕迹。小姑娘脸上的妆从一开始蜡笔小新似的黑眉毛慢慢被细细的柳叶眉代替,然后变得越来越自然,最后定格在了韩式直眉;脸颊也从两枚体现可爱的红蛋蛋过渡到了淡粉色的腮红。   她身上的衣服从那个年代家长最喜欢让孩子穿的古装长裙和类似唐伯虎的行头,到白色的婚纱礼服;她手里的道具从小皮球小娃娃到漂亮的花束和羽毛。照片里的氛围从儿童时代的讨喜可爱变成了青少年的故作深沉故作成熟。   “别看了……QAQ!”此刻,照片里的小姑娘就坐在几步之外,脚掌钻心的疼,实在没办法过去把那些相框藏起来……只能这么可怜巴巴地祈求。   妹妹倔强,去彭氏实习的第一年就不许爸妈把她的照片摆出来,原因是她不想被偶尔来家里汇报业务的公司高层认出自己。   所以,她的照片就成为了主打。   其实她胖乎乎的怎么拍都没妹妹好看,可爹妈喜欢,那么她就雷打不动在每年夏天宣布减肥,在第二年生日前宣布减肥失败,认命地上影楼去拍成套的胖胖的自己。   然后看爹妈心满意足地翻看成堆的相册,挑出最喜欢的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电视柜很大,摆了十二个相框还很富余,老爹雄心勃勃说要让她拍到六十岁花甲……   她是打算在日后带男朋友上门的前一天收拾掉的……   闹闹一求,喻兰洲立刻撇开眼,找到医药箱拎过来,保姆怯怯探出头,他听她要一包冰块。在彭家干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小姐俩长大的陈妈把冰包拿过来的时候眼角也是湿漉漉的,想必躲在厨房里哭过了,闹闹拉拉她手,还安慰:“我没事。”   陈妈瞧了瞧闹闹身边英俊极了的男人,没插手,反而退到了院子里,说着不怎么明智的借口:“我去花房找点东西……”   等她离开,喻兰洲蹲下,执起闹闹白莹莹的脚踝,放在他的大腿上。   蓦地,她手里的冰包怼上他的右脸。   他抬头看她,小姑娘喃喃:“这里划破了。”   他没当回事,把冰包敷在她眼上,自己低头细细地查看这只小脚丫,看看血口子里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   他对着日光,翻来覆去地瞧,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亲上脚趾豆。确定没有了,把碘伏涂上去。   期间,闹闹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耳朵尖冒红,拿冰包挡着眼。   玻璃扎的不深,麻烦就麻烦在伤在脚上,行动不方便。喻兰洲低低叮嘱:“甭下地,甭碰水。”   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掩着眼,还慌张地去摆弄厚厚的发帘,声音更低:“你自个就是护士,知道该怎么做。”   甭叫我担心,离得太远了,顾不上你。   他眼中,女孩乖乖点了点脑袋。   “彭闹闹。”喻兰洲依旧这么蹲在她跟前,手里握着她的脚踝,“甭咒自个,有事儿好好说。”   “你都听到了?”闹闹拿开冰包,眼皮上因为低温而泛出淡淡的粉色。   喻兰洲把冰包拿走,嗯了声。   那就是也听到她说的关于柯莲的话了。   闹闹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   “那也不能那样说。”喻兰洲跟她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他就是介意这个,很怕她随便说话最后变成真的。   闹闹突然理解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解释了,看着喻兰洲,找他招招手:“你过来点。”   男人薄薄的眼皮翻起来,心里的情绪都敛着,依言倾过身,感觉脸颊凉了一下,随即刺啦啦地有点疼,闹闹往他脸上涂碘酒,涂完了觉得不好看,又加一层消毒液把边边散开的黄色痕迹洗掉。   她是护士,家里备的东西很齐全。   最后摸出一块粉色猪猪创可贴,贴在了这人右脸。   实在没法子……她压根就没买正常的创可贴……是必须得贴的情况,创可贴能很好地隔绝空气中的细菌和灰尘,让伤口不要发炎,好好愈合。   他的脸,可不能留疤。   “我说的不是气话,我真的愿意替静静生病,我见不得她这样。”小姑娘跟他说心里话。   喻兰洲听完就站起来了,说我先走。   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出了彭家的小楼,立在太阳地里默默运气,几分钟后才走向树荫下的王钊,坐上车,沉着脸。   “里头……还好吧?”王钊把嘴里的烟掐了,坐直了些,发现他负伤了。   “不好。”小喻爷没心情多说话,一路闭着眼,右手紧紧握着侧门顶上的把手,攥得发白。   王钊瞧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成这样,默默把他送回积水潭附近的房子,老妈子似的交代着:“家里找人打扫过,被子晒过,床单换过,猫我喂过了……”   忸忸怩怩,憋出最后一句:“鱼儿,看在我面儿上也请你一定救救她,彭静静是个好姑娘,就是太轴了。”   喻兰洲瞅着王钊,瞅得王钊不自在地挠挠头。   “不为谁,我是个大夫,这就是我该干的事。”他说完,一挥手,下车上楼。   、、、   王老板是个办事妥帖的,让钟点工把对面彭闹闹家的大门也擦得锃亮,看着好歹比一层厚灰毫无人烟舒心些。   喻兰洲站在门口把三花放出来,小猫见到他就疯了,嗷嗷地扑在他腿上,三花如今这分量叫今儿刚被踹过的小腿疼的够呛,男人抓着它后颈肥肉拎开,三花又热情地扑上来,喵喵叫得亲热。   喻兰洲提裤子蹲在地上,把猫肚子翻出来给它顺毛,前几天回来都没工夫顾上它,快一个月没见,小东西没忘主,他觉得没白疼,把猫撸舒服了,到底是宠孩子,又进去拿了一个罐头,开了放走廊上。   “吃吧。”男人陪着它,摘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三花跟谁像谁估计,呆呆看了喻兰洲的脸好几秒,险些被美色迷住,好在渴望食物的急切压倒了一切,扑到罐头上嗷嗷吃起来。   喻兰洲就这么默默看着三花把罐头舔得干干净净,并且心满意足踩完猫猫脚垫,喵喵叫着拉他裤脚,表示夜深了,要回窝碎觉觉。   那身材,是越来越圆了。   男人取一张湿纸巾,耐着性子在门边给小猫擦爪子,四只软肉垫都擦干净才让它进去,三花在客厅等了等,看他不进来,困了,张嘴巴打呵欠,一个极丑的呵欠,一溜小跑抱窝去了。   喻兰洲蹲在那儿,觉得这家伙还是更粘闹闹,今天换做是小丫头站在门口不进去,它肯定是要一直等着她,要跟她一块进屋睡觉的。   他没这待遇。   这一层,空荡荡的,喻兰洲不进家,把伺候小猫当做打磨石,把脑子里的思路捋清爽了、心里那股子闷气一点一点打磨没了、委屈咬牙咽了、事情认了……才敢跟闹闹说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瞅了眼对面的猫眼。   而这边,小姑娘果然是正在看猫眼的录像视频。   “我觉得你妹妹有抑郁倾向。”喻兰洲干脆对着猫眼说话。   闹闹一个激灵,关了看录像的那个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姐夫果然是坠吊的!!!!!!   今天双更,补一下前面欠的昂~~~   明天妹妹就入院啦!!!   喜欢这个文就留言收藏o~~~预收新文也收藏o~~~~爱大家,啾咪~~~ 第69章 渐秋10   第六十九章渐秋10   “在看?”喻兰洲问她。   小姑娘瘪着嘴:“我才没有。”   这边, 男人默默踏了两步,抬手抚了抚那个冰冷的猫眼,像是抚摸女孩的脸颊。   “柯莲……”喻兰洲提起这个名字, 告诉闹闹, “我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心理诊断报告,重度抑郁。”   大热天的, 小姑娘抖了抖,同时想起喻兰洲之前的那个病人,她和他一同参加了追悼会。   他这个人, 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有出处,闹闹抱膝团成一团, 静静地回忆那一天。   那天,他告诉她那个病人得了抑郁症, 那天,她第一次触及他的真心,那天,她觉得喻兰洲在说悼词的时候其实是想哭的。   那天,他是不是想到了柯莲?   “我其实有点怪她。”喻兰洲哑声道, “我明明可以救她,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可她却做了另外的选择, 她父母、弟弟还有我, 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   说到这里, 他停了停,不确定对面的小姑娘是不是愿意听。   彭闹闹是愿意的。   他们俩从前避开不谈的事,分手后反而能提起。   如老友,说着彼此身上过去发生的旧事。   “我花了三年没想通, 但那次我们一起去送自杀的病人……你还记得吗?”   “恩。”   “你看着我,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以前对不肯治疗不按时吃药的病人态度很糟糕,那就像我永远迈不过去的坎,但我现在知道了。”喻兰洲的手指仍旧摩挲着那枚猫眼,“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生或死,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现在能尊重这些选择。”   闹闹听懂了这番话,他与自己和解,与死去的柯莲和解,他放下了一切。   “闹闹。”喻兰洲轻轻唤出她的名字,因为是叠字,所以念出来有一股独特的亲昵,叫人耳朵发烫。   “目前这个阶段,我会陪着你,希望你不要拒绝。”   闹闹觉得,这个人,即使分手了,也一直没有走远。   “好。”她说,“喻兰洲,谢谢你。”   “也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付出的一切一切。   、、、   彭爹彭妈发现他们的大女儿有了一点不一样。   彭闹闹一早端着牛奶面包进去妹妹房间,话没多说,在彭静静开始发疯前平静地问她:“你是不是也感觉自己不对劲?如果你需要,我会为你安排一次心理医生的面诊,你需要吗?”   彭静静:“……”   她凹陷的双眼锁着门边好好梳过头发,穿着好看的裙子,没有哭的彭闹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成天只知道哭唧唧的讨厌鬼如此轻松地问她要不要看大夫。   彭闹闹没等到回答,点点头:“如果你很害怕,可以给我发消息,如果你改变主意,也可以这么告诉我。”   她指指餐盘:“饿了吧?吃一点,你现在很瘦,但是很难看。”   想起什么:“哦,没关系,不吃也可以,都随你。”   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那门忽而又拉开一道缝,小姑娘在门口说:“爸爸妈妈吃完饭想上来陪你,如果你愿意,记得给他们开门。”   然后她就真走了。   到楼下,面对爸爸妈妈疑惑的目光,闹闹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们自己考虑了一整晚的结果:“我会学着尊重彭静静的选择,让她手术并不是这件事的终点,我害怕手术完她太讨厌自己变得更糟糕,我……去参加过术后因为抑郁症自杀的病人的追悼会。”   彭母碰倒了手边的牛奶杯。   “妈妈。”闹闹说,“这个家,我会撑起来的,您放心。”   说完,她出门了。   自从彭静静生病以后,彭家上下除了非必要的外出全都守着她。   楼上,彭静静缓缓站起来,盯着那杯牛奶好久好久,终于是不服气地喝掉。   她也开门,让爸妈进来,他们一个看报表,一个在跟下属开会,只有她,无所事事。   而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她的工作。   可就在她抽走一张报表刚看了两眼的时候,她的头剧烈地痛起来,难忍的恶心让她扑向马桶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的自己。   她明明认得报表上的每一个字,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   彭闹闹去了医院,约齐护士长在楼下见面,买了护士长喜欢的抹茶星冰乐。   齐护士长一贯板正的面庞在见到她后微微变得柔和,眼角挤出两道折痕,拉住了她的手。拿不准她是经过附近顺道回来看看还是正式来办辞职。这姑娘的关系仍旧被她摁在甲乳科,旷工这么多天走的是病假。   彭闹闹一点一点把彭静静生病的事告知护士长。   齐护士长叹口气,真是祸不单行,刚失恋亲妹子就查出这种病,换谁谁都受不了。   她细细看看闹闹,小姑娘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倒是还会冲她笑,但笑起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忧郁。   “后边打算怎么办?”护士长问。   “我想回来。”闹闹握着护士长的手,满是歉意,“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要走就真没回来,说要来就立刻要回来。   护士长倒是觉得没什么好麻烦的,一句话的事,回头改下排班表就得了。   再说,这不是别人,是彭家的闺女,刘院长追着问了几回了,就怕人跑了。   但她担心:“你忙得过来么?还得照顾你妹。”   彭闹闹抿起唇,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来,但我想提前做好准备,我这个当姐姐的平时没照顾她什么,这回,总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护士长抬手摸摸脑袋,啥都不说了,她在甲乳科这么多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到了这时候,甭管你是亿万富豪还是平头老百姓,都难。   “什么时候能到岗?”齐护士长问闹闹。   “都行。”   “那后天吧,我把排班表发你。”   “暧!”小姑娘应得乖巧,催着护士长喝冷饮。   齐护士长到底还是多了句嘴:“这事兰洲知道么?”   闹闹点点头:“知道。”   护士长松了口气:“你做得对。”   这叫小姑娘有点难为情,担不起这声夸赞,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想打扰喻兰洲,谁知道,整好撞进他家里。   而他那人,从头到尾就没拒绝过,甚至不远万里跑到她家,昨儿如果没他在,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程度。   齐护士长想到什么,跟闹闹说:“你柜子里的东西都在兰洲那儿,回来以后问他要,他在楼上,今儿排了一天的手术。”   “嗳。”小姑娘又乖乖点点头,手指抠着裙子一角,想起那张生日照片。   、、、   彭闹闹回家以后没进过妹妹房间,就在楼下抓了个娃娃复习扎针,一个弹力带被她困在娃娃胳膊上,没有针头的针筒假假地戳在上面,还给呼呼,说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给你糖吃。   跟小时候玩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自个心里虚,离岗这么久,怕手生了露怯。   一抬头,发现彭静静端着酒杯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闹闹没吱声,垂着眼收拾东西。翻开她的笔记本看工作要点。彭静静在那站了一会,主动问:“去哪了?”   “过几天回医院上班。”闹闹说。   彭静静微微皱起眉头,走了。   第三天,彭闹闹一早到了医院。   她拿到了新柜子的钥匙,从于小宝那里。   “喻老师让我在这等等你。”宝大夫笑着撸了一下他大彭的新发型,比过年都高兴,“可算把你等回来了,小屁帘蛮可爱嘛!”   闹闹躲他,嗔着:“甭碰!碰乱了!”   扯了扯他:“他呢?”   于小宝夺机灵啊:“手术室呢!忙得不得了,今儿肯定出不来。”   闹闹点点头,往她大宝兜里塞糖:“要是犯晕就吃一颗。”   宝大夫很是感慨,从前那些日子,又回来了,真好!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钱护士,捏捏脸,说话一点不生分:“我靠你请假专门参加减肥训练营吗?瘦这么多?花夺少钱?我也想报名!”   闹闹淡淡笑了一下,她不空手回来,对她好的她都带了小礼物,给钱钱的是上回她喜欢的护手霜,这回没撒谎:“我找朋友代购的。”   钱护士:“……这么破费啊?”   闹闹说实话:“不破费。”   要是妹妹肯来,什么都瞒不住。   可钱护士以为她谦虚呢,感动坏了,抱一把:“晌午我请你吃饭!咱叫最贵的外卖!”   闹闹点点头,也往钱钱兜里塞把糖。   钱护士也感慨万分,有人投喂的日子终于特么回来了!   赖护士没跟闹闹打招呼,反而阴阳怪气:“真是够厉害的,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有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咱也不知道,也不敢问,这几天尽上夜班了,累死累活也没得声好。不就是分个手么,闹得满城风雨,以为自己真是小公主呢?”   钱护士张口想理论,被闹闹拉住,她摇摇头,没那个心情,随便别人怎么说吧。   “欠收拾!”钱护士也不指名道姓。   然后带着闹闹每个病房溜达一圈,发体温计。这一趟多了好多生面孔,以为闹闹是实习生,摆着手:“我不要实习生给我打针。”   钱护士乐了,出来以后掐了一把彭小护的腰:“看你往后还敢不敢一走这么多天!”   闹闹摇头:“不敢不敢。”   回来了,才发现,她其实还是爱干这行,爱待在病房里。   也有遇上老病号,见着她哎哟一声,拉住手:“彭护士你回来啦!我们可想你啦!身体好点了吧?”   她走了,其实很多人都惦记着。   她经这一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珍惜自己身上的这条白裙。   给多少钱都不换。   ……   一上午呼一下就过去了,好不容易能歇一会,钱护士刷着外卖软件,问闹闹吃什么,闹闹都没凑头看,答了个随便。钱护士抬起头瞧她,说我发现你有点不一样。   从前总是兴致勃勃讨论吃什么,喝个奶茶都要纠结半天的小姑娘,话少了,人沉了,也不爱笑了。   偶尔笑,笑意未达眼底。   有点眼熟……很像哪个人,可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钱护士琢磨到底像谁的时候,电梯里出来个白大褂,走过来伸手要病例,手伸给今天刚来的彭小护。   闹闹抬头瞧,瞧见据说今儿一天都出不来的喻兰洲。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人叉出去!他今天没戏份!没台词!不可以出现!!!结界封印!!!!出去!!!   喻兰洲:傻哔……   ~~~~   宝宝今天双更~~~ 第70章 渐秋11   第七十章渐秋11   她站起来, 椅子磨着地面发出声响,身边的钱钱很有眼力见地说去上厕所,遁了, 这一隅只有他俩。   “回来了。”喻兰洲主动打招呼。   “恩。”闹闹给他找病例, 刚上手不太熟,最后是喻主任自个走进来, 翻到了他要的病例。   拿了也没走,停在跟前,瞅了瞅小姑娘眉眼上搭着的发帘, 她头发细,每一根都软, 齐齐地剪成一条线,压在燕尾帽下, 使她整个人格外显小,脸上的线条到了下巴处收得更紧,脸小五官大,看起来很显俏丽。   她脸上很明显地压了粉,涂了口红。   但还是藏不住从心里发出来的憔悴。   闹闹仰头问他:“我听小宝说你今天很忙。”   言下之意,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喻主任低头,默默翻了两页检查单,似乎要当没听见。   闹闹轻声问他:“你吃饭了吗?”   喻主任:“……”   没有, 这台手术下来就往这里赶, 身上衣服都没换, 脚上趿着洞洞鞋,只来得及洗了个手。   他不答,闹闹就知道了。   她忍着没多说话,现在这样的关系, 说关心的话不合适,更不合适叮嘱他要吃饭,于是也摸了一本病例,也低头翻两页。   她的柜子是喻兰洲收拾好的,贴成了粉红色,两张照片还是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被他过塑了一下。   那把钥匙上拴着用小三花的头像制作成的钥匙扣,粉色的。   “考虑得怎么样?”相互沉默的最后,是喻兰洲低声问她。   他那晚电话里对她说的那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丫头是个事儿妈,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是她的亲妹妹。   她看得比命还重的妹妹。   闹闹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含糊着:“你还不走么?”   “走。”喻兰洲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病例,临走前,跟她说,“我晚上的飞机,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他没回头,脚步匆匆,被留下来的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有点舍不得,舍不得他走,也舍不得他长途飞行。   定好的病人喻兰洲必须得在登机前全部做掉,其他交给小宝,他来不及观察病人的术后反应直接打车去了机场。这个时节,北城多雨,雨多路就滑,直通高速上好几起车祸,车流经过一阵缓慢挪行后速度从新快了起来。   司机是个地道的北城大叔,五张多的年纪,戴着顶小布帽,倒车镜和手上都挂着木珠子,一路跟后座的喻兰洲搭话,从天气说到了职业,一听是个大夫,立马感叹上:“还是你们文化人好,动动笔的事就能赚钱,积水潭工资夺高啊!一年能攒小一百吧?”   这是大多数人眼里大夫的待遇。   他们看不到喻兰洲被六百六百扣钱的时候。   他也不辩解,捂着胃跟师傅侃:“差不离。”   师傅羡慕坏了,拍拍方向盘:“姆们成天六点上工一直干到九点,都是辛苦钱,所以我让我闺女好好读书,大了也当大夫!”   正聊着,彭家闺女来了消息:【还没到吧?让师傅慢点开,上去买点吃的。】   担心一天了。   喻兰洲背着大书包跑出去坐车的时候,她就站在街对面的超市门口。   后边跟了句非常客套的:【真的很谢谢你。】   喻兰洲扶着额,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这丫头没用上“您”。   手机锁了,没回,下了车到咖啡店要一杯温水,兜里胃药抠两粒咽下,再摸一摸,他抽屉里的饼干盒都空了,兜里是最后一包饼干和最后一颗橘子糖。   摸了两下,到底没舍得吃,揣回去,就这么登机。   关机的时候才发现这丫头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即使空姐在催,也还是抓紧回过去,对面秒接,有点生气:“我以为你出车祸了!”   因为他很少不回消息。   是真的怕,怕这人的车半道上有什么不好。   她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路上。   “得挂了。”喻兰洲叹了口气,手空空地攥了攥,真的很想很想好好抱抱她。   “……”闹闹自然听见那头礼貌催促的声音,嗯了声,装淡定,“没事就好,再见。”   她先挂了。   仍旧是跟着到了机场,仰着脖子一条一条顺着起飞信息,喻兰洲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她立在成片的落地玻璃前,静静看着雨中的夜空,这里的灯太亮了,看不见星星。   、、、   没多久后,机场广播开始播报因为强降雨导致航班返航的消息,其中有喻兰洲乘坐的航班号。   站在落地玻璃前的女孩拔腿就跑,焦急地等在出口。   喻兰洲不用等行李,背着包是走在最前头的,垂眼给小姑娘发消息:【今天估计走不了。】   然后一抬头,愣了。   小姑娘站在栏杆外头,有点尴尬地抬手冲他很敷衍地挥了挥。   彭闹闹这才想到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躲也来不及了……干脆一起回家吧……   喻兰洲什么都不问,是她在车上压不住,自己说:“你是为了我们回来的,不想让你出事,所以我跟来看看。”   男人点了下头,就再也没说话。   一路在跟邱主任和刘院长报备自己的航班因为大雨飞不了的事……他这样,她就少了点难堪,车到了大宅门口跟踩着了尾巴似的跐溜就跑了。   她走了,喻兰洲这才把眼镜摘了,揉揉眉心,跟老头说:“恩,刘院让我下周再走,卫健委王局夫人的小姨子要手术……”   “行,那你趁这几天多休息,我让小宝给你把手术减一点。”老头心疼儿子。   “不用。”他揉揉眼,在他这里病人不分贵重先后,都一样,能做就抓紧做掉,后边也好开始上药水。   这也是邱教授喜欢他的一点,感到很骄傲,哄着:“回家好好睡,明儿给你带你师娘做的韭菜盒子。”   “味儿太大。”喻兰洲低低笑了一下。   “我再给你买杯咖啡!”老头儿嗔着,“就你事多!”   、、、   另一边,彭家大宅内,这么晚了谁都没睡,都在等闹闹回家。   彭爹暂时还没拿到闺女的排班表,问:“今儿小夜啊?”   不高兴:“怎么一去就小夜啊?”   闹闹边收伞边脱鞋,一抬头,发现静静站在二楼房门口,幽幽望着她。   闹闹知道自己不讨妹妹喜欢,没多看,哒哒哒走进去,挨着老爹坐,只听静静喊了一声:“彭闹闹。”   “干嘛。”小姑娘也没什么期待,左不过又是阴阳怪气说她。   彭爹想中间调和调和,先抢了话头,不叫小闺女气大闺女,问闹闹:“喻家内小子走啦?”   说起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叫人这一趟趟的……   闹闹的脑袋瓜刚准备摇一摇,告诉老爹我也不知道啊,他就一路嗯嗯嗯的,我就回来了……   “彭闹闹。”彭静静又喊了她一声。   彭爹叹口气,小声叮嘱:“你受委屈了,甭往心上去。”   闹闹仰起头:“干嘛。”   “我想去你那看看。”瘦得一把骨头的女孩,这些天头一回如此平静地与姐姐说话。   楼下三人,一下子都没回神。   彭闹闹最先反应过来,淡淡哦了声:“好,我明天上午得早点走,你起来以后让车送你过去吧。”   彭静静也很淡:“恩。”   然后进了房间。   没拿酒。   等她进去了,姐姐一步跳上沙发,踩啊踩,高兴地嗷嗷嗷,当然,是无声地嗷嗷嗷。   彭夫人靠在彭爹肩头用手帕揩着泪,闹闹停下来,嘿嘿笑,没哭。   她问妈妈:“你小闺女为啥突然这样啊?很刺激。”   彭夫人只是说:“今天三餐她都吃了,一直在等你回来。”   第二天,彭闹闹上食堂排队买包子,点着人头买的,就连赖护士都有,于小宝是被包子的肉香勾醒的,挠着一头乱发:“这么高兴?”   闹闹嗯了声,拍拍他:“等下我妹妹会来找我,你要是看见她马上叫我哦。”   “你妹长啥样?”小宝没见过。   闹闹指指自己的脸:“你看到她就能知道。”   虽然瘦脱相了,但她也瘦了点,整好能追上那份相似度,毕竟是亲姐妹。   “来干嘛?”宝大夫是一点都不知道彭家最近发生的事。   闹闹凑近了告诉他:“来看看她的病友。”   大宝:“……”   啥?   “一直没跟你说,我妹妹生病了。”闹闹咧咧嘴,“要是做手术就在咱们科。”   宝大夫一时挺感慨的,但他在科里都见惯了,甲乳科,老的少的,到了这一步都是这么走过来。当大夫的很能摆正心态,拍拍大彭:“没事,不是什么大病,能好。”   大夫的最终目的唯有一个:能好。   不矫情,不会计较是不是失去了什么器官,什么部位,什么精神象征。   巴掌轻轻拍着小丫头,于小宝头脑灵光,最后一下下重手:“哦~~~~所以喻老师最近经常打飞的回来是为了你啊?”   “难怪呢。”   “我才说。”   又是为了给闹闹逗趣又是为了给他老师加分:“你不知道,他来回跑很辛苦的,我觉得他就像个陀螺,连轴转,精神已经超越了身体,就是一口气撑着。”   闹闹瞅他一眼:没完了?   但也认:“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所以我很感谢他。”   “你跟他说了么?”   “恩。”闹闹点点头。   “我靠你俩还说话啊?我以为你俩老死不相往来了呢。”小宝斜着眼,心想这丫头走的时候多决绝啊。   “没那么严重。”彭小护摇摇头,“不是谁的错,就是没法在一起了而已,以后还是同事么。”   这话说得小宝惆怅,没接茬,只问:“喻老师内份给我,我给他拎过去。”   闹闹:“……”   啥?   “你不知道啊?喻老师昨晚没走成,要留一周,他今儿直接进手术室了。”   闹闹瞧瞧几乎要被分光的包子,最后把自己那份让小宝拎走,想想,又攥住叮嘱:“你给他弄点吃的,我是说中午……”   “得嘞。”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头欠的还完啦!!!! 第71章 渐秋12   第七十一章渐秋12   在妹妹面前装得淡定, 可到底心里还是没底,彭闹闹一上午表情都不太自然,话也少, 心里惦记着妹妹是不是出门了, 是不是在路上,是不是到了。   一上午, 大夫们领着团队查房是一大项,护士们散开到各自负责的床位发药打针也是一个大项,巧的是, 今天东北的婆婆也入院化疗。   她已经掉光了头发,戴一顶爷爷用自己的T恤衫缝的小布帽, 这个天,别的帽子都没纯棉的的透气凉快。婆婆看起来精神很好, 身上已经有了一种老病号的悠然,不再是刚入院时那样局促畏缩。   老爷子一瞧见闹闹就给拿住了,不让走,问着:“我听他们说你病了?怎么病了?爷爷电话被人偷了,没你号码, 联系不上你,你奶奶心里惦记你,问了好几回, 每回过来都没见着你, 现在好了?怎么瘦成这样?你电话再给我存一个!”   一连串的问题叫闹闹来不及回答, 手里是老爷子塞过来的老人机。   这是一个三人间,婆婆睡中间,一左一右两个邻居都笑起来。   婆婆拉住小姑娘的手:“你爷爷没比我少担心,回来就好, 生病可遭罪了,你现在确实太瘦了……”   说着声儿小了些:“我们问了小喻大夫,他也联系不上你,闹别扭了?”   闹闹如实点点头。   婆婆也不劝,现在的孩子和他们当年不一样了,劝也没用,又拍拍手:“一会忙完了来这儿。”   这是有东西要给她。   闹闹一早就跟护士长报备过,也跟钱钱说了让她今儿帮她看着点,现在,也跟婆婆说实话:“一会我妹妹要来,我领她上您这儿来看看成不?她……她也生病了。”   早晨,钱护士一双眼瞪起来,可到底啥也没说,叹口气,拍拍闹闹的护士帽:“成,你忙你的,带她到处转转,说不定就想通了,咱们这的病友都挺正能量的。”   到了婆婆这,更不叫事:“来吧,来吃点榛子,我跟她好好说说。”   彭静静的所有心思婆婆都经历过。   当然会害怕,也会难过,可婆婆一步步走下来,倒是庆幸自己当初能挺过来。   彭静静来得其实很早,她担心彭闹闹对她隐瞒什么,她决定要自己提前看看,她对积水潭甲乳科不熟悉,最近的距离是停在路边给姐姐送东西,一次都没进来过。她跟着人群往里走,挤早高峰的电梯,在早晨最忙的时候、在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站在长廊的最尾端,看着病人们和家属起床、洗漱、吃饭。   这里似乎……和任何一个病房都没有区别。   但接下来,她看见了许多穿着病号服、单臂挂在布巾里、另一手拎着一个引流壶、在走廊上溜达的女人。   什么年纪都有。   可以分得出来,脸色憔悴、步伐缓慢、身边陪着家属的大概是刚手术完,迈大步、独自一人、会跟别人打招呼的是手术完有一段时间的。   彭静静在迎面走来、挂着手、拎着小壶、小壶里的液体黄里微微透红的中年女人朝她略微颔首时,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躲开了,耳朵里发出刺耳尖锐的嗡鸣,后背全是冷汗,她不经意间闯入了八人间的大病房——   这里,更是地狱。   有平车来接人,报着床号,与家属对名字,然后那个女人一言不发躺上了平车,被护工一路推出去,她在哭,没有声音地哭泣。   彭静静拉着板凳坐在空床边,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是病人家属就没多问,她在等,等那个女人回来。   两个小时后,她等到了。   她看见了在昏迷中,被白纱布一层层裹住上半身的女人。   这一趟,她就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的资格。   太可怕了,这里。   女人身上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让人作呕,彭静静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那血淋淋扒开肉的切口,捂着嘴跑出来,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可有人拦住了她。   眼前穿白大褂、少白头的大夫显得很殷勤,再细看了看她的脸,扬起善意的微笑:“你是大彭的妹妹吧?她在等你,我带你过去!”   于小宝心想,还真是,姐俩挺像,都是五官大的姑娘。   只是……   太瘦了,眼都凹进去了。   小宝低头瞅了瞅彭静静垂在腿边的小臂,都不敢上手,生怕一下就折了。   彭静静猛地后退一步,不止是病人,大夫在她眼里也如蛇蝎一般,避而远之。   “静静。”闹闹端着治疗盘站在后面,扬声喊她。   彭静静转回身,脸色发青,飞快道了声:“我要回去。”   可下一秒,彭闹闹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软,轻轻牵着妹妹,说不要怕,跟着我就好。   顺便说了一句:“你这样穿也很好看。”   彭静静身上穿着彭闹闹的衣服。   她衣柜里永远不会出现的风格。   明亮的颜色,棉质短袖,宽松的白色长裤,一双粉色球鞋,还有一顶能将脸藏的很深的遮阳帽。   这顶帽子,彭闹闹从没戴过,因为她戴起来特别显脸大,顺手塞进了衣柜最深处。   妹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她的衣柜刨得这么干净呢?   她大概也知道,来这里,穿得不要那么耀眼夺目,不要让这些已经残缺的女人心底生出无奈的渴望和无限的惆怅吧……   她的妹妹,从来不是如此低调的人。   但她在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之前,先学会了尊重她的病友。   闹闹的鼻尖发酸,朝彭静静淡淡笑开:“来吧,我带你到处走走。”   于是接下来,甲乳科的所有同仁们都看着彭闹闹牵着一个和她一般高,被帽檐遮住脸的女孩,将这一层的每一个角落都逛遍了。   相比自己粗略的了解,姐姐的介绍自然更为详细,彭静静记住了哪里是治疗室,哪里是配药室,她家大妮的座位在哪里,她的柜子在哪里,她果然又把柜子贴成了粉红色,她怎么就看不腻粉红色呢?   护士站里,钱护士和宝大夫挨在一块冲彭静静友好地笑,说早知道闹闹有个妹妹,这回才见到,你可比闹闹好看。   故意的。   彭闹闹也故意鼓起脸:“不带这样的,昨儿你们才说我最好看!”   “你还是胖点儿可爱。”于小宝撸了下她的发帘。   护士长刚进来,听见了,附和:“恩,现在不好看。”   都喜欢这丫头圆乎乎的模样。   说完看看静静,语气很和善:“不急着走,中午一块吃饭,尝尝咱们食堂的味道。”   因为有这么多人投放着这么多的善意和温暖,所以即使是冷酷阴沉如彭家老幺,也无法拒绝。   、、、   闹闹牵着妹妹:“我带你见个人。”   彭静静低低嗯了声。   但在那之前,彭闹闹牵着妹妹走进了八人间的大病房。   这与彭静静预料的不一样。   她觉得彭闹闹应该把这些藏起来,只给她看好的一面——   比如即将痊愈的病人。   但她没有,她是先带她去八人间,对她小声说:“手术前,都住在这里,这里的病人总是会哭,他们跟你一样,还接受不了。”   她指着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的那一床:“手术很顺利,你看她的引流袋,出血量不算多,这样恢复起来比较快。”   她说:“你大概看不清楚,她身上穿着塑身衣,为了加压止血消肿的,我听他们说手术后不会太疼,除了上止疼泵外,这一块的肌肉也不太能感觉到疼痛,多是心理层面,这都要自己克服。”   她扭头问妹妹:“你还有什么要问么?”   彭静静喃喃:“我不想待在这里。”   “哦……”闹闹觉得,妹妹在害怕。她的脚尖旋了半圈往外走,“我带回家的五常大米你吃了吧?好吃吧!那个婆婆今天也在,我带你见见她,她化疗还有几次就要开始靶向了,恢复得很不错。”   说着,在尾巴病房一探头,眯眼笑:“婆婆,我们来了。”   彭静静跟在姐姐身后,感觉他们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姐姐比她早入学,已经在幼儿园里混成了老油条,她头一天去,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咧嘴就要哭,可姐姐肉肉软软的小手牢牢牵住她,说你别怕,有我在。   她到哪都牵着她,到哪都大声介绍:“这是我妹妹,她叫彭静静,她好可爱我好喜欢她!”   这一声声一句句,从遥远的时光隧道中返回来,萦绕耳际,彭静静发现是姐姐在对床上正在打药水的老婆婆介绍:“这是我妹妹,她叫彭静静。”   她局促地点了下头,蠕了蠕嘴唇,想说点什么,可嗓子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爷子让出板凳:“你们坐,我出去抽支烟。”   那么年轻的小娃娃,说这么私密的事,他一个老头在,怕她不自在。   老爷子这辈子没孩子,但疼孩子,谁家的孩子他都当自己的疼。   彭静静挨着凳子边坐下,默默瞧着老婆婆脖子根下边的输液管,那看起来很可怕,似乎一动就会牵起皮肉,叫人头皮发麻。   可婆婆自如地动了动手:“不疼。”   有些得意:“这个很贵的闺女,好几千呢,是好东西。”   压低了声音:“有些人不舍得花钱,每次打针都遭罪。”   彭静静的目光又落到了老人的帽子。   这个婆婆就更得意了:“我家老头缝的,我头发掉光了,不好看,戴这个能好点。”   怕她介意,忙补充:“你别怕啊,会长出来的,你看她——”   说着指了指最靠墙的病友:“她头发多吧?都是新长出来的呢!哦,我还见过化疗不掉头发的,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把头发黝黑黝黑!”   老婆婆本不是那么善谈的人,今天为了彭静静,话不少。   最靠墙的病友是来做靶向的,她向彭静静介绍了自己这个阶段的经过,熬到这里,已经没什么过不去的了,整个人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来吊瓶水,半天工夫就能搞定,然后过二十天再来,重复十七次,她就解放了。   这么漫长的数据在她口中显得很短暂,仿佛十七只是个数字,而已。   她继续向彭静静介绍自己为了省药水在家怎么控制体重做锻炼的,她说药水贵,按公斤算用量,能瘦一斤就能省几十块钱。   说着羡慕地看着东北老婆婆:“你就好了,这么瘦,省钱!”   他们是笑着在说这些的,他们的笑容没有一点勉强。   于是彭静静知道了,在经历过八人病房后,大部分病人都会更坦然,除了八人病房,其他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人在哭,他们总在说笑,聊着家常,说这一层谁谁谁买了三千块钱用真发做的假发,戴起来特别逼真自然。   他们也互相开解,说假发就戴一段时间,太贵了不划算,都是平常百姓,买一顶便宜的,晚上出门散步用一下就好。   然后他们相互交换信息,介绍着网上哪家假发便宜又像真的。   他们会很自然地询问病友:“您看我这顶还成么?”   他们会很自然地给出意见。   这是他们八人病房培养出的默契和友谊。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友谊。   他们总是相互夸赞彼此勇敢,他们成为了对方对抗病魔路上的友军、和同行者。   他们接受了自己的情况,尽可能要活得更好。   、、、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屋子里的病友们太能说,说了好长时间,甚至靶向的那个阿姨药水掉完都可以回家了。   彭闹闹在中间出去了一趟,她走了以后,东北老婆婆拍拍床边。   彭静静一直是听着的,说的时候很少很少,她从板凳挪到床边,老婆婆细细看着她,把小姑娘脸上的憔悴全看清了。   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猜不着?   老婆婆握着静静的手:“你还那么小,怎么就不想过了呢?”   彭静静深深底下头。   婆婆叹口气:“委屈你了。”   彭静静眼眶湿了。   婆婆却笑,笑起来一脸褶子:“我还没过够呢,我和老头子说好了,要一起再走二十年才肯闭眼。”   彭静静咬紧牙,忍着不肯哭,爷爷回来了。   爷爷现在是老病号家属了,很懂,把积水潭过成了自家小院。他从家里带大米,到楼下烧饭间给奶奶准备营养餐,一顿饭工费几块钱,很便宜,也干净,大米熬出油,端上来,盛一碗先给静静。   “吃,吃点,不吃饭可不行,你奶奶年轻起就不娇气,侍弄田地一把好手,还会开拖拉机,我看你也是个厉害的女娃娃,等好了,带你回我家看看,稻田一眼望不到边边。”   这碗粥,端在老人爬满老人斑的手里,不起眼,真是不起眼,但彭静静双手捧了过来。   “哎!”老爷子挺高兴,抽屉里翻出一罐提前买好的肉松,“闺女,你吃这个么?”   彭静静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这样的食物,白粥,肉松。   “来一点?”爷爷问。   她把碗伸过去。   彭闹闹扒着门边,看红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哦草,把自己写难受了QAQ   今天没二更,凑了个四千多~ 第72章 渐秋13   第七十二章渐秋13   这碗粥, 很甜,是大米生而俱来的甜味,彭静静细细抿在嘴里, 上颚轻轻一碾, 米粒就滑开,那种清甜散在齿间——   她其实失去味觉有一段时间了。   瘦得让人不敢碰的姑娘, 又低头,喝了口粥。   厚厚的米油挂在唇上,像小时候最爱喝的特浓牛奶, 彭静静用舌尖舔干净,觉得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米粥。   无论在这世界的哪一个城市, 都没吃到过的味道。   “好喝吧!”爷爷特别骄傲,这个看起来很粗犷的男人心思却很细, 彭静静听姐姐说过,他们没有孩子,相伴到老。   “以后你跟我回家,我领你看看爷爷家的田!好大一片山头呢,以前都是爷爷的!你会开车吧姑娘?那到时候我给你借辆拖拉机试试, 那玩意比汽车难!”   山头、田地、农村、拖拉机,这些,原本不属于彭静静的世界, 小时候爹妈带着去农家乐她都要生气好久, 她不喜欢菜地和家畜的味道。   可现在……她却捧着碗点点头。   是真想去瞧瞧。   而门口, 当姐姐的姑娘就这么吸着鼻子偷偷看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兜里手机在震动,钱钱问她完事没,领妹妹去吃食堂。   闹闹直起腰靠在走廊墙边,不经意地一抬头, 发现几步外,喻兰洲仍旧是洞洞鞋手术服外披白袍,手揣在兜里,看着她。   小姑娘顶着一双兔子眼朝他小跑过来,竖起一根手指汇报:“吃了一碗粥呢!”   带着点小得意,一时忘记了与这人刻意拉出的生疏。   叫喻兰洲一愣,目光很深地看着她。   小姑娘的第二句是问:“你回来干嘛?”   喻主任:“……”   怕你应付不了。   但这话他没说出来。   闹闹真是不知道他回来干嘛,今儿一天的手术,有这时间休息一下吃点饭不好么?   在姑娘似乎有点谴责的目光中,男人清清嗓子:“回来拿点东西。”   哦。   那闹闹就收起了那种目光,问他:“你找什么?我帮你。”   喻兰洲:“……我……”   刚张口,彭静静就出来了,站在门边,看着这两人。   “你妹。”他低低提醒闹闹。   小姑娘一扭头,眉眼都染着一种我妹妹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少女这样的自豪,牵住她的手:“我同事喊我俩下去吃饭,他们去占位置了,今儿有糖醋小排!你还吃得下么?”   彭静静摇摇头:“我想回家。”   说着,眼尾又扫了下一旁高大的男人。   哦,是,出来挺久,应该累了,闹闹理解,家里的车一直停在停车场里,她送妹妹下楼。   彭静静没有打招呼,与喻兰洲擦肩而过。   进了电梯,她试探:“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闹闹摇摇头:“他回来拿东西。”   彭静静扭头,看了姐姐好久。   “我脸上有东西?”眼底还红着的女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信赖地瞧着妹妹,松开手,摸了摸脸。   “没有。”她干哑地回答,不安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缓。   “如果……”彭静静停在车边,想告诉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   她现在太胆小了,她没有办法说出来,她甚至希望喻兰洲能替她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她其实知道彭闹闹有多爱那个男人,她其实承受不了姐姐的崩溃和眼泪。   最起码,现在无法承受。   妹妹的迟疑叫闹闹会心一笑,她上前,轻轻拥抱住她,轻轻地拍一拍:“我们都不会催你,二丫,我和爸妈都不能失去你,你是这个家最重要的存在,但我们尊重你,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解决这件事,如果你决定了,我也会学着不强求……”   积水潭的树太多了,这个时节依然有知了在树梢上呱噪,在这样的背景里,彭静静心里地动山摇,她根本没有想过彭闹闹会有这样的想法。   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彭闹闹只是想骗她来医院制造一个假象让她赶紧手术罢了。   她是个护士,她是甲乳科的护士,可她说如果她放弃也可以。   真的要放弃吗?彭静静问自己。   楼上,   那么多人都在那里,为什么你不行?   她已经习惯了不将软弱露出来,她习惯了扛下所有的事,她忘记了还有姐姐可以依靠,她真的忘记了她的姐姐是幼稚园里的如果有小男孩扯她辫子姐姐能一屁股坐在男孩身上把他挠成花猫的存在。   她的姐姐其实很厉害很厉害。   她的姐姐,想用自己的命换她的,是真的愿意,她知道。   她想像姐姐一样,每天穿好看的裙子,有工作有朋友,而不是锁在房间里,人不人鬼不鬼浑浑噩噩地过一天。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彭氏骄傲的公主,爹妈姐姐和爷爷最疼的老幺。   她不能倒。   、、、   几天后,彭静静住进了积水潭。   刘院长特地交代过的那位病人是排在这天第一台手术的,之后喻兰洲交代过于小宝给他腾俩小时,摘了口罩洗了手就回病房了。   彭静静住双人间,喻兰洲到的时候就看见病房门口挤了一堆的人,从背影看全是白大褂黑皮鞋,头顶冒油秃顶,年纪五十往上的领导层,他的老师最胖,都没挤进去,回头冲儿子嘿嘿笑了一下。   喻兰洲也歇了进去的念头,负手陪老头等着。   老远,就能听见刘院饱含真心的嘘寒问暖。   邱主任耳语:“可不,老刘的财神爷来了,他恨不得能给端尿盆。”   喻兰洲每回跟老头说话都得把腰弯下,这几天手术太密了,疼,干脆扎了个马步,这样高度就合适了,袍子的下摆撑得宽宽的,刚来不及扣上的纽扣这会儿一一闲闲地阖上。   不过脚上还是内双蓝色洞洞鞋,护士站里一群嫩葱都探头瞧,再偷偷摸摸凑配药室里土拨鼠尖叫:“嗷!洲洲真的没脚皮!洲洲脚后跟真嫩啊!”   钱护士:“你们有同学分到手术室吧?去扫听扫听,本院除了喻主任剩下全都是后脚跟发黄开裂的品种,珍惜你们在甲乳科时间吧,等真上了岗位这里就是你们日后总要回忆的天堂!”   这话,说得够有水平,叫自己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的赖护士难得没唱反调,甚至附和一声:“咱们喻主任表里如一。”   然后感觉自己这四个字也用得挺有水平的,瞥了钱护士一眼。   钱护士翻个大白眼,出去了。   病房里,刘院长双手合十恳切道:听说您今儿到我一早会都没开赶紧来了。   彭总、彭静静,很能端着,淡淡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换病号服,穿着从彭闹闹衣柜里扒出来的大T恤,看着是个十足十的黄毛小丫头,但气场不是普通人,气势很强,□□边在积水潭干了一辈子、接待过不少国家级别大佬的刘院每说一句都要在心里反复斟酌几次。   这一切,是从彭静静给他们家大妮操办转院手续开始的。   刘院体会得很充分。   彭家董事长和夫人今儿没到场,是彭静静自个要求的:“我姐在你们有什么不放心?您们等我消息,安顿好了再。”   彭闹闹能不费一兵一卒把彭静静劝医院里这件事彻底上升了她的家庭地位,从前彭家的排位是彭老爷子,彭夫人,彭爹,彭家俩闺女;现在,彭爹主动提出,咱家今后这一年,都闹闹说的算。   所以,彭静静身边,陪着的是姐姐,没想到这么多人来,彭小护耳朵都红了,都不敢想后边自己要面对什么!   刘院再劝:“我都安排好了,顶楼特需留着房间呢,要不咱这就上切?”   旁边床位就是刚喻兰洲给开刀的卫健委领导家的亲戚,本来甲乳科没双人间,为了最大化增加床位都是三人间,可整好内位亲戚提过想清静一点,那邱主任大手一挥,给腾了个双人间,其中一个床位分给闹闹家。   刘院长这话说得有水平,普通病房吵又旧,不合适彭氏的身份,但他不会明着说。顶楼是重新装修过的,床垫都是进口,房间里还有小客厅,设计图纸是直接按照北城有名的月子中心照搬的。连光线都布置得有讲究,刘院觉得,你也得照顾到能住得上特需病房的那些人自拍的需求不是?   彭小护就看着他们家彭总淡淡摇了摇头,一点兴趣都没有,说这儿挺好的,就这吧甭麻烦了。   她还是没什么精神气,但知道自己应该做这件事,自己想做这件事。   刘院长想卖个人情结果没卖出去只好歇了,从站他身后第一位开始到最后一位都提点了,得尽心着,得千万尽心着!   最后,把邱主任召唤进去。   喻兰洲也跟着进去了。   毕竟是主治大夫。   刘院长打官腔十分厉害,里里外外说的头头是道,换汤不换药,彭静静懒得听,打个哈欠说我累了。   闹闹抿着嘴扭到一旁,没敢笑。   刘院长不敢耽搁,领着人再一窝蜂,积水潭的管理层如潮水般褪去——   这阵仗,足够大了。   邱主任跟着一块出去的,房间里就剩三人,喻主任示意彭小护关门,彭闹闹关门的时候不小心和打这经过的宝大夫对上眼了,宝大夫咧着嘴阴笑,吓得闹闹赶紧砰一声锁门。   叫喻兰洲回头瞅了瞅她。   也知道她这回是瞒不了了。   “怕什么,他没比你强多少。”   差点忘了……经他一提醒彭小护不怕了,反而很期待一会儿的世纪会面。   真是……   男人凝着小姑娘,没我在你怎么办?   他回过头,开始每一个病人入院时的流程——   “什么时候有感觉的?”   “很早,我没在意,太忙了。”彭静静说完,也看了姐姐一下。   记不清是去年几月,突然就抽痛起来,她没摸着什么肿块,以为是太累了,一直就没搁在心上,直到滑雪摔倒那次。   彭闹闹站在床尾,一直眨巴眨巴着她的黑葡萄珠子,就觉得有点奇怪……这俩人……从什么时候起能这么和平相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so,小胖挠花鱼儿一整个后背的功力是打小练出来的!!   这只是我自己的观念,不强加给看文的各位,大家当消遣看看就好。   昨天用了一下后台的请假功能,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我的请假条。今天继续三次元忙,欠的一更看看明天能不能发挥出来!   最后,啊!能回到医院地图写病房里的日常真好!!!!   最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肥猫三花啾咪啾咪~~~~ 第73章 渐秋14   第七十三章渐秋14   彭闹闹小姑娘下去领药, 一出电梯就看见喻兰洲了,打声招呼:“还没走啊?”   喻主任:“……”   特地等她的。   想跟她说说话。   “怎么劝的?”喻兰洲也对当初闹成内样的彭静静能乖乖听话来医院表示意外。   两人面对面站着,闹闹仰头看了看这人, 没吭声, 哒哒哒往里头走。   喻主任夺聪明啊,也跟着往里走, 就跟在她半步后的位置,两手背在身后,蓦地表扬:“你做得很好。”   能狠下心来放手, 也能在彭静静想通后好好安排一切。   这个小姑娘,这一回担起了整个家, 小小的肩膀上担子很重。他一直知道她其实很厉害,只是她总习惯躲在妹妹的羽翼下, 后来,习惯躲在他怀里可劲撒娇,她会收好自己的另外一面,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就变成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彭闹闹。   男人的声音很低, 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他夸人的时候实在实在不多,倒是对小丫头不吝啬, 夸她篮球打得好, 夸她扎针是这一层最好的, 夸她人长得好看,夸她不算太胖还能再吃点,夸她……   你做得很好。   这件事上,好像也只有他想起来要夸夸她。   像是幼稚园的小崽子吃了两碗饭, 老师把小红花贴在了胸前。   彭闹闹小朋友脚步更快,想躲开这人,扯了扯自己有点烫的耳朵。   有做得很好么?   她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目送着无头苍蝇一般往里直冲的小姑娘落进了一直等着的宝大夫的跟前,淡淡笑了一下,转身回手术室。   彭闹闹就感觉身后那股青草味越来越淡,转回头,发现人不见了,再转回头,发现她大宝阴仄仄地在笑,下一秒,被宝大夫摁住后颈拎过去——   “彭闹闹!”于小宝极具威胁地喊全名,等好久了,就等喻老师走了好好算账呢!   彭小护气焰反倒更嚣张:“干嘛!干嘛干嘛干嘛!!!!!”   宝大夫:“哟呵!你还拽起来了!我靠这么大的事彭闹闹你居然瞒着我!!!咱俩是不是好兄弟?你防着我跟你借钱呢???你装什么!!!你丫骑个破驴成天来回跑敢情是微服私访呢!!!!”   说着宝大夫真伤心了:“我嘴那么严,你居然这样对我!要不是这回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于大宝!!!”小姑娘啪地拍了下台子,叉腰像把水壶,“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小丫挺的你不也没说么!!你爹是谁你敢说么!!!”   于小宝大夫突然憋着了。   牛似的喘气。   闹闹占了上风,更能数落:“是你先没告儿我的反倒赖上我了!有你这样的么?我才想说咱俩是不是好兄弟?于大宝你丫居然防着我!!!防着我跟你借钱呢?小丫挺的你就请我吃过一回沙县!!我为了你和田田的事夺操心呐我请你俩吃了夺少回大餐呐!!!我问心无愧!!你摸摸你的良心看着我!!!”   宝大夫:“……”   彭小护再接再厉:“谁微服私访呐!!啊!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宝儿!我……”   下一秒,宝大夫受不住了,赶紧捂住了他大彭内张嘴。   俩个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得,都歇了,安静了。   谁也甭怨谁,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   处境相同,所以没有谁比他们更能理解彼此的心情。   护士站今儿特冷清,全凑在大办公室里听热闹,这一隅两个小家伙安静了一会开始头挨头说悄悄话。   于小宝:“我觉得我特适合当个苦大夫,因为我家不缺钱,我爹房子车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只需要济世悬壶就成,院里发不出工资都不关我事,我不靠内个。”   说着,戳戳跟前姑娘:“你说,我是不是最适合干这行的?”   确实是这样。   没有经济压力才能谈理想。   闹闹点点头,也说:“那我也是最适合当小护士的了,我家不缺我挣钱。”   合该这俩人看对眼当哥们,都是一个情况。   握手。   握手。   小手握大手,很有仪式感地上下晃了晃,都笑了,笑得神神秘秘,只有他们俩懂。   大办公室里陈副主任的声音传出来,内叫一个激动,在科里同事都还没弄明白双人间内黄毛小丫头是什么来路能让刘院这么大动干戈的时候,陈金云已经凭着自己一丁点的记忆翻出了柜子里的一本财经杂志。   他有订刊的习惯,自个是个搞临床的大夫却很关心财经消息,是个十几年股龄的老股民,他订的是业内最具权威的杂志,每月的封面人物都是大佬级别,多是男的,偶尔能看到几个女总裁,因为小姑娘实在太年轻,他多瞜了两眼那故作成熟的封面所以印象比较深。   陈副主任拎着手里的杂志抖两抖,唰唰响:“瞅瞅!瞅瞅!!内位,彭氏集团亲闺女!!彭氏这几年的实际掌舵人!都知道彭氏吧?”   里头从学生到护士,全都点点头。   本城每年税收贡献最大的几个单位里,排在烟草公司之下的就是彭氏。   “牛得不得了!”陈副主任总结。   然后,一眼望见了冒头的彭小护。   然后拨开众人想过来套近乎。   宝大夫搂着他大彭嘿嘿笑,有点欣慰:“还好我老爹比较低调。”   得了小姑娘一个暗肘,嗷地喊疼。   陈副主任到了近前,再也不是从前那副上等人瞧不起下等人,大夫瞧不起护士的嘴脸,小心翼翼地试探:“彭护士,这个彭静静真是你妹妹啊?亲妹妹?原来你们彭家是俩姐妹啊?”   从前没听说啊!   还以为彭氏就这一颗独苗才会让个黄毛丫头登基。   不光陈主任,科里人其实都好奇,都偷偷打量这个不起眼的小护士。   全都知道她是骑小摩托上班的,全都知道她天天吃食堂的,全都知道她的胶鞋和挂表是阿里巴巴网购的,怎么……就成了彭氏大小姐了???   有钱人都这么低调么??   所有人,就看见护士站里大眼睛的小护士点了点头,挺淡定:“是我妹妹。”   嚯!   从前没觉得,此刻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从彭小护身上体会到了彭氏长公主的气质。   积水潭甲乳科,炸锅了!   先是陈金云很激动的搓手:“一直仰慕你父亲,真是商业奇才啊!我买了你家的股票!要一路长红哦!!!哦对了,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要是有什么内部消息记得说一下哦!!”   然后是墙边一排学生……我靠,当初是谁张罗给师娘买喜茶哒!!??这怎么上得了台面!!!太跌份了!!!也是师娘心好才不计较还帮咱们说话!!兄弟们,往后最起码五星级酒店行政总厨的下午茶走起!!!!   最后,是一帮每日共事的护士。   赖护士抢了先,从来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赖护士真真叫做演技超群,合着前头搞鬼搞怪不是她一样,过来就讨好:“闹闹,中午咱们一块吃饭吧,我请你去外面吃。”   彭小护很刚,直接没搭理,跟她那圆圆可爱的气质十分不相符,就是用行动表示她把赖护士当空气了。   赖护士脸上抽抽,却硬是没落了笑,心里有多后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钱护士走到闹闹身边整理早晨出来的几份检查报告单,突然顿了一下:“可以,牛逼。”   闹闹在桌子下拿腿贴着她钱钱的腿,是个撒娇的意思。   也是个道歉:“你可千万别怨我啊,我给你赔罪!”   钱护士感慨:“特么以后走路上我也能跟人吹彭氏大小姐是老娘好朋友!!”   说完瞅瞅身边厚厚发帘的小姑娘:“咱俩是好朋友吧闹?”   “当然。”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小手往钱护士兜里塞颗糖。   钱护士腰杆立马挺起来,用下巴颌看人,特别是看赖护士。   可算扬眉吐气了,没这么爽过,拦着闹闹:“你上哪?我陪你!”   一旁宝大夫笑得昏过去。   “想去看看我妹妹。”   “走着!”   、、、   双人间里,另外一床的病人已经被推回来,麻药还没过,手指上夹着监护仪器正在昏睡中。这个房间充满了浓重的药味和些微的血腥,彭静静有些待不下去,还不太适应,想出去抽根烟。   刚从抽屉里摸出烟盒就看见姐姐跟她的同事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似乎在做斗争,然后那个我不管你我都尊重你的姐姐占了上风。   彭总脸上短暂地有了笑意:“彭闹闹你这样我不习惯。”   说着,把烟收起来。   “外面怎么样?”她仰着脸,问的是钱护士。   想也知道瞒了这么久效果有多劲爆。   钱护士跟彭氏掌舵人说话没什么负担,因为是闹闹的妹妹,所以也当自个妹妹看,说:“刚她的嫩葱偷偷跟我说想换老师。”   这事彭小护一点不知道,顿时扭头瞪眼,一脸诧异。   “能理解。”钱护士笑,“也就我和小宝心大,不然跟你做朋友太有压力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哦对了,你之前跟我说A货的内个包是真的吧?你内水晶发夹也真的吧?你的摩托车不会也是奢侈品吧?你胶鞋呢?订制的???”   彭静静咧了咧嘴,眼里很愉快。   肉嘟嘟的小手啪叽拍了钱钱一下,叫她埋汰的面红耳赤,心想于小宝心大个屁!丫亲爹在全国开了夺少律所你数数!!!   但我这人靠谱,我不说!   钱护士又想起什么,跟彭总说:“还有就是喻主任,都说喻主任跟你分手直接损失三个亿,白白浪费了少奋斗二十年的机会。”   这下彭静静没笑。   钱护士看着她:“没缘分做你姐夫倒是做了主治大夫,你放一百个心,喻主任很厉害的,按他说的来,很快就能出院了。”   彭静静慢慢点了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你确实没道理,还敢凶我胖胖!   很欢脱的一张,晚安~ 第74章 渐秋15   第七十四章渐秋15   喻兰洲和邱主任开了个会, 讨论了一下双人间彭总的治疗方案。大概意见是喻兰洲制定,邱主任把关。   “成,就按你这个来。”小老头拍拍肩膀, 弯下腰问他儿子, “和闹闹有点和好的意思没?”   人家小姑娘夺脆弱啊!人家妹妹生病呢!!你能不能抓紧机会好好送送温暖?   这些话小老头眼里全写着。   就看喻主任装糊涂,拍拍老师的胖肚皮:“您今儿血压夺少?”   “劳资血压好着呢!!”邱教授没好气地哼哼, 背着手走了,以后啊,才不跟这人废话, 一点不上进!   相比之下护士长就比大主任拎得清,压根没在闹闹面前提别的, 也没避讳“喻兰洲”三个字,反正我知道你是彭氏长公主你那么好我不愁你往后找不着更好的……这种态度。   也不提给闹闹介绍家里侄子了, 内小子更配不上!   彭护士什么都不知道,得了妹妹叮嘱:“往后你没事少往我这跑,免得人说你工作态度散漫,我可不拖你后腿!”   “那我下班来!我陪你一块睡!”小姑娘拉着妹妹的手晃了晃。   彭总默了默,问姐姐:“你睡哪啊?跟我挤一块啊?你有点占地方。”   厚厚发帘的小姑娘顿时哀怨地睖了一下床上瘦嘎嘎的妹妹, 心想我是得夺占地方啊????   “我们这能租床,我就睡地上,挨着你, 大家都这么来。”   “那你还是跟我挤挤吧。”彭总准了。   说着话, 喻兰洲就来了, 喊彭小护出去。   出去了,两人站长廊里,他先问了问:“我跟你说还是跟她说?”   按照院里规定,应该直接跟患者本人沟通, 什么决定都得患者本人自己决定,家人说的不算数,往后追究起来责任可不小。喻主任从来都是直接跟本人沟通的,话说得不要太直接,这场面彭闹闹刚来这层就见识过。但这回,永远一视同仁的喻主任徇私了,得先问问这姑娘的意见。   闹闹知道他和主任研究方案呢,试探着:“还是得切么?”   “位置不太好。”男人轻轻摇了摇头。   “进来吧你俩。”彭静静大概猜到了,扬声喊,微微蹙着眉,“反正我迟早得知道。”   这话在理。   但穿白大褂的男人没动,依旧是低着头,看着他跟前的小护士,在等她的结果。   这个小护士抬起头推了推他,他就顺着这一推进了病房。   化疗在治疗癌症中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因为能杀死癌细胞也能杀死正常细胞所以是一种自我毁灭的治疗手段。可以先化疗再手术也可以反过来,或者是先做一半,手术完再继续化疗。   具体要看患者的情况来定。   如果肿瘤比较大、切除时困难,那么就先选择化疗,让肿瘤缩小一些,确保术中的出血量和术后的愈合。   如果肿瘤不是很大但患者□□相对较小,那么先做化疗能让肿瘤降期。这种降期就是说把2期的大小缩小在1期范围内,甚至有0期的可能。   除了这两种情况外,业界一直有一部分专家认为手术前肿瘤细胞是处于比较活泼的状态,而手术切除肿瘤后,肉眼看不见的部分癌细胞就会扩散到身体其他部位躲起来,变得不活跃,它们成为了睡眠细胞,是埋在身体里的巨大隐患,一旦某一天这些细胞重新醒过来,就是复发和转移这两种情况。   化疗对活跃的肿瘤细胞很比较敏感,这些专家们认为如果术后再化疗,就会使睡眠细胞成为漏网之鱼。他们主张在肿瘤细胞还活跃的时候将其杀死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邱主任和喻兰洲本身对这种说法保持中立态度,手术台上牛逼的人不论这颗瘤子是不是难切照样会做得漂亮,他们主要考虑到了彭家这位小公主的偏轻体重和不太强壮的体质。   彭静静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病例治疗和体检都被彭董事长的助理送了过来,喻兰洲从头到尾仔细翻阅过,决定还是先化疗。   他预判彭静静可能对某些化疗药不起反应。   这就很麻烦了,如果先手术后化疗,病灶已经被切掉,没有直观的东西让大夫评估这种化疗药是不是适合这个病人,是不是彻底杀死了身体内的癌细胞。   所以彭静静要先化疗试药。   通常肿瘤能在化疗有效的情况下缩小超过百分之五十,如果达不到这种程度则视为这个药对患者基本无效,可以有余地选择另外的药重新再开始一轮为期五个疗程的化疗期看看效果。   因为正在进行化疗,所以也不用担心病情进一步恶化肿瘤进一步变大的情况。   喻兰洲跟病人说这些一贯详细,在双人间快把这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彭闹闹站在他身后,揪着手,自己心里先过一遍,然后看向妹妹。   彭静静也在看她。   但她没有问姐姐:“你觉得呢?”   她是那种一旦决定就能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姑娘。   不计后果。   “按你说的来。”彭静静的目光停在喻兰洲这里。   “烟戒喽。”喻主任其他的话不需要先经过她姐姐,“多吃点,你太瘦了,到时候麻药都不敢给你上。”   说完没别的废话,出去了,连着把彭小护也带出去。   、、、   两人站在休息室门口说话,这是喻兰洲最后要叮咛的——   “多的我不说,你自个都知道……这路不好走,坚强一点。”   闹闹当然知道其中的道道,有些人先选了手术,体力好恢复快,能有力气应付之后的化疗,妹妹的情况差很多,化疗摧残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也有一部分病人甚至没有熬到手术。   这些,喻兰洲不会告诉彭静静。   所以这路不好走。   小姑娘点点头:“我相信她能挺过去。”   她妹妹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男人现在不太能瞧见这姑娘的眼神,她的发帘搭在眉眼之间,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扑簌簌地像一把扇子,她心事重重,总耷拉着她好看的眼睛。   所以,他弯了弯腰。   是扶着后腰弯下去的……   整好闹闹想问他点事,抬头撞进他眼里,怎么都出不来,被锁着,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忘记要说什么了。   倒是喻兰洲嘟囔了一声:“这帘子热不热?”   好看是好看。   她现在也能学着别人把头发扎个小啾啾挽在发网里,脖子收得干干净净,一截白生生的,后边看着叫人手痒。   “马上就凉了……”闹闹还真回答他。   “明儿我给她做埋管。”他顿了顿,总算是说出来,“做完我就走。”   “这么快!”   “刘院又给了一天,我等她打完药再走,后天晚上。”   闹闹一时没什么能说的,想到一个:“我请你吃饭吧?”   托人帮忙总要请一顿,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不算特别。   喻兰洲应得也爽快:“成。”   “你几点方便?”   “后儿吧,我走之前。”   、、、   这头忙完,她连着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给家里,汇报一下情况,说都定好了,您们过来吧,把二丫的助理捎上。   彭总雄心勃勃,想把公司的事揽回来。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在彭小姑娘心中挺厉害的万事通王钊。   她想奖励一下特别乖的妹妹,别的什么妹妹都不缺,送她得花心思,可彭小护不能离岗,就在这秋老虎特厉害的时节里问她钊哥哪儿能买着糖葫芦,现熬糖现做的那种。   这时节谁都不愿意做啊,没几下糖就化完了,这么热,滴答一手。   王老板起先看见是闹闹的来电都有点蒙,接起来挺欢快地喊声妹妹。   默默把“弟妹”给换了。   这个时候找他肯定是关于彭静静的,王钊一颗心提着,在听到小丫头想给妹妹买糖葫芦吃的时候松了口气,很爽快地应下:“成,没问题,俩小时后你门口等我,我给你送过切!”   真俩小时后王老板亲自把现熬糖现裹糯米纸的糖葫芦送到了积水潭。   就路边交给闹闹,小姑娘眯眼笑着:“谢谢钊哥!”   王钊摆摆手:“我一哥们开网红菜馆的,每天乌央乌央的都是游客,人可不管你气温多少糖会不会化,来北城肯定要吃着,他们那的大师傅熬糖一把好手,透亮,不苦,我侄女每个周末都央我领她去吃,爱吃裹草莓的。”   “闹闹。”王钊指指袋子里头,“这个是草莓的,内个是糯米的,还有几串山楂,你上去也分同事们一些,你们女孩都好这口。”   他是个办事妥帖的,带了所有人的份。   彭闹闹礼尚往来,兜里揣的糖全给她钊哥,自打喻某人戒烟后她的主要管理对象就成了王老板:“钊哥你把烟戒了吧,我妹都戒了。”   说起彭静静了王钊才敢问两句:“还好吧她?”   “还可以。”比之前可好太多了。   闹闹也知道,人这一辈子,总得崩溃一两次,早一点崩完,日后都顺顺利利的。   “我就不上去了。”王钊嘴里苦,嚼了颗橘子糖,怕她有忌讳。   王老板是这么想的,那么年轻的姑娘遭这罪,他一男的去探病不合适。   但担心和挂念是真的,走的时候千万交代:“照顾好她。”   好像彭闹闹是后妈生的姐姐似的。   小姑娘哭笑不得,乖乖应了。   “上去吧。”王钊带上他拉风的□□镜,瞧不见真实情绪。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科普章~   钊哥,上!姑娘们都看好你!! 第75章 渐秋16   第七十五章渐秋16   从这天起, 彭静静正式开始了她漫长的化疗之路。   手术室是喻兰洲在两台手术之间找负责人直接约的,人见他这么上心,问:“又学雷锋?这回是哪个偏远山区的病人?”   他没吱声, 胃疼的厉害, 把兜里最后一块饼干给吃了。   那么,就只剩一颗糖了。   一早, 彭静静等在了手术室外头。   这个点外头等的人不多,偶尔能看见病人躺在平车上被推进去。   积水潭是家有底蕴的老院,老院的年岁就体现在几十年前设计的大楼跟外头的新医院不能比, 从前时新刷半腰高的绿墙,取手术服的门房在手术室的外头, 门口一排座椅,对面是后来加装的电梯。   积水潭连着后边的王府花园处处透着一股老味道, 和这四九城一样,很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彭静静穿着条纹淡蓝色的病号服靠在绿墙上,爹妈陪在一旁,彭闹闹今儿特地调的白班,就为了一会打针的时候能陪着妹妹, 她一早交接班来不了,心里惦记,给喻兰洲打了个电话。   家里小猫昨儿病了, 又拉又吐, 喻兰洲伺候了一晚上没睡, 早晨什么都来不及垫吧就取衣服进去,他手机搁在橱子里震了两下,接起来的时候嗓子都是哑的,到底是超负荷工作, 身体炎症发出来,感觉整个扁桃体都是肿的。   听着对面小姑娘唤了声:“喻主任。”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回到了一开始的……喻主任。   知道她今儿值班来不了,嗓子很小心地清了清,怕被她听见,强撑着说话:“没事儿,一会就能好,你定定心。”   其实也就是寥寥几句话而已,可听见他声音了,闹闹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才觉得这人嗓子有点不对劲。   病房里,跟她要好的都来关心一句:“今儿上红药水?要帮忙你吱声。”   喻兰洲手里攥着帽子,趿着洞洞鞋用脚摁开了手术室最外层的大门,朝坐在那里似乎在发呆的彭静静招招手。   彭静静起来的时候爹妈都去扶,可她还是好好的啊,她要强地挣了挣,一脚踏入了那略暗的甬道。   喻兰洲朝长辈颔首,领着她进去了。   一早晨都在装平静的彭夫人这才敢偷偷揩了揩眼泪。   彭爹搂着她:“没事儿,不是大手术。”   彭夫人默默就想到了接下来要做的那个“大手术”……她那么小的孩子……遭了天大的罪。   彭夫人也知道,这病啊,落在你头上你就得认,可总是会难过,总是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   里头,彭静静跟在喻兰洲身后走进了一间手术室,按照他的指挥,坐在手术台上。   手术有难度,但不算个太复杂的手术,换做平时,他会带个学生在身边,但今儿没有。   “躺好。”喻兰洲评估着自己的扁桃体,少说一句是一句。   明儿,还得跟小丫头吃饭。   无影灯下,彭静静的脸上被盖了一层很薄的无菌布。她被遮住了视线,却能感觉到颈侧下方被切开、被拉扯、被植入什么,能感觉到喻兰洲的手很稳,缝合着她的血管。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明明打了麻药却能知道皮肤被划开,能知道大夫的每一个动作。   彭静静不知道胆小的人会不会直接哭出来,可她没有。   她想好了,给自己做了约定,为期一年的治疗,不许哭。   丢份。   拨开组织的时候通常病人都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会控制不住在台上躲避缩起,今儿喻兰洲实在没想说话,在彭静静躲的时候压了一下,其实这一躲很可能让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的管子歪掉,但他真不吭声,手术间里很安静,能听见的只有剪子刀子和盘子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蓦地,躺着的女孩轻声道:“你其实可以告诉她。”   还是这个话题。   她心里最介意的东西,横在心口,难受得要死。   可是她的主治大夫罔若未闻,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做着他的手术。   他的眉眼间窥见不到一丝情绪。   “你说话啊!”他的病人有些激动,面上的无菌布轻轻飘起又贴回去。   “给我躺好。”一说话,嗓子跟着了火一样。   彭静静紧紧攥住了拳头。   这几天,她看着彭闹闹和喻兰洲的相处,虽然姐姐面上很平静,虽然姐姐学着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他,可她的心里很痛苦。   这一切……   彭静静不敢去回首,不敢去追究。   她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如果他说了,那么她就认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明明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接受?   “你果然不够爱她。”不知道是不是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彭静静感到有些疼,这是她已经做过的所有项目里最难受的一项,比之前穿刺活检、在胸部那二两肉里取化验标本更难受。   喻兰洲没有急着反驳她。   他一直沉默到了手术结束。   他摘了手套和口罩,扶着彭静静下了手术台,走在通往外面的悠长甬道里,在这个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孩愤懑的眼神里,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我命都是她的。”他说着,用脚踩开了门。   门一开,明亮的光线洒进来,这是一个很明确的分界线,这一条线划开了生死,从这条线踏出去的人们都经历了那张手术床,那台无影灯,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了刀片切开的痕迹和密集的针脚。   女孩内心涌上劫后余生般的诸多情绪,泪意直逼警戒线,可她咬牙忍住,踏出去。   此时外面已经多了很多等待的家属,椅子不够,大部分都靠在墙边或者坐在地上,眼前一片光明,彭静静看见父母迎上前来,妈妈的眼睛是红的,老爹也是。   她没有再拒绝他们的搀扶。   她开过刀的地方压着厚厚的纱布,她不太敢动,她怕那根管子把她的血管扎穿了,她怕还要再来一次。   一步步走出去,没有回头。   而喻兰洲将要开始一整天的连台手术。   回去的路上,那天姐姐对她说过的话萦绕耳际:“我命都可以给你。”   于是她懂了。   懂得太晚了。   她此刻才想通,为什么他不肯说?   说出来,最受伤的是谁?   如果说出来,明明有和好的机会,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   现在想想,那天,在她的办公室里,这个男人只说过寥寥几句。   “让我见见她。”   “我喜欢她。”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一个字不许漏下。”   “我知道了。”   再往前追溯,他站在他们家门卫岗亭外头,顶着盛夏的骄阳,一动不动,目光坚定。   有些人的感情,不外露,很深刻,一眼就是一辈子。   、、、   手术室里,喻兰洲照常刷手准备上台,只是他的病人出了点状况,今早没忍住往肚子里填了两块蛋糕。   胃里有食物的时候人如果处在麻醉状态下很容易造成食道逆流堵塞气管,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那么临时将后面一台手术的病人提前,护工下去接了,留给喻兰洲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也就是这时候,才能想点别的。   彭静静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自己说不出口指望他戳破,可他在决定不告诉闹闹真相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失去她的准备,只希望她不要再受到伤害。   他给她造成的伤害已经很多了。   说起来他不是个畏手畏脚的人,但到了她这儿,一切就变了。   期望她还是从前那个她,不要为谁改变,而她曾教会他的东西,他永远铭记。   ……   彭静静回到病房的时候隔壁床的病友已经能坐起来走两圈了,她手术的那边胳膊吊着,拎着小壶,朝静静笑了一下:“好了啊?”   她的颈下也卖了输液管。   她显得很放松,人看起来很豁达,没有一丝刚手术完失去什么的难过,反而很像东北老婆婆他们内帮老病号。   彭夫人和彭静静是一样的,都在学着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她看人气色不错,就多问了问,对方也是健谈的,从头到尾说起,整个过程不似彭静静的惊天动地,反而干净利落——   “孩子都大了,手术就手术吧,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好好治,喻主任说我能活很久。”   说完宽慰彭夫人:“您想开些,比起内些治不好的病咱这个算是轻的了,小姑娘后边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彭小护进来了,接茬:“是,还长着呢。”   过去捧着妹妹的小脸蛋瞅瞅,问:“中午想吃什么?吃了你下午好打药。”   彭静静什么都不想吃,嘴里没味儿,问姐姐:“昨儿糖葫芦哪买的?还有么?”   “有啊,管够!”彭小护士哒哒哒出去打电话了。   不多不少俩小时,王钊把糖葫芦送到了积水潭,这次不停路边了,车开到停车场里,站在树下等闹闹,他车里开着强冷,副驾驶放着个保温箱,和甲乳科病号们每回来做靶向手里拎的保温箱一模一样,病人们的盒子里是紫药水,他的盒子里是一捆糖葫芦。   彭静静爱吃糯米山楂的。   闹闹下来取,说了点妹妹的情况:“今儿喻主任给做了埋管,她下午就开始化疗了,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估计要吐,钊哥,这段时间都得麻烦你了,或者你帮我带个话,我回头让家里司机过去取。”   王钊摆摆手:“别介,还我来。”   等闹闹上去了,自个在车边站了好久,仰头费劲数着是第几层。   停车场大爷看着他呢,早见他完事了怎么还不走?白浪费一个车位。带着红袖章过来催,王钊跟喻兰洲一个习惯,直接往大爷兜里塞一整条烟——   积水潭多不好停车他听发小说几回了,最近总要往这儿跑,劳烦大爷到时候行个方便。   别的不说,停车场的大爷想给你腾个地方那是轻轻松松的,放工具的门前、禁停黄网里、就一会的工夫,只看大爷想不想帮你。   那是一条特供黄鹤楼。   “哟嚯!”大爷眯眼瞅瞅,高兴,却没收,“这烟我抽着不够劲,你要是想孝敬我,大前门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最喜欢穿白大褂的喻兰兰。   这两天都是早晨有点时间码字所以写完就放上来,还欠一次,我记着呢~~~ 第76章 渐秋17   第七十六章渐秋17   彭静静第一次的化疗药是姐姐亲手打的。   在甲乳科这一层的病房里, 大家都把化疗药叫红药水,靶向药叫紫药水。   隔壁床的阿姨与彭夫人年纪相仿,要等七天拆线后再开始这趟旅程, 在彭夫人悉心向她求教手术前后事宜的时候, 她也一直关注着彭静静,学习着日后自己要经历的这一切。   姐姐推着治疗车进来的时候彭静静正靠在床头假寐。疼是不大疼的, 但到底经过一次手术,身体感觉疲惫,人的情绪也比较低。她掀开眼皮看了看带着燕尾小帽一身白的胖姑娘, 见她冲自己裂开嘴笑得好看,一颗秀气的虎牙露出尖尖, 俏皮可爱,知道姐姐是为了逗她开心……   也就跟着咧咧嘴。   然后, 想起了早晨喻兰洲说的那句话。   “做什么心事重重?笑的那么勉强?”闹闹挨近妹妹,“哪里难受?”   这份询问和关心这叫彭静静更为心虚和愧疚。   “没。”她动了一下,又不太敢大动,还不太适应身体里多出来的东西。   做完埋管后还多拍了一张x光片确定位置是否正确,喻兰洲的水平没话说, 彭静静本身也没有基础病,所以她的管子当天就可以输液,彭闹闹先用生理盐水通管, 手上的活很利落, 一点都没弄疼妹妹, 袋子挂上去后拍拍脑袋,现在倒是把彭总当小孩宠。   彭家请了很专业的护工,人在别的地方还有一天才能过来,所以这一天彭家商量了一下, 全守在小闺女床前。   彭闹闹今天是值班的,忙里忙外脚后跟贴不着地,进进出出风风火火,这是她的另外一面,是彭静静头一次见到的样子,姐姐工作的样子很漂亮,干练沉稳,公私分明,几回经过双人间也没进来,说等下班了跟爹妈换班,说有事摁铃或者到护士站找。   这时候,她是彭小护,是很多人的彭小护。   这也是彭家父母在女儿工作几年后真真正正见识到了她工作时的样子。   虽然总埋怨她要干这份辛苦工作,可在这儿看见这么多护士和自个闺女干着同样的事情,一上午脚不沾定忙前忙后,心中就腾升出一种我闺女真是太牛逼的自豪。   彭爹跟夫人嘀咕:“我前后转了转,嚯,这些小姑娘真厉害,扎针眼都不眨的,一个个还带学生呢!我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回来了。”   彭夫人:“又不拖你去扎针你怕什么?”   彭爹:“胆儿颤,发虚。”   说着呢,大闺女又带着学生进来了,给隔壁床换药。   彭爹适时出去了,虽然有帘子遮着,可总也不太好,他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还能再给夫人汇报汇报新东西。   彭静静一直闭着眼的,忽然转向那块象牙黄的帘子。   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没听那个阿姨喊疼,只有姐姐低低指导她嫩葱的声音。   彭夫人握住了小闺女的手。   、、、   换完药出来,彭小护绕道这边,有点不放心:“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大部分是第二三次后才开始化疗的各种反应,当然,也有当天就开始呕吐难受的,彭闹闹做了最坏的打算。   幸好,这一天彭静静的反应不太明显,只是人懒,躺在床上不愿意动。   彭闹闹下班后和爹妈换班,让他们先回去。因为彭静静没什么难受的痕迹所以彭爹彭母都还算放心,约好了明早家里带点粥过来。   比起手术他们更能接受化疗这件事。   彭家从来就没出过癌症,往上数三辈都是平平安安到老了阖眼,彭董事长和彭夫人的生活圈里只听闻过,从未见过。化疗药将对彭静静造成的影响他们早已听说,只希望那一天慢一点到来。   彭闹闹租了张陪护床,敞开在两床中间的过道上,没真跟妹妹挤一块。她身上换了睡衣,外头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病房十点关灯,九点五十于小宝进来转了一圈,拍拍小姑娘的后脑勺:“都挺好,没事儿,放心睡吧。”   灯关了,闹闹的手抬起来,静静的手搭在床沿,小姐俩手拉着手,紧紧挨着,一上一下,在昏暗的病房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隔壁床的阿姨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彭闹闹无声地对妹妹说:“睡吧。”   彭静静轻轻闭上了眼。   她们牢牢牵在一起的手一直到后半夜彭闹闹小姑娘冷得整个人缩进不算太厚的被子里才分开。   再过一会儿,彭静静在午夜之后天空最深的颜色中睁开眼。   她很难受,想吐,但吐不出来。   她的骨头很疼,说不出来的疼,像是有什么钻进了每一道骨头缝里,难缠,甩不掉,令人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还得压抑心里的那把火。   独自一人的疼痛是最孤独的寂寞,别人无法体会,你也会埋怨——   为什么会是我呢?   彭静静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问自己:为什么会是我?   我本来那么好,我有想做的事,我有想守护的东西,我拥有一切。   骨头缝里的疼痛坚韧持久地一丝丝渗透,倏地,有人轻轻旋开了双人间的门,再轻轻带上,那是双男鞋,黑色的匡威平板,白袍的下摆摩擦在那双长腿的膝盖处,他慢慢靠近,目光最先落在陪护床上裹着被子将自己软成一颗蓬松柔软蚕蛹的姑娘。   姑娘睡觉的时候小嘴巴微微嘟起,卷翘的眼睫如蝴蝶的翅膀,此时安静地停落。   喻兰洲手里抱着一床毛毯,是刚才特地回家取的,夜里变天了,怕这丫头着凉。他将毯子抖开,张开双臂一放,将最上沿贴着女孩的下颚封住,一直整理到脚丫,将她略微冰凉的脚趾头裹在了毛毯里。   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原本因为寒意略紧绷的身体渐渐因为多加的一层温暖放松下来,男人没敢多碰她,直起腰时顿了顿,抬手往后撑住,不经意间对上了病床上那人的眼。   彭静静一背的冷汗,却不愿叫他发现,在对上喻兰洲后又缓缓闭上,做出熟睡的架势。   谁都没瞧见,这个男人站在床尾露出了一抹很无奈的表情。   可最终,他轻轻拍了拍彭静静小腿处的被子,出去了。   、、、   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越来越觉得那个男人是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包容着她的任性和自私,守护着彭家最最宝贵的明珠。   彭静静的手在床单上抓出道道抓痕,蓦地,和她面对面躺着的女孩睁开了眼。她的发帘早就睡劈叉了,五五分滑稽地搭在额前,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水泽,呆呆望着妹妹。   彭静静冲姐姐笑了一下。   彭闹闹缓缓爬上窄窄的单人病床,缩在最尾巴的角落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小腿。   同一个位置。   肉肉的小手伸进被窝里,从宽大的裤脚钻进去,摸了一手湿。   彭静静不知不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湿透。   那该有多疼?   五五开发帘的小姑娘揉着眼,更把额前不怎么听话的头发掀得翘起,她冲妹妹比哭还难看地笑,慢腾腾爬到枕头旁挨着妹妹躺下,与她小小声:“天亮了我给你买糖葫芦。”   彭静静觉得自己最近大概太闲了,总是能想起小时候的事,彭闹闹最缠糖的那几年,半夜也会爬到她床上,小小声:“你吃糖么?”   那个时候她的脸比现在可圆润多了。   喻兰洲这一晚是每隔两小时进来一次的,他彻夜坐在大办公室里,每起来一次就用矿泉水的小瓶盖盛满一瓶盖的水浇在他的百里香里,每次一点,不敢多,一夜都看着那盆曾经他觉得毫不起眼的小草。   晨曦破晓最后一次进去时,有点愣住,因为床上紧紧挨着的姐妹俩齐齐看向他,都醒着,把他抓个现行。   彭静静贴在姐姐耳边:“他一晚上进来好多次,好吵啊。”   彭闹闹拍拍妹妹的小脑袋,也贴在耳边:“我也是被他吵醒的。”   从来都气定神闲的喻主任有点慌,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两人脸上的神情……不像好话……   他握着门把轻轻退出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决定去食堂排队买包子。   买小姑娘总囔囔的“宇宙超级无敌好吃包包”。   没走几步,里头的小姑娘追出来,有厚厚发帘的那个。   想叫他,可走道上太安静了,那人可恶,明明听见她出来了也不停,只好哒哒哒再跑几步,追上去,拉住了喻兰洲的袍子。   “你一晚上都没睡?”小姑娘的手揪着他,越来越用力,手指都泛白了也不肯松开,突然泪意就冒到了嗓子眼,说话带着一股哭腔——   “妹妹开始难受了。”   护士站有值班的小姑娘探头往这处望,喻兰洲一手攥住了闹闹的手腕,快走几步,带到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彭闹闹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药味,那是撒隆巴斯的味道。   可她顾不上,眼里潮潮的,她问他:“怎么办啊喻兰洲?她真的好难受,她怕我知道,一直在忍,我们能打点什么药么?卧槽进口药也踏马的没用啊!她还是会难受啊!你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药能让她好受一点?”   说着,自己就安静了。   因为她知道,没有那种药。   手也松开了。   低头忍着眼泪。   她暗暗下过决心,她在这一年里都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明明是屁大点小事都要嚎两声让人心疼她的小丫头,突然就成熟到不愿意掉金豆豆了,这叫某人跟被钝刀割似的难受,所以思绪有点乱,有点失控,很想做点什么……   下一秒,男人宽阔的怀抱将她纳入其中,她的脸紧紧贴在喻兰洲胸口,听见他沉沉的心跳,听见不怎么爽的低语:“叫哥。”   叫什么全名。   小姑娘碎碎的额发亲昵地蹭在他雪白的袍子上,他喜欢这样的画面,轻轻在她后心拍了拍,虽然是个大夫,但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无用的话语:“过几天就缓过来了。”   没药,得靠自己。   闹闹在他怀里动了动,他立刻松开,低头看着她,看她逼红的眼底,看她倔强强忍的难过,看她在他怀里蹭红的耳尖。   男人的手轻轻执起她的手腕,一轻一重地捏捏,是无声的安慰,是翻过了刚才那篇冲动变得适合、礼貌。   “我今天请你吃饭。”女孩鼻音浓浓,“我有话问你。”   除了谢谢你之外,我有话问你。   我想问问你,那些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开口很难,我终于决定鼓起勇气。   喻兰洲,你觉得不在现任面前提起前任是尊重的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啊,为什么要把戒指还给我?   你刚刚抱住我,难道不是喜欢我吗?   你绝对不是会随便抱住小姑娘的那种人。   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个老男人是不是总是要我主动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那我胖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的!   啊,我好喜欢胖胖爬上床和妹妹躺在一起陪伴她疼痛的这一段,还有一起说喻主任坏话这一段!!!! 第77章 渐秋18   第七十七章渐秋18   喻兰洲将那只手腕轻轻攥在手心里, 用指腹的温度摩挲着,明明是极弱极弱的力道,可片刻之后……又红了。   微亮的天光里, 淡淡的红晕浮现在那细白的手腕上, 像朵朵梅花绽开花苞。   楼梯间的门边,一双男士皮鞋冒出鞋尖, 很快又收了回去。   里头两人都没发现。   “好。”喻兰洲低低应下,松开小姑娘,心里在想她究竟要问什么……这么一脸严肃的……   “你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半。”   “好, 那我们就约七点,不见不散!”小姑娘一脸郑重。   她的耳朵尖还是红的, 定下约定后有些慌张地离开,温度过高的耳尖一直提醒着她自己还是仍旧对喻兰洲这个人有不一样的感觉, 即使她一遍一遍提醒过自己。   停在病房门口挠了挠,越挠越烫,忽然听见里头有爹妈说话的声响。   彭董事长从里头出来,瞅着大宝贝不自然的模样问她:“刚才去哪了?”   彭闹闹给不了答案,只好反问:“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   “在家也睡不踏实, 你妈熬了燕窝粥,进去喝吧。”彭董事长拉住闺女,不易察觉低头看了看她手腕上的点点红斑。   彭闹闹没察觉, 凑到床边, 看着在爹妈面前装淡定装我一点都不难受的妹妹, 蓦地弯下腰,亲了亲她的脸蛋蛋。   妹妹的脸蛋不是柔软的,她刚好亲到了略高的颧骨,然后咧嘴笑, 眼里有平静闪耀的光点,与几分钟之前喊着喻兰洲喊着进口药踏马也没用的那个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彭夫人跟着笑起来,与已经起床准备下地遛弯的隔壁床阿姨说:“让您见笑了。”   阿姨挺羡慕:“姐俩感情这么好的很少了。”   挨亲的彭总一脸嫌弃:“彭闹闹你再敢这样我发飙了。”   可姐姐摇摇屁股走了,都没搭理她,围着妈妈要吃的了,彭总有不好的预感,这胖丫头肯定在酝酿下一次的突袭。   接下来这一整天彭小护都忙得脚不沾地,办出院的办出院,等着腾出位置赶紧办入院的病人也很多,她只能在午饭的时间去看看妹妹,今天家里请的护工终于来了,多一个人帮忙她也能多放心一点,彭静静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她的身架骨只是把被子撑起了薄薄一层,一动不动,闭着眼,紧紧揪着床单,实在熬不住了就探出头连连作呕。   她藏不住了,当着爹妈的面往小脸盆里吐黄疸水。   彭爹红着眼出去了,想去楼梯间抽一支。   也是这时间,喻兰洲下了手术回来,本想进去看看,却被彭爹拍拍肩:“咱爷俩聊聊。”   彭爹平时很少抽,点了一支衔在嘴里,烟盒里抖出一支递给喻兰洲。   他手一挡:“戒了。”   预感到下面要聊的事和彭静静无关,不然也不会领他来这儿。   、、、   下午的时候喻教授携夫人来探望。   “定下来就好,等熬过去这一年就什么都顺了。”喻夫人与彭夫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手拉住手,没多少生分,说起话来很亲近,都是年轻时候玩在一起的朋友,知根知底的,对方的孩子遭了大罪,喻夫人心里也很不好受。   幸好,自家儿子能帮上点忙。   彭小护端着治疗盘过来给妹妹换水,到了门口先叫人,她在长辈跟前总是乖巧嘴甜,很会笑,会撒娇,彭家老幺该做的事打小都是她承包的。   喻教授都愣住了,没见过她戴燕尾帽的模样。   夸她:“你这样精神,好看!”   等她进去了,喻教授跟彭爹感叹:“还是闺女好,闺女贴心。”   那彭董事长是不会客气的:“对,那肯定,小棉袄不是,哦不过也不是所有都这样懂事,我两个女儿都比较优秀。”   喻教授笑起来:“从前没觉得你喜欢孩子,现在我看闹闹跟你挺亲。”   “那是!”彭董事长腰杆挺起来,“我闺女打小跟我亲。”   “怎么也想不到咱哥俩的孩子会在这儿认识,我们啊都很喜欢闹闹,要不是这裉节上俩孩子接触接触也挺好。”   这话茬彭爹没接,笑笑就过。   喻教授是聪明人,话题到此为止。   等探完病出来,夫妻俩去取车,喻夫人还在跟喻教授夸闹闹:“你刚看到闹闹扎针没?嚯,真是厉害,我都不敢瞧,瘆得慌,她还反过来安慰我,往我兜里塞颗糖,亲妹妹病了,她没有一点妥协的样子,主意很定,我听她妈妈说这段时间家里大小事都是她操持的,那么个二十几岁的小娃娃,真不容易!他们两个也是会教孩子,俩闺女都懂事,有礼貌,静静才夺大啊一个人就能管彭氏,闹闹更厉害,成天救死扶伤的,没见她说个累字。要是我有这么贴心的闺女就好了,我俩一块逛街一块吃点心,去哪儿都搭着胳膊,哪像现在,你儿子成天不见人,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喻夫人就这么一路夸到了车开出积水潭,开出两条街,停在红绿灯前。   喻教授默默叹口气,递过去一瓶水:“渴了吧你?歇歇。”   “怎么了?我看你刚才就不太对劲。”   喻教授想了想,说:“我估计你要的小棉袄,悬。”   、、、   彭闹闹下班前看邱主任风风火火上来找小宝说话,她也没在意,换了衣服下班,等着喻兰洲那头忙完一块去吃饭,出来的时候于小宝在打电话,朝中国娃娃般可爱的小姑娘招招手,闹闹挨过去,听见他是在跟他亲爱的喻老师通话。   于小宝边说边瞅闹闹:“是,就是这么个事,晚上最迟一班肯定是来不及,我托人查了查,今晚六点半还有一趟有空位,您下台手术交给刘大夫,收拾收拾出发吧,再晚来不及了。”   六点半?   可是他们七点还……   闹闹扯了扯小宝的袖口,宝大夫哦了声:“闹闹要跟您说话。”   电话塞过去,小宝就一点不避嫌地瞧热闹。   彭闹闹捏着手机喂了声。   喻兰洲今儿又说了很多话,嗓子是彻底罢工了,只能发出些微声音,说成串的句子根本不可能,他是费劲应她的,她听出来了,顿时那些话也不急着问了,不叫他吱声,兀自说着:“我都知道了,你忙你的,下回回来再说。”   喻兰洲轻轻叫了一声:“闹闹。”   这两个字是他心口最滚烫的一汪水。   可他叫的不算好听,甚至只有气声。   小姑娘觉得他是有话要说的,可等了半天,他却什么都没说。   “手机给小宝吧。”喻兰洲站在更衣室里,单臂脱掉了上面的手术服。   “……”她突然想起这事,“我帮你喂咪咪吧。”   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挂。   这段时间她都会住在积水潭附近的房子里,顺手的事。   可喻兰洲却不同意,怕这丫头忙不过来:“不用……”   现成的王钊,还累着她做什么。   彭闹闹把手机递给宝大夫,手机壳朝上递过去的,于小宝没注意,直接揣兜里,兴致勃勃:“看你俩这样,快和好了厚?”   更衣室里的男人扣皮带的手蓦地一顿。   “没有…”…小姑娘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他,可他们俩的时间总是凑不上,好像老天爷都不想叫他俩在一块似的。   “那你不生气了吧?内事儿……”小宝推推他大彭,给他喻老师说好话,“过去了吧?”   小姑娘依旧摇了摇头。   有个人把戒指还给她的时候挺生气的,连名带姓喊她。   “还气着呢?哎你河豚转世吧?”于小宝囔囔,拨了拨厚厚的发帘。   拨分叉了都。   小姑娘嗷嗷地喊:“于小宝你碰我头发干什么!手给你剁喽!啊啊啊啊我发型!!!”   他兜里的手机这个时候无声无息被那头切断了。   喻兰洲靜着一张脸,默默穿好衣服,包他是直接锁在手术室柜子里的,背上就能走。   “哎呀你不知道甭乱说!”闹闹烦死了,拍小宝一下,“和你田田腻咕去吧!”   小宝咧嘴笑,是,他最近是挺甜蜜的。   “不送送啊?”他撞撞肩,给出主意,觉得他大彭好像也不是不喜欢喻老师啊……   闹闹望着窗外,枝头的树叶金黄薄脆地片片掉落,北城的秋天很短很短,再过没多久,冬天就来了。   这个时节,很多人会去公园放风筝——   她觉得她和喻兰洲像断了线的风筝,他飞到了国外,而她是那团线,留在这里。   、、、   六点半,喻兰洲的航班准点起飞。   巨大的铁鸟呼啸冲上云端,熙攘的机场里再没有那个曾经追过来的小姑娘。   她等在家楼下,从王钊手里拿走了对面的钥匙。   王老板笑起来:“可算能歇歇,谢了啊妹妹。”   这是帮着小姑娘解围呢。   打电话来问他拿钥匙的时候他就挺高兴的,乐得撮合他们俩。   彭闹闹也挺官方的:“我就住对面,一步就跨过去了,方便……我也想小猫……钊哥往后你就甭来回跑了,他帮我不少忙,我也得表示表示。”   王钊却认真喊了声:“闹,鱼儿不为这个。”   “我知道。”小姑娘点点头。   那人,从来不图别人回报他什么。   上去在门口站了站,好像他总是喜欢站在这里想事情,她从猫眼里看见了很多次。现在,她学着他的样子站在这里,低着头,想起白天的那个拥抱。   还有他一轻一重地捏着她的手,话很少,默默地安慰着。   钥匙旋开门,没开灯,小猫儿的眼贼亮,幽幽地立在客厅里看着门外的齐刘海小姑娘。一大一小对看着,小三花没要过来,闹闹也没要进去,喊了声:“咪咪。”   蓦地,像是认出她了,肥肥的猫猫喵喵叫着扑上去,抱着女孩的裤腿亲热地咬了咬。   像是在说:“艾玛你可算回来啦,想死我啦!”   肉爪子又有点生气地拍拍她:“你怎么才回来啊!这么久你去哪啦?”   小姑娘蹲下来把三花抱进怀里,这屋子里什么都没变过,还有她的粉红抱枕,她学着做的干花,她的拖鞋。   拉亮灯,玄关的鞋柜上多了两个相框,一张是他们生日的合照,一张是她站在伦敦桥前拍的游客照,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国旅行,那天,她在桥下救了一个老外,那对她说意义非凡。   这两张照片和她柜子里的一模一样。   彭闹闹朝小三花翘了翘嘴巴,眼是湿的,可是嘴巴可以挂油瓶了。   小猫不解地喵了声。   她低头亲亲它,然后穿上了她在这个家的专属拖鞋。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妈的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鱼儿:……今天被未来岳丈狙了,心情很差……   ~~~~~   肥猫:妈的我终于登场了!!闪亮!!!我是这方圆几百米内最胖最能吃也最会撒娇的喵喵!!!   ~~~   喻夫人:总有一天要带我儿媳妇去扫街!!喜欢什么买什么!喜欢吃什么都可以!!把她喂得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然后喊儿子来拎包,儿媳妇是我的,不给他玩!臭小孩,看你还敢不敢成天不着家!!!   ~~~   我觉得大家对鱼儿有点误会,分手这件事不是他先提的啊,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57章我又改过一遍,可以倒回去看看,在鱼儿这里是闹闹先提分手,他尊重了她的决定而已。   因为同意她分手,所以爷们大大方方放手,干干脆脆、   而他为什么会相信彭静静?因为这像是彭闹闹能干出来的事。   为什么当时不多挽留?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前边的内些事对姑娘不够公平,也觉得自己不是个特别好的对象,最重要的是,他让彭闹闹那么伤心那么难过,他觉得他失去了那个资格,他不想让她再为他哭了。   所以在58章他也会生气,会不理解当初说要陪他一辈子的姑娘说分手就分手了一点不听他的解释。   相比于现在的喻兰洲,我觉得当着胖胖的面说喂你妹妹挑拨离间拆散我俩的喻兰洲更low。   当然,这只是俺写文的人的视觉效果,你们看文的视觉效果肯定和我有差别,嘿嘿,明天争取双更~   俺晚上要去七披萨,微博放毒,注意避让~~~~(缘由是这期闲着里大神和杰西吃披萨了!我馋!) 第78章 渐秋19   第七十八章渐秋19   空姐收走了这个英俊男人的餐盒。   他一点都没动过, 连杯水都没要。   “需要我为您做点什么吗?”画着精致妆容的小姐姐礼貌询问。   这里是头等舱,空气中还泛着食物的香味,一个个相对密封的空间里, 人们各做各的事, 唯有他望着窗外黑暗的天空在沉思,听见后转回头, 用手机打字给她看:【不需要,谢谢。】   喻兰洲的嗓子刀割似的疼,彻底失语。   相伴而来的还有肌肉的酸痛和呼吸的灼热, 他的身体机能开启防御模式,似乎快要发烧了。但面上未露半分, 人的免疫系统是极其强大的战士,这点状况不需要吃药, 好好休息几天就能好。   可他无法休息,在周围的人纷纷铺床进入梦乡时他依旧是那样……目光定在一个地方,脑子里过着回来这几天经手的病例,今天手术病人的指证,交代小宝写的出院小结, 手里学生的论文,回到墨尔本后要做的事……还有在楼梯间与彭爹的谈话。   那是一场很纯粹的男人之间的谈话。彭董事长收起了之前作为世家叔叔的和蔼和感谢,直接提起了他的大宝贝。   “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彭爹将烟夹在指尖抖了抖, “不是针对你……兰洲呐……既然你和闹闹已经试过一回不成, 那叔叔希望就到此为止。丫头是个重情心软的, 她当时难过了好几天,做父母的都自私,所以对你就强求了些……”   “是因为我之前……”   彭爹打断,很直爽:“是, 本来如果你和闹闹能一直好下去那我和她妈妈也没话说,你前边有谁我们不会介意,这个年代了,都很正常,可是事实证明这事过不去,你俩就是因为这事分的,闹闹她就是因为这事难过的,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受伤。”   “你是男人,有些时候还得你把握分寸,她没心眼,总叫我们操心。”   商场上厮杀一辈子的胜者说起话来刀刀往你最弱的地方扎,句句都有理,彭静静和她爹比起来,欠了点火候。   喻兰洲觉得彭爹的担心为时尚早,彭闹闹内丫头……受了伤会像一只蜗牛,缩进壳里,再也不出来,不给别人再次伤害她的机会。   她根本没有原谅他。   彭爹看着跟前这个个头很高、做事很稳、他闺女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小伙子,硬下心来:“这么跑来跑去不是办法,叔叔心里过意不去,现在静静情况也稳定了,你就先忙你那边的事吧,别把人折腾坏了,年轻人还是身体重要。”   这句话喻兰洲听懂了,意思是让他暂时别回来。   最后,彭爹把烟摁进了垃圾桶里,拍拍他:“甭怪叔叔,你要是有闺女你也一样会这么做。”   闺女……   他曾经想过。   一个和彭闹闹长得很像的小姑娘,在他脖子上骑大马,闹着要吃糖,闹着要买公主裙,闹着要爸爸陪她玩打针的游戏。   后来……后来就不敢想了。   ……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优待,刚才那个空姐一直担心这位好看的乘客会饿,频频往他位置上看,只见他蓦地动了动,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了一个用手帕抱住的东西。   他看起来很宝贝,藏在了固定且隐蔽的地方,手帕一层层掀开,一颗裹着玻璃纸的小圆球躺在掌心。   那似乎是一颗糖。   喻兰洲感觉有人看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空姐躲闪不及的双眼,她朝他抱歉一笑,拉上了帘子。   而他也关上小灯,在些微的仪器光线下剥开了糖纸。   窸窸窣窣地,是这里唯一的声响。   然后放进嘴里。   本来没想吃,最后一颗糖,他想一直留住。   可心里太苦了,糖很甜。   很浓的橘子味,这是彭闹闹的味道。   闭上眼,小姑娘的一颦一笑、今早在他怀里蹭红的耳尖、她正儿八经要请他吃饭、她熬红了眼不肯哭的种种模样齐齐浮现,再往深了,是冬天里她穿得像只小棕熊趴在地上扒开三花的后腿,然后朝他可爱兮兮地咧嘴笑:“是妹妹啊!”   明明知道不能去想,想了心里的思念止不住,可仍旧无法控制,在彭闹闹这姑娘身上栽得彻底。   、、、   飞机平安降落墨尔本机场时北城时间是早晨六点半,而墨尔本当地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喻兰洲将要出席中午十一点的冷餐会,全英文发表关于乳腺癌HER2术前新辅助治疗的演讲。   刚取消飞行模式喻教授的电话就进来了。   喻兰洲算了下时间,最近北城的天亮的越来越晚,这个点家里还得点灯。   果然,喻教授披着件外头坐在书房里,亮着一盏小台灯,手边摊开一本很厚的原文书,补得很勤的白发又有冒头的趋势。   “爸。”勉强发了个单音。   “刚到吧?”   “恩。”喻兰洲伸手拦了辆车。   “有点事想跟你说说。”   “我嗓子疼。”喻兰洲强撑着说了四个字,这个时间打来,估计老家儿整宿没睡。   “你听着就成就。”喻教授拉了拉肩上的针织外套,“闹闹是个好姑娘……”   喻父打头就是这句,叫喻兰洲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了眼镜闭着眼静静地听,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呼吸滚烫。   “我和你妈妈觉得你未必对人家没意思,就探了探口风……可你彭叔叔有点避着我。”喻教授的眉心折起来的位置和喻兰洲分毫不差。   “没有的事。”又多说了四个字,感觉扁桃体下面的组织都肿起来了,说话的时候能抻着,那一块闷闷地疼。   “怎么没有!”喻教授干脆噗一下把书阖上了,“你敢说你不喜欢人家?不喜欢你让人上楼找书?你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你对谁这样过!也就当年小柯……”   “爸。”   “……”喻教授默了默,“知子莫若父母,你别瞒着我们。”   喻兰洲:“……”   “咱家这条件,不算高攀,我和你妈妈都是知识分子,门槛不说矮人一等,本来能结亲家最好,你妈妈很喜欢闹闹,可他们应该是介意你前头的事儿……”喻教授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避开点好,我知道闹闹爸爸什么意思,他是个女儿奴,恨不得给他闺女找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听话干净就成。我和你妈妈是很坦荡的,没什么好瞒的,你妈妈在外头找人给你张罗相亲也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都是自愿的事,没必要勉强。”   “但你管不住别人的想法,你喻兰洲走出去身上就被戳了标签,前头女朋友自杀死了。这不公平,但现实就是这样,人家姑娘在意这个,我们也不想让你受委屈。”喻教授叹了口气,“你打小聪明又努力,什么都很顺,就个人问题上……上一次这么难,这一次还这么难,一件事得有松有驰,我怕你一直难下去就不想成家了。”   喻兰洲微微掀开眼皮,窗外掠过的街景不是他熟悉的北城。   “儿子。”喻教授知道他是默认了,语重心长,“人这辈子得找个知心知底的,能投契,说得上话,心里真喜欢的才有意思……可惜你们没缘分。”   喻兰洲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费劲咽了一下,手抬起挡住了眉眼,薄薄的眼皮颤了颤……   “往后在单位当妹妹照顾照顾就成,要有分寸,免得让人说咱们家孩子没教养。”喻教授叮嘱着,默默就气上了,“老爷们拿得起放得下,没谁不能过?你有点骨气!另外找一个,不是非得他们彭家才行!你彭叔叔这回是让我失望了,往后呐,也少联系得好。”   “这兄弟做的……没意思。”   、、、   从机场到宿舍很有一段路程,喻教授一直是个极为严厉的父亲,严厉就代表着话少,要求高,你达到了他的要求他认为这是应该的,他不管那有多难,他不接受失败。   印象中,他一直硬邦邦的难以接近,喻兰洲甚至不记得父亲在自己小的时候抱过他。   当这样的父亲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越说越气,气的不是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而是气别人欺负了他儿子的时候,喻兰洲突然就觉得,其实严厉只是父亲的面具,他一直没有发现父亲真实的内里。   他的父母其实一直很为他操心,只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交流,或者说,是他自己从少年叛逆时期开始竖起了一面挡板,挡住了想要靠近的父母。   细细想来,他们其实从未对他失望过,即使是过去的那三年。   在他明确表示想放弃时,他的老师摆摆手:“有我在你别想,小子,出去走走吧,回来你就得收心。”   然后,他收拾了一个包出国玩,走的时候是老喻开车送他去机场的,那一路,尽听他埋汰唠叨:“没出息!你躲什么?你错哪了?你心虚什么?是人欠你的!走什么走!!”   他那时没听进去,觉得吵。   现在想想,他爹那时候得多怕他一走就不回来了啊……   作者有话说:  抱住我鱼!!! 第79章 渐秋20   第七十九章渐秋20   外头的阳光太过晃眼, 总是能从指缝间沾上眼皮,到后来喻兰洲干脆整个手背都捂在眉眼上,只留了下半张脸, 瞧不透这人, 不知道他后边什么打算,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老爹的一片苦心听进去了。   车子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喻兰洲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他付好钱下来, 打开了这条来自遥远北城的微信——   【到了吗?】   是闹闹。   想让这人报个平安。   喻兰洲静静看了两秒,这丫头,很久没主动给他发消息了。   【到了。】   小姑娘把猫抱回了自己家, 罐头也全挪了过来,反正家里现成的巨型猫架, 对三花来说在这里或者在对面一点区别都没有,也不怎么想主人, 这儿还有一个主人不是么!   喵!   闹闹盘腿坐在床上,已经过重的肥猫压在她腿上,尾巴惬意地甩啊甩,她静静看着这两个字,嘴巴是翘起来的, 不怎么高兴。   喻兰洲问她:【昨天想要问我什么?】   没有了。   彭小姑娘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她都知道了。   肥猫拿肉垫子拍了小姑娘一下,表示它饿了, 要吃罐头。闹闹咔擦锁了手机, 哒哒哒下来给妹妹开罐头, 也是有点儿糟心:“你咋成这样啦,可得少吃点,晚上跟我出去运动,我们女孩子还是瘦点好看!”   小猫可不在意这个, 左耳听右耳出,不搭理。   小姑娘宠孩子是出了名的,蹲在地上摸着小猫后颈丰厚的皮毛,看它吃得开心也就作罢,一会儿后,扭头瞅瞅被留在床上的手机,像是要孤立谁似的,瘪瘪嘴,跟小猫嘟囔:“不要理他了……”   一直在等回复的男人就一直没等到下一句。   实在来不及了,拿了衣服进浴室,他得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出发。   第二天闹闹一早的班,正是忙的时候,护士长拍拍她,指指等在走廊尽头的邱主任:这儿我来,你去吧。   小姑娘的软胶鞋哒哒哒跑起来,她从进科到现在,还没被大主任单独谈话过,心里隐隐知道是关于喻兰洲的,有点不安。   “昨晚兰洲高烧到四十一度。”邱主任语气平静,看起来像在说今儿天气不错。但彭闹闹知道,其实小老头挺着急。   她抠着手,没吱声,可心里不舒服,那人从回来就没停过,连轴转谁都受不了,知道他腰上是贴了药膏的,他的嗓子也肿得说不出话,他的手……   小姑娘的手指揪得更紧,连台超负荷手术的后遗症之一就是手疼。   有的大夫疼的压根吃不了饭拿不住筷子。   吃饭……   好像这几天就没见过他吃东西……   她和他在一起小一年,没见他生病过,总以为他是铁打的,这种人一旦病了就特招人疼,让人想把他当个宝贝揣怀里好好捂捂。   邱主任就是其中一个。   “闹闹啊。”小老头背着手,将军肚挺出来,“我和刘院商量了一下,现在找你说说,你看看行不行啊,就是后头不叫他来回跑了,他回来目前也没啥用,现在你妹妹的药用上了,具体情况一时半会体现不出来,这是个持久战。”   小姑娘点点头。   “用药什么的都我看着,也会及时跟他那边远程沟通,他呢,就留在墨尔本好好把手里的事做好,也不枉出去一趟,你说呢?”   “如果是您把关那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闹闹说。   邱主任细细看着他们科可爱的彭小护,带上点笑:“不怪老头子偏心吧?”   闹闹摇摇头,要说偏心多少有一点吧,但她知道,邱主任是站在大局上做了这个安排,喻兰洲是院里选拔出去的人才,是未来积水潭要撑起一个科室的中坚力量,他到了外头,说小了代表自己,说大了是代表积水潭的百年声誉,代表了自己的祖国。   虽然在妹妹的事上院里有意卖人情,可现今这个阶段确实如主任所说,意义不大。   妹妹的治疗方案是不是可行,化疗药是不是对症,这都要经过时间的沉淀。   这期间,他可以做他喜欢的,他该做的事情。   他的时间何其宝贵,应该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不是浪费在红眼航班上,耗尽在奔波的途中。   “那就好,那我一会儿跟他说,哦对了,臭小子今儿是彻底没法说话了,让我有事发邮箱,你说说,咱俩谁是老大?”邱主任笑盈盈,这句话里下了钩子,擎等着小姑娘上钩。   “他还好么?烧退了么?”彭闹闹小声询问。   “不太好。”邱主任直接就给这么仨字,摁电梯下楼了。   他不说,闹闹心里揣着这么个事不踏实,本来心里有气,想再也不理那人了,可到底是托了小宝发消息问他。   于小宝直接把手机塞他大彭手里:“你拿切,想问什么自个问,好了再还我。”   彭闹闹瞪着大大的眼睛,哀怨地瞅了她宝儿一眼。   宝大夫笑着跑了。   那手机桌面上是小宝和甜甜挨在一起的大头照,真是……好一碗狗粮!   喻兰洲正从同行的大夫手里拿了药量了体温准备回去,就看见于小宝发的消息了:【喻老师,您好点了么?】   他朝身边的大夫挥挥手,无声地道了谢,回到自己房间。   简短地回了一句:【没事儿。】   其实还烧着,昨儿的高热降下来了,但没彻底好,身上每一处肌肉都是酸痛的,从冷餐会出来就扛不住了。   嗓子实在是不耐操,说不出话,有要紧的事也只能给小姑娘发文字,问她:【如果我后边请不到假回不去,你一个人撑得下来么?】   这回是真请不到假了,小老头一早甩了邮件过来,超大号字体正红色:【臭小子你给我老实待着!再敢跑回来老子抽你!】   两个手机是摆在一起的,闹闹还撑着脸等小宝的黑色手机来消息呢,自己的粉色手机就亮了亮,她嘟着嘴巴嘟囔一声:“才不理你……”   可到底还是发过去:【能。】   然后拿起小宝的手机再发:【喻老师,您千万照顾好自己,甭太累了,这边有我呢。】   喻兰洲一看,还是那个习惯,靠在门边问:【你和闹闹在一块?】   彭闹闹小朋友嘴巴可以挂油瓶,摩挲着“闹闹”两个字,知道他肯定没说实话,知道他肯定还难受着,知道他总是这样的,自己不好的事情从来不说。   可还是好气啊……   小姑娘眼都气红了,干脆两部手机都关掉,真不理他。   、、、   彭静静的术前辅助化疗并不顺利,如他预料的那样,第一次的化疗药果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并且反应极大,她扶着妹妹去护士站前称体重,那个公斤称只轻轻弹到了三十。   六十斤。   这不是一个成人的合理体重。   那几天病房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从前爱笑爱闹的小姑娘成天心事重重,最常见的是她蹲在楼梯间里,憋着一双兔子眼,可眼里很干,她没哭。   蹲一会儿就回去,没事人一样照常做事。   邱主任和于小宝在大办公室里和喻兰洲连着视频开会,讨论下一轮用药。   宝大夫故意把声音调到最大,男人低沉的话语顺着空气这个媒介传到了护士站会在燕尾帽上夹一枚水晶发夹的小护士耳里。   只来得及听两句……   钱护士扬声喊:“闹闹,九床接瓶!来帮忙!”   她回过神,小跑而去。   而视频里的男人蓦地顿了一下。   宝大夫朝外头瞅了瞅,跟他喻老师汇报:“喊闹闹呢,她今儿值班。”   但喻兰洲很快收拾起情绪,谈完正事,再汇报一下那边的情况,表示不能随队一起回国了。   于小宝一愣,是头一回听说。   邱教授是一早知道的,点点头,露出个满意的微笑。   等关了视频后,小宝不安地问教授:“喻主任不回来啦?”   小老头嗯了声,看起来没不舍得。   于小宝一下就慌了:“这能行?”   “怎么不行?”   于是彭闹闹经由于小宝知道了喻兰洲没有随队回国的消息。   她躲在更衣室里划开手机,划开与这人的聊天窗口,前几天,他问她:【家里来暖气没有?】   一句废话,你都不回来了问暖气做什么?   下一秒,这人又来了新消息:【闹闹。】   只一声“闹闹”。   这人不回来了,还叫她做什么?   家不要了吗?猫也不要了吗?   很久之后彭闹闹仔细想想,她和喻兰洲在妹妹确诊这一年整整分开了四个月。   他真成了飞到国外的风筝,不能返航,而她也真就是那团风筝线,扎根在积水潭里。   从把小猫接回家开始,闹闹就再没有主动给他发过消息,相反,喻兰洲隔三差五就会问问她关于静静的情况,她都直接让小宝回他的,然后他在她这儿就不问妹妹了,只问她吃饭了没有,是不是睡在病房,叮嘱她雾霾天记得戴口罩,下雪了路上滑甭骑车。   倒是比从前积极。   她一次都没回过。   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想告诉他他走的一个月后,陈金云被举报收红包吃回扣停职调查,在他走的两个月后,陈金云卷铺盖走人。   想告诉他当时科里的盛景,那个道貌岸然的黑心肝连贫困村上来治病的病人的钱都要,是明着伸手要的,人砸锅卖铁凑齐了辛苦费,他转天打麻将一晚上就输光了。   陈金云从积水潭大门出去的,那个村的壮劳力全等在门口,一人手里一枚鸡蛋,朝他脸上哐哐砸。   还想告诉他,他的学生们真给她买了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是那个她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她吃完了,一点都不剩,也没客气客气说你们都是学生甭花这个钱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她让老爹回家安排,在那天晚上的夜宵时间留住所有人,在大办公室里摆了两桌。   并且提前得到了邱主任的默许。   从前躲着瞒着,不叫爹妈带东西到她单位,现在不一样了,谁都知道她的身份,妹妹住进来的第一天积水潭大大小小各种群里全是他们家的科普,从彭氏市值多少到彭静静去年出席名媛晚宴脖子上戴的那条祖母绿项链何其贵重,当然,也不会落下她彭闹闹的白胶鞋和小摩托。   也就不需要瞒了。   喻兰洲,你见过拿燕窝漱口吃手臂长的大龙虾和日本现捞包机空运海胆的夜宵么?这里就有,并且你的那张桌子被我们用来堆放龙虾壳和海胆壳,吃的时候没觉着,第二天你座位上全是腥味,你学生吓得不得了,用空气清新剂一天三顿地喷,跟喷杀虫剂似的。   我爹很高兴,终于有一展身手的时候了,让我这礼拜再召集人马搞两桌,你这人没口福,吃不着,吃你的汉堡炸薯条吧!   作者有话说:  我胖嘟着嘴说不理你了的样子真呀嘛真可爱!!!   鱼儿:我知道我姑娘在闹脾气可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哪位好心人来跟我说说!!!   ~~~~~   我发现人啊一定不要立flag,昨天说要双,结果第二更卡了一下午都没憋出来!!!好气!!!然后今天我人生中除了我妈最重要的长辈来了,得好好伺候!今儿先这样! 第80章 入冬1   第八十章入冬1   按时回国那批人顺便带回了喻兰洲的部分行李, 墨尔本已是夏天,他的厚衣服被打包送上甲乳科,又被于小宝小心翼翼存在了休息室的柜子里。   小姑娘一肚皮的话在喻兰洲这儿只是聊天窗口里空荡荡的一片白。   无论他发什么她都不怎么回, 离得太远了,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忙着妹妹的事还是在忙工作或者……喻兰洲从此对她来说真成了无足轻重的路人,是不需要回复也可以的关系。   他数不清第几次去翻闹闹的朋友圈, 可这丫头限制了三天可见,并且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只好去烦王钊,要他给几张三花的照片。   王老板回了个:【做你的春秋大梦!】   所以小喻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猫被对门小姑娘抱走了。   最后, 还是回到这个窗口,点开闹闹的头像, 一帧一帧地瞧,记不清在国外这段时间已经瞧了多少遍。   相比之下和小宝的联系倒是挺频繁, 相互要沟通病人的情况,彭静静的用药反应,科里棘手病例的讨论等,只是当他询问那个大眼睛齐刘海小姑娘的情况时,于小宝则显得敷衍, 短短几句话就揭过。   这孩子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咱宝大夫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但……大眼睛齐刘海小姑娘叉腰堵在跟前,狠狠威胁:“你要是告儿他我的事咱俩玩完!”   于小宝可怜兮兮捧着手机, 半个字不敢多说。   其实想告诉他喻老师, 你闹闹又瘦了很多, 你闹闹开始有黑眼圈了,你闹闹不怎么爱喝奶茶了,你闹闹话也少了,你闹闹……   肩上扛了很多事, 很忙,但我觉得她其实很想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喻老师……   再不回来我怕闹闹要扛不住了。   、、、   喻兰洲回来的消息彭闹闹是最晚一个知道的。   因为那天她休息,抱着三花回大宅陪妹妹,到了新地方小猫很亢奋,直接一爪子揣翻了桌上的一个大水杯,把她的手机浇得湿透。   其实院里除了甲乳科也很少有人知道,因为邱主任就是在早晨散会后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跟齐护士长说:“兰洲要回来了”。   声儿不大,但架不住姑娘们耳朵尖。   一顶顶白帽子凑在配药室里商量:“不许往外说!到时候一个个跑来看洲洲也是好烦哦!就咱小姐俩几个知道,买束花,送给喻主任!”   这夺有趣啊!   姑娘们兴致勃勃,商量着要买什么花,什么花才配得上我们小洲洲,谁来给,今儿呼叫器响最多次的人吧,公平一点。   彭小护的嫩葱是个忠心护主的,立马掏手机给老师打电话,同一时间于小宝也给老铁打电话,均未打通。   第二天彭闹闹把三花留在大宅陪爹妈,一到病房就被几个人拽进了更衣室,叽里咕噜一通说,就见小姑娘挺平静地点点头:“知道了,花买了么?他喜欢味儿淡一点的。”   “可我们买了玫瑰怎么办!”学生惊恐捧脸。   钱钱嘿嘿笑:“觉得喻主任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闹闹:“……”   这比喻其实挺恰当。   一开始他身上确实有挺多刺,后来她全给拨了,那人就成了温柔的雏菊。   钱钱戳戳闹闹,说了喻兰洲回来的具体日期,如释重负地看着她:“等他回来就好了。”   闹闹没吱声,换上了冬天的制服。   都说去年是大寒,可她觉得今年更冷,今年的风跟刀子似的,她脸上压一层面油根本不够,回回出门都得把脸糊的厚厚的才行。   在天气一点点变凉的日子里,她经由别人听说了很多关于喻兰洲的消息,他很厉害,很给院里长脸,因为表现太过优秀被对方多留了一个月,手里拿了国际合作项目,将带领整个甲乳科更上一个台阶。邱主任一直说他是条龙,他果然真就众望所归地成为了下一任大主任最有实力的接班人。   可这些,他从来不在微信里告诉她,他只会聊天气,给她拍墨尔本的天空,叮嘱她吃饭。   就在这全员激动的氛围里,闹闹的手机震了震。   【在忙?】   这人的头像换成了他给她发过的,墨尔本的蓝天。   小姑娘顿时没了之前的平静,海啸卷着巨浪而来,在她小小的心脏里翻天倒海。   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回,门口于小宝扯嗓子吼一声:“闹,我说啦你甭怪我哈!”   再过几秒,她的手机响起来,显示喻兰洲的来电。   没想到他会这样打过来,只好……摁了通话放到耳边。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   “喂……”女孩轻轻出声。   “……”喻兰洲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可即使离得那么远,即使坐飞机都要十二个小时的距离也依然没有拉淡那种感觉,反而更浓。   这个叫彭闹闹的小姑娘,住在他心口里,很喜欢很喜欢她,想抱抱她。   时间和距离都无法让他的喜欢减弱哪怕一毫一分。   过于噪杂的浦东机场星巴克里,男人静静握着手机,喉咙紧了紧,稳了两秒才说话:“是我拜托小宝的,不要怪他。”   “没有……”小姑娘低低嘟哝。   然后听见了机场广播催促还未登机人员尽快登机的声音。   “……你在哪?”闹闹心跳的有些快。   “在上海。”喻兰洲低低告诉她,“一会去找你。”   外头,姑娘们在邱主任和齐护士长都走了以后明目张胆商量着是不是要把玫瑰换成别的,而那个人现在在电话里告诉她,他要回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提前回来了。   “听说钥匙在你那?”喻兰洲正对面有一排架子,摆满了马克杯,巧的是其中有一个小猪的,粉红色,配了软胶杯盖。   “妹妹不在家……”闹闹的耳朵嗡嗡直响,“我带它回爸妈那了,你的钥匙我放在家里,大概几点到?我请假回去拿一下。”   “晚一点,不急。”喻兰洲边说着边拿走了那个小猪杯,让戴绿色围裙的小伙子包起来。   “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他看了看表,征询她的意见,“然后我去找你,好么?”   ……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北城。   这时候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错的,喻兰洲看着自己身上的薄衫,淡淡抿唇笑了一下。他等在有暖气的大厅里,直到看到王钊的车牌才出去。   一上车,王钊把一件羽绒服扔了过来。   喻兰洲早被冻得不行,整个机场就他一个穿短袖的,王钊把空调打到最高,他裹着衣服缓了一会儿才好。   “去找闹闹?”王老板虽然是这么问,但其实都不用问,这小子也就这点心思了以为谁瞧不出来啊?   只见喻兰洲摇了摇头。   “……”王钊爆了声靠,“你丫不会真听你爸的吧?你什么时候成乖孩子了?”   喻兰洲卯他一眼。   “老喻跟你说了?”   “嗯啊!”王钊点根烟,“我过去看看二老,你爹逮着我问认不认识彭闹闹,我说认识,我妹妹,你妈就在一旁叹气,说你,说你可怜死了,这辈子姻缘不好。”   喻兰洲:“……”   “没有的事,甭瞎想。”他抬手指指路标,让王钊拐上一条与去积水潭完全不同的方向。   王钊在分秒之间领悟了。   朝着彭家大宅奔去。   车上两人各自默了几分钟,随后王钊憋不住了,问他发小:“你想干嘛?你不要说去看彭静静,你姑娘都不在家你要去也是跟她一块去,你不会是憋着气要跟彭董事长自由搏击吧?使不得鱼儿,使不得,咱是小辈。”   喻兰洲点了下头,确实不是去看彭静靜,他和这姑娘没到这份上。确实去找彭爹,但没王钊想的那样。   “有点话要说。”他交代了一声。   王钊琢磨着……这是要立军令状?   新鲜!   他一路就有点坐不住,问喻小爷:“你究竟怎么想的啊?”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闹闹……”   “我知道。”喻兰洲打断。   他不需要听到别人说什么,从那丫头不怎么回他消息就知道她在生气,她去他家抱猫,肯定也看到了那两个相框。   “哥就觉得你俩挺可惜的。”王钊望着前方。   喻兰洲在车上阖了阖眼,到了地方被已经算熟的保安拦下,和宅子里头的人通了一次电话。彭董事长本来在家好端端玩猪……哦不,玩猫,冷不丁冒出个毛头小子,顿时心情不是很好,很不想给这家伙开门。   还是彭夫人探头看了一眼,把彭董事长踢开。   王钊的车直直驶进去,喻兰洲下车后站了一下,问他:“你跟我进去么?”   哥俩,你没说过,我也不稀罕听你说,但我心里清楚你怎么想的,所以我问问你。   就像打球,我特么不叫你守篮下你也知道我要长传。   只见王老板摇了摇头:“我抽根烟,你去吧。”   喻兰洲没催他,兀自走了。   是家里那个很看好他的阿姨开的门,一脸的笑,拉他进来换鞋,麻溜地汇报闹闹不在家,今儿上班,你怎么没去医院找她啊?她见到你肯定很高兴,她还不知道你回来吧?   “跟她说了。”喻兰洲道了声谢,不动声色用目光一一巡过电视柜上的十二个相框。   再次看,还是觉得很可爱。   “咳!”彭董事长一身猫毛背手立在书房前。   喻兰洲颔首道了声:“叔叔。”   这声叔叔彭爹是要接的,略一点头:“跟我进来。”   全家,好像就他特别抵触,喻兰洲甚至看见彭夫人站在二楼台阶上,朝他淡淡笑了一下,叮嘱着:“谈好了出来喝汤。”   她的脚边是肥肥的三花,一双黑眼圈挂在圆盘般的脸上,瞧见男人了,乖兮兮地喵喵叫。   得,从前没白疼。   书房门阖上,彭爹:“坐吧。”   “不用了,几句话,说完就走。”   彭董事长被人找上门的次数单手数的完,其中多半是小时候仗着老子有本事把外院的小崽揍了这等破事,被一小辈堵在家里这是头一回。   但他能琢磨出来这小子在想什么,今儿登门要说什么。   上回,在病房的楼梯间里说是爷们的谈话,可到底他是用长辈的身份压他一筹,先软后硬,商场上的手段一步步过来,应该是很有效的。可心里也有点奇怪的遗憾,觉得他闺女果然是看错人了,错付了。   今儿喻兰洲站在跟前,彭董事长心里倒是有些欣赏。   男人么,总是要为什么拼上一拼才叫男人。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彭董事长的决定。   他的大宝儿,最近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我这人,打小不是太听话,我爹说我天生有反骨。”喻兰洲是个标准站姿,两手垂在裤边,背很挺阔,鼻梁上的眼镜因为角度问题被光线蒙上了一层膜,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说:“内天听您说完内番话我在飞机上琢磨很久,我之前经历过的事我不觉得是我的缺点,那只是您们的担心,是您们对我没有信心。这段时间我在国外,手头上很忙,要说什么也只能空说,做不到,现在我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想过来跟您交个底。”   “彭叔,您的要求我做不到。”他稳极了,在彭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情况还能继续说,“我和闹闹之前是我没处理好,所以我俩分手了。但我还是喜欢她,我喜欢她不计较结果,往后,她能再看看我最好,要是她喜欢别人了,我也会作为哥哥好好儿照顾她。”   “你不觉得你有点碍事么。”彭爹也是固执。   只差跳起来戳这小子眉心:“有你在我闺女能看得上谁!”   喻兰洲微微推了一下眼镜,这一下彭爹看清了他的双眼,看见了他眼里的笃定。   听他说——   “不要紧,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可能不能更新了,大家晚上八点来刷一下,没有就是没有,躺倒…… 第81章 入冬2   第八十一章入冬2   喻兰洲走的时候没把他家肥猫带走, 也婉拒了彭夫人让他留下来喝粥的好意,立在门口,看看乖兮兮的小猫, 再想想一身猫毛的彭爹, 轻轻带上门出来了。   王钊脚下一堆烟屁股。   他也是焉儿坏,什么都不说, 真把王钊当司机了,车子开到市区有人实在憋不住,哼哼:“闹闹她妹还好吧?”   “没在家。”喻兰洲这才交底, “去公司了。”   彭静静每次化疗都吐得很厉害,吐完爬起来听助理念报表, 一个礼拜稍微缓过来一些后就会把自己妆点得威风十足去公司开会,这些王钊都知道, 他照常在每二十一天的循环周期里,在彭静静吐得最厉害的那几天去送糖葫芦,其实她已经不太爱吃了,一开始个是新鲜,后来真难受了谁会想吃东西?   可闹闹觉得多少是个意思, 你喜欢的话,搁一旁看看也好。   王钊也觉得我一点不麻烦,我反正就给你送, 你吃不吃都可以。   其他我也做不了什么。   最重要的, 是能在停车场里跟闹闹聊会儿天, 听她说说彭静静的情况,说她跟个拍电影的大腕要了老师傅的联系方式,定了一顶十分逼真的假发,成天戴着去公司, 特能唬人。   把车上这烦人的家伙送到积水潭,王钊最后问了一句:“要手术了吧?”   “恩。”喻兰洲说,“定了日子告诉你。”   王钊默了默,干脆点个头:“成,我提前去雍和宫上柱香。”   做生意的信这个,当大夫的也挺信,就见国外归来的喻主任很认同地点了点头,拍拍兄弟肩膀,背着他的大书包上楼了。   正是午后最清闲的那一小段时间,护士站里一排小白帽凑在一块说小话,说给小洲洲换了淡黄色的满天星,没什么味道,希望他会喜欢。   其中戴水晶发夹的那个小护士显得心不在焉,频频看大办公室里的闹钟,进去倒了三次水,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给整个科点了下午茶。   吃过龙虾海胆后下午茶这种东西大家就比较淡定了,墙边一排学生齐齐回头说谢谢,很理智地止在这里,唯有其中一小伙肝论文两天两夜没合眼脑子都成浆糊了,顺口就嚎着:“谢谢师娘!”   嚎完全场静默。   藏在电脑桌下的鞋子快被身边几个踩烂了。   他讨好地朝彭小护笑,小护士当没听见转身要出去——   一转身,愣住了。   她等了一上午的男人立在大办公室的后门边上,穿一件白色短袖,臂弯里挂着一件很厚的冬衣,他剃了头发,极短,精精神神地看着她。   还是那张脸,依然那么好看。   只听见身边一阵嘈杂,护士站里的嫩葱们齐齐嗷嗷叫,慌慌张张想联系花店,并且小声抱怨:“喻主任怎么搞突袭啊!我花还没到呢!完了全完了!”   还有,是墙边一排学生手忙脚乱,刚才说错话的那位同学直接要给跪地上了,被突然回来的这个男人抬手一指,硬是扛住,乖乖站好。   然后默默向上天祈祷,希望喻老师能放他一马。   其实彭闹闹没有挪开眼,她一直看着他,但同时能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这很神奇,她静静看着喻兰洲,看着他鬓角的几根头发,想起以前陪这人去剪头发,她说我大院里的哥哥们打小剃平头,你怎么就不能剃一个?我想看看嘛。   这人满脸不爽:“我又不是你哥。”   然后低头,在车里咬她一口,专挑她脸上肉多的地方下嘴。   当时说什么都不肯的人,现在立在她几步之外,习惯性地撸了一把发茬,他的身后,护士站里的姑娘们齐齐倒抽一口气。   闹闹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乖乖喊人:“喻主任。”   喻兰洲没吱声,虹膜上印着她小了一圈的脸,一直看到周遭人都后知后觉我们应该消失一下的时候,他动了动,低低对她说:“我回来了。”   、、、   这句话本该提前一个月对她说,可到最后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紧赶慢赶的,总算提前几天赶回来,刚才过来的路上全都挂了红灯笼,人们喜气洋洋拎着大包小包,就快过年了。   紧赶慢赶的,还有于小宝。   喻兰洲从踏进住院部的第一步开始就有线报传到宝大夫那里,他滚上来一瞧,顿时泪流满面,一旁钱钱问他:“你哭啥?这热泪盈眶的。”   小宝:“你不觉得现在这幅画面很美吗!”   钱钱:“喻主任这发型没的说,太帅了!”   身后一群嫩葱叽叽喳喳:“是啊是啊!!好帅啊啊啊啊!!!!喻主任没出道真的好可惜哦!!”   小宝转回头:“他要是出道了你就不能在这里见到他了。”   嫩葱:“哦,那还是不要出道了,洲洲是我们积水潭的宝藏!!!”   都能听见的,这番结论叫彭小护斜眼瞧了瞧,得,是她亲学生说出来的……   就……有点没面子。   她成天微信里装高冷,她学生一点没学到精髓!   “你去忙。”喻兰洲靠近了些,说话声儿很小,不想叫人听见,“一会儿下班一块走。”   闹闹看看时间,还早着呢,想把家里密码给他,让他自个进去拿钥匙。   可他说不着急。   还有点事要做。   于是,外卖来了,全员分下午茶分得开心,墙边学生们腾了一份递到老师桌上,护士站里,花也来了,说好了谁呼叫铃多谁上,可钱护士一把将花塞进了身边齐刘海小姑娘怀里。   咧嘴笑:“能者多劳,闹啊,去吧。”   拍拍小屁股。   彭闹闹:“……”   摆事实讲道理:“我没说要参加这个活动。”   但没用。   ……   大办公室里,男人摘了眼镜,疲惫地捏捏鼻梁,第一件事是给他的小草浇水。   然后,被一只小爪子揪了揪短袖袖口。   “他们送你的。”闹闹把花一塞,走了。   然后这一下午她都忙于在各个病房打转,一直到换下制服拎着包,和等了很久的喻兰洲一块下楼。   一直到出了积水潭,她都没吱声。   倒是他起了个头:“很忙?”   忙到不理他。   还真点吧点吧脑袋,小姑娘一脸认真:“挺忙的我。”   话题这就断了,到了楼上,她进去取了钥匙给他,说我让家里把猫送来。   喻兰洲倒不急,开门的时候问她:“你自个进去的?”   闹闹:“恩。”   “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见。”她严肃着一张脸,明儿下午班,打算回大宅住一宿。   喻兰洲却缠了她:“请我吃饭的事还算数么?”   “看情况吧,没时间就算了。”   小姑娘真挺厉害的,说完门一锁,走了。   喻兰洲拉开自家门,瞧着被倒扣在台子上的相框,又一一给扶起来立好,在家做了俩小时卫生,最后回了爹妈家。   喻教授和夫人瞧着从天而降的儿子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从来就没见他这么上赶着回家的。   回来了,还带着机场买的伴手礼……   从来就没这么懂事过!   怎么了这是???   喻教授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发虚。   、、、   “提前回来了。”喻兰洲交代着,小半年没着家,又快过年了,自然得回来。   现在回家,也不觉得膈应了,陪着爹妈吃饭,吃了饭商量过年能放几天假。   甲乳科在春节开台的很少,国人讲究吉利,一年头挨了刀往后一年都不顺。病房里到时候几乎腾空,排班表还是按照从前,有家的前三天都先休,单身汉顶上。   今年到了年尾,唯一一件大事是彭静静的手术。   喻教授在饭后泡茶的时候问了问,和她老爹不和但跟孩子无关,做伯伯的其实很关心。   只不过,就单单问妹妹了,姐姐的情况是一个字没提。   以为在儿子这里是个忌讳。   喻兰洲轻轻放下茶杯,喊了声爸。   喻教授眉心一跳。   这人剃了那么短的头发,在父母眼中像是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爱打球,夏天里嫌热,都是这么个头型。喻父喻母静静听着,不知道这几个月儿子悟出什么。   反正后来又去过积水潭一回,挑彭爹不在的时候,喻夫人也常与彭夫人通电话,当妈的之间没什么,是俩小老头置气。   “一直没跟你们说,其实我俩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喻教授现在是非常的不习惯。   首先,儿子能这么坐下来跟他这个当爹的说自己的感情,这就不习惯。   然后,那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曾经一脚踏进他老喻家大门,可最后丢了,这也不习惯。   更多的是可惜。   “您说的那番话我仔细想过。”喻兰洲说,“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孤独终老没什么可怕的。其实我俩打小就认识,很投契,能聊的到一处,旁的都不重要,您也甭心疼我,我皮实,摔打一两次能爬的起来,往后……没别人了,妈您也甭费劲给我找。”   说着淡淡笑了一下,问喻夫人:“成不?”   当妈的顿时百感交集,今儿儿子能交底,就说明了一切。   “明儿我还有手术,就先回了。”喻兰洲两手满满地来,两手空空地回。   家里,二老半天都没说话,末了,长长叹一声,摆摆手,喻教授做主:“不管他了,爱怎么怎么。”   然后这一夜,喻夫人没睡着,半夜把喻教授拉起来,满眼都是小星星:“我儿媳妇肯定还是我儿媳妇,谁能抢得走!!他们俩都好看,往后生一对胖娃娃,你跟我就是爷爷奶奶啦!”   喻教授:“……”   顿时不困了,控制不住开始幻想有个娃娃奶声奶气喊他爷爷,撒娇要买糖吃。   、、、   而另一边,彭闹闹回大宅,一进门撞见她爹抱着三花一个劲喊小猪,这猫也是个见谁都是主的,喵喵叫得极其谄媚。   就听彭董事长点评了一句:“猫是好猫,就是可惜了……跟了那么个主人。”   怎么突然提那人了?   小姑娘默默去瞧家里的阿姨。   阿姨倒是很想说,可一早被彭董事长下了封口令,只好躲着小姑娘的眼神进厨房了。   彭董事长不怎么高兴,朝身边夫人又嘟囔了一遍:“臭小子……”   边说边揉着小三花的肥肚腩。   小猫从彭董事长腿上跳下来,扒拉着姐姐的裤腿,想起什么,打小报告:“喻兰洲今儿来啦!”   可惜,喵喵喵的,闹闹没听懂。   作者有话说:  觉得彭董事长像个受气包~~   ~~~   胖胖:我很高冷,我非常高冷,我冷酷无比!   鱼儿:好可爱,她好可爱哦,怎么那么可爱!!!   王钊:哦,这恋爱的酸臭味!!! 第82章 入冬3   第八十二章入冬3   喻兰洲的手机上有一个日程表, 近年关,上面密密麻麻一片,第一件, 就是院里开大会, 让他们几个从墨尔本回来的大夫与大家交流交流经验。   在医院干活人从来就没凑齐过,刘院发话, 让各科安排,不用值班的都去。   于是要值班的彭闹闹被留在了病房,而这一天, 彭静静也住进了医院。   这是她完成化疗后头一次回来。   因为最近床位不太紧,邱主任给腾了个单人间。   彭小护体温计发到妹妹房间, 干脆一屁股坐下不挪窝了,她兜里手机一个劲地叮当响, 彭总翻着明年的计划书,眼都没抬一下:“瞧瞧吧。”   当姐姐的瘪瘪嘴,刷开手机,她在积水潭混得好,加的群也多, 现在,所有的群里共有一个主题,那就是——   喻兰洲!   这人站在台上, 一身白袍表情清冷, 淡淡说着这小半年在墨尔本医院的学习工作, 说手里最新合作的项目是什么,主要内容和攻克方向是什么,说其中的困难是什么。   他背后有一个投影,放着他在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上准备的PPT。   虽然这人不喜欢这么张扬的事, 但诚意到位了,刘院在底下拍拍邱主任:“懂事了。”   钱护士在小窗里私她:【快瞧,邱教授恨不得能把他儿子捧起来转圈圈!!】   闹闹点开钱护士偷拍的视频,胖胖的小老头眼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她还在其他群里看到了满屏喻兰洲的照片和视频,可以想象那副场面,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女生都冒死把手机摄像头探出桌面一公分,拍完了低头疯狂分享。   彭静静听见他的声音探头瞜了一眼,再瞧瞧她家大妮,蓦地出声:“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然后……   戴白色小帽的小姑娘扭回头,像只气炸的河豚似的瞧着妹妹,幽幽嗯了声。   彭静静脸色顿时就变了。   闹闹瞧着妹妹,叹了口气。   真是……   在外头装得挺厉害,还是个小毛头嘛!你真以为爱上一个人以后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吗?   成人的感情哪有那么简单。   说来也很神奇,这一年,她和妹妹像互换了角色,她也能摸摸妹妹的头装深沉了。   另一边,会议室里爆发一阵热烈掌声,刘院送上准备好的鲜花,是医院门口小花店里的风格,康乃馨百合扎成一束,最适合探病。   喻兰洲捧着花,道了声谢谢,走下台。   然后,甲乳科这一排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还是咱们的花好看!小洲洲捧这个好俗气!他肯定更喜欢咱们的发发!!”   再然后,就看见这人真没当回事地把花留在了邱主任的桌子上,弯腰嘀咕什么,拍拍小老头,走了。   此时,台上是另外一位大夫在演讲,也是未婚,可待遇就真的差很多,就看见所有妹子的脑袋都随着喻兰洲扭到了门口,在他走了一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扭回来,也不偷偷拍视频了,也不认真听演讲了,你打呵欠我揉眼睛,什么时候才能散会呐??   台上的大夫:QAQ!   刘院一看喻兰洲走了,逮着邱主任,刚才的表扬全没了:“你得让他慢慢习惯!每回都逃,往后科里主任开会他也逃?”   小老头笑眯眯,不慌不忙:“彭静静来了,他得回去安排。”   “哦……”那刘院就觉得是该提前走,还说,“一会我也去看看。”   、、、   没人会选择在过年期间做手术,唯有一个特立独行彭静静。   因为那几天全公司都放假,不会有什么大事,她能放心全麻上台。   彭闹闹坐在护士站里给自己剥颗糖,刚塞嘴里就发现喻兰洲回来了。他是朝她走过来的,可她撇开眼,低着脑袋记护记。   男人大大的手掌朝她摊开伸过来,讨一颗糖。   小姑娘抽屉里掏出铁盒子,让他自己拿,就是不自己给他。   别别扭扭,女孩的心思弯弯绕绕。   喻兰洲只拿了一个,存在口袋里。   闹闹看见了,问他:“怎么不吃?”   她一张口,橘子味淡淡地飘过来,喻兰洲往前走了一步,隔着护士台,摇摇头。   “手术方案我先跟你说一遍?”   “不用。”闹闹摇了摇头,她妹妹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老病号了,她相信她能自己面对。   “要一起吗?”喻兰洲等着她。   小姑娘又摇了摇头,今儿这一层就她一个。   于是喻兰洲揣着纸笔独自进了单人间。   看见了已经掉光了头发的彭静静。   短短几月,她已不再是一开始慌乱无措的女孩,她又变回了那个很有威严的彭总,坐在床上,朝着她的主治大夫略一颔首。   她没有在喻兰洲面前戴上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弄到的假发。因为她在做化疗的日子里发现她的病友们总是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大夫,她发现这个科甚至定期请门口发廊的师傅带着推子上来免费给病人们剃头。   那些已经在掉头发,或者还没开始掉头发,或者掉了一半头发长长短短很难看却仍旧没有勇气剃光的病友们,相互陪伴着,鼓励的,你打头阵我押后,全都成了小光头。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夸对方头型好,脸型好,会开玩笑说以后洗头可方便了,再也不用吹风机了。   本来是件难过的事,可有那么多同样的人在身边,这件事就不是迈不过去的存在,反而是笑笑了之的小事。   彭静静在第二次化疗前让司机开到大院外头,让那个老师傅给自己推了光头。   喻兰洲的第一句话是:“体重长了多少?”   彭总瞧着眼前这个也剃了头发,显得很像体育大学搞运动的她的主治大夫,默了默。   化疗前一天要吃泼尼松,这是激素药,在别的病友努力减肥、压抑药物带来的食欲时,她彭静静,正在痛苦的增肥中。   从六十斤好不容易爬到了七十。   听说她远在墨尔本的主治大夫并不是很满意这个数字。   “我尽力了。”彭静静说。   在喻兰洲这儿,你拒绝是不可以的,你尽力了,那他觉得剩下的事他能搞定。   “很好。”甚至还表扬一下,“我们现在来说一下手术方案。”   本该是主治大夫对病人阐述手术时间、手术风险、估计会剥离多少组织、做几个淋巴病理,是不是可以保留腋下肌肉和淋巴的时间,但彭静静先抬手压了压。   “关于这个我也有话要说。”   她其实一直在等他。   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等他回来,她亲口告诉他。   那么喻兰洲就先停下来,听听看她想说什么。   “我希望双切。”女孩的眼神不畏惧。   “……”喻兰洲站在床尾,忽然动了动,走到床边,拉椅子坐下,摊开纸,说我还是先给你讲一下我的方案……   “喻大夫。”彭静静向他请教,“单侧切除后有复发的几率吗?”   肯定是有的,三年、五年,甚至是……   喻兰洲见过很多。   他有一个病人二十年前做了单侧切除,剥离了所有淋巴组织和部分肌肉,但二十年后再次复发,在六十岁时切掉了另外一边,痛苦地熬完了所有化疗和靶向。   如彭闹闹所说,彭静静真的成为了合格的老病号。   她看见太多的实例,有复发另一侧的,有转移的,那么她开始有了现在的想法。   她问喻兰洲:“之所以叫乳腺癌就是因为最初是发病于乳腺对吗?”   他点了点头。   “那个把我搞得要死的化疗是能杀死癌细胞对吗”   他又点了点头。   “我的化疗效果还可以对吗?”   当然,这丫头的肿瘤已经降级,说明换药后效果显著,现在她身体里的癌细胞理应是被全部杀死。   瘦嶙嶙的女孩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看着她的主治大夫:“那么我现在把两侧都切了,就再也不可能有地方能储存这该死的癌细胞了,对不对?”   真是……   喻兰洲此刻很想给王钊打个电话,告诉他你看上的姑娘真特么不是一般人。   是很吓人!   他在临床这么多年,只遇到了这么一个。   、、、   当然,不是说她是异想天开。   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但,   喻兰洲作为主治大夫必须明确地告知:“我们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你身体里的癌细胞是不是被百分之百杀死,如果它此刻隐身在某个地方,即使是双切也不能避免复发的可能。或者我们反过来想,只处理长瘤的那一边也不一定会复发。很多人单侧手术后一直过得很好。”   彭静静微微蹙起眉头,没打断,继续听他分析。   “我目前最担心的是你的身体无法承受双切这么大的创口。”他在纸上画了一下,“切口不会很长,但我们在里面剥离的面积会很大,这样才做的干净,也能减少复发的可能,但你的免疫力如果扛不住,术后的血栓和积水会是致命的,这比复发来的可怕。你说对吗?”   喻兰洲看着她,见她在沉思。   “彭静静,最重要的一个,你能接受的了手术后的自己么?”这其实已经超出了一个临床大夫该考虑的范畴,大夫,治病救人,但不治心。他们在乎生死,却无暇顾及病人如何面对残缺的自己。   喻兰洲的身上经历过太多事,他比别的大夫更能懂心理上造成的创伤有的时候比死亡更可怕。   彭静静这丫头从疑似、确诊到整个人崩溃拒绝,正好填在了他心里的某个空缺,让他知道了当年柯莲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更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那样选择。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彭静静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进入后半程,有些疲惫,也很期待两人的火花,谢谢大家支持到这里,谢谢打赏和花花,准备专门有个彭总和钊哥的番外,摸摸哒! 第83章 入冬4   第八十三章入冬4   我见过。光头女孩偷偷攥了攥拳头。   这是很私密的事, 谁都不会扒开伤口给不认识的人看。   彭静静对东北老婆婆说了自己的想法,问能不能看一眼。   她觉得很冒犯,这很不好, 可除了这样她根本没办法见到, 就算她在网上搜了很多很多的图片,也没有亲眼看见来的真实。   可就是她觉得那么不好的事在老人看来却不是什么大事, 只见老婆婆点了点头,让她帮忙拉起帘子。   厚厚的淡色帘子像一个保护层,护住了里面的两个女人, 一老一小,一个尚是完整, 一个已经残缺。   那个下午,这个女孩看见了老人拉起衣摆的那只苍老的手, 看见她磨毛的内衣,看见她胸下、靠近肋骨的位置有一道长疤,在原本该高高隆起的地方一片空白,甚至因为苍老而微微下陷。   没有了□□。   这很奇怪,女孩生而俱来的两个小点、造物神赐予女人天生的哺乳权利、那么对称的两个东西, 消失了一个。   那具躯体实在是……   不好看。   她甚至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看第二眼,飞快地挪开目光, 心惊肉跳地, 鼻腔不由自主发酸地, 想哭,害怕。   会将那个微微凹陷带着长疤的前胸代入自己,然后痛苦到无法呼吸。   可慢慢地,视线对焦了, 她看见老婆婆依然那样淡淡笑着,她放下了衣摆,轻轻抚平,拉住了这个年轻女孩的手。   这是一双从未干过粗活,细长柔软的手。   “是不是有点难看?”老婆婆问她。   彭静静在那一刻说不出假话。   婆婆的眼里渐渐也湿润了,她哑着声:“但我还活着啊……”   彭静静在这个老人嘴里听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要活着,要和老伴在一起走二十年,不能自己先走。   所以她咬牙挺到了现在。   他们家没地了,一辈子靠土刨食的农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最赖以生存的东西,但他们觉得值得,非常值得,他们过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那么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彭静静这样问自己。   她想了两天。   钱吗?不,她生来就不缺。   爱情吗?不,她一直不太相信这玩意。   还有呢?   还有就是姐姐探头:“彭瘦瘦你要不要喝奶茶?”   是老爹把一个车钥匙假装随意扔在她枕头旁:“哦,听说好像是限量款,喏,拿去玩。”   是妈妈买了一个缝纫机,捣鼓一晚上,为她缝了一顶碎花小帽、拆了自己古董包上的金属logo镶在正面,笑说那是高定版驴家新款。其实他们家彭夫人十分不手巧,不会做饭不会操持家务唯有点钞票最快。   但她很喜欢那顶帽子。   “我是个商人。”彭静静拉开抽屉,顺手塞给她的主治大夫一颗橘子糖,所以突然得了糖的喻主任哭笑不得,但还是好好收起。   听她豪气云天:“我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也不知道在执着个什么。   喻大夫配合地点点头。   “所以我讲究回报率。”彭总一抬下巴,“我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大罪,不希望还有复发的可能。我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也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这番话说得喻兰洲有些动容。   他能猜到,这个小丫头是怎么一点点在病房里从爬学走,察言观色,日日积攒摸索,最终选择了这条路。   “可是……”他依然要严谨地提醒。   “我知道。”彭静静打算他要说的话,“我要做的是从一开始就尽我最大的可能杜绝复发的可能,试都不试不是我彭静静的风格,至于以后……是什么结果我都认。”   “你姐姐知道么?”喻兰洲作为主治大夫能理解这种选择,只是担心彭闹闹。   刚才还昂首的彭静静顿时泄了气:“我还没跟她说。”   “你先跟她谈一下,我等结果。”喻兰洲这话说的很明白,你的身体虽然是你的,但你姐姐不可能让你胡闹,我,肯定是听你姐的。   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会主动要求切除她完好的□□。   “手术……”就在喻兰洲准备出去的时候,彭静静喊住他,“手术麻烦别人来做,谁都可以。”   生怕他误会,飞快地嘟哝一句:“你以后有可能是我姐夫,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喻兰洲怔忪几秒,蓦地笑了起来。   彭静静极少看他笑,突然有点明白从前家姐为什么迷这人迷成那样。   盖着被子的小腿突然被这个男人轻轻拍了拍,他有些无奈地站在床尾看着她,解释着自己的身份:“我是个大夫……”   喻兰洲想告诉她,我是个很合格的大夫。   可最终,唇角还挂着笑,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前叮嘱:“跟你姐好好说。”   这话彭静静听进去了。   “喂。”她说,“谢谢。”   “客气。”   、、、   从单人间出来喻兰洲就开始和邱主任汇报这个情况,并且时刻观察彭闹闹那边的动静。   就科里来说,不敢随便答应,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万一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邱主任在散会后特地过来一趟,和喻兰洲低声交谈,问他:“你觉得呢?”   技术方面不用多说,喻大夫瞧瞧外头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只一句:“签好手术知情书。”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   你哪怕做个阑尾小手术都有好几页纸的手术知情书要签啊!   喻兰洲其实在等彭闹闹的决定。   如果真做,彭氏不会秋后算账,这个他能保证。   但邱主任没这个底气,开始翻手机找院长,要求让医院法务部重新搞一份手术通知书,特事特办,要把这台手术的各种风险和免责都写进去。   刘院长很是支持,直接把老邱喊到了院长办公室。   然后这天下班后,在齐刘海小姑娘美滋滋想着要怎么宠妹妹买什么给她吃的时候,一身白刚下手术的喻大夫点点于小宝:“饭多叫一份。”   宝大夫默契十足,啊一声:“您又要值夜啊?为啥啊?”   现在国泰民安单人间温馨融洽,喻老师您还操心啥?我闹……哦不,你闹都不在这儿陪夜了。   喻兰洲卯了眼小家伙,心想你明天就知道为啥了。   彭家一家四口在这一晚和和睦睦吃了晚饭,到九点彭总催彭董事长带着他夫人赶紧回家,九点半,在彭家大妮打了个小哈欠说我也回家碎觉觉的时候,彭家老幺轻轻拉住了姐姐的手。   “你想吃什么么?”这是彭闹闹的第一反应。   她宠孩子从来就这一招,专会买各种好吃的。   这几个月,彭静静能胖十斤她功不可没。   只听一贯不会撒娇的老幺软兮兮叫了声:“姐……”   彭家老大眉心一跳。   单人间的门关了一个小时,这期间有人站在大办公室里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锁着那扇门,一个小时后,当他心里的那个小姑娘如一团火冲出来的第一秒,他拔腿追了上去。   替她摁了电梯。   从他回来就没找着机会说上话,这丫头也躲着她,这会儿倒是不躲了,仰着头不高兴地质问他:“你早就知道了?”   喻兰洲点了点头。   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然后,就见这丫头执拗地瞪着他,却什么都没说,慢慢垂下了脑袋。   他陪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一起下楼。   一起站在小花园里。   “吃冰淇淋么?”小喻爷要哄人张口也就是买吃的。   想给她买好,帮她拎到家门口,让她洗好澡在过热的暖气房里来一口,沁心凉。   她从前喜欢这样。   可小姑娘摇摇头。   脚尖磨着地上的碎砂石,半晌,闷闷地说:“就这样吧。”   高高的男人弯下腰想看看她的眼睛,可她躲着,还伸出爪子推他一下,不让瞧。   “闹闹。”他不放心,握住了她的上臂,将人固定住,“你想听听我的意见么?”   彭闹闹想了想,哑着声问他:“有没有危险?”   有没有危险,成功率是多少,这些问题对于大夫来说是最没有准确答案的问题。他们没有办法保证,因为一句话下来如果后边翻转了那就意味着要吃官司。   所以这几年大夫的话越来越少,说话的时候看见家属或者病人划开手机就赶紧让收起来。   生怕被拍了视频录了音。   但喻兰洲却没有避讳闹闹的问题,他知道,她问出来也很难,他的处境她比谁都知道。   这个人,用毕生所学做担保,告诉她:“没有。”   很利落的两个字。   肉眼可见小姑娘的肩膀松懈下来。   因为这两个字,她心里无边的担心顿时少了一多半。   她给了句准话:“那就随她吧。”   说着眼就红了,小声喃喃:“妹妹说她不结婚,也不会有孩子,以后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死死忍着要哭的感觉,妹妹都没哭呢。   不得不说,彭静静是喻兰洲见过最刚的女孩。   她确实,把所有方面都想透彻了。   “如果你不愿意……”喻兰洲还是那样弯着腰锁着小姑娘的双眼,试图找寻一个更好的办法,一个能让彭闹闹接受的办法,他觉得这丫头有点过犹不及……   然后,在楼下昏暗的路灯下,小姑娘翘着嘴巴抬头瞪了这人一眼。   “……”喻兰洲失笑,“我是说过要尊重她的决定,可这不是一件小事。”   “那当时她闹着不肯治疗也不是小事。”   得,小姑娘算账了。   可他心里喜欢,喜欢她这样与他说话的模样,什么都放开,都不要紧,他只问:“你真的想好了么?”   现在整个彭家是这丫头在拿主意。   就见彭小姑娘揪着手:“我不想因为我,让她后悔。”   喻兰洲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那个弧度完美贴合他的掌心,一丝缝隙也没有,那细软的发丝眷恋地缠着他的手指,叫他离开的时候很不舍的。   难得乖乖让他摸脑袋的女孩忽然动了动。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吗?”彭闹闹哑着声,仰着脑袋,直直看着这个男人。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在给他一次机会。   “给你买了个小猪的杯子。”喻兰洲想了想,“明天拿给你。”   这丫头转身就走。   “闹闹。”他马上拉住,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有,我有很多。”   夜里的风很凉,没一会儿女孩的脸就被刮红了,男人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然后礼貌地拿开,告诉她:“但我不想在这时候抢你的时间,我可以等,没关系,等彭静静手术完,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好么?”   喻兰洲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突然柔软了下来,仿佛是卸下了一半的刺,乖兮兮地点点头,应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亲身体验过想把大夫的话录下来回家按照他所说的好好照顾病人,那是一个有很多重点,很长,不容易一下子记住的术后护理要点,然后被叫停,让我删掉录音关机。   就很感慨,如今医患关系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啊。 第84章 入冬5   第八十四章入冬5   彭静静要手术的前一天, 彭老爷子冷不丁出现在了病房。   北城白牌车直接开进积水潭,警卫员扶着老首长下来的时候,刘院长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恨不得能一蹦蹦到甲乳科病房里。   但被邱主任拦住了, 两个大领导站在单人间外头, 听不见里头一丁点声音。   而彭闹闹,站在彭静靜的床边, 手揪着,忐忑地看着爷爷。   “我过来看看。”彭老爷子静默许久,看着一站一坐的俩个孙女, 一张口就哑了嗓子,但很稳, 听不出情绪,只是稍微叹了口气, 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老白记得你们姐俩,你去的第二天他就跟我说了。”   原来爷爷早知道了……   彭静静像做错事的孩子,往被窝里缩了缩。   “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爷爷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打战的时候……”彭老爷子习惯性地说到从前的事,顿了顿, “不提那些……你们不想让我担心我就不叫你们多操心,你们大了,都能干, 爷爷知道你们能处理的很好。”   床上的小光头, 鼻音浓浓地说了声对不起。   “不用。”彭老爷子豁达, “没对不起谁,爷爷今儿来看看你,二丫,你吃苦了。”   扛过枪打过战的铁血战士, 说着眼也红了。   朝一旁带小白帽的大孙女挥挥手:“去,把兰洲叫进来。”   彭闹闹:“……”   于是,就看见单人间的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一颗小脑袋,朝站在最后边,挤不进医院管理层各位领导的队伍里的那个大夫招招手。   “喻大夫喻大夫!”刘院长叨叨念念,“快!快快!莫要让首长等!”   之前还挤囔囔的队伍自动分开一条路,喻兰洲从中间走过,进去带上门。   喊了声:“爷爷。”   感觉到一旁的小丫头偷偷瞅了瞅他。   彭老爷子站了起来。   拉住他的手握了握:“辛苦你了孩子。”   苍老的双眼扫过这屋里的小辈们,觉得挺欣慰,同时也挺苦涩。   “会没事的。”喻兰洲作为主治大夫,说的话不够严谨不够合规,可一旁的小护士却觉得这句话比一万句花言巧语更能打动人。   他说完,也在看她,仿佛是把这句话又对她重复了一遍,功效加倍。   老爷子看向闹闹:“这段时间多亏了兰洲,不然我也不能等到今天。”   彭小姑娘听了,又偷偷瞅了瞅身边的男人。   正好撞进他等着她的双眸里。   “你干什么了?”小姑娘以眼示意。   这就说来话长了……喻大夫没准备在这儿说。   彭老爷子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他家二丫光溜溜的小脑袋,慈爱地问她:“怕不怕啊?”   彭静静在谁跟前都无法无天的,唯有在爷爷这儿乖兮兮,挺勇敢地说:“我不怕!”   “哎!是爷爷的好孙女!”彭老爷子看了看孩子颈下埋着的管子,眼里湿漉漉的。   喻兰洲陪着彭闹闹,看见了一副令人很不是滋味的画面——   一个苍老的老人,握着一个生病到两颊凹陷的光头女孩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什么话都没有,但两人的神情哀伤极了。   蓦地,他动了动,握住了身边小姑娘的手。   她的手很凉,他的温热,他握住拉到身后,让她的手背贴住他后背的白袍,让他的体温过渡到她的手里,他的双手向后折,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这只手。   他在她的虎口摸到了几处割痕,她从前很宝贝自己的手,有一点口子都要找粉红色的创可贴贴起来,可现在……这只手显然疏于保养,手指甚至有倒刺。   人的思绪能反应在很多地方,对于彭闹闹来说,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喻兰洲从她的手里完全地体会了她这段时间……   潜意识里的担心和无措。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拂过这双肉爪子粗糙的地方,不允许她挣开。   这是一种很亲昵,同时彭闹闹觉得礼貌,是喻兰洲对她这个人特有的一种体贴和礼貌,等把她的手搓热了,他就立刻松开她,依旧那样笔直地站着。   仿佛这件事他从未做过一样。   、、、   彭老爷子坐了许久,直到算着彭爹彭母要过来送饭了才准备离开,走的时候没让彭闹闹送,反而拉着喻兰洲:“咱爷俩说会儿话。”   这场景这话很熟,喻兰洲突然就想起了彭爹。   跟着到了车边,彭老爷子回过身站定,对他说:“你和闹闹的事我都知道了,男人重情义不是错事,她爹糊涂,爷爷看好你,小子,你敢追么?”   喻兰洲淡淡笑了一下。   老爷子挑起眉:“不敢啊?”   “敢。”年轻的男人朝老人做出承诺,一诺千金。   然后彭老爷子觉得他儿子要是再小二十岁,他能把他吊起来用马鞭整整抽上三天三夜……什么玩意!要没他这番搅合劳资重孙说不定早抱上了!!   现在……现在也是五十的大人了……怎么也得给点面儿。   喻兰洲目送老人的红旗车缓缓驶出去,下一个就被停车场大爷逮着,竖起大拇指:“喻大夫,这个。”   甭管你跟穿军装的老首长是什么关系,能这么得人青睐你就是这个。   然后回到楼上,刚出电梯,就被等在那儿的彭小护逮着了,一溜小尾巴似的跟着,问:“你和我爷爷怎么了?”   能怎么?没怎么。   喻大夫无奈地笑,伸手朝她摊开。   这都几回了!!!   小姑娘瞪眼!   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墨尔本回来就总往她这讨糖,又没见他吃,干嘛呀!   可好奇心作祟,到底还是给了,给两颗,意思是:“你快点给我说!”   喻大夫收好糖果,总算交代:“我常给你爷爷打电话。”   他和她去大院见长辈那回就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家里座机旁边,让勤务兵万一有事就打他电话,他自然也把老爷子的号码存在手机了……在墨尔本的时候……实在太想这丫头了,可她就是不回你消息,也不往朋友圈发消息,他想她想到某条承受线的时候就会往北城的大院打电话。   和老爷子聊聊天气,聊聊身体。   首长以为他们俩还谈着呢,偶尔电话是勤务兵接的,让他稍等,跑出去叫树下下棋的首长,喻兰洲就隔着电话线,隔着十二个小时的航线,隔着两三个小时的时差,听见那位老人满是嘚瑟地朝老伙伴们显摆:“今儿不来了,我孙女婿要跟我问好呢!他在国外呢!这么老远都惦记着我!”   还能听见树下一起下棋的老伙伴们笑问:“什么时候结婚呐?!”   ……   男人的目光往下,就见小姑娘翘着嘴巴,眼睛闪闪亮:“你找我爷爷干嘛……”   “聊会儿天。”喻兰洲两手揣兜里,手指摩挲着糖果纸,“爷爷早知道静静生病这件事我没告诉你,生气么?”   “没什么好生气的。”闹闹摇摇头,“肯定是爷爷不让你说。”   是这样,老爷子让他别说,那他就不说,人在国外也会定时打过去把彭静静的情况汇报给老人,好叫他安心。   一开始是因为想这丫头,到后来,慢慢的,是真的把爷爷当成自己的家人在关心,他感觉的到爷爷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关心,他每回打过去,老爷子张口第一句就是那天墨尔本的气温。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10度,你衣服穿够没有?   说我看天气预报今儿最高30度,兰洲你记得多喝水呀!   “明天,别紧张。”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压了压女孩厚厚的发帘,像滑梯梯一样从上面滑到发尾,很利落地收手。   “好。”闹闹的眼睫颤了颤。   等待是很难熬的一件事,他们一家,从秋天等到了冬天,熬过了化疗,终于等到了手术。明天,经过了明天,一切似乎才能尘埃落定。   彭闹闹不知道妹妹的心情确切来说是怎么样的,就她自己而言,她已经开始准备手术后的事宜,准备尚还不需要操心的靶向。   这一晚,她睡在彭静静的床边。   小姐俩手拉手,一夜都没有松开。   到了半夜,她甚至爬上床,小小一团挨在妹妹脚边。   以为妹妹睡了,她睡不着,想守着她,好好守她一夜。   然后就听见,彭静静含着哭腔喊了声:“姐。”   以为她是害怕了。   彭闹闹将她扶起来,凑近了去瞧,却没瞧见她掉金豆豆。   他们姐俩,也不知道跟谁较劲,说不哭就真熬着,一次都没哭过。   “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就在彭闹闹绞尽脑汁想说个无与伦比好笑的笑话哄妹妹开心的时候,被问倒了。   在夜深人静、明天即将迎来重要手术的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谎。   她也骗不了谁。   于小宝成天说她:“你不是从前的闹闹了。”   从前的闹闹是怎么样的呢?   她已经忘记了。   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叫喻兰洲的男人,想起他们分手了,他们吵架了,他在他的房间对她说了一番话,她后知后觉发现他在生气,她很想他,可也气他,这些复杂的情绪围绕在妹妹生病这件事上,就成了找不到线头的毛球团,一团糟。   ……   彭静静的手术是早晨第一台。   在化疗的这几个月里她总是能看见病友们被平车接走,又被推回来。   现在,轮到她,躺在了那辆平车上,身边,有父母,有姐姐。   平车从甲乳病房下到四楼,经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喻兰洲最常约的手术室。一路上彭闹闹都在默默观察妹妹的表情,她显得很镇定,只是绝不松开她的手,长廊中间躺着一条狗,一条毛色麦黄的流浪狗,寒冬腊月的,外头太冷了,它也知道要来这里取取暖。   没有人会驱赶它,它也不怕人,平车到了近前也高冷地没有避开,反而是热爱小动物的护工把着车头绕了个弯,避开它,通过了这条长廊。   起风了,窗户外的树梢被吹得摇摇晃晃,而这一隅十分安静,十分神圣。   “姐。”彭静静微微扬起上半身,像是有话要说。   彭闹闹赶紧弯腰下去,车停在手术室门口,护工打开门,知道这位啥来头,没催,也没听墙角,先进去了。   彭静静的眼泪蓦地夺眶而出,“我想告诉你,一切都是我,你和他之间有误会,根本不是他提的分手,是我希望你跟他分手,所以我骗了你……他是个好人。”   彭静静哭得越来越凶,把姐姐的手都揪疼了:“他怕你难过所以一直都没说,即使你误会他他也没说,他还对我那么好,还飞来飞去救我治我,我很后悔……姐,我很后悔……”   彭静静在这一刻,放下了一切。   她没有祈求原谅。   她平躺在车上,哭得很糟糕,她的眼全花了,瞧不清姐姐是不是也在哭。   彭闹闹抬起头,看见昏暗的甬道中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绿色的手术服,蓝色的洞洞鞋,头发全收在帽子里,白净的手握住了平车,然后眉心折起,因为发现她在哭。   可他猜不到这个齐刘海小姑娘哭泣的真正原因,只能抬手拍拍那窄窄的肩膀,低声安慰:“坚强一些。”   我们说好的,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难受QAQ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QAQ 第85章 入冬6   第八十五章入冬6   这是个在台上开过很多人, 十几岁就开始摸大体老师的男人,今儿他不是主刀,也尊重彭静静的要求连给老师拉钩子都不参与, 之所以这么早到是因为……为了让此刻站在门口瞪着他, 瞪红了眼的齐刘海小姑娘安心。   他会坐在休息室里,等待这台手术结束, 然后亲手把彭静静推出来,交给闹闹。   相比之下,兔子眼的小姑娘显得很急。   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喻兰洲又低声说了一句:“不会那么快, 你别急。”   他们俩,说的不是一个事儿。   而一旁, 陪着彭静静到了手术室门口,听见她刚才那番惊天骇浪的话, 但整件事情还不太能弄明白的彭父彭母表情则自然很多。彭董事长一爪子把大闺女拉到身边,也没打算现在就盘问,朝喻兰洲点了点头,另一手从平车上松开。   彭静静用衣袖遮住脸还在偷偷地哭。   喻兰洲一人推着她往里走,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他拍了拍彭静静盖着被子的小腿,问她:“哭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别扭的小姑娘仍旧这样掩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仿佛把这几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所以喻兰洲一直以为, 她只是害怕了。   把人交到护士手里, 他给她留下一句话:“别怕,我在外面等你,表现好一点,彭总。”   一声彭总, 提醒此刻哭唧唧的小姑娘,你是彭氏集团下一任掌舵人,你总自诩无所不能强大独立,所以,别哭了。   外头我姑娘都快哭了。   说起喻大夫回来谁最高兴,甲乳科的嫩葱们排第一的话手术室的姑娘们就能拍第二。实在是见了太多脚皮长指甲和腿毛,急需洗洗眼。   邱主任早在里头做准备了,小护士在口罩下朝喻兰洲眯眼笑,他微微颔首,在手术开始后在门口站了十分钟,确定麻醉起效果并且彭静静体征正常后,坐进了休息室。   都知道里头内个是他未来小姨子,今儿谁都没在休息室开玩笑,甚至连吃东西的都没有,全是进来倒完水就安安静静坐一边,时不时从喻兰州脸上滑过,满足了就默默出去。   可以见得这段时间手术室各位被虐的有多惨。   喻大夫自然有察觉,但他没觉得冒犯,反而想起回来内天彭闹闹塞给他的黄色满天星,听说是科里姑娘们一起凑的。他给倒挂在暖气边烤成干花,找了个玻璃杯插着,和百里香一起挨着放在窗台上。   、、、   五个小时后,彭静静在沉睡中被喻兰洲推了出来。   他马上还有手术,只能送到这里。   “一切顺利。”他说。   每个手术都有风险,感冒都会死人,这不是一场小手术,彭闹闹等在外头的这五个小时脑子乱成一锅粥,再见到他,她差点没憋住,当场就哭出来。   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又觉得泼天的委屈,心里很闷很闷,同时又担心妹妹。   彭闹闹随车一起返回楼上,那条流浪狗已经不在了,连接住院部与手术室的这条长廊空荡荡的,电梯里,彭静静在麻药中说迷糊话:“姐,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等到了病房,她又说了一句:“洋娃娃是我剪坏的……对不起……”   闹闹一愣。   本以为妹妹说的是现在事,可她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闹闹有一个非常喜欢的洋娃娃,可是某一天放学回到家,它坏了。   晚上睡觉前,爸爸偷偷来她房间说话:“妹妹不是故意的,她还小,只是好奇洋娃娃里面有什么,咱们不生气,爸爸回头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成不成?”   他们都没有往外说,所以妹妹一直不知道。   就这么记到了现在。   虽然知道彭静静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是无意识的,但彭闹闹还是弯下腰,用湿的棉签点在她的嘴唇上,嗯了声:“没关系。”   她知道妹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没关系,现在无论什么她都可以原谅。   生命监护仪和镇痛泵滴滴嘟嘟地响着,未来六个小时彭静静都不能垫枕头不能坐起,她的身上裹了很厚的压力衣,已经接了一半的尿袋挂在床边的钩子上,各种补液和药液顺着她颈下的管子打入身体里,病房里暖气很足,尽管彭闹闹每隔五分钟就给她润润唇,但彭静静的嘴唇还是干裂起皮了。   她看起来非常非常不好,让彭爹出去抽了一支烟,彭母抹了一把泪,姐姐狠狠吃了五颗糖。   从前家里人都说老幺野心大,酒桌应酬、名媛晚宴、上流餐会、星光聚集的地儿总有她,她成天踩着她的恨天高装成熟装高傲,喝酒从没醉过,划拳从未输过,和股东吵架绝对没有输的时候。   吵完踢开门出去时还会拽一句:“跟我斗!!”   真是无法无天的。   就……   很难让人接受她这么安静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   宁愿她上蹿下跳把彭氏大革新跟反对的股东斗到底,把彭氏斗没了也不要紧。   一会儿后钱护士光着手进来了,先问闹闹:“是我再说一遍吗?反正你全知道。”   乳腺癌手术后的护理和注意事项十分繁复,这活特事特办,齐护士长点了专人办这事,也就是管床的管床,但由固定的人来告诉家属怎么护理。   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初丁,必须很有经验,有亲和力,口齿清晰,有耐心。   彭闹闹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是她亲手做的范文,更新了这些年的相关信息,修修改改查缺补漏两三天才好,打出来背在心里。   “你说吧,我这会心有点乱。”小姑娘摇摇头。   “成。”钱护士利索地开始了。   从今往后手术这一侧的胳膊不能用力,不能撑床不能抱孩子不能量血压不能抽血打针扫地,这是因为手术剥离了部分淋巴,当淋巴数量不够时很容易造成水肿和堵塞,引起创口炎症,这一侧的任何运动都必须遵循向心性规则,就是说,所做的一切动作都务必是让血液朝着心脏回流。   所以,像拍嗝顺气这种动作也不可以了,必须从下往上,从四肢顺到心脏才可以。   就先前这一点彭爹和彭母就没记清楚,仅管钱护士已经说得特别慢了。   旁边的护工倒是记得挺清楚,但多夸了一句:“还是你们积水潭说的详细。”   彭母想到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手机,划开录音功能,举到钱护士面前,希望她能再说一遍。   其实在日常工作中护士们能经常遇见这种事。   别说病人和家属记不住,他们也是拿着小本本背了好久才背熟的。   以前不清楚,可现在这个社会医患关系那么紧张,一般看到家属举手机、甭管是录音还是拍照都是第一秒叫停的,不把手机关了后边护士一个字都不会说。   这是一种自保。   很多时候病人和家属不太理解,觉得挺委屈:我就是想录下来好好按照你说的来有什么不对?至于么!   至于。   光积水潭在这上面栽跟头的大夫和护士就不少。   有一部分人,先前确实是这么个想法,但保不齐他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这年头,人心不可测,大夫都再也不是每个人都尊敬的职业了,更何况是一个大拇指就能捏死的护士。   甲乳科早先前就被齐护士长下了死命令:“你们就敢敢地拒绝,投诉到我这儿不算数。”   这是为了保护她手里的兵。   但自从彭闹闹转到这儿后,这事就有了特例。   全院也就这一个姑娘敢在手机录音举到眼前的时候很赞同地点点头:“对,您这么记一下最好了,不然您记不住总是到护士站找我,万一我不在别人不了解情况,这就挺麻烦的。”   人家对她说谢谢,她还风轻云淡摆摆手:“没事儿,我反反复复地说也费口水不是。”   但齐护士长也就开了这么一个口子,别人她照旧是不同意的,因为知道彭小护的来历所以她都随这丫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那在彭闹闹这儿也不叫事。   因为涉及到一些康复动作所以彭闹闹一般都是这样的,如果家属能拿出手机录音,那么她会直接指导对方打开视频,将她的一系列动作都拍下来。   甲乳科甭管大夫和护士都说她不怕死,说这要是上了法庭就是铁证如山。   你做的是对的,保不齐人家回家做坏了赖你呀!   可她依旧这么干,她学生拍着胸脯骄傲:“等我上岗了我也这样!”   “你来不了。”她这个老师直接打击,而且是很真诚的打击,“这个你真来不了,老老实实让人把手机关了,记住没?”   嫩葱:“QAQ……”   所以此刻,当彭夫人表示想录一下的时候,钱护士朝她闹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别人我不敢,阿姨您的话没问题。”   彭氏那么大个公司能赖她这点钱?   钱护士一点不担心。   可闹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妈,我来吧。”   这个头不能开,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钱钱往后不好做人。   一碗水得端平。   然后,彭夫人就看着她的宝贝大闺女立在妹妹床边开始得得得地说术后护理事项,不光是对护工,也特别对爹妈说,因为彭静静以后要注意的东西是一辈子的,她不能哺乳,不能抱自己的孩子,甚至连甩手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她都不可以。   在彭夫人的手机里,她吐字清晰,一句很专业的术语到她这里就被拆解成易懂的字句,她说可以做的和不能做的,给出理由,加深记忆点,越说越难过,一双眼兔子似的,眼泪憋住了可鼻涕却流出来,她没停,吸吸鼻子,悲伤都咽在喉咙底下,最后指了指门后的二维码,让家属出院前千万记得扫一下,康复动作回家日日得练,不能偷懒。   尽管彭夫人这段时间已经将闺女的日常工作看得很清楚很明白了,可此刻,她的超大手机屏里是她没穿制服的小闹闹,那么好那么乖,甚至朝镜头微微笑了一下,真心地祝福着:“愿你快快康复,再也不要回来。”   彭夫人低低地哭起来。   在她这里,掌管上市公司手底下几千几万员工、自从上位后每一个决断都是正确的、每一次选择都将公司带领更高的境地的小女儿毋庸置疑是值得骄傲的;但是,她的大闺女,她每天只穿着千篇一律的白制服,忙得饭吃不上水不敢喝厕所没时间去,大年夜也不能回家的大闺女……一点点……一点点也没有被妹妹比下去。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护士,她令十月怀胎将她带到这个世上的母亲感到无比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为你感到骄傲胖胖QAQ!!!!!   喻主任:我也!!!!   彭爹:你小子给我起开!!!! 第86章 入冬7   第八十六章入冬7   喻兰洲这天一直忙到入夜才从手术室出来。但他没直接回病房, 反而等在医院大门口。不久后,王钊的车停下,从里头拎出来一袋热腾腾的吃食。   他没提走, 反而坐上车, 车门一甩,看着前方:“上去吧, 小宝说她睡了,没那么快醒。”   没点名字,好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就见王老板的车真开了进去。   停车场大爷认得车牌, 直接比划让他停最里边工具库门口。   喻兰洲下车以后矛了王钊一眼,王老板脸不红心不跳:“这大爷真热心。”   装吧你就。   两人上楼直接去单人病房, 也就一天没过来,病房里贴了过年装饰用的中国结和小灯笼, 每个病房的门上都有一张红纸,上书:药到病除。   这字,是邱主任写的。   没敢敲门,王钊给闹闹打的电话,让她开门。   病房里除了彭静静就她和护工在, 她早把爹妈赶回家休息了。一个护工一个护士,俩专业选手,怎么不够用?   所以王钊占尽了天时地利, 那么久了, 头一回上来看看病床上睡着的小光头。   觉得还蛮可爱。   但这不是他打她病后头一回见她。   好几次, 躲在她公司门口,看她戴着假发像模像样地跟秘书边说边下车,也就短短几秒钟,人就进了公司。   彭闹闹有点儿懵。   什么情况这是??   王钊噌一下就窜进去了, 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就那么望着彭静静,她睡得不老实,大概是觉得热,手从被子里挣出来,吓得王老板瞬间扑到了地上,就差没钻床底下。   闹闹慢慢缓过来了,眼儿贼大,指指王钊又指指妹妹,合着你先前说失恋了是跟我妹?这集我怎么没看过?!!你们俩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亲妹妹,瞒着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门边,喻兰洲淡淡笑了一下,刮她的发帘,提了提手里的东西:“吃点?”   估计她一天都没吃东西。   “门钉肉饼?”小姑娘问他。   “恩。”他风轻云淡的。   上一台手术前就托人先做的,又使唤王钊给送来。   “你和钊哥吃吧,我吃过了。”闹闹往里走。   他就跟着她,她去拖张板凳的工夫他也跟着,拍开小手帮她把板凳放到床边。然后把门钉肉饼往桌上一搁,说回头你要是饿了吃,我俩也吃过了。   王钊这才回头,睖了他一眼。   吃过了?谁吃过?反正我还饿着。   因为创口面积过大,所以彭静静的胸口并没有完全封住,左右各留了一根管子流积液,喻兰洲蹲下来查看积液袋子和尿袋,积液不算多,血色比较淡,尿液正常。   彭闹闹安安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蹲下来时他微微弓着背,身上的毛衣很紧地绷着,显出两块肩胛骨,他后颈上那颗红痣正对着小姑娘,血红血红,从前问他怎么来的,他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爪子不老实。   总爱往上面摸。   再上面,是干净的发茬,耳朵后边挂着眼镜脚,他一动,金属的眼镜脚反光划亮她的虹膜。   喻兰洲这个转身是为了看她,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突然瘪着嘴,撇开头不看他了。   这是怎么了?   他感觉不对劲,刚要问,彭董事长电话就追来了。   “闺女。”彭爹语重心长,“听爹一句,甭跟内小子多话,离他远点儿!他的猫明儿我也送回去!咱分分明明利利索索!”   彭闹闹:“……”   喻兰洲:“……”   病房里那么安静,他全能听见。   合着这是下定决心不要他们家三花了?还以为能多留两天他好套套近乎……   他不动声色等着小丫头的反应,彭闹闹乖乖嗯了声。   嗯完还抬眼瞅瞅他。   喻兰洲顿时神色就敛了起来。   再然后,彭静静迷迷糊糊喊姐,说渴。   你就瞧着床边一男子嗖一下真钻床底下了,连滚带爬在彭静静彻底清醒之前滚出了这扇门。   然后也不管他兄弟是不是还有事没解决,就一句话:“陪哥们飙车切!”   喻兰洲这一夜,陪着王钊上山,京郊的盘山路,他们一路开上去,出发线前每辆车的副驾都有压座的,唯独王老板这辆空荡荡,小喻爷站在车门边摇头:“要疯你疯,我手精贵得很,不能有闪失。”   万一撞了或者掉山崖了,他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一旁多的是美女要给王钊押车,可他愣是没肯,就这么一脚油门轰出去,车屁股的红色尾灯在空气中拉出一条彩线。   彩头是辆甲壳虫玩具车,被恶搞刷成粉红色,布灵布灵的,里头配饰也全真皮粉红,倒车镜上还挂着一个粉红色的洋娃娃,玩的是个高兴。   估计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句话是真的,最后王钊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他下车来,绕着粉红甲壳虫走一圈,砸吧砸吧嘴,跟人说:“成,好看,开我车库里,我存着,往后有机会就送。”   扭头跟小喻爷嘀咕:“彭静静一车库的限量版,喜欢的款比我都猛,这车我估计她绝对没有,我给她来一辆。”   喻兰洲:“……”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闹闹,心想这绝对是她喜欢的款。   想问问她,如果她喜欢那今晚就从王钊手里把车钥匙抢过来。   可同一时间,王钊也给闹闹发照片了,问送这车会不会被打死。   闹闹谁都没回。   她在给妹妹换尿袋。   这透明的袋子一头连着尿管,一头是个软塞,塞子□□把里头的液体倒小盆里,再把塞子塞好。   地心引力让这套动作必定是要弄湿手指的。   闹闹觉得没什么,静静倒是受不了,脸红到发胀,想去把姐姐拍开。   “护工弄和我弄都一样。”当姐姐的很平静。   可她越这样彭静静越受不了,她宁愿听姐姐怨她,骂她,恨她。   可彭闹闹绝对不会这么干,所以彭静静憋着憋着就哭了。   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哭,想问问哪儿能买着后悔药。   “你俩今后怎么办呐……”彭静静在姐姐叹着气给她擦眼泪的时候这么问。   闹闹没吱声,摸了摸桌上的肉饼,凉了。   、、、   第二天,彭静静撤了镇痛泵,人也精神许多,在护工的搀扶下下地走走。这么做能防止内脏粘连和肌肉萎缩。   她这头的事一卸下来,彭闹闹才有工夫去想自己的事,上班的时候人就不太集中,配化疗药的时候把药水撒衣服上了。   她是一点也没察觉,一整天在护士站里忙,一直到钱护士眼尖拉住她,诧异地喊了声:“闹闹!!”   人弹开离她五米远。   小姑娘怔忪看着似乎把她当核炸弹的钱钱,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衣服!”钱护士着急地跺跺脚。   闹闹这才发现身上沾了药水。   化疗药不单单是打进人体里破坏力十足,药水如果暴露在空气中也会对周围的人们造成一定的影响,其中最直接的就是白细胞降低。所以医院对配药有严格规定,必须按照章程在生物柜里配置,全程佩戴手套防止药物喷溅。   这个柜子就像一个抽油烟机,能够将有毒气体排到室外,让室外的空气稀释掉,同时也净化了室内空气。   而彭闹闹此刻,就像一个放射性物质的移动体,但凡接触过她的人,不管是同事还是病人,都吸收到了或多或少的药物。   好在最近病房里没剩几个病人,不然后果更严重。   小姑娘第一时间往后退,想离她钱钱更远一点,可背后就是大办公室,喻兰洲和小宝还在里面。   外头的动静喻大夫早留意到了,摁住小宝,自己出来的,拉住闹闹的手,替她拿主意:“换一件去。”   可她柜子里没多余的,一早被护工收去清洗了。   这时候,齐护士长陪同护理部的几位正踏进要上楼的电梯。   于小宝收到一楼药房的线报。   没时间了。   这事要闹大整个甲乳科都逃不了干系。   只见男人的大手轻轻一拉,牢牢攥住一直想挣脱他的小姑娘,一把带进了休息室,同时留话,叫所有人都不可以进来。   他锁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崭新的大号白袍,抖了抖,抚平折痕,交给闹闹。   幸好,一直有多备一件袍子的习惯。   闹闹捂着上衣那块污迹紧紧贴着门,能离远点离远点,可喻兰洲压根不在意,他几步就到了近前,手里提着袍子,不容商量:“我不看你,把衣服换上。”   说完自个觉得忒苦涩了。   这丫头哪里他没瞧过?可现在不能瞧,他俩不是内种关系了。   就是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彭闹闹也没觉得这人会回头看,她一秒没耽误嗖一下把上衣脱了,怕有影响连里头的贴身长袖都脱了,就剩一件小内一,然后开始脱裤子,两条腿光光的踩在地上,幸好暖气足,也没觉得太冷,快快把那件白袍套身上,这期间,喻兰洲背对着闹闹找了个塑料袋,一听她说好了立马弯腰把那团衣服塞进去,封口打死结,扔进了医用垃圾桶。   这通忙完转头,看见一幕很可爱的画面——   小姑娘穿着一米八五男人穿的袍子站在那儿,袍子挨着鞋边,几乎就要拖地了。   “等等。”他低语,找到一把剪刀,咔咔几下,给改造一番。然后出来,去对面治疗室,扯出一截白纱布再回来,弯腰帮忙缠在她腰上。   这么凑近了用手丈量才实打实的知道,这丫头瘦得腰最少细了两寸。   闹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问他:“你觉得这样还会有么?”   “没事了。”他抬起手,仔仔细细给她整理了一下领子,领口对于她来说太低了,能看见里头一片白皙微微隆起,只是实在没时间了,外头已经响起齐护士长的声音,只能再次用手拢了拢衣领,同时旋开了门。   小姑娘抿了抿嘴,垂下眼皮,眼睫扑簌簌地,她领口最尖的地方一片滚烫,因为喻兰洲的手指碰到了这里,就快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快要磨合完啦!!!! 第87章 入冬8   第八十七章入冬8   闹闹跟在喻兰洲身后, 他挡着她,还是被护理部的人眼尖地抓到。   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在积水潭从大夫到护工都有自己的情报网, 消息都灵通, 院里发生什么事转天人人心里有数,小护士们手机里各自最少都有五个群, 平日里聊的最多的就是八卦——   但这帮姑娘都防着护理部的人,没别的,就是烦他们。   你人五人六的成天下来检查有病吧?   你也就是单位合同工, 搞得跟王母娘娘下凡似的!   所以,护理部的人消息是格外闭塞, 通常院里的事他们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并且知道的并不全面。   比如这回, 彭氏千金都住进来有一阵了他们才听说,虽然知道这位有个姐姐也在甲乳科,但就是不知道长啥样。   不过他们觉得这不重要,甭管长啥样啥来头,你既然是个护士就都得听我指挥。   于是……   穿得不伦不类的彭小护被提溜到前头, 被护理部的小头头从上打量到下,质问:“你搞什么玩意?”   然后转头:“齐护士长,你们甲乳科也太散漫了吧, 就算快过年了也不能这样啊!我们对着装是有严格要求的!”   齐护士长也是一愣, 哪里能想到她手里最乖的姑娘在这裉节上掉链子。   这身衣裳……饶是齐护士长这样的老人儿也糊弄不过去了。   彭闹闹顶着她诧异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担心化疗药沾衣服上的事瞒不过去……   各科之间也是有攀比的,大夫那儿就是比业务比技术比谁手术多,一个科室要想在医院里抬头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护士这里也一样,技术不必说, 个人卫生病房卫生和各种操作都是扣分点,护理部一帮人拿着小本本时不时巡过来抽查,没有一个科室不恨的,但能怎么办。   护士长就是一个科室里小护士们的头头,咬咬牙全忍了,还得加加油,努努力,好能排个前三名,争个好口碑。   护理部的人今儿一整天就在儿科查到个鞋子摆放不规范,好不容易在这儿逮着了,自然不松口,那个新烫了头发上个月刚在烧伤整形科割了双眼皮的小头头手一抬,都不让解释。   这丫头她认识,听说和喻主任分了,得,我今儿好好收拾收拾丫。   小头头别的不灵通,倒是对喻大夫上心。   “这谁的袍子?谁剪成这样的?你自个的衣服呢?你刚才在房间里干嘛?上班时间你干嘛去了?”小头头就嫌动静不够大,扯嗓子一通问,句句到位。   这袍子喻兰洲的,也是他剪的,刚我俩在房里就剪衣服呢,我自个衣服沾上化疗药了,所以我脱光了换了这袍子……彭小护心里都回答了,可嘴闭得死紧,一个字不说。   钱护士在一旁都快急死了,可一点办法都没有。丽   齐护士长大概能猜到是脏了,可也压不下来这事。   “是这样……”蓦地,有人将被提溜出去的小姑娘给拎回去,他挡在前头,朝气势汹汹【攻仲呺:mg2book】的小头头一颔首。   眼镜划过一抹光,显得他这人清冷有礼,一张脸好看极了,一把低沉沉的嗓子能拨动心弦。   就见小头头的脸慢慢红起来,挤出一个蛮羞涩的微笑:“喻主任好久不见。”   甲乳科有一个算一个,全翻了个大白眼。   彭闹闹的学生把眼珠子都翻后脑勺了。   “好久不见,林主任。”   彭闹闹的学生,一听师公居然记得这卷毛的名字,不服气地翘起嘴巴。   喻兰洲的眼往这边扫了一下,瞧见了。心想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学到精髓了。   他这几天就尽看他姑娘嘴巴挂油瓶了。   “是这样林主任,刚才我不小心把咖啡泼彭护士身上,责任在我。”他说着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动声色往小头头跟前多走一步。   又是主动打招呼又是挨这么近,这位林头头心中烟花绽放,提前过大年了!   但她身后跟着几个手下,也不好太飘,定定神,抬头瞅了瞅彭闹闹那过低的领口和光洁的脚踝,猜她是不是里头什么都没穿。   喻兰洲默默挡开她,甚至抬手扶了一下林头头的肩膀,然后轻轻移开,低语:“这回就算了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彭小护嗖一下抬起头。   彭小护的亲学生嗖一下瞪过来。   甲乳科的姑娘们biubiu往小卷毛背后放冷箭,心想你爱扣不扣无所谓,犯不着跟这种人使美人计!咱们小洲洲可不能跟你吃饭!!!!你想得美!!!   林头头自个都有点愣,自觉是从喻大夫这句话里品出了三分示弱。   这是谁?   这是连刘院都拿不住的喻兰洲啊!!!   他说要请我吃饭!!!让我帮他个小忙!!!!!   是的是的,这个小忙要帮,也只有我能帮他!!!!   那他为什么护着彭闹闹这个前女友?不不,他们都分了,一定是为了科里的集体荣誉!!!   好的,没问题!!!!   全科的人,接下来就听见这个女人非常做作地掩嘴笑,她自以为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其实刺耳极了,甚至扭了扭腰,一副极其辣眼的娇嗔模样,朝喻兰洲瞅了眼,脸又红上几分,然后指了指后头的彭闹闹:“成,今儿看喻主任面子上,下回在让我抓到谁求情都不好使,你自己注意点!”   我看你就是故意往喻主任身上凑!   “我送你们出去。”喻兰洲打断话,又扶了林头头一下,带着往外走,同时,回头给闹闹一个眼神,让她先到休息室避避。   “喻主任不小心碰到你你不会避开啊?自己的责任甭一天到晚找人背黑锅,这手段我见多了……”这位林主任确实有点飘,硬是又回头多了句嘴。   毕竟这事上甲乳科理亏,料想谁都不敢吱声。   可……   下一秒,所有人就看见他们喻主任的眼神变了。   不是刚才求人办事的柔软,很锋利,是把开了刃的刀,人站直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大家就是能知道,他不高兴了。   大家心里咯噔一下。   齐护士长回过神来,直接把林头头拉到身边搂着,一副姐俩好的架势,这主任被喻兰洲的眼神镇住了,一下子没敢出声。   钱护士响亮亮嗬了声,真是看了个大笑话——   大姐,您也不瞧瞧您训的是谁,是您能训的么?胆子真够肥的敢在咱们喻主任面前说彭闹闹坏话……   齐护士长是硬拖赶紧把林卷毛拖走的……不然得出大事!   人走了喻兰洲自然敛了身上那股气势,一转身,发现姑娘们看他的眼神都挺复杂。   他自个没当回事,只专注地盯着他姑娘,于小宝不怕死地在他大彭耳边啧啧啧:“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很棒,居然还使美人计,不亏是你洲。”   护士长后脚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套衣服,一脸严肃地把彭闹闹领进了更衣室。   钱护士都来不及叮嘱,趴在护士台上摇摇头:“这下完了,傻丫头不会撒谎。”   其实上下瞒一瞒也能瞒过去,现在的甲乳科谁不愿意卖彭闹闹一个好?可她压根就没想对护士长说假话,小嘴巴叭叭叭把自个带着化疗药满病房跑了一天的事交代得很清楚。   这种错不该犯。   所以齐护士长严厉地批评了她。   打她来科里头一回。   绝对不会因为她是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姐姐而轻饶,让她写个千字检讨书,回头开会的时候给大家念念。   齐护士长瞧着这个无论她怎么处罚都乖乖点头,一脸我知道错了护士长您再爱我一次吧的小姑娘,叹口气:“闹闹,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你出岔子,这是怎么了?”   这把小姑娘问住了。   她只能揪着手,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护士长……”   喻兰洲一直等在大办公室的后门边,这个位置,他姑娘一出来他就能看到。心里一直在计时,以齐护士长谈话的时间来判断内容,等闹闹焉头耷脑从里头出来,朝她招招手。   小姑娘哒哒哒过来,听他问:“是不是要你写检讨?”   真神了!   她点点头,手里的袍子举起来,问他:“怎么办?你还有么?”   “有。”把袍子拎走。   照说要是他学生出这种低级错误那肯定是要骂一顿的,可跟前这丫头他舍不得,到底只能叹口气,手指在她发帘上轻轻弹了一下,试图逗她:“晚上带你去吃饭?”   听王钊说东边新开了一家潮州馆子,想领她尝尝鲜。   闹闹看进他眼里,叫他:“喻兰洲。”   “恩?”想了想,“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不吃饭可不成,你妹妹今儿都有力气跟我贫了……”   “你有别的要跟我说吗?”她的眼里满是期许。   他们俩说岔了,喻兰洲一顿,有些莫名。   然后,眼看着他姑娘眼睛的光从期许变成了怜悯。   怜悯?   这个眼神他好像曾经体验过。   是这丫头在过生日那晚喝醉了,捧着他的脸哭唧唧:“喻兰兰,我心疼你,你笑一笑好不好?”   怎么了这是?   彭小姑娘自己心里倒是很清楚,她已经过了那个生气的点,自己默默消化完了,开始觉得这个男人可怜兮兮的,个子高有什么用,她就是觉得他好可怜。   他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明明很苦却强压着要让自己觉得没那么苦的模样,可怜死了!!!   喻兰洲被她瞧的惊心动魄,以眼神询问。   彭闹闹没吱声,倏地,又翘起嘴巴,像只河豚。   “到底怎么了?”小喻爷焦心。   心口一把火,觉得她可爱,想揉吧揉吧揣兜里,走哪儿都捧出来瞧瞧,亲亲,什么好的都给她留着。   可闹闹摇摇头:“我有约,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   也不是故意避开他,在妹妹手术前约好的饭局,正如他刚才所说,今儿他们家彭总都有力气臭贫了,那她也能抽点空把欠人的人情还了。   小喻爷就有点缠人:“那晚上我去接你?”   小姑娘还是摇摇头:“我不回家,我睡这儿,说好了陪二丫。”   “……”男人点个头,成吧,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缠人的鱼儿~~~   或许有追文的妹子就是护理部的,不放心上来说一下,小说只是小说,我个人对护理部没有恶意,只是创造了一种人设和冲突,我相信你一定是那里最善良最敬业的宝宝,加油! 第88章 入冬9   第八十八章入冬9   于是今儿下班彭闹闹没多留, 得回家洗个澡,她从里到外都被扔了,喻兰洲从车上拎了自己的棉外套上楼, 在单人间里交给她, 让她穿回家,路上风大。   就见彭静静在一旁心情很好, 等她姐风风火火走了,她吊着两条胳膊坐在床上用脚趾豆拉开了抽屉,努了努下巴:“喏, 自个拿。”   又笑:“多拿点。”   抽屉里有个糖盒,全是橘子糖。   她现在已经很习惯有事没事往她主治大夫兜里塞两颗糖, 只是这一回喻兰洲觉得这丫头没安好心,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跟你通个气。”彭总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你最好跟去瞧瞧,甭到时候怪我不够意思啊!”   “无聊。”他啧了声,揣兜里的手默默拿出来,抓了几颗糖。   彭总就更得意了,说:“那就算了, 反正我姐跟别的男人吃饭我不担心,谁担心谁小狗。”   喻兰洲一顿,等着彭静静下边的话, 可这小丫头一脸美滋滋, 两条胳膊被捆住, 但架不住她脚灵活,抖啊抖的,眉飞色舞。   “一会儿我来换药。”小喻爷不可能让个小光头这么拿捏了,眼风一扫, 压根不去问其他,仿佛他一点不想知道似的,只这么淡淡一句,叫无法无天的彭总反应激烈——   “不要你!!你休想!!!”   喻兰洲立在床位,静静看着她,知道彭静静虽然面上看着乐观,可到底还是自卑。   她要真放得开也就不会在意是谁给她换药了,按她说的,老娘现在衣服掀开和男人没差别,没差别你还介意什么?   最后是让个女学生进来换药的,这学生很有眼力见,把兜里得了的橘子糖如数上交给老师,喻兰洲拉开抽屉,糖存盒子里,下班之前给墙边一帮小孩点了奶茶。   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听见这帮小孩凑在一起嘀咕:“有师娘在好幸福!”   他推推眼镜,心想是我花钱怎么功劳全归内丫头了?   有个小孩发现他了,赶紧立正站好,举着奶茶说谢谢。   喻兰洲就顺口说了句:“谢错人了吧?”   几个小孩连着外头的小护士们都在偷笑,于小宝捧着奶茶凑到身边:“喻主任,咱一块下切。”   喻兰洲卯他一眼,电梯里,宝大夫挠挠头,问他:“你知道闹闹今儿跟谁一块吃饭么?”   ……   敢情全世界都知道就瞒着他一个?   “也是咱们院的,骨科小马。”于小宝瞅着他喻老师的脸色。   但其实喻兰洲没什么脸色,看看表,给王钊发消息。   可宝大夫扛不住,三楼下去了。   、、、   东边的潮汕小馆最近风很大,城里老饕都往这儿聚,装修的也很是沿海风格,一扇一扇镂空屏风隔出小间,镂空的小格子都摆着海螺等贝类,隔间与隔间你要想看也能看得清,你说话也能听得见。   彭闹闹不知道这儿新开了馆子,是马廉订的座,她是主随客便,欠人一个人情,还了便是。   路上堵车,到的迟了些,也没工夫细细看店里的装潢,一进去就只觉得热闹,一个很大的厅里全是隔出来的小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就她走过去这一路听到了三种口音。   领她过去的服务员一嘴南方普通话,翘舌平舌不分,后鼻音也不分,叫闹闹觉得特新鲜,咧嘴笑了一下,说她:“你们说话真好听。”   穿着制服的女孩一听就不好意思了,说我觉得还是北方人说话好听。   不远处,王钊笑得喜庆,撞撞身边默默喝茶的男人:“嘿哥们,下回找我帮忙就直说,甭提什么请我吃饭,忒假,我压根就不信。”   喻兰洲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他姑娘,没搭理王老板。   闹闹停在旁边的隔间里,道了声抱歉,说来迟了,那边就站起来一个很壮的壮汉,瞧体格确实是干骨科的好料子。小喻爷的眼镜片蒙上一层膜,端起杯子抿了口水。   彭小护之前跟骨科并不熟,连骨科的护士都不认识一个,能和这位马大夫一起吃饭是因为前一阵她身份证丢了,人捡到了特地送到科里。补办身份证是件挺麻烦的事,还得登报挂失,不说登报的费用,那段时间彭闹闹忙着妹妹的事也没工夫跑来跑去。   她想表示一下感谢,马大夫提议来这儿吃饭。   小姑娘一张秀气的脸扬起笑容,喊声马大夫,被对方止住:“马廉,喊我马廉就成。”   说完也腼腆地笑:“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吧闹闹?”   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他满身肌肉的形象。   闹闹点点头:“当然,当然是朋友。”   潮州吃海鲜有名,鱼饭做得十分好,两人有说有笑,端着两杯饮料你敬我一回我敬你一下的,气氛格外好。背后一间里,王老板嗦着红彤彤的活血蛤又戳戳他发小。   喻兰洲一巴掌给拍开。   “还跟这坐着呢?”王老板把壳子扔喽,拍拍手,“喻兰洲你丫真成,千年老鳖成精吧?内小子看你姑娘的眼神那么明显你瞎么?”   “吃你的。”小喻爷低低道。   “得!”王老板又开始挑螺肉。   彭闹闹这顿饭吃得不算久,马廉也知道她妹妹住院的事,说来日方长,饭后将她送回了医院。她前脚刚到喻兰洲后脚也回来了,于小宝一看这情况,嘴里一口泡面吐出来,很为难:“喻老师……这是最后一碗了。”   看着今晚又要守在病房了。   喻兰洲抬了抬手,让小宝安心吃,自己去单人间。   小姐俩头挨头睡在一块,小小一张床彭闹闹只占了一小点儿,怕碰着妹妹,彭静静其实瘦得根本不需要太多面积,又爱贴着她姐,所以背后一截空,前头差点没把彭闹闹挤下床。   喻兰洲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把门阖上了,快到里头俩叽叽喳喳的姑娘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   他立在墙边,听小姐俩开座谈会,听彭静静一派天真问她姐:“今儿这大夫人怎么样?帅不帅?高不高?家里是北城的么?”   也听她姐认真回答:“胳膊有你三个粗呢,家是哪儿的我不知道,但我听他说话挺地道,也爱笑,很绅士。”   “吃什么了?”   “吃鱼,挺好吃的,以后我领你去尝尝。”   “你俩还约下回么?”   “没啊,不会了吧,我就是谢谢他一下。”   “指不定人想追你呢?”   “你姐又不是天仙人人都想追。”   “我就觉得你挺好看的,凶又大又软!”彭总毫无顾忌。   然后就听见里头的女孩咯咯笑起来,另一个尖叫着躲:“彭静静手撒开!!!!揍你了啊!!还摸!!!!你太色了!!!”   男人在门口无意识地攥了攥手。   第二天大查房。   虽然喻主任的脸色很正常,一点没露馅,但单人间里的小光头就是知道了,莫名觉得很爽,又有些得意,在查房的时候跟大夫说我哪哪都不难受,很欠揍地问她的主治大夫:“来点糖不?”   喻大夫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来,知道这丫头没憋好屁,冷着眉眼不肯要这嗟来之食。彭总极其嘚瑟:“谁叫你不告诉她!”   还挺有理。   我都说了让你自个告诉他你偏不,现在你俩还这么僵着就算了又冒出个马大夫,喻兰洲你慌不慌?让你憋!我反正不告诉你我姐全知道了!你就急吧,看你还能憋到什么时候!   喻大夫从业生涯中头一回想揍病号。   病例敲敲床头,说你给我适可而止。   小光头仔仔细细瞧了瞧她的主治大夫,问:“你真的不急啊?”   喻兰洲没应。   查完房,大伙都最忙的时候,快递小哥冲上来,举着手里的花很高调地问:“谁是彭闹闹,收花了!”   那是一大束粉红玫瑰。   很香,五米远就能闻见。   喻兰洲整好站在五米远的位置,瞧着他姑娘收了花,红着脸摆在座位上,和钱护士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于小宝整个人都不好了,确切的说,是快炸了。   狂奔而来扯着他大彭晃两下:“你不是吧?你疯了???骨科内个马脸太壮了有什么好??能有我喻老师帅????我喻老师八块腹肌!!!”   彭闹闹被晃得头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感觉一道白从护士台前刮过,然后她耳边响起宝大夫的惊恐之声:“刚刚喻老师过去了!!!!”   喻兰洲带着学生去手术了,他的位置空荡荡的,于小宝整个人裂开:“喻老师是不是生气了?”   “我干什么了我??”彭闹闹也火起来,“我就不能跟别人吃饭?于小宝你这封建思想要不得!我要告诉田田!!”   说着,把准备下班的赖护士喊住,把花送她了。   赖护士突然多了这么大一捧玫瑰高兴坏了,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心里却觉得从此和彭氏大小姐建立邦交了!并且朝没得到花的钱护士显摆地翘起下巴,别说夺得意了。   钱护士把这些都一一看在眼里,笑得打跌,说我现在都不想休假,这儿可比家里有意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真全文无男配,这个马脸大夫只是个打酱油的工具,用完就扔   好像也无女配……   明天我闹喝酒了,她喝完酒很厉害的你们都知道吧~~~~ 第89章 入冬10   第八十九章入冬10   隔天, 邱主任给于小宝打了个电话,让他把从回来就没停过一天的喻兰洲赶回家睡觉。   宝大夫得令,底气十足, 说您放心喻老师, 闹闹这儿我看着呢,一有动静就给您打电话, 您家里过来十分钟够够了,出不了事。   正巧这边喻兰洲接了个电话,有点事, 就起来换袍子走了。   这一整天甲乳科都风平浪静,包括彭静静总共就六个病号, 其中一个上午出院了。五个病号凑在单人间里嗑瓜子,整好是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和六十这五个阶段五个人。彭静静是二十岁的代表, 说一会儿我约的Tony老师就来了,咱们一块剃个头,也清清爽爽过年。   她不知道,其实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甲乳科这一层病人们心中的标杆,她在做化疗的那几个月里, 但凡有刚确诊想不开的,同病房的老病号都会把她当榜样立在新病号面前,说:“喏, 要不你去尾巴病房瞧瞧, 那有个小丫头, 二十来岁,夺好的年纪啊,都是一样的病,人可没像你这样沮丧, 人成天都乐呵呵的,你当人心里好受啊?都是这么过来的,哭一哭就行了,又不是治不好,你比人多活了这么些岁数怎么还没人小丫头明白?哦你也甭去了,瞧,她来了,内个怀里抱着一大袋零食到处分的就是她,都是昂贵货,我舍不得吃全留给我小孙女,她可爱吃那个巧克力了!”   中年女人的聊天就是这么细碎,方方面面都给你掺和点,就像酸甜苦辣的各味作料,展现人间百态。   也真就这么有用,见过彭静静的,知道她的故事的新病友们擦干眼泪,不管心里有多苦,这一条路有多难走,都跟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了下来。   邱主任私下里跟齐护士长嘀咕,说他在院里这么多年,从未在哪个科见到病人能像咱们科现在这样团结一心。   单人间里,比彭总年长的四位病友笑着:反正都是剃光头,咱们相互帮帮忙就成了。   他们曾一块团购剃头电推子,没有比光头更好收拾的发型了,在家让亲属帮帮忙,又是一颗光溜溜的小脑瓜。   但彭总摇摇头:“那不成,平时自个来就自个来,这可是要过年了,得慎重,哦从前你们谁过年不烫个头染个发啊,现在和从前没区别,都得有这么个仪式感。”   病友们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没必要,外头的师傅在她们头上也剃不出个花来。   然后,就听小姑娘强调:“很贵,xxx和xxx的专属发型师,xxx和xxx您们都知道吧?她俩最近的剧很火啊!”   病友们:“知道知道!我天天追!!”   彭总:“一会儿Tony给咱剃完头直接就去春晚后台搞造型了,人忙着呢!”   病友们一听,突然就很激动了。   内可是大明星们的御用发型师啊!!!他剃的光头肯定和我自个剃的不一样!!!肯定更高级!!!   彭静静觉得她的病友们忒可爱了,甭管年纪夺大,女人没有不爱漂亮的。   然后这位tony老师就到了,小皮裤大皮草,也是颗光头,耳朵上钉了一串铆钉,虽是个男性但走路说话姿态十分妖娆。   小护士们纷纷挤在单人间凑热闹,tony老师手里推子不停,还能分神挨个点评护士们,说我特么最崇敬医护人员了,今儿是时间不够,改天我来给你们好好造型一下,费用彭总结。   彭静静笑着一挥手:“好说。”   Tony老师也不知道这帮小护士里有彭总的亲姐,但就是一指指对了,说彭闹闹:“小美女你眼睛好看,就是这刘海太厚了,我都不能忍,不然我一会在春晚后台还是会一直想着你这辣眼睛的头帘,来来来,最后几分钟,我们抓紧。”   说着,腰上抽出一把剪刀,把一直强调自己的发帘很可爱是一位很资深的老师傅给她剪的的彭小护摁在了椅子上,咔咔几刀下去,带着助理走了。   然后这一整天,经过护士站的人都要夸一句:“嗳你这样更好看了。”   导致这个小姑娘时不时就要举着她粉红色的小镜子瞅瞅她的新发帘,心里挺美。   到了晚么晌,彭总溜达出来跟姐姐说晚上她做东,让彭闹闹把同事们统计一下,吃什么随便点。正说着,快递小哥又上来了……   “你的花。”   这回也不用问谁叫彭闹闹了,直接把粉红色的玫瑰花一递,完成交接。   这都第二束了,花丛里照旧插着一张小卡片,说祝你今天比昨天更开心一点,马廉。   彭闹闹:“……”   彭静静吊着两条胳膊,嘴里打了个响儿,说我就知道,丫追你。   彭闹闹:“……”   彭总今儿拆了尿管,出来溜达手里少提一个袋子,更能蹦跶了,嘴里又一个响儿:“嘿,快看,有人脸够臭的!”   彭闹闹无语一转头,发现本该在家休息的喻兰洲站在大办公室的后门,一手提了个大保温袋一手抓着滴滴答答淌水的雨伞,面无表情看着她。   彭总不嫌事大,非常满足地评论:“酷~~”   彭小护扭回头,咬着牙:“你赶紧给我回病房!”   “我不!”彭总提溜着她的小袋子一摇一摆杵到了一脸担忧的宝大夫身边。   这是个VVIP站位。   有人不说话,那彭小护也没上赶着先打招呼,就低着脑袋装很忙整理手里的东西,忽然,那人手里的保温袋出现在她桌上,压住了她的护记本。她抬起头看见他一直盯着她的新发帘,然后这人一转身,露出了背后的双肩猫包。   这包彭闹闹比谁都熟,就是她自个在网上买的,因为三花被她喂成了小猪所以订的最大号,粉红色,拉链上缀着一颗毛绒球球,平时把猫带回大宅用的就是这个包。   包的中间是透明的,脸上黑眼圈越来越大的小猪……哦不,小猫扒着透明罩子朝小姑娘喵喵叫。   然后一歪脑袋,萌兮兮地朝她卖了个可爱。   “……”彭闹闹不知道她爹得下多少决心才能把三花给送回来。   不容易。   那么个大高个背个粉嫩嫩的书包其实是很怪异的,但因为是喻兰洲所以甲乳科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辣眼,反而,彭闹闹的亲学生捂着心口花痴:“嗷!师公好适合粉红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绝了!!!我要拍下来!!!”   啪叽!   被老师一掌拍在屁股上:“你给我适可而止!”   嫩葱:“QAQ!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人走到了拐弯处,头都没回,眼看着于小宝要追,被彭闹闹一眼劝退,身边彭静静打个哈欠:“就这???好无聊!”   然后啪嗒啪嗒走了。   护士站里,彭闹闹打开保温袋,里头是两盒十寸披萨。   一盒双倍芝心卷边,一盒薄脆饼底。   她从前每次都纠结到底要点哪一款,然后喻兰洲就会两款都给她点好。   她今天……确实是想吃披萨来着……他怎么知道?   大大的眼睛又瞪住小宝,宝大夫一脸莫名其妙:“啥?”   不是他……   小姑娘望望窗外的大雨,瘪着嘴,说你们分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甲乳科下去三层就是骨科。   彭闹闹从楼梯走的,到了骨科没进去,打电话让马大夫出来,马廉马大夫体格健硕,这么冷的天即使是在有暖气的地方大家也会在里头穿件长袖衫,他却是仍旧夏天的短袖白袍,大概是刚下手术,内里还是绿色的手术服。   骨科和甲乳科不一样,骨科越到年关越忙,除夕往后三四天是各种意外高发期,基本上大夫都是连台手术。   “你……”彭闹闹瞧着一脸憨厚笑得十分腼腆的马大夫,“你以后别给我送花了。”   “不喜欢?”马大夫十分重视,“不喜欢颜色吗?还是味道?”   “不是花的问题……”小姑娘说。   “那是我的问题,对吗?”   闹闹道了声:“抱歉。”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是要照顾你妹妹不想分心还是纯粹对我没感觉?”马大夫挺礼貌的,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淡淡的笑。   叫彭小姑娘实在不忍心打击,只好把责任都推给了家里的小光头。   “没关系。”只见马大夫一抬手,“我可以等你,闹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工作这些年,每天忙忙碌碌的,只有内天跟你一起吃饭才觉得特别开心,我觉得医院这么大,我能捡着你的身份证是一种缘分,你现在的情况我明白,我也不会催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彼此了解了解,好么?”   这就不是祭出彭家小光头能解决的了……刚换了空气刘海的小姑娘其实对怎么拒绝别人不太有经验,毕竟她从小到大只谈过两回恋爱,两回都兴头头自个蒙头冲,然后两回都没好结果……这种单方面被追求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体验过。   “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她很诚实地告诉对方。   “喻主任么?”马大夫问。   闹闹:“……”   “他水平很不错。”马大夫居然还能夸夸情敌,虽不是一个科,但在手术室里也听说过喻大夫的大名。   “不过你们不是分手了么?”憨厚老实的男人小道消息倒是听得不少。   闹闹没有否认分手的事实,也没有否认她喜欢的是喻兰洲这个事实,对马大夫说:“情况就是这样,分手了我也还是喜欢他。”   她的后颈微微发热,即使是妹妹她也没说过,这似乎是她心里最想说出来的话,所以才会这样心跳加速,后背泛起薄薄一层细汗。   “原来是这样。”马大夫看着小姑娘,喊她的名字——   “闹闹。”   “我希望在拒绝我之前,我能有一次公平追求你的机会,如果还是不行,我放弃起来会比较容易。试都不试不是我的风格。”   “可是……”   “我该去手术了。”他抬了抬手打断,“还有,你今天很好看。”   、、、   彭闹闹突然觉得这位看起来憨厚的马大夫似乎不怎么憨厚,说话一套一套的……   她慢慢爬上楼,于小宝和嫩葱正在啃披萨,很香,可她没吃,扭头去找妹妹,说要吃鳗鱼饭。   于是彭总给这一层所有人订了北城最高级日料店的鳗鱼饭,还有各种握寿司。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喻兰洲来的时候手里依然提着个淌水的雨伞,当然,快递小哥也依然准时出现,塞到彭小护怀里的花换成了嫩黄色。   彭家的小光头照旧是在查房的时候用脚趾豆拉开抽屉:“你今天可以拿三颗,吃吧,心里怪苦的吧。”   喻大夫用手拍了一下她脑袋,走了,有一场手术,从下边县里临时送上来的病号。   其实一点都没使力,但彭静静就是朝姐姐告状:“丫打我!!!”   然后被姐姐也拍拍脑袋:“你最近有点活泼过头了。”   彭总:“QAQ!”   手术很顺利,取了五处淋巴做冰冻切片,其中一处显示已转移,术中尽量剥离全部淋巴组织,后期还要配合药物治疗再看效果。这一场是于小宝二助,喻主任难得在台上会聊别的,一张口罩蒙住了半张脸,在安静得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中蓦地问:“昨天她吃了几片?”   宝大夫手有点抖:“后来彭总叫的鳗鱼饭……”   他就再没问了。   下了手术于小宝追过去刚喊了声喻主任,就被喻兰州用手挡了一下。   他们站在手术室的更衣间里,听见浴室里两个男的在说话,打头一个“彭氏”就知道说的是谁。   “老马,可以啊,跟大小姐这就搭上了?我听说她昨天来找你?还是你小子牛,一套一套的,花没白送!有空教我两招啊哥们还单着呢!”   “你要随便追个小姑娘犯不着跟我学,亮亮你的执业证就有大把的妹子要约你。”这声音想必就是马廉了,带着很了不起的得意。   “可以,马哥精辟!”另一个静了几秒,想想觉得还真是这样。你要想约个外地户口执业证就够了,要是想约北城本地的姑娘,加上积水潭仨字也妥妥的。   于小宝和马廉见过两回,一回打球一回会诊,瞧着是个挺老实的,没想到私底下会这样,他瞅了瞅喻老师的脸色,反正喻兰洲没动他也不动。继续站着听墙角。   “我听说彭护士长得挺好看?”男人八卦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还行,胖了点,个头也一般。”马廉想了想,“比较丰满。”   帘子里头男人们就怪笑起来。   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胖不要紧,有钱啊!你要当了彭氏的女婿以后哥们都得仰仗你啊马总!”   “女婿?”马廉吹牛逼挺厉害,“她妹妹不行了,乳腺癌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以后我把医院这里辞了回去帮她管彭氏,这家俩闺女,几十年后整个彭氏都得跟我儿子姓马!”   于小宝就感觉他喻老师动了一下,快到来不及拦,人撩开帘子就进去了。于小宝跑到一半听见里头很闷的一声,都是男人,谁小时候没打过架?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他不管不顾也窜进去,生怕他喻老师吃亏,内马脸的体格可是跟块铁疙瘩似的。   一进去,就见喻兰洲站在水下,浑身都被浇湿了,马廉光着身子,肌肉虬结,捂了一下小腹。小喻爷刚才确实是一拳打在马廉身上,可那是人没防备,后边一拳就没那么容易了,两个男人相互桎梏着,旁边隔间听见动静的哥们围了浴巾最后一个过来,同仇敌忾指着于小宝:“你们想干嘛!!”   然后看清了背对着他的喻兰洲。   知道是背后说人闲话被听见了,一脸尴尬。于小宝认得这人,也是骨科的,级比他大,是个副主任。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拉开”这个瘦嘎嘎的副主任对于小宝说话就没跟喻兰洲说话的时候客气,知道这就是个住总而已。   于小宝反而一挥手把人推开,也不是故意,就是对方太弱鸡,一下被他拍在墙上,他说:“你说干什么!你俩刚才说的叫人话?肚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喻兰洲不是个话多的,和马廉交握桎梏的手默默使劲,可谁都挣不开谁,马廉刚挨了一拳火气上来:“听见又怎么?你俩分手那么久你有什么身份管?告儿你我俩好着呢!劝你甭找事,你打不过我!”   “谁告诉你我没身份?她不是你能碰的。”喻兰洲话说得很平静,但后背肌肉绷得死紧,倏地挣脱了桎梏,摁着马廉的脖子把人压到地上。   下一秒,马廉翻身换了位置,他后背贴到了地上。   见过外科大夫自由搏击的没?这儿就有。   宝大夫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他喻老师手术做的牛打架也蛮有架势,他想都没想,直接上手把姓马的扒拉开,一拳砸在耳后最脆弱的地方。喻兰洲这时候还能顾得上,吼:“于小宝你给我出去!”   生怕牵连他。   可咱宝少爷是谁?怕谁?   没在怕的。   在花洒下吼:“喻老师我帮你!”   一旁弱鸡副主任也来帮忙,就那么一丁点大的格子间里,四个男人乱作一团,于小宝实在嫌这人碍事,站起来把人搡外头,就这一下,喻兰洲暴起,一个绞杀把马廉摁在墙上,论肌肉力量马廉比他强多了,可这时候意志占了上风,任马廉怎么动就是挣脱不开,他近乎窒息,喻兰洲在他身后低低警告:“给我离她远点儿,嘴巴放干净,再有下一次我让你从积水潭横着出去。”   他有分寸,适时松开手,胸口喘得很急,水流一道道从短刺刺的发梢浇下,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一帮人边喊着别打了一边往里冲,喻兰洲眨眼的一瞬间脚踝被马廉攥着用力扯了一下,他整个人在水里往一边倒,落地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   接着就被马廉死死压在地上,拳头挥过来砸在他唇角,嘴里立刻尝出了铁锈的味道,同时喻兰洲顺手操起地上的一个脸盆,啪一下砸在马廉头上,稀碎。   手术室主任带着几个男大夫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   赶紧几人一边把人分开,马廉还光着呢,头晕脑胀地找东西围下三路,喻兰洲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心里不痛快,在于小宝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又往那边扑了扑,被手术室主任极其严厉地喊了声:“兰洲!!!”   喻兰洲眼里被水刺得发红,他瞪着也一脸不甘的马廉,被主任连推了两下,才终于卸了力,被带出了更衣室。   他一出去,外头焦急等待的小护士们顿时怒了——   怎么这样啊!把我洲洲脸都打花了!!!!我靠大煞笔回你的马棚吧!!!!以后谁都不跟你的台!!你自个一台你多能啊你就继续能吧草!!!!!   喻兰洲刚才没觉得怎么,十分钟后肾上腺素趋于平稳就感觉到痛了,一张脸高高肿起,嘴角的血顺着流到了下巴颌,滴到他还没来得及换的手术服上,晕开一小片,他默默用舌尖抵了抵,发现有颗牙松了。   几个年长的老护士把他带到休息室,围得团团转,你取消毒液我拿纱布,反正这儿是手术室,要什么都是现成的!各个脸上都是心疼,说你跟那人置什么气啊,他那么壮你夺吃亏啊,有事怎么不说?说了咱一起想办法啊……   “小宝……”一直沉默的喻兰洲唤了一声。   就两个字,唇角的神经牵到太阳穴,疼得那里一根筋蹦蹦跳。   都快哭了的宝大夫赶紧蹿到近前,听他喻老师几乎是气声道:“你没伤着吧?”   “我都好。”于小宝真哭了,因为喻兰洲问他的第一句是这个。   没多久,喻兰洲带着小宝走了,起来的时候单手撑了一把座椅扶手,谁都没注意到他将另外一只手默默固定在髋骨、也就是腹部连接大腿凸起的那块骨头旁。   两人在半道上遇到了被手术室主任通知后赶来的邱主任,小老头背着手看着一脸花里胡哨的学生,没好气地领着回病房了。   休息室的门从内锁上。   而这件事第一时间被手术室的护士私戳给了彭闹闹。   甭管明天这事怎么传得漫天风雨,今儿器械护士和巡回护士用语音把马廉骂的狗血淋头,说我们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了,说着说着就上手打起来了,闹闹你快给喻主任看看,他伤的不轻!!!   喻兰洲被小老头领回来的时候闹闹正在单人间给妹妹接瓶,直接错过了,回来就感觉整个护士站气氛严肃,赖护士直接就哭了,又看到这些微信,心一下提了起来,不知道喻兰洲到底伤在哪儿,有多严重。   而另一边,于小宝照着邱主任吩咐锁上门的同时,喻兰洲低低交代了一句:“老师我手动不了了。”   齐护士长牵着快要哭了的小姑娘凑近休息室咚咚两下,就听里头邱主任怒吼:“喻兰洲你脑子被门挤了啊!!内科内帮人手伤就伤了不打紧你跟他们玩真的???你是个外科大夫你手伤了怎么做手术!!!!还要我跟你讲讲一个外科大夫的手有多精贵吗????”   轰!   彭闹闹脑子里剧烈震了一下,急的站在门口跺了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钊哥飙车的时候站得远远的说自个手精贵,这回也不顾忌了,啧啧啧,到底关心则乱哦~~~亲妈很满意,今儿没写到醉汉,明儿继续,这是双更的分量,雄起一把,懒得分章了,大家一起看八~~~~   怕你们担心,提前预告,没事啦,小骨裂,正是向胖胖撒娇的好机会!!!!   疯狂想吃披萨ing!!!啊啊啊啊啊!!!! 第90章 入冬11   第九十章入冬11   邱主任吼没两声就有点喘不上气, 喻兰洲这人桀骜,但对老师十分敬重,就乖乖站着, 一句没有, 随便骂。   于小宝斗胆:“教授,丫是骨科的……”   邱主任:“……”   刚着急忙慌的没听清楚, 就听手术室主任气急败坏:“你赶紧来一趟吧老邱,我是管不住了!”   小老头暴起:“我不管是什么科!!大白天给我茬架喻兰洲你是要上天啊!!!积水潭这百年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猢狲!!就你这斤两打得过骨科么?”   “赢了。”小喻爷从头到尾就这俩字。   他虽然手废了但内家伙也没讨着好,上下三路被一帮人扫了个清楚, 脑子也开瓢。   老头这一下被噎得够呛。   而于小宝心里对他喻老师的崇拜默默又上了新高度——   人帅智商高业务牛疼学生品格好最重要的是特么打架也能赢啊!!!!这个男人是完美的,不接受反驳!!!!!   “到底为什么打架!!!”邱主任怎么也想不通, 同时抬手让于小宝去开门。   门打开,彭闹闹最先看见的是于小宝脏了的衣服, 再一眼,是喻兰洲穿着手术服的背影,他湿透了,衣裳顺着脊椎的弧度紧紧贴在后腰那一块,他没回头, 只低低道:“我没事,出去。”   可小姑娘却是个倔强的主,你让我出去我偏不出去, 蹬蹬蹬每一步都跟哥斯拉进城似的、走到了这人跟前——   看见他胸前一小块血迹。   闹闹鼻子酸得要命, 死死攥着手, 一双兔子眼狠狠瞪人。   喻兰洲的眼镜折了,这会儿什么都挡不了,被小丫头明明白白瞪住,只好撇开眼。   齐护士长上来劝:“好了好了邱主任, 外头都听得见,甭说了,消消气,来兰洲,快给你老师道个歉……”   “他不该跟我道歉!”邱主任气红了脸,积水潭真是没出过这种事,这下他们甲乳科可真出名了。   打架是什么?是暴力!   究竟什么事非要使用暴力?   邱主任老了老了,一颗心再次悬起来,从前担心这个学生就这么消极下去,这么颗好苗子就这么浪费了,所以耳提面命地让他搞专业搞研究,累死累活把人领到现在这个职位,以为能歇歇,得,开始给我玩花招,茬上架了!!!   “去,找个血压计。”齐护士长对闹闹使个眼色。   小姑娘哒哒哒出去哒哒哒回来,蹲在地上给小老头量血压,是真气着了,高压175,又哒哒哒出去倒水给小老头吃药,邱教授抚着心口质问:“还不说是不是??!”   喻兰洲深深低下头。   “你来说!!!”邱教授一指于小宝。   闹闹也看着他。   “内畜生嘴脏!”宝大夫嘀咕一声,替他喻老师委屈。   说完,幽幽瞅了瞅他大彭。   心疼坏了。   怎么有这么坏的男人啊!   彭闹闹一愣。   “小宝。”喻兰洲唤了声,不叫他说。   宝大夫就乖乖缝上嘴,有样学样低着脑袋。   邱主任哪懂这里头的事啊,见怎么都问不出更气,齐护士长倒是知道楼下骨科有位姓马的大夫成天送花,那么他们兰洲这是吃醋了?吃醋了也不会动手啊平时那么斯文一人……   齐护士长也跟着瞅瞅闹闹,见小姑娘蓦地沉下脸。   “这事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邱主任挥挥手,长长叹口气,“甭跟我眼前晃,气死我对你没好处,我不管什么原因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你还带着小宝一块!从今儿起你不用手术了,等院里处分下来再说……”   说着瞧瞧学生内只动不了的手,眼里浮起担忧,转而看向闹闹,把这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扔沙袋似的扔给彭小护:“你要是也管不住就让他自生自灭。”   邱主任走了,给他学生收拾烂摊子去了,房间里,宝大夫摸摸鼻子,讨好地喊了声:“闹闹。”   小姑娘倏地抬脚往外走,这时候,一直低着头的男人也跟着动了,默默跟在小姑娘身后。   跟着她进治疗室,看她指了指床,立刻乖乖坐上去。   “我没事……”他低哑地说。   彭闹闹眼里一下就湿了,她的眼睛大眼窝又深,此刻像是盛着一汪水,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掉下来。   她现在不想哭,不想让这人瞧见她哭。   女孩不理睬,叫男人心里没底,哀求似的唤她:“闹闹。”   “你不要叫我名字!!!”小姑娘气咻咻,这一声厉害极了,叫喻兰洲抿紧唇,再也不说什么。   这时候,有人叩了叩门,进来个熟人,是骨伤科的小柳大夫。   小柳大夫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无视喻兰洲衣服上的血迹,解释着:“邱教授打给我让我上来瞧瞧。”   也不问到底是怎么摔的,执起喻兰洲的手摸了摸,说下去拍个片吧。   彭闹闹一听拍片,视线不受控制落在了那只手上。   然后拿着小柳大夫开的检查单,拿着喻兰洲的医保卡,蹬蹬蹬火气很大地下楼。   医保卡是刚才小宝递进来的,这姑娘实在是火焰太大,能燎着人,所以宝大夫躲远远的。   小柳大夫朝喻兰洲笑了一下:“估计是骨裂,赶紧去吧。”   喻兰洲就这么吊着手,几步追上哥斯拉似的小姑娘,跟着进电梯,到了住院部的x光室一拍,几分钟片子就出来,再跟着有空气刘海的哥斯拉回病房,交给小柳大夫。   全程都是彭闹闹在忙活,喻兰洲想帮忙拿个片子都被啪叽拍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小柳大夫是把医药箱拎到甲乳科给做的固定包扎,完事了也知道要找谁交代,直接就对彭小护说:“甭让他沾水,定时到我那换药,过完年再拍个片看看情况,一般三个月就能长好。”   小姑娘特别认真地边听边点头,把人送走的时候拉开抽屉捻了一条进口巧克力塞人大夫兜里,是个谢礼。   小柳大夫扭头朝远远看着这边的喻大夫请示,见他没反对,高兴地收了。   然后,治疗室的门被带上,谁都不进去打扰,就连赖护士也在护士站里嘀咕:“这活我不抢,就得闹闹来,她现在跟颗炸单似的,一点就着。”   “总算听你说句我爱听的。”钱护士点评。   接着几个人都走了,挤在大办公室里,非必要不靠近护士站,因为护士站和治疗室就一块薄薄的板子,里面说什么都能听见。   、、、   但其实里头的人什么都没说,跟被摁了静音键似的。   喻兰洲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指腹和小臂都有擦破的伤口,彭小护举着一支棉签给他消毒,天气凉不容易发炎也就没包扎,用眼神示意这人抬另外一边手,瞧瞧,没伤,于是换支棉签怼到这人嘴角。   “嘶——”疼,生疼,但小喻爷没躲,就让他姑娘这么往上戳,他的眉心不由自主折起来,眼白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血丝。   闹闹默默放轻了力道,蜻蜓点水般用碘伏擦过唇角,吐出俩字:“张嘴。”   看见里头破了个大口子,重重吸了吸鼻子。   “不疼……”喻某人不敢多说,生怕点着这丫头。   “不关我事。”小姑娘装冷漠装不上心,棉签一丢,要走。   手腕被男人圈住。   他握着她,想这么和她待在一块。   可闹闹甩开,蹬蹬蹬出去了。   这天晚上,她没在医院陪妹妹,独自在附近找了个酒吧……   积水潭过条马路就是什刹海,再往里走点就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这儿白天瞧着平平无奇,天一擦黑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夜夜笙歌。   彭闹闹要了一杯芝华士,加冰,手边有她喜欢的坚果和小鱼干。   这顿酒很早之前就该喝了,他们分手了,妹妹病了,他走了……可那时她一个人,怕醉,怕醉了没人护着她,所以不敢。   这儿多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和猎艳的老手,见她一个人,酒刚下肚没多久就有男生挨过来笑着问:“妹妹,我能坐这儿么?”   小姑娘摇摇头:“我想一个人。”   什刹海这一片居委会管得严,派出所也在附近,所以店家做生意特别谨慎,看见落单的小朋友都要多盯着点,生怕出事。酒保擦着杯子呢,又给送一小碟果盘,陪着聊天,一眼就知道这位妹妹心里有事。   蓦地,她身边坐下一个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混在这五光十色的夜场里十分突出。   酒保刚想说话,见这人一抬手:“认识。”   彭闹闹嗖地抬头一瞧,又耷拉下小脑瓜,不吱声,也不赶这人走。   那就真是认识了,酒保放心了:“喝什么帅哥?”   “汽水。”喻兰洲说。   然后手边多了一杯冰可乐,彭小姑娘喝一口他也喝一口,彭小姑娘吃花生米他就干看着,叫酒保觉得他忒可怜了,干脆也送一小碟。   就见这男人把碟子往姑娘手边推推,全让给她。   又见小姑娘翘着嘴巴把碟子推回来,不肯要。   酒保笑了,问:“惹女朋友生气啦?”   喻兰洲闷闷地嗯了声。   这种情况人见多了:“道个歉,哄哄就完事啦。”   “我跟他没关系。”小姑娘很认真地跟酒保大哥解释,“我俩……”   她的手戳戳自个又戳戳喻兰洲,“我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瞪身边男人:“你来干嘛?不要你来!”   这小性子使的……酒保大哥两手大拇指对着碰碰,笑着走了。   小喻爷惯他姑娘从来不手软,你怎么撒气都随你,我反正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就守着你。小姑娘一杯喝完又要一杯,酒保先是看喻兰洲,见他不反对,就又给换上一杯满的,等彭小姑娘要第三杯的时候,这儿酒还没上来呢,就见小小一道身影跑了出去。   他腿夺长呐,一步顶小短腿三步,陪着她跑到树下吐,其实彭闹闹今天就只吃了几粒花生米,吐也只能吐刚才喝下肚的酒,洋酒本就烈,顺着她的喉咙喷出来,烧得火辣辣地疼,还苦,叫小姑娘眼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眼被洗刷得清明。   吐完,人蹲地上,醒神的间隙喻兰洲倒回去一趟把酒钱付了,再出来瞧见他姑娘直愣愣地盯着他,小脖子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像是等着被他捡回家的流浪小猫。   他递过去一瓶水,被一爪子拍开,挺凶:“你别碰我!”   小喻爷顿时就不太好。   说着又往后边挪了挪屁股:“脏……”   从胃里返出来的酒精没有了那股麦芽香,反而泛着酸腐刺鼻的味道,让一个原本香喷喷的小丫头成了一缸豆汁。   、、、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不在意,瞧见她衣领上沾着酒渍,用自个的袖子给抹了抹,不想让她湿哒哒的难受,然后单手把人提溜起来,喂她水,垂着眼给她整理发帘,挨得很近,低喃着:“自个肚子里出来的嫌弃什么,我不嫌弃,现在咱俩都一个味,走,回家。”   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着点了,小姑娘彻底绷不住了,扯开嗓子嗷嗷地哭,哭得内叫一个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叫过路的大老爷们都以为是挨欺负了,拎着喻兰洲的领口就要揍,可小姑娘一头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柔软的后背的贴着喻兰洲的,张开她不算强壮的翅膀老母鸡似的护住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哭吼:“你们别碰他!”   得,多管闲事了,几个老爷们讪讪摸鼻子,撤了。   小姑娘回身狠狠拍了男人一下,打在他小腹上,他没觉出什么她倒是手疼,吼他:“你怎么这么傻!!!!”   到这里喻兰洲还是没听出来,就觉得他姑娘特别特别生气,快要哄不好那种。   他心里也慌。   真怕她哭着哭着、哭透了,就不要他了。   算起来这是自打彭静静开始化疗后的半年里闹闹第一次哭,不是为了妹妹,是为了他,或者说,是这么多事夹杂在一块,混成了浓浓一锅苦汤,终于是溢了出来。   “喻兰洲我觉得你丫就是个大傻逼!那么大个误会你就认了?你就让彭静静这么耍着玩?怎么有你这种人!你不觉得委屈么?!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可你什么都没为自己考虑!你这样让我很难过,我宁愿你自私一点,我的内疚会少一点!”   她昨天在家看完了所有的录像视频,发现一个没看过的,时间是他们说分手的那一晚,他立在走廊上给她发消息,整整等了一个小时,离开的时候瞅着猫眼,像是在瞅着她,一双眼深不可测,她从高清像素的视频里分辨出他的情绪。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隐忍。   “不委屈。”男人的喉结滚了滚,依然扛着所有事。   “可我替你委屈!”小姑娘哥斯拉一样怒吼,那段时间她觉得人生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我以前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稀罕我,所以你说分手就分手,你问过我吗?我太特么难过了,我觉得我就快死了,可我谁也不能说!我曾这样怀疑你,然后我现在知道你特么全是为了我!你特么才是最委屈的!你叫我怎么办?我快心疼死了喻兰洲!”   “对不起。”   她说这么多,他给的是这三个字,叫彭闹闹哇地大声哭,心里特么替他委屈死了。   他上前,看着他那么介意那么难过的姑娘,俯身吻她。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彭闹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然后自己心疼的嗷嗷哭。   其实没打多重,就是撒气。   又气又心疼。   他不管不顾又亲上去。   单手搂着她,用力磨着她的唇角,气息很重,心口很烫,把小姑娘亲老实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不联系我!”小姑娘抽抽搭搭开始算账。   他默默回忆了一下,觉得她是在说他在国外的那最后几个月。   “我太想你了。”他抱紧她,“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控制不住。”   “你当时为什么同意分手?你就没想问问我吗?”这是彭闹闹的一个心结。   “我觉得不太自信……”喻兰洲尝试说明白自己当时的心境,“我从来没这样过,我觉得我有很多缺点,配不上你,你太好了。”   说着,他深深看着她。   “喻兰州你是不是疯了?”彭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   他觉得自己很多缺点?   “我特么站积水潭门口大吼一声喻兰州我不要了谁要谁拿去我操不用一秒钟绝对被抢走!”   “拿回家供成宝!”   “是什么成就了你这样的错觉?你果然是个大傻逼!”小姑娘气成河豚,小脸鼓囊囊的,眼睛水亮亮的,十足可爱动人。   他低低笑了一下。   见他这样,闹闹的气气敛了一半,心里什么话都往外淌,哭着呢喃:“我看见你鞋柜上的照片了,我不想理你,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想让你着急,所以我不叫小宝告诉你我的事……但是我现在好后悔,我不应该这样,你那么难,你在外头那么辛苦,我却只会给你拖后腿,你说,你那回发高烧是不是被我气的?喻兰洲你这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你说了我也可以接受的,大不了把彭静静揍一顿嘛!我们姐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别把我当小娃娃!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力量,我希望听到你说……”   “我爱你。”他一把嗓子磨得糙糙的,鼻尖亲昵地点了点她的,双眼泛潮。   彭闹闹哑了。   “很爱很爱你,闹闹。”   刚才唠唠叨叨一火车的小姑娘继续哑巴。   感觉这人被魂穿,从前不可能这么说甜话。   她推了他一下,转身火车头一样冲在前头,冷风也不能让她冷静多少。   男人紧紧跟着,从后海酒吧一条街尾巴似的跟进小区里,在看门大爷乐呵呵打招呼的时候替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问声好,和她一同踏进电梯里,一同出来,在小姑娘戳指纹开门的时候,拉住她——   他低头,试探地含了一下她的唇角,见她虽然哭却没推开,鼓起勇气用舌尖舔过那柔软的下唇,然后就无法控制了。他的嘴唇重重吮西她的上唇,随后舔过齿肉,小姑娘仰起头,微微张着嘴,他的舌尖有力地撬开上下闭合的贝齿,揪住那条粉红色的软肉,拖过来,吃进自己嘴里。   听见她似埋怨般唔了声,手更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他将她牢牢抱紧,唇舌交缠间彼此呼吸沉重,体温飙升,喻兰洲的手心发烫,熨着闹闹,他们像是生命中两颗枯败的古藤,紧紧缠绕,焕发新芽。   喻兰洲,把她的嘴唇咬肿了。   两人气喘吁吁停下来,他的手从她的后腰挪出来,礼貌地回到隔着一层布料的距离。   可彭闹闹整个后背都是麻的,肩带也滑下来一边。   她的脸很红,他却一直看着她,她的耳朵后面烧成一片,用手捂住了脸。下一秒,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在她的手背,还有点刺刺的。   她猜到了,扭着腰躲。   “你好烦啊……”小姑娘娇嗔着跺脚,一张小番茄的脸庞愠怒似的瞪人,眼泪还没断。   喻兰洲拉起她的手背又亲了一下,冒头的青胡渣磨过手背,他的嗓子发哑:“别烦我。”   这一句太软了,软到她的心直接化成水。   他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耳朵贴住他的心口,听见他过快的心跳。男人一个用力直接把小姑娘抱回家,抱进卧室里,锁上门。   小猪本来挺热情迎接姐姐来着,还没开始表演呢,一脸懵逼看着这两个人类粘在一起进去了?锁门了?当我空气么?   “喵!”小猪凶凶叫了一声,报复性地把沙发挠破一个口子,满意地回窝了。   黑暗中,   不依不饶的女孩在门后抱着男人咬了一口,虎牙很尖,喻兰洲疼得往下蹿,直接坐在了地上,连带着闹闹也落在地上,他的手舍不得撒开她,哑着声求饶,她心疼,又给亲亲,像一团毛茸茸的小动物,叫他低头说小话:“甭闹了,憋不住。”   单手把针织衫脱喽,瞧见一头乱毛的姑娘,喉结上下滚滚,说实话:“真憋不住。”   这都夺久了!   爷可是当了大半年和尚!   闹闹一听,眼红红的,翘嘴巴:“你为什么打架?”   “丫不是好东西。”喻主任一提就着火,没把话学给闹闹听,但小姑娘聪明,大概猜得到。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真跟水做的似的,哭:“我好怕你就把我让给别人了!!!”   “不能够!”他咬她。   “我要是答应怎么办”   “把你抢回来。”   “你土匪啊。”   “不可能放你走,休想。”他顶她。   小姑娘一下就没声了。   轮到男人开始算账——   “你朝丫笑。”挺委屈,醋劲大。   “那我跟人吃饭不笑难道哭啊?我就是回个礼啊!你气什么!”小姑娘倒是觉得这没什么。   “我没气你。”   哪敢……   “放屁,你东西扔下就走了,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   闹闹是跨坐在他腿上的,他轻轻揉了揉她脑袋,顿时想起从前这丫头跟他撒泼打滚说想再买几个罐头喂妹妹时的模样,他往她脖子根蹭了蹭,说我是跟自己生气,我从前没给你买过花。   小姑娘一下变得乖兮兮,她在这一刻像一只刺猬,收起刺,翻身仰躺露出柔软肚皮,哼哼:“我也不是非要花,我自个也能买……”   “不一样。”他顶认真地说,“我总觉得我已经对你很好很好了,已经竭尽所能了,可我现在才看明白,我做的不够多,连内小子都比不上。”   眼里又染上不虞,不甘心输给那种人。   闹闹手伸到他后颈,摸摸那儿的红痣,是他很熟悉的属于她的安抚,顿时就被顺毛了,又咬上她的嘴,问她:“这么多事,能翻篇不?”   “喻兰兰……”小姑娘轻如羽毛地摸他耳垂,唤出给他起的小名,问他,“你手疼么?”   他的心就落到了地上,稳稳的,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一只手不能使劲,在她耳边磨:“抱紧喽,摔下去接不住你,去床上。”   闹闹肚子里似乎有蝴蝶在飞,很痒,人往他身上贴,两条腿夹着他的腰,就这么被带过去。   她躺在那儿,紧紧抱着喻兰洲,像在大海里抱着唯一的漂浮物,死死不撒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没一会儿枕头就洇开一小块深色水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爆字数,双更合一,又懒得分章,双更真的很耗精血(我在说什么哔哔哔——)   新文很冷求预收丫!!!《恋恋红尘》继续和大家一起走下去哦~~~~   再次谢谢打赏和花花~~啾咪~~~ 第91章 数九隆冬1   第九十一章数九隆冬1   喻兰洲侧躺着, 和这丫头面对面,像是两个半圆,合成了圆满。   好的那只手把扎到眼睛里的刘海拨开, 照着自个的喜好分成了五五开, 小姑娘哭着他也没喊停,知道把她委屈坏了, 一时半会停不了,低头细细瞧她,分辨现在究竟是几分醉。   彭小姑娘统共也就喝过那么几次, 回回还是跟他,一般都是啤的, 顶多来点红的,哪儿碰过洋的啊, 两杯下肚吐了一多半,照说是没醉的多厉害,可这姑娘一旦沾了酒特点就很突出,首先是软,软得跟天上的云朵似的, 就是一坨可爱的肉团子,哪哪都招人疼。   然后是粘人。   扭股糖一般缠着你,挨着躺还不成, 非要攥着你一点东西, 手或者一片袖子, 她不挑,小脚丫也要贴在你身上,哭痛快了还蹭一蹭,继续哭。   再然后是话很多, 几乎不过脑子,有什么说什么,娇滴滴地抽哒哒地跟你说小话,说自个这段时间特别难,在外头装坚强一个人的时候就想哭,说喻兰兰我特别想你,说咱们科的蛀虫被开了,你学生给我买草莓蛋糕了,他们每次说漏嘴喊我师娘我就控制不住要给他们点下午茶。   说着说着用脚踹他,到底还是在撒气,事情虽然说明白了但情绪上还没好,你要躲她就嚎,你不躲她踹两下也就乖了,还问你疼不疼。   小喻爷把姑娘搂怀里,跟搂着别的姑娘似的,小丫头瘦太多,不是原来熟悉的那个尺寸,可他手也不老实,人还哭着呢,就总想摸摸她,哪儿都滑溜溜的,最外头的衣裳被他扔在客厅了,酒味全都在那件上,剥开来,里面的打底和姑娘的皮肤都泛着奶甜的香味,她也老实,让摸,他伸到前头抚了一把小肚子,从前这一块是厚的,弹手,可现在却没了,很平坦,肚脐眼很秀气,他拿手指戳了戳,小姑娘边抽搭边很认真地跟他说:妈妈说不能戳,戳漏了。   他低低笑起来,亲吻她的脸颊,低喃:“那不戳了,可不能漏。”   她就乖哒哒地点点头,揉揉眼,说我哭得眼睛疼。   最后,是彭醉汉最经典的一式,指指自己嘴巴,要求你:“你亲亲我这里。”   这话说完,窗台上滴答滴答淌下雨水。   家里暖气足,她的脸像颗新鲜应季的红番茄,里头汁水丰沛口感起沙那种,记得这丫头上回喝醉也是这样,在客厅里拉着他,说你亲亲我。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一晚,他成为了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永远忘不了她青涩的模样,也不会忘后来她学会在他怀里调皮的模样。   一转眼,一年就要这么过去了。   “闹闹。”男人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哄着他姑娘,“我手疼,你上来,好不好?”   哭唧唧的小姑娘一愣,秀秀气气打了个小嗝,哪儿还有刚才特么来特么去的凶悍架势。   脑子慢半拍,在喻兰洲发亮的眼睛里想出了这道题的答案。   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树袋熊似的抱着他。   一点一点拆他最贴身的衬衫,手指发软,很笨,干脆把衣摆从裤腰里抽出来,爪子探进去摸了一把,在男人愈来愈深的目光中,朝他软叽叽一笑,凑上去,亲亲他一看就很疼的嘴角。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吻得那么用力。   他的脸破相了都,可还是很帅,是那种三好学生突然染上小流氓气息狂放不羁的帅气,闹闹好喜欢,脑袋晕晕地亲到耳朵上,倏地被喻兰洲拉开,他把她身上最后一件小一给扒了,扔在床角。   然后直起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耳朵一直往下揉,每一寸都没放过,就在小姑娘难耐地向后仰时,他很喘地低语:“坐上来。”   闹闹撑着他的肩膀往上抬了抬,然后沉腰。   之后就什么都没时间想了,只感觉很热,暖气很热,身体里也很热,两人汗津津粘在一起发颤,却不讨厌,反而很喜欢这样的亲昵,一直到最后都不肯分开。   是他怕她着凉,哄着她,她才肯下来,裹进被子里躺好,气喘吁吁的,抱着他的腰,困得睁不开眼。   喻兰洲倒是清醒,哄着他姑娘睡觉,听见她快睡着了还不放心,拉着他的手喃喃:“你别离开我……”   这句话也正是他想说的。   、、、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说不清是睡前那一场太累了还是酒劲过了难受,大腿根连着腰那一块酸疼酸疼的,连翻身都懒得,闹闹睁开眼,缓了两秒,复盘一下喝醉后的记忆内存,观察一下这个房间,得出这一切绝对不是梦的结论。   反正她一喝多就乱七八糟的样子喻兰洲早习惯了,她就一点没见外地拿脑袋蹭蹭身边抱着她的男人,很娇气很娇气地哼哼:“想喝水……”   她一动喻兰洲就醒了,等着她沉思完,等着她撒娇了,低头亲了一口,碰疼了嘴角的伤,龇牙咧嘴起来拿水。门一开,猫窝里的小猪掀开眼皮瞅了瞅,没怎么搭理,换个姿势又睡了。男人单手端着个小餐盘进来,上面有一个巨大的杯子,满杯的温水,还有一盒插着铁勺的冰淇淋。   他背着厨房的灯一步步往里走,明暗交替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十分显眼,他踢上门的时候抬起腿,牵连腹侧的腹外斜肌,那形状漂亮得叫小姑娘不太自然地扭开了头,可她是个大姑娘了,什么没瞧过啊?又坚强地把脑袋扭回来,正巧在没有开灯,唯有窗外透进来些微路灯的房间里对上喻兰洲带笑的眼神。   她接过盘子搁在腿上,他开了床头小灯掀开被子坐进去,在小姑娘吨吨吨喝完一半水后拿走,自己也仰头灌了半杯,问她:“吃不吃冰淇淋?”   真是……   彭小姑娘觉得无论喻兰洲做什么都整好戳在她点上,送花她是没什么感觉的,但你要是在这么热的暖气房里给她来一罐冰淇淋,那能顶一车的玫瑰花。   他揉了揉那颗小脑瓜,凑过去让她喂一口,咬她耳朵:“往后想吃什么都给你买。”   真是太瘦了,哪哪都小了……得补回来。   彭闹闹哪儿听得懂他潜台词,摇摇头说不吃,说过完年就夏天了,我们女孩子……   喻兰洲就压根没让她说完,一下封住了嘚嘚嘚的小嘴巴,把她刚吃进去的冰淇淋全抢走,闹闹笑着想抢回来,可技术不行,到最后还被人占了便宜。   他松开嘴,说你再喂我一口。   小姑娘憨憨把勺子怼到嘴边,他却摇摇头,指了指她的嘴巴。   她就在他那么专注的凝视下含了一大口冰淇淋,然后闭上眼。   感觉到他的体温在靠近,扶着她的后颈固定,唇舌纠缠亲昵间冰淇淋慢慢融化,顺着吞咽的动作滑进肚子里。   她眨眨眼,好奇地看他,舌尖碰上一块坚硬的金属。   “吃到了?”喻兰洲淡淡一哂,可眼里的笑带着邪气。   叫闹闹已经散去的酒意仿佛又袭上来,晕陶陶地。   “丫把我牙打松了。”小喻爷也有撒娇的时候,这么低低一句,叫彭小姑娘火又窜起来,说我明天就去找他!   “你可不许去。”他一把把姑娘搂住,不爽。   “可丫打你!”是要给他找公道。   有这么一份心就足足够了,小喻爷心里挺美,还告状,说丫手黑。   那闹闹就更气,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遇上这么个狗东西。   喻兰洲心里倍儿舒坦,给他姑娘顺毛:“没事,我找牙科做了牙弓夹板固定,能好。”   闹闹顿时心疼上了,瘪着嘴又要哭:“你看看你……手也夹板牙也夹板……没一处好地儿……”   “这儿没坏就成。”他笑着哄她,眼往下瞅瞅。   小姑娘啪叽拍他一下,不叫他贫。   后头一句:“我看你就是不会打架才吃亏的,往后甭管人怎么说我都不许动手了,我还以为你篮球打得好茬架也很行呢,听说你比马廉伤的重……”   说着说着就看她家喻兰兰脸青了。   闹闹哥叽笑起来,给顺毛呼噜呼噜:“哦哦哦,没事没事,不会打架不是缺点,是马廉长太壮了!”   这跟我家小孩不爱吃饭都怪饭菜太难吃有什么区别?真是够护犊子的。   就听喻兰洲幽幽说:“现在后悔小时候太乖了。”   从小到大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最高兴的是能在学校打球,他人缘好,从没跟人置过气有过口角,打对抗赛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要说十几岁的男生火气都大,可这种事队里人完全不让他掺和,说要保住篮球队最后一颗苗苗。   什么苗苗?   考试能拿满分苗苗。   除了他,球场上那一帮就没进过年纪前十的。   后来……后来学医了,连篮球都不怎么碰,生怕再骨折一次,影响以后握手术刀。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有能耐把马廉摁在地上的,绞杀术还是有一回跟王钊去上自由搏击学的,要拼力气他绝对打不过,知道得靠技巧,脑子一下就想起这招。他脸上挨了一拳其实脑子嗡一声都懵了,但也没在怕,就想替他姑娘出口气,拳头一挥也知道这事小不了,院里肯定得处分,可就是完全不在意,豁出去。   如果一个很会打架的男生为了他姑娘出头,那么小姑娘会很感动。   如果是一个打小就没动过手的男生为了他姑娘打了别人也挨了打,那么小姑娘的感动会成倍成倍增长直到把自己撑成一个内心富足的大胖子。   彭闹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大胖子。   她突然就不吃冰淇淋了,粘人精真是粘人精,扒开被子又爬人身上,胳膊搂着他脖子,手指一次次抚着那颗红痣,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喊喻兰兰一会儿喊兰兰锅锅,就这么光光贴着,女孩纤细脆弱的脊梁骨微微凸起,被鹅黄微弱的灯光一照,晕开一层绒毛般的光晕。   这架势,叫小喻爷默默体会了一会儿,低头亲她耳后那一块,说:“咱俩这事甭告诉你妹,尽裹乱。”   闹闹在他怀里咯咯咯笑起来,难得这人也会小鸡肚肠。   作者有话要说:  彭总:啥?今儿还有我戏份??你俩一个当姐的一个当姐夫的就这么在被窝里说我坏话????喻兰洲你糖全还给我!!!不给你吃了!!!!   我今天被锁的一点双更的心情都没有,一上午光修文了……修了好几遍QAQ 第92章 数九隆冬2   第九十二章数九隆冬2   “她现在不会了。”当姐姐的替妹妹说好话。   “难说, 没见她最近蹦跶跟猴似的。”喻兰洲摇摇头,张嘴咬女孩的耳垂,重重一抿, 叫那软乎乎的小肉顿时烧起来。   闹闹抓了抓耳朵, 发现外头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蒙蒙的, 已经有环卫工人在扫大街,不知谁家的狗汪汪大叫,客厅的小三花爬起来呲呲挠门, 她扯扯他短刺刺的头发,软不愣叽唤了声:“兰兰锅锅。”   喻兰洲眉梢眼睫全是开心。   小姑娘试探:“你见到我爹啦?”   要她说, 小猪送回来就送回来吧,也没什么, 最好是让司机送的,不然彭董事长这个气性,估计没好话。   “聊了几句。”他一句带过。   闹闹眼里全是——你个大忽悠我才不信。   那他也没想多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统共彭爹就两句话, 把猫递给他的时候哼了一下,上车时又哼了一下。   没了。   这态度,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彭爹从前对他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告诉他姑娘, 反而他其实很能理解。   昨晚抱着这丫头偷偷在心里想了想, 如果……   如果我也有个那么可爱的闺女, 那甭管现在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劳资也是从年轻过来的、甭管小伙子你方方面面都还可以我俩家也知根知底,既然你把我闺女惹哭了,那不好意思,不成就是不成。   要是有那一天, 喻兰洲觉得自己宠孩子绝对不输彭爹。   甭说一只肥成猪的小猫了,你就是送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要!   “你别放心上。”小小的爪子摸上男人心口,一下一下给顺气,生怕老爹说什么难听话。   “往哪摸呢?”他干脆换话题,不想叫闹闹担心,开始逗她。   小姑娘也厚脸皮,说我就摸这儿,这是我的我怎么不能摸?   说完小声啊了一下,人被箍在他怀里躲不开,又怕碰着他伤着的那只手……只能让好的那只手在她身上同样的地方作怪,她刚才就是给顺顺气,可这人不一样,动作忒不客气了,揉阿柔的,把她带着躺下压住,威胁着:“往后不许让你妹碰这儿,我的。”   闹闹一愣,哭笑不得。   第二天事情果然如西北风传遍了积水潭的每一个角落。   彭闹闹微信都快被戳爆了,都问她怎么回事。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在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定喻兰洲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立场和理由,只是担心处理结果对他不好。   据说骨科马氏要告他。   她穿着花棉袄去上班前扭回头,客厅里,她的男人微微眯着眼在家里找袋子,让她把他新买的小猪杯拎到单位喝水用,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但凡是要拿给她用的东西,都一定要漂亮,最好是粉红色。   他的眼镜摔坏了,虽然近视只有两三百度,但常年习惯戴眼镜人就是这样,离不开,看什么都眯着眼,瞧着像在生气,可当他找到一个淡粉色波点手提袋时,仰头朝她笑起来,那真是个单纯如少年般的微笑,朝气蓬勃,令人心动。   她的生活重新开始有了意义,有了方向和希望。   过去的这一年,在彭闹闹的印象中,喻兰洲几乎没有这般悠闲无事送她出门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场电影都没看过。他一直很忙碌,认真而严谨,优秀且无敌。   于是小姑娘觉得这样也好,他穿着柔软的棉T恤,光脚踩在家里地暖上,抱着猫叮嘱她过马路小心,最后亲亲她,看她进了电梯才关门。   他们没有讨论过院里会怎么处罚,但彭小姑娘拎着粉红波点手提袋同门卫大爷道早安的时候心里有一面小鼓咚咚咚地敲响,那是战鼓被敲响,不可能让她男人受委屈,就像他为她出头摔断手一样,她也会粉身碎骨保护他。   她不怕。   公告是在傍晚被置顶在了院内论坛上,彭小姑娘并不知道这张公告的背后有多少人在使力,就看了两遍都没看到太过惹眼的词语,短短几句话平淡如一杯白开水,仿佛是说马上要下雪了大家路上小心一样……   于小宝忐忑一天了,早先跟他大彭说你甭担心,大不了咱打官司,让我爹亲自来!我家最不缺金牙大状,我姐我表哥我堂妹全都是干这个的!   彭小姑娘同样安慰她宝儿:“甭担心,要是太过分我就让我爹再捐一栋楼!”   显然,一个月工资两个月停业的处罚实在是犯不着让于大状和彭董事长出面。   俩小孩面面相觑,小宝高深莫测:“肯定是邱教授给我们求情了。”   彭小护嘻嘻笑地推开单人间的门,朝床上彭氏小光头亮出致命的可爱绝招,过去亲亲妹妹,呱唧呱唧鼓掌:“彭总出手非同凡响!”   彭静静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高冷翻报表。一旁站着她助理。   闹闹用眼神询问,助理在boss看不见的位置眨眨眼。   “你是不是想去非洲挖煤?”彭总霸气无边。   助理差点眼抽筋翻不回来。   闹闹拉住妹妹的手晃了晃,最近一直很疯的小光头终于是沉稳地叹口气,后边一句叫人啼笑皆非——   “劳资特么欠他的!”   她撒了一个谎,受害人是亲姐姐和主治大夫,可这两人谁都没有对她生气,谁都没有怪她,彭总心里很苦,骂天骂地骂喻兰洲你个王八蛋就知道给我来阴招!   她宁愿被胖揍一顿,心里好歹能舒服一点。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能赎罪的机会。   彭总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解脱的机会。   楼?没问题,你要是想拿地我也能在市局说上话。但我先说好,这不是我家喻大夫心虚。内谁,要想玩咱法庭上讲证据,谁输谁赢很明显,劝你不要折腾,爷捏死你跟捏死小蚂蚁一个样。   、、、   另一边,喻兰洲被急召回家。   他是特地穿了件宽大的毛衣把手藏袖子里的,可一进门就见爹妈齐齐盯着他袖口。北城临床就这么小个圈子,能知道不奇怪。   他也不藏了,先给打预防针:“小事,歇歇能好。”   喻教授沉着脸,喻母把儿子拉到身边细细瞧,想摸摸他的手却又不敢,大夫的手最精贵,年轻的时候她看过他们家老头缝葡萄皮,从那时起她就绝对不让他在家里拿一下锅铲扫一次地……当然,喻夫人自个也没怎么干家务……然后是儿子,更不用说,她能看得到,儿子自打考上医学院后把篮球都快戒了。   “真没事?”喻母不放心,这个儿子她清楚,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他说的话你得打个折。   “骨裂。”喻教授早与邱小老头通过气,情况知道的比较全面。   喻母眼眶就湿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打架,再看看儿子的脸,经过一夜的发酵,喻兰洲那张帅气的脸简直不能看,整个侧面充血肿起,嘴角黑紫黑紫的。   “热敷一下就能散。”他是挨着喻母坐的,身后搂了她一下。   喻夫人就开始哭。   心疼,也是万般感慨,好像和儿子从来没这么近过,这么贴心过。   她觉得对方撒谎,她儿子怎么可能先挑事?胡说!   可喻兰洲交代的很清楚:“我先动手的。”   喻教授眉头一根筋爆出来,自打儿子回国后说了那番话,喻小老头觉得他是真长大了,可小时候都不打架的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先打人呢?   “为了闹闹。”   喻父喻母一脸的诧异。   怎么就闹闹了?   喻兰洲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哦……是了是了,俩男孩茬架肯定是为女孩……   就见本来默默爆青筋的喻教授……愤怒值下降三分之一。   给喻兰洲倒了杯茶,语重心长:“你还是嫩了点,遇事别冲动,想想别招,多得是法子治他。”   喻兰洲有点愣。   突然觉得他老爹有点陌生。   喻教授带上点得意,说打人是最笨的办法。   想也知道肯定是说的很难听了,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彭家的皇冠是说戴就能戴的?我儿子彭家都瞧不上更何况别人!   喻教授这点自负还是很足的。   喻兰洲默了默,心想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你爸和刘院长吃了顿饭。”喻母突然开口。   喻父都来不及拦,有点不好意思:“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院里的处分喻兰洲已经知道了,他看着他们家喻教授,道了声:“爸,谢谢。”   这么认真倒叫喻父不习惯,本来也没想跟儿子说这些,挺不自然地给斟了杯茶,其实心里一开始是觉得打架不对的,昨晚在席上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喻教授觉得……也没什么不对,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男人?   相比打架,如果昨天喻兰洲是默默走开的话,喻教授会更生气。   “你和闹闹最近怎么样?”喻母关切地问起她单方面预定的未来儿媳妇,眼尾扫到喻教授不自在的模样,眼角的鱼尾纹扬起来。   喻兰洲喝了口茶,刚想说话,就见他们家喻教授有点急,给出谋划策:“要不过年你领她来家里玩,就说我和你妈妈想她……”   “对对,这个主意好!”喻母拍手。   喻教授真是点子多:“要是觉得有负担咱开车去爬长城啊,在外面就没家里那么正式了,轻松一点。”   这更好了!喻母看起来十分兴奋,两眼冒星星。   喻兰洲默默把茶盏放下,没见过喻教授这么喜欢过哪家的小崽,他从小到大没有嫉妒羡慕的同龄人,因为他就是亲朋好友口中别人家的优秀小崽,他一直在跟自己竞争,想得到父亲的表扬,同时也反抗着这种必须要考第一名的压力,   但他并不反感这种喜欢,相反,有种微微的得意,也有种贴在心口热力十足的崇拜,觉得追着他喊兰兰锅锅的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厉害了。   当爹妈的操心的多,为儿子铺路,见他不语,以为和闹闹的关系还是没有缓和,下一秒,就见喻兰洲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多久没见过他笑了?   喻母捂着嘴想哭。   喻父也万般感慨。   “回头我问问她。”喻兰洲低调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进度。   然后喻母就不哭了,喻父振作一把,两人齐齐问:“成啦???”   喻兰洲又笑了。   头一回看老爹沉不住气:“那你明儿带闹闹回来吃饭!我和你妈一早去买她爱吃的!她爱吃什么?我看上回她吃的少。”   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妈想她。”   喻母本来就做好了对对对都推我身上我给你当盾牌只要能见到我小棉袄怎么都可以的心理准备,可是她儿子一直在笑。   很难形容,喻母觉得头顶跟放烟花似的砰砰砰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跟不跟我回家吃饭?   爷爷让我带你回大院吃饭。   两人同时说。   这回家吃饭是什么意思心里都清楚,小姑娘低着头偷偷脸红,他倒是淡定,说回,得回。   她拍他一下,啪叽一声挺响,他还给揉揉手,低声问她:真跟我回家啊?   小姑娘点吧点吧脑袋。   我头顶烟花也砰砰炸开~~~   ~~   PS,90章和原版几乎没区别,别担心~明天见~~~ 第93章 数九隆冬3   第九十三章数九隆冬3   喻兰洲从家里出来就直接把车停积水潭里, 接他姑娘下班。   时间还早,椅背放下来,人仰躺着透过前玻璃望向天空, 虽然总在新闻里看见治霾治霾, 但这个季节家家都供暖,上午还好些, 这个点天就开始灰蒙蒙,周遭的空气也雾蒙蒙地,瞧着像起大雾, 其实全是pm2.5。   他存了一手机的小猪表情包终于派上用场,给楼上小姑娘发消息, 打头一个扭屁股的电话线粉红猪。   彭小护捧着心爱的小猪杯喝水呢,看见了咧嘴一笑, 叫一旁宝儿抖了抖,抖掉鸡皮疙瘩:“你突然这样我挺不习惯。”   一把搂住他闹:“和喻老师和好啦?”   下一秒,护士站里所有人都投来你快点说的目光。   就见空气刘海小护士美滋滋嗯了声。   宝大夫立刻掏出手机说我给邱教授打个电话。   钱钱哈哈笑起来:“那邱主任肯定就不生气了,还觉得小洲洲打架这事特别对。”   彭闹闹的嫩葱一扬下巴:“那我师公本来就对!是那个大笨熊不对!”   “你知道怎么回事么就说?”当老师的生怕孩子三观歪了,啪叽拍屁股教训。   嫩葱:“我不知道!反正师公做什么都对!”   今天之前还只能暗搓搓喊师公的, 从现在起想怎么喊怎么喊,嫩葱心情倍儿好!   大办公室里头,墙边一排学生扬声:“师娘, 我喻老师手怎么样了?方便去看看他么?”   瞧着特显小却被喊师娘的小姑娘低头敲字:【大家想去看看你。】   【别介。】楼下男人说, 【闹得我头疼。】   说是这么说, 单手刷开外卖软件直接给订了下午茶。   没闹闹的份,说好了一会儿接她出去吃。   这个下午,曾经风靡积水潭的甲乳科爱情故事又有了续集,叫手术室一帮小护士激动的嗷嗷叫, 当年向彭小护求教怎么追男神的器械护士在他们分手后怒摔胶鞋,说老娘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然后,她在今天泪流满面地表示:“快扶我起来,我还能再爱一百年!!!!”   整个手术室一派喜气洋洋,说小洲洲是因祸得福,姑娘们决定晚上聚餐搓一顿,好好庆祝庆祝。   故事的主角躺在车上刷了一下午院内论坛,看见那个飘红的帖子里所有人都像不用上班似的疯狂跟帖,八卦他的爱情。他不觉得冒犯,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从前觉得他姑娘交朋友很有一手,甭管是门口大爷楼下阿姨还是科里同事,只要她想,十分钟就能拉着小手喊人小名,现在更是大开眼界,整个帖子就没人说她不好,她的彭家千金身份只是锦上添花,她这个人除开这个还有很多优点让人看到,喻兰洲看到这么一个——   【骨科装修队:彭护士以前胖胖的就蛮可爱,现在瘦了特别好看,跟洋娃娃一样,哇她朝我笑的时候我一女的幻肢硬了!真的好可爱!!!她和喻主任站在一块真真一对璧人,我昨天晚上在后海喝酒遇上他俩,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喻主任把花生米全让给彭护士吃!彭护士生气呢,他就可怜兮兮喝着冰可乐连颗花生米都没有!一直看着彭护士,眼里都要柔出水了!他们俩在一块周围都是粉红色的!宝宝内叫一个心跳加速春心萌动啊!请立刻领证生娃好吗!他们俩的爱情就是我成年后最棒的童话故事书!原来这世上还是有真爱的!!!!妈妈我又可以了!!!】   【魔鬼剪刀手:楼上一看就是骨科的,不怕你们老马使绊子啊?俩人刚打过一回。】   【骨科装修队:呵,最烦他,他为啥挨揍自个心里不清楚?要我说揍得好!喻主任可以,很刚!】   【魔鬼剪刀手:兄台留步,知道内情?我听一天八卦了,说什么的都有,全不靠谱。】   【骨科装修队:佛曰不可说。】   【魔鬼剪刀手:哥们下单往你科送了一杯喜茶,记得查收。】   【骨科装修队:得,就一句啊,小洲洲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是最棒的:楼上会说多说点,不差流量!】   【熬夜吸血鬼:我有个朋友……】   ……   、、、   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男主角切出来戳小姑娘,让她帮忙把抽屉里的糖罐拿下来。   彭闹闹一直不知道喻兰洲抽屉里有这么一个东西,端着她的小猪杯……对,一整天了,不离手,来来回回去办公室倒水,跑了五趟厕所……   端着她的小猪杯哒哒哒进去,拉开抽屉,那个位置放着的其实不是糖罐,是很早很早以前她塞给他的饼干盒,现在里头全是橘子糖,她突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自打回来后有事没事总向她讨糖。   攒了这么一大盒……   她把粉红色的铁盒子抱下楼,喻兰洲站在车边等她,一手接过来,摇了摇,听见里头满当当的声音,淡淡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爱吃糖了?”彭小姑娘真是没发现。   他弯腰给他姑娘系安全带,没吱声,心想爷好不容易攒这么一盒哪舍得吃!   他不会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在飞机上吃掉最后一颗糖,那么用力地去想她,吃完立马后悔,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然后他就养成了存糖的毛病,就这么摆着心满意足。   “陪我去配眼镜?”小喻爷难受一天了。   就见小姑娘乖兮兮地点点头,剥颗糖嘴里嚼啊嚼,满车的甜味,突然哇一声,前玻璃上落下一可小雪点,一下就化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在今年最尾巴的这一天到来。   喻兰洲心里涌上一股失而复得的澎湃,他的车里,他的姑娘,他熟悉的橘子味,叫这一贯内敛的男人蓦地凑过来,在人来人往的单位停车场里吻住了一秒之前还在惊叹下雪的小姑娘。   这期间,他和她都太不容易了。   这一回,这牢牢攥住的小爪子,肯定不会在松开。   闹闹很乖,乖乖仰头承受他的深吻,糖还在嘴里,他没要,只是一点一点在她嘴里吮,糖汁混着他的味道咽下喉咙,她揪紧了这人的毛衣,手指无意识地戳出一个洞,指尖碰到了里头柔软的面料,两人勾勾缠缠,一直吻到闹闹嘴里的糖彻底化了,没了。   分开时,女孩的嘴唇微微肿起,亮晶晶地,她下来时爱俏地涂了口红,现在全花了,喻兰洲笑着给她擦嘴,玻璃上落下更多雪点,他的心里柔软一片,又凑近亲亲,说难得有时间,带你吃饭看电影好不好?   闹闹和他商量,要点外卖,在家追剧。   这好像是他们一贯的模式,积水潭上下谁能猜到其实喻主任根本没和彭小护有过什么情侣间的正常约会,唯一一次在电影院外头还把人弄难过了。   他们工作都很忙,一起下班的机会不多,所以就不愿意到处跑,喻兰洲反正一直都挺宅,喜欢在家逗猫,闹闹是个活泼的,但她就是特别喜欢和这个人待在家里,让他陪着她追剧。这是她觉得她的爱情里很特别的地方,她想好好保存下来,这对她来说是很有意义的陪伴。   她觉得去不去电影院并不重要。   她是这么告诉他的,喻兰洲静静看着她两秒,确定这丫头一点都不勉强,笑了,说她好伺候。   真是没见过这么省心的姑娘,听说于小宝因为工作太忙还和田护士吵过几回。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他遇上了呢?   在大雪纷飞的下午去配眼镜、配完眼镜回来、和门口大爷打招呼、上楼、打开家门、小姑娘憨兮兮抱着小猪转圈圈的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喻兰洲好好想了想——   还是那句话,他人品好。   能把王钊气死的人品好。   闹闹一回头,就见他在笑,不知道想到什么了那么得意,凑过去,踮起脚亲亲他,虽然这人半边脸都惨不忍睹,可她刚才在配镜室还是被迷倒了。   因为他配了一副新眼镜,特地托人找的材料,镜腿是一种卷起来的钛合金,低头的时候不会下滑。   这对需要上台的外科大夫来说太重要了。   她就看他单手操起眼镜架上去,他那么好看的眼睛被金属框一带,更显锋利,他很像很像小时候看的少女漫画男猪脚,叫人总想捂住心口嗷嗷喊两声,或者在床上滚两圈,来缓解一下悸动。   只是讨个亲亲,也不知道她的漫画男猪脚今天是怎么了,逮着就不松嘴,把她顶在门后狠狠亲了一番,刚车上不好发挥,这会儿倒是方便,在小猪急的也要凑热闹扒拉男人裤脚的时候,他终于把手从小姑娘衣服里拿了出来。   眼眸极深地锁着他怀中衣衫不整脸红成番茄的闹闹。   提前订的外卖这会儿到了,叮咚一声门铃叫她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他身后,低头整理自己松开的内一,门重新关上时小姑娘啪地一声打在他后背,一点没手软。   他还是那样笑着,问:“不让我亲啊?”   这问题怎么回答????   彭闹闹:“……”   她没回答,所以接下来,在窝在地毯上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这个人上瘾似的一直亲她,手从腰后摸进去,抚着她的背脊,带着明确的暗示。   这还怎么看电视?   小姑娘的脸就一直这么红着,看也看不专心,往旁边躲,和他说一些很正经的事,大哥,现在才六点半啊!   喻兰洲就默默听着他姑娘说刘院没要楼,说自打上回彭老爷子开白牌车出现以后刘院恨不得能倒贴,说这次能卖彭家一个面子他求之不得,说院里跟马廉做工作,谈了几轮,说好了这事得过且过就这么揭过去,说……   他站起来,说我去洗澡。   一直嘚吧嘚的小姑娘蓦地安静了。   手指抠着地毯,乖乖点脑袋。   一会儿后,喻兰洲在浴室里叫了一声:“闹闹。”   她哒哒哒过去,立在门口。   他探出半个身子,身上淌着水珠,高举缠纱布的手,说:“帮帮我。”   这姑娘又乖乖点脑袋。   下一秒,被拉进浴室里,水汽澎湃之中,她浑身泛潮,被喻兰洲摁在洗手台上啄红了耳后那一片。   他身上的水沾湿了她的衣服,某人很淡定:“脱了吧。”   啪叽,被小姑娘害羞地扇了一下,胸口一枚小巧可爱的五爪印。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忘记八点放上来了!!!因为我不敢提前放存稿箱呜呜呜QAQ,我睡着了呜呜呜QAQ!!!我好难呜呜呜QAQ! 第94章 数九隆冬4   第九十四章数九隆冬4   前几天小柳大夫特地交代过的, 让这人千万甭沾水甭使劲,闹闹脑子里一根弦绷着呢,他亲她她也不敢乱动, 他揉她她也乖哒哒, 脑子里想的是——   万一这人手好不利索我就是千古大罪人!   于是,我都可以, 我都乖,你想怎么就怎么,随意。   但其实小喻爷现在也不能怎么, 伤着手就是特别碍事,但看她这么乖心里痒痒, 单臂一抱,把闹闹抱台子上。头顶的灯是刚换过的, 巨亮,小姑娘在这种无处遁形的光线下浑身发烫,紧紧抱着他的脑袋,仰头承受,控制着……控制着自己不要乱挠……   眼梢, 无意间划过镜面,被这一幕燥得闭住眼,可这也不成, 这样胸前的感觉会成倍成倍增加, 终于是小猫似的呜咽起来, 求饶。   在一起这么久,喻兰洲分得清她到底是难受还是舒服,没停,在后腰捏一把, 觉得这丫头忒娇气。   他的嘴唇没放过任何一处,几乎想把自己溺在这片温柔乡里。   一直到彭闹闹小朋友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在冒烟时松开了她。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他带进了淋浴间。   手软脚软的,只能扶着玻璃稳定自己,背后,被男人滚烫的掌心糊上一层青草味的沐浴露。   这是彭闹闹觉得从出生到现在最羞耻的一刻,也觉得是自己最无法拒绝的一刻。他的眼里有深沉的欲望,他时不时低下头亲她耳朵,像是在给家里小猪挠肚子一样温柔。   水从头顶淋下,越来越热,意识愈来愈混沌,女孩的眼睛没有任何含义地定在了某一处……真就是随便落在一个点上……   他的笑就在耳边,抵住,不肯挪开。   后来也记不得是怎么被带到卧室的,就喻兰洲单臂独侠的样儿……到底还是她一步一脚印自己走过去的,她侧躺在柔软的床垫上,被他从后边抱住腰,她整个人如虾米似的弓起,脖子突然扬起一个弧线,难耐地向后轻蹭他的下颚。   他捻着她的下巴亲了一记,然后向下,不停啄吻她的后颈。   同时,床板轻轻摇曳,发出些微暧昧声响,持续而长久,这显然不是以往的风格,没有大动干戈,没有各种花哨技巧,闹闹在如小船般晃动中抓住一丝神智,对这个男人有了新的了解。   是不能拿出来跟别人说的新鲜一面。   只有肌肤相亲的恋人才能意识到。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喻兰洲需要她,正如她心里想的一样,在他这里,她也是他在大海上唯一的浮木,唯有紧紧抱住才能有生的可能。   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需要,无需言语,聪明的小姑娘可以从点点滴滴确认这件事,她的心是满的,身体也是满的,无边的感动充盈四肢百骸,感性比理性更富有色彩地撞击着她小小的心脏,这样的喻兰洲有些陌生,也让她开心到想好好哭一场。   男人极有耐心地重复同样的动作,力道一开始轻柔,渐渐加重,却没有太重,像一根头发丝挠在小姑娘心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个答案就在嗓子眼里,可她就是不明白,慢慢地,那股感觉越来越清晰,如龙卷风袭来,卷起漫漫尘沙,女孩的眼角沁出泪水,整个人仍旧是侧躺着的姿势,瑟瑟颤抖如冬日里刮过的北风。   然后,感觉他依然在那里。   整个人是疲惫的,眼都睁不开,想转回身抱抱他,倏地,停住。   因为他并没有抽腰离开,反而沉默坚定地开始下一场。   “坏蛋……”她嘟囔。   听他低沉迷人地笑起来。   告诉她这事也靠智商,爷手废了照样很行。   这人把聪明用在这上头,说到底,还是昨儿没吃饱。   、、、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九,春节的前两天,床上抱成一团睡的两个人是被院子里大爷大妈大扫除贴年画的动静吵醒的。小姑娘没睡够,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她困着呢,哼哼唧唧揉着眼,喻兰洲倒是不困,一下一下给他姑娘顺气,在她耳边低声说话:“饿了没?”   怀里的小团子扭了扭,软乎乎地往他身上贴,他一哂:“起来?带你出去买东西?”   小团子好看的眼睛挣开三分之一,他凑近了瞧,都是红血丝,觉得昨儿是太猛了些,以后得克制。   然后,听他姑娘也小小声:“买什么?”   他笑意更浓,全因这丫头嗓子是哑的。   怎么哑的两人心里清楚。   本来不笑的话也就揭过切,谁也不提,大家成年人都很淡定,可他一笑,首先,是笑得特别好看,是彭小胖胖最喜欢的少年模样,她的心口就扑通扑通,其次,他这笑里有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和对她卖力投入的褒奖,彭小胖胖的心跳就更大声。事后的羞涩叫软团子抬不起头,躲进了被子里蒙住脸。   他把她扒拉出来,哄着:“去北新桥吃卤煮,完了去备年货,从前都值班,家里懒得收拾,今年难得有空……也有你,得张罗张罗,给你买新衣服,去商场逛逛,想不想去?”   感觉好像没有不爱逛街的小姑娘,喻主任平日里在单位甭管是病房、食堂还是手术室,听得最多的就是小姑娘们商量着要去哪儿逛。   说来也惭愧,没陪他姑娘逛过街。   就见前一晚拒绝去电影院的小姑娘嗖一下抬起脑袋,眼里水亮亮地,很兴奋:“真去啊?”   “恩。”   “走着!!!!”说着就蹦跶起来。   脚丫着地感觉了几秒,哒哒哒回来又凑她兰兰锅锅耳边说小话,挺认真的语气,说我觉得昨天那样好,不累,你不知道从前你一晚上要是多要两回第二天我腿根都合不拢,走路酸疼酸疼,跟在马背上颠了大半天似的。   大清早的,这话叫小喻爷眼眸顿时深邃,蒙上浓重的渴望。   她也是太闹,说完立马蹦开,欺负家里伤患逮不着她,哒哒哒跑对面选衣服去了。   门砰地关上,叫原本想跟过去玩巨型猫爬架的小三花气咻咻喵一声,溜达到卧室瞧瞧里头的男人,就见喻兰洲颓然扑在床上,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呼吸微喘,缓了几息才起来收拾。   走之前,把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里,小猫扒在透明的门上好奇地看里头的转轮一圈一圈滚动,闹闹啪叽拍了一张,发朋友圈。   宝大夫第一个发言:【信息量太大。】   单人间小光头:【懂了。】   彭夫人:【小猪是不是又胖了?】   彭董事长……被屏蔽了。   喻兰洲牵着他姑娘进电梯,停在朋友圈界面上默默瞧了好久,其实也就是闹闹重新开始发朋友圈这么一件小事,可对他来说意义不同,心里的感慨也很多。   这男人宠孩子向来是没边的,先是去吃卤煮火烧,搭二两肉包子,出来直奔商场,给他宝贝买甜滋滋挂着鲜奶油的玛奇朵,两人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面对面,手在桌上牵着,他往地下瞧,瞧见他宝贝的小短腿荡阿荡,心情很好地笑起来。   女孩警戒:“笑什么?!”   也就真敢说:“以后生个姑娘还是得随我。”   说完又凑上去亲她,是正儿八经拉开椅子隔着小圆桌凑上去亲住那张糊了一层奶油甜滋滋的小嘴巴的,厚重的木椅在地面上拖了十来厘米,沉沉作响。   “谁要跟你生姑娘……”   “小子也成。”他不挑。   见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尝一口?”   闹闹喝完两条眉毛揪起来,苦哈哈地说忒难喝。   加了一个浓度的热美式跟中药没区别!   她的一张小脸蛋被暖气熏得像个糖分十足的红富士,娇俏而嫌弃地推开热美式,抱住了自己的玛奇朵。   对面的男人蓦地说了声:“还是像你吧,腿短点就短点。”   真想有个这么可爱的闺女。   桌子下,来自小短腿的报仇是踢脏了他的白色板鞋。   他也好脾气,笑着拿纸擦,外头大雪纷飞,他心里格外踏实。   、、、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雪还没停,门口大爷气咻咻说他刚刷的铁门又弄脏了,小姑娘塞包刚买的坚果哄老人,说等她把家里弄好了下来帮忙,大爷一抬手:“别,你平时工作没日没夜的,抓紧多睡点儿,小姑娘家家可不好太累!”   一旁等着的喻兰洲真是……他就杵边上呢,大爷愣是没捎上他,他难道不是没日没夜工作??   哎……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东西置办太多,家里摊开一地,小猫撒欢地到处踩踩,在闹闹拎起一件很花哨的毛衣比在身上时喵喵叫,显然也觉得好看。一人一猫玩在一块,小姑娘觉得妹妹忒有眼光忒可爱了,哒哒哒去给开罐头,他就默默把床单晒了,把床铺了,把家里擦了一遍,准备要贴窗花。   废了一只手,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小猪。”他立在窗台边,突然唤了一声。   沙发旁滚在一起的一人一猫齐齐看过来,都以为是喊自己。   他带笑的眼落在闹闹身上,使唤:“抽屉里有胶带帮我拿一下。”   被喊小猪不生气反而挺乐呵的小姑娘哒哒哒举着胶带过来,满眼星星瞧着她兰兰锅锅身高腿长贴窗花压根不用踩小板凳一抬胳膊就完事,然后呱唧呱唧鼓掌,拉着他衣摆:“我跟你说个小秘密。”   “我爹每年都要踩小板凳。”   挺不好意思地笑:“可能我腿短是随了我爹。”   喻兰洲还记得曾几何时这丫头追着他说她家没有腿短基因。   而正在家里踩着小板凳贴窗花的彭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不要脸地问一旁的夫人:“你偷偷想我了?” 第95章 数九隆冬5   第九十五章数九隆冬5   再转一天就到了除夕。   对彭家人来说, 这一天除了是除夕外,还是彭静静出院的大日子。   彭闹闹前一晚在病房挨着妹妹睡的。   小光头自然想不到蜜里调油的两个人能舍得分开,乍一看到她姐还有点愣, 说你不用陪你男人啊?   当姐姐的拍拍小光头, 说他送我过来的,明儿他也来。   姐妹两头碰头躺在病床上开座谈会, 相当八卦的彭总已经从管床小护士嘴里听说了院内论坛上的各种消息,这会儿问姐姐:“你真没给他花生米啊?彭闹闹从前是我小瞧你了,够厉害的。”   闹闹比划了一下糖果盒的大小告诉妹妹:“你知道么他存了这么多橘子糖。”   彭总心想多半是劳资贡献的。   闹闹说:“我现在心特别定, 我就是知道他特别喜欢我,离不开我, 我很踏实。现在你让柯棋到我跟前随便说什么我都不会介意,过去就是过去了, 他放下了。”   彭总老半天才想起柯棋是谁,嗤之以鼻:“提他干嘛,说你俩!彭小胖你看看你这里,这几天闹的够猛啊!”   闹闹低头一瞧,睡衣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胸口那一片本来就白,一碰就会红,这会儿不止是红, 斑斑点点的, 暧昧极了。   小姑娘顿时想起这些究竟是怎么来的……在浴室里, 被那个男人抱到洗手台上,亲出来的……   啪叽,拍妹妹一下,赶紧捂住领口, 脸颊微微发烫:“你不要乱讲!”   “可以,殴打病号。”彭总淡淡道。   “哎呀!”扭股糖又抱住妹妹撒娇,小小声,“他说他想我。”   “呕!这恋爱的腐臭味!!!”彭总隔开,翻个白眼,心里却没面上那么反应大,其实是终于能放心了,能安心了,能可劲作了。   她说我明天要吃大餐,劳资嘴里淡出个鸟!   闹闹就掰着手指跟她说家里开的菜单,她调整了一下,让妹妹在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明早让张阿姨去置办。   明儿彭家是家宴,彭老爷子今晚直接睡在大宅,等着明天小孙女出院回家,而他的大孙女则得守在岗位上,不能与他们团圆。   “帮我多吃点。”小姑娘拍拍妹妹。   “那让老爹在这儿整两桌??”反正也不是没整过。   就见闹闹笑嘻嘻摇摇头,说跟喻兰洲说好了,晚上他请大家吃年夜饭。   彭总嘀咕了句:“有他什么事?他个病号再不把手养好我看邱老头得削他。”   真是混成老病号了,这科里什么事都知道,还能把人人尊敬的邱主任喊成邱老头。   平日里也就喻兰洲敢说两句小老头什么的。   闹闹拉住妹妹的手:“我听出来了,你挺担心他。”   “你聋了。”   “二丫,你其实也觉得他很好对不对?”   “不对。”小光头翻个身,屁股对着姐姐。   “我感觉到了,你就是觉得他这人挺好的,所以你总闹他。”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么彭总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彭静静摸摸鼻子,不吭声。   良久,她问姐姐:“你们会结婚么?”   闹闹甜蜜地幻想了一下,从后面抱住妹妹:“我觉得会。”   彭静静摸摸姐姐的手,不再嘴硬:“那我肯定不给你丢人,我肯定喊他姐夫,你放心。”   、、、   整个甲乳科都知道彭氏小光头今天出院,一早喻兰洲就到了,他是主治大夫,各方面都比较熟悉,把最近做的报告都再过一遍,基本没问题,也不需要吃药,等伤口恢复后就可以开始靶向。   单人间里,爹妈也来得很早,以前总盼着这一天,可这一天真到来了还有点不敢相信,之前那些难熬的日子在今天就翻篇了,熬过来后再回头瞧瞧,就觉得小闺女实在是很了不起。   做父母的心里感慨万千,小光头倒是很放松,还能抽空再看两页报表,被姐姐抽走报表也不生气,下来换衣裳,新衣裳,他们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说法,要穿新的从医院出去才吉利。   办好手续后,彭家人喜气洋洋从单人间里出来,彭爹带了好多花生糖果驴打滚豌豆黄,有一部分是前一晚在稻香村排队买的,这几天全城的稻香村都排队,一溜老长,他在门口站了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才进去,让装点心的小姑娘拿最大的礼盒,各种都看着来点儿。还有一部分是去北海公园里的仿膳山庄让大师傅特地做的,那儿的豌豆黄彭董事长觉得最好吃。   一摞的礼盒送进大办公室里让闹闹给同事都分分,本来是想晚上过来搞两桌的,听小闺女说科里另有安排,那彭爹就不掺和,过年了,提点点心表表心意。他手里最大一个盒子匣子送去了休息室,邱主任在里头磕药,最近一天得吃两次美托洛才能稳住,可美托洛这玩意影响心率,很多心率过快的病人也吃这个,他就怕学生担心,每回都躲起来吃。   小老头的具体位置是喻兰洲指给彭爹的,从刚才开始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往跟前凑,这会儿甭说点心了,连个正眼都没给。   他个当主任的,手里那么多学生,怎么也得给个面子不是?可彭爹上回被这小子气死了,愣是不搭理。   大办公室一帮人心里都不理解,我喻老师这么好,听说两家还是世交,彭董事长你想啥呢?   邱主任察言观色,立马喊住了他的得意门生,拍拍肩膀,说:“说到底还是这小子操心多,之前国内国外来回跑,不过他就这样,对哪个病人都很负责,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太少喽。”   彭董事长笑着听着,就是不搭话,倒是彭母在走的时候拉住喻兰洲,很郑重地道了声谢谢。   说你叔叔就这脾气,甭搁心上。   那喻兰洲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点点头:“阿姨我送你们下去。”   伤了的那只手是藏身后的,可彭母哪里会不知道,具体原因家里小光头早汇报过了,尽撺掇她跟彭爹反。可到底是一家之主,彭母这点面子当然要维护,所以一直没明确派系,不过对喻兰洲从来没冷过脸,她这头跟喻家也没断了联系,前几天还邀着喻母一块置办了一回年货。   、、、   一群人准备要下楼,门口等电梯呢,就看那数字从1往上跳,到了甲乳科这一层停下,彭静静往一旁让了让,以为是哪个病号,谁知道门从中间分开,一熟人站在里头,捧着巨大一束俗气的红玫瑰。   彭总没收过红玫瑰,她曾放话谁要是敢送这花她就把谁从彭氏顶楼扔下去。   当然,王钊肯定没听过这茬。   所以他选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花朵,在彭静静出院这天,或者说,是在彭静静这个女孩这一生之后的路尘埃落定的这一天,来见她了。   不是偷偷摸摸趁她睡着,不是怕她发现从床底下滚出去,不是带一盒糖葫芦守在楼下,不是在她家门口抽烟,不是夜夜握着手机想给她发条信息……他就这么来了,当着她爹妈的面,当着发小的面。   喻兰洲其实前一刻还在交代这个小光头回家后不许去人多的地方,到底伤口还没长好,万一感冒咳嗽会很疼;交代她每天该做的运动不许糊弄,不许熬夜喝酒抽烟发脾气;交代……   算了,现在把话筒让给他哥们吧……   比彭静静更震惊的是彭夫人和彭董事长。   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伙子??彭爹扪心自问,觉得他要是王钊的爹妈就绝对不会同意,也有点担心,这孩子脑子没坑吧?   甭说什么真爱不真爱,但凡脑子没坏,彭董事长认为谁都不会选他闺女,这点他和彭静静的想法是一样,他们很现实,也很能接受现实。在他看来,人活着就好,其他的,都没命重要。   但王钊就这么红着脸把花举到了彭静静跟前,还没说话眼睛就先红了,说:“我早想来,怕你不方便,现在你好了,咱商量个事,往后咱俩一块吧,我照顾你。”   喻兰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见王钊这么正儿八经了。   闹闹眼眶发红,看着妹妹。   彭总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说话很直白:“你是白痴吗?发癫甭招我。”   她向来这么跟他说话,王钊看看吊着的两条胳膊戴着妈妈织的毛线帽的彭静静,把花塞给了闹闹。闹闹瞅了瞅对面的喻兰洲,见他眼里闪着笑意,也跟着偷笑。   彭总不缺人照顾,缺人也不会选王钊,她手不利索脚丫子倒是厉害,踢踢这人小腿:“还不让开!”   真真女王风范。   一点没收力气。   然后再次觉得这人脑残,本来心情挺好的,被他一掺和,烦死了,不想看见他。   彭家人都顺着小光头,跟着她气鼓鼓地下楼了,电梯门阖上前彭董事长和彭夫人认真瞧了瞧王钊,确定是不是五官端正四肢正常。   楼上,王老板抓着发小的手捂在心口:“你看看我心跳夺快!紧张死劳资了!”   喻兰洲说他:“你这招可不高明。”   这人从前挺会的,让他找求婚工作室,让他在浪漫的地方浪漫的求婚,可这回轮到自己了,刚才那场面瞧着不太行。   “你不懂。”王钊垂着眼看看裤子上的脚印,“彭静静内人就得这么来,你跟她慢慢磨她压根不把你当回事。”   就得这么出其不意,她心里才有印象。   “真想好了?”   “恩。”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不能提前放存稿箱尼……你们太小看jj的审查系统惹!!!!!所以不敢放……然后前天我很累就睡着了,然后梦中惊醒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然后爬起来上传,然后你们完了一小时才看到胖胖QAQ   昨天,本来都写好了,突然发现是周三……因为我周四换榜,所以我不可以找死!上次周三找死后被编编重点强调……   抱歉QAQ请假条在文案上,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我微博也请假了,今天双更补上。 第96章 数九隆冬6   第九十六章数九隆冬6   甭看邱主任刚才替他说话, 其实喻兰洲最近在他老师跟前特别不招待见,把小祖宗送走也就没别的事了,他没在科里多留, 生怕老头又加药, 跟闹闹低声说了几句,和王钊一块走了。   楼下, 王老板挺失落,问:“反正你没事,晚上一块喝酒?我九点给你打电话。”   原本逢年过节都这么干。   “有事。”男人推推眼镜, 这眼镜还真不滑,他就是习惯性动作。   “你能有什么事?”王钊哼哼。   “你也甭喝, 越喝越难受。”喻兰洲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在墨尔本的时候心里再苦也不碰酒。   说完拍拍哥们:“你等我电话, 我来安排。”   没说清到底安排什么,把人打发走了以后回家喂猫,早晨出来得早这家伙还睡着呢,这会儿饿的挠门,小喻爷想着过完年这沙发得扔, 到时候牵着他姑娘去商场选选款式。   三花看他站在沙发前对着那一道道抓痕沉思也没在怕,反正这人从前就惯着它。   扒拉裤腿喵喵叫,吸引注意力以后走到装罐头的柜子前, 肥肥的屁股往地上一坐, 很是安逸。   喻兰洲瞅了眼搁在柜子上闹闹网购的东西, 脸上神情诡异,开了罐头扬手放在小猫够不着却看得见能急的团团转的地方,商量着:“你试试新衣裳,你肯穿的话我再赏你一块小鱼干。”   于是, 胖胖的三花穿上了它姐在网上看到的、觉得很可爱的、专门给小宠物准备的舞狮服,在屋子里团团转,觉得别扭,然后听主人吹了一记口哨,手里捻着一块非常好吃非常鲜的小鱼干……   小猪沉默。   到底是对食物的渴望战胜了一切,穿就穿吧,他们人类喜欢就好……小猪委屈小猪不说……   喻兰洲拍了一张给闹闹,今天科里也没什么可忙的了,秒回,一个方阵队的嗷嗷嗷,视频立马打过来,要看看。   小猪,哦不,小狮子探了个头,被小姑娘萌动的尖叫声吓得缩起脖子要躲,觉得这姑娘不太正常,喻兰洲跟在后头拍,就见这小猪一摇一摆真跟小狮子似的哒哒哒满屋乱窜,火红火红,特别喜庆。   闹闹满足地叹息:“还是胖点好看。”   小喻爷:“……”   他也这么觉得,可前段时间带小猪去体检,人大夫第一句问他这是猪还是猫……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抽个血说过胖了,得减减肥……   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这丫头惯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狠下心。   等年后吧,大过年的减肥太可怜了。   男人把小猫捞起来抱怀里,不再给镜头,眼微微眯了下,不满:“看这。”   闹闹一愣,好笑:“你跟它争什么?”   他也笑了:“我不比它好看?晚上吃什么?”   虽然大年夜外卖都不送了,可皇城根下几千年的历史,什么没有?到底还是有一些专门做年夜饭的名家私厨。   闹闹说什么都行,他笑:“工薪阶层可没有蓝龙虾。”   “淡水虾总有吧?”小姑娘也笑眯眯,“我就爱吃淡水虾。”   一旁于小宝啧啧啧,和钱护士嘀咕:“他们俩分手我担心,恨不得能用万能胶沾一块!可不分手了我又不习惯,忒粘呼了,受不了!”   钱钱:“是,我这几天也有点儿适应不了。”   空气刘海小姑娘鼓着脸哼了声:“赶紧适应!”   哒哒哒捧着她的小猪杯去接水,不理这俩货。   喻兰洲这头,下午一点半喻母电话就来了,问伤残人士:“几点回来儿子?”   反正今年不值班,干脆早点包饺子。   这一声就带了点从前没有的亲近,让他突然知道了,最早开始,是他把这段关系拉远了,叫家里人每回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   “不回去。”本来一句话就够了,可现在,他会多加一句解释一下,“闹闹值班。”   得,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那你别回来了,好好陪闹闹。”喻母很干脆,旁的啥都不问,回头跟喻教授说晚上咱自个吃。   喻教授就有点不高兴,等知道原因后想法就变了,合该在那边陪着,三十的人了还没着落有脸回来?抓紧带个人回来才是正事!   喻兰洲是笑着把这通电话挂了的,摇摇头,自打这姑娘来了,他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   病房里开席晚,之前要应付各位领导的慰问和相关部门的巡查,九点刚过送餐的师傅就来了,上来三个壮汉,每人都是两手拎满,找彭小护问东西放哪儿。   小姑娘说来来来跟我来,哒哒哒进了大办公室,指指早收拾好的桌子。   这两溜木桌平时用来开会写资料看书与病号谈话,到了除夕就是大夫护士凑在一块吃泡面的座位,年年岁岁飞逝,桌上也有了各种时间的印迹,最多的是被签字笔戳到的笔痕。听说晚上有大餐墙边一溜学生在医务科来过后就开始整理,说到这个一帮小护士就有话要说——   医务科和护理部差不多,一个管大夫一个管护士,不管在哪护士遇见护理部来检查都恨不得夹着尾巴,生怕被查到点什么扣工资,内点可怜兮兮的工资再扣就得喝西北风。   但大夫不一样,甭管走到哪个科穿白袍的底气都特别足,彭闹闹尤其记得她家嫩葱来到积水潭后头一回见医务科下来检查科里大夫们都很淡定的姿态,羡慕得要哭要哭,拉着她衣角问为什么差这么多。   当老师的也不好说,差别实在太大。   护理部一来,护士们:“啊啊啊啊你帮我看看我裙子脏不脏?你说我指甲要不再剪剪?都快剪到肉了我疼!呀我鞋忘记收了!呀我胸牌忘戴了!”   医务科上来:“喻主任您这病例不规范。”   小喻爷:“哦。”   医务科再抓一个:“小宝你这……”   “忙,您慢慢转,走了,回见。”   没一个在意的,格外高冷淡定无负担。   闹闹小老师两手一摊,跟她的嫩葱说:“宝宝也羡慕QAQ,习惯就好。”   ……   、、、   话接回上面,仨壮汉把食物放下后又下去一趟,两个来回才把喻兰洲订的年夜饭给送齐全,于小宝啧啧惊叹,说大家不要碰,容我发个朋友圈先,让内科内帮小子嫉妒死!   有个眼镜片跟酒瓶一样厚的学生:“我也来一张,我朋友在骨科,我得显摆显摆。”   闹闹小老师的嫩葱:“啊啊啊啊我也要!我有好多群!我挨个发一遍!!!谢谢师公!!!!”   后边跟了一连串的谢谢。   闹闹回头瞅了瞅靠在墙边冲她淡淡笑着的喻兰洲,不好意思极了……   真是……跟谁像谁啊……她嫩葱这咋呼劲……亲生的……   他也没让他姑娘太为难,拍拍脑袋,提着一个点心匣子去孝敬小老头了。他每年都会提这么一匣子,每年都是稻花香,北城的老人都好这口,也不夺好吃,吃的是个回忆,是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   这点心匣子家家户户过年都要备上一盒。   平日喻兰洲不让邱主任多吃,一年也就一回,是份孝敬。   他也跟门口排队,今儿风忒大了,吹得人头疼,一下午办了好多事,车开到内个有兵站岗的大院前又是打电话又是登记身份,好不容易进去了,把一后备箱的年礼往彭老爷子库房提,勤务兵说要打电话他没让,知道爷爷昨儿就去大宅了,彭董事长现在肯定挨着他爹一块坐着呢,别大过年的找人不痛快。   邱主任在休息室打电话,跟夫人报备:“晚上这里和小孩们稍微吃一点就回,内兔崽子在,我也没什么事,早点回去陪你吃饺子。”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小老头气着:“我反正不管他,手治没治我不知道,随他,我管不了他了!你也甭操心,甭管他,都敢打架了你说说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门口,提着点心的小兔崽子笑着喊了声:“老师。”   邱主任怀里被塞了一盒巨大的点心匣子,和今天上午彭爹给的盒子一个尺寸,那个他让大伙分分吃了,这个……   儿子送的,到底舍不得往外推。   喻兰洲适时拿出写好的检讨书,他伤的是右手腕,这封是敲在键盘上成稿后他姑娘帮忙手写的,小丫头也有理:“咱俩都一样,我帮你写没问题!”   她的字小小的,不算特别好看,但透着一股清秀,一笔一划很认真,道歉的心情透在纸里,希望胖胖的小老头别再生气了。   邱教授哼了声,东西收下,但没从前那么唠叨,叫喻兰洲很不习惯。   知道还气着呢。   “等闹闹换班我领她去见见师娘。”他很少有没话找话的时候,挠挠头,听见他老师又不怎么在意地哼了声。   彭小胖胖探头,喊这师徒俩出去吃饭,都等他俩呢,当着她的面,喻兰洲问了老师一个问题——   婚假有几天?   小老头这就高冷不起来了,瞅了瞅门口小姑娘。   闹闹一愣,这几天就没听喻兰洲提起过这事,腼腆局促地朝邱主任笑了笑。   喻兰洲是认真问的。   侧面哄一下老头。   邱主任一挥手:“尽量给你腾时间,你说要几天?你先把事定下来再来问我讨假期!赶紧的!”   话又多了起来。   见他这个半子很乖地嗳了声,说我抓紧您放心。   心里的气这就顺畅了,大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除夕夜的团圆饭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君让我告诉大家,还能继续甜下去~~~ 第97章 数九隆冬7   第九十七章数九隆冬7   喻兰洲从休息室里出来, 一伸手,闹闹把自己的小爪子塞了进去。他握好,今儿不穿白袍也就没忌讳, 头一次当着同事的面这么明晃晃宣告俩人关系。一屋子人, 大过年的被塞狗粮真没觉得反感,奇怪, 心里还甜甜的。   邱主任走在两人后头,偷偷翘起唇角笑了。   喻兰洲牵着闹闹走到桌边,坐在了大伙早安排好, 特地腾出来的两个空位里,腿挨着腿, 胳膊贴着胳膊。   邱主任坐在正对面,一扫桌上的菜, 很是不便宜,一月工资就这么造没了。当然,和彭董事长张罗的那回不能比,但……   小老头瞅了瞅喻兰洲,这事, 他从前绝对不会做,顶多给学生订奶茶,从来不张罗不出头。现在瞧着, 是有点科里领头人的模样了。   短短一年, 变化不小。   小老头的目光移至一旁的闹闹, 他没看错,这丫头是个镇山宝。   饮料杯端起来举向小姑娘,刚要说话,就见喻兰洲站了起来。   他举杯:“这杯敬大家, 谢谢各位这半年对闹闹的照顾。”   以无糖大麦茶当酒,聊表心意。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都懂了。   哦,原来喻主任张罗这顿饭是这么个含义。   喝完,他落杯坐下,手在闹闹后颈捏了捏。   小姑娘扭头瞧他,心里感动坏了。这人,今天在这里不是以甲乳科喻主任的身份,而是作为她的伴侣、她的男人、她的家属,谢的是大伙在妹妹重病期间、在他无法陪伴期间,对她彭闹闹,对她的妹妹彭静静,无声的照顾和鼓励。   她……也想过要好好报答大家,可太忙了,一个人连轴转,原本计划着等过完年再说,他替她想到了,做到了,周全了。   他们没有商量过,他也未对她提起过。   拳头在桌下攥紧,很努力地不要在今天哭鼻子,不吉利,也影响气氛,可真的是感动到无以复加,原本就娇气的小姑娘除了哭在这一刻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宣泄心中满满涨涨的感觉。   男人的大手在桌下拉住了小小胖胖的爪子,虽然身上瘦了可这丫头的手脚还是可可爱爱的小包子,他无声而温柔地将蜷缩的手指张开,五指相交,握着放到了自己腿上,指腹一点点摩挲着,没看她,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可安慰到了实处。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有不知道桌下到底发生什么的,都当没瞧见,嘻嘻哈哈说着笑话吃着东西。   闹闹的嫩葱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宝大夫一把搂过来教育:“以后照这种找知道没?”   嫩葱重重点头:“我肯定努力,我得找个像我师公这样的,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太感动了!!”   钱护士凑过来:“妹妹,有货先给我吧,姐还单着呢。”   三人笑成一团,那边,闹闹感动兮兮给她男人夹了一颗虾。   “你看我现在是能吃这玩意的么?”喻兰洲这才扭头瞅她,无奈地小声哄,“今儿可不能哭,你想想高兴的事。”   “这就是高兴的事啊!”小姑娘鼻音很重,说我不哭。   她把爪子收回来,安安静静给他剥虾壳,爱漂亮的小丫头剥的虾仁也漂亮,完完整整一颗,沾了调料汁喂他嘴边。   在场所有人都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很忙你们随意的架势,等喻兰洲真张嘴把虾仁咬走又齐齐低头偷笑。   、、、   这顿团圆饭并不是一直都人员齐全的,吃一会就有人从席上撤下来办差,一会儿后再回来,于小宝轮转的时候在急诊科得了人主任很高的评价,这会儿下边人手不够,一个电话把宝大夫借走了。   喻兰洲和闹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窗边,雪停了,天空很黑,看不到星星,窗台上那盆百里香茁壮成长,电话线小猪似乎翘着屁股在对这俩人道新年好。   闹闹低头发消息,啪叽一张红彤彤小狮子的照片发老爹那儿,彭家大宅里彭董事长立马放下筷子,捧着小猪照片瞧了好久,半晌气咻咻举给夫人看:“咱们小猪都瘦了!”   彭夫人:“……”   男人幼稚起来就没小孩什么事了。   碍着父亲的尊严也不好伸手向闺女再要照片,仿佛多要一张照片就是认输投降似的,彭闹闹多懂她老爹啊,啪叽发了个十秒小视频。   喻兰洲低头瞧,见那头没回应。   他这一晚上,手就没松开过他姑娘,两张椅子挨在一块坐在他的桌子前,手指和手指纠缠那么久也不觉得腻,闹闹是单手打字的,跟老爹斗智斗勇呢,另外一边彭静静偷拍了他们家彭董事长戴着老花镜捧着手机认真把视频看了最少五遍的画面发给姐姐,彭总发话拍板,说胖胖你最好在初三带着你家猪回来,不然你爹要犯相思病。   彭小胖胖笑着举给身边的男人瞧,眼里都是快乐,喻兰洲手机里也一堆拜年短信和电话,但他这一晚就专顾着这丫头了,捏着她的手,向她讨东西——   “戒指能还我么?”   那天带着气交出去的,她一拿走他就后悔了。   闹闹:“……”   她忘记这茬了。   也没想这人会在这时候提起。   “扔了?”男人的眉眼染上危险警告。   女孩的脸上显出委屈:“是你自个不要的!”   “……”喻兰洲默了默,手指讨好地在她手心挠了挠,“我错了。”   事到如今,追溯当初挺没劲的,你能说清楚到底谁对谁错?这两人之间没第三者,或者说就算出现个各方面条件不错的第三者,人压根插不进脚啊!还是齐护士长内句话,得磨合,磨合没到位,吵架了,冷战了,磨合到位了,心自然贴在一块。   其实闹闹没怪他的意思,见他这么乖哒哒认错咯吱笑起来,喻兰洲端详她神色,自我开解:“扔就扔了,改天咱们再去选一对。”   一脸风轻云淡,但扪心自问,还是最喜欢闹闹送给他的那个,意义不同。   他这儿装呢,小姑娘站起来,哒哒哒往外走,说你等一会儿。   以为她去洗手间,没多久人回来,笑嘻嘻塞他一个小盒子。   她像是做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的小崽,胸口红领巾迎风飘扬,仰着脸,要表扬。   盒子有点紧,喻兰洲没让她帮忙,带着自己废了的那只手好不容易打开,里头还有一层,是个软布小口袋,装金器那种,他睨了眼他姑娘,心口一跳。   从里头拎出一根红绳,拴着两枚素圈。   一大一小,挨在一块。   女孩的小腿悄默默贴住了男人的。   喻兰洲三下五除二把戒指套进两人手里,比着看了一下,满意极了,脸上笑意浓浓,拉开抽屉亮出一个带着logo的礼品盒。   手很稳地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极闪亮的水晶发夹,别在了闹闹的帽子上。   、、、   他一直就觉得小姑娘帽子上夹发夹很好看,要过年了,想准备个礼物,但这玩意他个直男哪里懂得选,是问了彭家跟猴儿似的小光头。   尤记得彭总在电话里是何其嘚瑟:“哈!喻兰洲你丫也有求到我的这一天!”   这孩子皮是皮了点,但出主意很靠谱,他按着她给的图片上专柜买了现在这枚,把闹闹原来那个替换下来。   那个戴太久了,女孩儿的头花再多也不算多。他现在除了给买吃的,也多了一项新技能,见他姑娘戴着好看,心里就挺有成就感。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女孩的小白帽上停了停,流连过她的发帘,落在脸颊上,轻轻一刮。   闹闹急忙忙掏出兜里的小镜子,举在灯下美滋滋地瞧,她从来是不缺这些的,自个没时间翻时尚杂志,也不太关心潮流,但身边一帮小姐妹总会帮她准备好,这一年身上该有的色系、面料、花案、大热的发饰、昂贵的包,该有的她都有,现在……她的闺蜜们退居二线,这个男人做了她们会做的事。   彭小胖胖放下镜子,瞧瞧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散光了,就剩他俩,她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如小鸡啄食般一口一口亲了个遍,扭头对屋子里的监控娇憨地笑了一下,然后凑到喻兰洲耳边,轻声呢喃:“我很喜欢,谢谢兰兰锅锅。”   小喻爷从耳朵连到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把姑娘搂过来,不让她闹,低语:“回家再收拾你。”   也抬头瞧瞧监控,给了个不论是谁看到这段你必须马上掐掉的眼神。   外头……   确切的说是和大办公室离得比较远的配药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于小宝捧着一盒香辣蟹咔咔啃着探头望了一眼,怕被发现打扰了里头的男女,嗖一下缩回来,对着一屋子捧着外卖盒咔咔咔吃东西的同事们感慨:“还是跟这儿自在,他俩内偶像剧宝宝看得脸红心跳,影响发挥,这蟹夺好吃啊,我可不能浪费。”   嫩葱手里是一碗花胶鸡汤,呼呼喝着:“是,我也得多喝点,这是我师公的心意!我也要变美美的,我今年一定得脱单!!”   钱钱在啃猪蹄:“确实这儿自在,我杵那屋生怕打扰他俩,头一回感觉自个是多余的。”   喻兰洲的那个女学生:“我也不想待那屋,太影响我老师发挥了!我老师夺不容易啊!今晚必须给我师娘一个印象深刻的夜晚!!”   喻兰洲的男学生:“又是羡慕老师爱情的一天,朋友们,干杯!”   配药室里,所有人高举饮料,碰了一个。   新的一年,就这么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出这种神仙爱情的作者流下了单身狗清香的眼泪QAQ!   今天双更~~ 第98章 数九隆冬8   第九十八章数九隆冬8   彭小胖胖初三换班这天从凌晨开始下了整整一夜大雪, 已婚人士们不约而同提前到岗,替换掉辛苦了好几天还没跟家人团圆的同事们。齐护士长给小孩们买了包子,食堂大师傅回家过年了, 她让她闺女开车去找早餐铺, 去年这个时候她闺女刚生娃,今年小家伙都会满地爬了。   住院部一时十分热闹, 闹闹凑到护士长身边嘿嘿笑,问包子有没剩,她想给她家喻主任带一份。   齐护士长算着喻兰洲的份呢, 笑着说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小姑娘就憨憨地笑,她爹从前也这么说过, 说她一准把娘家搬空了贴补婆家。   临走前,喊护士长去更衣室, 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巨大的礼盒,这盒子她几天前就提上来了,好不容易塞进置物柜里,就等护士长今天上班给她。   闹闹笑着:“我和内谁的一点心意,您回头让孩子穿穿合不合适。”   “内谁是谁啊?”齐护士长边逗她边把可爱的小衣服拎起来瞧, 看牌子就不是便宜货,得,回头这俩人结婚的时候包厚一点回过去。   闹闹嘻嘻哈哈:“喻老师。”   跟小宝学的。   齐护士长接着逗:“喻主任跟你什么关系啊?普通关系我可不敢收。”   小姑娘实在没法子了, 囔囔:“成成成, 我男朋友, 我对象,可以了吧?哎呀护士长我发现您也跟小孩似的,走了走了,今儿回去看我爷爷!新年快乐护士长!!!”   小小一枚团子哒哒哒跑远了, 怀里捂着热腾腾的包子,惦记着楼下司机的肚子。   喻兰洲看看表,盘算着要带他姑娘麦当劳解决早饭,远远就见一团红色朝他跑来,砰地扑进他怀里,他倒退两步缓冲,把人好好看了看。这个女孩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像极了年画娃娃,穿着他买的新衣裳,见他第一句是兰兰锅锅新年好!   其实她这几天跟他说过好几回新年好了,她就像幼稚园初丁,乖乖把家里教的规矩一一做到,眯着眼朝你笑,喜气洋洋的,叫人也跟着高兴。   第二句是:“兰兰锅锅快吃包子!”   献宝似的把怀里包子露给他瞧,说都他的,她吃过了,护士长买的可好吃了!   这丫头……重新回到了每天只需要操心吃什么,其他问题都留给她兰兰锅锅张罗的日子。这也是喻兰洲希望看到了。   舍不得她吃一点苦。   过去的这半年,足足够了。   他咬了一枚在嘴里,搂着姑娘上车,弯腰给她系安全带呢,这丫头凑过来叼走一半,鼓着脸哈哈笑。   这可是很实在的肉包子,不然小喻爷早亲过去了。   出来跟停车场大爷也道声新年好,他刚来的时候往大爷抽屉里塞了条大前门。   一到过年北城就跟空了似的,这儿外来人口多,过年都回家了,剩下的本地人口也有一半趁着假期出门旅游,整条街上连车都少见,商店全关门,唯有麦当劳肯德基劳模似的勤勤恳恳。   小姑娘在车上喂她对象吃包子,嘚吧嘚不停,问他:“你跟我进去见爷爷么?小猪想我没?你出来它醒了么?它有好几天看不着我呢肯定要想我,回家我爹肯定守着我,晚上我躲被窝跟你们视频哈!”   其他的小喻爷没答,看看时间,说一会儿给老爷子拜个年。   这个点,预计不可能跟彭董事长碰上。   但人算不如天算。   车刚开到大院门口,就见对面来了一辆加长版劳斯,这车喻兰洲见过一回,彭董事长亲自还猫的时候坐的就是这车。说起来彭静静和她爹是真的像,想打击人从车和办公室入手,换个意志不坚定的立马歇菜。   小喻爷是从来没觉得自己矮别人多少,他姑娘家有钱是她的事,她打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这很好。他们俩自打认识他就是个工薪阶层,开台计件算工资,一个保心药开出去扣六百,听说今年还涨价了,六百五!   他也不图彭家什么……哦不,是图的,图彭闹闹这个人,别的没兴趣,就喜欢待医院里,喜欢他的职业,他这些年所学的、国外的前沿内容、自己沉淀累积的知识和心得体会想一点点教给他的学生们,以后邱教授退了,他会接过这把担子。   彭董事长的司机按照指示停在路边,彭爹下车来,一脸“哼,小子跟我斗”的表情,喻兰洲松开方向盘,低头笑起来,怕他瞧见,掩着嘴,闹闹揪着小眉毛拉拉他衣角:“我爹瞪我QAQ!”   “不怕,走。”他领着小姑娘下车过去,站到跟前,“彭叔早。”   彭董事长慢腾腾恩了声,瞅着他闺女阴阳怪气地说:“难怪不让我去接你。”   闹闹讨好地笑:“爸爸!”   彭爹一提溜,把他闺女提溜到身边,见不惯两人挨着站的画面。   在商场谁不知道彭氏的彭董事长局气仗义,谁见过他这么小家子气的模样?喻兰洲觉得自个不亏。   “送到这就可以了。”彭爹清清嗓子,姿态那叫一个高,可不乐意这小子进去见老爷子了。   喻兰洲也没勉强,点点头,忽而说了句:“您稍等。”   扭头往车边走。   彭爹在这头跟闺女哼哼:“他要送我年礼我肯定扔出去,我才不要,我又不缺,打什么算盘我都知道,我又不傻!跟我使小心眼没戏!”   然后,就看见喻兰洲从车里拎出粉红色的宠物包。   彭爹眼都直了。   闹闹事先也不知道小猪在车上。   她在老爹压根没工夫瞧她全神贯注瞧着他日思夜想小猪的时候,冲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竖起大拇指。   小喻爷回以一抹小意思哥能搞定的淡笑,将他们家小猪提到了彭董事长跟前:“彭叔,新年好。”   彭爹:“……”   我刚说过我得扔出去,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缺。   喻兰洲一副晚辈的谦逊模样,提了提手里的包,小猪在睡觉呢,肥嘟嘟一团缩在包里,一张脸上两枚巨大的黑眼圈实在不算好看,可就是招人喜欢。叫彭董事长没什么底气地哼了声,挪不开眼,真挪不开眼。   “它跟闹闹亲,这好几天见不着在家肯定捣乱,所以我一块给送来。”话说的很周到很给彭爹留面子,到底是谁离不开谁自个心里清楚。   彭爹觉得自己要是有骨气肯定要说这猫太闹我不喜欢你拎回去,好好下下这小子面儿,可关键是他说不出!   他闺女也是不贴心,不给他台阶下,杵在旁边跟木头似的一句话没有。   彭爹这就气上了,气闺女,更气喻兰洲,朝司机指了指,司机把猫包抱走。   见猫质到手,彭董事长翻脸不认账,扯着他大闺女坐上车,气鼓鼓进大院。喻兰洲笑着回到车里,在站岗小兵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把车开走,回爹妈家过节。   、、、   喻教授和夫人在家吃早饭,都吃的不踏实,算着日子,各执一词。   喻教授:“今儿换班,估计中午能回来,一会咱出去买点新鲜的,你儿子也是,上回问他也没说闹闹到底爱吃什么。”   喻夫人:“刚下班肯定要回家和老人一块吃饭,我估计今儿来不了,还是晚点问问儿子再说。”   喻教授等不了:“现在打一个。”   喻夫人:“你自个打,不是你儿子啊?”   说着话,当儿子的回来了。   喻教授和夫人齐齐往他身后望,见空荡荡的还有点不信,齐齐往门口走,瞧瞧是不是在外头。   真没有,齐齐失望地倒回来,喻夫人:“我就说吧,肯定是要回家的。”   喻兰洲听出来了,解释着:“他们家今天一齐回大院,闹闹让我跟你们问好。”   “你说没说咱一块爬长城的事?”喻夫人追在儿子后头。   喻兰洲进门一口水都没有,自个给自个倒水喝,边喝边笑,也不愿把彭爹的态度跟家里讲,免得俩兄弟老了老了还闹意见。只说今年彭静静病着,她得照顾,就不去了。   按照他的估计,这个年,小姑娘都出不来!   军区大院里。   父女俩你瞪我我瞪你,都鼓着脸气咻咻。   彭老爷子睡醒起来就听见他儿子吼:“你再也不是我的小宝贝!!”   听见他孙女不甘示弱:“你也不是我的大宝贝!!哼!!!”   “闹闹。”老爷子坐到饭桌前,端起小米粥,“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火红红一团的小姑娘委屈地耷拉脑袋。   正在喝粥的小光头跟爷爷分析战况:“您儿子没收他闺女手机。”   老爷子瞥了眼彭董事长,彭董事长只感觉背后一凉,夹紧尾巴朝老爷子谄媚地笑:“爸,我没要收,我是说她成天玩手机对眼睛不好,让她放下来歇歇。”   小光头跟首长嘀咕:“是收走了,不知藏哪儿了,胖胖快急哭了,这大过年的,哎……”   老爷子面上不显,心里其实不痛快,碗朝桌上一搁,说不想吃了。   彭董事长连滚带爬过来抱住亲爹:“爹您想吃什么您吱声,儿子什么都能弄来!”   说完瞪他小闺女。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彭静静从来就不怕的,当着亲爹的面跟爷爷继续嘀咕:“首长,现在的情况是胖胖想给她对象视频一个,给人爹妈拜个年问个好,您儿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彭老爷子眼风一扫:“我才说兰洲怎么到现在都没来给我拜年。”   勇敢的战士彭小光头:“来了,门口被您儿子劝退,瞧,猪都送来了,愣是没进门,啧,大过年的,怪可怜的!”   老爷子一脚踢开儿子,叹口气,背着手回屋,早饭没吃。   彭董事长:“QAQ!!!!”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的宝宝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宝宝~~~   快一百章了,激动!   明天见哈! 第99章 数九隆冬9   第九十九章数九隆冬9   因为老爷子生气了, 所以彭董事长苦着脸把手机还给了闹闹。   转头瞪他小闺女:“哪都有你!”   小光头还挺得意:“是啊,可不是么,没我怎么行, 我是您的小宝贝么!”   “现在不是了!”彭董事长气嘟嘟, 拉着夫人求安慰。   彭夫人心里琢磨事,问他:“咱初几去喻哥家拜年?”   彭董事长简直不能相信, 他最爱的夫人,他最最信任的女人,居然也会背叛他!   “不去!!!”也不挨着夫人了, 自己坐一条沙发。   彭夫人摇摇头:“咱不能不懂事,当初二丫生病人家帮了那么大个忙, 这恩情我记一辈子,你不去我去。”   彭董事长哑口无言, 默默运气。   现在已经不光是介意喻兰洲这小子之前那段了,更气他一回国就闯家里宣战!   再要细数,是他拿小猪要挟他!是全家一边倒令他这个当爹的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这事没完!!!   彭夫人瞅了瞅脸都气红了的老伴,一点没犹豫:“要不让胖胖去,静静生着病, 大过年的登门不吉利,人虽不介意但咱得守礼,我看嫂子挺喜欢闹闹的。”   彭小胖胖就坐一旁回拜年短信呢, 闻言弯起嘴角, 小短腿一晃一晃的。坐累了就歪到妹妹身上, 妹妹看报表呢,一身的骨头,她也不嫌硌着,朋友圈看见好笑的就举给妹妹瞧。姐俩咯咯咯笑起来, 叫彭董事长一脸悲愤,以为俩闺女笑他呢!   他极其哀怨地看着夫人:“你变了!从前无论做什么你都最支持我!”   “那到没有,你忘了?你要投资内谁的安保公司我就没同意,还有前几年你非要……”   细细数起来不少,可打住,因为再说她老伴真能哭出来。   哄老男人太麻烦了,彭夫人自觉在这方面她是很省心的,一个包不行就两个,不然约个热玛吉,绝对能好。   “我也没说支持谁。”彭夫人叹口气,“我就让孩子上门还个礼你反应也太大了。”   说着把彭董事长搂怀里。   “不成!”彭董事长把脑袋靠在夫人肩上,可委屈了。   那边挨着坐的俩姑娘各自分开,彭总觉得自己很忙,没必要吃爹妈的狗粮;闹闹抱着小猪进书房找爷爷,老爷子举着放大镜看地图呢,一把接过小猪搁腿上,问要不要再给弄点吃的。小姑娘咯咯笑,举着手机说爷爷咱们跟喻兰洲视频吧!   彭老爷子抬了一下手:“不急。”   一直想跟大孙女聊聊。   经历了这么多事,老爷子问闹闹:“跟兰洲处的怎么样?能不能跟爷爷说说?”   彭小胖胖和长辈没隔阂,什么都能说,就见她笑着:“我俩好着呢爷爷!”   老爷子见她笑也跟着笑,再问:“今年能定下来么?”   他这双眼从来没看错过,一开始就觉得是个好小伙,家里小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证明了他看上的人是个好的,就希望心爱的小孙女能在他阖眼前成家生子,他也走的安心。   但这话不能明着说,一说他家闹闹就得掉金豆豆。   老人期待着,长得甜美的女孩也不忸怩,这几天,喻兰洲讨婚假,讨戒指,她今儿也给爷爷一句准话:“能,您放心吧。”   那老爷子是真放心了,一挥手,让孙女打视频,默默换上了他的老花镜,瞅着小小一部手机,生怕把他拍的不够清楚。   喻兰洲一直在等他姑娘的消息,自己不敢贸然往她手机上打电话,他一天哪都没去就在房间里翻书,还是那个大书柜,他坐在地上看完了整部灌篮高手。   “爷爷,新年好。”张口先喊长辈,但眼睛是默默瞅着一旁笑嘻嘻的小姑娘的。   彭老爷子打视频的次数不多,很稀罕,笑着说兰洲呐,上回来怎么也不跟爷爷打声招呼,那么多东西爷爷吃不完。   闹闹没弄明白,老爷子跟孙女说你去库房瞧瞧,全被这小子塞满了。   小姑娘心里一暖。   喻兰洲这人对谁好从来不是嘴上说说,全落在实处,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不觉得你非得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他不计较这些。   彭胖胖能懂的道理老爷子自然更明白,说兰洲呐,这几天能来不?爷爷亲自下厨给你烧俩菜,咱爷俩喝一个?   但喻兰洲知道,这个春节彭家老小都会住在大院里。   “下回吧。”他驳了老人的好意,其实真去也没什么,彭家到底还是老爷子最大,可他不愿意大过年的给人找不痛快,再说他也没觉得彭爹有多过分,他觉得都是很正常的反应,他跟他姑娘需要磨合,跟彭爹自然也需要,日子长了接触多了就好了。   不然他把小猪送过去为什么?   在讨好未来岳丈这件事上小喻爷觉得自己也算是步步为营了。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这个男人温和淡泊地笑着,不愿多说,彭老爷子心里有谱,点点头:“成,那就下回。”   说着抱着小猪出门遛弯。   彭董事长一瞧赶紧跟上:“爸,爸外头路滑我陪您!”   彭老爷子没搭理,不让跟着。   书房里,小姑娘盘腿坐在爷爷的藤椅里朝喻兰洲做鬼脸,他默默瞧着,眼里很温柔,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闹闹往前趴在桌上,手机竖着靠在爷爷的笔洗前,脸贴在手背上,挤出一点点脸颊肉,瞧着像小仓鼠,喻兰洲拍了一下身后的书柜,说内天你就站在这里。   他们俩幼稚地小声在房间里吵架。   但其实,那一天,他特别想不管不顾就那么将她抱起来,抱到他的床上,狠狠亲她。   闹闹瘪瘪嘴:“想兰兰锅锅。”   “也想你,丫头。”他叹了口气。   “我能出去。”小胖胖嘟囔。   “你乖点。”他哄着,要是被知道了彭董事长能剁了他。   、、、   第一天还能哄的了,第二天难度就增加了。   小姑娘躲在被窝里哼哼唧唧:“想兰兰锅锅QAQ、”   她的小枕头是很小的时候奶奶亲手缝的,打小就抱在怀里,如今都破了也舍不得扔,每回住爷爷家都要放在身边才安心。此时,她就抱着她的花布小枕头,躲在被窝里,痴痴看着手机里的男人。   小喻爷心里也憋着,但还是哄着:“要乖。”   “你在哪儿?”他那头黑漆漆的,瞧不出具体位置。   某人顺口胡诌:“和王钊一块。”   “那我跟钊哥说说话QAQ。”小姑娘娇滴滴,脸蹭了蹭枕头,眼睛里是满满的思念。   “他遇见熟人了。”喻兰洲继续胡诌。   “想兰兰锅锅抱着睡QAQ。”真是什么都敢说。   就听那头男人低低叹了一下。   “你想我么?”彭小胖胖揪着床单。   大半夜的,和心爱的人聊视频,其实聊的都是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说再多也不觉得无聊,能说一宿不用睡。   “你说我想没想?”他笑着反问。   “没想。”闹闹故意说。   “等你回来我好好让你知道知道我想没想。”他摘了眼镜顺手搁在台子上。   小姑娘突然发现这人是在车里。   “你到底在哪啊?”她也不担心他出去乱来,就这么软乎乎地问。   全心全意的依赖。   但他还是那句话:“和子钊在一块。”   闹闹想了想:“你俩上山等日出么?”   “你再不睡黑眼圈得跟小猪一样大。”他避重就轻。   “我黑眼圈你不喜欢么?”这就耍赖了。   还能怎么办?自个姑娘自个宠,王钊真在,上车便听见这一句,恶心坏了,指着喻兰洲说你给我好好说话啊!   就见小喻爷笑了一下:“喜欢。”   、、、   到了第三天,彭小胖胖是彻底绷不住了,蹿妹妹房间里,外头鹅毛般的大雪,她怂恿妹妹:“咱们出去玩吧!”   彭总一个眼风扫过来:“这么大的雪你想去哪?我可不能感冒!”   还真听大夫的话。   当姐姐的揪着手指头蹭蹭妹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主意很多:“约上姑娘们唱歌吧?”   “然后你中途溜走会情郎?”彭总没那么好骗。   彭小胖胖红了脸:“我太想他了QAQ!”   “那你跟他说切!”彭总不想搭理。   “他也不让我出去QAQ!”   彭总给一个那你还折腾什么的眼神,劝退。   小姑娘焉头耷脑回自己房间,抱着她心爱的小花枕头在床上滚两下,气咻咻打视频,张嘴嚎:“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我想见你喻兰洲你讨厌QAQ!!!!!”   能听见他踩在雪里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从来都粘他,见不着就更想粘着他。   他把手机举在眼前仔细瞧,发现他姑娘眼眶真红了,里头一汪水,他还没哄呢,那头小丫头啪嗒掉下一颗金豆豆,软不愣叽说兰兰锅锅宝宝真的好想你QAQ。   这可怎么才好哦!   怎么这么娇哦!   闹闹吸着鼻涕,眼泪全淌进小枕头里,痴痴看着他,能听见他叹了口气,无奈极了:“出来吧。”   还在呜呜呜呜哭唧唧的小胖胖狠狠一震。   “我在门口。”喻兰洲盯着门口站岗小兵刀子似的眼神,无奈地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姑娘又哭又笑,一连串问你怎么在外头?你几点来的?你来怎么不告诉我?我要是没打给你你怎么办?你等我啊喻兰兰我马上就到!!!!   那头依然是男人低低的笑,叮嘱着:“把你妹带上。”   有了主治大夫这句话,彭小胖胖把她家小光头拎出了大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眼看着往四十万去了,有点慌,没有男配女配第三者插足的戏码我居然写了四十万,   就想问问,大家是爱看细水长流还是节奏快的??   我自己是两种都爱,所以两种都能写。   下个文的女主不会这么爱撒娇了,能把男主气死那种哈哈哈 第100章 数九隆冬10   第一百章数九隆冬10   重兵把守的大院不是你想在门口杵着就能杵着的, 普通人打这儿经过都得一溜小跑,生怕被拦下来盘问,但喻兰洲就是……夜夜都开车来这儿, 把自个证件压给值守的兵, 身份证驾驶座包括他的医师执业证。   他一遍一遍跟值班班长解释:“我来过这儿,最里头彭首长家。”   人说那我打个电话问问让你进去?   他就摇摇头:“不进去。”   他说不出为什么不进去, 又不肯走,这回他身份证其实没啥用,起效果是那张执业证, 小班长也知道你要没事不可能门口整宿整宿立着,你个大夫这么做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但规矩就是规矩,委婉劝过两次, 结果是喻兰洲把车往前挪了一公里,腿着过来,人就立在马路对面,带着厚厚的皮手套,朝站岗小兵敬了个礼。   真是……   学到了点彭小胖胖粘人精的皮毛。   他不知道, 隔天换岗人一个班的兵都在议论他,一开始大家是觉得这人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敌国派来的间隙, 后来……   后来喻兰洲就明显感觉站岗小兵一双招子雷达似的往他这里上下扫了个透, 觉得他怕不是个傻子。   确实, 他从前没没干过这么傻的事。   王钊回回笑他:“喻兰洲你也有今天!”   栽了,彻底栽了。   就是想离她近点儿。   今儿要不是小姑娘真哭了,他不会告诉她他在外头。   远远就见一颗火红火红的小球球滚出来,彭小胖胖在鹅毛大雪里咯吱咯吱一脚一个印跑出岗亭扑进喻兰洲怀里, 一张脸上全是心疼,鼻尖红彤彤的,紧紧抱着他,小声呢喃:“你冷不冷?下大雪呢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其实出来的这条路上,已经想明白了。   说着说着眼里就聚了水,要哭要哭。   “可不许哭,脸冻裂了都。”他弯腰亲亲她眉心,穷尽自己所有的温柔。   小姑娘憋着忍着,很听话,捧着他戴不了手套的那只伤手小心翼翼地呼呼,然后轻轻地揣进怀里,让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心口,给他暖着。   门口站岗小兵包括得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班长都看直了眼,哦,难怪我说眼熟,这不彭首长孙女么?听说是个护士!哦对了,大夫和护士,一对正好!   班长拍了一记小兵,瞪眼:“专心点!”   小兵收回目光,就当自个是根木头。   “我不冷。”喻兰洲把手拿开,他手凉,怕冻着他姑娘,也怕她担心,默默藏身后。   彭小胖胖受不了了,蹦起来往他身上爬,抱住脸吧唧吧唧亲他,喻兰洲带着她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对着大院门口的监控,用肩膀将小丫头捂得严实,单手架起她,裹着纱布的右手穿过膝弯,用手肘弯抬起,把人牢牢架在怀里,脸被小狗似的舔了个遍。   他低低一直笑:“你属狗还是属猫儿?”   “我属小猪!!”女孩理直气壮,把脸贴在他侧颈,那一块跟冰似的凉透了。   “你再不吃饭就成猴了。”喻兰洲无奈一哂,微微把脖子扯开。   可小姑娘又贴上去,紧紧抱着他,默默品味了一下,打小就没被这么跨过,心里可美可美了,爱听这话,小动物似的蹭蹭他:“你再说一遍!”   “你还骄傲上了?”喻兰洲没好气,眼睛看向前方五米处,微微颔首,彭静静一直站在那儿,一直没说话。   闹闹实话实说:“是有点。”   “我打个岔,你俩有完没完??”彭总裹得极厚,比她姐还圆,再不是那个在北风天里能光腿穿裙子的勇士了,不耐烦地跺跺脚,瞪了眼其实也一直杵在附近,也一直安安静静的王钊。   、、、   喻大夫对小光头这身很满意,笑了,凑在耳朵旁问他姑娘:“能不能下来?我看你妹想跑。”   闹闹挂在喻兰洲身上冲她钊哥咧嘴一笑,咕噜咕噜滚下来,哒哒哒过去紧紧抓住妹妹不撒手,问她喻兰兰:“我们去哪儿?”   戴着一顶毛线帽的彭总发话:“我要回家!”   跟小孩似的。   喻兰洲指了指一公里外快要被雪盖住的小白车:“带你俩去玩炮,去不去?”   他姑娘肯定是去的,所以这话是冲着彭静静问的。   “小孩才玩炮。”彭总张口必定是一波强力打击,直接把王老板当空气,睬都不睬。   “那你年年还拉我去日本看烟花?”当姐姐的拆台不嘴软。   彭总瞪她姐。   喻兰洲笑着摁了一把她的脑袋:“一块去吧。”   这个女孩,连住院打化疗都在看报表,吐完继续看,怕脸色太难看取消了视频会议,这小半年都是电话会议,除了跟了她最长时间的助理不叫任何公司的人到医院,生怕动摇军心,他没见过她给自己放假,一个小时都没有。   就见一直在反抗的小光头静了静,轻飘飘地恩了一下。   四个人往车那头去,确切来说,是三个人并排,剩下内个缀在三米外。   前面,彭总埋怨:“你领他来干嘛?”   闹闹挡下:“他们本来就是发小啊,肯定一起玩的嘛!”   “彭闹闹我问你了?”彭家二丫卯姐姐一眼。   彭小胖胖扯了下妹妹的帽子,扯歪,笑着:“别那么小气嘛!过年呢!”   到了车边,彭静静拉着后座车门:“反正我不跟他说话。”   你见过彭总在男女关系上这么小气的时候?   反正彭闹闹是没见过。   她见最多的是她妹妹一派风轻云淡好聚好散,身边来来去去都是小鲜肉,个头高长得帅,从来没有钊哥这款。   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俩人怎么搞上……哦不,搭上的!   喻兰洲压根没解锁,指指后头內辆惹眼的大黄蜂:“您坐內辆,我俩说悄悄话您听了不合适。”   “喻兰洲我欠你的!!”!彭总臭着脸跺了下脚,蹬蹬蹬往后头走。   “最后跟你说一次彭静静。”喻兰洲脸上敛了笑,很严肃,隔空点了点小光头,“你不欠谁。”   说着,拉着他姑娘上车,甩上车门,一脚油门轰出去,几秒看不见车屁股。   留彭静静一人在路边静了好一会儿,雪花落在她的帽子上,一会儿就被头皮温度熨化了。   现在没姐姐牵住她了,她要回家王钊也拦不住,可她扭回头,充满嫌弃地瞅了瞅大黄蜂和一旁看起来挺紧张的男人,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这车就俩座,她的手现在不能开车,只能憋屈地坐副驾驶。   王钊跟着坐进车里,跟彭静静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自个能扣安全带么?”   彭总不吱声,要强地抻着带子,王钊帮着扣到卡扣里,听见小姑娘发脾气:“你不许跟我说话!!”   他缝上嘴,看了看小姑娘的帽子。   “也不许看我!!!”   王钊从前没对谁这么低三下四过,从后边摸出个礼品袋轻轻搁彭静静腿上,然后把车驶出了这条街。   、、、   喻兰洲的车,开了一会儿就停了。   停在无人的小路上,没熄火,车里暖气足,他将彭闹闹摁在座椅上,深深瞧着她,目光巡过女孩的眼,女孩的鼻尖,落在唇上。   小姑娘揪了揪他的袖子。   他轻轻地含住她的唇角,把唇瓣亲遍了才探进去。   唇舌勾缠,越吻越深,越来越用力,两人亲昵地交换彼此,手耐不住往她衣裳里探,她低低笑了一下,他流连在她腰上,那一片跟豆腐似的滑嫩,舌尖搔过细薄上颚,感觉她在怀中簌簌发颤。   她如一颗甜美的果实,叫他实在不停下来。   闹闹感觉腰上的皮肤烧起来,温度比别的地方高很多,心口发烫,人撒娇往他怀里挤,喻兰洲拿出最后一丝理智拉开一些,头抵着她,平息太过急喘的呼吸。   “你天天都在那里等我么?”   他蹭了蹭她的鬓角,没有否认。   “你现在说话比我有用,我看妹妹只听你的。”小姑娘揉了揉他的耳朵。   他低低笑了一声。   “你说他俩在车里说什么?”她好奇。   “不知道。”他坐回去,邪气地瞜她一眼,“反正不像咱们这样。”   、、、   城里早禁了烟花,现在过年一点鞭炮声都听不见,喻兰洲是干临床的,觉得除了稍微冷静了些其实是件好事。   从前一过年急诊全是炸伤的,好多小孩眼睛都给炸瞎了。   但他觉得他姑娘是个大人了,他在一旁守着也出不了事,初三回家那天,约着王钊买了一后备箱的炮竹,本城没有,开高速上临市拿的,这几天天天拖到大院门口,其实是怕自个忍不住把姑娘叫出来。   虽然不是他喊的,但到底人是出来了,还拖着一个,喻兰洲驶在高速上,看了看表,觉得够呛,明儿要是赶不回来彭董事长真能把他剁喽。   知道他操心什么,小姑娘玩手机呢,蓦地凑过来,笑嘻嘻:“我跟爷爷说啦,爷爷给咱俩打掩护,放心吧!”   “爷爷这么晚还没睡?”   “刚才出来叫爷爷发现了。”她想起老爷子波澜不兴的架势就好笑,“我觉得爷爷肯定是被我吓着了,他肯定是经过很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放我出来的,因为他从前跟我奶奶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晚上能抱抱睡么?”他顺嘴开玩笑。   谁知小姑娘挺认真地回答:“我看行。”   喻兰洲卯她一眼:“甭到时候管杀不管埋。”   闹闹嘿嘿笑,她穿的这件也是新衣裳,她兰兰锅锅内天一气买了好几套,说别人家的娃娃都有她也得有。喻兰洲身上正巧也是一个色系,两人不约而同搞得像情侣装,闹闹美不滋儿拍了一张不露脸只能看到衣裳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屏蔽老爹。   天很黑,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拉哪儿了,就感觉车下了高速拐到了小道上,下车的时候喻兰洲摁了摁她脑袋,说一会我给你堆个大雪人。   他还记着呢。   另一边,大黄蜂早到了,一左一右俩个跟陌生人似的不说话,附近还有几辆车,都是来放炮的。   闹闹看了眼妹妹,笑:“你帽子哪来的?真好看!”   王老板偷偷朝他闹闹妹妹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我的湿了我才不要他的!土死了,我不喜欢,但我不能感冒!”小光头强调。   喻兰洲老怀甚慰,他就喜欢听话的病号,点了支仙女棒递给他病号:“确实挺好看。”   王钊咧嘴笑着。   彭总瞪眼:“喻兰洲你什么眼神?还有,我为什么要玩这么娘炮的东西?有冲天炮吗?我要玩那个!”   王钊一听,赶紧打开了后备箱——   他俩买炮的时候就讨论过这个,他说彭静静肯定喜欢刺激的,买大的准没错,他鱼儿还不信,说妹妹就是看着胆儿肥其实就是个窝里横。   显然,还是王老板了解他彭总啊!   一只肉嘟嘟的小手接过了火树银花似的仙女棒,憨憨笑:“我喜欢这个,我只敢放这个。”   实在太可爱了,叫有些人没忍住,招招手,说你过来我车里还有。   然后打开后备箱挡住所有人,弯腰亲了亲女孩嫣红的小嘴巴,他的舌头伸进去勾了一圈,发现这丫头偷吃了橘子糖,满嘴都是甜味。   彭总在远方嚎叫:“嗷快看彭闹闹,我牛逼不牛逼!!!!你敢点么?你来试试啊!!!”   这头,喻兰洲牵住了彭小胖胖的爪子,说可不许跟你妹胡来,被炸着怎么办,跟着哥,哥给你点个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今晚能抱抱睡么?   哈哈哈哈哈疯狂双更的第三天~~七千字了吧~~~~宝宝棒不棒!!!!!不过留言不怎么给力啊!!! 第101章 数九隆冬11   第一百零一章数九隆冬11   然后, 这就成了彭小光头和她主治大夫的比赛,彭闹闹属于一旁举支仙女棒还哇哇乱叫的那种,王钊则彻底成了哑巴, 搞得像是跟来打工似的, 一箱一箱往地上搬炮,一开始玩小的, 十发二十发当餐前小菜,就彭小光头内两手不灵活的样儿,她姐生怕她把自个给点了。喻兰洲倒是不担心, 反正王钊跟老母鸡似的在半步后的地方守着,真炸了他立马就能把人拉回来。   全须全尾。   他笑着转头, 见他姑娘眼里都是艳羡,手里的打火机递过去, 问只敢远远望着的彭小胖胖:“点一个?”   小姑娘的脑袋摇成拨浪鼓。   他从后边拥着她,簇着她上前,小姑娘一骨碌躲他怀里哀求:“我不敢你别逗我!兰兰锅锅我真不敢QAQ!”   周围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彭小光头在叫嚣:“彭闹闹你真让我失望!”   喻兰洲低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亲吻闹闹的嘴唇。估计是高兴了, 举着仙女棒剥了颗糖美滋滋地喂自己,他咬到半颗,唇舌交缠间低低呢喃:“大半夜的……长蛀牙。”   小姑娘踮起脚, 调皮的舌尖舔过他的牙齿护板, 手指攥着他的外套, 娇气得很,天那么黑,烟火那么亮,雪那么厚, 她在天地一隅亲吻她爱的男人,此刻,她不是彭小护,他也不是喻主任,他们只是很普通的一对相爱的男女。   “衣服给我点着喽。”他吮着她肉嘟嘟的下唇,咬了一下。   她真吓着了,亲着亲着就忘了手机有东西,赶紧拿开,发现她喻兰兰的新衣裳被烟火燎了个黑点儿。   “不是故意的QAQ!”小姑娘撒娇,小爪子塞他手里。   他牵着,笑着,说这账欠着回头算。   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深沉不能与别人说的欲望。   邪气地看着她,笑里带着点他从未被人察觉的痞气。   闹闹一张小脸红扑扑地,人往他怀里挨了挨。   他单臂搂着她,齐齐看天空如一块巨大的黑幕,五彩的烟火渲染点缀,点缀了许多人的青春,许多人的回忆。   王钊搬出车里最大一个炮,彭静静嗷嗷向前冲,他拦了一下,被她一脚踹开,举着打火机说:“这个归我!”   “那不成。”喻兰洲把她拨了一下,带到闹闹身边。   他人高腿长,站在一米半外跨步弯腰,火筒砰砰往天上发射烟花,它们在高空中炸开,伴随着小姑娘们欢喜的尖叫,虽然一生只耀眼了短短几秒,却也是精彩得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我要向天上的烟花那样。”彭静静牵着姐姐的手。   闹闹却说:“我希望我是一棵树,能守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   喻兰洲听了,笑着把废了的那只手搭在了王钊肩上。王老板点了根烟,蓦地想起什么,问发小:“她能抽么?”   是那种我真敢宠着她无法无天的架势。   “你说呢?”小喻爷心说还笑我呢?你也栽够呛。   王钊兀自沉思片刻,觉得可能现在还不能抽,一晚上也没看彭静静闹这个,就默默收起烟盒,自己深沉地对着斑斓的夜空抽了个寂寞。   在他们身后,在车旁边,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雪人脑袋上彭静静从家里戴出来的那顶帽子,两颗兔子似的眼珠子是喻兰洲出来前从家里水果篮里摸的樱桃,围巾是闹闹今晚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条,雪人在笑,一齐望着天空,望着不远处的两男两女。   回城的路上,闹闹将今晚的烟花和雪人发在了朋友圈里,单手发的,另外一只手被喻兰洲攥着,这丫头皮,临走前蹲在雪人边捏了好一会儿雪粒子,怕他知道,爪子藏身后,他一晚上眼全在她身上,她撅着屁股滚雪球他还拍了照攒在相册里,他什么不知道?   但想玩就让她玩痛快,回头他能给捂暖。   闹闹的朋友圈里,妈妈问她:【烟花很漂亮,几点能回来?】   并且有点让闹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私戳了一句:【你爹还在睡。】   小姑娘在红绿灯前举给喻兰洲看,问:“你说我母后到底几个意思?”   小喻爷不正经地笑:“我觉得就一个意思。”   他没说出来,她嗔了眼,低头咬着唇给妈妈发消息——   【夜里开车不安全,兰洲哥开了两间房,我和妹妹睡一起。】   别说,有的时候有个妹妹还真挺好用的。   喻夫人估计也是等了一宿,回得很快:【照顾好你妹妹。】   闹闹静静看着这几个字,只提了小病号,压根没对她有什么指示……   她偷偷瞧了瞧司机,司机英俊的侧颜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一会明一会暗,很专注地看着前方,还在电话里跟王钊说开慢点儿,路上滑。   彭小胖胖突然对妈妈感到了抱歉。   她撒谎了,她明明在回家的路上,可她已经决定今晚不回家。   她不会跟妹妹睡一间,她想跟喻兰洲睡一起。   她觉得,妈妈什么都知道。   、、、   喻兰洲电话打完,把手机扔他姑娘腿上:“帮我发个朋友圈。”   真是惊了奇了,这人居然也有要发朋友圈的兴致!   那彭胖胖自然很乐意代劳,举着自己秀气的食指娇憨憨往指纹上一戳,手机就解锁了。   她问:“发什么?”   “我刚拍了几张照片,你选选,选你喜欢的发。”他说起来挺寻常。   小姑娘哦了声,带着一种啊真有趣啊我得好好想想第一条朋友圈写什么的愉快心情划开这人相册……看到了这人风轻云淡说的“几张照片”。   全是她。   一颦一笑,一惊一乍,全是她。   有她两手举着仙女棒开心得像个小崽;有她撅屁股贪凉玩雪;有她站在大雪人旁憨兮兮地合照,比了个耶;有她抱着妹妹非要亲一口;有她望着天上绚丽的烟花,他从后头拍的背影,圆滚滚一颗球……有她被妹妹拉到巨大的炮竹前害怕得要哭要哭;有她嘻嘻哈哈扑进他怀里,他来不及收,拍到一张巨大而模糊的特写,她张着血盆大口,虎牙尖尖露在风中。   还有一张,是王钊拍了发他手机的,他们在五光十色的烟火背景中接吻,他弯着腰,吻得十分用力,下颚线因为亲吻的角度锋利劲瘦。   车里,她一张一张翻过这些照片,倒回去再翻一遍,一张一张点好九宫格,啪叽在喻兰洲的手机里发了他的第一条朋友圈。   于小宝永远奋战在抢沙发第一线,这个点居然还在,秒回:【喜大普奔,我喻老师也会秀恩爱了!】   今晚值夜班的同事a:【可以,很帅。】   今晚值夜班的护士a:【啊啊啊别人的爱情永远不让我失望!!!!】   手术室的护士b:【楼上,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QAQ!!!!!!!】   麻醉科刘大夫:【好事,好事!老喻可以!】   看来另一辆车里的两个人真的很闲,彭小光头:【真是太不符合你人设了喻主任。】   王钊:【祝二位百年好合!】   彭小胖胖立马跟喻兰洲告状:“钊哥开车还玩手机!!!”   “回头我削他。”他揉揉她脑袋。   、、、   车子一下了高速彭闹闹就指挥:“往这儿走,这有喜来登,不回家,宝宝不回家!”   她这时候只是很纯粹的,太想这个男人,想和他黏在一块,没具体去想住在喜来登两个人会发生什么。   她没想,有人却想了。   哑着声:“送你回家。”   闹闹:“QAQ!!!为什么!!!”   我都跟妈妈说好了的QAQ……   这一路,都在闹,气得踢脚蹬腿,磨啊磨没磨动司机,车稳稳停在了大院门口一公里外的地方。   他下车绕到这边给她开门,见这丫头瘪着嘴安全带还扣着呢,好笑地弯腰去解,沉声道:“你小心,甭碰我手,我手疼。”   闹闹就真一动不敢动,气鼓鼓地,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的小仓鼠。   安全带解开了,他的脸停在她眼前,鼻尖亲昵地砰砰她的,哄着:“回家,爷爷在等你。”   就真是想带她出来玩玩,就真打算玩完送姐俩回家,他是个男人,得叫长辈放心,这一晚嘴上逗小孩说的那些话全不作数,他能等,不急在一时。   人在预感要分离的时候总是很悲伤的,在彭闹闹这儿,即使爷爷家离积水潭开车半小时就到,即使她明天就得去上班,即使她明天在单位就能见到喻兰洲,但那不一样,那不是她的计划,她不想与他分开。   小手拉住他被烫出黑点的大衣,像是丁点大的小崽闹着不去幼儿园。   “明天来接你好不好?”他继续哄着,“明儿一早来,你一起来就能见到我。”   “我不QAQ!”   “不许这么娇气。”   “我不QAQ!就娇气QAQ!”   “好好陪陪爷爷。”他算是什么借口都用上了。   “你回家干嘛?睡觉么?”闹闹翘着嘴巴垂着眼,看着自己手里男人的大衣。   听见悬在自己上头的男人叹口气,揉了把她耳朵,没吱声。   他手指上的素圈贴在她耳垂上,很凉,他顶着一公里外哨兵打探的目光,顶着彭静静在路边不耐烦跺脚,顶着彭董事长睡醒发现闺女被人拐跑了随时都会拎着马鞭出来……顶着这些种种,问他姑娘——   “闹闹,我们结婚好不好?”   再一次,他那个海边求婚计划泡汤。   或者说,是彻底歇菜。   他的策划出品人估计得疯。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宝宝要去喜来登!!!!!!   鱼儿:宝宝也想去QAQ!!!!!   彭董事长挥舞他的小马鞭等在门口。   ~~~~   好不好看!!!说好不好看!!快夸宝宝!!!!   今儿单更,早晨陪老爹去医院开药了。   ~~~~   再说一点废话,就是我见过的夫妻一个科室不可能这么秀恩爱,平时在单位装的跟陌生人似的,走路都绕道,算是避嫌吧。 第102章 数九隆冬12   第一百零二章数九隆冬12   在喻兰洲的计划里, 他得慎重,慎重再慎重地把求婚这事安排好了才开口,可你能跟谁说理去?他姑娘攥着他不撒手, 一脸要哭要哭的死活不愿意跟他分开, 虽然撒娇的成分占了一半,但还有一半真心不是?   怎么才能堂堂正正把这丫头领回家?   小喻爷脑子就不太冷静了, 就说了。   是真想跟她一直一直在一起,早晨一起出门去单位,晚上接她下班一块回家。   家里有小猪, 有她喜欢的粉红色软垫,有很多零食和冰淇淋。   每天睡醒睁开眼就能看见她。   是她对他无条件的依赖让这个男人等不及把她带到海边, 是她从那个故作冷漠故作坚强的小姑娘重新回到了娇滴滴不管不顾的彭闹闹这样的转变叫他心口澎湃。   细想,上回也是这样, 从爷爷家出来,也是在车里,他也说了这句话。   把小姑娘哄回家,独自开车回爹妈家,洗去一身烟硝, 穿着他高中时的旧睡衣躺在床上,单臂枕着头,望着对面顶天书柜的这段时间里, 喻兰洲一直没能平息胸口的热浪。   也一直在回味着, 他说完那句话, 他的小丫头愣愣的,眨巴眨巴眼,在他要退开时急哄哄答了个:“好!”   嗓门忒大,生怕他反悔似的。   她像个考了一百分按约定可以得到一个限量版芭比娃娃, 生怕被卖完了催着妈妈去商场的小崽,连声问:“咱什么时候领证?听说周末人家都不上班的!我得把我刘海修修,我必须拍一张很漂亮的结婚照,因为一辈子就这一次!”   一辈子就这一次。   没有开灯的卧室里,喻兰洲轻轻笑了一下。   另一边,穿着蓬蓬纱睡裙的小姑娘也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紧紧抱着她的小枕头,嗅上面的味道,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们并没有在微信上联系彼此,他们独自守着心里的忐忑直到天快亮时才不约而同地睡去。   彭家,彭老爷子坐在桌前喝粥,身边是儿子儿媳,他瞅瞅彭董事长,此人一脸我爹为啥瞅我?我哪儿他又不满意了?   老爷子再瞅瞅儿媳,彭夫人优雅淡定地给老爷子剥了颗鸡蛋。   这俩人,都没打算告诉彭董事长,昨儿晚上,他的大宝贝被人拐跑了。   小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彭董事长亲自去奢侈品店选的,又给买了个项圈,跟二十几年前打扮他闺女似的打扮他小猪,和彭闹闹一样是个把孩子怎么花哨怎么来的主。   花里胡哨的小猪拱到脚边,喵喵叫,彭董事长顾不上自己,先抱着他猪去开了个罐头。   蹲在那儿,美不滋儿瞧着肥肥的猫猫吃早餐,小心眼地嘀咕:“人不怎么样,猫倒是好猫,宝贝儿你受委屈了!啧啧啧小可怜。我不还他了,他还敢跟我抢?哼!对吧,猪啊,爹对你好吧?”   这也是有食就叫娘的主,喵喵地甩尾巴,毛脑袋凑过来蹭蹭。   桌边,彭老爷子低声道:“我还以为姐俩不回来了。”   彭母:“我也这么估计的。”   彭老爷子点点头:“兰洲是个有分寸的。”   喻家,喻教授今儿得去医院一趟,也和夫人一块吃早饭呢,声音很轻,怕吵醒儿子,问夫人:“昨儿很晚回来的吧?我好像听见关门声。”   “是,说和钊子一块。”   “这么多天也没见他给闹闹打电话!”   “打了。”喻夫人说,“内天我拖地板听见了。”   “说什么了?”喻教授挺好奇。   “我一听闹闹的声音我就躲了,我怎么能听墙角呢?这样不好,我可是个新世纪开明婆婆!”   “你真觉得婆媳之间能跟母女一样?”喻教授觉得到底还是隔一层。   就见喻夫人得意洋洋地划开了手机,戳开私聊小窗口,顶上的名字是:我的宝贝儿媳妇。   喻教授直了眼:“你俩什么时候加上的?我怎么没有!!!”   “你是男的,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喻夫人继续得意,“你儿子帮我加的,说是闹闹主动要求!!!”   喻教授:“……”   他端着碗凑过来,看见闹闹说了一串新年吉祥话,还不是网上照搬那种,都是她自己编的,后头跟一串粉红小猪的表情,几乎每天都能说上几句,看就是个很活络大方的姑娘。   喻教授眼巴巴坐回去,低头喝粥,不吭声了。   喻夫人心情舒畅,非常舒畅,听见二楼有动静,一抬头,瞧见她儿子没睡醒地立在门口。   喻兰洲揉了揉眼,没错过喻夫人那高兴的神情,淡淡一哂,问:“这么高兴?”   “我现在每天都高兴!”喻夫人戴着老花镜给她的小棉袄发消息——   【闹闹宝,你兰洲哥醒啦,伯母学了一道新菜,今天拿你哥试试手,等火候差不多了让他领你来,伯母做给你吃好不好?】   喻兰洲突然喊了声:“妈,昨儿玩的迟,她肯定还在睡。”   喻夫人一双眼贼亮:“你带闹闹出去玩啦?这样好,这样很好,好好好我不吵她,我晚上再跟她聊天。”   喻教授瞅了眼儿子,心想,我呢????   、、、   闹闹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听说老爹抱着小猪出门晒太阳了,她乖兮兮挨在妈妈身边,尽说好话:“兰洲哥怕你们担心,再晚都把我和妹妹送回来。”   彭小光头正在打电话,幽幽往这边睖了一眼。   心想这闺女真是脸皮厚!   是谁赖在车上不愿意回家的?   闹闹也睖妹妹一眼,姐妹俩眉眼官司来来去去,彭夫人各塞一颗草莓,打住。   小姑娘嚼着甜甜的草莓,满口清香,凑在妈妈身边,这一回,想什么事都先让妈妈知道。   再不想骗妈妈了。   她嘀嘀咕咕咬耳朵,彭夫人其实不意外,哦你跟我闺女谈这么久还不提结婚那我才觉得有问题!   “认真的?”   “当然!”小姑娘很严肃地点头,“我们很认真!”   “你自个想好。”彭夫人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人她见过,人品她见识过,两家知根知底,这小伙子有一份稳定而高尚的职业,有很强的专业技能,虽这辈子估计也不能大富大贵,但温饱不成问题。   他有理想,在彭夫人看来,这很重要。   “可是老爹……”闹闹苦着脸,揪着妈妈衣角。   “也别怪你爹,他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告诉他……”   彭夫人拍拍闺女的小手,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这种事,自然要喻兰洲自己解决,你连老丈人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娶我闺女?彭夫人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总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再说,她看内小伙也是个胆子大的,之前冲到家里说那番话一点没在怕。   堂堂正正,并且谦逊有礼,一字一句都不含糊,其实彭夫人自打那时起就改了主意。   、、、   第二天一早,军区大院外头的老位置又停住了那辆小白车。   正值换岗,交接的两个小兵以腹语嘀咕:“快瞧!又来了!!”   “是,真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你不知道吧?昨儿彭首长特地交代了。”   “难怪班长今天没赶人。”   “班长其实感动坏了,夜里抱着他老家女朋友的照片看了半宿。”   俩小兵对视一眼,抿嘴害羞地笑起来,接过枪,后脚跟一磕,昂首挺胸立在了岗哨上。   用眼尾就能发现一团粉红色呼呼呼地跑过来,小兵心里也生出几分羡慕,但面上不显,更加面无表情地挺了挺胸。   喻兰洲揣兜立在一旁,看着他姑娘越跑越近,最后气喘吁吁立在他跟前,怀里抱着一盒包子。   他说过,一早来接她,让她第一眼就看见他。   但在小姑娘仰头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他却淡淡地说:“刚到不久。”   彭小胖胖现在绝对不会相信他说的,一模他的手,扭头往哨兵兜里塞颗糖,眨着大眼睛问:“他很早就到了吧?”   哨兵一动不动。   班长立在不远处跟护理部抓典型似的。   小姑娘娇憨极了,一点不怕:“是你就眨眨眼!他总骗我!”   喻兰洲在一旁捏了一下他姑娘的手,不叫她捣蛋,就见小兵真眨了眨眼,飞快地眨了眨眼。   闹闹得意地翘起下巴哼了哼,又扭头对不远处的班长道:“他刚才眼进沙子了,你不许罚他!”   得,彭首长的小祖宗谁惹得起?   小班长哭笑不得,点点头认了。   坐上车,闹闹的脚没收,悬空撞了撞,撞掉靴子上的残雪和脏泥,喻兰洲立在车门边,看着她脚上粉红色像是面包一样蓬蓬的雪地靴,记得去年是后边坠两颗毛球,今年更厉害,靴口一圈绒毛,叫她像只健康长大皮毛丰厚的小兽,可可爱爱的蹬着蹄子。   他在闹闹把腿收回去的时候弯腰给她扣安全带,现在已经能很娴熟地单手操作,叫小姑娘揪着小眉毛:“什么时候能好啊?”   “三个月肯定好。”他凑近了,几乎顶上她鼻尖,沉声问着,“昨儿怎么不说话?”   他一睡醒就发消息,这丫头没回,到了下午再找她,照样没回。   闹闹故意的。   她把包子塞这人手里,不回答。   “小家伙。”喻兰洲笑着顶了顶她被冻红的鼻尖。   一到病房,这么忙的时段,同事们居然有工夫放下手里的活齐齐鼓掌,鼓掌完也不多说,各做各的。邱主任捧着保温杯清清嗓子:“说个事哈!”   一下子,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令彭闹闹记忆尤深的早晨。   那天是她来科里报道的第一天,邱主任也是这样捧着保温杯,说要给那个月生日的寿星集体过生日,那天,她看见喻兰洲背对着大家坐在靠窗台的位置上,后颈一枚红色小痣露在领子外头。   这一次,因为有个同事的农历生日正好也挨得近,所以寿星变成了四个人。   邱主任对护士长说:“小齐啊,你统计一下,蛋糕也定一下,我老头子是摸不清现在小年轻喜欢什么喽。”   连对白都一样……   同样挨着齐护士长坐的彭小护偷笑着瞅了瞅对面的喻兰洲,今年他不是孤单的背影,他坐在邱主任手边,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老师兴致勃勃搞这么幼稚的活动。   好像男生都不喜欢过生日啊……   但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散会出来,小姑娘在护士站被逮到,喻主任翻着病例,顺口要笔,他姑娘把笔递过来的时候手指攥住没放,捏了一下那小巧的指甲盖,沉声:“刚才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才没有!”   “小宝在我旁边计数,你往我这儿看了八回。”   有理有据,叫小姑娘红了耳朵。   “叫你昨儿不回我消息。”他伸手弹了一下她脑门,走了。   “老师……”彭小护的嫩葱举手,“你为什么不回师公消息啊?师公得夺着急啊!”   彭闹闹:“……”   你是我学生还是他学生?怎么都向着他??   嫩葱嘚吧嘚:“你让师公着急他就睡不好,他睡不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的颜值关乎到全院女性同胞的心理健康!师公是很重要的呢……嗷!”   来来往往吊着胳膊遛弯的病号们,就看见可可爱爱的彭护士把她学生的脑袋摁在了护记本里。   到了下午,全科室的人集体拱喻主任请客,他那条朋友圈所有人都看见了,不,可以说是全院都看见了,九宫格截图挂在甲乳科爱情故事那个帖子的最顶部。每一张照片里都是表情丰富的彭护士。   都说只有特别爱一个人,你镜头里的ta才会是最漂亮的。   现在养鱼的渣男多得是,最不愿意朋友圈发女朋友照片;还有一部分男生即使不养鱼也不喜欢在朋友圈里发照片,有些是纯粹不喜欢被人围观,有的是觉得没意思。   即便这位是彭氏长公主,要继承王位那种。   大伙原以为喻主任也是这样的,看他朋友圈空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他不玩这个,可突然有一天,深夜,他给爆了个大的,炸得积水潭焦黑焦黑。   这是一种宣告,我有姑娘了。   是一种得意,我姑娘可爱吧。   往深了说,是在这浮沉便利的俗世中,心无杂念。   你甭来招我,我也没工夫搭理你。   要不每年院里来新人他腿着去食堂这短短一段路能被小姑娘们拦下来两三次。   照片摆这儿了,事儿就少了。   他也特懂,我觉得好看的我姑娘不一定喜欢,所以我干脆手机给她,她选她喜欢的,觉得能放出来的照片发,就都妥当了。   嫩葱捧着师公给买的奶茶溜达到老师身边,语重心长:“老师,你一定要对他好啊!他真的很重要!”   彭闹闹:“……”   还能怎么办,自个教出来的学生,自个受了吧QAQ!   等下班,大伙热热闹闹赶往齐月楼,还是那个包厢,还是这些人。   照旧是于小宝分配座位,今年,轮到彭闹闹的嫩葱拿饭卡贿赂宝大夫,嗷嗷叫要和老师师公坐一辆车。   于是喻兰洲这辆车上副驾驶是彭小护专属的,后边顺了嫩葱和他俩学生。   嫩葱不是喻兰洲的学生所以毫无压力,一路上嘚吧嘚,叫身边俩学生内心佩服得五体投地,相比之下他们俩愣是不敢吭声,真的很怕被老师提问抽考,反正现在老师也不用上手术了,多得是时间削他们。   啊,顿时就很怀念老师在国外的日子呢!   喻兰洲一路嘴角都是弯着的,不停瞅瞅身边他姑娘,就见彭小老师一路脸都是红的,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塞到后边一瓶水:“你渴了吧!你喝水!你歇歇!!!”   “老师我不渴!”嫩葱没领会精神,两眼炯炯有神,扒在前座上继续说,“师公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老师可想你了!半夜一直翻你照片!”   “我没有!”   “哦,你抱着小猫的照片!那只猫可真胖啊!”   彭闹闹:“QAQ!!!!”   、、、   一车人都听见他们喻主任笑了,笑得特开心,说:“是么,我一直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就见嫩葱骄傲地挺胸:“不客气师公!!!这是我应该做的!!!”   然后说老师你把水给我吧,我现在渴了!   “憋着!!!”彭小老师羞愤道。   “小连。”喻兰洲喊后边他学生,“给拿瓶水。”   得,老师不疼没关系,师公奖励我啊!嫩葱更不得了了,咕嘟咕嘟喝水,说师公你放心,以后老师的秘密我都告儿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彭闹闹做什么都不合适,只能鼓着脸躲在靠门的角落里瞪喻兰洲,瞪了一路,到了地方后排几个人先下车站到一边,就看他们喻主任绕过来给彭护士开门,门一拉开一枚白嫩嫩的小拳头就挥了出来,也看到他们喻主任明明可以躲却没躲,就让小拳头砸在他小腹上,顺便用他的手给牵住,把人牵下车,低头瞧瞧,笑着揉了揉她脑袋。   嫩葱双手捧脸,一声嗷被身边小实习严严实实捂在了嘴里,连拖带拉给拉走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妹妹你别看你还太小……”   这边,彭小老师叹口气:“我检讨,我自省,是我把她惯坏了。”   喻兰洲又笑了,说我觉得挺好的,懂事。   小姑娘又鼓着脸瞪人,说我那时候可没想你。   “成,你说什么我都信。”边说边快走一步。   小姑娘嗷嗷追在后头:“我真没有!喻兰洲你不许笑!”   她的雪地靴咯吱咯吱踩在厚厚的雪里,追热了,到了包厢把外套脱掉,里头是喇叭花袖子的粉红色毛衣,搭了一条格纹尼裙,整个人显得很洋气。   他们坐在同事们特地腾出来的、两个挨着的座位里,席间没怎么说话,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得很自然,闹闹帮忙剥虾,喻主任操着左手拿筷子给夹小姑娘爱吃的炸春卷,他要开车而且手还伤着,一晚上没人给敬酒,酒杯都是直接往闹闹这儿来,说彭护士咱俩走一个,说彭护士喻主任那杯你代劳了哈!   本来就爱喝两杯的小姑娘可找到机会了,架势拉开,一脸没问题大家都来找我我很OK的表情,像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   于小宝凑他喻老师身边问:“不拦拦?”   “让她喝。”喻主任一脸淡定。   邱主任今儿没提前走,捧着保温杯和齐护士长感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   齐护士长给小老头看她手机里小孙孙的照片,说这身衣服是兰洲和闹闹一块送的,好看吧?穿着特合适,我闺女说老贵老贵了。   邱主任仔细瞅了瞅,说是好看,说闹闹眼光一直很好。   两人一齐看向那边桌子,就见喝得晕陶陶的小姑娘软绵绵挨在喻兰洲肩上,小声嘟哝什么。   喻兰洲低头听,听她说想尿尿。   他给扶起来,牵着手,说我带她出去一下。   到了卫生间门口,他问他姑娘:“开心么?”   小姑娘哒哒点头。   “还喝么?”   小姑娘哒哒点头。   “自个能进去么?”   小姑娘哒哒点头。   他守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静,他扬声喊:“闹闹?”   里头隔间里小姑娘忿忿:“我还没好呢!我尿尿呢!”   得,醉了有八成了。   他换了个姿势,又守了两分钟,守到他姑娘跟软脚虾似的出来,他定眼一瞧,哭笑不得,说站好喽。   小姑娘扶着墙。   他弯腰把塞裤袜里的裙边给拽了出来,这要是被人看到不出洋相么!   顺手拍她屁股蛋蛋一下,把人搂怀里,咬了一口脸颊肉。   喝醉的小姑娘迷离着眼,说我肉不好吃。   “好吃。”他低喃。   推门进去,发现大蛋糕已经摆在桌上,今年还是芒果口味,齐护士长照旧是那句话:“闹闹选的,说你爱吃芒果。”   四个人过生日,蛋糕买的很大,大家关了灯点了蜡烛唱生日快乐歌,到最后一句,彭闹闹拔高嗓门:“祝喻兰洲生日快乐!!!!”   大伙哈哈哈笑起来,灯重新拉亮,四个人挨在一起鼓着脸吹蜡烛,于小宝举着他的宝贝佳能咔擦一张,空气刘海醉汉捧着脸问摄影师:“我好看么?”   她宝儿看了看相片,说还可以!说喻老师我给你们俩单拍一个吧?   喻兰洲还没来得及点头,脸侧就被他姑娘抹了一条奶油。   小姑娘嘻嘻笑着躲,躲她兰兰锅锅报复似的伸过来的手指,那上面有一蓬白色奶油霜。   谁叫她腿短胳膊短,谁叫她看上的男人手长脚长,她躲不过,鼻尖被点了一下,像是旧电影里的小丑,戴着尖尖的生日小帽,冲宝大夫咧嘴笑,尖尖的虎牙露在外头,比了个耶。   “得嘞!”宝摄影师非常满意,当即包里掏出打印机,小小一个巴掌大,呼呼趁热打了出来。   照片喻兰洲揣兜里了,问他姑娘:“他们去唱歌,你去吗?”   他从前最不耐烦集体活动,可如今也会随着闹闹,要去的话他就陪她去。   彭小胖胖摇摇头,说我要回家,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双更!!!!明天晚上八点更新~~~因为要送礼物嘿嘿嘿!!! 第103章 数九隆冬13   第一百零三章数九隆冬13   空气刘海醉汉在车里喊热, 脱了鞋,盘腿坐着,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等到家楼下, 她的刘海已经成了小喻爷最爱的五五开,见了就想笑。   他笑着绕过来开门, 蹲在地上给他姑娘穿鞋,单只手,说你乖点, 咱俩配合,不然我背你上去。   彭小胖胖不让他背, 生怕碰着他废了的那只手。   就很乖,听指挥, 他说脚踩进来就踩进来,他说我现在帮你提鞋帮子你使使劲,她就小嘴巴不停地配音:“砰,踩到底啦!”   喻兰洲至下往上看着她,静了有两秒, 摘了眼镜搁衣兜里,一伸手。五五分小胖胖冲他嫣然一笑,乖乖把爪子伸过去, 他一拉, 她站起来, 顺带着就搂住了男人的腰。   这丫头每回喝高了就特不含蓄。   男生的身体都是倒三角,全靠肩膀那条线撑起架子,其实抱一抱就知道,衣服都是空的, 腰一圈能拢过来。抱着他的小姑娘挪腾挪腾,不牵手了,非要这样从后边抱着他,两个人四只脚十分不方便地齐齐走。   一进电梯,遇上了楼下的阿姨。   总给闹闹茶蛋那个。   阿姨眼都直了,半晌没说话,倒是喻兰洲镇定地摁了电梯,手掌覆在闹闹小小的爪子上,解释着:“喝多了。”   阿姨震惊:“喻大夫,你和闹闹有情况哦?我本来还想撮合你俩呢!”   “未婚妻。”小喻爷简要点题。   阿姨:“……”   什么时候的事?   我错过了什么?   难怪上班总是捎上闹闹,原来早好了啊?   “要结婚啦?”阿姨的楼层到了,走出来还不忘问一句。   “是。”喻兰洲应着,捏了捏他姑娘的手,“到时候请您吃喜糖。”   电梯门阖上,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突然蹭了蹭他的后背,声音闷在他的毛衣里:“宝宝可喜欢吃糖了。”   他笑着教她:“没你份,都是要送给别人的。”   “是宝宝的喜糖!”小姑娘揪着眉毛强调。   “所以要送给别人,沾沾喜气。”   这个小宝宝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跟着出了电梯,喻兰洲开门的时候她就在后头踢鞋,那么可爱一双靴子被她踩得像发皱的隔夜面包,哼哼唧唧说要喝水。   一进去喻兰洲就把她摁在沙发上了,自个去倒水伺候他祖宗,小姑娘在沙发上脱了外套和里头的喇叭袖毛衣,露出一件小猪宝宝的纯棉单衣,人滑到地毯上,一直是在笑的,她眼睛太大了,又这么爱笑,眼尾挑起的双眼皮褶子微微带出了点纹路,只是很轻,抚平后细看看不到痕迹。   乖乖地两手接过杯子往自己嘴里怼,跟小牛似的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他把剩下一点底清了,杯子哐当放一旁,眼镜也放一旁,刚都放好,小姑娘扑过来吧唧亲他一口,说我今天很开心!   他顺着她的力道调转姿势,自己坐在了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腿上放着她。   小姑娘软乎乎依偎着他,凑近了说悄悄话:“喻兰兰我骗你的……我学生没骗你……我那时候很想你。”   她认真专注,一双眼水汪汪的倒映着喻兰洲的脸。   他抚了抚她后心,他知道。   她爬上来一些,捧着他的脸轻轻地亲一口,小小声:“你开心么?”   这家里没别人,连只猫都没有,可她晕陶陶地生怕被人听见。   他也凑到耳边,吻了吻肉肉的因为酒精泛红的耳垂:开心。   小姑娘的眼睛就红了:“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多笑一笑。”   “闹闹。”喻兰洲忽然唤了一声,指指这个家里到处都是的粉红色,提醒,“咱俩认识俩年了。”   我不再是那个晦暗的我。   小姑娘迷瞪瞪地盯着粉红抱枕,咯吱一笑:“我差点忘了。”   她差点忘记了,现在,此刻,他们在一起,他们要结婚,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不爱笑的他。   “我要送你礼物!”小姑娘爬起来哒哒哒往客房走,喻兰洲怕她摔了跟在后头,见这丫头撅屁股从床下扒拉出两个盒子。   他伸手想接,她不让碰,哒哒哒往外走,停在地毯前,扭头看他。   他就知道了,坐回原来的地方,小姑娘软叽叽也重新坐回他身上,很惬意舒服,开始解释自己这份礼物的由来——   “我选了好久!”   “我老早就在选了,那时候我俩还吵架呢!”   “可我就是想给你挑一份礼物。”   声儿越来越低,大概是想起那时候的难过了,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扒开上面遮着的白纸,专注地看着喻兰洲,问他:“你喜欢么?”   她的怀里抱着一双球鞋,限量版,粉红色。   很骚气的颜色,一般人驾驭不了。   “喜欢。”他拿起来细细地看,这颜色他没穿过,但不排斥,反而觉得蛮有意思,觉得这双鞋一定非常好穿,他穿上这双鞋必定能赢。   “妹妹说送你鞋你就会走。闹闹接着抱怨,她有时候真的有点古板吼!”   “是。”他顺着她。   “所以我买了一对!”小姑娘得意地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双小号版的粉色球鞋,一模一样。   “你要走我就陪着你,去哪儿都行。”她是这么想的。   喻兰洲拎起那双女鞋放在手心,不过他巴掌大,迷你得十分可爱。他顺着下去握住了小姑娘还穿羊毛袜的脚丫子,知道她的习惯,把袜子给脱喽,她借着酒劲捣蛋,把袜子踢沙发底下,还笑:“给小猪留点玩具。”   这姐俩一个喜欢藏袜子一个喜欢找袜子,玩一冬天都不腻。   “兰兰……”小姑娘娇憨憨地捧住了喻兰洲的脸,家里暖气足,她的小脸蛋被酒精蒸出了可口的红色,她说——   “你以后还是打球吧,甭怕伤了手,有我在,我carry,你放心躺赢!”   他怔忪片刻。   他姑娘注意到了这件事,他的姑娘很在意他的双手,很在意他的职业生涯,她说她能carry,她这话的意思是让他跟着摸摸球,有她在,绝对不会受伤,她能保护他。   他姑娘,人可爱,性格好,专业技术过关,还会打篮球,真是万里挑一的宝贝。   “输了怎么办?”   “不会输!”小姑娘连连摇头,想了想,“要是输了你就抱抱我,我哭一场就没事了。”   他笑起来。   “你这样真好看。”女孩羞哒哒地瞧着他,话说的一点都不含蓄。   “真好。”她说,“你现在这样,真好。”   说着,小爪子馋兮兮地摸到了男人裤腰边,低头分解着这个裤腰的难度,觉得应该是解不开,超出她能力范围了,索性换种办法,条条大路通罗马,她的爪子直接摸进去,抬头笑嘻嘻地,咬着唇,摸到了喻兰洲整打整打买的CK内库,得寸进尺地把手指塞进了内库里。   下一秒,被他拍开,带着笑意慵懒地问她:“想什么呢小姑娘,你这样很危险啊。”   闹闹两根食指碰了碰,酒壮熊人胆:“想这样。”   他装看不懂:“想哥抱着睡?”   说着把人抱住,脑袋摁在胸口:“睡吧。”   小丫头挣开,一头乱毛,哼唧唧:“差点意思!”   他认真了些:“那你可没时间睡,得累一宿,怕不怕?”   “上回那样不怕。”   得,看来上回的用户体验太好了,还惦记着呢。   敢想敢说,真知道怎么让男人猴急。   “自己站起来。”喻兰洲的嗓子发沉。   两人从地毯上起来,一前一后进卧室,因为家里有猫,所以进卧室就成了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进去,锁门,不去管小猫在外头怎么发脾气,他们俩窝在被窝里做喜欢的事。   和这个姑娘的相遇仿佛就在昨天……喻兰洲把人扣在门口亲吻的时候无比感慨。   软脚虾因为这一吻更加站不住,人看着从他身上往下滑,他单手给带到床边,手指卷起衣摆,一点一点往上掀,少女嫩生生的肚皮一点点露出来,再上面是纯洁的白色。他一手绕到背后解掉了搭扣。   低头,吻沿着锁骨向下。   埋在凶间。   “我是不是好香?”女孩笑嘻嘻地问,抓了把男人的头发。   有点疼,但他没舍得抬头,还流连在那一处,含糊嘟囔:“再抓就秃了。”   她咯咯地笑,他狠狠揉一把,伸手在床头摸东西。闹闹静静地等着,知道他在找什么,知道他这几天刚补了货,知道他的尺寸。   越想越害羞,脸埋在特别软的枕头里,心口砰砰跳。   下一秒,感觉手指被套上冰凉的东西。   “今天也是你生日。”他跪在她身边,郑重道,执着她的手,细细瞧瞧,尺寸很合适。   这个姑娘,一直操心着他的生日礼物,忘记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那是一枚钻戒。   粉红色的桃心钻石嵌在铂金圈上,周围一圈碎钻。   这是一枚满足了少女所有幻想,心甘情愿迈入已婚妇女行列的漂亮戒指。   Biubiu击中彭闹闹的心。   “你妹估计烦的够呛。”喻兰洲靠在床头,把他姑娘抱在腿上,已经做好准备。   闹闹一脑袋浆糊,在坐下去被撑满的时候终于清醒了些,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俩为了彼此的生日礼物都在烦彭静静……   “本来和小猪商量好了……”喻兰洲咬着她的耳垂,一点一点把自己海边求婚的事说了,说完不情愿地往上顶了顶。   女孩哈哈笑,又娇气地求饶,她也咬他耳朵:“我不要海边和浪漫,我连电影院都不去,我喜欢现在这样。”   真是知道怎么哄她男人。   小喻爷被呼噜呼噜顺毛,手在她凶前攥一把,约定:“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们这辈子白头到老,不分开。”   她的回应是亲了亲他的眉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往后翻~ 第104章 数九隆冬14   第一百零四章数九隆冬14   能听见房间里女孩隐忍的哭泣和低喘, 夜深了,这栋大多是老人的小楼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这一隅无边放肆与尽兴, 久久后, 门打开,男人搀着脚软的女孩进了浴室, 不久后,浴室里又响起暧昧的喘息,水声盖住了一半的申银, 只听女孩蓦地唔了声,继而安静下来。   浴室的门是敞开的, 里头的水汽溢出,白雾雾一片, 男人轻声哄着他的姑娘,低沉地笑着,女孩说喻兰兰你就是看着正经,其实焉儿坏。   他也不否认,把他姑娘领回床上, 小被子盖盖好,握着她的手,细细看她手上的戒指。   两人闹过了笑过了, 闹闹也酒醒了, 捧着手问他:“很贵吧?”   “还行。”喻兰洲这些年没多少花钱的地方, 这是结婚戒指,意义不同,就该买个贵的。   “我回头拿链子穿起来,这么大个不好做事, 护理部内帮人看见了也麻烦。”她和他商量。   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天天要做手术,手上不能戴东西,链子拴起来方便。   两人闹过头了睡不着,开始商量要买什么样式的链子,手机划开选款式,当晚就下单。   天蒙蒙亮的时候抱在一块闭了闭眼,没多久定的闹铃响了,一起起床,刷牙,打着呵欠喝牛奶,挤在玄关穿鞋,她昨晚踢掉的隔夜面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喻兰洲整整齐齐摆在墙边,脚丫子踹进去,边穿鞋还边在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他牵住她的手关上门,家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鞋柜上多了一个相框,是他们俩带着生日小帽,脸上全是奶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照片。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一片放晴,喻兰洲开车,身边小丫头这一路打了三个小哈欠,下车的时候正儿八经宣布从现在起开始紧急备战状态,务必要穿上最小号婚纱。   他望了望天,感觉一切不好的都过去了,未来一定都是好的。   、、、   一过完年病号渐渐就多了起来,闹闹在病房忙着办入院,噼啪敲字的时候被钱钱看见了手上的昂贵货,整个护士站群起嗷嗷,闹得病人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几个小护士被护士长一个拍一下,齐齐吐舌头,挤到配药室欣赏钻石去了。   院内论坛很快上传了彭护士手上那枚粉红心形钻戒的照片。   顿时鬼哭狼嚎,群众们希望喻主任给广大单身狗留条活路,甭做的太完美,这以后人人都照着他当范本找男朋友日子还怎么过???   当事人并不知道论坛上的情况。   喻兰洲最近一溜的门诊,加号加到了蒙古,手术室一帮小护士成天见不着人都快抑郁了,门诊的护士们倒是乐颠颠的。   闹闹下午交了班就能走,第二天连休,可接了老爹电话说司机等在门口,务必要回大宅,本来还想去门诊等等喻兰洲,这下没得见了,微信里报备一声就下楼了。   他这天一直把号全看完了才下班,看看表都晚上八点了。积水潭名气大,外地的病人特地来一趟,他有时间就多看几个号,还去病房处理了一下档案,交代小宝腾几个床位,被特地等在那的小老头拍拍肩膀鼓劲表扬,被彭闹闹的嫩葱奖励似的偷她老师的糖塞他手里,好不容易回家,一进门空落落的,心想还是得抓紧,在春天里把事情办了。   正想着他姑娘视频就打了过来,怀里抱着好像又圆了一圈的小猪,嘻嘻笑着说跟妹妹商量好了,她打掩护,自己偷跑去见他。   他摇摇头,让闹闹跟家待着。   “为什么?”小姑娘瞪眼,“你不想我么?”   “……”小喻爷有冤没处说,他能不想?只是打算明天回家一趟,跟老家儿通通气,两家得见个面。   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小姑娘蹭蹭小猪,问:“比我还重要么?”   “一样重要。”这是实话。   她翘起鼻尖哼哼:“孩子大了有秘密了!”   他笑起来:“没大没小。”   “那你到底要干嘛么!!!!”小姑娘开始撒娇。   只好把真话跟她说一遍,眼里有钩子似的隔着手机看着她,彭小胖胖顿时不闹了,乖兮兮地问:“那我得做些什么?”   “在家等我就成。”   他明儿在病房值班,打算下了班和老爹一块登门拜访。   他心里清楚,彭董事长这人,你要请他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只好厚着脸皮过去,这招他用过,管用。   转天一早天就黑压压的,喻兰洲刚到医院外头就开始打雷,邱主任捧着保温杯说着是春雷,一会肯定要下雨。果然,没一会儿哗啦啦下下来,把路边堆着的雪全淋化了,病房里人来人往,地板一下就脏了,泛着潮湿的水汽,叫人心烦不安。   喻兰洲去找老师,说下午想早点撤,去闹闹家。   邱主任乐着呢,爽快应了:你走你的,我在这儿出不了事。   喻兰洲看看天,给他姑娘发条消息,可人没回,不知道在干什么。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可刚过了中午,原本约好了在家见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了病房,她拎着一把淌水的花雨伞,惊恐地站在大办公室门口。   宝大夫哟了声,碰碰他喻老师,同时朝闹闹笑:“杵着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喻兰洲正在给小草浇水,回头一瞧,瞧出来他姑娘有事。   他把小喷壶塞宝大夫手里,疾步过去,走近了发现闹闹眼眶发红,他摸了摸头,低声问:“怎么了?”   小丫头颤悠悠拉住了他的袍子,专业素养这时候撑住了她的恐慌,她描述得很清楚,越说眼越红:“我躺着玩手机摸到一个包,在左边,我以前没发现,不疼。”   喻兰洲脑子嗡一下。   可他不能乱,首先他是大夫,其次他是彭闹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跟我来。”他牵住她的手,带进治疗室,锁上了门。   小宝立在那儿,无端觉得要出大事。   雨,越来越大。   、、、   彭闹闹对谁都没说过,自打彭静静确诊起,她一直隐隐担心自己。虽然癌症与家族史的关系目前不算明确,但概率还是不小的。她的妹妹才二十几岁,凶那么平都能长,更何况她这种大咪咪。   她生怕说了就成真了,所以就自个没事的时候摸摸,这一摸还真摸到了。   因为她是甲乳科的护士,因为她见过彭静静明明摸到,会疼,却还是拖了一天又一天,拖到走投无路,接受手术。所以她知道,逃避是最愚蠢的办法。所以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跑来了。   她出来的时候,老爹很生气,说她不听话。   她没解释,不敢解释。   下意识地,她希望第一时间找到喻兰洲,她觉得唯有喻兰洲能救她。   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信赖。   他牵着她的手很稳,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他推了推他的眼镜,说把衣服脱掉。   这是很常见的触诊,普通情况需要一个护士在场以免出现不必要的纷争,但他们是这世上除了家人外最亲密的人,所以他们可以单独待在这里,所以他可以不用戴手套,冰凉的手指摸到了她的左胸靠手臂的位置。   他们是医务工作者,这是他们平时工作的地方,这里很普通,甚至有些陈旧,可这间小小的诊室却在那一刻有了一些不一样。   她和所有病人一样,忐忑担心。   她现在不是护士,而是等待结果的病人。   她白到发光的身体微微发颤,死死咬着唇,他的一双眼很专注,她只看了一眼就闭上,感觉他的手在动。   女孩的身体在喻兰洲看来是如此神圣,他抱过,亲过,珍惜。他的手指越来越凉,背脊却隐隐发汗,在女孩瑟瑟一颤时低语:“再忍忍。”   冰凉。   他的手本该是温热的。   闹闹低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又确定了一下,收回手,依旧是没有特别的表情,告诉她:“我给你约个彩超。”   闹闹更加不安起来。   如果没事的话,她不需要做彩超,喻兰洲这双手,不仅仅是因为在手术台上强所以精贵,还有一个,是他摸就能摸个大概。   他说让她做检查就证明,他不确定是不是没问题。   换句话说,就是可能有问题。   她的担心成真了。   她在这一刻之前脑子里其实没有想多余的事,她就想快点知道答案,早死早超生。现在倒是能想想别的……如果彩超做出来结果不好,她和这个男人该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心乱成一锅粥,想哭,可她总是在这种奇怪的时候过分坚强。   喻兰洲准备出去开单的时候被小姑娘拉住了袍子,她的手很快松开,开始费劲地扒拉手指上的那枚钻戒。   “你干什么?”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先还给你……”闹闹扒的很费劲。   “彭闹闹。”一直很稳的男人在这时候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的眉心折起,“你敢脱一个试试。”   北城小爷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的,他们很痞,打小胡同里长大,张嘴就贫,长大了稳重了,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外头装得人模人样,只给亲近的人看自己最干净的灵魂。   “彭闹闹你是不是被我揍一顿才老实?”小喻爷不让她摘,也不伸手拦,就立在那儿,用嘴说。   威力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小乌龙,不用担心,加深一下感情~   快完结啦!!!   请大家收藏一下我的新文《恋恋红尘》~~   孤独而浪漫的律师先生   冷漠毒舌的实习小学妹   下个月开文~~~~ 第105章 数九隆冬15   第一百零五章数九隆冬5   小姑娘被他一凶, 眼见着嘴角向下瘪了瘪,一张脸显出了浓浓的委屈。   让很凶的喻主任心一软,习惯性想哄。   “喻兰洲……”她轻轻地唤他。   他立在那儿, 觉得这丫头嘴里没好话。   果然……   她说:“我从前一直想不通, 但是现在我突然理解她了。”   喻兰洲:“……”   那个噩梦,是不是又会重演。   柯莲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为什么直到死都不告诉他,现在这个叫彭闹闹的小姑娘充分知道了原因。   因为爱他。   很爱很爱他,所以不想让他知道, 不想让他担心。   “你们不一样。”喻兰洲的眼如刀子,上下刮了小姑娘一层, 他能感觉到浓浓黑雾从背后悄无声息涌起,即将把人吞没, 但他很清醒,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彭闹闹,她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   她第一时间来找他,她希望尽快知道结果,她是绝对会乖乖接受治疗的。   她其实只是怕……委屈他。   但闹闹坐在治疗室的小床上, 并没有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喻兰洲一打开门,于小宝和钱钱蹿到跟前,齐齐看着他。他被小丫头气得心情很差, 一句话不想说, 带上了门。   钱护士想追上去被小宝拦住, 他们看喻兰洲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   电话打给彩超室廖主任。   一个彩超是很快的事,但要排队的话最少等到三天后,喻兰洲是个总带着自己的病号在手术室加塞的主,更何况现在事关他姑娘, 这个加塞加的毫无心理负担,跟廖主任说了一下情况,拜托人家晚上加一会儿班。   都是一个单位的,这个人情得给。   廖主任说:“那现在带她下来吧,我这儿整好空了一台机器。”   事不宜迟,喻兰洲重新打开治疗室的门,把彭闹闹牵了出来。   “闹儿!”小宝跟在后头。   小姑娘回头可怜兮兮瞅了瞅她宝儿,下一秒被拎进电梯。   嫩葱这才敢探出头来问:“我老师怎么了?师公脸好臭啊!”   小宝叹了口气。   电梯里气氛很冷,谁都没先开口,闹闹仰头看了一下,被喻兰洲一张臭脸呲得迅速低头,到了底下才想起来没带伞。就见他脱了袍子撑在她头上,低低道:“走。”   可他自己一点遮挡的东西都没有,这春寒料峭的,冻感冒了怎么办?   她把袍子往他那儿挪挪,可他干脆松开手,兀自一溜小跑往门诊彩超室去。   这段路不算长但也不短,两三百米距离足够把他淋成落汤鸡。他跑进屋檐下,转回身望着远处还立在住院部大楼里的闹闹。只见女孩咬着牙撑着他的袍子哒哒哒往这里跑,水花溅起,将她可爱的雪地靴弄脏了。   她一头撞进他怀里,猛地把袍子塞给他,在生气,瞪着这人。   他抬手摸了她一把,见没湿,放心松开手,说:“走。”   一说话嘴里冒白烟。   冻的。   、、、   之前喻兰洲电话里没有说的很明白,所以当他领着闹闹叩了叩门、廖主任应声回头、发现居然是彭小护要做检查时,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这个在超声科干了一辈子,主持了几项重大改革的女主任很快调整过来,说:“躺下来吧,凝胶有点凉,不要动。”   在闹闹踢掉鞋子躺上去,撩起衣服暴露整个前凶时,喻兰洲在和廖主任划范围:“双侧腋下和乳腺,加一个颈侧淋巴。”   说完,他并没有去看床上将双臂抬至头顶白生生的女孩,而是蹲下来,替她摆好鞋子,站到了帘子外边。   “有个瘤子。”几分钟后,廖主任说,她的助手在报告单上敲字,这句话床上的闹闹,帘子外头的喻兰洲,都能听见。   那是一个手感很滑的圆球,他默默回忆了一下,外侧接近手臂的位置,但与乳腺纤维瘤又有区别,活动力度不太大。   这个位置……他平时没有注意到……   蓦地,听见里头的小姑娘偷着吸了吸鼻子。   男人垂着眼,无意识地握紧拳头。   里边,廖主任抽了两张面巾纸塞给闹闹。   可她并没有哭,或者说,是倔的不肯哭。   这屋子里有暖气,把喻兰洲身上的湿衣服暖干了一半,但贴身的还是粘乎乎,水汽被闷在了里头。   “行了,起来吧,外头等一下。”廖主任收回手,直接把抽纸给闹闹,让她擦身上的凝胶。   她胡乱糊了两把坐起来,想问。喻兰洲拉开帘子进来,人蹲在地上,说:“先穿鞋。”   她的鞋湿了,不好穿,很费劲才把脚踩进去,他给她提鞋帮子,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让她借力。   然后捉住不肯让牵的小爪子出去等。   不知道为什么,出报告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很多。   越长越令人不安。   嘈杂的候诊大厅里连个座位都不好找,喻兰洲把她带去角落,两手张开撑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挨得近,闹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湿意,她仰起头,看着他,目光一点一点滑过他分明的下颚,窄瘦的脸,清晰的眉骨,沉静的眼,蓦地说:“如果是真的咱们分手吧。”   “再说一次。”他这话像孤狼似的发狠。   女孩的眼白布满了红血丝:“你瞪我我也还是这句话!喻兰洲,人是可以自私的,不要什么都揽肩上!你揽不起,我也给不起!!!”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不宠他姑娘?什么时候舍得欺负他姑娘?恨不得能揣兜里带着宝贝着,怎么喜欢都还不够,却用力捏了捏闹闹的肩膀,他的手劲很大,女孩小小一把骨头能捏碎似的。   “那你做个表率,自私一点,我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揽得起。彭闹闹,这辈子你都甭想把我甩了!”   刚说完,廖主任的助手把报告单送了出来。   那个助手飞快地看了眼闹闹,又飞快地走了。闹闹刷地夺走了喻兰洲手里的单子。   这份报告单并不难懂,最下面写得很清楚,分级有点高,建议辅助其他检查。   这种报告喻兰洲在门诊一天要看一百多张,扫一眼就能知道大概,他并未阻止闹闹看,告诉她:“接下来我们做个活检。”   外头的闪电划过乌压压的厚云,天像被劈开似的发出巨响,老楼电压不稳,几盏日光灯闪了闪,女孩的耳朵嗡嗡直鸣,下意识地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急急交代:“别告诉我家里!”   接下来妹妹还要靶向,爹妈除了操心妹妹还要顾着公司,爷爷老了,不能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她是彭家长女,她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   喻兰洲是打电话喊王钊过来把闹闹送回家的。   王老板觉得这么大雨他从CBD赶过来堵车都得堵一小时,不如直接从积水潭叫车更快,可他发小冷着声:“你给我赶紧过来!”   “怎么了这是?”王钊最后是搭地铁过来的,上楼拿走喻兰洲的钥匙,顺便把闹闹带下楼。他坐进车里,问小姑娘。   又咦了声:“你哭了啊?”   闹闹揉了揉眼:“没,我熬夜打游戏来着。”   “妹妹,这样可不行。”王钊开始贫,“好孩子得早睡早起。”   往常闹闹能接茬继续贫,可这回实在没心情,裂开嘴笑了一下,乖乖点点头,然后把脑袋转到了窗边,看着大雨磅礴中的北城,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路人和堵死的车龙。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袋子,里头是湿了的鞋,她脚上踩着喻兰洲的洞洞鞋,一遍一遍反复过着从超声科回去后他把鞋踢给她的样子。   王钊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干脆也安静下来。   甲乳科的大办公室里,喻兰洲坐在电脑前看乌漆嘛黑的片子看了半小时,于小宝送上来一杯热茶,拍了拍肩膀,立马感觉不对:“喻主任您身上怎么湿了?!”   “赶紧换一身啊!”   喻兰洲这才想起来要换衣服,可进了更衣室却没换,给邱主任打了个电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敞开的柜门上,上面贴满了闹闹的照片,有她在伦敦桥那张,有他们连着两年生日的,还有她抱着小猪笑得没有眼睛的。   邱主任那头半晌没想好该说什么,怎么什么事都凑一块了呢?   “老师。”喻兰洲说,“我能挺住。”   小老头欣慰得连说三个好,说兰洲呐,开始准备吧,手术我亲自来。   “让我来。”他拒绝了老师的好意,低头瞅了瞅缠着纱布的手,“让我来。”   小老头有点急:“你来你怎么来?你手怎么伤的你忘了??”   “喻兰洲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我你还信不过?很小一个手术,半小时完事了,你门口等着吧!”   、、、   这天晚上,喻兰洲在彭家大宅外头的警卫室给闹闹打了个电话。   他现在真是常客了,人保安直接开门给他拎了把椅子:“小伙子,外头冷,进来等吧!”   闹闹电话倒是接了,能听见小猪在她身边喵喵叫,像是在替她打招呼:“哈喽,你好呀!”   “出来见一面好不好?”这话的气势显然不如白天在彩超室的时候。   保安大哥竖着耳朵呢,但一双眼睛倒是正直地目视前方。   等他把电话挂了,保安大哥笑着问:“吵架啦?”   “没有。”他摇摇头,抠着手机膜翘起的边。   在里头坐的不安心,还是撑了伞站到外头,就那么杵了二十分钟,遥遥看着他姑娘撑着小伞出来了。   她把他领了进去,两人原本是各撑一把伞走在植被茂密的小路上,忽然就见喻兰洲收了自己的伞,矮腰钻进了闹闹伞下。   他的手握住了她抓伞的手,不肯放,跟牛皮糖似的,很有点闹闹小姑娘当年的架势。   “小手术,你不愿意告诉他们就先别说吧。”喻兰洲支持彭闹闹所有的决定,除了要分手这件事。   “手术我来做。”   闹闹猛地顿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来做。”他未多解释。   “你的手怎么做?”闹闹和邱主任说一样的话,她一直捂着自己手臂内侧的位置,像是人觉得很冷时会做的姿势,她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身体里有可能炸毁她所有的疑似炸弹,质问着这个男人。   “可以做。”他就这么几个字,伸出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微凉的嘴唇紧紧贴在她耳后,用尽全力抱着她。   闹闹感觉到了这个拥抱的力度和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作者有话要说:  胖胖:你不要撒娇,撒娇我也不会同意!   鱼儿:真是……小丫头够厉害的今儿几句话把我气够呛!等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光头:瓜子花生大麦茶~前排收收脚,谢谢!   ~~~~   今儿单更~ 第106章 数九隆冬16   第一百零六章数九隆冬16   一般来说家族里有患者是在45岁之前甚至30岁就发病, 这个时间越早亲属就越要有所警惕,直系亲属和兄弟姐妹争取两年做一次钼靶和乳腺超声。年轻的女孩适合从超声影像来判断,她们饱满的□□会对钼靶造成一定干扰, 钼靶结果仅作为辅助参考。而对中年以上的女性来说, 钼靶则是一项很有效的检查手段。   闹闹在家翻遍了她的护理书,翻遍了所有可以查的纸质资料, 硬是忍住没有碰手机。   她见过很多人,有事先问百度,再问网上大夫, 宁愿先把自己吓得半死走投无路了才肯上医院挂号。   她不想去搜索自己的症状和报告单上那几句话确诊的概率有多大,彭总打电话回来问她要不要吃胡大, 一会儿绕过去买。   最近天气不好,估计排队的人也能少点儿。   小姑娘摇摇头, 说不想吃。   彭总回家一上楼就摘了她的真发头套,往姐姐身边一坐,一双眼老鹰似的锋利,说:“彭闹闹我发现你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和喻兰洲吵架了?”   “没……”   彭静静有点担心地摸了摸姐姐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好着呢。”小姑娘嘀咕。   “来姨妈了?”   “没有……”   “那吃泡面么?火鸡面双倍辣?”彭总再接再厉。   因为在彭闹闹这里,心情不好就吃一顿, 不行就两顿。   说着往楼下瞅了眼,压低了声儿:“彭董事长楼下坐一晚上了,你俩还没和好呢?”   就见穿着蓬蓬纱公主睡衣的女孩嫌妹妹烦, 往床上一歪, 拉被子盖住了头。   彭静静带上门, 冲她领导一摊手,爱莫能助。   彭董事长默默运气,蹬蹬蹬去找夫人评理:“她个小姑娘脾气比我还大!!都是被你惯坏了!!!”   彭夫人一抬手:“惯孩子这事在下不敢抢功,您自谦了。”   “白养这么大了, 扎我心窝子!”彭董事长说着就要哭。   彭夫人叹口气,搂着哄:“父女哪有隔夜仇。”   、、、   北城一家不入流的野鸡大学后门有一条很热闹的学生街,即使天气不好生意也照样红火,学生们出来撸串喝酒,不然就是打包了回宿舍吃。街上一溜的红帐篷,市井之气浓厚,喻兰洲等在路口,撑着把黑伞,远远见柯棋喝得半醉被另外一个男生扶着出来。   等人走到近前,他没说话,柯棋酒醒了大半。   跑都没地儿跑。   自从他蹲在积水潭把彭闹闹骂了一顿后就开始担心他哥找上门,可一拖再拖,越拖他心里越没底,越来越觉得事情得闹大,可这么过了半年,他心就死了,觉得他哥再也不会管他了。   心里的难受对谁也不能说,说了别人也不会理解你,因为不是人人都有一个得了癌症去世的姐姐。   柯棋看着喻兰洲,眼泪就下来了,觉得特委屈,特生气,觉得自己没做错。   “跟我走。”喻兰洲抬脚往前走,倒回学生街那排红帐篷前,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冷清的,掀开门帘弯腰进去。   “谁啊他?”另外一个男生问柯棋。   柯棋垂着脑袋:“我哥。”   打发了同学,他也进了帐篷。   这家店就他俩,桌上已经摆好了小菜和酒,喻兰洲把一瓶二锅头推给他:“打开。”   柯棋才发现他哥手伤了,缠着纱布。   “哥你手怎么了!!”半大不小的男孩红着一双眼,咬着牙,这份担心不假。   也算半个家属,柯棋打小就听姐姐说喻兰洲那双手不是普通人的手,他治病救人全靠这双手,平时保护的很小心。   姐姐那时对他说,希望咱们家小棋以后也考医学院,也当大夫。   后来……   他勉强考了现在这个大学。   心里,那个梦想一直在,只是能力不够,实现不了。   “坐吧。”喻兰洲没说自己手是怎么弄的,当着孩子的面说打架也不合适。指了指对面的红色塑料凳。   他指哪柯棋打哪,坐下来咔地扭开瓶盖,老老实实放在桌上。   哪还有内天跟哥哥叫板跟彭闹闹嚣张的模样?   喻兰洲能来找他,没打他骂他,坐在这里看着他,他心里知道,他哥还是他哥。   喻兰洲往两人杯子里添酒,二锅头是北城的老牌子,大栅栏里还有体验店,游客乌央乌央地买酒回家。其实他不是太喝的惯,度数太高,烧喉咙,好在醉的快,上头快。   柯棋默默看他哥连喝三杯,脸青白青白,以为是被他气的,赶紧端正坐好,偷偷把酒瓶藏自己怀里,劝着:“哥你别喝了……”   喻兰洲往桌上磕了一下见底的玻璃杯,问柯棋:“有话要跟我说么?”   男孩耷拉着脑袋:“哥我错了,内天我不该内样说你……”   喻兰洲的左手往桌上叩了叩。   他掀起眼皮瞅瞅哥哥的脸色,实在扛不住,往他杯里又添了一杯。   喻兰洲抬起手腕仰头喝干。   “哥!”柯棋想抢没抢着。   “没了?”喻兰洲问他。   只见男孩的脸上从一开始的怂和担心慢慢显出了点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渐渐染上了愤怒和不羁,梗着脖子冲个他低吼:“没了!我死也不会去跟她道歉!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你为我考虑过么?我没错!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说着,难过地站起来:“亏我以为……算了,我算知道了,有后妈就有后爹,你也一样,我姐不在了你就嫌我烦了,不想管我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你早觉得我多余,是我,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成,咱们说清楚,从今儿起你不是我哥,我做什么也跟你没干系,咱俩见面甭打招呼,你跟你的彭闹闹过去吧!回头我姐忌日你不去上去祭拜她,我们都跟你没关系了!”   男孩在最热血沸腾的年纪说着说着就激动得脸红,眼睛也是红的,话说的狠其实觉得自个很狼狈,一踢凳子就要走,顺嘴骂了个:“操!”   “她的妹妹,只比你大几岁,去年双切了,除夕内天出的院。”喻兰洲缓缓开口,语气平和,眼皮微垂,手里捏着小小的酒杯。   “她现在也有点疑似,正在排期手术。”   、、、   柯棋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的,狠狠打了个寒颤。   记忆里,全是姐姐最后那段日子的画面,她一直在哭,哭得疯疯癫癫的,偶尔看起来又很正常,会督促他学习,检查他写的作业,甚至去给他开了一次家长会。   “她的妹妹叫彭静静,一开始也不愿意治。”喻兰洲说着,揉了揉右手手腕,柯棋转回头来看见了。   “不关我事,我不想听。”   “她其实不需要双切。”喻兰洲没搭理,兀自说着,“可她找到我,说她准备好了,她的肩上有太多的东西 ,她不容许出任何差错,我们按照她的意思,做完了那场手术。我知道,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因为你姐姐的病,你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   柯棋:“……”   “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有什么不对,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遇到这样的事,来之前,我去雍和宫上了柱香。”他喝得太快,眼里这时候已经漫上酒意。   他说:“彭闹闹一次都没有哭过,彭静静开始治疗后她这个当姐姐的一次都没哭过,他们姐俩较劲似的,都不哭,现在,她也没哭过,她说我能治她,她说她会配合一切治疗。”   “你没见过全切后的伤口吧?我是说除了照片外。”   柯棋没吱声。   他确实没见过。   “很可怕的伤口,以前都是粗针大线缝合,现在有了免缝胶带虽然好一些,但也还是……”喻兰洲想了想,告诉柯棋,“触目惊心。”   “她比你比我想的都更勇敢。”他说。   “你觉得自己没错?你站在什么立场?你不论站在哪个立场你都不可以半夜蹲点吓人,不可以说那些侮辱人的话,都是爹妈生的,你凭什么?她又凭什么得遭遇这一切?柯棋,人都是要长大的,只是一瞬间的事,男子汉有错就得认,我是你哥我不会计较,那别人为什么不计较?善良不是意味着可以让你随便欺负。”   喻兰洲这一番话让柯棋彻底沉默了。   “我身边没人了你就高兴了?”喻兰洲卯了眼,手指轻轻在酒杯杯沿划了划。   小孩急躁躁地:“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想让她死。   “那就她不行?”   柯棋:“……”   好像是这样。   “为什么?她碍着你什么了?你跟我说说。”   柯棋:“……”   他说不出来。   “她现在也跟你姐一样,觉得是为我好,觉得应该懂事,应该离开我。”喻兰洲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摘了眼镜挂在胸口的衣兜里,无奈地摇了摇头。JIA   柯棋受不了他这幅样子,憋得偷偷掉眼泪,觉得自个太娘唧唧,狠狠抹了把脸。   喻兰洲走过来拍拍脑袋,其他没再多说,只说:“走的时候把凳子摆好,坏了就赔。”   他走远了,柯棋在后头坠了一路,看他哥的背影孤零零的,心里跟被刀子捅了血窟窿似的。   喻兰洲在路边等了一会,等到了王钊的车。   “哟。”王老板笑起来,“今儿怎么有这闲情雅致?早说啊,我陪你喝几杯!”   “钊子。”喻兰洲一身酒气,开着窗户吹风,雨全刮身上了,他看着前头那辆车的车屁股,蓦地说了声,“闹闹过几天得做个手术,你帮忙瞒一下彭静静,内丫头猴精。”   王钊一脚刹车,后边差点撞上来,他这车贵,撞坏一个灯就好几万,他停在车流中,后头的车赶上来降下车窗一串京骂,气鼓鼓开跑了。   车里,王钊问:“什么病?”   喻兰洲攥了攥自己的右手:“还不确定,可能不是,先把东西摘了做个病理。”   这几句话王钊可太熟悉了,后背发麻,问:“家族遗传?”   “跟你说了还不确定。”喻兰洲很介意地瞪了他一眼,不叫他乱说,晦气。   王钊彻底闭上嘴,沉默了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心疼我鱼QAQ   今儿又双更,还有一章,稍等~~ 第107章 数九隆冬17   第一百零七章数九隆冬17   闹闹没有请假, 每天照旧去医院,科里有几个人知道她的事,大部分都瞒着, 她的嫩葱灵敏地察觉了不对劲, 急得要死,问老师:“您这回又是为了什么跟我师爹闹啊?”   闹闹揉揉她脑袋:“没, 你看错了。”   嫩葱偷偷又去找喻兰洲,嘚吧嘚:“不许吵架,感情就是这么吵没的!我虽然是母单花但我看过很多言情小说!!都这么写!”   喻兰洲一伸手, 她乖乖交出从老师抽屉里偷的橘子糖,又嘱咐一遍:“不许吵架昂!”   “好着呢。”男人慵懒地说, 剥了颗糖咬进嘴里。   这一天,于小宝几乎做到了一个优质男友能为女友做的所有事, 一大早去食堂买肉包子和豆浆捧到闹闹跟前,中午女王似的伺候她下楼吃饭,没吃食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吃什刹海烤肉,到了下午给闹闹点热乎乎的奶茶, 晚上甚至请了假,要拎着她继续吃。   “宝儿……”闹闹咬着奶茶里的脆啵啵,“我没事。”   于小宝一张嘴皮子夺利落啊, 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 憨憨哎了声, 点点头:“肯定没事,甭多想哈!”   病房最忙的时候有个清瘦的少年摸到了楼上,一间间地在找人,却又谨慎地避开护士站, 样子看着很不寻常,被护工拦下来问了一次,他胡诌自己是某某床的家属,小伙子长得挺干净,护工就把人放了。   这事,护工闲聊的时候在护士站说了,又有一回,整好撞见小伙子在门口探头探脑,钱钱眯眼一瞧:“哎哟喂,内不是柯棋么!丫来干嘛?还嫌不够乱的?”   说着就撩袖子要过去。   “别。”闹闹从配药室里出来拦了一下,朝那边望了一眼,说,“随便他吧。”   “告诉喻主任吧!”   闹闹摇摇头:“应该没大事。”   昨儿去楼下药房就感觉有人跟着。   这孩子从前不是这个风格。他直通通的,逮着你什么都说,一点没现在的含蓄。   “不,不好吧?”钱护士有点不确定,“实在不成咱跟小宝说一声?”   “出不了事。”闹闹想了想,她昨儿抱着一兜的药挤在电梯里,被个男人紧紧贴着,好像有谁替她挡开,还替她摁了楼层。   大办公室里,于小宝咬着根病人家属送来的哈根达斯挨着他喻老师:“又来了。”   喻兰洲眼都没抬,咔擦咔擦点着鼠标看报告单。   “天天来干什么啊?”宝大夫实在不理解,小伙子还以为自个隐藏得够好,其实大家都知道。   “好奇。”喻兰洲低低道。   “好奇什么?他姐姐生病那年他天天放学都过来陪。”小宝说。   那是在柯莲放弃治疗之前,她在病房见过太多的伤口和被化疗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病友。   小宝觉得当时还那么小的柯棋应该是有心理阴影的。   说着突然拔高嗓门:“好奇我大彭啊????”   喻兰洲嗯了声,站起来走出去,问护士站里帽子光秃秃的彭小护要病例,还要笔,他明明兜里三根签字笔,愣是伸手,拿走了小姑娘鼓着脸不想给,紧紧攥在手里的粉红色卡通水笔,龙飞凤舞地签字,又瞅了眼她的小白帽。   “弄丢了?”   “不是……”   “戴着吧,好看。”他把笔还给她。   他薄薄的眼镜片透亮极了,他的双眼隔着镜片深深地看着这个女孩。   走廊尽头,只听不小一声哐当,彭闹闹的嫩葱被人撞翻了治疗车,那人逃犯似的跑走,留下嫩葱在骂:“我靠什么人啊!!!下次别让我看见你!!!”   护士站这头,这两人,谁都没先提,像是在猜哑谜。   蓦地,喻兰洲没忍住,偏开头捂着嘴咳了咳。   “你感冒了??”闹闹要出来,被他一抬手制住。   他后退了一步,隔着距离:“没事,没感冒,你别挨我太近……”   声音骤降:“过几天就要手术了。”   说完抬脚就走,问小宝要了一打口罩,立马就戴上了。   这人,从来都不顾着自己,从来就不愿意让人担心,他明明说没感冒,可后一句却是叫闹闹别离他太近。   之后这一天,他都没找她说过话。   、、、   第二天,彭闹闹发现昨天逃跑的小尾巴又来了,远远跟着她去门诊签字,到了住院部又帮她摁电梯,甲乳科在十二楼,期间不停有人上下,到了十二楼闹闹却没动,手里捻着一页纸一直坐到了顶楼,人都下光了,只剩他们俩。   她能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人踌躇不定。   这个时候想走已经太迟了,这么小小一个铁皮屋他压根没地儿躲。   门阖上,女孩的小白鞋一旋,看向了把自己尽可能缩在角落里,背对着她的柯棋。   “转过来。”她说。   他不肯。   “我知道你是柯棋。”她说了他的名字。   他只好认命地转回身,脸上戴着一个黑口罩。   闹闹刚想说话,他突然摘了口罩往上边一指:“你要是打我这里有摄像头!!!”   “我不打你。”女孩淡淡笑了一下,一双眼十分灵动,“我请你吃东西吧。”   柯棋愣了半晌。   闹闹到了十二楼出来,说你等我一下。   她哒哒哒回护士站交东西,让钱钱帮忙顶一阵,又哒哒哒出来。她的脚步声很清脆,能知道这个姑娘是个办事利落不偷懒的。   柯棋沉默地站在电梯口,看着她的背影,这几天,他一直这么看着她。   两个人都下去以后,小宝把脑袋收回来去给他喻老师汇报情况:“走了,真让他俩自己走啊?”   喻兰洲摘了口罩磕下两粒白片,探头往窗外看,一会儿后,看见闹闹领着柯棋慢慢走了出去。   、、、   闹闹把柯棋带去了食堂,早过饭点了,她央大师傅给煮两碗面,放多多的肉。说着把饭卡往机器上 一贴,划了两碗面的钱。柯棋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远远瞧着闹闹跟谁都挺好,一路都在和同事打招呼。   大师傅从冰箱里取出一碗中午没用上的糖醋小排,微波炉转几分钟倒扣在了本来就满满都是肉的面碗里。   笑眯眯:“快去吃,面要坨了。”   说好久没看见你们家彭总了,她每回来化疗前都要来我这儿吃碗面。   单位里哪有秘密,彭闹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   碗太沉,她朝柯棋招招手,让他来帮忙。大师傅多问了句:“这你弟弟啊?”   柯棋刷地扬起脑袋,表情很复杂。   倒是闹闹没什么负担:“喻主任弟弟。”   大师傅笑着:“差不多差不多,都一家人。”   男孩抬脚走了,闹闹跟上去,两人在角落面对面坐着,都没动,她倏地叹口气,推了推碗,先拿起筷子:“吃吧,挺好吃的,我知道你中午没吃饭。”   柯棋突然就红了眼。   闹闹呼噜呼噜吸面条,要说大师傅的手艺是真好,糖醋小排忒好吃了!她兜里抽一张面巾纸,秀秀气气把嗦干净的骨头放在上头,再抽一张纸,揩揩嘴角深色的酱油,正准备喝汤,就听柯棋哽着:“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好奇什么?”   “好奇你是个怎么样的人。”   闹闹静静看了他两秒,问:“有结论了吗?”   柯棋拿起筷子开始吃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然有结论。   对面这个女孩有着一张很显小的脸,看着像是刚出社会的初丁,但其实她是个很厉害的护士,病房里别人扎不中的血管都得她来,老病号有了吃的都塞她兜里,她明明在生病却总是笑着,很耐心地一遍遍说着术后注意事项,他一直会去好奇,她这个时候是不是会害怕?以后她是不是也会用上这些她曾和别人说过千百遍的术后注意事项?   她很爱吃糖,在电梯里全都是她身上的橘子味,她的裙子很干净,没有一点埋汰的地方,她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很好,她的学生喊喻兰洲师爹,喻兰洲的学生喊她师娘。他们总会给科里点下午茶,他们会省下早餐连同自己的午餐送去尾巴病房。   这是柯棋头一次这么了解护士这个职业,他从前觉得他哥是个很伟大的人,现在,不得不承认,彭闹闹也是个令人尊敬的护士。   、、、   “我姐走了有五年了……”小伙子嘴里塞着面,不肯让自己哭出来,抬头看了闹闹一下。   她停下筷子,也是一嘴的面,脸颊鼓鼓的,不知道柯棋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你是不是也生病了?”他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彭闹闹平日里也是一副小孩样儿,可遇着比她更小的孩子,她就很有姐姐模样,很镇定,甚至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没有柯棋悲伤。   “你哥跟你说的?”   她一口一个你哥,从来没有介意过这段关系,这让柯棋心里很不是滋味,真觉得自己从前做错了。   “对不起……我跟你道个歉彭闹闹,那天我太冲动了,说的话你甭放心上。”北方小爷坦荡,知道错了就认错,心服口服,一双眼死死盯着你,你要觉得不够他能再说一火车。   可其实闹闹不怎么需要这个道歉,因为她从来没跟柯棋计较过,再说……她看见喻兰洲是立刻把嘴巴不干净的小孩胖揍一顿的,有人护着她,她为什么要介意?   “喻兰洲打人疼么?”小姑娘不知道跟谁学的,焉儿坏,搅着面汤,往嘴里塞了最后一枚小排骨。   柯棋脸爆红。   “你看见了?”   “恩。”还挺乖巧地点点头。   “那是我哥第一次打我QAQ。”说着说着半大小孩心里就挺难过,那天他回家哭了一晚上。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地问闹闹:“你害怕么?”   “有点。”   挺奇怪的,这种关系的两个人居然能坐下来说这个。   闹闹喝了口汤,胃里很暖,兜里摸到那枚水晶发夹。   手上,还戴着她的生日礼物。   她的体温捂暖了那颗石头,温润温润的,泛着粉色的光泽。   “我是说如果……如果,小孩说话不算数,不当真……”   “你说吧。”   “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办?”柯棋说,“那时候是我陪在我姐身边,她决定不告诉我哥,她决定放弃治疗,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吧?”   “知道。”闹闹点点头,往窗口看了看,问他,“大师傅在炸糖糕,你吃么?味道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柯棋一脸惊恐:她把我当小猪喂了??我不能胖!我还没谈恋爱呢!!!胖子怎么找媳妇?   喻兰洲摸着小猪的肥肚腩:她要想喂谁就没喂不胖的,你早点放弃吧   彭小胖胖星星眼:弟弟你吃奶油蛋糕么?烤串呢?咱们涮火锅吧!   ~~   希望大家收藏一哈我的新文《恋恋红尘》~十月开文~~~ 第108章 数九隆冬18   第一百零八章数九隆冬18   “你不会放弃治疗的, 对不对?”柯棋心想小爷现在一点也不想吃炸糖糕!   闹闹原本要站起来,听了一愣:“你这么关心我我有点不习惯。”   柯棋皱着眉:“我才没关心你!”   闹闹也不在意,哒哒哒去要了两个炸糖糕, 趁热乎塞嘴里。   她在家压根吃不进东西, 唯有待在这里,待在她喜欢的医院里, 才会想把自己喂饱。   “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闹闹被烫得呼呼吹气,一张脸皱起来,却又因为糖糕很好吃, 眉梢染上惬意。她看了看柯棋,这个男孩长得挺好看的, 可想而知他的姐姐应该也很好看。   “我哥昨儿喝醉了。”柯棋也瞅瞅她,跟着拿起糖糕咬了一口。   很甜, 在这湿漉漉的春天里让人少许放松。   闹闹垂着眼,安安静静吃糖糕。   “我哥手怎么伤的?”小伙子很在意这事。   但闹闹同样没有告诉他,打架什么的,实在太有损喻兰洲在他弟心中的光辉形象喽!而且,要是被他知道是为了她才伤了手的, 这家伙估计得更讨厌她。   柯棋说着就伤心了:“我哥都没来找我……”   所以他一点都不知道哥哥的近况。   “他在国外待了半年。”   “啊?”更伤心了。   从前哥哥出差都会给他带球鞋的!   “你真不知道?他不找你你不会来找他?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忸忸怩怩?”闹闹小老师开始说教。   “我给他发消息他不说话QAQ!”他哪有胆子过来啊!   “……”闹闹咬着糖糕,嘴角一层油,“我们那段时间也吵架。”   小半年没说话。   “因为我么?”   “有点儿, 但其实还是我俩自己的问题。”闹闹实事求是。   “现在呢?”   她当没听见, 说还要来一个。   “你也不要我哥了。”柯棋手里的糖糕顿时不甜了。   “乱说什么……”   “你就是想离开他。”   “我这事出有因嘛你小孩你不懂。”   “我懂!”   哥哥说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他跟闹闹道歉的时候,他体会到了那个瞬间。   几乎是同样的场景,和姐姐当时几乎一样的情况。   “其实我一直不能理解我姐。”   闹闹看看他,估计喻兰洲都不知道这事。   柯棋说:“如果可以, 请你不要放弃治疗。”   “我不会。”闹闹摇摇头。   她又打包了十个糖糕,带上去给同事们分,指了指柯棋:“你也跟我上去,见见你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打声招呼是应该的。”   柯棋其实不太想去。   闹闹误会了,说:“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打你。”   “我知道……你少得意。”小伙子有些不服气。   闹闹淡淡笑了一下,很恬静,少了往日的调皮。   一前一后走到住院部楼下,依旧是那个摄像头前,小伙子戳了戳女孩的肩膀,做贼似的声音压得很低:“彭闹闹,你跟我哥好好的别散,他太可怜了。”   也不知哪个词扎心了,小姑娘的眼眶也红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别放心上,你要是好了我拿你当我亲姐。”柯棋挠挠头,想想还是说下去,“昨儿做梦梦见我姐了,她在那边过得挺好。”   “你不觉得对他不公平吗?他这么好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不知道。”柯棋说,“我只知道我哥特别在意你。”   “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她说。   “是,我哥当年跟我姐都快结婚了,现在不也和你好在一块么。可我问你,你离得开他吗?看有另外一个彭闹闹接近他,和他好,结婚成家,你是他同事,还得去吃喜糖喝喜酒包红包,还得一脸淡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能做到么?你心里真不恼?”   她不说话了。   想想觉得这孩子真恶毒,抬起头狠狠瞪他。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瞪起来人威力是别人的两倍。   柯棋咧嘴笑起来,笑得很坏,觉得这丫头忒有意思了。   他把闹闹送到电梯口,没进去,小姑娘来拽他:“自己哥哥怕什么?我看你上回挺能的,怂啥?”   “我不上去了。”柯棋又往后退了半步,搡着这姑娘回去,一电梯的人等她呢,她也不好耽搁时间。   “姐。”小伙子突然正儿八经喊了一声,叫闹闹后背发汗,心里咚一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你好了我也请你吃饭。”他笑着挥挥手,电梯门缓缓合上,夹缝中,闹闹发现他还是一双兔子眼,蓦地大声吼——   “我哥让我跟你说,他离不开你!”   这一声吼完整个大堂都在回想,一声一声,对于柯棋来说不亚于菜市口斩首,他燥得不行,闷着头遁了。电梯里,小丫头躲不掉,身边就是内科相熟一护士,内护士咯吱笑起来,掏出手机:“今儿帖子有货更新喽!我不能一个人被喂狗粮,咱院狗狗可多了,嗷嗷都饿着呢!”   红着脸的闹闹一把糖塞她兜里:“兄台高抬贵手!感激不尽!”   等她上到十二层,偷偷往大办公室里头瞄了一眼时,钱钱友情提醒:“你帖子更新了。”   小姑娘忿忿转头:“写什么了!!我靠内科那帮人忒不仗义!”   一看ID就是刚才那个小护士——   【十楼一枝花:刚得了彭小护一把糖,这层点赞超过一百我就把糖还她!同志们想不想知道刚才电梯口发生什么!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   彭闹闹:“……”   眼见着下边已经有二十来个凑热闹的。   钱钱笑着戳戳她:“啥八卦快说来我乐呵乐呵。”   就见她闹一脸哀怨:“被喻兰洲他弟摆了一道。”   “欺负你了?”钱护士拍桌而起,里头的人都往这儿看。   “没!”闹闹赶紧给捂住,低声说:“没欺负我,给我贡献了这个!”   她指了指手机。   里头,小宝举着手机给他喻老师看论坛里的帖子,并且已经得到了十分钟之前在楼下大堂保安的线报,传闻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变歪的,到了小宝这儿——   “刚一男孩在楼下大吼您爱闹闹爱的要死……”   小宝眉毛眼梢透着愉悦。   传闻男猪脚没当回事,接了手术室主任一个电话。   要说这位主任上回因为他和骨科打架的事气得半死,曾放言再也不要给这家伙开小灶,邱主任夺护犊子啊,拎着两瓶好酒登门要跟老朋友喝一杯,席上先说是我兰洲冲动了,我罚他了,后说都是骨科马大夫嘴里不干净,忒讨厌了,我兰洲可是好孩子,您看在我面上就算了吧。   事后喻兰洲也曾拎两瓶酒上门,他话一贯不多,不会在背后埋汰谁,只说是自己的错,牵连这位主任写检讨扣奖金了,说他已经深刻检讨,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这位主任到底惜才,酒收了,往后还照常给他加塞开台。   喻兰洲是以甲乳科的名义要的手术间,也没说病人是谁,这位主任留了心,手术嘛,都是尽快最好,有一台心外的手术取消了,时间比喻兰洲定的日期靠前,他就打电话来问问。   小宝竖着耳朵呢,早先邱主任就交代了闹闹的事,台子都是定好的,二助也点好了,可他喻老师这是在忙活啥?   宝儿好奇!   就见喻兰洲连日历都不用看,心里清清楚楚,说明天不行,还是原来的时间不变。   “小宝。”他挂了电话拍了于小宝一下,“下个礼拜跟我上台。”   于小宝:“……”   他把事情过一遍,捂住了嘴。   喻兰洲看着他,给他时间让他选。   就见宝大夫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肯定不告诉邱教授!!!老师我要给您当二助!!!”   、、、   一转眼几天就过去了,就在手术的前一天喻母给她的小棉袄发消息:【闹闹宝贝,明天过来吃饭好不好?伯母拿你哥练手练熟啦,味道很不错!】   闹闹在家喂小猪呢,一旁彭董事长很忙一样踱来踱去。   她手沾了罐头,还没来得及洗喻母电话就等不及地打来了,声音洋溢着雀跃和欢喜:“闹闹啊,今天是休息对吧?我刚刚问过兰洲啦!这样,我让他去接你好不好?我一早和你伯伯去菜场买的鲜鱼哦,很肥的,中午咱们四个人一起吃好不好?”   身后,彭董事长跟到了厨房……   闹闹把音量调小。   刚要说话,又来一条消息。   喻兰洲穿着睡衣靠在他家厨房墙角,喻母一边打电话一边张罗早晨买的菜还要一边嫌他占地方,轰他出去。   他慢慢敲字:【来吧,再不来我鱼要吃吐了。】   这边,彭家可以放下三张一米八床的巨大中式厨房里,小姑娘嘴角弯了一下。   她回了个:【恩。】   对喻母说话则乖巧极了,说一会儿抱小猫一块去。   喻母满眼放光,挂了电话拖鞋都跑掉了,站在楼下扬声喊:“老喻!老喻!快!我儿媳妇要来!!咱们再出去买点东西!!!”   喻教授听了,半点不愿意都没有,立马从书房出来了,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看了眼儿子:“你早点过去等闹闹,没小姑娘等你的道理,路上看她喜欢吃什么都买回来,还没过正月呢,也算年,今儿才是咱家的团圆饭。”   然后,就看他万年没什么表情的儿子笑了一下。   挺懂事地点点头,说成,爸您开车小心。   喻教授直到车开出去两条街还在默默回味。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今儿我娘生日!!!!!我一点都没想起来!!!!!更文太伤脑子了QAQ!!   就一更哈!我赶紧要去抹个蛋糕!!!!!   明天见!!!!明天依然是乖巧的双更宝宝!!!! 第109章 数九隆冬19   第一百零九章数九隆冬19   闹闹说要带小猪走的时候, 简直去了彭董事长半条命,彭爹一面舍不得一面又故作高冷,鼻子里哼一声, 硬是忍住了。   彭夫人看不下去, 帮着问了声:“喻大夫想猫啦?”   “不是。”女孩摇摇头,背起小书包, “我领它上别人家玩,大家都喜欢它。”   肉眼可见彭董事长后背肌肉放松下来,说要去浇花, 说晚上带他小宝贝也出门溜达。   小宝贝彭静静果断拒绝:“我晚上不在家。”   彭董事长一梗,响亮亮哼一声, 对着空气囔囔:“一个两个都不是好孩子!!”   喻兰洲早早到的,给保安室塞了一条烟。   人大哥客气, 说要不你车干脆开进去吧,我知道你是闹闹男朋友。   他摇摇头,说我跟这儿等她。   说着,车抽屉里拿出一颗糖,剥了咬在齿间。   他现在糖很多, 车里都塞了个糖罐。   这人喜欢停在这个位置静静等着他姑娘,闹闹出来的时候冲保安大哥道了声好,小猪跟着喵了声, 甩着它皮毛丰厚的大尾巴。一身富贵气派, 脖子上拴着的项圈都顶小喻爷一月工资。   喻兰洲下了车过来, 就看见小姑娘肩上虽然背着包,可小猪是在地上走的,肥肥的身上捆了根遛狗绳,它内体型也不输小型犬了, 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头开路,还很挑剔,小水坑远远就绕开,再回头瞅瞅姑娘,像在说:“我乖吧?”   到了近前更显得大只,喻兰洲默默觉得彭董事长给他三花喂猪饲料了。   他接过她肩上的包,里头东西还不少,有猫的罐头,有小鱼干,还有逗猫棒。   闹闹蹲下来抱起三花眼巴巴看着他,没话找话说了一句:“我买绳的时候跟店家说是给猫买的人家都不信,你觉得它是不是有点胖?”   喻兰洲一把接过来,怕太沉压手,可闹闹不肯,怕压着他的手。   三花爪子伸过去往他怀里挠了一下,撒娇:“宝宝一点都不胖!”   “是胖,上回医生就跟我说了得减肥。”他说的时候,掩耳盗铃地捂住了小猪的耳朵。   不知道即将迎来什么的胖猪猪还挺惬意,决定一会到地方后要大吃一顿!   “你上车。”喻兰洲绕过来帮她开门。   小姑娘特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两人这就没话了,难得出了点太阳,洒在女孩腿上,三花盘在上头眯一会儿,喻兰洲想想,打破沉默:“饿了么?”   “不饿,但我想买点东西。”闹闹指了指不远处的商场。   “不用。”他倒是想领她去超市买点零食。   可小姑娘一直看着他,他只好妥协,车开进地下车库,选了花,买了水果,她问他伯母喜欢什么花的时候,店里人很多,他抬手拢住她肩膀带到内侧,之后就一直没放下。   出来的时候干脆牵着了,也没解释。   他感觉闹闹的手指动了动,立马握得更紧,垂眼瞧她。   她给了颗圆圆的发旋,没敢吱声,就这么乖乖让牵。   、、、   到的时候喻母已经在厨房忙的风生水起,是喻教授抢先一步开的门,手里抓着一把樱桃,小姑娘人还没进来先被塞了水果,一面道谢一面踢鞋,把狗绳交给喻教授。   喻母哎哟我的小宝贝地迎上来,手里还攥着锅铲来不及放下,她的鬓角乱了些,脸上的粉也浮,笑容却格外灿烂,牵着闹闹往里走。   闹闹突然回头看了一下,发现一直没说话的喻兰洲蹲在地上,整理她的鞋子。   他把被她踩塌的鞋帮子立起来,用手拍掉鞋面上的小细沙,整整齐齐鞋尖朝门放在了她一出来就能方便穿鞋的地方。   这件事,她以前从来没在意过。   他们住一起的时候一进家她也是先抱猫猫,没有留意他做了什么。   等她回头他已经去洗手了。   现在也是,她被牵到客厅,他拐进了洗手间。   闹闹选的是三头百合,这花素雅,她觉得很适合喻母,只见喻夫人满世界找能配得上这束花的花瓶,忘记锅里还烧着菜,是喻兰洲无奈提醒:“妈,糊了。”   她哎呀一声跑进厨房,里头叮叮咚咚一阵乱响,一直在默默泡茶没什么存在感的喻教授终于找到机会说了句:“不怕,一会儿咱们出去吃,伯伯带你去吃大龙虾。”   说完又默默泡茶,心里对自己的表现打八十分。   还有进步的空间。   最起码,小丫头不怕他,冲他笑,喊他伯伯的时候乖兮兮的。   最后还是在家吃的,因为闹闹听说喻母为了这顿饭张罗了五个小时,并且家里其实也有大龙虾,卖相很不错,唯一让喻母捶胸顿足的是那条石斑鱼,焦了半边身子……   “你问问他,我上回做的蛮好吃的,对不对?”喻母非要儿子给个评价,不然今儿在她宝贝跟前过不去了。   “蛮好。”当儿子的给予肯定,给被爹妈安排在身边的小姑娘夹了一块排骨。   等喻父喻母争论是谁没看好火候让鱼糊了的时候,他低头对她说了句:“这个比鱼好吃,多吃点。”   焉儿坏。   闹闹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对面,一直在说话其实分神观察俩孩子的长辈顿时十分满意,愣是没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还觉得特般配特恩爱。   “闹闹,咱们喝点酒吧?”喻母拿出四个水晶高脚杯,笑着,“你喻伯伯的学生过年时提来的红酒,一直存着等你来,我听你妈妈说你也会喝点?”   这话一说,小姑娘很不好意思,她哪是会喝点……她是直接把自个灌醉到处惹事!   “妈。”就听喻兰洲摇摇头,拿走酒瓶,“她今儿不能喝。”   喻母立马领会,问:“那牛奶好不好?伯母给你热一杯。”   喻兰洲把喻母摁下,自己去厨房叮了一杯热牛奶,想想,倒进了小姑娘手边好看的高脚杯里。   闹闹瞅瞅他,啥都说不出来。   “来,让我们举杯。”喻教授说。   这一桌上四个人齐齐碰杯,闹闹并不知道,对于喻家来说,这才是团圆饭。   吃完饭,喻母催着两人上楼,连水果都没送,直接上喻兰洲拎一筐洗干净的樱桃带上去,她就揣着围裙站在楼下笑眯眯:“你俩好好玩哈,兰洲你不许欺负闹闹哈!”   小三花一个蹿身想跟上去,但它上楼的速度被体重严重影响,喻母一把捞过来,摸摸毛,小声说:“咱们不去哈,乖,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喻兰洲一听,眉梢挑了挑,这是故意给他腾地方呢。闹闹也听出来意思了,红着脸想说话,被他摁着肩膀带进房间。   门到底是没阖上,敞着手掌长的缝。   、、、   家里是地暖,喻兰洲往地上放了一张软垫,让闹闹坐上头,女孩的后背刚靠上书柜,他整个人就压了过来,她缩起脚,抱着膝,小小一团,他是两腿岔开跪在她软垫上的,手臂撑着书柜,等于是把这丫头整个圈在怀里,视线调整到和她平行的高度,轻轻问了一声:“干净了?”   小姑娘伸手在他胸口推了推,不让他挨这么近,这个距离,她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躲都躲不掉。   可她的手太软了,如何能撼动男人的力量。   喻兰洲垂眼朝下看了看闹闹的小腹,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提前手术的原因,他记着这丫头的生理期。   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甚至只需要局麻就够了,但在外科是这样的,只要是划口子的事就必须避开特殊时期。   那几天女孩因为失血身体虚弱免疫力低下,有感染和难以止血的风险。   “吃樱桃?”他还是这样的姿势。   “吃不下了……”她偏开脸嚅嗫。   “恩?”他当没听见,更近一些。   小姑娘忿忿瞪人,喻兰洲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笑着退开一些,长臂一展,从上面的格子里取出一本漫画书放在她手上。书是新的,封皮的塑料膜都没拆,一个很经典的日式少女漫画《恶作剧之吻》,里面的男主角成了医生,女主角成为了护士。   彭小姑娘初中就看完了全本,她比较好奇的是这个老男人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少女漫画!   他歪了一下,坐在了她身边,顺手抽出一本英文书,因为太过有名所以闹闹能认出书的名字叫《百年孤独》   小姑娘:“……”   能听见楼下长辈放轻了脚步收小了说话声音,再一会儿后家里门轻轻关上,就剩他们俩了。闹闹用眼尾偷看喻兰洲,见他是真的在看书于是也开始拆塑料膜。   新书泛着油墨香,她初中看这个的时候还是跟妹妹一块在学校门口的书店租的。那个书店很小很小,没有一本新书,全都是被摸旧了甚至散开了,很多时候好看的地方会被撕掉,或者有人在男女主角亲热的地方写上自己和喜欢的人的名字。   她在书上看见过喻兰洲的名字。   这三个字在少女漫画上出现的几率极高。而女主则被赋予各种各样的名字,闹闹亲眼看见他们班回回考第一的班长含羞带燥地用铅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喻兰洲”旁边。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她学着班长用铅笔在男主角弟弟的头上写下她的名字。只因为她觉得弟弟和自己一样胖胖的,而已。   时间一点点流淌,外头些许的暖阳渐收,厚云遮住了天空。手里的漫画才看了一半小姑娘就揉眼睛,困顿得立马就能睡着,喻兰洲单手把不知道在生分什么的小姑娘的小脑袋压在了他肩上,手一直贴在她脸颊上没有放开。   闹闹顺从地闭上眼,大概一分钟后,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地上。   这时,他才低头看她,看她的睡颜,手搂过她的腰轻轻覆在了小腹上。   一点一点,给她熨着。   作者有话要说:  鱼儿:给我姑娘捂肚肚~   我:她已经来完了哥们!   鱼:我知,我就要这么捂着,你无权发表意见?   我:2@##$%^哔——   PS,往后翻哦~~~ 第110章 数九隆冬20   第一百一十章数九隆冬20   快晚饭的时候在外头溜达一下午的喻教授打电话给儿子, 问闹闹喜欢哪家餐馆,晚上外头吃切。   喻兰洲坐在床边,手机贴着耳朵, 垂眼看着他床上要醒要醒的女孩, 说:“不了,下回吧, 晚上她回爷爷家吃饭。”   喻教授听着就有些遗憾,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旁边的夫人。   喻夫人正爱怜地给小猪揉肚腩呢,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小闺女懂事,回家看爷爷, 她有什么借口能截下?只能千舍不得万舍不得,叮嘱儿子一定等她到家了才能走。   “成, 还等您的猫呢。”喻兰洲弯腰抚了一把女孩睡得热乎乎的脸蛋蛋,低声问闹闹,“渴不渴?”   喻母很有礼貌地把电话挂了。   扭头跟她家教授抱怨:“你儿子从小学习就没掉出过第一名,怎么追女孩这么费劲?一点效率都没有!他但凡努努力我也不能想我宝贝想成这样!”   喻教授深感赞同:“是,不争气。”   喻母:“开快点儿!”   喻教授:“哎!”   家里, 楼上,女孩小猫似的蹭了蹭,后知后觉这是谁的手心后嗖一下坐了起来, 一看在床上立马拉过喻兰洲的手翻来覆去地瞧, 他倒是没事人一样:“好全乎了, 没问题。”   闹闹想到明天,有些迟疑:“你真给我做啊?”   “恩。”在这件事上他没退让。   可闹闹死活不理解,谁都能做的手术,为什么非得他上啊?连自己老师都信不过?   他换了只手牵她, 一路牵下楼,刚才他的卧室拉了厚厚的窗帘,出来才发现其实天还亮着,他回身拍拍脑袋,很自然的动作,自然是被她躲掉,却也不在意,在厨房中岛台上两个巨大的购物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包小孩爱吃的浪味仙问姑娘:“要不要?”   袋子里全是喻教授跟夫人采购的,专属于他们家未来儿媳妇的小零食。   居然还有山楂片和娃哈哈!   “你吃吧。”小姑娘哒哒哒过来瞧,选了一瓶娃哈哈,戳了吸管咬在嘴里。   只见她身边的男人莞尔一笑:“我可不敢,都给你的。”   说着把浪味仙乖乖放进袋子里,再把巨大的袋子拎到门口鞋柜上,说一会儿给她带走。   就在这时,喻母着急忙慌地到了,一看这架势,赶紧往里跑:“等会儿等会儿,我下午炖了燕窝,闹闹打包带走吧,当夜宵喝!”   喻兰洲懒懒地靠在墙边,一个不怎么被注意的地方看着他姑娘,基本上爹妈回来就没他什么事了,喻教授接茬说:“对,带回家,你伯母炖了好久,你妹妹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你就夜宵一碗明儿起来一碗,你伯母鱼烧得不好这个特别拿手。”   说完被喻夫人埋怨地怼了眼:“尽揭我老底!”   闹闹就看着那个保温盒被递到了喻兰洲手里,连同那两袋零食,被喻母交代一定要全给闹闹宝贝带走。   他又看了她一眼,笑盈盈的,像在说:“你看吧。”   “行,那快走吧,别让爷爷等你。”喻母其实非常理解彭老爷子,家里有这么个宝贝可不天天都想见到么!   一路送到门口,闹闹刚把脚丫子踩到鞋口喻兰洲就提裤子蹲了下来。   蹲在她跟前,给她提着鞋帮。   喻教授和喻夫人默默对视一眼。   小姑娘着急地低声道:“你起来!”   他仰着头看她,没起来。   “快,就这么穿。”喻母一脸喜气。   就看着小姑娘耳朵后边一片是红的,气气地穿好了鞋。   然后回身,张开手抱住了喻母。   长辈们并不知道明天她将面对什么,她很感激有这么充实的一天可以打发心中的那些害怕:“伯母,谢谢。”   喻母笑着拍拍小姑娘:“谢什么,下回还来玩好不好?等天气暖和点,咱们一块去赏花吧?”   喻教授给了个表扬的小眼神。   闹闹还没表态,喻兰洲倒是先一口应下来:“成,回头我查查地方。”   喻教授也给了个表扬的小眼神。   、、、   就这样,彭小胖胖抱着一只猫,两袋零食,一罐燕窝回了爷爷家。   今晚并不是家宴,只是她想在手术前回来陪陪爷爷,和爷爷说说话。   喻兰洲这回是直接把车开进大院的,也跟着进去,给老爷子拜了个晚年。   彭老爷子抱着小猪笑得合不拢嘴,硬要留他吃饭。但喻兰洲觉得,今晚的时间应该全留给闹闹。   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得值班。   那老首长就不留人了,挥挥手:“去吧去吧,甭迟到,回头多得是时间。”   这话喻兰洲听了一笑,问他姑娘:“你不送送我?”   小姑娘顶着爷爷的殷殷期盼,哒哒哒走前头切。   到了车前,挥挥手:“白白。”   “没其他了?”   “路上小心。”   “还有没有?”   “……”彭小胖胖揪着眉毛瞅这人。   他拉了一下她的手,见是温热的,捏了一下,低声说:“十点后就别吃东西了,其他的你比我专业,明天我过去接你。”   闹闹点点头,都记下了。   他们俩揣着这个小秘密,那天的弩拔弓张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亲密,一种这世上我只能依赖你的亲密。   虽然没班,但从这里出去后喻兰洲依然回了医院。   直上骨伤科,找到小柳大夫。   “迟到十分钟。”小柳大夫看看表。   “路上堵车。”整整一天都看起来很轻松,时不时露出笑容的男人到了这里才松懈下来,脸上看不到表情,语气也一马平川。   “跟我来。”小柳大夫没觉得不对劲,正常的喻主任就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进到骨伤科的治疗室,小柳大夫准备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有一个治疗包。   “上午碰到你们邱教授,拉着我问你的手,哎呀差点没瞒住,他要是知道你想干什么肯定得生气,我也逃不掉!回头找我拼命怎么办?!兄弟,那咱可就是过命之交了!”   喻兰洲坐在椅子上,右手搁在桌上,攥了攥拳头:“回头请你吃饭。”   “客气,想好了?”   “恩。”   “长歪了怎么办?这辈子都拿不起那把刀喽。”小柳大夫打开了治疗包。   喻兰洲看着他,未言。   他先笑起来:“你就不会做做样子表示一下害怕?”   喻兰洲:“……”   “没事,拆了就拆了,有我在甭担心,长歪了我也能给你掰回来。”   喻兰洲:“你平时跟病人也这样?”   “那不能,我肯定不到三个月不让拆的,我很严肃的!”   “没看出来……”   “你的帖子我昨天全追完了。”小柳大夫叹了口气,说的是院内论坛上的那个甲乳科爱情故事,“挺羡慕的,我刚离。”   “怎么离的?”   “嗨,感情到了内份上什么理由都有,反正就是过不下去了。”小柳大夫说着,开始拆喻兰洲手上的纱布。   拆完了,清理消毒,那块皮肉因为捆绑留下深深的印痕,一时半会消不掉,还有些微肿,但喻兰洲前几天是拍过x片的,倒没有大问题。   回家热敷一下。小柳大夫交代着,看喻兰洲在小心地转手腕,把治疗包里的一把小刀拎在手里把握。   他问:“哎,你明天真下得去手啊?”   说着摇摇头:“我不行,我想想都怕,我舍不得。”   “我可以,因为我是为了救她。”   小柳大夫也不明白:“你知道你老师一个号多少钱么?知道托人请他去外地开刀什么价位么?按理说你应该没什么不放心啊……”   喻兰洲到这时候终于说了实话:“我想自己看看。”   他是个甲乳科大夫,柯莲没让他有这个机会,现在是闹闹,不是医术好不好的问题,谁他都不放心,他就想自己开出来,自己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亲手交给检验科,亲自盯住整个流程。   一丁点都不愿意错过。   这是他唯一能为彭闹闹做的。   他想牢牢抓住她,用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六千字哈!~断在这里比较合适,明天见哦~~~   都收藏我新文了咩? 第111章 数九隆冬21   第一百一十一章数九隆冬21   一早, 喻兰洲把车停在闹闹家小区外头。   大宅里,小姑娘装模作样拉着个小小的行李箱跟爹妈道别,借口是早想好了的, 说要出差学习, 得去小半个月。   彭母未质疑,将闺女送到门口, 捋了捋她的发帘,叮嘱着:“在外头自个小心,记得吃饭。”   小丫头往妈妈身后瞅瞅:“我真走了啊……”   彭董事长背对着她一直到最后都没转身, 给他小宝贝夹菜,哼哼:“甭以为我不知道, 就是去找内小子了,嫌我管多了不爱在家住了。”   闹闹本来忍得挺好, 眼眶唰一下红了,紧紧咬着后槽牙,怕叫妈妈看出来,快快地跑了出来。   喻兰洲伸手接过她的箱子,她发现他拆了纱布。他也发现她的兔子眼。   他把车开出去, 这个点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他们缓缓顺着车龙挪腾的时候,他抬手摸了摸姑娘的小脑瓜。   闹闹一直低着头, 抠着她昨晚剪过的指甲, 这也是术前必须做的事, 她从前总是叮嘱病号要把指甲剪干净,到了自己这儿,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她长这么大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从来没在身上动过刀。   “你说……”小姑娘小小声喃喃, “为什么会是我呢?”   小喻爷不愉快地折起眉心,前头有人开奔驰加塞,仗着车贵别人不敢怎么样,他长长摁了两声喇叭,觉得这丫头嘴里忒不忌讳,什么都敢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甭想为什么。”叹了口气,速度缓下来,他说,“你在病房见了那么多病人,哪个是有原因的?哪个是穷凶极恶的?哪个是就该生病的?”   闹闹的脑袋压得更低,是她钻牛角尖了,可是她真的害怕。   “害怕?”喻兰洲问。   那颗在晨光中毛茸茸的小脑袋点吧点吧。   “我保证缝的一点疤都看不出来。”他握住了她的手,在红绿灯前看了看,见指甲都短得陷肉里去了,心疼地抚着。   “如果是真的,我能挺住,我不会做极端的事。”她乖乖让牵手,话也说得很乖巧。倒是不怎么在意疤有多明显。   喻兰洲一直觉得这姑娘就是一朵向阳花,永远永远都朝着太阳,永远永远都是花田里最最生生不息的小花。   “恩。”他压着喉咙低低应了声,心口掀起大浪,手指收了收,生怕她离开。   “如果是真的,你别像以前那样,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小姑娘抠了抠他手上的肉。   还说……   小喻爷真不喜欢听这些,可始终耐着性子,他久久沉默,闹闹要一个承诺,把他手抠疼了。他拿开手,把掌心的汗往裤子上擦了擦,喉结上下滚了滚,又攥住她的爪子。   “不会。”   一个柯莲一个闹闹,时光好像重叠了,可却又是那么不同。现在,他在国内,陪在她身边,从发现到安排手术到手术这天他全都在,他全都知道,而且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一直很清楚一件事,柯莲和彭闹闹是不一样的两个女孩,从头到脚没一点相似的地方。所以他绝对不会走回头路。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是真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喻爷亲口说出彭闹闹执着的这份假设,“你担心的事我不会做,那不是我该做的,你放心。”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根本没时间沮丧,他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救他姑娘,要哄他姑娘,要赶紧把婚结了把这丫头刻在他户口本上。   他是用光了这辈子的运气才遇见一个彭闹闹,不会再有下一个喝醉了哭着希望他多笑一笑、告诉他喻兰洲人不能烂在自己手里的彭闹闹了。   小姑娘终于抬起头,翘着嘴巴瞅了瞅一直攥着她手不肯放的男人,心想:哦,这个男人被我教的真好,该奖励一朵小红花。   、、、   到了医院,喻兰洲带着闹闹直接上手术室,门口依旧是那么多家属,闹闹没让家里知道,手术知情书都是喻兰洲签的,她在越过这些等待的家属时突然定住了。   护士长和钱钱站在人群里。   喻兰洲也看见了,松开了他姑娘的手,低头耳语:“聊几句,我先进去。”   然后朝两人颔首,问阿姨拿了一套衣服,从小门进去准备了。   小姑娘哒哒哒,护士长和钱钱也哒哒哒,三个人在直线的中间点抱到一起,他们俩穿着白色制服,塞给闹闹一套新的病号服,说昨儿就帮她领了,说来给她鼓鼓劲,说她嫩葱终于知道老师发生什么事了躲在更衣室里哭得天昏地暗。   “要跟着来,被我留下了。”钱钱脸上洋溢着一种我闹就是进去待十分钟没什么大事我根本不担心的表情,心态是真的比嫩葱强很多,她说,“你学生跟这儿一哭你肯定不好受,又没大事哭什么你说对吧?你当老师的是个榜样,一会儿甭紧张,科里我们忙得过来,回家好好休息。”   齐护士长摸了摸闹闹的头:“钱钱说的对,甭紧张,都还没割阑尾复杂,回家伤口甭碰水,我给你炖了汤放在门卫,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拎上。”   他们俩也不能待太久,这是代表整个病房的人过来的,闹闹无论听见什么都乖乖点头,说我不紧张,我不怕,我勇敢,我一定不碰水,我当然是个好榜样,然后走进了那个昏暗的甬道,没回头。   她一进去,钱钱就哭了。   齐护士长拍她一下:“不许哭,不吉利!”   、、、   喻兰洲站在甬道尽头,看着他姑娘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刷了手,举在胸前,带着她去约好的手术室,身后,小姑娘轻轻揪住了他绿色手术服的衣角。   全没了刚才在门口的淡定。   喻兰洲回头看她她也没撒手,这一路上全是认识的人她也没撒手,一直这么攥到了里头,坐在了手术床上。   麻醉科的刘大夫在他们没进来前跟器械护士瞎聊:“我要是老喻这时候我赶紧表现一下,彭护士能记一辈子!”   跟台的护士是喻兰洲亲自拜托的,他悄悄组了个局,上下都帮忙瞒着,邱小老头现在还在卫健委开会没回来呢。   跟台的小护士和闹闹也熟,这里是医院,每年院里组织体检总要查出几个癌症,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一听是闹闹,心里可不好受了,小护士麻溜点着数,顺着刘老师的话茬:“我要是喻主任我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亲她一下。”   刘大夫:“这儿是手术室,不可能,老喻还是比较低调的,再说了,亲有用么?”   小护士:“有用啊,肯定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嘛!”   “人昨晚上肯定亲过了。”   “哦,也是……哎呀要是在这儿亲我还能看看现场偶像剧,这是夺大的福利啊!论坛上的人都得羡慕死!”   这番话,喻兰洲和闹闹在门口都听见了。   他又瞅了瞅小姑娘揪得泛白的手指,她吓了一跳,没松开,小小声:“我一点不紧张。”   但喻兰洲在她乖乖坐好、小护士给戴帽子、小宝进来很尊敬地喊了声喻老师的时候,举着双手,小心避开,倾身吻了吻她的唇瓣。   很快地分开,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淡淡一笑。   小宝呆呆的。   小护士竖起三根手指:“我一定不往外传!”   刘大夫摇摇头:“我反正不泡论坛。”   、、、   闹闹的世界被无菌布遮住了,她的视野里只是一片昏暗。能听见器械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她按照喻兰洲的要求侧躺,手臂高举过头,有人在头顶帮忙摁住她的手腕,手术间里很冷,无影灯下,喻兰洲接过手术刀。   对面的小宝偷偷深吸一口气。   刘大夫默默看了眼喻兰洲的右手腕。   麻醉已经起效,闹闹是清醒的,她感觉喻兰洲在她右边腋下向下一手掌的地方按了按,那是一种很钝的感觉,像是按在一团猪肉上而不是按在她身上。她缓缓闭上了眼,屏息等待着……   但是主刀的人看着那一片肌肤迟迟未下刀。   没有人催促,都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手术开始。”喻兰洲低低宣布,刀换到了左手。   所有人一愣。   就见他的左手很稳地划开了闹闹的肌肤。   血出来的时候他静了两秒,但很快集中精神,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这场手术规范得可以成为医学院的教学视频。   冷冻切片的结果出来后,喻兰洲脸上严谨得一丝表情都没有,示意接下来缝合。   他用左手缝完了这个不算太长的伤口,于小宝在震惊中回想了一下他喻老师右手缝合的画面,觉得丝毫没有差别。   之后的加压包扎也是喻兰洲一手完成,二助只是起到了打下手的作用。   当时手术间里的人都很镇定,但当喻兰洲扶着闹闹离开后,大家才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于小宝还在巨大的震惊中,不明所以的巡回护士塞过来一块小饼干,安慰着:“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你怎么没想过邱教授会不会生气哦?做都做了,你喻老师记着你的好,这波不亏!”   刘大夫吐吐茶叶沫沫,笑着:“不是因为这个。怕什么?邱教授要真算起账来有一个算一个,我,你们科主任,都逃不了干系。”   巡回护士:“那这是怎么了?”   刘大夫笑着拍拍小宝:“你喻老师真的可以,很牛,我很少服人,老喻算一个。”   刚才跟台的小护士竖起大拇指:“喻教授是这个,我在手术室这几年从来没见过……我当时挺能装,我就怕我一咋呼人嫌我没见过世面……宝宝今儿见全了……”   巡回护士:“到底怎么了!你们说话跟打哑谜似的!快点我也要知道!”   “我喻老师……”小宝瞪着牛眼挥手比划,“我从来不知道我喻老师左手也能封皮!!!还缝得特别好!!!他刚用美容线缝的!!内玩意多难啊!!!我就没见烧伤和眼科以外的人碰过那号线!!我喻老师太可怕!!!!他到底是什么魔王!!!!”   巡回护士:“我靠!”   刘大夫:“是,从前真没见过,他也不是天生左撇子啊。”   小宝:“我特么以为他偷偷给右手打封闭硬上的!!!我看他一把小刀从右手换到左手我特么吓死了!!!”   跟台小护士:“我特么从右边换到左边递刀我特么也吓死了!!!!!”   刘大夫:“啧,可惜,没拍下来,这牛能吹一辈子。”   巡回护士:“……内躺着的可是彭护士!!能让你拍么!!!”   刘大夫:“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小宝呐,学着点。”   跟台小护士:“哦那真是缝的超级漂亮,我看过烧伤科贾主任做隆凶,也就这水平了。”   于小宝:“我在我喻老师跟前就是一盘渣渣QAQ!!!!!他太可怕了QAQ!!!你注意到了么?他全程就是用右手辅助了一下!!!他事先没跟我打招呼他吓到宝宝了QAQ!!!!”   于小宝:“我喻老师太有魅力了QAQ!!!!爷要不是个钢铁直爷今儿都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夸张了点,一般没这么神的人~后边还有一更~~~ 第112章 数九隆冬22   第一百一十二章数九隆冬22   喻兰洲在车里挠了把耳朵, 也不知道为什么烧起来了,烫烫的还痒,他瞅瞅身边安安静静低着头, 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   虽然病理报告还需要几天,但冷冻切片已经显示那就是个普通的小瘤子。   换做平时, 喻大夫肯定是要等最后病理结果才肯宣布结论的,可严谨惯了的人这回却早早在心里有了定夺,一点也不严谨地一出手术室就跟他姑娘说了。   闹闹倒是比他小心:“拿到病理报告再说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 心里豁开一个小口子,阳光斑斑点点洒进来些许, 整个人轻松一些,也敢哭唧唧了。   哭唧唧的小丫头抻长了胳膊够面巾纸, 害羞,不肯抬头,没勾着,那只白生生的爪子螃蟹似的到处爬,喻兰洲干脆整包塞她怀里, 捏捏脸:“哭什么?是好事。”   她不敢回应,生怕到门口的好事嫌她太自大扭头跑了。   车停好喻兰洲绕过来开门,闹闹现在右边整片是麻的、跟古代女扮男装似的纱布缠凶, 动都不敢动, 使不上力, 乖乖坐在位置上等他,门从外头拉开后面包似的雪地靴小心翼翼踩在地上,喻兰洲弯腰两手握住她紧紧贴在身侧的胳膊一提,把人提了出来, 稳稳放在地上。   “你手!”小姑娘小声叫起来。   咋咋呼呼,他非但没讨厌,反而心里喜欢,喜欢她像个小母鸡似的护着他的样子,喜欢她终于有点精气神的样子。   大手抬起来揉揉小脑瓜,楼下阿姨正提着一袋垃圾出来,一眼瞧见了,乐呵呵的,说:“你俩继续,继续哈,我什么也没看到!”   男人拎走闹闹的包,带她上楼。   到了楼上,两人站在走道里,一边是他家一边是她家,喻兰洲是毫无停顿地开了门,等着小丫头进去,闹闹却站在了猫猫脚垫上,小小声:“我回这边……”   喻兰洲顿了顿,随即点头:“好。”   她仰头望了他一眼,咬着唇,见他没其他要说了,道了声再见转身戳手指进去了。   门轻轻阖上,闹闹靠在门口耷拉着眼皮,好一会儿才哒哒哒过去躺在沙发上。   家里她昨儿叫人收拾过,干净倒是挺干净,可身上一股药味,她不舒服,在沙发上蹭了蹭,怎么都不舒服。   二十分钟后,有人从外头滴滴滴摁密码打开了门。   闹闹猛地坐起来,手下意识地撑了一下,顿时疼得后背发汗。   喻兰洲端着个小姑娘专属的粉红色小脸盆无奈地立在门口,报备得迟了些:“是我……”   他洗了澡,头发是湿的,穿着他最常穿的条纹棉T,裤脚有些长,走路的时候脚后跟踩到一角,走路没声响,到了近前又解释了一句:“问彭总要的密码。”   他说:“我接点水给你擦擦好不好?”   这正是闹闹此刻最需要的。   她蓦地又想起老爹很早以前说过的那番话,有些男人爱一个人用嘴说,有些男人以行动证明。现在对于闹闹来说,你绞个帕子给她擦把脸比送大钻石都有用。   她垂眼瞅瞅,粉红色小脸盆里是她的粉红色猫猫头小毛巾,她平时洗脸用的。这个小脸盆被喻兰洲正儿八经拿在手里显得很滑稽,可他脸上的表情太严肃了,所以她点点头,乖乖巧巧说:“谢谢。”   他没应。   转身去浴室打水,一切弄好了在里头叫了声:“闹闹。”   闹闹刚要站起来就见他出来了,说你别动。   他过来,把她扶起来,扶到浴缸里。   浴缸里,摆了一张小小的塑料凳,她坐着,他蹲着,不算小的浴缸顿时有种拥挤的感觉。男人的手指轻巧地解开女孩的纽扣,这件衣服,刚才也是他为她穿上的。   他在手术室的储物间里,脱掉了她的病号服,换上了她来时的衣裳。   这个姑娘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给自己带来便利,她选择纽扣而不是套头的衣裳,因为她知道手术后她不可能抬起手穿那么费劲的款式。   于是也方便了喻兰洲。   他解纽扣实在太利索了,一脱,女孩莹白光洁的肩膀露出来,锁骨一下缠了一圈纱布,再下面是平坦的小腹。   那么小的毛巾他单手攥一把就把水拧干了,轻轻落在闹闹脸上,问她:“会不会太凉?”   “正好。”小姑娘乖乖坐在那儿,仰起头,像个洋娃娃,任人妆扮。   喻兰洲拉起她的胳膊,温热的毛巾拭过女孩怕痒的胳肢窝,她缩了缩,却又重新向他展开自己。男人的眼专注地盯着那片白纱布,小心避开,像是在清洗他柜子里最最名贵喜欢的白瓷瓶。直到手指落在了女孩肚脐眼下方。   他对上她的眼,手指勾住松紧带:“这里也要擦一下。”   除了带纽扣的衣服、闹闹今天还穿了一条很宽松的松紧带裤子,几乎跟手术服的裤子毫无区别。   她站了起来,两手小心捂着胸口,顺从地单脚抬起,再换一只脚……   脑子里想的是刚才在手术室的储物间里,喻兰洲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拉下了她的手术服,他的后脑特别饱满,头发剃得又短,显得整颗头圆圆的,鬓角干干净净,他把她从家里穿出来的内库叠了三折揣进了自己上衣的兜里,伺候她穿上了长裤。   所以她里面是真空的。   她一开始以为他是嫌麻烦,现在才知道,这人早计划好了,回来要帮她擦一遍。   所以,现在,他的双手拉开松紧带把裤腰放下来,他的双眼从女孩神秘的叁角地带扫过,再下面是她匀称的霜腿,女孩抬脚时他也抬头、扶了一把,目光再次划过那片。   浴室里亮堂堂的,闹闹撇开脸,耳朵后边红了一片。   清脆的水声响起,几秒后,喻兰洲一手搂住了闹闹的后腰作为支撑,一手拿着毛巾擦拭她的生体。   女孩的皮肤绒绒发光,他挨得很近,怕她滑倒,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个毫无感情的工具人。   当他的手渐渐往下,闹闹听他低低道了声:“张开。”   她闭着眼,乖乖听话,感觉那温热的毛巾在底下拂过。   很细致地清洁干净,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发散着类似洗过澡后的慵懒和舒适,女孩的脚趾豆紧紧攥着浴缸底,喻兰洲仍旧是蹲在那,用一条浴巾从她腰上围了一圈,裹住。   这样,闹闹看起来像穿了露脐装,上面是一截,下面又是一截。   她终于有了点安全感,耳后也渐渐在褪色,可当喻兰洲唰地站起来时,她看见了,飞快地偏开脑袋,耳朵烧得很烫。   “正常反应,没其他想法。”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下,伸手压了压。   、、、   就真是没其他想法,现在这种时候再想别的简直禽兽不如!姑娘还带着伤呢!可也不怨他,彭闹闹这个女孩对于他来说,对于每天都要开好几台乳腺手术,手里的患者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的甲乳科大夫来说,永远都不会麻木,永远都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小喻爷自个也有点儿无奈,深吸一口气,脑子里想点别的,自然就下去了,他把闹闹的小毛巾用她很香的沐浴液洗干净挂起来,出去兑了一杯温水,用护士长的汤煮了一碗鸡蛋面。   闹闹超过12小时没进食了,之前没感觉,现在整个人松懈下来肚皮就开始咕咕叫。她闻见了面香,听见喻兰洲往她卧室来,她乖乖听话,他离开前交代她别动她就不动,他回来了说先喝水再吃面她就先把水喝了。   碗被端到了面前,男人坐在床沿细细地吹面,里头放了点六必居的酱瓜,开胃极了。她吃下一口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张嘴还要。   从前没让他喂过。   可再害羞的事刚才都做了,也不差这点。   小姑娘边吃边打量他,吃了小半碗就摇摇头说吃饱了,喻兰洲仍旧是那么淡泊的神情,把剩下的面条几口吃了。   碗扔水池里,实在是顾不上,又端了水过来喂药。   两片消炎药被闹闹咽进了肚子里。   喻兰洲的手穿过她的膝弯把她抱躺下,盖好被子,刚转身,就听被窝里小姑娘嚅嗫:“你要走吗?”   他顺手把水杯搁在了这头。   叹口气,绕到对面这头,钻进了被子里。   从后面拢住了他的姑娘。   他的下巴贴在她的肩窝,细细嗅了嗅,确定医院的味道被洗去了才放松下来。闹闹侧躺着,抠着他的手指,一会儿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换到有伤口这边朝下。   “会疼。”喻兰洲低声道,想让她转回去。   小姑娘不肯,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撒手,脖颈扬起好看的弧度从下而上看着他,倏尔,轻声问他:“你生气了吗?”   “没有的事。”他抬手捋了捋她的发帘,早就是五五开了,他干脆给捋到后面,露出女孩饱满的额头。大概是太焦虑,上面长了一颗痘,他干燥的手指轻轻抚了抚。   “对不起……”闹闹一双眼睛里含着温柔的水光,乖兮兮道歉。   她知道喻兰洲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都过去了。”本来就不是计较的人,这丫头能好好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柯棋来找过我。”   “我知道。”   “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突然才想起来,我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都陪着你。我忘记了好几次,对不起。”她眼眶里的水泽多了起来,眼底逼出一丝红线。   她的承诺,她忘记了,她在自以为是对他好的时候忘记了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第一次,喻兰洲会生气,会气得把戒指还给她,会同意退回最初的位置。   第二次,喻兰洲也生气,气她说的那些话,却牢牢抓着她的手。   第三次……   没有第三次了,闹闹想。   喻兰洲低头,吻了吻女孩的眼皮,她的睫毛簌簌发颤,珍珠般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继续低头,寻到女孩的嘴唇,轻轻咬住,亲昵地巡过她粉红的齿肉,舌尖撬开,卷住她嘴里的小肉。   闹闹一边吻一边哭,撒娇般将自己往他怀里挤了挤,他怕她疼,把人带到身上,再一翻身,两人对调了位置,仍旧是紧抱在一起。   “我喜欢的女孩叫彭闹闹,你认识吗?”喻兰洲在她耳边说小话,“她有明亮的眼睛,可爱的虎牙,她出现在我最孤单的时候,她很爱笑,笑起来很漂亮,身上有橘子糖的味道,她没什么烦恼,天大的事在她这里都不算大事,她尊重生命,爱惜自己……信任我。”   她抓住了不算太好的我,我被她救赎,回到了正常世界。   怀中的女孩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喻兰洲”这三个字,一遍一遍地喊,一直哭到整个人都抽抽了也还是在唤他。   他一遍遍地应着。   一次次啄吻这个哭得丑叽叽的女孩,她哭得凶时他给捂怀里拍着,她稍微平复一些他把舌尖探进去缠绕她的,然后小姑娘不知触到那个点又开始发大水,很久很久之后,脱力般贴在他的胸口,吸着鼻子,听他平缓的心跳。   “所以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他吻了吻她哭得发烫的耳朵。   小姑娘闷在他心口娇声说:“我绝对不先提分手,我就粘着你,直到你受不了我了你开口说了我才能走。”   “满分。”他低低笑了一下。   我绝对不会先开口让你离开我,所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还是我姑娘,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把自己感动坏了QAQ   宝宝今天肥肥地字数!!7500!!   唔……明天咱们看彭董事长啪啪打脸好不好哇?! 第113章 春暖花开1   第一百一十三章春暖花开1   闹闹第二天眼肿成了两颗大核桃。她那尺寸的双眼皮直接变单了, 因为太肿眼皮被撑开,像一块被拉扯到极致的面皮,薄到发亮, 眼里涩涩发疼, 牵连到太阳穴一条筋,稍微动一下就排山倒海的难受。   最近院里迎接大检查, 喻兰洲请不到假,一早给小姑娘敷完眼睛才走的。   走出去两步舍不得,又倒回来亲亲她。   小姑娘乖乖地拉着他的手, 其实这儿到单位就几步路的事,却也舍不得, 感觉跟这人分开超过五分钟她就开始想他,都搞不清楚之前他在国外那段时间她在怎么熬过来的。   “晚上我回来给你消毒伤口。”他最后咬了咬女孩哭得起皮的嘴唇, 用舌尖湿润过,这才去上班。   他走了,家里安安静静,小姑娘翻个身都懒得,就那么小小一团窝在被子里, 想的全是前一天她哭得多么狼狈,他们吻得有多凶,他笑她是个撒娇精。他们手脚缠在一块, 如两条紧紧缠绕的藤蔓, 时光过去太多年, 怎么也分不开了一样。   快中午的时候,喻兰洲给闹闹打电话:“五分钟后开门。”   “你回来了??”小姑娘可高兴了,这人之前说估计回不来,不光是大检查的事, 他昨儿闯那么大祸小老头也饶不了他。   电话里,就听见邱主任气拔山河:“喻兰洲!!!!”   那头撂了电话。   闹闹乖乖等在门口,捂着厚厚的毛茸茸的粉红浴袍,脸上肿的太过吓人顺手抄了个口罩戴上,怕吓着外卖小哥。电梯叮一声,门打开,小姑娘看见总是喊她小宝贝的喻伯母拎着两个保温壶走出来,一下愣住了。   喻母一看见这样的闹闹就不行了,电梯口到这边几步路的事,她顿觉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   小姑娘嚅嗫着喊了声:“伯母……”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忽然记起什么,摘掉了口罩。   没了口罩遮挡她那哭到浮肿的脸和可怕的核桃眼全一清二楚,她白生生的脚趾豆抠着地板,刚想解释,喻母就催促着:“赶紧进去别招风。”   闹闹家装修的很时髦,小姑娘喜欢的这里都有,靠墙的巨大猫架一看就是给三花准备的,她按照指示坐在沙发上不许动,喻母则背对着闹闹立在开放式厨房里,愣愣站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心里有点忐忑。   喻母倏地张罗起来,仍旧是没有转回身,她把家里炖的汤倒出来,用手背贴了贴,觉得还是不够热,打算用微波炉叮一下,这个厨房对她来说很陌生,什么东西都要找一会儿才能找到合适的,忙着忙着,喻母整张脸再也藏不住,露出一个很伤心的表情,捂着嘴站在水池边无声地哭起来。   喻兰洲是在昨儿晚上,拆了纱布回家的路上,给母亲打的这个电话。   家里,喻父喻母还在有说有笑地聊着白天的事,他们觉得闹闹多吃了两口排骨,肯定是比起海鲜更爱吃肉,定下了下次的菜色,喻母划着视频软件,打算跟王刚学个水煮牛肉。   喻母还说过几天天气好一些要去商场再买一套床上用品,买最软的枕头,因为现在喻兰洲的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以后小姑娘过来玩午休的时候枕头肯定是不够的。   还说知道她爱漂亮,要买几个很好看的水晶玻璃杯,放在橱柜里,是他们家闹闹专用的杯子。   喻教授想了想,说我也得再买一套茶具,以后就闹闹来的时候拿出来用,我今儿看她挺爱喝我泡的茶。这样好,现在的孩子喝太多甜饮料了,对身体不好。   喻母:“我上回听你儿子说闹闹可爱喝奶茶了。”   喻教授:“……甜饮料也不是不能喝,偶尔喝喝不要紧。”   本来是最高兴的一天,喻兰洲听见母亲说:“儿子,送完闹闹啦?我跟你爸正商量着要买点东西,我买粉红色的床单你不介意吧?我看闹闹挺喜欢粉红色的。”   “买吧,她喜欢。”他想了想,“那种粉红色的小抱枕也买两个,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   喻母满心欢喜,戴着老花镜打算在本子上记一下……   “妈。”喻兰洲唤到,“闹闹明天要做个手术。”   喻母的笔再也未落下。   这一天,喻母在客厅哭到凌晨三点,厨房里熬着一锅鸡汤,她边哭边来来去去看火候,按照喻兰洲的要求撇去上头的油花,汤好了稍稍躺了一下就起来了。   喻教授去单位前交代着:“甭多问,对闹闹好些,她现在肯定不好受。”   喻母等喻教授走后,选了件颜色很艳丽的衣裳,仔仔细细卷了头发,往脸上拍上厚厚的粉遮住疲惫,快到中午时打车到了楼下。   这里她其实没来过几次。   今年之前她和儿子也不是现在这种能托付心中重要人的关系。   她在楼下给喻兰洲打了个电话,说到了。   然后上楼,看见了小闹闹。   、、、   喻兰洲当时在电话里交代的不是很清楚,可以说是他不愿意交代清楚,不愿意说他姑娘现在疑似妈您明天帮忙过去照顾照顾她。   今天……今天也来不及说……   因为他在病房露头就被逮着了,和于小宝一块被叫进了休息室。   邱教授骂到中途吃了一次速效救心丸,他给端得水,小宝给测了血压,都在可控范围内。   闹闹在沙发上偷偷给男人发消息:【你妈妈来了,汤好香,我老远都闻到了。】   男人没回。   她就笑起来,知道他现在肯定焦头烂额。   “闹闹。”终于,喻母弄好了她的汤和小饼,用这里好看的盘子装好放在桌上,张口唤闹闹过去。   小姑娘在家光着脚踩着地暖哒哒哒过去坐好,喻母想了想,问她:“自个能吃么?”   说着手心里的一团纸又在眼角揩了揩,问:“到底在哪边做手术了啊?”   眼睛肿肿的小姑娘指了指右边。   “我来喂你。”喻母坐了过来,挨着她的腿,舀起一勺汤。   “我自己来。”昨儿在自己男人跟前挺娇气的姑娘,在长辈面前坚强多了。   喻母是不肯的,还是那样一勺一勺喂着,心里苦涩涩的,想着那么好的家世那么好的娃娃,怎么这么年轻就……一个这样两个又这样,真是……   越想越伤心,喻母的眼泪噼啪往下掉。   把闹闹吓坏了。   喻母放下碗,伸手将小闺女轻轻搂进怀里,拍了拍,带着哭腔:“孩子,别怕。”   闹闹本该有这么一个属于母亲的拥抱,但她选择了隐瞒她的妈妈,那么她就不能在妈妈怀中撒娇哭泣,而今天在这里,她意外得到了一个,是喻兰洲的妈妈。   她说孩子啊,别怕。   本来该流的眼泪昨儿都流干了,突然这么一搞,本来就是个水做的,也跟着哭,哭得一抽一抽。   喻母生了个打小就不会张嘴嚎的小子,哪里经历过这么的娇娇小闺女,就觉得她怀里的小丫头软成一滩水,哭起来特招人疼,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喻母反而不哭了,因为有人哭得比她凶,她得哄着宠着,得好好把这碗汤喂下。   吃完来不及收拾就和闹闹去了卧室,床上挺乱的,两个人整晚抱着哭着吻着,床单很皱,床头有喻兰洲戴惯了的手表,两个枕头。   还有他脱在一旁的睡衣。   喻母全看见了。   闹闹脸发烫,藏都没地方藏。   然后,她按照喻母的要求脱了浴袍,给她看自己身上捆的白纱布,比划了一下伤口的大小,说自己吃什么药,一天几次,一次几片,要吃几天。   喻母拉她坐下,问着:“要换药吗?”   “兰洲哥说晚上回来他给我换……”   说着攥了攥手,有些不自在。   喻母再次轻轻拥抱住了这个女孩。   “孩子,谢谢你。”她说。   闹闹一愣。   “伯母都知道了,没事儿,没关系。”喻母哽咽,“你俩好好的,我和你喻伯伯没别的意见,我们不是那种家长。”   闹闹莫名觉得喻伯母有点误会了。   可喻母不叫她说话,澎湃的母爱让她不许闹闹说一丁点拒绝和丧气的话,告诉她:“等伤口养好了,抓紧跟兰洲把婚礼办了吧,其他事情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我们很欢迎你成为家里的新成员,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你就跟我亲闺女没俩样,别担心啊闹闹宝,一切都会过去的,谢谢你,让兰洲又活了一次。”   、、、   喻母走后,小姑娘给她兰兰锅锅发照片:   【伯母熬的汤。】   【伯母做的饼饼。】   【伯母洗的樱桃。】   【伯母给闹闹宝买的奶茶!】   此时,喻兰洲已经第三回被邱小老头锁进了休息室——   “喻兰洲!!你还玩手机!!当我话是放屁吗!!!!”   他快速用左手敲了一排字:【老师一天三顿逮着我骂,气够呛。】   后面一句:【只能喝一点。】   然后老老实实关机,今天第三趟给他老师端水,规规矩矩站在跟前。   邱教授忙得很,早晨开会前骂一顿,中午吃完饭抽空骂几句,现在这个点是病房最不忙的时候,能骂一小时!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要说这事喻兰洲是胆子太大了,瞒着谁都不该瞒着自己老师,邱教授这是面子里子都没了,出去还都听别人夸喻兰洲,说他年纪轻轻不可限量,就连上海的老同学都知道了,你说说,那么远内老小子是怎么知道的?哼!成天尽盯着我的苗苗!!!   上海的老同学问:“老邱啊,小喻大夫是不是左撇子啊?从前藏挺深呐,回头让他过来给我们做个手术示范教学怎么样?”   邱教授:“呸!”   甭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就是个渣滓洞,有去无回!!!甭想碰我苗苗!!!!   可心里也好奇,指着喻兰洲的左手问:“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小兔崽子不说清楚晚上不准走!!!!”   “那不行。”喻大夫淡淡地,“闹闹还在家等我。”   邱主任:“……!!!!!”   “一直就会。”他也不敢太过分,老实把事情说清楚,其实从前基本功都是双手一块练的,打小看他爹这么练缝皮。   家传。   说实话,当听到小兔崽子擅自提前手术并且拆了右手纱布时,邱主任是要气得脑溢血的,但匆忙赶回来,闯进手术室逮人没逮着,反而被手术室的主人拉着表扬了好一会儿你家兰洲真不得了时……邱主任心里的火去了一半。   毕竟,您全院上下瞅瞅,能这么干的能有几个?   他是莽,但他是有真本事才敢这么干。   再然后,邱主任被刘院长一个电话喊到院长办公室,得了一杯新泡的猴魁,刘院极其殷勤地凑近笑:“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主任这从天灵盖到脚趾豆都被顺毛了,人往沙发上一靠,架子摆起来:“您还是得多关心咱院年轻大夫的薪资水平,看看,都是很有实力的孩子,院里的研究基金是不是也得好好扶持一下这些孩子?甭整天就是写论文写论文,每年那么多稿件数量压下来谁还有时间练基本功?我说句实话,技术都是在台上练出来的,不是写论文写出来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院长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这些邱主任是不会告诉喻兰洲的,他得给这胆子比天还大的兔崽子紧紧皮!!!   一天三顿骂,检讨三天后交上来,你左手能耐就左手写!甭想让彭护士给你代笔!!扣仨月奖金,反正这家伙不靠奖金养家!   最后——   “小柳大夫没说你能上台你就一直给我门诊待着吧小兔崽子!!!!”   、、、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全科室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冲喻兰洲竖起大拇指。   牛啊,没话说,咱不说技术,反正咱这辈子是追不到了,说说人家谈恋爱这谈的,跟韩国偶像剧似的,啧啧,羡慕。   彭闹闹昨儿被摁在病房的嫩葱红着眼来找师爹:“我老师还好么?我听说结果没问题?我能去看我老师么?呜呜呜我好想她哦!”   就见喻主任掏出手机啪啪下单:“怎么跟你老师学的这么爱哭?过几天她就回来了,有我在有什么不放心?一会儿东西跟大家都分分,晚上这顿我请,得了,走了。”   刚坐进车里,喻教授的电话来了,喻兰洲缓缓将车开出停车场,正是下班高峰期,他慢腾腾挪着,听喻教授语重心长:“儿子,别的我也不多说,就一个,你可不能辜负闹闹,小姑娘遭这份罪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能寒人心,咱家不出孬种,反正我和你妈就只认闹闹这个儿媳妇,你自个好好想想。”   一番话,有道理也有威胁,非常是他们家喻教授的风格。   “爸。”喻兰洲笑了一下,“她没事。”   “……”那头静了静。   “爸?”   喻教授差点要躺他们科病房挂点滴,张口大骂:“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哔哔——”   “现在不跟您说了么,再说我也没说到底是什么病啊您们自个瞎琢磨。”喻大夫今天耳朵都被骂出茧喽。   喻教授冷静下来:“病理报告没那么快吧?”   “冷冻做了,小瘤子,割了完事。”爷俩学术交流起来丝毫不费劲,比平日里有话聊。   “再等等,看看病理。”喻教授谨慎些。   喻兰洲没当回事,冷冻做出来是瘤子你还能在病理变成癌?   不能够!!!   他姑娘就是没事!!!!   其实喻教授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压根不去在意几天后的病理,把难过了一天的老伴喊到身边宽慰着,喻母半晌吼了声:“吓死我了个小兔崽子!!!”   半点没想起来其实她的小棉袄今儿也没把事情说清楚不是?   哎……心是彻底偏喽!   喻兰洲一进家门就被闹闹拉住了:“我觉得你妈妈有点误会了,可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俩抱一团哭呢。”   “看出来了。”小喻爷抬手碰了碰他姑娘亮晶晶的肿眼泡,笑起来,说你现在可像胖头鱼了。   小姑娘哼了一下,宝宝不理你了!   哒哒哒去厨房藏东西,汤都是宝宝的不给你!   说我是胖头鱼!!!我看你才是胖头鱼!!!!胖头鱼一点都不可爱!!!!!   高大的男人从后边抱住气鼓鼓的小丫头,咬了一下她肉肉的耳垂,低声问:“一会儿给你洗澡?”   女孩在他怀里挣了挣,他低低笑着:“晚上哥哥抱着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试着在后台用了一下防盗功能,才发现原来那么多宝宝都是跳着买的啊QAQ!!   今天我单更肥章哈!   明天应该是双更~~大概明后天就能完结八~~做好心理准备~~~~ 第114章 春暖花开2   第一百一十四章春暖花开2   几天后病理报告出来了。   反正和预料的没差别所以喻兰洲挺淡定, 规规矩矩把检讨书交给老师,右手也乖乖缠上了纱布,微信里跟他家胖头鱼说下了班带她出去吃。   顺便把报告单发了过去。   小姑娘在被窝里呜呜呜哭了一会儿, 又嗷嗷嗷地笑起来, 振奋一把,说宝宝要吃肉!   成, 走着。   另一边,喻教授也知道了最后结果,那就很高兴了, 约老兄弟出来喝茶。   彭董事长本来不想去,跟夫人哼哼:“甭以为我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又哼哼:“闺女没给你打电话?”   彭夫人笑起来:“内天走的时候你就不该内样, 她走都走不安心,孩子大了, 有自己喜欢的人很正常。你能说兰洲不好?你再找找,比他好的孩子能有几个?”   “你不能这么说!”彭董事长气鼓鼓地,“我也都是为了孩子好!”   然后出门了,去会会不安好心的喻教授。   两人约在茶室,这地儿安静高雅, 彭董事长一进门就瞅喻教授今儿心情好像特别好,跟他对着干似的。   其实喻教授之前也是气的够呛,哥俩虽然没把话讲明, 但心里都明白, 说来说去就是彭董事长看不上他儿子。那喻教授后来生小气也没讲明, 但意思到位,俩人刚重逢内段时间挺亲热的,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老弟,动不动就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意气风发, 每天晚上微信上都能聊很久,相互给对方发微信小文章发的那叫一个勤快。   然后,双方就都不吱声了。   但今天,喻教授完全不计前嫌,乐呵呵地斟茶,问候,说好久没见了老弟你还是这么精神。   彭董事长架子挺高,说这茶差点意思。   喻教授是从家里带的茶,几千一斤的大红袍,虽然不算顶级,但喝着也没这么差吧?   咱们当大夫的赚的就是普通工资,养家糊口的,怎么能跟你大老板比?诚心找茬呢!   彭董事长话说得过了,可人就是不生气,架子放得很低:“还生气呢?为了孩子的事不值当。”   好像当年远隔千里打越洋电话给儿子说我不跟他来往了的不是喻教授本人一样。   “我没生气。”彭董事长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喻教授乐呵呵:“不生气就好,其实今儿约你出来也是为了孩子的事,你家闹闹啊,前段时间出了点事。”   彭董事长心中暴起:“你儿子才出事!!”   茶不想喝了,站起来要走。   喻教授抬手压压:“你听我说完嘛!”   于是,彭爹跟听玄幻故事一样听说了他的宝贝闺女压根没出差,其实一直在积水潭那套房子里,做了个手术,现在还没拆线。   彭董事长顿时眼眶都湿了,根本不能想象他的大宝贝怎么能一个人扛住这些,担惊受怕的,还要在家里强颜欢笑。   瞒得滴水不漏。   她得多难过啊!!!   内天,她推着箱子出门,他没回头,她得多伤心啊!!!   原来那天,闺女是去做手术了!!!!   彭爹在老友面前猛虎落泪,喻教授赶紧宽慰:“没事了没事了,今儿报告一出来我就跟你说了,甭担心,是个小瘤子,割了就好了。”   “那么长一道疤呢!!”彭爹呜呜呜呜。   “兰洲缝的。”喻教授笑着拍怕彭爹,胸有成竹,“别的老哥不敢说,兰洲缝皮是我一手教的,我有几分水平他就有几分,这些年我眼睛花了手也抖了,他倒是又进步很多,算起来已经超过我啦!”   人说得坦荡,叫彭董事长面上一红。   这些天,照顾闺女的是谁且不提,手术前,闺女告诉了谁?   只有喻家这小子。   彭爹哪里能不知道这其中说明了什么意味着什么。   年轻人同甘共苦一同走过来,谁都没说要放弃,这份坚定令人动容。   喻教授以退为进:“说起来还是我兰洲不懂事,这里我得给老弟你道个歉,这么大的事,他说瞒就瞒,也不想想当爹妈的得有多担心!我在家已经教训过他了,老弟你要是还不解气回头我把他领来。”   “不不不。”彭董事长用手帕揩着眼泪,说话也公正了很多,“我闺女我知道,她看着软和其实是个倔脾气,她要是拿定主意八头牛都追不回。”   说着一笔画,手在膝盖这儿停了停:“我家大妮从这么小起就跟我最好,我是拿她当眼珠子捧着宠着。可这两年她接了家里的担子,自打她妹妹生病,家里全是她做主,我夜里想想都心疼,她啊,会做这个决定一定也是为了家里,怕我跟她妈妈担心,这个我能理解。”   “老哥啊……”彭董事长长叹口气,“弟弟跟你说句对不起。”   “嗨,说那些干嘛,都过去了。”喻教授大肚极了。   说来说去还是我儿媳妇不是,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不,该说。”彭董事长静了好一会儿,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过一遍,心里更是难受,捂着胸口,“我这心,也不知道怎么了,兰洲之前的事我就过不去了,也对孩子说了些过分的话……”   喻教授跟着叹气:“兰洲前头内个姑娘啊,也是个好姑娘,就是命不好。老弟啊,别的不敢说,但我保证兰洲对闹闹是真心的,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在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但他也不薄情,你知道他头三年怎么过来的么?哎呀……我都差点怕他熬不住!他从前可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你看不出来吧?”   “恩。”彭董事长真没看出来。   “现在偶尔也能见他笑笑。”喻教授欣慰,“都是因为你家闹闹。”   “其实我觉得前头的事并不是他的缺点,可以说是一种历练吧。老弟啊,你给他一个机会,别一棍打死,让他表现表现,成不成?”   这番话,若是早先就说,肯定没现在这种效果。   彭董事长内时候肯定说给个屁,不成!   可现在,这么多事情垒在一块,情感就发生了质的飞跃。   彭董事长速速回家,在卧室里跟夫人把这些事说了一遍。彭夫人先是一愣,手机里,她闺女刚才还发微信,说有乖乖吃饭,乖乖学习,能提前回,给她带那儿的糕点。   怎么就这么遭罪了呢?   彭夫人撑了一把没起来,跌坐在沙发上。   彭董事长哭好了,已经比较淡定了,开始转变为安慰夫人的角色,夫妻俩一合计,给喻兰洲打了个电话。   让他把闹闹带回家。   听不出什么语气,以至于喻主任问他姑娘:“不会揍你吧?”   小姑娘怯生生的揪着他衣角,说我爹妈肯定哭了,肯定生我气了。   他捏捏她的小手:“没事,哥替你挡着,到时候都往我身上推。”   、、、   因为科里事多,所以两人是天黑后到大宅的。   全家都等在里头,彭闹闹一看见爷爷顿时就不行了,做手术之前的担心,手术台上的害怕,手术后的伤疤,这些齐齐涌上她豆腐一般小小的心里,人撒娇扑过去,带着哭腔喊了声:“爷爷!”   喻兰洲顿觉手里一空,他姑娘跑对面去了,留他一人杵在那儿,被小光头目光狙击。   他挑了挑眉,回了个你当年也这样你还好意思瞪我的眼神。   小光头摸摸鼻子,把头转开了。   接下来,喻兰洲坐在小光头身边,看了一出大戏。   先是彭母哭,彭董事长可劲安慰:“哎呀,宝宝都回来了嘛,不难过了,手术很顺利,也不是坏东西,平平安安的,你再哭不吉利。”   等彭母平复下来,彭董事长又忍不住了,抱着彭闹闹啪啪拍,嗷嗷哭:“呜呜呜呜我的宝贝蛋蛋!!呜呜呜爸爸的好宝宝呜呜呜!!爸爸对不起你呜呜呜呜,爸爸错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呜呜呜呜!!!你怎么不说话宝贝?你还在生气对不对呜呜呜呜!!!!!”   喻兰洲觉得自个有点多余,没派上用场,彭家没人怪这丫头自作主张,这茬直接揭过,全都是在心疼她太坚强太独立的。   其实进来的时候他的背脊是绷紧的,到了这份上,人松松往后边一靠,心里踏实了。   彭老爷子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一听没事,其他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朝喻兰洲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孩子。”   那头,哭唧唧的彭董事长没听见这句话,和也在道歉说自己不应该跟爸爸较劲生气的彭小胖胖抱在一起哇哇哭,两人二重奏似的,哭得格外起劲。   再过一会儿,彭母也缓过来了,挤不出眼泪了,冲喻兰洲也抱歉地笑了笑:“见笑了孩子,这次多亏你,谢谢你。”   那头,父女俩还在哭。   小光头实在也觉得不好意思,扭头对旁边人说了句:“见笑了孩子。”   被喻兰洲啪地拍了一下脑袋。   看看表,再过半小时,父女俩终于是哭舒服了,抽抽搭搭地被拉开,彭夫人给彭董事长塞纸,彭小胖胖挨着爷爷肩膀,眼睛红彤彤地,软乎乎看着不远处的喻兰洲,冲他害羞地笑了一下。   他一哂,笑着摇头,喝了口茶。   他笑的样子被彭董事长默默看在眼里,心里想的是喻教授在茶室里说的那番话。   这么好的孩子,突然就不会笑了。   晚上,彭老爷子发话,留喻兰洲吃一顿家宴。   彭静静的事,闹闹这次的事,说起来,这顿饭彭家人欠的太久了。   久到彭董事长现在想想都觉得特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鱼儿:哦,有爷爷就不要我了?   胖胖:不是不是!!!   鱼儿:逗你的傻妞!   ~~~   嗷嗷这周有一万五的榜单~~~~   往后翻~~~~双更~~~ 第115章 春暖花开3   第一百一十五章春暖花开3   这顿饭彭小胖胖坐爷爷左手, 小光头坐右手,彭小胖胖身边是喻兰洲,小光头身边是彭母, 彭董事长落到了最后。   但也没不高兴, 他在家一般就是这个地位。   彭闹闹都不敢想能有一天喻兰洲和老爹会坐在一起吃饭,可高兴了, 桌子下摸摸她兰兰锅锅的腿腿,男人卯了她一眼,腿拿开, 不叫她在这么大的场合里胡闹。   闹闹咯咯笑,两枚虎牙露出来, 手拿起来,给喻兰洲夹菜, 不一会儿碗就被塞满了,他又卯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   吃完饭,告辞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彭董事长忽然站起来:“我送送你。”   彭小胖胖窝妈妈怀里吃草莓了, 有点不放心,彭夫人淡淡地摇摇头,嘴里又喂一个。   “闹闹。”喻兰洲立在门口唤了声, “明天接你回去拆线。”   小姑娘坐起来, 乖兮兮点点头。   这两人眼里的离别不舍浓到旁人都不忍心, 喻兰洲最后交代了一遍:“别碰水。”   “恩!”   出去,彭董事长背着手在外头,正仰头看星星。这儿离市区不算近,倒是能看见零星一两颗。回头一望身后的小伙子, 问他:“你近视夺少度啊?”   “三百。”喻兰洲下意识推了推眼镜。   “彭叔,还是得跟您道个歉。”两人走在平整的草地上,喻兰洲真心实意,知道他们有多担心彭闹闹,他本不该陪着她胡闹,可他也尊重闹闹的立场。   现在事情尘埃落定,甭管迟不迟,该说的得说。   彭董事长乐呵呵笑了,举高了手拍拍肩膀:“怎么能怪你,没事儿,叔叔心里都明白。兰洲呐……”   他唤了这么一句,喻兰洲恭恭敬敬哎了声。   “是叔叔做的不地道,我给你道歉。”彭董事长仰头望望,心想这小伙子个头真高!   喻兰洲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明明白白说起来。   “嗨,有什么。”小伙子低头笑了一下,是真没放心上。   从前百看不顺眼,现在彭董事长却觉得这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又拍拍他,说了这么一句:“甭搁心上,往后都一家人。”   喻兰洲在黑夜里笑得更灿烂了些,点点头:“您放心。”   他不是个话多的,而彭董事长也只对着他姑娘话多,两人跟俩公司搞了个大合作签完合同握完手出来的时候一个样,到了车前,彭董事长又说了句:“过几天和你爹妈一块吃个饭。”   、、、   喻兰洲直到把车开到家楼下还在回味这句话,坐在车里给喻教授打电话。   喻教授问:“送回去了?”   “恩。”   “闹闹没挨骂吧?”   “没。”   那喻教授压根没担心他儿子挨没挨骂。   那喻夫人心里也特熨帖,瞧,我闹闹宝出了这么大事,连亲爹妈都没告诉,光告诉我了!!!   “爸,彭叔说有空一块吃个饭。”   喻教授点点头:“是该两家碰个头,你俩抓紧抓紧把证领了。”   说完还怕儿子嫌他啰嗦,就听喻兰洲恩了声,说成,都听您们安排。   那这要安排的可多了,得找人算日子合八字,得买喜糖,得买件挺括的白衬衫,还得看看闹闹宝那边的时间对不对得上。   喻夫人一听就忙活上了,打电话给小姐妹问上回她家儿子结婚是找哪位大师算的,这半年里还约不约得到。   喻教授哼着小曲凑过去听,一边说喻夫人封建迷信一边说这个要是约不上回头我问问我们科小李。   被喻夫人白了眼。   而另一头,彭董事长也在和夫人说话,彭夫人等着呢,就听彭董事长连着叹了两口气,酝酿半天,吐出一句:“还是我喻哥局气!”   彭夫人说:“你换位想想,你要有个儿子被人这么讨厌你心里好受么?”   这么一说彭董事长躁红了脸:“我今儿跟内小子道歉了!怎么这茬过不去了啊?”   彭夫人笑起来:“哟,还不能说了?我反正觉得兰洲挺好。”   “那孩子以前也吃了不少苦。”彭董事长把茶室里喻教授说的话告诉夫人。   彭夫人说:“一点没看出来。”   “是啊,所以我今儿看他跟闹闹笑我心里特不是滋味你知道么?是个好孩子,把咱们家闹闹照顾得那么好,在外头还跟我道歉,你说关他啥事啊?我闺女做的决定他还跟我道歉?这孩子啊,稳重,哎你知道么,我刚才偷偷比了比,他比我高了好多哦!腿也长!身体一看就特别好!他开车也稳,咱院子里那块石头,开快一点准干上去,可他就能绕开!”   那块石头是特地放的,全是为了不让彭静静抬脚起步就把油门踩到底。   彭家客人来来往往的,经常中招。   彭董事长显然没显摆够,想了想,又说:“哎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彭夫人笑不停,“我知道你兰洲哪里都好成了吧,都几点了还夸啊?还睡不睡了?”   彭董事长拽了拽耳朵,挺公平地说:“也不是哪都好,就是不好的地儿我还没发现,往后深入了解了解我就知道哪不好了,我以后呐,肯定对他好,就像他们家对咱闹闹一样,你知道么,你闺女正月上人家里吃团圆饭,就上回抱着小猪出门内回。”   彭夫人装不知道。   “这回闹闹手术完嫂子也是常常过去照顾,饭都是喂她嘴里的。”   这彭夫人是真不知道了。   她下床来,想去找闺女聊聊,今儿人多,还没好好看看她伤口。   彭董事长点点头:“你去吧,我也不方便看,你看了再跟我说,甭聊太晚,丫头还睡觉呢。”   彭董事长一提起这个就委屈,要说生闺女千好万好,唯一一点就是在他们家,自打孩子上幼儿园后他就特别注意了,有孩子在一定穿好衣服,不给孩子洗澡换衣服,不睡一张床,他平常跟孩子们能玩到一块,但一出点事还是得夫人出马,他往往都是焦心等着,他明明那么爱他俩闺女,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避讳,搞得跟外人似的。   闹闹还小的时候周围邻居笑他,说老彭呐,不至于,孩子那么小记得什么?   可彭爹觉得,你生了个女娃你就得有分寸,得尊重,孩子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   然后就更委屈了,哦,我的亲亲闺女,劳资自打幼儿园后就没给换过衣服洗过澡,回头等她大了,被别的男人领走了,这些事内人都能干!还特应当应份!   他跟彭夫人说过几回,彭夫人就一句话:“那你外头找别人生儿子切!”   别说彭董事长不敢,他敢他也不干!   为啥?   儿子哪有闺女贴心呐!   、、、   彭夫人轻轻走过二楼走道,左右两个门,都亮着灯,小闺女在打电话,布置工作任务一点都不手软,自打生了这场病,全家人都看出来了,她比从前更有底气,更有上位者的威严。其实也不是就缺她一个,这孩子从化疗开始就没搁下手里的工作,彭夫人劝了一回就随她了,因为看出来了,彭静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工作。   数不清的工作。   彭夫人往前走点儿,走到大闺女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听不太清里头说了什么,反正她闺女挺高兴的。   那么就不需要再进去了。   彭夫人退开,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样!!”彭董事长望着她问。   彭夫人摇摇头:“明儿再说吧。”   房间里,彭小胖胖趴在床上抱着小猪咯咯笑,她的手机竖起来,开着视频,上头是喻兰洲的脸。他也是洗了澡靠在床上,深深望着他姑娘,唇角噙着笑,低语:“想我没?”   “想。”小姑娘把脸埋在小猪丰厚的皮毛里蹭蹭,也小小声,“好想兰兰锅锅。”   她挨太近了,整张脸怼镜头前,忽而又离开,问他:“你想我没?”   “你说呢?”男人不置可否。   “我说是有点儿想的。”她娇憨憨。   “恩。”喻兰洲喉咙里压抑了一声,叫她:“闹闹。”   “恩?”小姑娘歪了歪头。   怀里的小猫跟着歪了歪脑袋。   姐俩齐齐做一个动作,看着叫人心软发热。   “明儿一下班就去接你,甭乱跑。”他说了点废话,可就是想这么交代一声,千万别跑出去玩没影了,他想她,想第一时间见到她。   晚上身边没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睡,床上忒空了。   本来是没大事,可明儿整好有朋友从国外回来,他们攒了个局,打算聚聚。   “去哪儿?”他问。   “哼!”小姑娘气哼哼。   这答案喻兰洲猜着了,每回提内地儿都这样。   “会所?”   “哼!!”   “我后来没去过你不是知道么?还不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男人带着笑,想着有个姑娘胆敢为了他拉了电闸,叫一层楼的人都不得安生。   “哼!!”   得,过不去了。   “明儿几点?”   小姑娘这个问题算是乖乖回答了:“飞机到得晚,我们约七点。”   “我接你过去。”他说。   “可是彭总说要载我,她好不容易逮着这次机会,她好久没摸车了,好可怜哦!我妈管着她。”   “我也管着她。”喻·彭静静主治大夫·兰洲说。   第二天一下班喻兰洲就往彭家大宅赶,到的时候还比较早,进门挨了彭总一个大白眼,他没当回事,规规矩矩喊人。彭董事长今儿哪都没去专门等他的,细细问着当时闹闹从发现到手术的各种细节,喻兰洲也有耐心,一点一点说给彭爹听。   彭小胖胖穿着喇叭花的粉红毛衣本来是挨着老爹坐的,他俩聊着聊着发觉不对劲,这丫头什么时候蹭喻兰洲身边了?   小小软软的身子挨着他,手习惯性地攥着他衣服的某一角,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很克制了,自己根本没腻歪,爸爸妈妈还在呢!   可当爹妈的压根没觉得自家闺女克制,你就差沾人后背上了你克制啥????   喻兰洲无奈地卯了小姑娘一眼,有点担心彭董事长心里过不去。   可小姑娘半点没瞧出来,反而捻着颗草莓塞他嘴里,笑眯眯:“甜吧?”   “我洗的!”   “洗可干净了!”   说着,小手又攥住了喻兰洲的袖子。   彭董事长:“……”   得,这闺女是留不住了。   彭小胖胖讨好地扯扯袖子,商量着:“大家知道你要送我过去,都让我领你给他们瞧瞧,你想去么?不想我就推了。”   彭总在一旁抱着一筐大草莓嗷嗷吃,给了个注意事项:“这几个都是我俩光屁股长大的朋友。”   这个喻兰洲知道,彭闹闹有一帮特别神通广大的朋友。   他也一直想见见,以这姑娘未婚夫的名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明天晚上大家八点准时来吧~~~ 第116章 春暖花开4   第一百一十六章春暖花开4   真是许久没来了, 都不知道会所什么时候重装过一回,看着更高端大气,到得早的朋友分两批, 一批屋里待着, 一批等在会所门口。   专门为了看彭闹闹传说中内个一百分男朋友。   得到彭总亲口认证的内个。   车刚挺稳闹闹就跑下去了,哪儿还有前几天刚手术完连车门都不敢开的模样, 哒哒哒扑进朋友堆里,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彭静静在车里多留了一会儿,拍拍前头司机, 挺稳重地说了句:“都是能闹的主,一会儿要是过分了你甭往心里去。”   喻兰洲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然后, 在小喻爷锁上车朝他姑娘那儿去的时候,那边一帮人叽叽喳喳一点不低调地在跟闹闹咬耳朵——   “看着还成, 戒赌了吧?”   “什么还成啊!腿那么长!你有么!!!”   “今儿特地打扮过来的?身上衣服挺有品位。”   “长得也好看!”   “嗨,好看的人戴副眼镜就是斯文败类款,有点羡慕!”   等喻兰洲到了近前,礼貌地朝众人颔首点头说你们好,闹闹一蹦蹦到他身边, 他顺势牵住了她的小爪子。   “介绍一下,这是喻兰洲,我男朋友!”小姑娘笑眯眯, 一脸骄傲。   然后朋友们七嘴八舌介绍自己, 说自己是几岁认识彭闹闹的, 和闹闹有多铁。   喻兰洲笑着说了句:“我俩也小时候认识的,我高中她初中。”   说完捏捏她的手,心想还好不算太晚。   进了屋里更热闹,刚一帮站外头的多是女孩, 里头多是男孩,一屋子男男女女,今儿回国的内位也是个男的,但闹闹贴耳边告诉喻兰洲内位是姐妹,小喻爷就懂了,席间看内小伙子拉着他姑娘的手试涂国外带回来的护手霜也没啥反应,叫小伙子跟闹闹咬耳朵:“你老公不错,不像臭蛋她老公,每回见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不就下边多二两肉么,至于这么歧视我么?”   彭闹闹被他一说也觉得特骄傲,因为不是每个男的都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身边有个男闺蜜,即使是gay也不行。   “他很好的!”小姑娘还要加个备注,“对我特别好。”   脑袋被小伙子戳了一下,她笑着顺势往喻兰洲这边倒,他展臂捞住摁怀里,拉起手闻了闻,对小伙子说:“味道挺好。”   这位在国外学的服装设计、画过无数人体、开过摄影展的小伙子眼锃地亮了,拍拍肩膀:“哥们,我喜欢你,往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然后就见这小伙子走开,挤到另外一堆人了,叽里呱啦在说彭闹闹内男朋友——   “哦我近看了,靠睫毛真是长!!他要是个gay劳资甘心做0!”   “我靠他手也好漂亮!”   “你们说我问问他愿不愿意给我当模特他不会生气吧?”   “你们一会儿怎么闹?什么计划跟我说说。”   彭闹闹的小姐妹把聊天记录往小伙子眼前一戳,上头是今儿出发前小姑娘在群里警告:“知道你们想什么,都给我塞回肚子里!!不许你们欺负他!!他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你们别闹他他明天还上班呢!!!他一天能救好多人呢!!!你们要闹回头闹我,我随便闹没问题!!!”   小伙子喃喃:“真是……彭闹闹这重色轻友的家伙!”   闹闹的小姐妹:“不止她,她妹也早跟我打招呼了。”   小伙子:“彭静静???我没听错吧????咱彭总居然会为别人说话???平时她不是闹最凶的么????”   闹闹的另外一个小姐妹:“你在国外没告儿你,二丫去年做了个手术。”   小伙子一听有点不安:“啥?”   “乳腺癌,切了,闹闹这个男朋友是她的主治大夫。”   小伙子:“???靠!!!!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彭总不让我们烦你。”小姐妹说,“她原话是嫌你烦,你肯定要哭,她懒得哄你。”   哪句真哪句假小伙子当然听的出来,眼眶立马红了,啥也不管扑进角落唱歌的彭总怀里嘤嘤嘤,彭静静朝天花板翻个巨大的白眼,得,该来的终于来了,哄着吧……   小伙子边哭边问,可彭静静就是不想说,自己经历过的苦一点都不愿意说,直到小伙子抽抽噎噎问她:“你姐这回这个能谈夺久?”   “要结婚那种,你说能谈夺久?”彭总反问。   “咱红包包夺少?我能做伴娘么?”   “随你,她又不缺这个,你回来她可高兴了。”   “闹儿以后生宝宝喊我舅舅么?”   “那肯定,你要愿意喊你小姨也成。”   “那还是舅舅吧,怕把小孩教坏了。”   、、、   彭总歌也甭唱了,搂着小伙子坐到闹闹那边,哄累了,戳戳姐姐:“你帮着哄哄。”   闹闹嘻嘻笑,给顺毛,小伙子拍开:“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没?有就快说!我真生气了!”   这时,有人过来拉着闹闹喝酒,喻兰洲手在酒杯上挡了一下:“她不能喝。”   彭总符合:“对,我姐不能喝。”   朋友手一转,往喻兰洲杯子里倒酒,他也道了声抱歉:“我也不能喝。”   “知道你开车,叫个代驾不就完了?”朋友觉得我也没怎么闹啊,喝一杯总不过分吧?   “回家我还给她拆线。”喻兰洲手在身边乖兮兮的小姑娘脑瓜上摁了摁。   这位朋友一下没反应过来,顺口贫:“你哪坏了?”   这话彭静静不爱听,踢了那人一脚,她身边今天刚回国的小伙子顿时绷不住了,晃着闹闹:“你怎么也出事了????”   喻兰洲挺淡定地解释了一下:“做了个小手术,平时我肯定不管她,但今天整好得拆线,所以抱歉了各位。”   大家也不玩不闹了,彭静静出事的时候他们心里可难受了,眼看着彭总熬过来了,怎么轮到彭闹闹了?   闹闹挠挠头,笑了一下,是个很灿烂的笑容,和从前没区别的笑容:“我没事,本来吓坏了,还好没大事,长了个小瘤子,他……”   她戳戳喻兰洲:“他给我做了个手术,你们别怪他,平时他不拦着我喝酒的。”   还提啥喝酒啊!!!   朋友们顿时不想喝了!!!   齐齐瞅着喻兰洲。   小喻爷推了推眼镜,镜框被头顶的射灯照得发亮,他说:“别介,真不是大问题,但我得领她早点回去。我叫了人,我俩也一条裤子长大,他能闹能玩,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大家尽兴,回头我做东,咱们再一块吃个饭。”   这下……没一个人觉得喻兰洲玩不起,反而觉得他特稳重特有分寸!!好感度噌噌往上!!   喻兰洲身边,彭总尖叫一声:“草!!!”   已然料到来的会是谁。   喻兰洲一个眼神都不给,抬手直接给了个爆栗:“女孩子斯文点。”   众人震惊——   天!   他居然敢教训彭静静!!!   就见彭总揉着脑袋不吱声了。   众人爆炸——   靠!   天下无敌彭静静居然会乖乖挨训!!!   王老板收到消息麻溜来了,一进门彭静静嗖扔了个毛豆,他矮身躲了,笑着跟大伙问好,都是这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有几个王钊在各种饭局上也碰过几回,现在知道是闹闹的发小,那更没的说,一下子就打成一片了。   彭静静阴着脸,王钊倒是没心没肺,一晚上都在朝她笑。   国外回来的小伙子好奇地问彭总:“你俩有事啊?”   “丫脑子有问题!”彭总又扔了个毛豆过去。   再坐了一会儿喻兰洲就带闹闹走了,正是王钊把场子气氛炒到最热的时候,都没人拦着,都齐齐赶他俩回家,彭总发话:“给我往死里灌他!”   喻兰洲拍拍兄弟肩膀,记着这份恩情。   彭静静心里有气,知道王钊帮忙瞒着闹闹手术的事,她不能怪姐姐不能怪喻兰洲,王钊这里是可以欺负的,手忒黑,新仇记恨一起算。   王钊没把自己和这姑娘的事往外说,就算这屋子里全是她的人也把嘴缝紧,只当这些酒是给喻兰洲的,他帮忙一下,喝到半醉还跟彭静静说:“给我留点儿量,一会我还送你回家,你姐交代的。”   、、、   车上,闹闹问喻兰洲:“真的没问题么?”   “一直不见面才会出问题。”他笑了笑,手摊开,要闹闹把小爪子放上去。   小姑娘听话地让他扣着手,另外一只爪子在玩手机,对面是于小宝谨慎地对暗号:【我喻老师在呢?】   【没事儿,他开车。】   然后框框上就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后,消息跳出来——   【你男人牛逼!】   这也没几个字啊……闹闹想。   下一秒,钱钱来消息:【喻主任刷新了我对雄性的认知!】   再下一秒,嫩葱:【老师QAQ要跟师爹好好的哦!师爹太好了QAQ!!!】   小姑娘扭头问喻主任:“小宝钱钱和我学生今天一块值班啊?”   “好像是,说什么了?”   那闹闹肯定不说,但她也看不懂这仨人在说什么。   小宝:【我憋了好多天!!!再憋我要疯球!】   钱钱:【我看喻主任是很低调的,但架不住我想让他高调啊!!!】   嫩葱:【老师QAQ!!你还不知道吧,师爹左手给你开的刀缝的皮,把全北城的大佬都给震了一回!!】   小宝:【注意用词,何止全北城,我听邱教授说上海内帮人还贼心不死想撬我喻老师!!!】   钱钱:【宝宝你最近是不是没刷论坛?有空去看看吧,你会回来感谢我的!】   嫩葱:【老师QAQ!!!我觉得此刻要有奖励QAQ!!!给我师爹奖励吧!!大大的奖励!!!】   闹闹:“……”   这些人什么毛病?拉个群算了非要单戳她私聊!他们仨明明都看得到彼此说了什么啊!!   小姑娘把爪子从喻兰洲手里收回来,找了个靠门的角落歪着,刷开了院内论坛。   从手术到现在好几天了,那个《震惊!院内某科大夫左右手双开为哪般,让我们走近科学!》的帖子依然飘在第二名,第一热帖依然是甲乳科爱情故事。   闹闹细细看了一遍。   然后把手机关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晚上八点哦~ 第117章 春暖花开5   第一百一十七章春暖花开5   回到家, 喻兰洲不知哪儿弄了张塑料高凳摆进了浴缸里。他让闹闹坐上去,抬起胳膊。他从他那边拎过来一个什么工具都有的医药箱,拉亮了浴室的灯, 解开了闹闹的衣服。   她今儿穿的喇叭花毛衣里是一件紧身单衣,单衣脱了里头就一件小背心。   这会儿天还不算热, 穿的算多,里头也看不出和平时有区别, 唯有喻兰洲能从小姑娘挨着他手臂时的柔软程度分辨出不同。   这种未加束缚的触感滋味甜美。   但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区别有多明显, 不然也不会总挨着他抱着他。   她在小背心被脱掉的时候害羞地用手臂挡住胸口,男人蹲在她跟前,漆黑的眼瞳中闪着沉静内敛的光,他坚定地拿开了她的手臂, 拉高过头顶, 哄着:“一会儿就好。”   然后凑近了, 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开了所有线。   那线如此之细, 若不仔细瞧很容易错过,喻兰洲用左手, 极稳,一根根抽出他一针针缝上去的美容线, 最后往上面贴了一块防水贴。   “恢复的很不错。”他站起来, 弯着腰,亲了亲闹闹的脸蛋。   他的指腹隔着防水贴轻轻摩挲那条伤疤, 时光会将它平复,它最终将消失在这片白玉无瑕的身体。男人的手指弧度大了一些,往上,挠了挠女孩的胳肢窝。闹闹笑着一歪,差点摔倒。他拦了一把, 把她架起来,自己坐到凳子上。   “洗澡?”他看着她,目光扫过那片白。   真是跟块豆腐一样,女孩摇头的时候跟着微微颤,一波波耀花人眼。   偏她还不知,手臂一夹,更显丰腴,躲着他烫人的眼神,哼哼:“我自己能洗……”   “滑倒怎么办?”他也很能找理由。   闹闹:“……”   “我来。”喻兰洲低低道,手放在了女孩平坦的小副上,手指轻巧解开了她的库头。   面料偏厚的裤子缓缓落在浴缸里,被喻兰洲拎到了外头。他一拉,把闹闹拉到腿上单臂抱住,另一手放在了她最后一层裤子上。   小姑娘红着脸推他一下,男人像无法撼动的大树,将她微微抬起,拉下了最后一层。白色棉花似的小裤衩挂在脚踝上,小姑娘又推他一下。被他收住了爪子。   温热的水淋遍全身,淋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双手揉了一蓬白白的泡泡涂在闹闹身上,原本温热的大掌随着游走的范围越大越烫,灼人的烫,细细揉她,每一分每一寸,可他的表情实在太一本正经,仿佛这只是在做一台手术,写一篇论文。   叫小姑娘也不好忸怩。   也要装得很镇定。   女孩嘴里呼出的热气团团贴在他侧颈,他的手向下。   “恩……”闹闹用尖齿咬住他侧颈的血管,分不清是想让他出来还是继续。   她不管身上有多湿,抱紧他,感觉他绷紧了肌肉,呼吸也跟着沉重。   他抬手一捞,让她改成跨坐。   她开始粘人地咬他耳后那片薄薄的皮肤,越是难以言说的难受越敢下嘴,小喻爷半边耳垂火辣辣的,哑着声:“亲亲我。”   、、、   闹闹搂紧他的脖子,手指摩挲他颈后的红痣,娇气地亲上来,从后脊窜上的颤栗让她咬疼了他,男人低笑着分开,说她:“小狗一样。”   她的双眼湿漉漉地,捧起他满是泡泡的右手,在掌心搓了搓,看见已经散开的纱布,干脆帮他拆开,把他的手掌捂在心口,凑在耳边说小话:“明儿我陪你找小柳大夫。”   她又牵起他的左手,也捂在了心口。   一边一只。   “想干什么?”男人低沉地笑,偏头含了含她肉肉的耳垂。   这丫头耳垂厚,是个有福气的。   闹闹把他手放在上面就不管了,脸红红地扑进他怀里。   下一秒,大手揉过胸口,小心地避开防水贴,没了之前几次的含蓄,他的指尖状似无意刮了一下前端,闹闹将脸埋在他肩窝里,簌簌发抖。   “冷?”男人带着笑调侃。   “恩。”   “去床上?”   女孩蹭了蹭脸。   他拉下花洒将她冲干净,顺带着在浴缸里脱掉了自己的湿衣服。   闹闹扶着墙立在那儿,眼扫了扫又飞快地看向别的地方。几秒后嘟囔了一声:“你骗人……”   他也不说这是正常反应了,迈出浴缸,稳稳牵着闹闹,一路这样牵回卧室。   被子推开,空留一片能胡闹的地方,他压上去,磨着她,眼神里有很愉悦的东西,是尘埃落定后的踏实。他不住摩挲女孩的嘴唇,亲遍她的身体,蓦地分开,去床头拿了一包东西。再回来,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找到闹闹的嘴唇,重重吮了一遍。   同时,分开她。   “轻点。”女孩娇气,话不对心,其实之前就被他磨得想要。   就听他急喘一声:“轻不了。”   同时,沉腰。   刚动了几下,即使是在黑暗中也无法忽视的白嫩身体突然剧烈一颤,女孩柔软的腰肢高高抛起,僵硬了有两三秒,落下时喻兰洲手护了一下,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腰下。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他挺满意地低头,咬她,闹闹正是难受的时候,扭着腰把他一绞,喻兰洲的虹膜染上鲜明的欲望,将女孩桎梏在怀中,在这一方天地里,狠狠要了两回。   过了零点,将汗津津的小姑娘捞回来,抱好,擦干净,掀开被子罩住两人。   闹闹过了那个点就不困了,拉过他的左手抱在怀中,喻兰洲这才觉出点不对,逼问:“小宝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气息,他身上的味道将闹闹笼罩起来,她凑近闻他肩窝,觉得其实他身上也有点她的味道。   那颗小脑瓜一下想到刚才令人脸红的胡闹,没吭声。   喻兰洲低头找到她的嘴唇啄了啄。   “跟你说我手术的事?”他能猜到。   “喻兰洲。”小姑娘的声音轻而脆,带着娇娇小闺女特有的撒娇,问他,“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认真想了想:“没了。”   “真没了?”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眼里有很浓的崇拜。   “你要是体力再好点我能让你知道更多。”男人笑着把话题说偏了。   调皮的彭小胖胖脸上烫呼呼的,手在被子里摸到男人小腹上,划着上头的麻将块,没接茬。   他在被子下捉住她的手,没摸到那枚求婚戒指,想想,她是在手术那天摘下来的。   “放哪儿了?”他问。   小姑娘翻了个身,抽屉里摸出来,递给他。他郑重地重新给戴上,摩挲片刻,商量着:“尽快结婚,好不好?”   再也不想把她送去彭家后独自一人回来,不想开门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不想隔着手机跟她道晚安。   “好不好?”他又问一遍。   怀中的小姑娘很认真:“没那么快的,我听说酒店都得提前一年才能订到好的,我还没选婚纱呢!我一定要减肥的!我要穿最小号婚纱!!!我们女孩子不能这么胖胖的结婚!!我的伴娘都比我瘦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她还想说,可她看见喻兰洲默默叹了口气。   于是安静了。   他低头,咬了咬她红润的嘴唇,近乎恳求:“先领证。”   这个小姑娘没意见,盖章似的也咬了咬他的嘴唇。   要睡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她拉着他的手,哼哼唧唧:“让他给宝宝修瘦点。”   “不修都好看。”他真是这么觉得的,他从来就没觉得这丫头胖过。   “修瘦点儿……”女孩明明困得要死还坚持。   “成。”他一口应下,看他姑娘一秒入睡。   他在被子里,趁她睡觉的时候,用手摸过,细细密密摸了个遍,不带□□,像是在打招呼:“从此以后,这里是我喻兰洲地盘,妖魔鬼怪勿近,休想动她一分一毫。”   最后,指腹停在防水贴上抚了抚,也跟着安心地阖上眼。   、、、   双方父母见面定在了三天后。   喻教授选了个私房菜馆,菜做得好,位置私密,档次也够。   两家知根知底,一个是一方富甲,一个是医学世家,论般配是真般配,直接略过相互了解阶段,进入正题。   分两拨,喻教授和彭董事长哥俩好。两位夫人凑在一起选日子。   喻兰洲给闹闹夹了一筷子烤肉。   这丫头不是个凡事都要过手的孩子,细节的东西都随大人,她成天工作忙也没那么多功夫,喻兰洲也不是个操心的,两家爹妈等了那么多年,像早充满电的电池,干劲十足,他孝顺地腾出位置,什么都好商量,什么都可以,都不挑。   叫彭夫人对喻母感叹:“你们家兰洲啊,真是好孩子,从静静生病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   这个喻母不太觉得,反而夸闹闹才是好孩子,觉得没有比她闹闹宝更好的儿媳妇了。   这边彭董事长也在夸:“昨儿饭局上见到刘院长,特地跟我说兰洲一个什么研究得了奖。跟你说了么喻兄?我看他平时话少,就对着闹闹话多点儿,这么大的事咱们应该好好庆祝庆祝。”   喻教授比较淡定:“从来不说。对,也就对着闹闹话多,俩人叽叽喳喳能聊一天不带停的,我内天都看直眼了!哎呀,不需要庆祝,我们搞临床的不在意什么奖,都是想让技术更进一步,救更多的人。”   这立意顿时拔高到珠穆朗玛的高度。   彭董事长很骄傲:“是,是我太浅薄了,都是好孩子,他们俩在一块我家老爷子最高兴,前几天翻出了我母亲生前留下的老物件,说给闹闹陪嫁。”   喻教授把杯子碰了碰彭董事长的,说:“也不知你家是什么规矩,还是咱按照老北城的来?我父母走得早,你家老爷子健朗,得请他说道说道,我们喻家肯定不能亏待了闹闹。”   然后双方父母四个人就说到了一块,比较激动,商量场地要多大,多少宾客,政界商界加一块得印多少帖子,房子是不是要换套大的,车是不是也得换。   桌子这头,小姑娘吃饱了,秀气地揩揩嘴角的油,摸摸肚皮,决定从明天开始最最高规格的减肥行动,然后娇娇气气喊了声爸妈。   也喊伯伯伯母。   喻兰洲把手边没动过的水递给闹闹,自己清清嗓子:“过几天有点时间,我请了年假想带闹闹出去走走,走之前,我们先把证领了。” 第118章 春暖花开6   第一百一十八章春暖花开6   他们俩按照长辈们算好的黄道吉日去领证了。   领证之前, 闹闹修剪了她的发帘,因为科里有经验的女同事们告诉她有刘海的女生拍结婚照很显小很好看。而邱主任抽空和夫人去了趟商场,选了一件白衬衫。喻兰洲手里有两件, 另外一件是家里准备的, 他最后穿的是老师和师母买的衣服。   为了要排出近十天的假期喻兰洲在病房顶了两个夜班,领证当天是从医院走的。邱主任在休息室里看他换上这件熨得十分平整的衬衫, 替他理了理后领,乐得眉毛都翘起来。喻兰洲默默觉得他在学术上做再大的成绩老师也不会比今天更高兴了。   “快去吧。”小老头乐呵呵地拍拍他,“甭迟到。”   “哎。”他乖乖应了, 回去接闹闹。   小姑娘怀里揣着个包,里头是两人的证件和从家里拿来的户口本, 身边还有一个袋子,装满了糖果。   本来话很多的小丫头一路都很安静, 她在喻兰洲值班的这两晚里独自缩在被窝里看了好多网上的攻略,从流程到细节全都门儿清。   可明明已经知道了全部内容,她的心还是像未知那般激动不安。   她的手偷偷抠着座椅上的皮料,今儿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湛蓝无云,路上的车和行人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有人在早餐点买包子, 有人捧着热乎乎的饮料, 有人笑着追逐, 有车追尾司机在吵架,闹闹莫名觉得今天的一切比平时更加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就连俩的哥吵架飚出一串京骂她都觉得很高兴。   喻兰洲默默注意着难得安静的小丫头,发现她好好打扮过自己, 嘴唇是红的,脸蛋蛋也有一片淡粉的红晕,眼睫毛比平时翘,在空气中卷起好看的弧度,像个芭比洋娃娃。   他抬手轻轻摁了摁小脑瓜,觉得她可爱极了。   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炸毛尖叫:“我的发型!!!!喻兰洲手撒开!!!!我今天发型不能乱!!!!!”   那么小的寸照,只拍到肩膀的位置,一颗脑袋是重中之重。   车停在红绿灯前,男人拉开安全带,倾身亲了亲像被踩了尾巴不安小猫一样的闹闹。   他的舌尖有力地顶进去转一圈,找到她口中小肉狠狠吮了一下,吮到她舌根发麻退出来,眼中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带着笑,坐回去,把车开出去。   身边座位上的姑娘安静几秒,在举起小镜子梳头时发现自己的口红花了,又爆发一阵尖叫:“喻兰洲你不许再碰我了!!!”   “那可不成,你讲点道理。”小喻爷赖赖地反对。   、、、   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对一部分来说只是很普通的一天,但对某些人来说又是很特殊的一天,特殊到可以记一辈子那种。   喻兰洲牵着闹闹从大门进去,到得早,拍在第三个,他们去拍照,穿着和平时制服一样颜色的衬衫挨着肩膀坐下,背后是大红的背景,摄影师让他们笑,要笑得喜庆点。他们将照片、户口本、身份证递到窗口里,看工作人员敲下钢戳,道了声:“恭喜。”   闹闹按照准备好的,口袋里摸出一把糖,塞过去,笑着:“请您吃喜糖,谢谢。”   等出来的时候,来领证的小情侣多了起来,人来人往的,喻兰洲立在台阶下,翻开新鲜出炉的红本本细细看了很久,他的身边,小姑娘很忙地在跟家里打电话:“喂爷爷!办好啦!!!一会儿回去给您看!!我照得可漂亮啦!!!”   “喂!老爹!!!很顺利!!恩恩我带着糖啦!!!我当然拍的很漂亮啦!!!”   “喂!!伯母!!!我们现在出来啦!!!一会我拍照给您看啊!摄影师夸兰洲哥上镜!!!没夸我!!!我那么漂亮呢!!!”   然后,她刷开微信,想往朋友群里扔下这枚重磅炸弹。   她需要拍一张结婚证的照片。   她的小爪子摸到喻兰洲手边,捻着红本本一脚扯了扯,没扯动,反而被攥住手……   她这才扭头瞧,才发现了喻兰洲的不对劲。   “闹闹。”他最近总是这样很正式地唤她的名字,他说,“本来以为我的人生不会有这么一天。”   小姑娘哒哒几步,凑得很近。   她近乎是要贴住他。   面对面地,仰头望着这个男人。   她这样虔诚崇拜地看着他,叫他轻轻一哂,进进出出的人们从他们身边分开,又在他们身后聚流,他们像是扎在这里的一块石头,不动不摇。   喻兰洲的眼里沧海桑田,他的目光定在小姑娘线条圆润且饱满的脸上:“但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期待着这一天。”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最后一句话是:“谢谢你。”   轻,而郑重。   闹闹原本喜洋洋的小脸蛋倏地染上浓重的伤感,酸涩苦楚从心口顺延到了喉头鼻尖,因为看见喻兰洲眼底逼出一道赤红,因为他的眼中泛着水光,他不敢眨眼。   喻兰洲用尽全力在忍耐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幸福却又充满了苦涩并且让人难过而又很开心的感觉。   刚才一路怕弄皱白衬衫死活不肯穿外套,一出来就把花棉袄紧紧裹住的小姑娘像一颗七彩的棉花糖,张开手,在民政局门口抱住了这个男人。喻兰洲弯腰回抱住她,她踮起脚,在他耳边带着哭腔:“你不要哭哦,如果你哭了我会忍不住。”   可她说完,珍珠般的眼泪掉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洇开一小块浅色痕迹。   她似懊恼似撒娇:“我的睫毛膏不防水!!”   喻兰洲拉开一些细细瞧,发现她的睫毛湿漉漉的,他用手指刮了一下,留下一道浅黑的印子。   本来有些厚重的心情顿时散开,他说闹闹,过来亲亲我。   小姑娘再次踮起脚,小鸡啄食般啄了啄男人偏软的嘴唇,他箍紧双臂将她提起来,脚离地,交缠呼吸间,脸上沾到些湿润,他一下一下咬着女孩的下唇、唇珠、最后是泛红的鼻尖,将她放下来,抚了抚后心。   听见他的姑娘再次哭着懊恼:“靠啊我的睫毛膏!!!!!”   、、、   从民政局回积水潭的路上,彭闹闹用十五分钟收拾她的睫毛,剩下的时间全在看那两个红本本,从今天起,她的身份就变了,合法持证上岗了!   她度过了那段起伏的心情,开始美滋滋拍照甩到朋友群,一下炸出一帮夜猫子。   朋友们夸她:【可以,不错,大妮这小屁帘蛮精神,你说实话,你是从北电门口捡着你家喻大夫吧?这颜值,不出道太可惜了!】   刚回国的小伙子:【闹闹你老公真不当我模特啊?】   彭静静也在群里:【都没睡醒吧?喻兰洲这种人当明星才叫可惜,你们知道他做手术有夺牛么?一群门外汉!】   然后闹闹又把照片美滋滋地甩给于小宝。   宝大夫问她:【还有夺久到?我看邱教授走来走去不安生鞋底都要磨穿了!】   【马上!】   十分钟后,喻兰洲把车稳稳停在停车场里,出来的时候接过闹闹的包,抓了一把糖给大爷。老远被人瞧见了,接着一路都有人讨喜糖,幸亏闹闹备的足,这么到了楼上还剩一半。   一进去,两边窜出来几个人,啪啪几声,彩带从头顶落下,闹闹的嫩葱往喻兰洲怀里塞一束花,大声喊着:“师爹!!!恭喜你正式上岗!!!”   那边,喻兰洲的学生往闹闹怀里塞一束粉红色的玫瑰,齐齐吼:“师娘!!!新婚快乐!!!”   万年刚毅的钱护士抱着一包抽纸揩眼泪,劝身旁刚失恋,触景生情的赖护士:“甭哭啦,失恋就失恋呗,下一个会更好,下一个我给你掌掌眼!”   护士长和邱主任立在人群的最后边,不去跟年轻人凑热闹,喻兰洲牵着闹闹走过去,交上两个红本本。   邱主任和护士长一人一本打开来,看着照片里挨在一块的两个人笑得幸福快乐。   “好,好。”小老头甭提夺高兴了。   齐护士长拉住闹闹的手看向他:“兰洲啊……”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是好孩子,齐护士长笑起来,摆摆手:“没别的,就想夸你照相好看。”   喻兰洲莞尔一笑:“您放心。”   看向自己的老师:“您放心。”   哎呀……邱教授觉得自己要哭了。   可不许哭,他对自己说,丢份!   他把手里的红本本转给一直等着等着猴急猴急的于小宝,宝大夫嗷一声:“闹儿你也太好看了吧!!!!我拍一张给田田哈!她一直等着呢!!!”   所有人都挤上来看红本本,也不知是谁问了声能不能往外发,所有人都停下来扭头看喻兰洲。只见他看了看闹闹,两人过了个眼神,然后他做代表,无所谓地点了个头。   那帮人平时也不知道怎么装的,这会儿闹腾得够呛,齐齐举着手机咔咔一通拍,手不够长的还在那儿囔囔:“哎借过借过,哎让让让让,让我拍一下啊!我有好多群嗷嗷待哺!!!我们昨晚就说好了的!!!”   彭闹闹的嫩葱真是被惯坏了,声儿最大:“啊我靠老娘恨不得是蜘蛛精有八只爪子!!!!我数了数我有十八个群!你们谁有我多????啊啊啊传论坛没?你们谁传了?可不许传拍花了的,精修一下啊,加个滤镜,记得把我老师师爹个人信息匿了!!”   喻兰洲看着闹闹,小姑娘严肃着一张脸:“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问题,我带下个徒弟绝对不会是这样。”   “难说。”男人笑着摇头,牵着她进了大办公室,把鲜花放在桌上,小姑娘哒哒哒用自己的小猪杯装了半杯水交给他,喻兰洲一点点倒在百里香的泥土里。   外头,所有人都在咔擦咔擦吃糖,有接到消息别科的小姑娘偷跑上来凑热闹,问能不能分一颗糖,沾沾喜气,以后也得一个如意郎君。也有正大光明上来的大夫,面对那包所剩不多的喜糖,直接明抢,要在头发掉光前把自己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够欢乐吧!!! 第119章 春暖花开7   第一百一十九章春暖花开7   晚上, 两家人一块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席间那个红本本依旧是人人都要过手摸一摸的。   彭总倒是没啥兴趣,但被爷爷塞进怀里还是要给面子, 拿起来认认真真看了看, 跟她家大妮说:“喻兰洲是瘦长脸,你挨他身边脸好圆, 像包子。”   小姑娘就很气:“是啊是啊,他真的一点都没在让我的!他那么帅干嘛,这张照片上只有我漂亮就可以了啊!!”   无奈的喻兰洲无奈地笑了笑。   把自己的脸型完美遗传给儿子的喻教授得意地笑了笑。   “二丫。”彭董事长说, “怎么还连名带姓叫?没礼貌。”   彭总指指姐姐:“她到现在也还喊伯伯伯母啊!”   被点名的小姑娘愣了愣,发现一桌人都朝着她笑, 喻教授和喻母眼中隐隐期盼。   她扭头看身边的男人,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毫无征兆地站起来, 端起酒杯朝彭老爷子敬了一下:“爷爷。”   之前一直跟着他姑娘喊爷爷的,没什么不适应。   然后酒杯微微转了个角度,对着彭董事长。   要说男人改口比女人难一些,可在这儿,喻兰洲给他姑娘做表率, 稳稳道了声:“爸。”   彭董事长这岁数还没想过能从别人家男孩口里听见喊他爸爸,慌张地站了起来。喻兰洲说:“爸您坐着吧。”   然后看向一旁的彭夫人:“妈。”   喊完人,仰头把酒喝了。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怎么喝酒, 心里很熨帖, 都劝着:“少喝点少喝点, 意思意思得了,你不能喝。”   全是护着他的。   “没事儿。”他喝干,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他身边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椅子磨着地面发出不算小的声响。   闹闹解释着:“我,我忘了……”   她白天还在微信里喊伯母呢。   说着,朝喻母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很亲近,所以透着一股小闺女的撒娇求饶,她的肩膀轻轻贴住喻兰洲,像是充电汽车在找它的充电杆,碰上了,张口喊喻教授:“爸。”   喊喻母:“妈。”   喻母百感交集,低头揩了揩眼角,再抬头,夸她:“乖孩子。”   喻教授赶紧抬手一压:“你喝饮料就好,别喝酒。”   闹闹乖兮兮地嗯了声,接过喻兰洲倒好的橙汁,仰头喝完。   第二天,他们启程前往伦敦,开始他们的旅程。   这似乎是闹闹和喻兰洲在一起之后做的第一件像模像样有关爱情的约会。   他们甚至没有去外面看过电影。   说出来都没人信。   飞机上,小姑娘裹着毛毯睡得很香,她旁边的位置是喻兰洲,也沉沉睡着,只不过睡得不太舒服,手背摁在头上,挡住了半张脸。   不一会儿,闹闹在毯子里蹭了蹭,挣开了眼睛。   她慵懒地赖在座位里,脸颊睡得红扑扑的,静了两秒她抬起头,探了探旁边的位置,然后绕了过来,蹲在那儿守着喻兰洲,但也不老实,一会儿摸摸毯子够不够厚一会儿摸摸他的手试试温度,最后,撅着屁股凑过去,想亲亲他。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醒的,往旁边一躲,笑着:“想干嘛?”   小姑娘没亲到,翘起嘴巴,哼了声:“我才没有要亲你。”   他一伸手,把她拉到腿上,再一揽,压着她的背脊向下,闹闹就躺在了喻兰洲身上,两人交叠着,他扬起毯子将她一块裹住,在毯子下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是温热的才放心。   话比平时更少。   闹闹从毯子里伸出一双小爪子轻轻放在喻兰洲的太阳穴上,一下一下揉着,心疼:“昨晚你喝那么多干嘛!”   “心情好,想喝。”他低低道,因为她的按摩舒服得眯了眯眼。   闹闹抿着唇看着他,心口滚烫滚烫的,他低头,咬住了她的下唇,明明是拿捏恰当的力道,他怀里的姑娘却故意喊疼,心知她娇气,偏过头,用舌尖碾过她上唇肉球一般的唇珠。这是个不带□□,因为惬意舒适而绵长的吻。   在云层之上。   闹闹的手渐渐没了力气,缩回毯子里。男人低低笑着:“这么偷懒我是不给小费的。”   在她害羞着要反驳的时候把人往旁边一带,微微翻身压住她半条腿。他登机穿的是很舒适的裤子,像是家里的睡裤,只不过很新,应该是为了这次飞行特地买的,小姑娘身上有条一模一样的,是情侣装。   闹闹柔软的上衣里是一件贴身背心,半片背贴在扶手侧面,喻兰洲的舌尖揪住她的时候心想,真是软,能塞在这样的角落里,小丫头娇笑出声,并且察觉他要更坏的时候小声求饶。   这是在飞机上,要是被人围观可太不好了。   其实喻兰洲有分寸,就是……   人生得意时,好心情被无限放大,他怀中是心爱的姑娘,肉绵绵一团,乖兮兮的,肯让他亲让他坏,这种畅快的感觉愈加浓烈,想让她知道。   彭闹闹当然知道今天喻兰洲有点不太一样。   她也是高兴的,张口咬他四处作乱的舌头,听他嘶了一声,女孩脸上是得胜般的笑意,把他还停在她胸口的手掌拿出来,吻了吻。   空姐从这处经过,见怪不怪,见两人没睡,甚至很淡定地询问需不需要饮料。   闹闹蒙头躲进了毯子里。   毯子里,全是喻兰洲的味道。   浓烈而诱惑人。   她听见他应付两句,等空姐走后拉开毯子,笑着把她拉出来,两人再也没分开过,明明这样睡一点也不舒服。   喻兰洲似乎过了那股酒后的难受,和闹闹小小声地聊着天,身边大多数人都是睡着的,所以他们是贴着彼此耳朵在说话,气息和味道全部混在一块,这小小一隅爱情的浓度超标,他们说着说着就会吻在一起,接吻后又会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几个小时后,闹闹的嘴唇肿着,推着他:“不能那么用力……”   总是喜欢玩她嘴唇的男人低低嗯了一声,像是保证,下一次再亲她就改成用舌尖舔舐,两人的嘴唇都泛着嫣红的色泽,像是涂了同个牌子的彩色润唇膏。   然后,他们说起新的话题——   小猪正式开始减肥了。   本来彭董事长是不愿意的,并且很抵触:“我小猪吃的哪里多了?又不要你们买罐头你们操什么心!!!你们不给它吃不心疼它,我给它吃我心疼它!!!它从前在外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难道不知道?从来没吃饱过的小可怜!这好日子才夺久!!!!它还是个孩子呢!!!你们太过分了!!!!”   只好把他带到宠物医院,听了大夫一席话,出来彭董事长眼眶就红了,抱着他小猪:“可怜的孩子,这可怎么是好哦,你不能吃了QAQ!以后每天得锻炼QAQ!没有小鱼干了QAQ!!!”   飞机上,小姑娘扯了扯男人胸口的衣料,好奇:“你猜我爹能狠下心么?小猪撒娇真的第一名,我有时候都会心软。”   “随了你。”喻兰洲拉住她的手,五指扣在一起,想了想,说,“我觉得咱们回去后会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小猪,因为你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会害怕失去它,所以会狠下心让它变得健康一点。”   “体重太大对骨骼也不好,再过几年就不会走路了。”   “还好我不在,我怕我会不忍心。”小姑娘爱娇地在他肩膀蹭了蹭,热烘烘的小脸蛋蛋挤在男人骨骼刚硬的骨头上,挤出了一团脸颊肉。   喻兰洲捏了一下,滑腻腻的,心里有那么一股劲,一种这里没有病人我不是大夫我在休假我可以随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的念头,所以,他低下头,又开始吻她。   手,也在毯子里握住。   因为女孩的嘴唇真的是肿的,所以他只转了一圈就出来,继而伏得更深,拨开碎发,吻她耳后温润的肌肤,顺着往下,漫不经心啄出一枚红印。   闹闹并不知道这些。   她恋爱谈了一年多,昨天领证上岗,脖子上从来没有过暧昧的痕迹,喻兰洲很注意这方面,因为护士服没有领子。   他不愿意单位里的人用暧昧的目光打量他姑娘,联想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现在,他可以放肆。   彭小胖胖是在下机后,即将走出机场,临时想尿尿,冲进洗手间解决完,洗手的时候,才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被种了三个草莓!   颜色很深。   现在回忆一下,好像是某个人在最后两小时里想起来就啄一口,想起来就啄一口,游戏似的把她脖子当地图了!   小姑娘哥斯拉似的蹬蹬蹬出去,矮矮的个子仰头瞪着小喻爷,他也不怂,笑着拨开发丝好好瞅了瞅,在他姑娘要发火前弯腰凑近,唤了声:“媳妇儿。”   闹闹:“……”   明明没碰到她,可她从耳朵开始到心里全都麻痒痒的。   这里是英国,自由而浪漫,机场里不乏因为离别或是重逢拥抱在一起亲吻的男女,闹闹在这里比在国内放得开,她抱住了喻兰洲。   因为这三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很不一样,让人很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种明天依然无法完结的赶脚QAQ 第120章 春暖花开8   第一百二十章春暖花开8   怎么了这是?喻兰洲被这突然的撒娇弄得有些好笑, 弯腰贴在她耳边低问。   小姑娘的脑袋嗖地抬起来,哼哼唧唧:“你这样叫我我不好意思……”   “可不就是我媳妇么。”他牵住她的手。   两人出去取车,其实对于自驾游这件事彭小胖胖是有顾虑的, 没错, 是她在家里嗷嗷兴奋地做攻略收拾东西,哐哐拍着胸脯说我给你当导游!!宝宝去过!!!兰兰锅锅到时候你别怕, 都听我的就可以了!!!我们要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国家博物馆!!!海德公园!!!我们一定不能错过伦敦桥!!!我那张照片!你看过的!就是在那里拍的!!我们这次要拍一张合照!!同样的位置!!好不好!!!   可是……   她觉得搭乘公共交通就可以了。   自驾她有点怕,怕路况不好,怕不熟悉, 怕……   可喻兰洲对她说都没问题,他的翻译件已经准备好了。   所以, 他们在机场租了一辆车。   刚上车国内电话打过来,彭静静喂了一声。   这个电话, 是打给喻兰洲的。   如非必要,天下无敌的彭总都是通过她家大妮当传声筒,就算找他也会打到彭闹闹手机上再让她转交。   “我妹?”车里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喻兰洲开了扩音。   “我今天靶向。”那头,彭总冷艳高贵地说了句废话。   她的靶向方案是喻兰洲在休假前亲自定的,怎么会不知道。   “靶向一定不会难受的对不对?我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彭总再次说了废话。   她这一年几乎住在医院里, 见过很多很多的在靶向阶段的病友,她心里清楚这个阶段的治疗效果和用药反应。   喻兰洲开始有点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伤口?还是肺部?你最后一次肺部超声我看了应该……”   “你打住!”那头,高傲的女孩不耐烦并且有些毛躁不礼貌。   喻兰洲:“……”   “我是想说……”已经换好衣服坐在病房里的女孩闭了闭眼, 终是无奈地说出来, “旅行愉快, 姐夫。”   这边偷听的彭小胖胖赶紧捂住嘴,藏住她的吃惊。   小喻爷挑了挑眉,不是不惊讶的。   “照顾好我姐。”一世英豪彭静静脸颊冒火,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小宝和钱钱一块进来的, 咦了声:“脸这么红?体温多少?你刚才进来我就觉得你穿太少,你现在可不能感冒,靶向……”   是不是每个当大夫的都这么啰嗦?   彭总思忖,不,还有很多是很高冷很符合人设的,大概只有喻兰洲身边的人才会都像他一样。   突然,她的手机震了震,微信里多了一笔转账。   8888   对于生意人来说,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小宝不小心看到了,又咦了声:“我喻老师干嘛给你转这么多钱?”   “封口费。”彭静静顺口胡诌,截图发到朋友圈,单独屏蔽喻兰洲一个。   她说:【以后过年多了个人给我发红包,开心!】   、、、   闹闹并不知道喻兰洲做了什么,车子开出去,她打算给长辈们报平安时刷到彭静静的最新一条,一下笑起来,扭头问男人:“你干嘛给她这么多!”   对于她来说不算多。   闹闹想想:“你一年奖金都没这个数吧?”   “应该花的。”他笑着揉揉她脑袋。   这钱花的太值了。   他在红绿灯前拿走闹闹的手机瞅了瞅,下面已经有了一堆留言,美国回来的小伙子嗷嗷哭:【【宝宝也想有个姐夫!】   彭静静回他:【滚!】   等到了酒店,王钊的电话也追来了,张口就喊:“姐夫!!!!”   把喻兰洲恶心得够呛。   “可别,担不起,过明路了么你就这么喊?”   王老板在那头觍脸:“迟早的事嘛,你这人从前没这么小气啊,怎么一结婚就变了?赶紧的,改口费发过来!”   小喻爷喷他:“没睡醒吧你?问哪儿要钱呢?滚蛋!”   他跟王钊说话就是典型北城小爷那股油气,很痞,滑不溜秋的。   闹闹喜欢他这样。   在一旁小老鼠似的偷笑。   他搂过她,啧了声:“忒不要脸了。”   王老板在那头听见了:“嘿!喻兰洲你丫说谁不要脸呢?”   小喻爷撂了电话。   进了房间他将闹闹抵在门后,低头亲了亲,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在唇舌交缠间问她:“媳妇儿,咱是先睡觉还是先出去?”   这个睡觉明显是个含义丰富的动词。   彭小胖胖在很努力地适应这个称呼,她问喻兰洲:“那你以后还叫我宝宝么?”   “你喜欢就叫。”他低低笑了一下,手伸进衣服里,充满了暗示。   闹闹往后躲,却没空间让她躲,她有种提前度蜜月的感觉,咯咯咯笑着求饶,说咱们还是出去吧,我有点担心再不出去就出不去了。   听她这么说喻兰洲就松开了桎梏,后退伸了个懒腰,在闹闹挑选裙子时他进去洗了把脸,出来把带水的脸贴在女孩颈边,有点故意:“想把你锁在这里。”   “这件好不好看?”闹闹举着她新买的裙子,墨绿的尼裙。   “你哪儿都好看。”   “兰兰锅锅,你要知道,不管你说多少好话我们都是要马上出去的。”小姑娘嘻嘻笑着转回身,她说别人度蜜月的时候都来这里,说明这里很适合增进感情,我们不能在房间浪费时间。   随后加了一句:“虽然我们不是在度蜜月。”   本来有些话小喻爷不想说,不想教坏他姑娘,可这丫头忒单纯了。   他说:“闹闹。”   彭小胖胖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   “这里很适合增进感情并不是因为风景有多好看,那些人来到这里根本没时间出门,他们的感情都是在房间里培养的。”   这已经说的很含蓄了。   小姑娘红着脸:“屁!你乱讲!”   他把人捞过来,替她拉上尼裙的拉链,笑着:“不信你去问问。”   她一脸童话稀碎的愤怒。   他继续说:“我身边的人,度蜜月必带的三件东西,计生用品、撒隆巴斯和西洋参片。”   “知道来这里都吃什么么?”   “生蚝。”   说完,被小姑娘捶了一下胸膛。   他笑着抱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别说了……”   、、、   喻兰洲没打算在房间里和他姑娘培养感情,就是故意逗她的,想看她害羞。   他们牵着手,去了很多地方,彭小胖胖出门前在笔记本上记下的景点都去了,每到一个地方小导游就做介绍,她总会笑嘻嘻地晃着他的胳膊说:“你没来过这里,这里很漂亮吧?不过你的车开的真好,一点也不像是没来过这里。”   国王十字街站是重头戏,他们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排队拍照,这是闹闹上一次旅程没来的地方。她那时觉得一段旅程有遗憾的话,是上天在挑选下一次合适的时间,让她再回到这里。   果然,她又回来了。   队伍很长,闹闹手里拿着隔壁商店里买的魔杖,问他:“你小时候看哈利波特吗?”   他们差了好几岁,她没在他卧室的书架上看见哈利波特的书。   “不怎么看。”喻兰洲想了想,那时候班里传的挺火,大家凑钱去新华书店买一本中文版所有人一起看。可他那时候已经背完了人体骨骼和肌肉,在看医学院大二的课本,打篮球已经是偷来的时间。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做,课外书这种东西,他看得很少。   “那我们晚上回家一起看哈利波特的电影!电影也拍的特别好!我小时候可喜欢了!我爹出差给我带签名书!”   “你小时候不是喜欢日本动作漫画?”喻兰洲笑着。   小姑娘脸红红:“我们女孩子开窍比较早,我们女孩子都喜欢看的,不止我一个……”   他捉住她的手吻了吻,他的个头在一堆外国人之中也不算矮,前面队伍总有女孩回头看他,闹闹忽然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像只在地盘撒尿的狗狗,气势很凶。喻兰洲如此灿烂的笑容印在她的眼膜上,她是如此喜欢,喜欢到眼眶热热的,觉得这人一路走来真不容易。   “我的书后来被同学弄坏了。”队伍中,唯有他们是黑头发黄皮肤。她在他怀里说小时候的事,那是她被班里同学排挤的最严重的时候。她高高兴兴把爸爸好不容易弄到的签名书带去学校,那是英文版的,每个同学都要借,借走就再也没还回来,最后是她在周五打扫卫生时在学校操场垃圾堆里发现了,已经很破了,上面被圆珠笔画了很多小图,那是她很珍惜的一本书。   “一会儿给你买?”喻兰洲心疼地问。   闹闹摇摇头,觉得那本书已经离开她了。   她站在墙边拍照,举着她的魔杖,小声念着什么,喻兰洲帮她拍完一张后拜托身后的姑娘,他过去搂着她,听她再次说:   “你也许属于格兰芬多,   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   他们的胆识、气魄和豪爽,   使格兰芬多出类拔萃。”   他们看手机里的照片时,小姑娘摸了摸男人刺刺的脑袋,在笑:“你也属于格兰芬多。”   男人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搂着她往哪里走:“还是再买一套吧,我得好好看看。”   不然跟不上小丫头的话题了。   这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完结,往后翻 第121章 正文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春暖花开9   他们吃了一顿丰盛晚餐, 不是生蚝,在喻兰洲逗她说要吃生蚝的时候小姑娘踩了两下他的鞋子。   他们吃最经典的炸鱼薯条,吃完, 闹闹捧着一杯可乐吸着腮帮子可爱地喝一口, 另外一只手被喻兰洲牵住了。   伦敦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夜里风很大, 小姑娘踮着脚把可乐举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口,留给她多一点。他们晃到伦敦桥散步, 夜晚的伦敦桥很漂亮,闹闹叽叽喳喳说当超级大的船开过来时, 桥的中间会分开,被吊起, 给大船让道。   她说的时候,张开短短的胳膊比划着,喻兰洲噙着笑静静听,周围一些本地人也发出善意的笑声。这丫头是极其大方热情的,这几天, 她会主动和别人打招呼,说说天气,问候一声, 其实她的英文不是太好, 仅仅是紧凑能用不够查字典的程度, 她的口语比不上她身边的喻兰洲,可她却不觉得这是露怯,反而认为这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又能玩又能学,多好啊!   一个中年大妈和喻兰洲攀谈起来, 闹闹捧着她的可乐竖起耳朵努力地听,只听到了一些单词。他们说的太快了,喻兰洲说的时候简直像是母语一样。   于是彭小胖胖虽然这几天一直被迷倒,但还是又一次表演了我靠兰兰锅锅好厉害我爱死他了的默剧。   喻兰洲笑着拍拍她脑袋,和大妈告别,在走出去几步后低头亲亲她的脸蛋蛋。   “我觉得等你老了我也会这样爱你。”闹闹告诉他,“因为我现在不止是喜欢你的外表,我还喜欢你里面。”   她戳戳他的胸膛,在想应该怎么解释:“就像你喜欢我一样,我那么胖不好看,你还会喜欢我,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灵魂。”   对,灵魂。   “想什么呢……”小喻爷无奈极了,“谁说你不好看?刚才那大妈问我你有没有十八岁。”   闹闹:“……”   这已经不是高兴了,是一种我靠啊,我果然还能打的骄傲,比单纯夸她漂亮更厉害,她蹦蹦跳跳的哈哈笑,像一枚弹簧。   “我说你十七。”没有人比小喻爷更不要脸。   彭小胖胖说:“快,我亲亲你!!!喻兰洲你表现太好了!!”   她蹦起来,捧着他的脸,他配合地低头,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发出一声尖叫,许多人围过去。   “过去看看。”喻兰洲牵着闹闹跑起来。   就在伦敦桥下,有个黑人倒在了小路上。   “我是医生。”喻兰洲第一反应是扔掉包,跪在地上,清理黑人的口腔,查看脉搏和呼吸,找找口袋里有没有随身携带的药物,用英文亮出自己的身份。   人越来越多,将他和闹闹团团围住。   他拉开了黑人的外套,同时对闹闹说:“看看周围有没有AED!”   所有人就看见这个东方小姑娘扔掉包,嗖一下跑了出去。   她找到了!   她抱着AED回来时喻兰洲仍旧是那个姿势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在伦敦桥闪烁壮观的背景下一次次按压黑人的两乳中间的胸腔,他做得很标准,病人的肋骨憋下去五公分的深度再次弹起,接着,喻兰洲在三十次按压后做两次人工呼吸。   有个路人举着手机说这里离医院不会很远,救护车很快能到。   地上的两人已经热出了满头大汗。   他们的表情很严肃且专业,周遭安静极了,都在等待奇迹。   闹闹在积水潭挂在微博首页心肺复苏视频的示范者,她得到那场比赛的胜利不止是因为对手失常,而是她有这个实力。她飞快地打开机器,当她启动除颤仪时,这台机器说的是英文。她将电极片贴好,机器开始分析,提示任何人不能接触病人。   喻兰洲拿开的手。   在背后用力甩了一下,怕被闹闹看见。   小姑娘早就看见了。   他的手腕……   “我来!”她一屁股撞开他,跪在坚硬的路上,再一次开始心肺复苏。   远处,能听见救护车的声音,距离这个黑人倒下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最后,喻兰洲帮着一起把病人送上救护车,并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人群中爆发一阵掌声,他摆摆手,接过被人捡起的两个包,一左一右背在肩上,伸出手,把他姑娘从地上拎了起来。   闹闹两条胳膊算是废了,整个人脱力地任他提住,他的头上全是汗却用黑色围巾拢住了脖子,低低对她说:“扶住我。”   然后将在车站里买的哈利波特周边围巾围在了闹闹身上。   “风大。”他说。   “我是不是见过你?”彭闹闹蓦地出声,拉住了他的手腕。   喻兰洲没听懂,挑了挑眉。   周遭的人还在好奇的看他们。   这里有伦敦桥,这里是河边,这里有很多人,现在是晚上……画面好像和某一刻重合了,像是拿纸拓出来的,一模一样。   耳边,是救护车渐行渐远的一点声响,这个男人将自己半张脸隐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没戴眼镜的眼。   是他。   闹闹的心口扑通狠狠一跳。   “我在这里见过你!”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仍旧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面前的男人缓缓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闹闹一直这样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揉揉她被风吹冷的脸:“记起来了?”   “你一直记得我吗??我是说,从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吗?”小姑娘紧紧揪着他的袖口。   入院第一天的会后,她问过他。   “恩。”喻兰洲拉她一下,自己挡在风口,“你开始吃糖我就认出来了。”   这大概是爱情里最奇妙的事情,原来我们早已见过,我们一直走到了最后。   柯莲过世那年,喻兰洲在邱主任的劝说下背起行囊开始了一段没有计划的旅行,而闹闹和他几乎是同一天到了伦敦。   他们就是在这里,在这条路上,救了一个老外。   那天比现在更冷,每个人都裹得很厚,那天她没找到除颤仪,是用英文说了一句我是医生的男人徒手救回了那个病人。   对,他说过,我是医生。   她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飞快地往他口袋里塞了一颗橘子糖,好奇地问:“你是中国人吗?”   那时喻兰洲的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过,遮住了额头和眉眼。他微微侧脸,闹闹只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听他淡淡嗯了声。   他混入人群中,他穿一身黑,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闹闹只记得那个背影。   只是她不知道,喻兰洲最后停在了路边,看着她在地上坐了好久才爬起来,穿过马路,蒙着一条红色围巾挑选明信片,他在她走后也过去选了一张,至今夹在书柜最厚那本书里。   闹闹捂住了嘴,眼眶是湿的。   、、、   喻兰洲弯下腰,继续了之前未完成的那个吻。   他珍重地轻吻她的嘴唇,在分开前,闹闹抱住了他的后颈,带着哭腔:“用力点。”   于是他将她纳入怀中,手摁着她的后脑,深深进入,揪着她嘴里的小肉,穷尽温柔地给予她安抚,他们一直到被冷风吹透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他伸手拂了拂她的脸颊,还是湿了。   “不许哭。”他难得管着她哭鼻子这件事。   “笑一笑。”他先露出一抹笑意,表扬着,“反应很快,临场镇定,机器也用的很好,一百分。”   “我是护士啊!”闹闹吸着鼻子说着理所应当的这句话。   “我那时猜你应该是护士。”他抱着她。   “你没有忘记我真好。”小姑娘憋着嘴要哭要哭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想起来的话那太糟糕了。”   “你能记得我,我很高兴。”他吻了吻她因为狂奔而分叉的刘海。   他们在伦敦桥前拍了一张合照,背景与两人分别贴在柜门上、家里鞋柜上的相框里的照片背景一模一样。   照片里,喻兰洲拉下围巾,露出整张脸,搂着他的姑娘,闹闹对镜头比了个耶。   剩下几天闹闹取消了所有行程。   他们真的只在房间玩。   他们真的叫了客房服务,吃了生蚝。   他们不管是天黑还是天明,房间里拉着最厚的窗帘,他们挨在一块看哈利波特,看着看着心不在焉地滚到一起,有时候因为闹闹一直在玩喻兰洲睡衣的扣子,有时候是因为他总是在看电影的时候吻她耳后,总之,理由有很多,每一次轻轻的触碰都是一场大战的导火线。   他们在房间里胡闹,不管不顾,客房服务除了叫生蚝和红酒还叫了很多计生用品。   实在是突发状况,所以小喻爷按照天数乘以二的小薄包实在不够用。   闹闹会在喻兰洲允许后抿一小杯红酒,然后开始缠着他要喝更多。   她的伤口恢复的非常好,喻大夫觉得小酌怡情,这个地方这个景,不喝可惜了。   他们都喝一点,彭小胖胖的酒量有目共睹,很菜,并且可能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感动,比平时醉得更快,醉了就撒娇得很厉害,小爪子毫不客气地四处作乱,最喜欢从喻兰洲腰边摸下去,笑嘻嘻地握住。   那么,他们会在铺了浴巾的地毯上来一次。   闹闹没醉的时候会在喻兰洲吻到太下面的时候尖叫着躲开,躲开他的意图,可她醉了以后,会乖乖地等待着,她会懒懒看着头顶大灯,等待着他的到来。   喻兰洲喜欢她任何一种样子。   他们用各种手段取悦对方,他们挖掘对方身上新的民赶点,他们没羞没躁试了很多新姿势,等彼此都愉悦地被抛上高峰,缓缓而落时,相拥而眠。   醒来后,他们会继续没看完的电影。   “我是向阳花,你是我的太阳。”闹闹这么对他说。   “不。”他告诉她,“你是我的太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彭闹闹的减肥大业再次因为要挤进最小号婚纱而操持起来,而喻兰洲则默默把婚纱换成了小丫头的正常尺寸,每天乐此不疲地搜罗各种好吃的给她。   他们是普通岗位上的两个最普通的人,他们热爱自己的工作,也因为这份工作找到了灵魂中缺失的那一半,携手一齐走向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