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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听说你要设计我
作者：余姗姗

　　文案：
　　职场生涯步步陷阱，步步生机。
　　这一年夏天，结构师夏天晴迎来了事业的转折点。
　　平静的生活，也因前任江堰空降历城而打破。
　　夏天晴要努力搞事业，江堰给她指路。
　　夏天晴说感情是生活调剂品，江堰把自己送上。
　　夏天晴要制定感情合同，江堰就割地赔款。
　　走出舒适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从设计者转型为管理者，pk高段位选手。
　　进阶版职斗，终于拉开序幕……

　　cp：前期假正经 后期世故通透 女主 X 腹黑精明 可奶可攻 作死算计 男主

　　排雷：
　　1、1v1，he，都市现实题材，熟男熟女职场言情，姐弟恋，刀头舔蜜，真香。
　　2、前面职斗，后面商战，男主身份有转变，女主性格事业会有成长，强强联手，风生水起。
　　3、背景建筑业，设计行业内幕、法规、案例等均来自资料调查。看同行业文会觉得雷的亲，请慎入。
　　4、听说系列文《听说你要算计我》文案已开，会提到《我没那么喜欢你》女主闺蜜任熙熙的故事~
　　我的微博：搜索“余姗姗”，身份认证是“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破镜重圆 职场 业界精英
　　主角：夏天晴，江堰 ┃ 配角：陆明洋，尚欣，萧雨晨，丰晓晖 ┃ 其它：建筑业，建筑师，结构师
　　一句话简介：真香姐姐vs露水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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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01
　　Chapter 01
　　清晨，阳光瞧瞧溜进窗帘的缝隙，淡色的光落在卧室的床尾，一室馨香。
　　颀长挺拔的身躯霸占了大半张床，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睁开时眼窝处印出一道深折，瞳仁深处流淌着淡淡的旖旎。
　　男人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随即他侧过头，看向躺在另一边的女人。
　　皮肤细腻，睫毛卷翘，面色红润，照进室内的那点光影恰如其分的勾勒出女人姣好的侧颜线条，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指泛着光泽。
　　男人单手撑头欣赏了片刻，直到他点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对着自己一照，原本上扬的唇角倏地抿直了。
　　冰冷的目光里只剩下嫌弃和批判。
　　昨晚，他们折腾了大半宿，还喝了不少酒。
　　他必须得承认，就算是上天赋予的美貌也经不起这种考验，酒精和美色足以让一个帅哥颜值折损那么一丢丢。
　　男人审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轻声轻脚地下了床，走进浴室。
　　几分钟过去了。
　　男人又无声地走了出来，无声地躺好，望着天花板。
　　直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手机响起闹铃，女人却只是蜷缩了一下，没有碰手机，还往棉被里沉了沉。
　　男人伸长手臂，将手机按停，转而将棉被和她一起卷进怀里。
　　“该起了。”
　　轻柔的三个字，就贴着女人的耳垂。
　　女人歪过头，直到脖颈上落下几个吻，痒的她想笑，这才睁开眼斜睨着男人。
　　男人刚要俯身吻上女人的唇，就被她的两根手指挡在中间，眼里竟没有半点惺忪，说话间还带着戏谑：“年轻几岁就是不一样，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皮肤还是这么好。”
　　男人受到夸奖，再也压抑不住唇角的自然上扬，连嗓音也跟着低迷几分：“那是因为你还没照过镜子。”
　　清晨，帅哥，暖被窝，还有甜言蜜语……
　　这才是人生吧？
　　女人侧过身，一手撑着头，慢悠悠的笑了：“我刚才已经照过了。”
　　男人的笑容凝结了。
　　“就在你偷偷去洗漱的前十分钟。”女人边说边对着男人的脸嗅了嗅，煞有其事品评：“嗯，你闻上去有一股很高级的香味，你……是不是用了我的护肤品？”
　　“……”
　　一阵沉默。
　　男人的眸子眯了起来。
　　女人忍不住笑出声。
　　直到男人一把掀开棉被钻了进去，女人又笑又叫，四处闪躲，却和男人滚作一团。
　　……
　　……
　　清晨，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条细白的手臂，一把按掉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
　　夏天晴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一手下意识探向旁边。
　　空的。
　　又是梦。
　　清晨，一个人，暖被窝，不能懒床……
　　这就是人生吧。
　　夏天晴睁着眼发了会儿呆，很快起床走进浴室。
　　新的一天，开始了。
　　……
　　不到半个小时，夏天晴就把自己捯饬干净，吃完早餐，准备上班。
　　刚走出门口，就见对面那户空置许久的套房大门敞开着，五、六个工人正在往里面搬运家具。
　　门边站着一个像是负责搬家公司业务的经理，正在指挥：“小心，这几箱是易碎品。”
　　这些工人来来回回的起码搬了二十几个纸箱子进去，这还不算家用电器和家具，显然搬过来的这家人人口不少，只是除了站在门口的业务经理，不见其它人。
　　业务经理也注意到夏天晴的眼神，他笑了一下，刚要上前打招呼，夏天晴的目光就垂下来了，落在手机里上。
　　进来一条新微信，发件人是夏天晴的直属领导，Live Life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尚欣。
　　“结果怎么样？”尚欣只有五个字，单刀直入，问的是她这趟出差的结果。
　　夏天晴回复道：“给我半个小时，我到所里向你汇报。”
　　“好。”
　　夏天晴进了电梯。
　　又过了片刻，站在对门的业务经理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业务经理快速扬起笑容，说：“江先生，你好，你委托我司的搬家工作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一切顺利，预计今天之内就会完成，下午会有人上门来为你拆包和打扫卫生。哦，刚才我看见住在你对门的邻居了，是位女士，她……”
　　她……什么呢？
　　男人回想着刚才女人的表情——眼神似乎没什么温度，嘴唇抿着，像是很不耐烦被打搅，看上去有点不好惹，生人勿进，还有点高冷？
　　只是业务经理还没思索到合适委婉的形容词，这时就听到手机里响起一道淡淡的嗓音：“不要打搅邻居，搬家的时候让工人们尽量放轻音量，避免引起邻里纠纷。”
　　业务经理一愣：“什么……哦，好的，好的，我没有打搅你的邻居，放心吧，我们的工作非常谨慎，保证不会扰民！”
　　……
　　历城的夏日，从太阳升起便热的密不透风。
　　主路已经堵死了，夏天晴叫的车在辅路上穿行着，电台DJ正在讲笑话，夏天晴却无暇去听，全神贯注的回复工作信息。
　　她当初选择在这个小区买房子，除了小区楼盘的结构是她亲自设计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距离Live Life建筑事务所很近，就算堵车也就十几分钟。
　　果然，今天的车程还不到十五分钟。
　　夏天晴来到办公大楼，随着人潮走进电梯，很快就被人挤到边缘，但她连眼皮子都没抬，又刷开一封邮件。
　　电梯走走停停，门开了两次，原本挤在一起的人也各自散开。
　　夏天晴身边也走了两个人，空间松动了些。
　　谁知这时，鼻子里突然钻进来一股异味，就是长期不洗澡的那种味儿。
　　夏天晴下意识皱了下鼻子，侧头一看，是所里新来的研究生齐健。
　　齐健嗓门不小：“夏工，这么巧。刚才进电梯我就看见你了，你不是出差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哦对了，图我改好了，昨晚已经发到你邮箱了，等你有空了再看看。”
　　夏天晴放下手机，目视前方半晌没言语，直到前面的人又下了一波，她往前挪了两步，这才说道：“我已经看过了。”
　　这么快？
　　齐健又问：“那是不是可以出图了？”
　　一般来说，建筑图纸审核通过可以出图，报审之后，图纸会送到指定的监理手里，项目投入施工。
　　但齐健的图还卡在第一步。
　　“你的图暂时还不能出。”夏天晴音量不高，口吻也淡。
　　齐健明显一愣：“可我已经按照你标注的问题都改过了。”
　　“你是改了，但没有改到位。”
　　“呃，那……那夏工你再帮我看看，还有哪里有问题，你说，我一个一个改。”
　　态度倒是挺好的，可惜做事粗心大意，稀里马虎。
　　这个新来的齐健，就是典型的给一鞭子走一步的那种人，他每次改完图，夏天晴都要不放心的再审核一遍，然后就会发现更多的坑。
　　这要是换做之前，夏天晴一定直言不讳，可眼下结构部人手补足，这行的混子又多，招聘难度大，只要不是犯什么大错，还是要尽量把人留住。
　　所以夏天晴再开口时，眼睛弯了弯，足够礼貌客气：“我的修改意见上有这样一句话——‘所有图同上’。按照字面的意思就是，我虽然只给你标注出一张图的问题，但是其他图也要按照我标注的标准来进行自查和修改，举一反三。所以，你还得接着改，改到可以出图为止。”
　　夏天晴语气和缓，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却看得齐健心里一阵发毛。
　　齐健没声了，不由得想起这几天同事们小声嘀咕的某个传言……
　　据说在夏天晴出差前，她正在看某人的图。
　　助理送资料给她时，只见她眉头拧着，一脸不耐，嘴里还嘀咕了这样一句：“怎么现在的研究生的水分都这么大。”
　　这句不咸不淡的评价，很快就在私下传开了。
　　只是事务所里的研究生又不止齐健一个人，他刚听到这话并没有当回事，想着自己专业成绩也不低，怎么着也不会是在说他。
　　直到这会儿他看见夏天晴的表情，又听她撂下这样几句，竟一下子联想到自己身上。
　　电梯里气氛紧张，同乘的其他人也因为夏天晴刚才那几句不冷不热的“讽刺”，下意识让到两边，有的看手机，有的面色尴尬的盯着上方的楼层数字。
　　齐健的心态也有点小崩，他咽了下口水，本想做点补救，可张了几次嘴，却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电梯来到十六层，夏天晴率先走出电梯。
　　齐健顿了一秒，连忙跟上，亦步亦趋的跟着夏天晴走进事务所大门，脸色难看极了。
　　其实像他们这些跟图纸打交道的有几个脸色好的呢，不管是建筑师还是结构师都是高危职业，别说亚健康了，就是猝死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眼下，夏天晴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齐健一脸灰败的跟在后头，这一幕看在前台小妹眼里，难免就多了另外一种解释……
　　消息瞬间炸开。
　　——注意了，注意了！夏天晴出差回来了！
　　——新来的研究生很不幸，碰巧和夏天晴坐同一部电梯，好像还被夏天晴骂了一顿，看那模样都快哭了！
　　“啊，夏天晴去尚欣办公室了了！”
　　“我去，齐健要穿小鞋了！”
　　“天呐，救救孩子吧！”
　　“得了吧，咱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吧，可别让人抓到小辫子，要不然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
　　转眼，夏天晴已经来到尚欣的办公室门前，只是还没等她敲门，刚刚拿着打印文件回来的秘书崔源，就在后面轻轻咳嗽了一声。
　　夏天晴的手停在半空，侧过身，便见崔源站在办公桌前朝她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尚欣这会儿心情不太好。
　　夏天晴问：“因为谁？”
　　崔源努出一个口型：“孙。”
　　夏天晴扬了扬眉，明白了。
　　这个“孙”指的就是孙构，尚欣的前夫。
　　虽然这两人的婚姻前几年就已经告终，但在生意上还是合作伙伴，这家Live Life建筑事务所最早也是孙构出钱投资的。因为孙构在地产公司的背景，因为尚欣和各个甲方公司的关系，事务所做大的很快，这才吸引了其它股东的资金和几位合伙人。
　　眼下孙构的投资虽然已经不是大头，可是他的人脉网和地位依然摆在那里，这些年也没少给事务所介绍合作，所以尚欣和他的利益关系非但没有因为离婚而切断，反而变得更加紧密，更加纯粹。
　　夏天晴心里有了数，却没有半分退意，她自然知道尚欣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更加知道孙构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刚好，这两件事都和她有关。
　　夏天晴抬起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屋里传来回应：“进来。”
　　夏天晴推门而入，门板有些沉，是屋里开着窗户，因为窗户外吹进来的风而顶住门板。
　　风吹过夏天晴的衣衫和头发，还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办公室里，尚欣正斜靠着办公桌，一手搭在桌沿，指尖加夹了一支烟，她面无表情，眼神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悦，但这屋里的气氛却十分僵硬。
　　夏天晴站在门边，和尚欣对视一眼，便将目光转向尚欣对面的屏幕上。
　　尚欣正在视讯会议，屏幕里说话的男人正是孙构。
　　孙构正说道：“我知道你很欣赏夏天晴，但我早就跟你说过，她锐气太重，还有点桀骜不驯，这样的人可以培养成将才，但也需要小心驯化。任何将才都是双刃剑，要是没有善加利用，随时都会反咬一口。你看，这次派她去工地视察，她得罪了多少人，我不管她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这种事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开，直接影响的是事务所的合作关系。”
　　尚欣依然没什么表情，说：“天晴一向是这个脾气性格，左右逢源搞气氛不是她的强项，她在专业上是无可挑剔的。”
　　孙构却不认同：“可这行不缺人才，专业过硬也要懂得为人处世，她连和客户之间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谁会愿意和她合作？这已经不是夏天晴第一次怼客户了，上回她也是讲原则讲坚持，结果呢，对方后来对她就只有四个字评价——‘不知变通’。”
　　这话一出，空气凝结了几秒。
　　夏天晴没有动作，只是双手环胸的瞅着屏幕，以她站的角度，屏幕里的孙构不会看到她，但她却刚好可以看到孙构的一点动作。
　　他应该是正坐在某辆车的后座上，脸上纹路清晰，走向老辣，两鬓斑白，眉头拧出川字，眼底颇具威严，趁着做工考究的西装，倒十分符合他的身份背景。
　　其实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屋里三人都很明白，表面上，孙构是在计较夏天晴此次出差得罪了人，也有在翻旧账的意思，可事实上却是在敲打尚欣，还有点在指责和教育尚欣不会知人善用、调|教人才的意思。
　　夏天晴扯了下唇角，早在她来Live Life事务所之前就听说过，孙构足足大了尚欣一轮，两人是利益婚姻，孙构一直在培养、扶植尚欣。
　　果不其然，这就跟训孩子似的。
　　夏天晴刚想到这里，略一抬眼，就听到尚欣这样说道：“说来说去，你只是听到施工方跟你的抱怨，那是一面之词，事实如何还不能定论，还是等我问过天晴之后再说吧。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视讯会议很快被尚欣切断了，接着她将手里燃剩下的半支烟按熄。
　　夏天晴抬脚上前，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掷地有声。
　　尚欣已经折回办公椅里：“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想听你的解释。”
　　……


第2章 Chapter 02
　　Chapter 02
　　夏天晴微微一笑，透着几分淡漠，几分从容。
　　“这个工地的问题非常严重。这个施工方叫‘立阳’，他们根本没有正式的施工图，立项报审的程序也不对，现在出了纰漏，才成了烂尾楼。‘立阳’的人让我想个解决办法，我就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出了一版主体建筑加固的方案。”
　　只要施工方根据“加固方案”实施加固，后面再走验收程序即可。
　　夏天晴的描述听上去倒是合情合理。
　　尚欣问：“那是不是你们在沟通上出了问题，为什么施工方反过来说你有意刁难？”
　　夏天晴眉毛微抬了一下，将问题抛了回去：“这个烂尾楼不是咱们所的项目，‘立阳’和咱们也没有合作关系，我帮忙出加固方案已经是我分外的事了，我也很纳闷儿，怎么到头来哭诉的反而是他们。”
　　尚欣安静的看了夏天晴一眼，解释道：“这项目的甲方和施工方都是孙总的关系户，合作密切，人情上很难推。”
　　夏天晴问：“是不是以后孙总交代的事，也是我的工作范围。”
　　尚欣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两个女人对视了三秒。
　　夏天晴平静地回答：“那么，我会严格按照事务所的章程和规矩办事。这个烂尾楼我已经给了加固方案，我的方案是最优的，它会最大限度保证这个楼盘的安全。”
　　说到这里，夏天晴故意一顿，又道：“至于尚总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我们在沟通上出了问题——我想是的。”
　　夏天晴说话很直接，尚欣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哦，说说看？”
　　“在我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晚上，甲方和‘立阳’的人来酒店找我，说他们同意我出的加固方案，让我在图纸上签字盖章，这流程本来没问题，可他们却要给我十万块的红包。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不打算按照图纸办事，那十万块只是希望在验收的时候，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把嘴闭上。所以，我没有签那个字……从这个角度来说，倒的确是‘沟通’出了问题。”
　　通常来讲，一个项目初期，甲方会先给施工方付一笔工程费用，等到竣工之后再交付尾款，像是这种主体建筑因为偷工减料而出现问题，就需要找结构师出加固方案。
　　说起结构师，行外人大多数会一头雾水，其实结构师和建筑师一样，都是负责出图的工程师，但它们分工不同，建筑师主外，结构师主内。
　　一个建筑的材料是否运用得当，格局空间是否最大限度的开发，建筑物是否安全稳固，这通常是结构师的事。
　　或者更直白点说，一栋建筑如果得奖了，那么这个建筑师就出名了。
　　而结构师要出名，除非这栋建筑倒塌了。
　　夏天晴汇报完整个过程，尚欣又是一阵沉默。
　　她靠着办公椅，仔细的审视着夏天晴，见她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目光与自己对视，虽然淡淡笑着，说到问题关键却分毫不让。
　　也不知道为什么，尚欣忽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但那些画面只不过是一闪而逝，尚欣很快收敛了心神，说：“你很讲原则，也的确将专业和安全问题放在第一位，可是天晴，是不是一定要选择这么直接的处理方式呢，不能圆滑一点么？”
　　圆滑？
　　夏天晴不懂这两个字。
　　她已经三十岁了，不是职场新人，她磨练自己的专业，比同龄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在专业上她有足够的信心，可是在人际交往上，她心里总会有一个问号。
　　圆滑，这个词真是太多面了，她自问吃不透。
　　“尚总，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如果我收下红包，签了字，一旦将来出了事故，搭进去人命，那可是刑事罪。当然，这楼盘也可能不会出事，不会有任何人需要担责任，可是如果所谓的‘圆滑’是让我把自己也押上赌桌，我怕我赌不起。”
　　夏天晴表达完自己的立场，尚欣瞅着她半晌，倏地笑了，但那笑容不是讽刺，反而更像是在妥协和无奈里，夹杂了一点欣赏。
　　“我记得刚把你挖过来的时候，你说你将来的目标是合伙人。”
　　“是。”夏天晴的眼皮一垂一抬，说：“现在依然是。”
　　尚欣缓缓道：“其实我以前做结构师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较真儿，一切都以专业为出发点，坚定出图的原则，现在没什么机会画图了，但那种坚持我始终记得。”
　　夏天晴眉头轻皱的品了品，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往合伙人方向发展，就要从现在适当的做出改变？”
　　尚欣：“图纸是死的，你可以一板一眼的对待，但人是活的，人是没有‘出图标准’和‘安全等级’的，‘主体建筑’有水分的有的是，心术不正的比比皆是，你会有很多机会碰到。如果按照你这次的处理方式来应对，你否定掉的不只是这个烂尾楼，还有合作方。今天这些人可以和孙构告状，明天他们也会和行内其他人说你的小话，外人是不知道内情的，他们只会认为这个结构师很难搞，尽量还是不要合作了。”
　　夏天晴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平定的与尚欣对视。
　　尚欣说：“至于孙总那里，你不用担心，这次的事情我来担，你不要有负担。”
　　担心？
　　恐怕是尚欣多虑了，夏天晴从没有把孙构的那套东西当回事。
　　但夏天晴也没有多言，只是应了一声：“好。”
　　本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可尚欣盯着她看了几眼，又问：“我突然很想知道，这次的事你是真的不会圆滑处理呢，还是故意下对方面子？我总觉得，你这两年变化很大。”
　　夏天晴眨了下眼，黑色的眼睛，迎着光，淡漠却清澈。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人处世的方式竟然给别人这么大的误解么？
　　所里的同事私下都惧怕她，说她的小话，她并不介意，她以为这只是职场的常态，人人都会遇到。
　　但是现在，连尚欣都提出了疑问……
　　“学姐。”夏天晴说道。
　　这称呼叫的尚欣一怔：“很久没听到你这么叫我了。”
　　“你和我以前认识的学姐也不太一样了，也许，是你现在做了合伙人，位置不同了，处事方式也改变了吧。”
　　尚欣没应，只是看着她。
　　夏天晴忽而笑了一下：“其实我没有改变，我的目标一直都是合伙人，可如果成为合伙人的捷径是先放弃原则，我不想妥协。”
　　……
　　夏天晴离开办公室许久，尚欣都没有动静。
　　直到她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过去的画面也跟着涌入脑海。
　　那是在尚欣和孙构结婚之前，她当时还是结构师，孙构是一个工程项目的甲方代表，甲方对她出的图很满意，包括她后续盯施工的种种表现。
　　那天，孙构请她吃饭，在饭桌上，他们聊行业，聊专业，她当时意气风发，也说了类似夏天晴刚才的那番话。
　　孙构听着，笑着，她当时并不十分明白孙构的那种笑容，大约理解为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追求和欣赏，或者还有点爱才惜才的意思。
　　孙构也说了，她是块璞玉，将来会成大器，他还问她有没有更高目标的追求。
　　她不假思索的说，想成立一家事务所，做创始合伙人，打出自己的牌子。
　　孙构说，他可以帮她。
　　后来，他也的确帮了她，教会她很多事，却也改变了她。
　　她今年三十八岁，而孙构大她十二岁，十年前的她的确有很多东西看不懂，看不透，需要孙构这个前辈指点迷津。
　　可事到如今，她再想起当年孙构那种笑容，什么都明白了。
　　他那时的笑容，除了欣赏和追求之外，还有一点大人看待小孩子的取笑。
　　……
　　尚欣想事情想得入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香烟燃尽了，烟灰落下，险些烫到她的手指。
　　尚欣将烟碾熄，与此同时，手机也响了。
　　看到微信提示，她笑了一下，阴霾尽消。
　　对方说：“谢谢你介绍的搬家公司，改天请你吃饭。”
　　尚欣回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客套了，我是你姐，照顾你是应该的。”
　　“那么，能否请你再帮我一个小忙呢？”
　　对方隔了几秒，又补了一个字：“姐。”
　　尚欣又是一笑，就知道这是套路。
　　“好，你说吧。”
　　“你们事务所的建筑部还缺人么，我想试试水。”
　　尚欣一愣：“前两年让你来，你还说怕束缚，怎么突然转性了？”
　　“哦，前两年是我目光短浅，现在想通了。”
　　尚欣盯着这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但无论如何，他愿意过来，总好过在外面一直飘着，这样也好。
　　“那好，明天正好有几个新同事进来，我会尽快给你安排。”
　　“谢了，姐。”
　　尚欣看着信息笑了笑，随即又点开和夏天晴的对话框，说：“明天所里会来几位新同事，结构部的空缺也能填上了，到时候还要让你多辛苦一下。”
　　夏天晴回的也很快：“没问题，尚总。”
　　……
　　夏天晴面无表情的回了结构部，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很快投入工作，倒是全然没有注意到结构部里异样的氛围。
　　夏天晴自然不知道，自从齐健白着脸进了部门之后，结构部私下就开始议论纷纷，最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齐健拉进他们私下的讨论群。
　　齐健刚进QQ群，还搞不清怎么回事，直到部门里的同事纷纷出来表示关心，他这才发现群里不只有结构部的人，还有建筑部的人。
　　在大家七嘴八舌地打听之下，齐健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电梯里发生的事说了。
　　过了半晌，齐健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夏工，我都按照她说的改了呀，怎么还有问题……”
　　群里一阵沉默。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齐健的图大家也没见着啊，是不是有问题，有多少问题，谁说得清啊。
　　直到一个叫刘枫的二注说：“对了，你们刚才注意了没，她从尚总那回来，表情可不太对啊。”
　　另一个二注接话了：“哎你看错了吧，夏工一向都没什么表情的。而且我听说她和尚总是校友，据说关系不一般。”
　　“可不是？她还是尚总亲自挖过来的，是咱们所拿的最多的。”
　　齐健来了几个月，和同事的关系一般般，过去也没打听过这些事，要不是今天有这么个小插曲，他还不知道夏天晴和尚欣的关系。
　　这一听之下，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齐健坐在位子上恍恍惚惚，六神无主，群里却炸开了锅，开始八卦旧事。
　　刘枫问：“哎，你们还记得吗，她来了没多久，咱们部门就走了两个结构，其中一个叫陈祥的，嘿，我前几天还在一个聚会上遇见他了。”
　　有人接话：“陈祥啊，当然记得，但我和他不熟，听说他现在去设计院了。”
　　“是啊，但他好像在那边混的不咋地，一晚上都在唉声叹气。”
　　“为什么？活儿少？”
　　“可不是吗？陈祥和我说，他刚过去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怎么老让他做冷板凳，手里没活就等于没绩效，到了年终还不喝西北风啊？后来他跟人打听了才知道，那个设计院的部门主管，和咱们尚总是同学！”
　　群里连着发了一串问号。
　　“啥意思，同学怎么了？”
　　刘枫说：“根据陈祥的说法是，他得罪过夏天晴，所以才会被尚欣请走，去了新的设计院又遇到尚欣的同学，真的是倒霉到家了！”
　　这说法真真假假，有的人听了“哈哈”大笑，有的人信以为真，有的人觉得太过夸张，不管怎么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一个乐子，听完就完了。
　　众人又插科打诨了一阵，渐渐地也没有人再在意齐健的情绪，更加没有人在意这群里有人始终没有搭碴儿。
　　本来么，有的人活跃度高，有的人低，也不是人人都有时间闲聊的。
　　也不知道是谁，最后说了这样一句：“嗨，内有尚欣，外有陆明洋，总之，惹谁都不能招惹夏天晴。都走走心啊！”
　　没过几秒，又有人问：“陆明洋？谁啊？”
　　“我去，你不是吧，你不知道陆明洋？快来个建筑部的，给他科普一下！”
　　……
　　华灯初上，转眼就到了傍晚。
　　夏天晴结束了手里的工作，记录这一天的工作流程，便叫了车往家走。
　　上了楼，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自家门板上多了一张字条。
　　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一看就是男人写的：【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这几天正在搬家，还需要安装一些家电，可能会有一些噪音，请见谅。】
　　夏天晴也没在意，拿着字条进了屋，随手团成一团扔进纸篓。
　　这时，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发件人正是陆明洋。
　　“听说你出差回来了，本来想约你吃饭，但这两天应酬比较多，要不暂定周末吧，有空么？”
　　夏天晴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才拿着手机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回道：“刚回来还有很多图要看，周末也要加班，改天吧。”
　　“好，注意休息。”
　　夏天晴没回，随手将手机放在一边，仰着头盯着天花板，眼里又冷又淡。
　　白天同事们在群里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进了她的眼，当初也是有人把她的QQ号错认成别人，这才拉了她进去，她从不在这个群里发言，只是每天下班路上点开扫一眼。
　　今天这群里就和往常一样，九成的吐槽主题都是围绕着她，但也多亏了这个群，让她了解到自己在同事们心中的定位。
　　——内有尚欣，外有陆明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事情简单的说，就是楼盘不合格，又不想花大钱加固，就打算收买女主，让她装看不见，少bibi。（不过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
　　前面两章内容主要是介绍女主的工作环境，性格和人物关系，只能放在开篇，不然等故事铺展开就插不进去了。
　　男主emmm，还活在微信和字条里，下章本尊出现。
　　好啦，红包继续，2分留言都有，明天发~
　　……


第3章 Chapter 03
　　Chapter 03
　　说起陆明洋，他和夏天晴是在高中的学生会里认识的，大了夏天晴两届，后来两人又先后考上同一所大学。
　　不过夏天晴念的结构，陆明洋念的建筑。
　　后来跨入了这个行业，按部就班的积攒年资，考证，直到陆明洋半途“出家”，舍弃建筑师，转去甲方地产公司做项目经理，如鱼得水，平步青云。
　　到今年陆明洋三十二岁，他是这行里最年轻的主管之一，抓项目很有一套，管理能力深受高层们的欣赏，善于人际交往，像是整天对着图纸的枯燥工作，的确太为难他了。
　　陆明洋最初要转业的时候，也曾让夏天晴一起去，夏天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陆明洋也没勉强，他心里有数，他是志在四方，夏天晴却只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这样也好，将来等他站稳脚跟，拿了项目，他们随时都有互相关照的机会。
　　事实证明，陆明洋后来也的确拿到很多项目，其中有三分之一都和夏天晴所在的公司合作，无论公司找哪个建筑师接手，结构师都是夏天晴。
　　时日一长，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说夏天晴有背景，项目有黑幕，但夏天晴从没走过心，她相信只要专业上无可挑剔，无论公司里的人多嫉妒，如何非议，不管是谁带来的项目，她都是甲方的首选。
　　直到半年前，夏天晴跳槽到Live Life事务所，她和陆明洋的合作虽然没有以前密切，但是因为这层关系，Live Life也拿到几个陆明洋介绍过来的案子。
　　到现在，差不多半个圈子的人都知道，夏天晴和陆明洋是一对。
　　只不过……
　　……
　　夏天晴仰靠在沙发里，脑海中回荡着过去的许多片段。
　　比如陆明洋第一次介绍工程项目给她，比如陆明洋提议要对外公开他们正在交往的事，再比如她带陆明洋见父母，父亲很满意他，母亲却保留态度，还劝夏天晴再多选选。
　　夏天晴想得入神，直到客厅另一边的套间门忽然开了。
　　夏天晴一怔，坐起身，刚好见到蓬头垢面的萧晨雨，拿着水杯趿拉着拖鞋走出来。
　　她走路有些发飘，见到夏天晴打了个招呼，就到开放式厨房里做热水：“诶，你回来了，这么早？”
　　“不早了，已经七点了。”夏天晴拿起手机看看时间，“你昨天好像一宿都没回来，跑新闻？”
　　“啊，都七点了？”萧晨雨打了个哈欠，靠着厨房和客厅相隔的案台，双眼浮肿，肩膀松垮着，像是被抽干了气。
　　“昨晚啊，真是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抓到那个施工公司老板，当然要去跟拍啦。嘿，还真是幸好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警察也刚好到了，当场把人抓捕归案，这么惊险的一幕被我拍到了，回到台里就被领导夸了一顿！”
　　萧晨雨是夏天晴的室友之一，主业是社会新闻记者，偶尔会在报刊杂志上写文章赚稿费，今年只有二十五岁，性格外向，喜欢冒险和追求刺激，干记者这行其实挣不了多少钱，但她每次都像是打了鸡血。
　　萧晨雨做好热水，又从案台上拿出两个杯子，连同自己的三杯一并倒满。
　　“对了，我追的这个新闻就是前阵子工地地库塌陷的那个，施工责任人后来跑了，记得吗？”
　　夏天晴当然有印象，只不过不是看新闻知道的，这事在他们业内早就传开了，她还在同事们吐槽的小群里吃了不少瓜。
　　“记得。”夏天晴走到案台边，看了看三杯水，问：“不过，你怎么倒了三杯水，晓辉要回来了？”
　　萧晨雨呼着杯缘的热气，说：“她说七点回来的么，还说会给咱们带大餐。但现在已经七点五分了，这个骗子……”
　　萧雨晨的话还没落定，这时，靠近开放式厨房的大门就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身着一身职业套装，手里拎着一大包外卖和公文包的女人，正是夏天晴的另一个室友，丰晓晖。
　　“喂，我一回来就听到有人说我坏话！”丰晓晖笑着翻了个白眼，用后脚跟将门带上。
　　萧晨雨态度一变，立刻笑嘻嘻的上前把外卖接过来，又从袋子里把外卖盒逐一拿出来。
　　打开一看，中式小炒，有荤有素，一共五个菜。
　　“哎呦我的好姐姐，真是大餐呐，这么破费，是不是案子赢了？”
　　丰晓晖先洗了个手，从冰箱里找出西红柿和鸡蛋。
　　夏天晴见状，转而用汤锅做上半锅水，将洗好的西红柿先放到热水里去皮。
　　刚偷吃了一口水煮鱼的萧雨晨，接着问：“我记得你上次说，好像是你的当事人收了一个建筑公司的红包，结果现在被人告了，说他中饱私囊，还说那个工程有问题。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丰晓晖扫了一眼唇角挂笑的夏天晴，说：“是啊，不过我处理的主要是工程纠纷，像是‘红包’这种潜规则，天晴应该比我有发言权。”
　　夏天晴原本只想当个听众，以往她也都是以听为主，搭碴儿给意见的机会不多，毕竟隔行如隔山，萧晨雨是实战家，经常在一线出生入死，丰晓晖是战略家，也是某知名律所的律师，她俩的主意一个比一个正，根本轮不到她一个画图工出谋划策。
　　只是丰晓晖手头刚处理完的案子，刚好和“红包”有关，夏天晴一听之下不由得笑了。
　　萧晨雨催促道：“哎，快讲讲？”
　　夏天晴将煮开皮的西红柿捞出来，将皮撕掉，再交给丰晓晖切块，说道：“其实现在已经很少有施工单位给工程师塞红包了，通常呢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对方是有经验的老人，会做人会做事，有什么问题尽量自己解决，但也会知会工程师一声。这样的红包金额不会太大，最多也就一两千块，就像去医院做手术，病人家属也会给主治医生包个红包，买个心安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夏天晴又转向丰晓晖，说：“你这个案子这么快就解决了，我想一定是那个工程没什么问题可查，应该是被人故意拿出来大做文章，趁机抹黑吧。”
　　丰晓晖笑道：“差不多是这样。”
　　萧雨晨却等不及了，追问：“你刚才说两种可能，那还有一种呢？”
　　夏天晴：“还有一种，就是那种工程里存在很大纰漏，这时候就需要花钱买通关系，工程师拿到红包一看，多了一个零甚至是两个零，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我去，是不是就像是我这次跟的新闻，地库塌陷那种？那天晴，你收过这种大红包没有？”
　　夏天晴正在擦手，听到这话一顿。
　　何止碰上了，今天还因为这个被人告了黑状。
　　见夏天晴神色有异，萧雨晨趁热打铁又追问了几句，夏天晴却没有要细讲的意思，就简单提了几句。
　　直到西红柿鸡蛋汤做好了，三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话题很快就从工作转向男女关系。
　　萧雨晨问：“认识你这么久，就知道你有个高中就认识的同行男友，都没见过你出去约会。不怕感情出现危机么？”
　　夏天晴停下手里的筷子，皱着眉想了想。
　　她和陆明洋的关系该怎么形容呢？
　　她忽然发现，这并非是几句话就说的清楚的。
　　萧雨晨和丰晓晖对看了一眼，丰晓晖建议：“要不还是换个话题吧？”
　　谁知夏天晴却突然抬眼：“没事，我也想和你们聊聊。”
　　……
　　夏天晴沉默了几秒，说：“其实严格来讲，我和陆明洋是同学、同事、朋友，彼此知根知底，生活上互帮互助，合作中也有默契。”
　　丰晓晖和萧雨晨对视一眼，同时注意到夏天晴的用词。
　　难道不是男女朋友么？
　　夏天晴说：“你们也知道，一男一女要做朋友是很难的，就算双方都没那个意思，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有一腿。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有自己的目标，不想被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绊住脚，但这两年家里催得紧，周末我只要不加班就给我安排相亲。陆明洋也和我一样，躲不掉。”
　　“我们都不愿意在现阶段把大把时间浪费在择偶上，他在地产，应酬多，正是上位的黄金期，我在事务所，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根本没精力去应付一轮接一轮的陌生男人。所以商量之下，我们俩就决定在原本的关系上再加一层‘男女朋友’，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只是故意隐瞒，现在我们‘公开’了，大家都省心。”
　　等夏天晴描述完她和陆明洋的关系，饭桌前气氛微妙，沉默异常。
　　丰晓晖和萧雨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的脸色都古怪极了。
　　萧雨晨快速眨了几下眼，她在努力消化，感觉夏天晴比她还前卫：“呃，那你们这算是假戏真做？其实你们心里也有对方？”
　　倒是丰晓晖一下说出关键：“天晴，你不喜欢陆明洋吧。”
　　夏天晴笑道：“他约我，如果不是谈公事或者其他重要的事，我会没有动力出门。面对面坐着，也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不会在意自己的美丑和谈吐。那种心动的感觉，嘴角不由自主上扬的窃喜，我都尝试过，但是和陆明洋就完全没有。”
　　丰晓晖又问：“所以这个‘男女朋友’关系，只是属于那种君子协议？还是说你俩发生过实质关系，只不过各玩各的？”
　　夏天晴怔了怔：“如果要我和陆明洋亲亲热热的，我会觉得很别扭，真是认识太多年了，他的所有糗事，他追求过几个女人，我都一清二楚。”
　　见夏天晴竟能如此云淡风清，萧雨晨听着称奇，不由得又问：“不是吧……那他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
　　“可是你们这样，难道不会在无形之中挡掉你的桃花运吗，起码行内知道你俩是一对的，都会避嫌了吧？”
　　“就算将来要结束单身，我也不会找行内人，陆明洋也是这个意思。至于桃花么，我们倒是互不干涉，他和谁在一起不会特意告诉我，我呢也喜欢过其他人，只不过我还没想过要和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结婚。”
　　“那要是万一遇到真命天子呢，想结婚的那种，怎么办？”
　　“我们约定过，不管是谁有心仪的对象，随时都可以‘公开分手’，要是只是想调剂一下，来一段露水姻缘，对方也会帮忙配合掩饰。”
　　听到这里，萧雨晨说：“也是，结婚是需要冲动的，如果没遇到一个能让自己放下理智去冲动一次的男人，现在这个再优秀也没用。”
　　丰晓晖说：“结婚是需要冲动，但冲动就容易选错人，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婚姻没有经营好，事业也耽误了。”
　　丰晓晖这是在自叹。
　　她半年前离了婚，之所以会出来合租，除了要摆脱原来的旧家，也是因为想找一套距离律所更近的房子。
　　刚好那时候夏天晴正在找室友，不仅房租合理，夏天晴这房东也好说话，三人的作息又不会互相冲突，看过房便一拍即合，还无意见收获了两个好朋友。
　　不过婚姻这个话题，萧雨晨总觉得距离自己太遥远，她说：“反正我的全部精力都在工作上，看到一条有价值的新闻，我的肾上腺素就疯狂分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让我激动成这样，也许我是没那根筋儿吧，可能到五十岁还是这样。”
　　夏天晴和丰晓晖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丰晓晖问：“那你呢，天晴，如果感情和事业一起出现，一定要二选一呢？”
　　“我选择后者。”夏天晴声音很轻，选择上却十分“无情”。
　　“舍得么？”
　　“有舍才有得。”夏天晴说：“不过我想，你选择婚姻，也是因为太爱那个男人，这种体验也不是人人都有幸遇到的。”
　　“可我还是失败了。”丰晓晖自嘲。
　　夏天晴笑道：“应该说没有赢家，失败了就即时止损，将伤害降到最低，人生哪有选择是次次都对的。”
　　……
　　几乎同一时间，陆明洋刚迈入市中心某商业会所。
　　他是这里的常客，没等通报，服务生就将人引到套间的门前。
　　套间分里外两层，外层一屋子人在喝酒聊天，三两人凑成一堆，几乎都是行内各个地产公司和施工公司的经理。
　　陆明洋样貌出众，气质上佳，举手投足尽显风度，刚进门已经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少数没照过面的便向旁人打听他是谁。
　　陆明洋一路走向内间，里面的服务生很快将他迎进去。
　　内间的装修自然更讲究，四周摆着酒水餐点，中间屏风后一张红木方桌，外面围着几把红木椅子，桌布上散落着麻将，三男一女围成一圈，正聊闲天。
　　陆明洋的目光环顾一圈，直到落在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眉目修阔的男人身上，陆明洋嘴角一顿，笑容尽收。
　　男人正看着面前的牌，声色不动，一双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正在整理牌面，随即挑出一张，扔到中间。
　　感觉到外来的目光，他微微侧头，扫向陆明洋。
　　只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桌上。
　　这时，坐在男人对面的孙构招了招手：“小陆，来，替我打两把。”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冷酷”的发言了，两个闺蜜和男主男二也都出场了。
　　两个男人会先有对手戏~
　　晚上我去发上章红包，本章的明天发，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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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自动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系统，时间老崩坏，昨天那章的消失了，放到今天一起吧。）


第4章 Chapter 04
　　Chapter 04
　　“小陆，来，替我打两把。”
　　孙构招呼了一声，就起身去露台接电话，陆明洋从善如流的接替孙构的位子。
　　这桌上的都是陆明洋的熟人。
　　左手边是兆阳公司的老板纪怀德，他是孙构的朋友，也是老麻将搭子，出了名的脾气火爆。
　　纪怀德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满了，陆明洋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情不佳，纪怀德打了张牌，就开始催，嘴里喷着臭烘烘的烟味儿。
　　右手边的女人叫宋可卿，家里的公司也是做施工的，她是第二代，趁着这几年行内流行EPC合作模式，抓住了好势头，混的风生水起，加上人又长得漂亮，手段圆滑，会来事。
　　自然，还有坐在对面这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人”。
　　麻将刚打上一轮，宋可卿便笑着抱怨了两句纪怀德的二手烟，这时又从外间走进来一人，正是从洗手间回来的某城建公司二代，人人都尊称一声林少。
　　“怎么样，有没有替我扳回一局？”
　　林少笑容爽朗，一手拿着支烟，刚好就立在那个“某人”身后。
　　宋可卿笑着应了：“当然了！林少，你这朋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我这一个劲儿的给孙总喂牌，全让他给截了。哎，还不介绍一下？”
　　林少得意了，抽出插兜的手落在男人肩上：“怎么，你还没自我介绍？”
　　见桌前三人都望过来，这才笑道：“江堰，我哥们儿，老石家的。”
　　老石家的？
　　宋可卿转过视线，和对面的纪怀德碰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一惊。
　　是啊，能让林少这么称兄道弟的，也就是老石家的小少爷了。
　　石林两家是世交，石家的石怀清就是“宇青地产”的老总，阳城的地头蛇，外界对她的传闻不多，只知道她年轻时嫁过人，那人姓江，没几年就死了。
　　听说石怀青的儿子跟亡夫姓，是个没有生意头脑的，对地产生意毫无兴趣，不受管束，整天满世界浪，像是这种公开应酬的场合很少见到他。
　　“江先生刚从阳城过来？是不是看中了哪块地，要大展拳脚了？”
　　宋可卿反应很快，搭完腔就朝服务生招了下手，指了指小桌上江堰那个空了一半的茶杯。
　　服务生很快将杯子拿走蓄水。
　　江堰却仿佛没听到宋可卿的话，动作娴熟的摸了张牌，眉梢微挑，手掌遂向前一扫，将面前的牌平铺在桌上，抬眼间眼中流入淡淡笑意。
　　糊了。
　　纪怀德一看牌面，在心里骂了句。
　　江堰已经起身，并不恋战。
　　林少跟着说：“哎，别走啊，再赢两把。”
　　“不来了，出去透口气。”江堰说。
　　江堰的衬衫袖口解开了，卷到肘部，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线条。
　　服务生将茶水端回来时，他顺手接过，道了声谢，眼皮子抬起，刚好略过宋可卿，点了下头，便朝露台的方向去了。
　　此时，孙构也拿着手机折回，陆明洋将牌桌还给孙构。
　　孙构笑着坐下，问：“赢了输了？”
　　再一看筹码，少了几个。
　　就听到对面的林少说：“输的相当惨。”
　　“哦？”孙构却没介意，笑着问：“怎么没让你朋友多玩几局，我刚好跟他切磋切磋。”
　　林少和孙构闲聊起来，宋可卿看似专注的听着，眼神却没闲着，早就注意到陆明洋不知何时也往露台去了。
　　晚风拂面，伴随着淡淡的花香。
　　江堰立在露台一角的玻璃矮墙前，抿了口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却没回头，直到陆明洋来到旁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样近距离打眼一看，陆明洋才发现，江堰棱角分明的五官真是像极了那位已故的长辈，尤其是又冷又淡的气质，一点都不似出身商贾。
　　“半个月了。”江堰目不斜视的望着城市夜景。
　　陆明洋笑道：“按理说，我应该先给你接风洗尘，但我没听家里说，抱歉。”
　　也不知这话哪里好笑，江堰牵动了下唇角，终于拿正眼看陆明洋。
　　他的半张脸被屋内的灯光打脸，柔和温润，半张脸浸润在户外的昏暗中，眼底涌入点点灯火，令挂在唇角的轻嘲也跟着生动起来。
　　“那是因为你这半个月没回家。”
　　陆明洋一顿，很快又恢复笑容：“那也是我们家里的事。”
　　“说得对。”江堰收回视线。
　　沉默片刻，江堰望着夜景喝着茶，仿佛身边站着的是空气。
　　直到陆明洋又一次开口：“之前还有人说这个城市没什么可留恋的，这话还不到一年。”
　　陆明洋在探听江堰的底，他是浪荡惯了，可他不会做事漫无目的，虽然不知道是哪块地，哪个项目吸引了他，心里生了警惕。
　　“哦，我改主意了。”江堰扯了下唇角，竟有点意味深长。
　　陆明洋一顿，正要接话，露台的门就被人呼啦一下推开了。
　　来人脾气太冲，前脚刚跨过门坎，声音就跟着涌了出来：“草，一个小工程师你们都搞不定！”
　　纪怀德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两人。
　　“十万看不上，那就二十万，三十万！夏天晴就是个打工的，怎么着，她奶奶的还能上天？！”
　　夏天晴三个字一出，角落里两个男人皆看向纪怀德。
　　陆明洋眉心一皱，抬脚朝纪怀德走了两步。
　　这时，宋可卿也出来了。
　　“嗯哼！”
　　宋可卿的声音率先引起纪怀德的注意。
　　纪怀德诧异的回过头，这才看见陆明洋。
　　纪怀德有些尴尬，这要是换做前两年，他当着陆明洋的面都敢说，可现在陆明洋很得孙构的欣赏，倒是不能轻易得罪。
　　陆明洋笑问：“刚才纪总说起的人，是夏天晴？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也没什么，一点小事。”碍于有外人在，纪怀德不便多说，摆摆手就搪塞过去了。
　　宋可卿跟着圆场：“哎，纪总的脾气你也知道，直来直去，气过就忘了，从不和人结仇，但凡有什么添堵的，明天一早就翻篇了。”
　　“哦？”陆明洋瞥了她一眼。
　　正巧纪怀德的手机再次作响，他一边接起一边折回屋内。
　　宋可卿拂了拂额发：“行了，都知道她是你的人，你也不至于这么刨根问底的，将来还要和纪总合作呢。”
　　宋可卿边说边瞅陆明洋，眼神不经意一转，却猝不及防的对上斜倚在角落里的江堰。
　　那张英俊的面庞在黑暗中半遮半掩，唯有一道光斜过，刚好映出一双眸子，眼带桃花，仿佛在看热闹。
　　宋可卿一愣，忙说：“江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江堰又喝了口茶，直起身走出阴影，就势将她审视一番，又斜过陆明洋，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极尽讽刺。
　　宋可卿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历城，还真是人杰地灵啊。”江堰似笑非笑的落下这么一句，便抬腿进屋了。
　　……
　　宋可卿皱着眉喘了口气。
　　过了片刻，她才看向脸色阴沉的陆明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陆明洋没接话，走到玻璃矮墙前，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似乎很烦。
　　宋可卿走了过去，面朝屋里，瞅着里面正与林少说话的江堰，林少搭着他的肩膀，他似是笑了笑。
　　宋可卿又朝陆明洋靠近了些，问：“你们认识？”
　　陆明洋依然没声。
　　宋可卿等了几秒，终于转过头，刚好和陆明洋居高临下的眼神对上，就听他问：“你不是不吸二手烟？”
　　陆明洋手指动了动，示意那支烟。
　　宋可卿这才想起刚才她在牌桌上抱怨纪怀德的二手烟，笑道：“哎，那个纪总的嘴太臭了，吐出来的都是毒气，我当然不吸了。”
　　陆明洋斜着宋可卿：“你上过他的床？知道的这么清楚。”
　　“切，跟那老东西怎么可能。”宋可卿瞪了陆明洋一眼，语气半真半假地说：“要不是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这话是在吃醋呢……一个夏天晴还不够你闹心的？”
　　陆明洋又瞅了宋可卿一眼，表情虽没怎么变，但宋可卿却嗅到细微的不同。
　　他不高兴了。
　　“啧。”宋可卿翻了白眼，语气一转，将夏天晴拒绝红包的事学了一遍，然后说：“你看，原本就是拿个红包签个字，皆大欢喜的事，她却拒绝了……眼下工程搁在那儿了，拿不到尾款，纪总能不气么？”
　　陆明洋安静的听着，安静的吸烟，眉眼隐藏在烟火中，看不出情绪。
　　宋可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只把利害关系摆在台面上，也懒得添油加醋。
　　陆明洋这男人有很多面，有魅力，有野心，有手段，重名利，胜负欲很盛，拎得清轻重缓急，私下里也不端着，也难怪孙构会欣赏他。
　　按理说以他的聪明，应该知道和她在一起是最有利的，可是很奇怪，无论他们之间曾经多么的温情脉脉，一转眼他就能换张面孔，好像和她并不熟。
　　偶尔她也会觉得陆明洋眼瞎了，论身世、样貌、手段，她样样都甩夏天晴十条街，那个女人对人又冷又硬，做人做事却一点都不通透，但陆明洋却极其护短，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好这口，还是因为顾及自己的面子。
　　其实和这样的男人打交道，或许像她现在这样，可进可退，只保持着露水关系才是聪明的。
　　……
　　江堰没有多待，和林少打了个声招呼，就开车回到新搬的小区。
　　走进电梯，江堰按了楼层，靠着电梯墙，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露台上的情景。
　　一个陆明洋，一个纪怀德，还有一个宋可卿，合着夏天晴身边的妖魔鬼怪是论窝算的。
　　听那个纪怀德骂骂咧咧的，就知道他是被夏天晴气得不轻。
　　虽然他没有亲眼所见夏天晴是怎么拒收红包的，又说了些什么怼人的话，但是以她的性格，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偏偏，她不是自命清高的人，只是一根筋儿，太讲原则，但凡是触犯底线的事，不行就是不行。
　　纪怀德这种人是怎么都不会明白的，八成只会觉得她是故意对着干。
　　一想到那副画面，江堰低声笑了。
　　电梯门正在闭合，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等等！”
　　江堰按住开门键。
　　萧雨晨趿拉着拖鞋，进电梯说了声“谢谢”，和江堰一照面，却愣住了。
　　男人样貌出奇的英俊，人高腿长，生着一双桃花眼，斜靠着电梯，唇角还带了点愉悦的笑意。
　　只是这人瞅着眼生，不像是这栋楼里的住户。
　　萧雨晨又看了一眼电梯按键，刚要按，才发现男人和她同一层。
　　萧雨晨想起白天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便问：“请问，您是住在十六楼么？”
　　江堰神色已转淡，点了点头。
　　萧雨晨又道：“我也住十六楼，我姓萧。”
　　“你好，我姓江。”
　　“哦，江先生，那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江堰这回只扯了下唇角。
　　萧雨晨见他不像是积极建立邻里关系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直到电梯抵达楼层，靠近门口的江堰率先出去，萧雨晨跟在后面。
　　来到门前，江堰背对着萧雨晨，在电子锁上按了几下，就开门进去了。
　　萧雨晨收回视线，一进门就对正在厨房洗碗的夏天晴说：“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倒个垃圾还能碰到熟人？”夏天晴接道。
　　“嘿，就是住在对门，新搬来的江先生！”萧雨晨凑到夏天晴旁边，就着水流洗手，边洗边说：“据我目测，年纪呢应该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个子最少一米八，长得很帅，气质也不错，就是对人淡淡的，看他的穿着也很素，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一个人租这么大房子，应该很有闲钱吧？”
　　“也许人家是一家子呢，也许已经结婚了呢？”夏天晴笑着应道，并不认真。
　　“肯定没有，是我的新闻嗅觉告诉我的，这个江先生一定单身！”
　　作者有话要说：　　现男友和露水认识，露水还搬来对门，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啊哈哈哈哈！
　　红包继续~2分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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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05
　　Chapter 05
　　萧晨雨努力形容着住在对门的“江先生”，转而就开始猜对方的工作。
　　夏天晴刷完碗，煮了一壶咖啡，笑着没搭碴儿。
　　萧晨雨见她倒了一杯咖啡，问：“你不是才出差回来吗，也不休息两天，还要熬夜赶图？”
　　“抓紧时间看看书。下半年想再考个证。”夏天晴说。
　　“啊？你都是一级注册结构师了，还考什么，建筑师？”萧雨晨和大多数行外人一样，对建筑业的了解只是皮毛。
　　“注册岩土师。”
　　“岩土师？哦，是不是土木工程？”
　　“嗯，我主攻的是结构，但结构只负责建筑的上部，地基归岩土负责，如果能上下一起考虑，那么整个工程结构方面的问题我就都能管了。”
　　“想不到你们这行区分还挺细致的。”
　　“现在一注也多，只有一个一注傍身，个人优势不明显，趁着现在脑子还好使，能看进书就多看点。”
　　萧雨晨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看夏天晴，又想想自身，喃喃道：“学霸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夏天晴挑了下眉，刚要说什么，这时手机响了。
　　是陆明洋。
　　他们很少打电话，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要紧事，发微信即可，一旦打电话，必然是非现在不可。
　　夏天晴将电话接起来的同时走到窗边，玻璃窗上映出她的剪影，轮廓柔和较好。
　　“喂。”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身轻叹，透着几分无奈，接着便听到陆明洋的声音：“我妈一会儿要过来。”
　　夏天晴一愣：“这么晚？”
　　现在已经八点了。
　　“说是给我送汤，但我想应该是突击检查。”陆明洋说。
　　夏天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高峰，不算拥堵。
　　“我差不多半小时能过去，来得及么？”
　　“来得及。”
　　“好，待会儿见。”
　　夏天晴话落，便将手机切断，很快回屋
　　不到两分钟，夏天晴就拿着包出来了，身上还穿着居家服。
　　萧雨晨见她走到门口换球鞋，问：“要出去？”
　　“嗯，去陆明洋家。”夏天晴穿好鞋，又检查了一遍钥匙和手机是不是都带了，随即开门说道：“我明天回来。”
　　门板合上。
　　萧雨晨一脸问号。
　　奇怪，不是协议交往吗，怎么直接拿东西去夜宿了？
　　……
　　不到半个小时，夏天晴就来到陆明洋家，按了门禁，很快坐电梯上楼。
　　门开了，陆明洋同样穿着居家服，脚上踩着一双棉布拖鞋，头发有些湿漉，脖子上挂着一条大毛巾，显然是刚洗过澡。
　　夏天晴扫了他一眼，进门后将脚上的球鞋换掉，就拿着包走向主卧。
　　和主卧相连的浴室里，洗漱台上一边摆放着男士用品，另一边摆着一排女士护肤品，夏天晴拿起其中一瓶看了一眼，顺手和包里的一瓶新的做替换。
　　“浴室、卧室、厨房，所有的地方我都检查过，也按照你说的把女士用品摆上去。”陆明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跟进来，接着问：“这两瓶有什么不一样？”
　　“旧的过期了，阿姨心那么细，一定会看出来。”
　　夏天晴又来到主卧另一边的衣帽间，打开最里面的衣柜，里面是一整排女装，但基本都是秋冬款。
　　她叹了口气，从衣柜最下面拿出一个大包，将里面的夏装翻出来，一件件挂进衣柜里。
　　陆明洋又跟了过来。
　　夏天晴说：“现在是夏天，衣柜里都是长袖衬衫、毛衣、大衣，不奇怪么？我拜托你，做戏做全套，要不然就干脆说实话好了。”
　　陆明洋耸了下肩，转身回到浴室开始吹头发。
　　等夏天晴扫荡式的检查完整个屋子，又折回来时，陆明洋也收好吹风机，刚好见到夏天晴面无表情双手环胸的靠着浴室门框，一双淡漠的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瞅着他，仿佛在审视什么。
　　陆明洋转过身，胯部靠着洗漱台，笑问：“怎么这么看我？”
　　夏天晴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阿姨不会突发奇想要查岗的。”
　　“哦，之前那个我妈找的那个家政阿姨跟她告状了，说我带陌生女人回家，我已经把她辞退了。”陆明洋轻描淡写道。
　　“只是这样？”
　　话音落地，夏天晴折回客厅。
　　陆明洋一顿，跟着出来时说：“什么叫只是这样，她以为我背着你乱搞。”
　　夏天晴走进厨房，轻车熟路的找到咖啡粉，开始做手冲咖啡，眼皮子都没抬。
　　“我以为多大的事，阿姨以为就以为好了，你完全可以坦白，也省得我这么晚跑过来给你善后。”
　　陆明洋双手撑在案台上，语气古怪：“坦白什么？”
　　夏天晴说：“就告诉她，你的确背着我乱搞了，趁着我出差，你找了点新花样，然后认错态度好一点，跟她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陆明洋张了张嘴，顿时有点词穷。
　　夏天晴将咖啡倒进杯子里，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说咱们已经和平分手了，这样我也不用跑来跑去的演戏了。”
　　陆明洋“咦”了一声，表情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这次轮到夏天晴发问了：“你看什么？”
　　“你……找着人了？”陆明洋笑了笑。
　　“没有。”夏天晴摇头，“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身边的眼线太多了，这次你辞退了家政阿姨，那下回呢，是不是连身边的同行都要防？再说，我最近也很忙，也不一定次次都能赶过来。”
　　最近很忙？
　　陆明洋眉心一动，忽然想到天台上纪怀德口沫横飞的那一幕。
　　“如果有些麻烦事解决不了，随时跟我说。”
　　夏天晴端着咖啡走向沙发，没说话。
　　陆明洋长腿一迈，侧身坐在夏天晴旁边：“纪怀德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一向不喜欢左右逢源的那一套，红包拒绝的又那么直接，得罪人都不知道。”
　　纪怀德？
　　夏天晴歪了歪头，瞅着陆明洋，半晌才说：“你说的是路奇的老总纪怀德？我不认识他。不过你说红包，我最近倒是碰到这么个事，但是给我塞红包的人不是‘路奇’，是‘立阳’的人，总经理姓丁。”
　　陆明洋说：“其实‘立阳’也是纪怀德的，只不过对外没几个人知道。”
　　原来如此。
　　“原来这次跟孙构告我状的人是纪怀德，谢谢你告诉我。”夏天晴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示意陆明洋，“不过我说忙，是因为要温习功课，我下半年要考证。”
　　夏天晴轻描淡写的，仿佛这事不足以影响她心情，但陆明洋听了却不能苟同，他皱了皱眉，将夏天晴的书拿到一边。
　　“这件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现在忽视它，将来问题爆发了，你就会被它忽视。”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没有对不起我的专业，我错了么？”
　　“拒绝也有拒绝的方法，你太过直接，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无论是纪怀德还是孙构，他们这辈人都很讲面子。”
　　“无所谓，我不需要纪怀德赏我饭吃，也不是靠孙构的欣赏才走到今天的，我靠的是实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站在不同的角度博弈，就像是拔河比赛，谁也不相让。
　　一阵沉默，屋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直到陆明洋抿着嘴唇，似是叹息，又像是规劝，低声说：“你总是独来独往，疏远亲人，出了事也尽量不麻烦朋友，别人想关心你，还得翻过你竖起的高墙，社会人都是互帮互助，你总是一个人在努力，宁可付出高昂的代价也不跟朋友开口——天晴，你这样是典型的‘反依赖’。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活成孤岛，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出了事才会有人帮你。”
　　夏天晴一顿，隔了几秒才说：“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些。不过，我更加相信‘是非审之于心，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的道理，是非对错遵从内心，是毁是誉随便别人怎么说，得失成败命运自有安排。”
　　陆明洋的眉心又拧了一下，两颊吸了吸，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流露着不认同，但他没接话。
　　他们的话题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
　　夏天晴神色平定，忽然笑了一下：“我听说孙构很欣赏你，纪怀德和你们公司也有合作，你刚才说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出了事才会有人帮你，我倒是好奇要是轮到你头上，他们会帮你么？”
　　陆明洋依然无言，他的目光落在夏天晴脸上，表面上没有一丝涟漪，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角却受到触动。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私下相处，他们只是朋友，高中就认识的朋友，讨论的虽然是公事，彼此却都卸下了盔甲。
　　夏天晴的问题，陆明洋心里早有答案，可他不会告诉夏天晴，如果有一天轮到他头上，他只会想办法自救，连自救能力都没有的人，自然也没资格指望别人的帮忙，任何帮忙都是有“代价”的。
　　夏天晴的眼睛又凉又深，她一眼就窥测到他的内心，一针见血的戳破事实，换作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做不到。
　　陆明洋他垂下眸子，看着夏天晴放在腿上的手，手指纤细白皙，没有做任何美甲彩绘，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只比指缘多出一点白边。
　　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
　　就在这时，大门的电子锁响了。
　　……
　　一阵短暂的电子铃声，门开了，进来的是个穿着素净的中年女人，正是陆明洋的母亲江宙。
　　江宙见到陆明洋和夏天晴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先是一怔，原本有些紧绷的脸色松缓了些。
　　“阿姨。”夏天晴率先站起来，笑容柔软的迎上去，很快接过江宙手里的东西。
　　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家常小菜，她逐一拿出来放进冰箱里。
　　“哎，我前几天听明洋说你出差了。”江宙边说边打开鞋柜，找出拖鞋换上。
　　“昨天就回来了，现在家里修整了一下，今天要和明洋聊聊工作，就过来了。”
　　江宙笑着看了看夏天晴，一脸的满意：“好，好，哎，你这孩子，一段时间没见好像瘦了点？”
　　“哪有，我能吃能睡的。”
　　两个女人聊了几句闲话家常，江宙叮咛着夏天晴要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夏天晴也嘱咐江宙要按时检查身体，不要太操劳。
　　看这劲儿头，她们倒像是母女俩。
　　过了一会儿，江宙说要去趟洗手间，很快就走开了。
　　夏天晴又坐回到沙发上，瞅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陆明洋，笑容瞬间收了一大半。
　　“阿姨来了你也不帮忙拿东西，她现在要进去检查细节，你也不跟着去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明洋懒懒的靠着沙发，欣赏了一眼她的变脸速度，手里正在翻看她的书，嘴里应着：“小菜只是借口，看我这里有没有其他女人才是正题，她要检查，我阻止得了么？再说你都检查过一遍了，我相信你。”
　　夏天晴没说话，将书从他手里抽走。
　　这时，江宙的声音从主卧那边传来：“明洋，你来一下！”
　　听上去还算温和，却又像是正在压抑着情绪。
　　陆明洋起身往里面走。
　　……
　　直到进了主卧，陆明洋顺手将门掩上，这才看到站在床边，一脸挑剔的江宙，方才在客厅的温和全都荡然无存。
　　她手上捏着一根头发，问：“天晴的头发是黑的，直的，但你床上却有一根棕色的，还打卷，这谁的？”
　　陆明洋扬了扬眉。
　　真是百密一疏。
　　江宙将头发扔到纸篓里，眼神犀利的看着陆明洋，说道：“从你们上高中到现在，天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很尊重长辈，对你也不错。她那性子看着温和，实际上是外柔内刚，要是有一天你真的触及她的底线，我看你怎么挽回！”
　　江宙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就算现在退了，说话办事也是气势十足。
　　“我的话你不要当耳旁风，你现在不当回事，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陆明洋半低着头，一声都没吭。
　　以他的经验，但凡江宙有任何训话，只要不搭腔，任她发泄，一会儿就好，要是这时候回嘴，只会让战争升级。
　　江宙又压着声音说了几句，直到话题过去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陆明洋见时机成熟，这才低声说：“妈，江堰回来了。”
　　江宙一顿，“哦”了一声：“都回来半个月了。上次他过来跟我和你爸吃饭，你没在家，给你微信也不回。怎么，你见着他了？”
　　“嗯。”陆明洋轻描淡写道：“刚才在牌局上照了一面，不过他没打上一圈就走了。”
　　“他不像你，牌局他一向没兴趣，肯定是被人拉过去的。”江宙脸色稍缓。
　　陆明洋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他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么，也许我能还能帮上点忙。”
　　“暂时不用，他说他工作都安排好了，说还是从建筑师做起。”
　　建筑师？
　　竟然不是做甲方？
　　“哦，速度倒是挺快。”
　　江宙叹了口气：“江堰啊，只要能定下心来做点事，早晚都能成大器，就怕他不定性。”
　　陆明洋没应，仍是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在外面闲散了这么久，突然兴师动众的跑回来，又在牌局上照了回面，只是为了做个小建筑师？
　　呵，骗鬼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建筑这行业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精英，很累很辛苦也很苦逼，而且这行也是二八定律，二成的人挣八成的钱，八成的人挣二成的钱，女主一注是已经爬到中上，但还不是二成以内。
　　以及，我看了留言才发现，原来都以为开头只是一个梦，从没发生过。
　　→_→原来你们的梦都这么具体真实啊，都说是露水了，男女主必然是“认识”的呀~
　　好啦，下章夏真香和江露水要见面啦！
　　红包继续，2分有份，还是今天更新的章节明天发。


第6章 Chapter 06
　　Chapter 06
　　天刚蒙蒙亮，夏天晴就从客房的床上爬起来，距离手机闹铃设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夏天晴打开昨晚收拾过的衣柜，这放的都是她一年前买的衣服，样式和颜色比现在的喜好要活泼些，许久不曾穿了。
　　她翻找了一圈，最终找到一套颜色较淡的，再用挂烫机熨平整，快速换上。
　　几分钟后，夏天晴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两个鸡蛋，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边吃早餐一边回复工作微信。
　　凌晨的时候结构部的齐健发来一封邮件，附上他修改过的图，还有两句话。
　　“夏工，图我又修改了一遍，麻烦你再看看。我刚接到公司通知，要临时出差一天，明天就回来。”
　　出差？
　　夏天晴动作一顿。
　　齐健手里除了那个一直过不了的图之外，还有什么项目，而且还是这么赶的，凌晨就出发。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没有一点头绪，直到她点开同事们聊闲天的QQ群，刚好看到齐健和一个建筑部同事的对话。
　　同事问：“齐健，听说你出差了？哪个项目啊？”
　　齐健说：“我也刚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知道这家施工公司叫‘立阳’。”
　　立阳？
　　夏天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同事说：“哎，‘立阳’不就是之前夏天晴出差的项目吗，怎么把你换过去了？”
　　齐健明显愣了：“不是吧？那夏工会不会以为我抢活啊……”
　　这之后的对话夏天晴根本没心思看，她很快收拾好桌面，拿起手边的包。
　　陆明洋这时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声音还有些沙哑：“你怎么起这么早……”
　　夏天晴已经走到门口换上鞋，站起身说：“你说的对，纪怀德的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是我忽视了。”
　　听到这话，陆明洋的睡意瞬间驱散。
　　他来到门边，一把握住夏天晴的手肘：“出什么事了？”
　　夏天晴侧头看他：“立阳的烂尾楼盘，他们换了个结构师。”
　　陆明洋脸色稍稍松缓：“你这条路行不通，他们一定会找别人，也不奇怪。”
　　“可他们换的是我部门的人，我要回去问问。”
　　陆明洋一顿，随即拧起眉叹道：“你只是部门主管，不是保姆，如果你们公司上头一定要插手，你能对着干么？”
　　夏天晴有一会儿没言语，站在半开的门前，盯着他。
　　她那种眼神，陆明洋看不懂。
　　直到夏天晴笑着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明洋说：“别人经手是别人的事，你们公司又不止你一个注册，只要不用你的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省得得罪上头。”
　　夏天晴点了下头，说：“遵循职场法则，宁可少做也别多做，原来你们这个圈子都是这样做事的。”
　　陆明洋似是一怔，他张了张嘴，这一刻，他忽然读懂了她的眼神。
　　他本想说什么，声音却哽在喉咙里。
　　半晌过去，直到夏天晴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出了门，陆明洋依然站在原地。
　　……
　　夏天晴很快回到Live Life事务所，直奔尚欣的办公室。
　　尚欣的门开着，夏天晴立在门口，在门板上敲了两下。
　　尚欣抬眼，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来，说：“把门关上，进来说。”
　　夏天晴面无表情的进了门，走到尚欣的办公桌前，直截了当的问：“尚总，齐健接手立阳的烂尾楼项目，是你安排的么？”
　　尚欣靠在办公椅里，看着夏天晴，半晌才说：“哎，立阳的人太不老实了，他们一开始就没跟我说实话。要不是昨天我听你说了整个情况，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说的对，从结构上考虑，这个楼盘出事的概率很高。”
　　夏天晴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让齐健去？”
　　为什么不推掉项目？
　　尚欣说：“齐健的专业能力不合格，今年已经过去一半，他的绩效连别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年底我们会考虑劝退。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用红包的事试试他。”
　　夏天晴越发不懂了。
　　“按照流程，就算齐健收红了包签了字，接下来还需要审核盖章。如果这个图过我的手，我是不会盖的，哪怕换其他注册来，我也不会保持沉默……”
　　审核盖章有两道程序，一个是注册章，注册结构师加盖，另一个是出图章，由公司加盖。
　　只是夏天晴刚说到这里，话就顿住了，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尚欣的眼神也透露出不可思议。
　　直到尚欣肯定道：“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盖章，你是最讲专业原则的，齐健如果搞小动作，你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这个图，根本出不了公司。
　　夏天晴倏地笑了一声：“齐健拿了红包却没办成事，接下来，施工方会跳脚，事情会闹大，齐健也会被所里追究责任，提早辞退。”
　　尚欣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反过来，就算他经受住考验，孙总恐怕也会问责，到时候再翻看他的绩效，一样是差评。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齐健一定会收红包。”
　　显然，尚欣把一个环节都估算到了。
　　一边是收受利益，一边是孙构问责和绩效不过关，不管齐健怎么选，他都会走人。
　　夏天晴看着尚欣，沉默了。
　　她知道，如果这事换做是她，尚欣一定会保，因为她专业过硬，是结构部的金招牌，相比之下，齐健只是个拖后腿的，他能否在这里生存下去，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
　　也许，她选择现在就闭嘴，服从尚欣的安排，才是最明智的。
　　可夏天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
　　只是放不下什么呢，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隔了几秒，夏天晴才说：“绩效不合格，那是他实力不够，但是现在明知有坑，还推他下去，性质可就变了。”
　　尚欣不以为然：“管理人才有时候需要一些手段。”
　　夏天晴很快接道：“最主要是，终于骗了一个倒霉蛋上当，就算事情闹大了，只要开除齐健，孙总那里也能交代了。”
　　这话落地，四周一片死寂。
　　尚欣依然在笑，可那笑容却逐渐冰冷：“就算是，也不是你该过问的，你已经越权了。”
　　夏天晴终于不再说话，她心里的不认同，不理解，种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被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但她的确越权了。
　　夏天晴垂下眼，缓慢的吸了口气，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平定：“很抱歉，尚总，耽误你的宝贵时间，既然这是公司的决策，我绝对服从。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
　　只是刚转身，就听到尚欣说：“你能这么快就明白整件事，看得这样通透，其实我也有点意外。天晴，你在这方面是有潜力的。”
　　夏天晴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尚欣说：“对了，九点半会有几位新同事过来，两个建筑，两个结构，你记得去收人。”
　　夏天晴这才走向门口：“是，尚总。”
　　……
　　离开尚欣的办公室，夏天晴没有回部门，而是先去了会议室。
　　距离九点半还有二十分钟，她将包放在桌上，一个人坐了许久。
　　人冷静下来，思绪也跟着沉淀，渐渐的她也想明白刚才为何愤怒，为何要出这个头。
　　其实严格来说，齐健只是她的下属，没有私交，他的专业能力是真的烂，如果是从绩效考核上来说，她不会保这个人。
　　今天的事换一个情景，她恐怕也不会往心里去。
　　但偏偏做这个决定的人是尚欣，是她在这个行业里最崇拜的学姐。
　　在这个项目里，尚欣原本是左右为难的，但她今天玩得这一手“弃卒保帅”，连孙构都算计进去了。
　　推了齐健出去，这件事一定会办砸。
　　等东窗事发，孙构也只会找卒子出气，不会再为难尚欣。
　　自然，这个烂尾楼也不会再麻烦Live Life。
　　这一套弯弯绕绕的，如果是孙构的主意，夏天晴根本不会觉得惊讶。
　　但现在出招的人竟然是尚欣。
　　她还真是，越来越像孙构了。
　　想到这里，夏天晴心里像是打了个结。
　　……
　　此时，办公大楼一层。
　　江堰身着浅色衬衫长裤，慢悠悠的走到电梯间。
　　前面已经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正在聊天。
　　“哎，我听说这个大楼里面有三分之一是共享办公室，还有自助餐区、图书馆、健身房和电影院，等没事的时候去溜溜？”
　　“我也听说了， Live Life能在这里租下一整层，得花不少钱吧。”
　　站在他们身后的女人，一边听着，一边透过光亮的电梯门板打量站在后面的江堰。
　　即便大半个身子都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可他个子高，腿长，只是安安静静站着刷手机，存在感却让人难以忽视。
　　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江堰感觉到她的注视，眼皮不经意的一抬，略过女人，又落下。
　　女人莫名的心跳一窒。
　　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
　　四人先后进了电梯，但是楼层只按了十六层。
　　两个男人起初没注意，只顾着聊天。
　　“哎，听说过夏天晴吗？”
　　“当然，Live Life的结构部主管，咱们将来的顶头上司。”
　　“传闻她挺不好相处的，因为这个我还做了小抄。”
　　“什么小抄？”
　　“陈祥你知道吧，以前也在Live Life待过，后来被夏天晴挤兑走了，这都是他打字给我的，你看他说了——夏天晴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在图上千万别让她找出错，她会让你改到崩溃，她还负责写评语，结构部出的图大部分都要经过她审核签字，把她得罪了，年底绩效就凉凉！”
　　女人这时开口问：“请问，你们也是到Live Life报到的吗？”
　　两个男人相继一愣。
　　其中一个说：“是啊。”
　　女人：“真巧，我也是。”
　　“那你是哪个部门的？”
　　“建筑。”
　　“哎呦，你可真幸运，我俩都是结构。”
　　话到这里，三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一起看向电梯按键，只按了十六层，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直到女人率先回过身，笑容腼腆看向江堰。
　　江堰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手机，唇角勾着，靠着电梯墙，正光明正大的旁听。
　　“请问，您也是到Live Life事务所的吗？”
　　江堰望过来，礼貌一笑：“真巧，我也是建筑部。”
　　“也是第一天？”
　　“嗯。”
　　三人一听也是新来的，而且笑容礼貌和善，都跟着松了口气。
　　“原来是自己人，那大家都是第一天，以后要多多关照，有什么事互相通气啊！”
　　江堰却是似笑非笑，并不言语。
　　电梯来到十六层，四人来到事务所门前，前台助理根据登记核实名字，将四人带到会议室门前。
　　“你们先进去等等，稍后会有部门主管过来。”
　　那两个男人依然冲在前面，只是刚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坐在会议室中间的是个女人，她穿着清爽的夏季套装，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只是低着头，皱着眉，身体有些紧绷。
　　而她的包就放在桌上，显然也是来见主管的。
　　两个男人进了屋，其中一个飞快的打招呼：“嗨，你好，你也是来报到的吧，我叫张扬，他是许鹏。”
　　女人跟着说：“哎，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肖云。”
　　但坐在中间的女人却没顾得上搭理他们，正巧有信息进来，她立刻刷开手机。
　　三人各自找位子，两个男人又开始小声聊天。
　　唯独江堰，在门口站了两秒，不动声色的在女人身上扫了一圈，遂漫不经心的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长腿交叠，目光缓缓落在女人身上。
　　……
　　夏天晴原本是打算在会议室平复心情，等到九点半再迎新。
　　可她想事情入了神，时间一闪而逝，等会议室的门突然推开，她才醒过神。
　　她正准备打招呼，刚巧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正是齐健。
　　“夏工，我到了出差的地方才听说这个项目是你之前接手的，但现在所里让我过来看现场，我还不太了解情况，施工方就让我出个意见，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天晴顾不上其它，飞快地打着字：“你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出你的方案，一定要根据项目本身说话，一定要仔细。我这里正准备接新同事，有什么问题给我留言。”
　　事已至此，她能提示齐健的就这么多了。
　　等消息发出，夏天晴松口气，余光这才扫过旁边的人。
　　这人生着一双大长腿，手肘就架在扶手上，姿态倒是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存在感十足。
　　夏天晴扣放手机，正准备抬头，不防这时就听对面两人开始大聊特聊起她的八卦。
　　许鹏：“对了，刚才你说的夏天晴那些，还有后续吗，等会儿也发给我一份，我得存手机里时刻拿出来提醒自己。”
　　张扬：“当然有后续……”
　　说到这里，张扬刻意一顿，随即在这会议室里扫了一圈，示意所有人都看他。
　　“你们，应该都听过陆明洋吧？”
　　许鹏问：“谁？”
　　肖云说：“一个甲方，年轻有为，挺有一手的。”
　　张扬：“嘿，要不然怎么连夏天晴都搞得定？”
　　夏天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扫过正聊得热闹的张扬和许鹏。
　　她对他们的资料有印象，两个二注结构，专业怎么样她还没试过，不过说闲话倒是很有一套。
　　张扬见夏天晴也看了过来，似乎对他们的爆料十分感兴趣，更来劲儿了：“待会儿咱们几个交换一下微信，我把‘注意事项’发给你们……对了，听说这里的同事还有个小群，聊的都是特别劲爆的瓜，我看咱们也得想办法加进去。”
　　夏天晴扬扬眉，没接茬儿，目光一转，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肖云。
　　肖云似乎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睁得很大，她就是新招的建筑，这次唯一的女生。
　　还有一个……
　　哦，就是这个一进来就坐在她旁边，异常安静的男人。
　　虽然安静，眼睛却不老实，还一直在她身上打转。
　　夏天晴终于转过头，目光冰冷且带着警告的看向这位本尊。
　　一瞬间，四目相交。
　　整个空气都安静了。
　　江堰唇角的笑意缓缓漾开，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夏天晴却是一怔，脑子瞬间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有亲留言问，生活里真的不会收红包么？
　　其实一般情况包个小的意思一下，无伤大雅，文里女主也提过。
　　但是像是这里面女主拒绝的红包就不是意思一下了，施工方的目的是让女主在验收的时候，对施工方不照图办事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放过豆腐渣工程。所以女主在第二章 才会说，工程也许不会出事，一旦出事，搭进去人命就是刑事罪，她怕赌不起。
　　再说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泉州某酒店，我听到了很多猜测，有说是修路弄坏地基，有说豆腐渣，有说违章加建，有说野蛮装修，还有说结构设计有问题。当然，这里面除了施工和设计，还有审批部门盖章很多环节。
　　如果是结构设计有问题，那就牵扯到女主的职业了，前面也提到过一句话：“建筑得奖，建筑师出名，建筑塌了，结构师出名。”当然，如果是违章加建、野蛮装修之类的就和结构无关。
　　据说这个酒店之前已经受过三次行政处罚了，说明已经被盯上。但不管怎么说，最后层层扒皮查下去，会牵扯出很多人。
　　好啦，红包继续，2分有份~


第7章 Chapter 07
　　Chapter 07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定格，周围的所有声音都抽离开。
　　夏天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连呼吸和眨眼都忘记了，只有一些细微的情绪隐藏在眼睛里，先是有些懵，进而震惊，不敢置信，甚至还有一点受到惊吓。
　　而江堰，他只是微微笑着，笑容里含义丰富，眸光深深，站在外人的角度，他这样的笑容再礼貌不过，可夏天晴心里却很清楚，这笑容背后的意思。
　　江堰眼里划过一丝轻嘲，略过她身上的雪纺衬衫，这件衣服他有印象，轻薄，柔软，柔和的浅绿色很适合夏天，只是遇水就透。
　　男人和女人一旦发生关系，很多时候就很难正视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衣服下面什么样，记忆深处会印刻那些亲密的，旖旎的，动情的，缠绵的，炙热的，气息和体温，甚至是肌肤相亲的触感，所以对方穿什么，穿不穿都一样。
　　许久过去，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这无声胜有声的意味也引起了对面三人的注意，直到肖云开口问道：“那个……请问，这位姐姐，我们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夏天晴快速眨了下眼，彻底醒了。
　　她迅速站起身，看向对面三人时，神情迅速冷却。
　　“我不是新来的……”
　　只是夏天晴还来不及报姓名，这时会议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平日负责杂项的助理小玉。
　　小玉：“夏工，你这么早，我来送几位新同事的资料。”
　　夏天晴说：“给我吧。”
　　夏天晴走到靠近门口的座位前，接过文件夹，说：“拿几瓶水过来，通知建筑部李工过来收人。”
　　“好的。”小玉很快去了。
　　等门关上，夏天晴这才转过身，目光淡漠的扫过屋里几人。
　　肖云三人已经呆若木鸡，集体瞅着她发愣。
　　夏天晴从长裤兜里拿出一张绑绳的挂牌，戴在脖子上，同时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夏天晴，负责结构部，等待会儿我简单介绍完公司情况，张扬和许鹏跟我走，肖云和……江堰，你们要等建筑部来人。”
　　这话刚落，小玉拿着几瓶矿泉水回来了，逐一分发给在坐四人。
　　趁着这个功夫，张扬和许鹏快速交换了眼神，挤眉弄眼的，表情极度丰富，可想而知内心有多崩溃。
　　报道第一天，就得罪了顶头上司兼部门主管，还当着她的面大聊特聊她的闲话，这回凉了。
　　夏天晴扫了一眼过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很快翻开四人资料，开始科普几点注意事项。
　　前面三人的资料她之前就看过，都是本科，工作资历都不到八年，肖云以前在小私企，张扬和许鹏以前在半国企性质的设计院。
　　第四份资料是这次才看见，江堰，一样是本科毕业，名校，建筑系，工作资历在几人当中最浅，先后在几家私企做过事，最长的一份工作只有两年，其中还有一年的空窗期，没长性，没定性，随心所欲。
　　“年中两个部门项目比较多，晚点会有同事带你们熟悉环境，公司也会有迎新安排。行规你们也了解，有项目就会分配，结构和建筑打配合。只要出图快，准确率高，认真负责，拿到的项目就多，年底绩效就会收获。”
　　夏天晴语速很快，时不时扫过四人。
　　张扬和许鹏自然小心翼翼，脸色不佳，肖云也不如方才放得开，这会儿大气都不喘一个。
　　唯独江堰，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似笑非笑，仿佛他不是在听讲，而是在欣赏一幅画。
　　夏天晴面无表情的盯了他一眼，又划开，拿起张扬和许鹏的资料，说：“好了，你们俩跟我来。”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很快有个男人推门而入，三十多岁，脸上带笑，看上去很好相处。
　　“抱歉，各位，来晚了。”男人说：“我叫李胜轩，负责建筑部。”
　　李胜轩看了眼会议桌前几人，问：“这两位应该就是江堰和肖云吧？”
　　江堰点了下头。
　　肖云却是一脸如释重负：“对。”
　　李胜轩又看向夏天晴，夏天晴说：“该讲的都讲过了，可以把人带走了。”
　　李胜轩说了声“谢了”，遂将门拉开，请夏天晴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许鹏三人愣了愣，还钉在地上，直到江堰率先迈开长腿，走向门口，三人才跟着鱼贯而出。
　　夏天晴和李胜轩并肩走在前头，两声说话声音不大，夏天晴没什么表情，李胜轩却一直挂着笑。
　　夏天晴问：“先前我只看见三个人的资料，第四个是怎么加进来的？”
　　方才在会议室里，李胜轩一下就能点出人名，可见前面就知道了。
　　“昨天下午临时加的，尚总给我发了一份资料，问我意见。”李胜轩说：“哎，尚总还是比较委婉的。”
　　哦，原来江堰认识尚欣。
　　关系户。
　　夏天晴侧了下头，用余光扫过后面跟上来四人。
　　前面许鹏和张扬战战兢兢的，还有点心虚，肖云越发乖巧，江堰走在最后面，比前面的人高了大半个头，双手插袋，表情很淡。
　　夏天晴又转过头：“不管是谁安排的，评语都是你来写，Live Life不养庸才。”
　　李胜轩笑了一下，凑近夏天晴问：“有机会的话你帮我探探虚实，我也好知道把他摆在什么位置。”
　　夏天晴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后面的许鹏和张扬也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现在怎么办？”
　　“都怪你，也不先问清楚是谁就说八卦。”
　　“这怎么能怪我，哪有主管先等在会议室里的，我还以为也是新同事啊！”
　　肖云跟着说：“你们小声点，事已至此，赶紧补救吧。”
　　“哎，夏工回头看咱们呢……我去，有点吓人啊！”
　　“她好像在和李工说什么，不会是在说刚才的事吧？”
　　张扬和许鹏又开始自乱阵脚，肖云叹了口气，随即站到江堰的旁边，这一站才发现他个子是真高。
　　肖云仰望着江堰，小声说：“依我看，夏工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相处，她和李工就很和谐嘛，你说是吧？”
　　江堰低头扫了肖云一眼，眼神相当寡淡，目不斜视看着前面走在一起的男女。
　　肖云见他不吭声，又说：“哎，不过幸好咱们不是结构，会议室里的事真挺尴尬的，就算涵养再好，也会记仇吧？”
　　这时，走在前面的两人停了，结构部到了。
　　夏天晴和李胜轩打了个招呼，便转了方向，许鹏和张扬连忙跟上。
　　……
　　进了部门，夏天晴简单介绍了两句，就将两人交给部门里一个有些资历的同事，随即一言不发的坐回位子。
　　夏天晴一直有个随手记录的习惯，公司里的事无论大小都会在本子上记下一笔，本子就放在包里。
　　这次也是一样，她习惯性的将本子拿出来，翻开空白页，落笔写道：“新入职，张扬、许鹏、肖云……”
　　“江堰”二字还没写，笔尖就顿住了。
　　她皱着眉，回想着刚才江堰的表情，又将他的突然出现揣摩了一番，结果毫无头绪。
　　唯有一点她是确定的，这不会是巧合。
　　江堰这人看似不羁，凡事只凭心情，实则自有一套逻辑，针插不进水淹不透，他要想做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会达到目的。
　　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Live Life来，更加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这里。
　　那么，他是故意的？
　　图什么呢？
　　想到这里，夏天晴的眉头直接打了个结。
　　……
　　上午过去，部门里的人都去吃午饭了。
　　夏天晴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靠进椅子里揉了揉太阳穴，连着看了十几张图，看得她头晕，早上又没吃几口东西，这会儿有点低血糖。
　　她闭着眼歇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找点吃的，结果目光一扫，刚好看到屏幕右下角有头像闪动。
　　点开一看，是个陌生的QQ号，和她一样都待在同事们用来聊闲天的QQ群里。
　　“顶楼风景不错。”
　　就六个字。
　　夏天晴眼皮子一跳，瞬间猜到是谁。
　　她没有犹豫，拿起自己的手机就往外走。
　　这个时间，办公大楼里的上班族大部分都在餐饮区，天台上只有寥寥数人。
　　夏天晴绕了半圈，来到逆光处，她抬手遮着大部分视线，隐约看到前面相隔几米的长椅上坐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阳光打在他背后，形成一道温暖的光圈，他正瞅着她，忽然笑了。
　　夏天晴走上前，非常自然的坐下，问：“你想做什么？”
　　夏天晴很直接，江堰却没回答，隔了几秒冒出这样一句：“那些笨蛋不知道你也在群里么？”
　　夏天晴冷笑一声：“你也挺有本事的，刚入职第一天就进了群，内容精彩么？”
　　“说实话，有点意外，他们把你看得太浅了。”江堰品评了两句，将放在旁边的木盒放到膝盖上，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日本寿司。
　　“饿了吧，分你一半。”
　　夏天晴扫了一眼，也没打算跟他客气，她的确饿，后面还有些事情要问他，总不能干坐在这里看他一个人吃吧？
　　夏天晴接过江堰递过来的湿纸巾，擦了手，拿起一块寿司咬了一口。
　　不过几分钟，两人就一起消灭了小半盒，各吃各的，互不搭理，一个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一个眯着眼感受微风。
　　等第四个寿司下了肚，夏天晴觉得差不多可以进入正题，便转过头问：“你引我上来，不只是为了吃寿司吧？”
　　江堰合上木盒盖，靠着椅背，慢悠悠道：“顺便叙个旧。”
　　夏天晴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她那模样显然怀疑的，好几句脍炙人口的俗语也跟着涌入脑海，这表情换一个人未必能懂，但江堰见了，只是挑了挑眉，便笑了。
　　“你在心里骂我？”江堰问。
　　夏天晴没言语。
　　江堰又道：“要是我不约你上来，你还不定怎么疑神疑鬼，这里没公司的人，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这话也有道理。
　　就算江堰不约她，她恐怕也要找个机会问清楚，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悬在半空的猜测的确不踏实。
　　夏天晴沉默了几秒，在心里整理好她最在意的几个重点，随即问道：“你为什么来Live Life？”
　　江堰弯了弯眼睛：“来相亲。”
　　这当然是调侃，夏天晴也不会当真。
　　如果说之前在会议室里遇见还觉得震惊，这会儿倒是平静多了。
　　震惊是因为睡过，平静也是因为睡过，知根知底。
　　“为什么一定是这里？”
　　“有尚欣关照我，我可以当个闲人，我一向没什么大志。”
　　“你和尚欣很熟？”
　　安静了一秒，江堰笑了：“你不如直接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答案呢？”
　　“无可奉告。”
　　夏天晴沉默了。
　　江堰有秘密，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轻易告诉人了。
　　不过反过来说，她也不想知道他的事，而且的问题只是铺垫，真正的话在她心里徘徊着，只是还没措好词。
　　半晌过去，江堰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是不是想说，成年男女应当拿得起放得下，咱们好聚好散，出来做事就要专业一点，别被过去那些不清不楚的情情爱爱耽误了前途，让别人看热闹。”
　　夏天晴转过头，望向他那双漆黑带笑的眼睛，说：“虽然这话听着别扭，不过，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你不会有异议吧？”
　　江堰仿佛认真的想了一下，眼睛垂下又抬起：“好，那就让关系回到刚认识的第一天。”
　　夏天晴心里一松，难度最大的环节已经搞定了，其它的她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也不是现实的人，不会一达到目的就走人的，怎么着也得再寒暄几句，就此搭建好同事关系。
　　夏天晴想了一下，这样问道：“第一天接触新环境，适应的怎么样？”
　　江堰单手撑着头，目光自她脸上略过，说：“马马虎虎，平平淡淡。”
　　“同事们好相处么？”
　　江堰的眼神又飘了回来：“这话由你来问，有点讽刺。”
　　夏天晴知道他指的是那个群：“人言伤害不了我，谣言不会止于智者，但一定始于智障。。”
　　江堰淡淡一笑，有点没正行：“我就刚好相反，建筑部女多男少，那些女同事长年看着油腻大叔，审美越发宽容，见到我，就像吃货看到大餐，这一上午我可受到了不少关爱。”
　　这话是真的不要脸，但也的确是事实。
　　夏天晴跟着说：“也是，你一向在人际交往上吃得开，什么事到你手里，很容易就办成了。”
　　江堰一顿：“你在讽刺我？”
　　“我是在夸你，真心的。”夏天晴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虚假的“真诚”。
　　夏天晴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觉得寒暄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既然达成共识，那以后就是好同事了，虽然有点俗，还是要说一句‘请多关照’。”
　　她的声音很淡，却足够清晰，脸上的假笑也消失了。
　　江堰站起身，比她高了半个头，仿佛一座小山挡住了刺眼的日头，他目光落下，整张脸沉在交错的光影中。
　　他伸出手，缓缓道：“请多关照。”
　　夏天晴看向那只大手，没有犹豫，和他交握。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而她的纤细微凉。
　　只一下，各自滑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红包继续，2分有份~
　　……


第8章 Chapter 08
　　Chapter 08
　　夏天晴离开天台，没有立刻回事务所，先到餐饮区叫了碗面，吃了一大半，等肚子填饱了，又多点了一份咖啡，一边喝一边看着窗外。
　　她回想着刚才和江堰的对话。
　　江堰虽然跟她保证了会不提旧事，表面上沟通顺畅，可她心里仍是不踏实。
　　不怕意外就怕万一，万一江堰哪天说漏嘴呢？
　　但他又不是那种嘴瓢不严谨的人。
　　而且这事宣扬出去对他也没好处，还会连累他们在事务所的名声，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闲话主题。
　　夏天晴翻过来调过去的想了几遍，都找不出一条江堰会出尔反尔的理由，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的担忧。
　　但推翻归推翻，她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非常不符合江堰做人做事的规律，这么配合简直反常。
　　……
　　午饭后，部门里同事们都在午睡。
　　夏天晴靠着椅背小眯了一会儿，直到午休结束，同事们开始恢复办公，键盘鼠标跟着作响。
　　夏天晴扫了眼邮箱和手机，没有齐健的信息。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看过工地，也应该吃过饭了。
　　她随手又点开那个说闲话的QQ群，也不见齐健。
　　倒是许鹏、张扬和肖云三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进去，问题一个接一个，其它同事正在给他们科普“公司文化”。
　　张扬和许鹏以前都是在半国企性质的设计院，规定一周要上满四十小时的班，但是刚到Live Life就听说有的同事下午来上班都没人管。
　　同事说：“咱家一直都没有固定的坐班时间，只要图按时做按时交，有事找你能立刻响应，也不会有人盯着你打卡的，反正有绩效把关，挣多少都看工作量。”
　　许鹏听了还挺高兴：“上班时间这么弹性啊，真够滋润的！”
　　同事回：“滋润个屁啊，咱们的工作量早就超过设计院的四十小时了，下午才来的肯定是前一天加了一宿班。”
　　也不知话题怎么就聊到了半年前猝死的同事，这事虽然已经不是新闻，但毕竟是发生在身边，至今提起来仍记忆犹新。
　　严格来讲，建筑业也属于过劳行业，每年都有不少猝死的事发生，尤其是常年熬夜的画图工。
　　就在夏天晴来Live Life之前，建筑部就突然猝死了一个二注。
　　那人才二十八岁，刚领证，还没办喜酒，妻子怀孕三个月了，结果他因为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交图那天中午就趴着睡了一会儿，结果这一睡就再没起来。
　　建筑部同事说：“反正自那以后，我们老大整个人都变了，每天早上九点就来上班，就算再忙也不会忙过晚上十点，按时下班，绝不熬夜。”
　　“老大”指的就是建筑部的李胜轩。
　　有人接话：“咱们所里也换了一套办公设备，每个人的办公桌旁边都有个小柜子，从里面能拉出一张折叠躺椅，我们加班也基本上只忙半宿，后半宿肯定得躺下睡几个小时。”
　　许鹏和张扬了解了大概情况，两人私下商量了一下，见时机成熟了，便在群里问出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
　　许鹏：“刚才你们说下午来也没关系，那要是我加班后上午在睡觉，这时候夏工找我改图怎么办？”
　　结构有人说：“那应该不会，她一般不会上午抓人，基本上都是下午看见你了才说。”
　　张扬接着问：“对了，我听说夏工都是按时上下班的，就算不查考勤，她也都是全勤，她不加班吗？”
　　同事说：“夏工家就住这附近，那楼盘还是她做的结构，听说还在开发阶段她就跟甲方预定了一套……你看离这么近，上下班当然方便啦。”
　　张扬愣了：“这附近？那地段肯定好啊，夏工能挣这么多？”
　　“听说是她家里有点小钱，她自己哪买得起啊，一年下来也就大几十万，撑死百万。哦，不过这在咱们所绝对是高薪了。”
　　只要话题一围绕夏天晴，很快就能联系到尚欣和陆明洋，果不其然，很快就围绕着她和他们两人的关系聊了十几分钟。
　　……
　　夏天晴扫到一半就关掉QQ群，这些旧瓜连她自己都看腻了，没想到这些人百说不厌。
　　这时，她的手机亮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
　　齐健：“夏工，‘立阳’这个项目我已经到工地看过了，也听他们说了情况，我会尽快出一套加固现状图，他们也同意按照图纸加固。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你看夏工我这么处理合适吗？”
　　夏天晴将这话反复看了两遍，乍一看合情合理，仔细一琢磨，又觉得里面藏着猫腻。
　　就齐健的描述内容并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可是她接触过“立阳”的人，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按照图纸进行加固的，因为甲方不愿投入更多资金，施工方“立阳”就靠着偷工减料获取更高利润，所以才会用大红包来收买结构师。
　　但是齐健的话里偏偏只字未提“红包”的事……
　　难道是“立阳”的人还没跟他提，打算先忽悠他出图？
　　夏天晴想了片刻，然后打了这样一行字：“从出图到验收，每一个环节都把好关。”
　　在目前这个阶段，她还不能提起“红包”二字。
　　齐健很快回了：“好的我明白，谢谢夏工。”
　　至于他是否真的明白，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
　　夏天晴正准备扣下手机继续工作，她和丰晓晖、萧晨雨的三人小群对话框就跳了出来。
　　丰晓晖说：“我来新案子了，晚上要在所里加班，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丰晓晖所在的律所其中有一大块业务专门承接建筑工程案件，她这样一说，刚好就刺激到才报道完楼盘地库塌陷事件的萧雨晨。
　　萧晨雨问：“咦，该不会是我曝光过的新风小区吧？”
　　丰晓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你知道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夏天晴没群里回复，但她和萧晨雨的想法一样，都是“新丰小区”。
　　“新丰小区”一期还在施工，因为是热门地段，楼盘早已售空，谁知施工到一半就出了地库塌陷时间。
　　不少业主问道风声便去追讨责任，要求退房，塌陷现场的照片还被披露到网上，记者正是萧雨晨。
　　她们三人还就此讨论过。
　　丰晓晖的意思是，如果业主提出合理赔偿，这都是可以满足的，但“退房”这两个字比较敏感，一般在购房合同里都有明确条款规定，类似这样的事开放商是会想办法规避的，最多也就是根据违约责任进行赔偿。
　　而且一旦打起官司，需要找专业鉴定，收集证据，周期会非常冗长，对于小业主来说得不偿失。
　　萧雨晨感叹着建筑业黑心开发商太多，夏天晴对此却见怪不怪。
　　各行都有乱象，何况是盖楼卖楼这种暴利行业，当初她会买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是因为结构是她亲自做的，施工现场她也去看过，甲方和负责项目监理她也熟，知道从上到下都不是黑商，这才敢提早预订。
　　类似“新丰小区”这种事，夏天晴在业内见过听过不少，当萧雨晨提到施工方的名字，她也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几天后，这个施工方找到Live Life事务所，将另一个项目委托过来，夏天晴才算和这家施工方正式打了回交道。
　　正是“立阳”。
　　现在“新丰小区”的事已经曝光，另一个项目也在“摇摇欲坠”，他们不引以为戒，却还在用老办法试图收买掩饰。
　　这个“立阳”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
　　转眼到了傍晚，李胜轩给夏天晴发了微信，商量晚上聚餐迎新的事。
　　这是惯例，事务所不太时兴带着新同事各部门串的那一套，也不会让新同事自己去拉拢关系，反正没有什么人际交往是一顿聚餐解决不了的。
　　事务所经常去的餐厅就两家，一家就是在办公大楼里的自助餐厅，另外一家是相隔一条街的中餐馆。
　　一下班，两个部门的人就陆续往自助餐厅去，李胜轩特意带江堰和肖云一块走，边走边聊天。
　　李胜轩还特意嘱咐两人，他知道他们已经进了小群，但是吃瓜要谨慎，平时工作中要和结构部的夏工搞好关系，结构建筑不分家，千万别搞内部矛盾。
　　在Live Life李胜轩是出了名的笑面虎，领导眼中他很识大体，但私下里建筑部的众人也对他颇有微词。
　　李胜轩只知道小群里经常谈论夏天晴，却不知道大家也会偶尔吐槽他。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哪有不吐槽上级的下属呢，但比起夏天晴的“杀伤力”，李胜轩的“槽点”显然不够看。
　　江堰只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肖云在旁边点头如捣蒜。
　　李胜轩见两人如此“乖巧”，跟着说：“其实每个新人来，我都会这么说。工作上嘛，夏工的专业那是没得挑，如果你们将来有机会跟她合作，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只要别对着干，虚心求教，肯定会受益的。”
　　李胜轩是有心眼的，只是心眼太多了，他这话表面上是在夸夏天晴，实际上却是说给江堰听的。
　　江堰是尚欣放进来的，指不定两人私下是什么关系，指不定等尚欣问江堰公司情况时，江堰顺嘴就说了。
　　尚欣一听他对夏天晴评价这么高，必然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肖云睁着一双大眼睛，就像是第一天上学，恨不得拿个小本子记下来，李胜轩一眼就看出来这姑娘单纯好骗。
　　他满意的笑笑，一转头，刚好对上江堰似笑非笑的目光。
　　李胜轩愣了愣，再定睛一看，江堰又好像神色如常，而且笑容含蓄，看向他的目光也透着尊重。
　　李胜轩便趁热打铁的问：“对了，我看你的资料，好像之前不是生活在历城吧？”
　　江堰淡淡道：“嗯，刚来半个月。”
　　“哎呀，历城这里是不错，不过你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找房源啊，随时可以来问我。对了，我看你的年资也差不多了，过阵子报个名，年底把一注考一考，到时候咱们建筑部就又多了个人才。”
　　江堰十分礼貌：“我会努力。”
　　……
　　从事务所到自助餐厅总共也就五、六分钟的路，肖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李胜轩本想借着同路的机会探探江堰的虚实，结果被肖云的一惊一乍搅黄了。
　　等到了自助餐厅，见早到的同事已经占好位子，四人一桌，基本上都是找和自己相熟的。
　　李胜轩习惯性的提建议，让结构和建筑穿插着拼桌，最好是把几个新人都带上，一桌一个，加强了解。
　　建筑部几人互相看了看，纵使觉得麻烦也还是照办了。
　　江堰没有着急找位子，他站到一边，向四周扫了一圈。
　　李胜轩走过来，让江堰跟他同桌。
　　江堰没意见，只是刚一落座，就有两个建筑部的女同事凑了过来，眼睛还偷摸摸的往江堰身上飘。
　　“老大，我们来拼桌了，不介意吧？”
　　李胜轩笑着招呼了几句，直到两个女同事去取餐了，他才进入正题：“对了，江堰，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这么年轻，一个人出门在外，家里人放心吗？”
　　江堰喝了口水，坐的倒是踏实，仿佛一点都不饿：“我家在江城，过来也方便，家里也是做这行的。”
　　也是做这行的？
　　江城人，姓江，还是尚欣人脉里的“关系户”。
　　李胜轩的小心思开始转了，嘴上也没耽误：“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敢冲敢闯，要不是看你资料，我还以为你大学毕业没两年，瞅着真是年轻。”
　　江堰扬了扬眉，笑了。
　　那笑容有些微妙，李胜轩一时竟看不透，正好两个女同事回来，他连忙问：“哎，你看看，咱部门新来的江堰，瞅着像多大的？”
　　两个女同事一个说：“二十五、六吧。”
　　另一个说：“我可不猜。”
　　正说着，夏天晴来了。
　　夏天晴是最后一个进餐厅的，她本不想凑这个热闹，有她在，部门里的人都会不自在，就算表面上对她笑嘻嘻的，背地里照样闲言碎语。
　　她配合着演戏，觉得累得慌。
　　但她是主管，这种场合不来不行，索性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讲几句场面话表示一下也就是了。
　　果不其然，这次也和之前一样，大家已经分好座位。
　　夏天晴以前都和李胜轩一桌，但这次李胜轩那桌满了，她扫了一眼，也没在意，先到前面取餐。
　　夏天晴很专注于挑选食物，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直到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存在感，她先是一顿，抬眼的功夫，刚好对上江堰。
　　黑色的眼睛，映着光，意味深长。
　　江堰个子高，即使没有挺直腰板，也比夏天晴高出半头，他一走过来，便有不少女同事往这边看。
　　夏天晴用余光看了下远处公司的人，又转过头，问：“不是要装作不认识么？”
　　凑过来做什么？
　　江堰一手拿着托盘，另一手顺其自然的接过夏天晴手里的大勺子，说话时漫不经心：“夏工，我也还没取餐。就算避嫌，也不用饿着自己吧，太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简单介绍一下公司。
　　划重点：立阳、新丰小区
　　女主一注结构，男主二注建筑，考试顺序是先二注，然后一注，报考条件和学历以及工作资历有关。
　　结构是负责建筑的技术和安全的，纯理工，建筑管整体设计造型，所以要涉及一点文科。
　　ps，不会到现在还有人不知道男女主啥关系吧→_→，那我也没辙了~
　　好啦，红包继续，2分有份~


第9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夏天晴没理江堰，越过他走向下一道菜。
　　她本想当他是空气，可这股强烈的存在感一直跟着她移动，而且还非常有“礼貌”的没有越过她。
　　半晌，江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Live Life可真像个动物园，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夏天晴一顿，给自己的盘子里盛了蔬菜，说：“什么动物园会有妖魔鬼怪啊，就算有，也不够你看的。”
　　江堰：“你对我评价倒是很高。”
　　夏天晴跟着假笑：“不用谦虚，你值得拥有。”
　　江堰似是很愉悦：“李胜轩可不简单。”
　　夏天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李胜轩心眼多，心思深，她是领教过的，不过那也是来Live Life一段时间，和他在项目上有过接触后才一点一点体会到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建筑部那些姑娘的吐槽，说他事儿多，经常吹毛求疵，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纠缠没完。
　　只是想不到，江堰才来第一天，就看得透透的。
　　夏天晴由衷的说：“你可真是人精。”
　　江堰拿起一个夹子，从锅里取出来几块肉，手臂微微一转，却将肉放在了夏天晴的盘子里。
　　夏天晴一愣，余光刚好瞄到旁边走过来两个同事，想必他们也看到了。
　　但她也不好发作，便小声说：“你注意点影响。”
　　江堰却忽然说：“夏工，我是建筑部新来的江堰，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希望夏工能多教教我，我一定虚心受教。”
　　夏天晴两秒没有动静，随即转过来，背对着那两个同事，用力盯了江堰一眼。
　　“哪里，应该说是互相指教，现在年轻人都好学，接受新鲜事物也快，我可是自叹不如。”
　　江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夏天晴快速取完食物，在就餐区找了个空桌坐下，距离李胜轩那桌不远。
　　其实盘子里的都是她爱吃的，也包括那几块肉。
　　夏天晴将肉切开，塞了一块进嘴里，这时李胜轩隔着走道对她说：“夏工，待会儿还是你来讲几句，我复议，然后让几个新同事自我介绍。哦，咱们再叫瓶酒，意思一下，你看怎么样？”
　　流程都和以前的一样，夏天晴点了下头，又专注的看向盘子里的食物，正准备吃蔬菜，手边却突然落下一个盛满的盘子，盘子里装的食物和她的一模一样。
　　夏天晴的余光跟着就瞥见一双大长腿。
　　江堰放下盘子，转身走向李胜轩。
　　江堰：“李工，我过去和夏工一起坐，刚好有点结构上的问题，我也需要请教一下。”
　　那笑容善良且无害，漆黑的眼睛映着光，怎么看都像是五有四爱好青年。
　　李胜轩一听，顿觉江堰孺子可教，这才刚“提点”过，让他和夏天晴搞好关系，这就上道了：“好、好，快去吧。”
　　夏天晴只能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堰“明目张胆”的在她旁边坐下。
　　江堰优雅的铺好餐巾，又扫了眼两人的盘子，末了还补了这样一句：“夏工，你看，咱们喜欢的食物一样，真巧。”
　　夏天晴：“……”
　　半晌，两人没再说话，其他桌都聊得很热络，唯独这边气氛低迷。
　　等吃掉了半个盘子的食物，夏天晴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一听，声音有些耳熟。
　　“夏工，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搅你，我是‘立阳’的丁荃。”
　　“哦，丁总。”夏天晴眼里的温度比刚才还要冷。
　　江堰手上动作停了，直视着她的眼睛，完全没打算避嫌。
　　夏天晴自觉没有做亏心事，也没有起身。
　　电话里，丁荃很客气，一直笑着道歉，等铺垫完才道明来意：“关于我们公司的项目，上回和您沟通过以后，我们总经理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也让我意识到我司的工作问题，现在很想补救，挽回我们和Live Life，最主要是和您夏工的合作关系……”
　　夏天晴皱着眉，耐着性子听到最后，这才明白原来丁荃已经来到历城，就在事务所附近的星玥大厦，希望约她见上一面，坐下来喝点东西，把后面合作的事沟通好。
　　夏天晴说：“我们事务所已经派了另外一位结构师去现场，我听他说目前一切顺利，你们已经同意由他出加固图，那么接下来有什么合作，还是和他谈才妥当。”
　　丁荃的语气有些为难：“实不相瞒，夏工，我们和那位齐工沟通之后，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您的方案更好，而且您是一注，他就稍微……”
　　简单地说，就是丁荃在专业上嫌弃齐健。
　　夏天晴垂下眼思考了几秒，这种事她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齐健的专业的确不过硬，丁荃这样反应，她也没有话说，可是一个项目在两个结构师手里来回折腾，也实在是闹心，这关系到署名问题，而署名直接和绩效和年终奖挂钩。
　　如果她只是个小结构师或是助理，这种事她一定会听从上面的业务安排，但她现在是主管，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去骚扰尚欣，更何况她和“立阳”的关系有些僵，尚欣已经开始跟孙构玩心眼了。
　　丁荃见夏天晴沉默了片刻，还以为她要拒绝，连忙又说：“夏工，请您务必抽出一点时间给我，我们很真诚，等我和您谈完，我还要坐夜车赶回去……”
　　夏天晴思虑再三，只能应了：“请给我三十分钟，我会到‘星玥’与您会面。”
　　丁荃：“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那我就恭候大驾！”
　　夏天晴挂上电话，目光一抬，对上江堰。
　　江堰眉梢微扬：“工作电话？”
　　他的声音很轻，李胜轩那桌听不到，不过身体却往这边倾斜，似乎想听两人说些什么。
　　夏天晴余光瞄见了，也将声音放得很轻：“一个合作方。”
　　江堰慢条斯理的问：“什么合作方，这么晚了还约你，你就不怕对方见色起意？”
　　夏天晴刚将半个丸子放进嘴里，差点噎着，她等丸子咽下去才说：“这种事很平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等将来你到了我的年纪，坐上我的位子，就会明白客户关系维系的重要性。”
　　四目相交。
　　她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江堰却似是轻嘲：“是，夏工，受教了。”
　　一直在听壁脚的李胜轩终于忍不住了，拿着盘子凑到这桌，一坐下就问：“在聊什么？”
　　夏天晴脸色一收，说：“我一会儿要提早走一步，有个合作方推不掉，我得过去见一面，这里就交给你了，李工。”
　　李胜轩问：“约的什么时候，现在是晚高峰，外面又在下雨，可不好叫车啊。”
　　下雨了么？
　　夏天晴一怔，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拿起手机，快速发出一个叫车信号。
　　叫车软件上的小钟表正在倒计时。
　　江堰扫了一眼：“夏工，不用叫车了，你只管安心把饭吃了，五分钟后我送你过去，我开车了。”
　　夏天晴和李胜轩同时愣了。
　　但李胜轩快一步说：“你刚来历城没多久，认识路吗？”
　　江堰：“不是星玥大厦么，我现在就住旁边的酒店。”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也好，有江堰送你，起码不会迟到啊。”李胜轩擅自替夏天晴做了决定。
　　夏天晴没搭碴儿，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倒计时结束了，没有叫到任何车。
　　她皱了下眉，有些不愿意，却又不得不看向本应该划清界限的某人。
　　“呦，没叫到车。”江堰也抬起眼皮，黑色的眼睛亮了亮：“既然这样，还是我送你吧，夏工。”
　　夏天晴：“……”
　　……
　　结果，夏天晴还是上了江堰的车。
　　她本能上有点排斥，但是坐上车没多久，情绪就平和了。
　　如果江堰只是个新入职的普通同事，职位还比她低，她绝对不会对眼下的处境有任何别扭。
　　所以，总归是她太“计较”。
　　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了。
　　主路上交通很拥堵，夏天晴见了，给江堰指了指路，让他从辅路穿行，并告诉他怎么拐弯可以更快到。
　　江堰开车很稳，也专注，从侧面看，鼻梁高挺，五官极其英俊，有些勾人的桃花眼难得不作妖，只平静的望着路面。
　　片刻后，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过了红绿灯再向左转，星玥酒店就到了，现在从车窗望出去，就能看到酒店大楼。
　　江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忽然说：“其实你不必在意你我以前的关系，现在越是急于撇清，越容易引起怀疑。”
　　夏天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扫过他说：“你也不用刻意套近乎，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江堰非常不要脸的把锅甩出去：“是李胜轩亲口说的，让我多和结构部的夏工学习，一定要搞好关系。我只是现学现卖，讨领导欢心。”
　　夏天晴没理他，一直盯着红绿灯。
　　绿灯亮了，江堰的车很快左转，驶入星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前，夏天晴道了谢，随口问道：“你打算一直住在酒店么？这边的房费可不便宜。”
　　“只是暂时的，搬家的事这几天就会搞定。”江堰说。
　　夏天晴只是“哦”了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真是无情。”
　　江堰坐在车位上，望着夏天晴的背影，好一会儿没动。
　　半晌过去，他将车熄了火儿，一手撑着头，琢磨了片刻，随即给林季阳拨了电话。
　　林季阳一接起来便问：“嘿，刚要找你。我这有局，来不来？”
　　“你那些局我没兴趣。”江堰也不客气，“乌合之众。”
　　“靠，你小子，突然跑到历城，老子还以为你要大展拳脚，结果你就凑了一圈麻将就跑了，还骂人。”林季阳笑道。
　　江堰转入正题：“我问你，纪怀德手下是不是有个姓丁的，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从外面来的。”
　　林季阳安静了几秒，说：“是有这么个人。纪怀德在外面还有好几家公司，其中一家负责人叫丁荃，是个女的，负责的公司就是‘立阳’……呵，这家最近可是惹了不少麻烦。”
　　“你是说‘新丰小区’地库塌陷的事？”
　　“对。”林季阳说：“纪怀德这老东西手脚一向不干净，他底下人做事也漏洞百出，这个‘立阳’早晚得完蛋。”
　　漏洞百出？
　　江堰品了品这四个字：“我知道纪怀德很喜欢用钱收买人，他肯花，有一批人愿意帮他背黑锅。”
　　在露台上，纪怀德还气急败坏的说漏了嘴，十万不行，那就二十万，三十万。
　　林季阳说：“听说他现在手段升级了，不光是花钱，还舍得花人。”
　　舍得花人？
　　江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眉心拧了一下。
　　直到林季阳说：“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堰的脸色瞬间冷了：“把‘立阳’的地址给我。”
　　……
　　夏天晴按照丁荃发来的地址坐电梯七层。
　　这栋“星玥大厦”是商住两用，租赁的大部分都是小公司或是工作室，丁荃的“立阳”虽然不在历城，但她是纪怀德的手下，在历城也有项目，就需要租一个落脚地。
　　其实按理说，以丁荃之前的做派，和“立阳”施工“新丰小区”出的纰漏，夏天晴是不愿意再和这家公司打交道的。
　　但因为有尚欣的小插曲，眼下这家也算是Live Life的客户，她要是拒绝了，丁荃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明天一早孙构又要发难。
　　再者，丁荃一直在暗示齐健的专业不够格，她也得当面了解清楚情况。
　　只不过这家黑历史实在是多，怎么也得防着点。
　　夏天晴把思路理清了，等电梯抵达七层，她很快就找到了门牌号。
　　门虚掩着，旁边有个门铃。
　　夏天晴按了两下，里面传来电子乐，接着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开了，里面出现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生，也就二十出头，皮肤很白，和夏天晴一照面便怔住了。
　　“我约了丁总。”夏天晴说。
　　“哦，她在。”男生很快错开身。
　　夏天晴扫了男生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局促，有点腼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作者有话要说：　　危险警告~
　　ps，每天中午1:16更新。
　　红包继续~
　　……


第10章 Chapter 10
　　Chapter 10
　　丁荃笑脸相迎的出来了：“哎呀，夏工，有失远迎！”
　　这态度就和上次给夏天晴塞红包一样，热情的过分，夏天晴倒是一贯的淡漠，跟丁荃点了下头，跟着她进了小会议室。
　　这套办公室除了厕所和厨房，里外只有三个屋子，最大的一间被布置成会议室，一间是会客室，还有一间是休息室。
　　夏天晴和丁荃坐在会议室里，可是桌面上除了一些零食，没有任何谈合作需要的材料文件。
　　夏天晴扫了一眼，直接问：“丁总，稍后你还得坐夜车回去，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丁荃笑呵呵的，朝刚才开门的男生使了个眼色，男生很快离开。
　　丁荃这才说：“夏工，你看啊是这样的，你们派过来的那个齐工，我们已经评估过了，总觉得他专业稍微差了那么一点，所以我们商量一下，还是由您来……”
　　夏天晴将话接了过来：“齐健需要磨练，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这个加固设计图他可以胜任，而且他的图还需要我们公司把关，最终出的图一定是改到没问题的。”
　　“可是……”丁荃仍在笑，只是那笑容忽然变了变，仿佛面里藏了针，“这齐工收工包的时候可是跟我们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图绝对没问题，也一定能通过贵司的审查。就因为他的保证，我们还多给他包了十万块，加上原本说好的就是二十万。”
　　齐健收了丁荃二十万？
　　合着丁荃来跟她修复关系，重新谈合作是假，设障碍才是真。
　　夏天晴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但她没有立刻发作。
　　她盯着丁荃看了几秒，忽然问：“丁总，你是说我们公司的齐健收了你二十万红包，对么？”
　　“没错，我们可是有汇款证据和录音的。”丁荃说：“这二十万为什么给他，夏工你是知道的，你们的加固设计我们完不成，不是我们故意不照图办事，而是甲方根本就不愿意多加钱，我们两手空空的拿什么加固啊？”
　　拿什么加固，那不是你们自己应该处理的问题么？
　　夏天晴目光冰冷，瞅着丁荃演戏，半晌才问：“所以丁总约我过来，是什么目的呢？”
　　丁荃说：“我们的意思就和之前一样，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我知道您怕出事，但是你看09年的事故之后，这行一直太太平平的，现在很多人都这么干，也没见哪个楼塌了啊。再说，你们现在设计的余量都大，钢筋混凝土一搭起来连地震都不会出事的。这事咱们就这么悄悄的办了，你们拿钱，我们省事，甲方省心，何乐不为啊？”
　　夏天晴安静的听完丁荃的歪理，忽然笑了一下，说：“09年的情况和现在不同，那件事要是放在当下，设计师就吓死了。的确，钢筋混凝土搭起来不至于倒塌，但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地库塌陷，就好比说贵司的另一个项目，‘新丰小区’。”
　　丁荃脸色一变，尴尬得很：“哎，都是那些记者无中生有，故意抹黑，为了点新闻热度就瞎编乱造。”
　　正说到这里，年轻男生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端到夏天晴面前。
　　夏天晴正和丁荃对峙，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往后让了让，还以为他会将水放在桌上。
　　谁知下一秒，就觉得胸前一凉，大半杯水倒在她的衣服上。
　　夏天晴下意识站起身，表情瞬间冷了。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急忙道歉。
　　丁荃也跟着站起身，责难男生：“你怎么回事，连端茶倒水都不会，还不快去那块毛巾！”
　　男生立刻去了。
　　夏天晴身上的衣服是雪纺材质，虽然布料柔软，夏天穿着凉快，但遇水就透，而且脆弱，一般她穿这类材质的衣服，都会在里面多加一件蕾丝透气打底，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至于直接透出内衣那么尴尬。
　　刚好，今天的事就证明了她真是有远见。
　　男生很快拿着毛巾回来，上前递给夏天晴。
　　夏天晴接过毛巾，擦拭了两下，随即对丁荃说：“丁总，我想借用一下卫生间。”
　　丁荃自然没问题。
　　夏天晴很快拿起包，绕过男生进了卫生间。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衣服湿的简直是一览无遗，清晰地透出里面的打底，不过也不算太暴露。
　　这衣服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干的也快。
　　夏天晴对着镜子仔细擦了一遍，这时就听到丁荃愤怒的指责：“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们正在谈要紧事，你这么一搅合，合作让你搞砸了！”
　　还真会借题发挥。
　　那男生或许是被吓傻了，半晌一声都不吭，丁荃反倒是越骂越起劲儿。
　　直到夏天晴觉得烦了，太吵了，走出卫生间，回到刚才的会议室。
　　但会议室里却不见丁荃，只有那个年轻男生低着头，还杵在刚才的位子上。
　　夏天晴问：“你们丁总呢？”
　　男生依然低着头，朝门外指了指。
　　夏天晴叹了口气，说：“你去把丁总叫回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她说。还有刚才的事，你只是不小心，那杯水和项目的事无关。”
　　男生没吭声，只是往门口的方向挪动。
　　夏天晴收回视线，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温水走到窗前，打算先看看夜景，喝点水降降火，顺便等衣服干一点再走。
　　手机这时响了一下，她翻开一看，是江堰发来的微信。
　　“小心丁荃。”
　　只有这四个字。
　　夏天晴没有回，正准备将手机放进裤兜，略一抬眼，就从玻璃窗的反光看到了身后令人震惊的一幕……
　　原来那年轻男生根本没有走，反而还将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他就站在门口，正在动作缓慢的脱衣服，先是衬衫，然后是长裤，最后连球鞋都脱了，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肉，到最后只剩下一条四角裤。
　　夏天晴简直惊呆了，这种阵仗她历经职场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见。
　　这算什么，xing骚扰？
　　还是献身？
　　夏天晴深吸口气，这才明白了这唱的是哪出戏，合着丁荃用金钱利诱不成，就改成男色了？
　　她看上去像是好这一口的？
　　夏天晴自我怀疑了两秒，眼前一阵发黑，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手机里的录音软件点开。
　　然后，她转过身，故作淡定的问：“你这是做什么？是丁荃让你用这种方式道歉的？”
　　年轻男生吞咽了下口水，比刚才勇敢很多，上前几步，说：“请您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我一定会代表我司，努力补偿！”
　　要不是场合不对，夏天晴真会笑出声。
　　“你这是xing骚扰。”夏天晴绷着情绪，说：“丁荃要用钱收买我，我拒绝，又让你往我身上泼水，现在还让你干这种事，原来你们公司都是这么谈合作的。”
　　男生又上前两步：“不管怎么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包您满意！”
　　“噗。”
　　夏天晴这回没忍住，笑了。
　　但她很快就拉下脸，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门口走。
　　男生也是眼疾手快，连忙拦上去，将门堵住。
　　夏天晴说：“请让开。”
　　男生却“扑通”一下，给她跪下了。
　　夏天晴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男生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洪亮：“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夏天晴翻了个白眼，是真的生气了，气的手指头都发抖。
　　这不是碰瓷吗！
　　她折回桌边，拿起刚才的半杯水，一股脑泼到男生身上，男生立马一个激灵。
　　夏天晴问：“清醒了么，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男生却很执着，说：“我欠了债，要是搞砸了这件事，就没活路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夏天晴心里的台词。
　　但她也知道，硬闯是出不去的，要是纠缠起来，她可打不过这个小男生。
　　夏天晴站在原地安静了几秒，突然转过身回到桌边，后腰就靠在桌沿，问：“那怎么做你才有活路呢，丁荃都是怎么教你的？”
　　听到夏天晴语气变了，男生先是一愣，抬起头时还有点不相信，但见她靠桌而立，一手撑着桌沿，歪着头微微笑着，透着柔和的女人味，煞是动人，仿佛刚才的冷言冷语都是他的幻觉。
　　男生咽了下口水，扶着地板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说：“我，我现在可以表现给您看。”
　　夏天晴又想笑了，但她很快忍住了。
　　“好啊，我等着。”
　　男生脸上一红，得到了鼓励，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来到夏天晴面前，挨的很近，低头看着她微笑的模样，双手紧张的握了握拳，随即放到夏天晴的肩膀上。
　　男生低下头，吞咽了下口水，想要亲吻夏天晴。
　　夏天晴始终保持着笑容，只是眼里的光越来越冷。
　　直到她抬起高跟鞋，无声无息的踩了下去。
　　一声闷哼，男生龇牙咧嘴的弯下腰，可夏天晴的鞋跟却还留在他的脚面上，用力碾，来回碾。
　　直到男生狼狈的退开了，脸红的像是随时都能背过去。
　　夏天晴没理他，清理掉障碍便走向门口。
　　男生弯着腰跟上去，试图阻止，他一手抓住夏天晴的手臂，夏天晴用力甩开胳膊，他的手指最终只抓到了一点布料，加上他倒向地面的作用力，这一抓，竟直接将夏天晴的衬衫拉了下去。
　　衬衫上两颗扣子崩开了，领口也跟着响起“嘶”的一声，露出大半个左肩膀。
　　夏天晴身上一凉，震惊的看了看自己，连忙将衬衫拉回来。
　　倒在地上的男生也是没想到，但他的疼劲儿还没过去，只能龇牙咧嘴的说：“请您不要走，我……”
　　夏天晴没理他，只是从包里拿出工作证，拆掉上面的挂绳，用挂绳上的小夹子夹住衬衫的两襟。
　　此时，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很快有脚步声在会议室外的走道上响起，丁荃去开门了。
　　“谁呀？”
　　门开了。
　　“你是……”
　　丁荃只来得及说两个字，就被来人连同门板一起推开。
　　夏天晴打开会议室门的瞬间，刚好听到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来人步子很大，像是一道风，一下子刮到她面前。
　　江堰那张出奇英俊的脸，这时也变了颜色，他没说话，只是幽幽看着她，那眼睛又黑又凉，看得人发毛。
　　他垂下视线，略过她身上的狼狈，衬衫不仅湿了，还扯破了。
　　他吸了口气，低声问：“受伤了么？”
　　夏天晴眨了下眼。
　　“没有，受伤的是他。”她边说边将会议室的门完全推开，露出里面的男生。
　　江堰的眉梢跟着扬起，眼皮子跳了两下，再看向她时，忽然没了言语。
　　直到丁荃惊呼了一身，喊道：“夏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还有你，你谁啊，怎么能硬闯！”
　　夏天晴没吭声，只是看着江堰。
　　他冷着脸，默默地闭了下眼，仿佛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时，将宽阔的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向后摊开。
　　夏天晴看到了，将手递给他，被他用力握住。
　　江堰凉笑一声：“不想受伤就让开。”
　　丁荃愣了愣，没了声，只是盯着江堰。
　　几秒的对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丁荃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终于让开路。
　　……
　　*这里指的09年事故，是“上海倒楼事故”。
　　作者有话要说：　　因有亲设置屏蔽作话，所以09年上海倒楼事故贴在正文里，可以网上搜到。
　　好啦，红包继续，2分有份么么哒~，昨天的章节今天发，今天的章节明天发，我昨天更新的时候忘记说了发红包，没关系，以后忘了说也会发。
　　……


第11章 Chapter 11
　　Chapter 11
　　江堰的车子在路上开的很稳，他始终看着路况，似乎没有要追问夏天晴刚才发生过什么，其实不问也知道。
　　夏天晴看着车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听着车轮滚过柏油路的摩擦声，一手撑着头，还在回想着刚才和丁荃的对峙，和那个年轻男生的种种荒谬。
　　不知过了多久，江堰将车载收音机打开，电台DJ的声音涌入耳中，播放了一首慢歌，柔和的旋律充满整个车厢。
　　夏天晴收回视线，这才转过头看向江堰：“我忘了和你说了，谢谢。”
　　江堰牵了牵唇角：“照今天的形势看，就算我没赶过去，你也有办法脱身。你的‘攻击力’一向让我震惊。”
　　夏天晴盯了他一眼：“我出了这样的事，你没有一句安慰，还调侃我？”
　　“那我调侃错了么？”
　　夏天晴问：“你是怎么猜到丁荃给我下套的？”
　　江堰的笑意收了些：“纪怀德带出来的人，手脚有几个干净的？可惜，只有创意，没有智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约我的人是纪怀德的人，我好像什么都没说。”
　　夏天晴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既没提过丁荃也没提过“立阳”，江堰也只是将她送到“星玥大厦”地下停车场，短短十几分钟内，他是怎么串起这一切的？
　　江堰安静了几秒没说话，眼神依然平定的望着路面。
　　他自然不会告诉夏天晴，是他在牌局上听到了纪怀德的“抱怨”，而且陆明洋也在。
　　夏天晴一直看着他的侧脸线条，忽然眯了下眼，语气古怪道：“快回答，不要给我编。”
　　正巧车子来到红灯前。
　　江堰似是一怔，故作诧异的望向她：“我都没说话，我编什么了？”
　　夏天晴“哼哼”两声：“你是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编故事了，别想混过去。”
　　江堰无奈极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有内幕消息呢？”
　　夏天晴问：“什么内幕消息？”
　　“我知道‘立阳’的项目出了问题，现在正想办法补漏洞。我也知道他们找过你，而且这不是秘密，今天在小群里就有人聊这事，现在是你部门一个叫齐健的结构接手。”
　　夏天晴歪着头，像是探照灯一样盯着江堰看了半晌，直到绿灯亮起，江堰将车驶出路口。
　　其实江堰刚才的话是可信的。
　　齐健接手“立阳”的项目，小群里的确聊了，至于这个烂尾楼有问题一事，群里虽然没聊，但江堰也可能从尚欣嘴里得知，毕竟他是尚欣弄进来的，那么给他一点“内幕”消息也正常。
　　夏天晴的心思转了一圈，转而又问：“就凭这点信息，你就确定我去见丁荃一定会出事？为什么。”
　　江堰反问：“既然已经有一个结构在出差，为什么她还专程跑过来找你？还选择晚上。”
　　“那也不一定就会给我下套啊。”
　　“但约你的人是丁荃，她用钱收买你不成，再约你见面，势必要用一个更狠更彻底的方式，让你不能再拒绝。而我呢就刚好听说，纪怀德的人现在开发了新的手段，除了送钱，还会送人。”
　　原来如此……
　　夏天晴皱着眉思忖片刻。
　　毫无疑问，江堰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起码在“立阳”的陷阱上，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丁荃在玩什么。
　　至于这些手段，什么“送钱”、“送人”的，他多半也是听尚欣念叨的。
　　只不过……“红包”风波这才多短的时间，江堰就获悉所有的来龙去脉，可见尚欣是第一时间与他分享的信息，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呐。
　　思及此，夏天晴眼神顿时微妙了。
　　刚好江堰这时也看了过来，视线对上一秒，他又看向路面，然后品了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江堰问。
　　夏天晴“哦”了一声，也看向路面：“没什么。”
　　江堰不再深究眼神，转而道：“其实今天的事你自己也有责任。”
　　夏天晴嗤笑一声，没应。
　　江堰说：“明知道丁荃做事不老实，不会认真跟你谈项目，你还赴约。要不是你足够暴力，又刚好是我送你过去，今天恐怕就得折在那儿了。”
　　夏天晴本来不愿和江堰过多解释，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恢复到“第一次见面”的关系了，就算以前睡过那也是“上辈子”的事。
　　但眼下听江堰这样“教育”，夏天晴突然想跟他讲讲理。
　　“你知道一家企业里，什么人最难做么？”
　　江堰挑了下眉梢：“你是想告诉我，你现在的位子是夹心饼干，左右为难？”
　　夏天晴说：“丁荃或许存坏心，但我不能先预设她会害我。我要是不去，公司领导会觉得是我不配合，我只有去了，才能创造谈崩的机会，让她以后不敢再来‘麻烦’我。你在小群里也看到了，说我小话的都比我职位低，他们觉得我碍眼，有背景，靠关系，可是说句难听的，就算我让出位子，他们也没本事坐上来。而且但凡明白‘靠实力说话’的道理，都不会浪费时间闲磕牙，还不如多出几张图，多看几本专业书。”
　　夏天晴话落，车里沉默了许久。
　　其实夏天晴也不需要江堰回应，她表达的立场与其是在告诉江堰，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半晌过去，江堰说：“我以前只知道你喜欢看书，是工作狂，还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多考虑。”
　　“人不可貌相，就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丁荃会觉得对我用小男生一样。”夏天晴又补了一句：“难道我像是吃嫩草的人？”
　　“难道你不是？”江堰意有所指的轻讽。
　　夏天晴愣了愣，跟着剜他一眼：“我和你的事另当别论。”
　　江堰无声的笑了。
　　夏天晴盯着那抹笑容，嘴硬道：“而且，你也不算小男生吧？”
　　刚才那个男生也就二十出头，江堰都二十七了，奔三的人了。
　　江堰却仿佛被愉悦到：“哦，谢谢肯定。”
　　夏天晴：“……”
　　真是太不要脸了。
　　夏天晴很想怼回去，却一时词穷。
　　直到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
　　江堰仿佛没事儿人似的，解开安全带，随即伸长手臂，上半身探入两个座椅中间。
　　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融入夏天晴的呼吸，她下意识转过头，刚好和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对个正着。
　　江堰从后座勾过来一件男士外套，放在她腿上，说：“穿上再下车。”
　　说话间，他的眼神还意有所指的扫过她的胸口，她的衬衫崩了两颗扣子，领口虽然被小夹子夹住了，可她是窝在座椅里的，布料之间被撑起空隙，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春光。
　　夏天晴却是到现在才注意到，简直不能相信：“你到现在才提醒我？”
　　江堰慢悠悠的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趴在方向盘上，说：“就算你裹得再严实，我脑子里也会转换成其他画面，你也知道我记忆性一向很好，有些东西刻进去了，洗不掉的。”
　　哪怕夏天晴再“工作狂”，听到这话也不免倒吸一口气，尤其震惊有人可以这么没脸没皮的说出这种话，本来她还以为这是可以遮掩一下的小秘密。
　　夏天晴脸上开始发热，正色道：“你可不要忘了，今天下午你才保证过，关系要回到第一次见面。”
　　“我是保证了，我也在努力，但我又没有失忆，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江堰的笑声略过胸腔，低沉悦耳。
　　夏天晴只觉得这车厢里憋闷得很，越来越热，但她还是把外套穿上了，一边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一边扣好扣子。
　　江堰瞅着她的动作，眼神略过每一颗扣子，最后落在她脸上，那笑容渐渐淡了，喉咙轻轻滚动了着：“我以后，会尽量习惯你穿着衣服的样子。”
　　夏天晴：“……”
　　夏天晴决定不再理他，只有这样才能终止话题，于是她绷着脸甩掉脑子里随之回忆起来的小电影，拨冗还给他飞过去一个眼刀。
　　江堰非常识时务的转移话题：“不过，你那个男朋友也太不靠谱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夏天晴将目光转开，不接茬。
　　江堰又道：“怕他担心？你还挺为他着想的。”
　　夏天晴仿佛没听到，将自己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暴露，这才摸向车门。
　　只是正准备走，她忽然想起一事，又狐疑的转过头。
　　“江堰。”
　　“嗯？”
　　夏天晴指着窗外：“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家住哪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堰撒起谎来，眼皮子都不带眨：“哦，小群里有人说你在附近小区买了一套房子，还是你做的结构，我随口跟人问了一下，就知道是哪个了。”
　　这样。
　　“那，明天见了。”夏天晴不疑有他，很快头也不回的下车了。
　　车门“砰”的关上。
　　江堰趴在方向盘上，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曾经就徘徊在他的枕边，黏在指尖上。
　　昏暗中，他缓缓笑了：“明天见。”
　　……
　　夏天晴回到家时，丰晓晖和萧雨晨都不在。
　　丰晓晖有了新案子，必然要留在律所加班，萧雨晨却不知是因为哪出。
　　夏天晴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上居家服，将撕坏的衬衫丢进纸篓，转而将江堰的外套叠起来装进一个塑料口袋，又到厨房做了壶热水，泡了点茶，便安静的坐在沙发里。
　　几口热茶下了肚，电视新闻也看了几则，她这才想起拿起手机联系尚欣。
　　今天的事，在公在私都得告诉尚欣一声，尽管她们上午才在办公室里产生过分歧。
　　夏天晴将手机录音调出来，剪去江堰出现后的对话，只将前面部分发给尚欣，然后以文字的形式打了很长的一段话，大概把事情经过简单描述了一番，并转述丁荃说齐健已经收了红包的话。
　　只是齐健到底收没收呢？
　　夏天晴特别注明：“这件事还有待考证。”
　　信息发出后，夏天晴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转而进厨房煮了一包方便面，又从冰箱里翻出手打牛肉丸和青菜，放进去一起煮。
　　尚欣迟迟没有回复，她也没在意，一边吃着面一边看社会新闻，刚好播到萧雨晨报道“新丰小区”地库塌陷的新闻，便认真地看了起来。
　　……
　　此时，某酒店套房。
　　尚欣还穿着白日的套装，只是外套脱掉了，轻薄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垂在肩上的卷发有些凌乱。
　　她光着脚站在窗前的地板上，一手拿着刚刚喝尽的酒杯，一手拿着手机，正在听夏天晴发来的录音。
　　待了解了整个来龙去脉，尚欣望着窗外的夜景，倏地笑了。
　　浴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他穿着浴袍，带子有些松垮的系在腰间，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他走近尚欣，窗户上很快映出一男一女两道影子，影子交缠在一起。
　　亲吻半晌，尚欣推开年轻男人的脸。
　　男人问她：“刚才在烦什么？”
　　尚欣指了指手机，说：“公司的事，有人找了个小男生，给我的人下了仙人跳。”
　　她边说边轻笑的看着男人，见他怔住，又道：“可惜没成功，这会儿八成在想怎么补救呢。”
　　尚欣话落，将男人推开，走到床前，一件件解开身上的衣服。
　　男人望着她，问：“要不要报警？”
　　尚欣摇摇头：“那倒不用，刚好可以借机撕破脸，以后都不用合作了。这次也是他们眼瞎，也不看清楚要设计的是不是‘那种人’，好不好这口……”
　　“‘那种人’是哪种人？”男人跟着笑了。
　　尚欣将衣服扔在床上，转身看向男人：“就是我这种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这种小年轻来开房。”
　　尚欣笑着说完，转身走进浴室。
　　门板合上，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扫了一眼尚欣留在床上的手机，又听到浴室里传来流水声，这才上前拿起手机，快速输入几个数字。
　　手机解锁了。
　　男人翻开微信，找到尚欣和夏天晴的对话框，听了几句录音，便很快将录音和对话内容转发给自己，同时删掉信息记录。
　　他将尚欣的手机放回原处，又拿起自己的听了一遍录音，随即发给第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篇文写了傲娇的徐贱贱，这篇是骚气的江露水江弟弟，→_→你们好哪口，是“哪种人”呢？
　　ps，今天应该是发11章，不小心点错了，连14一起发出来了，现把14锁定了，等到那天再放&gt_&lt
　　大家白色情人节快乐，红包继续哦~~


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翌日一早，夏天晴准时到公司上班，部门里一切太平，按部就班。
　　九点，夏天晴接到尚欣秘书崔源的电话，让她去见尚欣。
　　夏天晴心里有数，八成是为了昨天丁荃搞的幺蛾子，刚好她也想听听尚欣如何处理后续，很快拿着手机去了。
　　进了门，尚欣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是给夏天晴准备的。
　　夏天晴安静地坐下，碰了碰杯子，温热的，刚好可以入口。
　　尚欣站在窗前，手里的烟只剩下三分之一，她将烟碾熄，走过来说：“‘立阳’的项目不用再管了。”
　　夏天晴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时，尚欣也已经坐进办公椅。
　　两个女人隔着办公桌交换了一个眼神。
　　夏天晴问：“要划清界限了？”
　　“说难听点就是撕破脸。”尚欣说。
　　尚欣这人说任何事都只说一个开头或是一个结果，从不说过程，任由别人发挥想象，不管这个过程是快乐的惨烈的，她都一贯如此。
　　相处的时间久了，夏天晴也渐渐习惯了尚欣的节奏。
　　尚欣轻描淡写的说“撕破脸”，但是怎么撕，谁先发起，这些都要靠听话的人填补空白，也就是说，尚欣拟了题目，答卷怎么拿高分，那是夏天晴的活儿。
　　夏天晴心里想了一圈，又问：“是因为昨晚我发给你的录音，还是齐健有可能收红包的事？”
　　尚欣笑了笑：“都有。”
　　“孙总能同意么？”
　　“如果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同意也不行。”
　　夏天晴细微的皱了下眉，说：“收红包的事，是丁荃的一面之词，公司没有证据，也许是丁荃栽赃齐健。”
　　“不是栽赃，齐健已经收了。”尚欣说。
　　夏天晴一怔。
　　显然尚欣的消息来得更快。
　　接下来，便是尚欣借题发挥的机会，她要把这件事搞砸，闹大，齐健会被公司问责，牺牲他一个用来堵住孙构的嘴。
　　夏天晴一时没说话。
　　尚欣却说：“纪怀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很快就会找你麻烦。”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先是挑了挑眉，随即笑了：“他们以为是我从中作梗？”
　　尚欣：“纪怀德的为人你没见识过，我能提醒你的是，他的手段远比你想的更脏，经验也老道，如果你始终只站在讲原则的立场上，你根本赢不了。”
　　夏天晴心里一惊，品了品尚欣话里的意思，越想越不对劲儿。
　　这仿佛就是在警示她，要做好“战斗”准备。
　　只是夏天晴还没发问，尚欣便又说道：“你讲原则，坚守专业，我一直很欣赏，但人总要先学会自保，要先想办法渡过眼下的难关，等过去了，才有机会继续坚守。要是连生存机会都被人拿走了，谈‘坚守’只是空话、笑话。”
　　这还是夏天晴到Live Life以来，尚欣和她聊得最深的一次，哪怕她们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有聊过这类话题。
　　但换个角度说，尚欣也是在给她漏题。
　　夏天晴垂下眼皮笑了笑，随即抬眼问：“这么说，这次的‘黑锅’我是背定了？”
　　尚欣没接话，目光无比坦然。
　　夏天晴又逼近一步：“学姐，你这是借刀杀人。”
　　“我只希望这把刀足够锋利。”尚欣说：“你昨晚发给我的录音，其实没什么用处，它根本不足以证明丁荃给你下套，也证明不了‘立阳’的工程是豆腐渣，对方还可能会借机反咬你一口，说你伪造、诬陷。物证无效，你又没有人证，等事情真的闹开，你怎么辩解？这个问题，你要自己想。”
　　夏天晴问：“录音和齐健收红包的事有什么关系？公司打算两件事一起处理？”
　　尚欣笑道：“录音孙总已经拿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两件事了。”
　　孙构拿到录音了？
　　是丁荃给他的，还是尚欣？
　　夏天晴心里又划过一个疑问，但她没有继续追问，就算她问了，尚欣也不会多说，余下的事情只能她自己想清楚，想明白。
　　不会儿，尚欣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提示夏天晴可以离开。
　　夏天晴站起身，已经迈出一步，却又顿住，她转身看向尚欣，忽然问：“学姐，我最后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尚欣说：“你问。”
　　“就你的估计，如果我要成为合伙人，以我的性格，我的做事方式，我有多大的机会？”
　　“不到百分之十。”尚欣非常直接。
　　夏天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人际交往上她是个小学生，别说跟江堰那种人精比较了，就是李胜轩都比她会做人。
　　尚欣扬眉：“怎么，是不是想通了，想改变自己？”
　　夏天晴摇头说：“知道胜率只是为了敲打自己，后面的路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不撞南墙不回头？”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也许我能把南墙撞个窟窿呢？”
　　尚欣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
　　夏天晴走出尚欣的办公室，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一阵嘈杂声，动静还不小，仿佛是从人事行政那里传出来的。
　　夏天晴没当回事，更没有看热闹的兴趣，直到来到部门门口，刚好遇到人事部的同事。
　　部门里好几个同事围在齐健的办公桌前，正在窃窃私语，四周气氛无比的诡异。
　　等夏天晴走近了，有人看到她，立刻提醒旁边的人，大家纷纷低头让开，各自安静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露出正站在桌前收拾私人物品的齐健。
　　夏天晴一顿，她不知道齐健出差回来了，也想不到尚欣处理的这样迅速、果断，一边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一边就让人事部动手了。
　　齐健收拾好东西，拿着箱子一转身，和站在那里的夏天晴对个正着。
　　夏天晴没有任何表示，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齐健先是一愣，接着就好像在压抑什么情绪似的低下头，脸都憋红了。
　　齐健很快拿着箱子往外走，经过夏天晴时，她向旁边让了一步，扫过齐健的表情，刚好对上齐健的目光。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带着愤怒、怨恨。
　　夏天晴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扫过齐健颓废的背影，又在原地站了片刻。
　　现实是残酷的，生存是不易的，无论是在大自然还是人类社会，都是如此。
　　尚欣的许多论调，她虽然不同意，也自问做不到，但有句话她也赞成，要是连生存机会都被人拿走了，谈“坚守”只是空话、笑话。
　　齐健离开了结构部，部门里安静的不可思议，所有人似乎都屏住呼吸，偶尔会有人偷偷地往夏天晴这边看。
　　夏天晴一声没吭，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开记事本，先将刚才在会议室里的谈话重点记下来，耳边时不时传来同事们“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夏天晴记完重点，再回头来看，又想到尚欣提出的问题。
　　尚欣说她没有人证。
　　也就是说，江堰并没有告诉尚欣昨晚他也在场么？
　　夏天晴撑着头想了片刻，随手打开电脑，点开聊闲话的QQ群。
　　毫无意外，里面正在扒齐健突然被辞退的“内幕”。
　　有人问：“哎，都看见没有，齐健走出部门之前的那个眼神？”
　　有人答：“看见了，他可是恶狠狠地瞪了夏工好几眼啊，不过我看他眼眶都红了，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
　　“你们说，是不是因为他拿走了夏工的项目？”
　　“‘立阳’那个呗，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刚才她才去了尚总办公室。”
　　“哎呦，惹不起，惹不起，真是惹不起！”
　　……
　　上午的时间流逝的飞快。
　　两大部门的人说了一会儿八卦就各忙各的了，齐健的QQ号虽然还留在闲话群里，但是人走茶凉，留下的人是不会多花心思在他身上的，各自为了生活，为了年底的绩效考核，还是要忙碌起来。
　　夏天晴的室友群里，丰晓晖冒了个泡，说今晚回家吃饭，忙了一宿，只睡了四个小时，她年纪大了，真的是比不了小年轻。
　　萧雨晨也跟着说，前一晚她也在彻夜加班，为了多收集一些“新丰小区”的材料，还说突然这件事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挖。
　　夏天晴搭了两句腔，都是无关痛痒的话，她的思路还停留在尚欣的那些“提点”里。
　　一转眼，到了中午。
　　夏天晴等部门里人都走光了，依然坐在位子上想事情。
　　她手边的记事本摊开着，上面“人证”二字被她用红色笔反复画了好几个圈。
　　人证、人证，这个人证就是江堰。
　　但是找他帮忙的风险有多大呢？
　　她倒是不担心江堰会被她连累，以她观察，江堰和尚欣的关系非常近，甚至有她想象不到的联系，尚欣一定会保江堰。
　　可问题是，她是否要未雨绸缪，先跟江堰打个招呼呢？
　　夏天晴想的入了神，直到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起一看，是江堰发来的信息：“你在减肥？”
　　夏天晴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就见到江堰站在部门外，漫不经心的朝这里扫了一眼，一副只是刚经过的样子。
　　夏天晴无暇细想，飞快的问：“你吃了么？”
　　“没。”
　　“那好，我请客，赏脸么？”
　　隔了几秒，江堰甩来一句：“不避嫌了？”
　　夏天晴没回，直接拿起手机往外走。
　　经过部门门口，夏天晴快速扫了江堰一眼，他就靠着墙，一腿曲起，眼皮朝她抬了一下，眼里透着好笑。
　　夏天晴转身就往电梯走。
　　不会儿，后面多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仿佛不认识一样，进去后各自站在一边，谁也没看谁，一个盯着上面滚动的数字，一个仍在刷手机。
　　片刻后，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慢悠悠的一句：“突然想吃中餐了。”
　　仿佛是自言自语。
　　夏天晴没做声，原本只按了五楼，这会儿却又按了七楼。
　　电梯先下降到七楼，夏天晴率先走出去，身后仍不远不近的跟着一道脚步声，直到两人来到办公楼里的一家中餐厅门前。
　　夏天晴跟这里的经理认识，平日有客户来，公司经常在这里订包间。
　　经理见是夏天晴，很快就安排了小包间，可就算再小，也足够容纳七、八个人的。
　　夏天晴坐稳后，先跟服务员要了一壶菊花茶。
　　不会儿，就见江堰慢悠悠的踱步到门口，往屋里瞥了一眼，跨进来时说道：“咦，夏工，这么巧，你一个人？”
　　夏天晴盯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一起演：“这里的菜色不错，清淡可口，没有过度加工的味道，你这么挑应该会喜欢。”
　　江堰微微一笑，坐下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口淡。”
　　服务员端着茶回来了，倒出两杯，分给两人。
　　夏天晴点了几个热菜，等服务员关门离开，她才扫向正在专心品茶，一言不发的江堰。
　　江堰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眉骨和眼窝的轮廓深邃细致，眉形飞扬而不杂乱，他喝了两口茶，唇色比刚才红润些，水蒸气略过眼皮和睫毛，先是眯了眯，随即放下杯子，抬眼看向夏天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堰淡淡调侃着，“说吧，你是想奸还是想盗。”
　　夏天晴却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哦。”江堰应了一声，靠着椅背，双手环胸，忽然勾唇，“商量怎么对付‘立阳’？”
　　夏天晴一怔，有些诧异，但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如果是刚认识江堰，她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认识这么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江堰有多精。
　　夏天晴只得说：“有很多我需要绞尽脑汁才能想明白的事，你一眼就看透了。”
　　江堰：“不是我看的透，是你在这方面缺根筋。”
　　夏天晴倒不否认，也不想拐弯抹角：“‘立阳’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找我麻烦，昨天的事我虽然录音了，但我防备的太晚，只录到了我和那个小男生的对话，丁荃可以反咬我一口说我栽赃，所以我现在还缺一个人证。当然不是一定非要你出面，只是以防万一，万一我招架不住，可能……”
　　“好，我帮你。”
　　夏天晴还没说完，江堰便应了。
　　夏天晴又是一怔：“你不用再考虑一下？”
　　江堰说：“考虑什么？我是有条件的。”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天晴问：“什么条件？”
　　江堰的手指敲了敲：“我现在还没想到，想到再告诉你。”
　　夏天晴安静两秒，忽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江堰淡淡一笑：“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考虑你的‘支付能力’，不会让你违背职业道德，也不会逼你做羞羞的事。”
　　夏天晴“……”
　　这话虽然听着别扭，却也一语道出了夏天晴的疑虑。
　　仔细一想，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江堰虽然一贯不要脸，但总归有自己的底线，他骄傲惯了，根本不屑于强人所难。
　　思及此，夏天晴吸了口气，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职场险恶，这次的事是督促夏天晴成长的开胃菜~腹黑的露水江弟弟要支招了。
　　红包继续哦，2分有份。
　　……


第13章 Chapter 13
　　Chapter 13
　　江堰勾了勾唇，神色一转，很快从茶盘里拿出几个杯子，坐到夏天晴旁边。
　　两人挨的很近，他一过来，夏天晴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一个含有雪松成分的沐浴露品牌，他一直在用，尤其是刚洗完澡，味道会比现在浓一些。
　　江堰将其中两个杯子扣放，说：“这是你，这是丁荃，昨天丁荃对你用了美男计，但你没上当。虽然你录了音，可是丁荃也可以说录音是你伪造的。”
　　江堰的估计和尚欣的提醒基本一致。
　　夏天晴点了下头。
　　江堰：“现在我只知道‘立阳’这个项目是从你这里跳到齐健那里，齐健出差的时候，丁荃跑来找你，今天齐健就被开除了。”
　　夏天晴解释道：“据丁荃说，齐健收了他们的红包，还保证一定把事情办成。”
　　江堰凝眉片刻，又拿出三个杯子，手指在上面逐一敲过，点道：“孙构、纪怀德、尚欣。”
　　他将代表“孙构”和“纪怀德”的杯子和“丁荃”放在一起，又将代表“夏天晴”和“尚欣”的杯子放在一起。
　　五个杯子，三对二。
　　江堰：“尚欣是孙构带上路的，尚欣就算翅膀硬了也不可能明着和孙构对着干，孙构要维护纪怀德的面子，也要维护自己的，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要找个出气筒。”
　　夏天晴听的认真，看向江堰的目光也透着惊讶，瞳仁深处更是映出他的影子。
　　江堰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是愉悦的笑了笑，又道：“其实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显了，尚欣和孙构对弈，丁荃就是孙构的前锋，是要杀人的刀，而尚欣不能明刀明枪，只能防守，所以会用你来当挡箭牌。如果你只是安心当一个盾牌，就只有挨打的份。这一点尚欣一定明白，所以她还扔出来一个卒子，就是群里传说抢了你的项目，被开除的齐健。”
　　江堰边说边拿出最后一个杯子，代表“齐健”，杯口朝上。
　　他往里面注了一点水，说：“齐健是个摇摆不定的棋子，尚欣可以往里面注水，丁荃同样也可以，所以只要丁荃跟齐健咬死了，说根本没有红包的事，所有的都是你单方面的诬陷，那么你就会成为这场矛盾的中心。”
　　说到这里，江堰将代表“夏天晴”的杯子也朝上，开始往里面注水：“一旦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你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每个人都会认为，只要解决了你身上的问题，这个事就能结束。”
　　眼瞅着代表“夏天晴”的杯子快要满了，江堰倒水的动作倏地顿住，凉笑一声。
　　夏天晴却笑不出来，她跟着江堰分析的节奏，心里也跟着一阵阵发紧，他讲的太过直白、直接，滴水不漏，让她连反驳的空隙都没有，而且还十分认同。
　　江堰没有继续，他只是望着她，远比她淡定得多。
　　夏天晴吸了口气，轻声将自己的“结局”说出来：“一旦水溢出，我便失去了抵抗能力，溃不成军，尚欣只会选择推我出去。”
　　江堰笑意渐浓，还透着一点算计：“除非，你有能力把这些‘脏水’泼出去。”
　　说话间，他将“夏天晴”杯子里的水分别倒进其余几个杯子里，很快“夏天晴”这个杯子就空了，扣放在一边。
　　夏天晴头皮一紧，连背上也开始爬起战栗。
　　她盯着那几个杯子，眼神发直，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堰也不催促，只安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过了一会儿，夏天晴缓缓抬眼，看向他。
　　杯子挡住了江堰的半张脸，漆黑的眼睛自杯缘上与她对望。
　　夏天晴说：“今天尚欣问我，如果物证无效，我又没有人证，等事情闹开了，我该怎么辩解。说实话，我的确想不到，我一直以为‘清者自清’，现在看来，有些事也只能‘自清’，在别人眼里，浊就是浊。”
　　江堰说：“其实业内一直有不少尚欣的‘丑闻’，她从来没有清白过。不走寻常路，没有按部就班，另辟蹊径，就注定了她会在大多数人中脱颖而出。但作为代价，就要牺牲掉‘名声’。到底这条路走得值不值得，辛不辛苦，她自己最有发言权。”
　　夏天晴轻轻点了下头，这套说法她是认同的。
　　尚欣爬的比同龄人都快，而且她还是个女人，在这行里就更是难上加难。
　　尚欣和孙构的婚姻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会加分，但有时候也会成为加锁，孙构束缚着她，令她只能做个“傀儡”，同样的事要是换做她，夏天晴自问没有这个本事忍受。
　　夏天晴说：“今天的事我不怪尚欣，如果是我，辛苦走到了今天，自然不想因为一个下属就断送前路。”
　　隔了一秒，夏天晴话锋一转，又道：“你虽然答应做人证，可我也要为你考虑。除了你之外，我会另外想其他办法，看怎么做才能将这杯子里的水泼干净。不管怎么样，先谢谢你提供的思路。”
　　“如果你想到了，随时可以找我商量。”江堰应了，忽然又道：“不过要是你不用我这个‘人证’，那刚才的条件……”
　　夏天晴说：“我会履行的，就当是感谢你帮我分析局势。”
　　江堰笑了：“好，一言为定。”
　　……
　　一顿午饭吃了大半个小时。
　　夏天晴吃了八成饱就放下筷子，喝了半杯茶，心总算踏实了一半。
　　江堰胃口不错，他又多吃了两口菜，还喝了一碗汤。
　　吃饭的时候，两人没什么交谈，三道菜都是江堰爱吃的，汤是夏天晴给他盛的，江堰非常自然的接过，也非常专注于碗里的食物。
　　夏天晴只安静的看着，目光滑过他的手背，他拿着汤勺，手背的线条绷紧了些，小臂的肌肉结实有力。
　　她还记得，他的指腹有一点薄茧，他很会按摩穴位。
　　遇到刮风下雨天，她的肩周炎就会发作，肩膀酸疼，脾气暴躁。
　　他下手力气不小，经常按的她想骂人，可按完之后，整个肩膀都会变得松快。
　　夏天晴愣了一会儿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堰放下汤勺，用餐巾擦了擦嘴，问道：“在看什么？”
　　夏天晴抬眼对上他的，“哦”了一声：“没什么。”
　　隔了一秒，她忽然问：“对了，你现在还犯胃病么？”
　　江堰看着健康，身材高，体格壮，却有个小毛病，就是一生气就胃疼，还会积食。
　　江堰说：“偶尔。”
　　夏天晴刚要接话，不妨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人名，“陆明洋”。
　　夏天晴和江堰都看到了。
　　夏天晴将电话接起来，同时站起身，准备离开包厢。
　　“喂。”
　　谁知才走了一步，前方突然横出来一条大长腿。
　　方才还坐得人模狗样的江堰，这会儿已经借着得天独厚的身材优势，挡住了她的去路。
　　夏天晴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江堰却朝她眨了眨眼。
　　电话里传来陆明洋的声音：“一个人？说话方便么。”
　　“嗯……”夏天晴吸了口气，又坐回位子上，“怎么了？”
　　陆明洋说：“因为‘新丰小区’的事，听说‘立阳’的其它项目也被盯上了。昨天早上我也和你说了，既然换了其他结构师，你就不要理会了。现在这种形势，还是最好避嫌。”
　　夏天晴这才想起来，先前她和陆明洋因为“立阳”的事产生过一点小分歧，不过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陆明洋又道：“既然你们公司换了别人，那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夏天晴说：“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陆明洋笑了一下，“昨天是我说话有点急了，不过，我也是关心则乱。”
　　夏天晴也跟着笑了：“我明白，放心吧。”
　　“嗯，那我先去忙了，随时联系。”
　　“好。”
　　电话切断，夏天晴放下手机。
　　江堰也已经收回大长腿，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瞅着她，仿佛审视什么。
　　夏天晴问：“你刚才什么意思？”
　　江堰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和你男朋友会聊些什么？”
　　“有什么好奇的？”
　　江堰轻笑一声，开始分享听后感：“你们好像有点生疏，没有那么的……就是正常情侣之间应有的热情。”
　　夏天晴暗暗吸了口气：“有个外人在，我说话当然要注意一点。”
　　江堰仍是轻描淡写：“昨晚的事你一个字都没跟他提，今天的事你也没找他商量，难道是因为，陆明洋和孙构的关系？”
　　夏天晴没说话。
　　“又或者，你是怕在你和孙构之间，他会选择站在孙构那边？”
　　夏天晴依然不语，只安静的坐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手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把账结了。
　　反正随便江堰说什么，她这会儿是不会动气的，毕竟才请他帮了忙。
　　江堰慢悠悠笑了：“恕我直言，你这段关系长不了。”
　　……
　　此时，某地产公司办公室。
　　陆明洋刚刚挂断和夏天晴的电话，翻开手里的合同看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是“宋可卿”。
　　按了接听和免提键，陆明洋问：“有事？”
　　他的声音很淡，也很冷漠。
　　宋可卿“呦”了一声：“听你的声音，是我打搅你工作了？”
　　陆明洋依然扫着合同，嘴里说：“有事说事。”
　　宋可卿笑道：“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闲聊的，有个事关系到你女朋友，想不想知道？”
　　陆明洋眼神一顿，看向手机：“什么事。”
　　“丁荃昨天来历城了，约见了夏天晴，同时还安排了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男生，呵，听说差点霸王硬上弓呢……”
　　陆明洋的眉头拧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他先是不信，随即起疑。
　　宋可卿没这么无聊，特意打电话编故事，她一定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再转述给他。
　　只是刚才在电话里，夏天晴对此却只字未提。
　　“谁告诉你的？”陆明洋问。
　　“丁荃亲口跟我说的，还说事情搞砸了，让我帮忙想怎么办。哎，‘立阳’现在有一堆烂摊子，谁沾了谁倒霉，我才懒得理她呢。”
　　陆明洋脸色变了变，说：“她说你就信。”
　　宋可卿：“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再一想，丁荃干嘛编这种瞎话呀，她求我帮忙可是很有诚意的，而且她说，当时还有个年轻男人出现，带走了夏天晴。两人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夏天晴似乎很信任他哦……”
　　陆明洋直接把电话切断。
　　……
　　转眼，夜幕降临，城市点亮灯火。
　　夏天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叫超市送了一兜子的菜，换上居家服便进了厨房开始摘菜切肉，忙活了大半个小时。
　　她一边处理着食材，一边想着白天江堰的那些话。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擅长勾心斗角，有的人就是一根筋，有的人脑子转的快，有的人在人情世故上额外开窍。
　　而她除了读书和专业，别的似乎都不太行。
　　临近七点，丰晓晖回来了，进门见到厨房里的阵仗，先是一愣，很快洗了个手，过来帮忙。
　　丰晓晖问：“打算做什么？”
　　夏天晴说：“炒两个素菜，炖一个红烧肉，再做一个汤，怎么样？”
　　丰晓晖看了她两眼，忽然笑问：“有烦心事？”
　　夏天晴手上动作一顿，知道瞒不过丰晓晖，这个习惯也是她自己无意间说漏的，她只要一有烦心事，或是需要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会进厨房，阵仗越大，说明问题越严重。
　　“嗯。”夏天晴应了一声，说：“遇到点麻烦，在想办法。”
　　“什么……”丰晓晖正要问，这时大门开了。
　　萧雨晨也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身的泥土，牛仔裤膝盖的位置磨破了，里面的伤口已经结痂干涸，走路有点不利索，整个人十分狼狈。
　　夏天晴和丰晓晖一起愣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搀扶萧雨晨。
　　“你这是怎么了？”
　　“跟人干架了？”
　　萧雨晨一瘸一拐的挪动到沙发前，坐下去时牵动了膝盖的伤口，哀叫了一声，说：“就是为了跟拍‘新丰小区’那个施工公司的负责人，被发现了，还摔了一跤，靠……”
　　“新丰小区”施工公司的负责人，不就是丁荃么？
　　夏天晴一顿，丰晓晖这时问：“我还以为什么事，你至于这么拼命吗？”
　　“至于。”萧雨晨认真的点头，随即咧嘴乐了：“起码我这一跤不算白摔，嘿嘿，我还真拍到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要把事情解决掉，女主升一级~
　　红包继续，2分有份么么哒！
　　……


第14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几分钟后，萧雨晨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丰晓晖已经拿出家用医药箱，坐在沙发上给她处理伤口。
　　萧雨晨将腿放在脚凳上，嘴里“嘶嘶”的，龇牙咧嘴的表情十分丰富。
　　夏天晴又折回厨房，将红烧肉炖上，等调到小火才走出来，说：“我还以为‘新丰小区’的事情你报道过以后，就告一段落了。”
　　她没有直接问萧雨晨下文，但脑子里始终琢磨着她刚才那句话——“我还真拍到点东西！”
　　萧雨晨接过夏天晴递过来的热水，说：“像是这种劲爆新闻，市民的注意力不会太快转移，而我们媒体这时候就要尽量将它做成电视剧，一集一集的往外抖。”
　　丰晓晖已经涂好药水，又在伤口外面盖上纱布，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接话：“地库塌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接下来就是有关部门介入调查，你们就算花样翻新还能挖出什么猛料？”
　　这个问题也是夏天晴想问的。
　　只听萧雨晨说：“事故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要做的就是填补空档期，满足大众的猎奇心理，不过这事多半是施工方偷工减料的问题，楼盘本身我们是没什么好做文章的，可是施工方的老底呢，还是值得挖一挖的吧？”
　　夏天晴心里一紧，跟着问：“谁的老底？”
　　“就那个‘立阳’的老板啊。”萧雨晨随口接道，转而便觉得奇怪，“咦，天晴，你对这事好像很关注啊？”
　　别说是萧雨晨了，就连丰晓晖都看出来，每次她们坐下来聊社会新闻，夏天晴都不是很在意，她这个人比较务实，会看新闻推送，却不会主动拿出来当话题。
　　夏天晴看了看两人，坦白道：“‘立阳’和我最近正在做的一个项目有关，说实话我是有点在意，我也知道一些这公司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但我没有切实的证据，而这些小动作现在已经危及到我的工作，我还在想办法应对。”
　　从拒绝红包到替换齐健，再到丁荃推出小鲜肉，齐健被开除，这些事一套接一套的，夏天晴一时半刻解释不清楚，只能先把利害关系摆出来。
　　丰晓晖率先问：“难怪我看你今天有点烦，就是因为这家公司？”
　　“嗯。”夏天晴点头。
　　萧雨晨跟着问：“你刚才说的小动作是指什么？跟偷工减料有关，还是图纸有分歧，或者……”
　　只是她还猜完，丰晓晖便猜到了：“因为红包？”
　　丰晓晖一向心细，逻辑能力也强，但是她这么快就猜到重点，夏天晴仍是不免诧异。
　　丰晓晖说：“前两天咱们才聊过的，你当时表情就不太对。”
　　夏天晴扯了扯唇角：“真是瞒不过你。”
　　听到这里，萧雨晨的精神立刻来了，她立马坐直了，两眼放着光：“那这样，天晴，你相信我的人品吧，也相信我的职业操守吧，咱俩做个交换怎么样？”
　　夏天晴：“交换？”
　　“我用我拍到的东西，和‘立阳’对你做的事进行交换，怎么样？”
　　夏天晴安静了两秒，望着萧雨晨充满期待的模样，说：“你的意思是，用你的照片换我的故事。”
　　“对！”
　　夏天晴半晌没言语，她垂下眸子想了一会儿，随即又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进了厨房继续摘菜。
　　萧雨晨见状，刚要出声叫她，却被丰晓晖制止了。
　　“你让她想想，依我看，事情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再给她点时间。”
　　萧雨晨点了下头：“我也觉得是，她今天是有点反常。”
　　……
　　丰晓晖很快进厨房帮夏天晴的忙，萧雨晨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前整理资料。
　　夏天晴做饭的同时，脑子也没有停过。
　　其实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白了，就像江堰说的一样，她被尚欣当盾牌，可她不能只做盾牌，因为丁荃和纪怀德不会对她客气。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击。
　　可是如何反击呢？
　　她的录音起不到关键作用，里面都是她和那个小男生的对话，丁荃说齐健收红包是之前的事。
　　江堰虽然愿意当人证，以他和尚欣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出事，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好把他牵连进来。
　　思及此，夏天晴动作停了，眼睛瞅着前面的空气发直。
　　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包间里江堰对她说的话：“不走寻常路，没有按部就班，另辟蹊径，就注定了她会在大多数人中脱颖而出。”
　　江堰说的是尚欣，可是这里的道理却刺激了夏天晴。
　　如果按照寻常方法去解决眼下的问题，她恐怕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
　　转眼，三人已经吃过晚饭。
　　丰晓晖正在厨房刷碗，夏天晴擦干净餐桌，坐到了萧雨晨面前，神情平静，眼神笃定，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想通了。
　　夏天晴说：“雨晨，我同意做交换，我把我的故事说出来，你把你拍到的东西给我一份。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照片是否对我有用，也不清楚我的故事对你有多大帮助，不过可以试一试。”
　　萧雨晨一怔：“你想好了？”
　　“想好了。”
　　这下，反倒是萧雨晨拿不定主意了：“可是如果我报道了你说的故事，万一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呢，你可要考虑清楚。”
　　夏天晴笑了一下，说：“眼下我面临的问题，是不管有没有你的报道，我的工作都会被影响的，我没办法，只能以毒攻毒。”
　　萧雨晨想了想，将相机里的照片翻出来，说：“这样吧，你先看看我拍的照片，这是‘立阳’的老板，你看认识么？”
　　夏天晴接过相机，定睛一看，第一张照片里是一男一女，他们正往一家酒店里走，女的是丁荃没错，男的比她年轻很多岁，长得白白净净，个子很高，似乎有点像是昨天晚上要主动献身的那个小男生。
　　夏天晴又往后翻，第二张照片是透过酒店餐厅的玻璃拍到的，餐厅里丁荃和年轻男生来到一个座位前，丁荃和另外一个女人握了握手。
　　第三张照片，丁荃和女人坐下说笑，年轻男生坐在女人旁边，很拘谨。
　　第四张照片，丁荃起身正往外走，年轻男生没有跟上，女人正在跟年轻男生说话。
　　如果不是昨天那一出戏，夏天晴肯定一时半会儿还不明白这几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丁荃送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业务可够娴熟的。
　　夏天晴将相机还给萧雨晨，萧雨晨说：“不光这些照片，我手里还有其它的，我也去‘新丰小区’现场采证了，也找业内的人打听过，听说‘立阳’这个公司已经有行政部门在盯了，只是还没有处理。这个照片里的女人应该就是‘立阳’想打通关系的其中一环，‘立阳’的老板丁荃最近老带着小男生小女生到处接触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在干那个……”
　　其实后面的事萧雨晨也不肯定，所以她用词还算委婉。
　　没想到夏天晴听了，直接点了出来：“拉皮、条？”
　　萧雨晨说：“呃，其实这个我还没证据……”
　　“我有。”夏天晴突然落下两个字，不仅吓着了萧雨晨，也惊到了刚从厨房走出来的丰晓晖。
　　“你有证据？”萧雨晨追问。
　　丰晓晖也坐到了桌前。
　　夏天晴被她们俩盯着，有点想笑，说：“其实，我也是丁荃‘拉皮、条’的目标客户之一，事情就发生在昨晚，不过我事前完全不知情，她带来的男生就是照片里的这个，我们还有过对话，我录了音，不过在录音里没有任何足以证明‘立阳’的项目有问题的内容。”
　　说到这，夏天晴又问丰晓晖：“晓晖，依你看，像是这种录音证据，是不是就算我将来告她，用处也不大呢？”
　　丰晓晖说：“只有录音证据的确不够充分，她完全可以说这是你的诬陷。”
　　夏天晴点了下头，丰晓晖的看法就是江堰白天说的意思，她又道：“在这之前丁荃曾经想给我塞红包，但我拒绝了，所以这个过程也没有留下证据。”
　　丰晓晖解释道：“照你的说法，要告她的话的确有难度，一个闹不好还会被她反咬一口。”
　　夏天晴：“其实我不会告她，只是希望借这件事造成一定的威慑力，让她也不敢动我。”
　　萧雨晨接道：“哦，那就看谁更恶心谁了。其实这种事都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事人最怕的就是坏事传千里，一旦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她要计算的可就是长期损失了。除非她不要脸，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
　　夏天晴笑了笑，说：“因为‘立阳’的项目已经被行政部门盯上，加上‘新丰小区’地库塌陷，她最近才会拼命走关系，要是现在又闹出拉皮、条的事，这个公司就算完了。”
　　“对了。”夏天晴跟着又说：“这个照片里的女人，我知道她是谁。”
　　萧雨晨一愣：“谁？”
　　夏天晴：“塞红包这个项目的甲方，你追着这条线查，一定会有收获。”
　　……
　　翌日，清晨。
　　夏天晴一如既往的早起，洗漱，穿搭，到客厅准备早餐。
　　唯一不同的是，客厅里不似大多时候的冷清，丰晓晖和萧雨晨都在家，而且不约而同的起了大早，一个拿着笔记本在餐桌上改新闻稿，一个正在厨房里煎鸡蛋。
　　夏天晴有些诧异，跟两人打了招呼，刚要煮咖啡，见咖啡壶也满了。
　　萧雨晨眼睛都没抬，奋笔疾书时只匆匆说道：“我打算今天就爆料，等着看好戏吧！”
　　夏天晴刚要说，丰晓晖就端着煎好的鸡蛋出来，说：“可以吃了。”
　　前一天晚上，她们三个聊了两个多小时，基本都是围绕着“立阳”的事展开的，丰晓晖也跟两人坦白，其实她现在正处理的业主要退房的案例就是“新丰小区”的，现在知道这么多“立阳”的黑幕，萧雨晨又将“爆料”，等到舆论起来，她会更有信心为业主争取更多的赔偿。
　　夏天晴喝了口咖啡，吃了半个煎蛋，便听丰晓晖问：“怎么样，我看你今天气色不错，是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对付坏人了？”
　　“说实话，我没把握，也没有具体的策略，不过我忽然想白一个道理。”夏天晴说。
　　萧雨晨打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记本，问：“什么道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是顾忌的太多了，才会感到为难。其实只要我放下心里的包袱，盯准对方的弱点攻击，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丢了工作更坏。”
　　“你打算豁出去了？”萧雨晨问。
　　夏天晴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手机响了。
　　是陆明洋的电话。
　　夏天晴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喂。”
　　“上班了么？”陆明洋问，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鼻音略重，像是刚起床。
　　“还没，怎么了？”
　　手机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陆明洋起床了。
　　陆明洋：“我刚得到消息，今天‘立阳’的人会去你们公司，我猜是冲着你的事去的。你要不要请半天假？”
　　“立阳”的人要来Live Life？
　　哦，来借题发挥么。
　　“她来她的，我正常上我的班，为什么要请假。”夏天晴语气淡淡的。
　　陆明洋叹了口气，说：“丁荃这个人我接触过，胡搅蛮缠很有一套，你跟她对峙会吃亏，这种人能躲就躲，要是被这种牛皮糖缠住了，后面会有很多麻烦。”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没说话。
　　她以前还不觉得，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身边每个人都比她以为的更为“圆滑”，又或者说，平时没什么事，大家不会有明显表现，眼下出了事，所有人的应对策略便一个个显露出来。
　　“我不会请假的。”过了一会儿，夏天晴说：“如果她是牛皮糖，我请半天假也躲不过，她今天扑空，可以明天再来，我早晚都要面对。”
　　陆明洋：“天晴，你给我半天时间……”
　　夏天晴却将他打断：“我知道你是好意，作为朋友你提前给我通消息，我也很感激，但这事你帮不了我，我必须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放心吧，也许下午你就能收到消息了。”
　　……
　　夏天晴那边率先切断电话。
　　陆明洋眉头紧锁，脸色阴郁，将手机放在浴室的洗漱台上，又站了一会儿，拿出牙膏牙刷。
　　牙刷到了一半，宋可卿也从床上起身了，她披着陆明洋的衬衫，光着脚走到浴室门口，笑容里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怎么，她不听你的？”
　　陆明洋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又冷又淡。
　　宋可卿也来到洗漱台前，笑道：“你怎么不问问她那晚的事，丁荃给她下套，是谁把她带走的？”
　　陆明洋将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漱口，拿起毛巾擦嘴，径自越过宋可卿走出浴室。
　　宋可卿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但她自觉无辜，他因为夏天晴而堵心，凭什么跟她摆脸呀？
　　宋可卿跟出来，说：“其实你要救她也很容易的，只要你给纪怀德打个电话，暗示他两句，你知道丁荃做了什么小动作，让纪怀德告诫自己的人收敛点，丁荃今天一定不敢放肆的。只不过这样一来，纪怀德一定会告诉孙构，孙构就会在心里记你一笔，长远来看，对你不利。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夏天晴的工作，牺牲一下自己了。”
　　陆明洋煮了咖啡，一直没有搭腔，直到宋可卿把话说完，他倒了一杯，这才拿正眼看宋可卿。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闲话可没这么多。”
　　宋可卿一顿，很快眨了两下眼，无辜极了：“我说的还不都是你心里想的么？”
　　她边说边要搂他。
　　“女人不怕话多，就怕乱嚼舌根。”陆明洋侧过身，坐到沙发上，“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宋可卿被他噎个正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想伏低做小，只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便转身进了卧室。
　　“切！”
　　宋可卿心里有气，换衣服时还愤愤不平，她将衬衫扔在一边，刚要捡起自己的衣服换上，脑子里却灵光一闪。
　　她轻笑了一声，很快爬上床，摆出十分妩媚的姿势，跟着就用手机自拍了一张，背景就是陆明洋的房间，他的床上。
　　呵。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要撕逼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15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夏天晴准时出门上班。
　　车子快到办公大楼时，尚欣发来一条微信：“到了公司先来我办公室。”
　　显然，这是大战前夕尚欣要点兵了。
　　夏天晴回道：“好的。”
　　数分钟后，夏天晴来到办公大楼电梯间，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复工作邮件，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队伍最后面。
　　不知什么时候，她身边多了一股存在感，跟着传来低沉的嗓音：“我还以为你昨晚会失眠。”
　　是江堰。
　　夏天晴没看他：“我睡得很好。”
　　“看得出来。”江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红光满面的。”
　　夏天晴斜了他一眼。
　　电梯来了，众人鱼贯而入。
　　夏天晴和江堰在最后面，两人刚踏进电梯，电梯就响起“滴滴”声，超载了。
　　夏天晴没动，看向江堰。
　　江堰迈开长腿走出电梯，漆黑的眼眸和她隔着门对视。
　　电梯又响了：“滴滴！”
　　江堰缓缓笑了，直到夏天晴面无表情的走出来。
　　“……”
　　电梯门关上。
　　这回，两人站到了队首。
　　进电梯时，夏天晴很快就被挤到角落。
　　江堰比她高了半个头，就挨在她身边。
　　夏天晴很想屏住呼吸，可她坚持不了这么久，电梯走走停停，从一楼到十六楼起码三分钟。
　　江堰身上的气息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许久不曾闻到，熟悉是因为过去那些记忆正在被逐一唤醒。
　　他身上的温度本来就比她高，这样挨着她，只隔了彼此身上轻薄的夏衫，那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也令这个电梯变得憋闷起来。
　　夏天晴故作镇定的闭了闭眼，冷着脸，直到电梯停在十楼，下去一波人，空间宽敞了。
　　江堰也跟着挪开，靠向对面的电梯墙。
　　他在低头玩手机。
　　夏天晴扫了一眼，又看向上面滚动的数字，十四楼了。
　　除了他们，人都走光了。
　　电梯门最后一次合上。
　　江堰将手机揣进兜里，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昨天才帮你出谋划策，死了不少脑细胞，今天就对我这个态度……夏工，你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
　　夏天晴正色道：“你帮了我，我心存感激，但这是在公司范围，不要忘了，你我只是‘刚认识’的同事。”
　　“哦，心存感激。”江堰意有所指，阴阳怪气。
　　直到夏天晴横过来一眼，电梯也到了。
　　江堰率先迈开长腿，同时撂下一句：“假正经。”
　　三个字淡淡的，飘在空气里，飘进夏天晴的耳朵里。
　　她在原地愣了两秒，瞪着他的背影，满脸的不可思议。
　　“有病。”
　　……
　　夏天晴直接去了尚欣的办公室。
　　和昨天一样，尚欣的秘书崔源提前准备好了咖啡，夏天晴坐下时喝了两口。
　　尚欣靠在办公椅里，仿佛有些疲倦：“怎么样，一天的时间，有想到应对办法么？”
　　夏天晴没有回答，反问：“尚总，你现在这么问我，是以公司创始合伙人的身份，还是以学姐的身份？”
　　尚欣：“两者没有区别。”
　　“也就是说我没有退路了，如果我对抗不了将要发生的事，我只能离开。”
　　“你知道，Live Life不养庸才，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过的难关，虽然是我把你挖过来的，但我不能一直袒护你。”
　　夏天晴忽然很想笑。
　　“你既不能袒护我，又不放心我，所以才把我叫过来问问准备是否充分。不过我也能明白，你上面有孙总压着，你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尚欣垂下眼睛，说：“你可能会觉得不公，可能想不明白为什么摊在你头上，但这些无谓的事情想也没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要问为什么，只需要去执行、解决。”
　　“那么请问尚总，我需要执行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让孙总、你和公司满意呢？”夏天晴毫不退缩，平视着尚欣。
　　尚欣也看向她：“让‘立阳’从此以后都不敢来招惹Live Life，和你。”
　　……
　　夏天晴回到部门以后，迟迟没有投入工作，一直坐在椅子上看Ipad。
　　直到十点刚过，助理过来通知她，说有客户来了，尚欣让她过去会议室面谈。
　　夏天晴推开会议室的门，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丁荃，她正坐在那里喝着茶，尚欣就坐在丁荃对面，两人的闲聊仿佛刚告一段落。
　　见夏天晴来了，尚欣率先说：“好了，夏工来了，丁总，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开始了。”
　　丁荃对夏天晴笑了笑，眼神里是满满的算计：“夏工，咱们又见面了。”
　　夏天晴没什么表情，关上门后走到桌前，仿佛对丁荃的来意毫不知情一样，问：“原来是丁总来了，要谈什么？”
　　丁荃没理，转而问尚欣：“尚总，大家都知道夏工是你的人，也是你们Live Life高薪请来的结构师，所以有个问题我想先请教一下。”
　　尚欣：“您请说。”
　　“我想问，如果夏工在工作中上出现纰漏，怠慢客户，你们会怎么处理呢，是大事化小呢，还是一视同仁？”
　　丁荃今天不仅是来“兴师问罪”的，更是恶人先告状，当然她不会贸然前来，一早就问过了纪怀德，纪怀德又和孙构通了气。
　　按理说，纪怀德要搅合Live Life的人，就等于是跑到尚欣的地盘上拉屎，孙构理应挡开，可这次矛盾的中心是夏天晴，孙构对她早就有意见，便告知尚欣，丁荃要来讨个说法，到时候走个过场，就算丁荃做得不对，夏天晴也有责任，刚好趁着机会教教她。
　　说是“教”，只是客气的说法，这事一个闹不好，夏天晴就会留污点，甚至滚蛋，今天的事也会在业内传开，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她以后都不可能逢人就解释。
　　但孙构都发了话，尚欣就算再想保，也爱莫能助。
　　尚欣瞅着丁荃，缓缓笑道：“夏工的确是我们结构部的招牌，但再金贵的招牌，也要遵守公司的规定，没有特权。丁总，有什么意见，您只管提。”
　　尚欣边说边拿出手机，调出录音软件：“这样，咱们都录个音，将来要是有其他问题，有录音为证也方便些。”
　　丁荃自然不会拒绝，按了录音软件之后便双手环胸，斜了始终站在桌前不发一言的夏天晴。
　　“尚总，你也知道，我们‘立阳’的项目需要夏工出一份加固设计图，夏工给我们提的意见，我们也都认可，但是在沟通上出了点问题，夏工似乎对我们有了误会，事情还没谈完她就走了。接着你们公司就换了一个结构师齐健过来，我们和齐健也开了一次会，他也去看了工地，本来说的好好的，结果一转眼，他就被你们公司开除了。”
　　丁荃一副挑事精嘴脸，相比之下，尚欣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始终挂着微笑。
　　夏天晴观察着这两个女人，始终没什么表情，仿佛丁荃告的根本不是她的状。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按理说她应该觉得好笑，或是愤愤不平，可是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能保持平静。
　　再看尚欣，夏天晴不禁自问，如果今天换做是她坐在那个位子，她能否也像尚欣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丁荃演戏呢？
　　这时，丁荃说：“我们觉得很奇怪呀，就去问齐健怎么回事，没想到齐健跟我们说，他是被上级陷害了，污蔑说他收红包，还说我们的工程有问题，不照程序办事，根本就不打算按照图纸加固，还收买了上上下下好多人！哎呀，项目做到一半就被人泼了一身脏水，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尚总，如果Live Life不想和我们合作，不打紧，我们还可以找别家，你们说一声就是了，可是像现在这样抹黑我们，我们‘立阳’也不是好欺负的！”
　　丁荃告完了状，生气的喝了口茶，姿态摆得足足的。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直到尚欣不紧不慢的问：“事情我大概听明白了，请问丁总，齐健所说的被上级陷害，这个上级指的是谁呢？”
　　丁荃说：“还能是谁呀，当然是这位夏工了！”
　　“哦。”尚欣这才转过头，看向夏天晴，笑问：“天晴，丁总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夏天晴吸了口气，开口时声音平定：“齐健被公司开除是因为收红包的事，这层意思是丁总前天晚上约我见面时亲口说的，而丁总所谓的项目还没谈完我就走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因为我拒绝收这个红包。”
　　“你根本就是血口喷人！”丁荃叫嚣：“我前天是约过你，我那是因为齐健的设计图我们不满意，我们更看重你夏工的专业，所以开会讨论，决定给再头跟你修复关系，结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道歉，第二天还到处说我们发红包！”
　　还真是黑白颠倒。
　　夏天晴扯了扯唇角，有点想笑，就像是看小丑戏一样。
　　丁荃质问道：“你说我们用红包收买你，你有证据吗？”
　　夏天晴摇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收，又哪来的证据呢？
　　丁荃：“那齐健收红包你有证据吗？”
　　夏天晴：“没有。”
　　丁荃得意了：“那我再问你，你说我们不想按照加固图纸办事，所以才收买你们，这事你有证据吗？”
　　夏天晴更想笑了：“也没有。”
　　丁荃一拍桌子：“尚总，你可都听到了，你们这位夏工什么证据都没有，张嘴就胡说八道，抹黑我们公司，现在已经给我们造成很坏的影响，你说这事应该怎么办吧！”
　　丁荃话落，会议室里又安静了片刻。
　　丁荃在等尚欣表态，更是认准了尚欣不敢明目张胆的替夏天晴洗白，她还就不信了，夏天晴没了靠山，还能牛逼到哪里去，一天到晚端着专业，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尚欣轻叹了一声，问：“天晴，你还有没有要说的？”
　　这一声叹息，意味非常，似乎大局已定。
　　夏天晴垂下眼想了两秒，抬起眼皮时仿佛比刚才更加淡定了，反问尚欣：“尚总，是不是如果我拿不出证据，刚才丁总给我安的罪名就会坐实？”
　　尚欣扬了扬眉，说：“差不多。”
　　夏天晴又问：“那公司会怎么处理我？内部处分，还是开除。”
　　尚欣似是笑了一下：“具体处罚措施，我们要开会才能决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不过如果这些事坐实了，不仅会对‘立阳’造成名誉损失，对Live Life也是一样。”
　　夏天晴轻轻地“哦”了一声，说：“看来，就算我不愿意，也必须拿出点东西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只是隔了一秒，夏天晴又故作为难：“可是我接下来拿出的证据，可能会进一步有损‘立阳’的名声，我希望尚总能批准。”
　　尚欣没动声色，转头看向丁荃：“丁总，你看呢？”
　　丁荃又拍了一下桌子：“让她拿，我还就不信了，要是证据是假的，我们‘立阳’会考虑追究法律责任！”
　　尚欣笑道：“既然丁总没有异议，那么天晴，你就拿出来吧。”
　　夏天晴点了下头，将一直拿在手里的Ipad放在桌面上，按了两下，很快将之前的录音播放出来。
　　录音里是夏天晴和丁荃安排的年轻男生的对话。
　　丁荃一脸不耐烦的听着，时不时还嗤笑一下，直到录音结束，她拍了两下掌，说：“哎呀，真是精彩，想不到你为了抹黑我们公司，还特意做了这么一段录音呐，哪里找的临时演员啊，这能说明什么呢？”
　　的确，录音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丁荃的声音，丁荃反咬夏天晴污蔑造假，这种说法也是成立的。
　　尚欣跟着说：“天晴，这段录音的确说明不了什么，除非是视频，而且明确拍到了丁总，否则……”
　　夏天晴看了看尚欣，又扫向丁荃，说：“我还有其他东西，不过不是视频，是照片。”
　　“切，什么照片啊，照片能说话么？”
　　夏天晴没吱声，又按了两下Ipad，调出萧雨晨给她的照片。
　　丁荃起初还不以为意，以为夏天晴拍到的是那晚她和那个男生纠缠的照片，只随意扫了一眼，没想到一看之下，人却愣住。
　　这些照片尚欣自然也是第一次见，也是意料之外，半晌没有言语。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夏天晴一言不发，只用手滑动屏幕，想展示幻灯片一样，让两人看清所有。
　　直到最后一张落幕，夏天晴将Ipad合上，淡淡道：“尚总，那天晚上丁总安排给我的男生，就是照片里的这个人，不止如此，丁总还将他介绍给这个项目的甲方代表。我想请问丁总，如果你们的项目没有问题，你们也打算按照正规程序办事，那你为什么还要送这么大一份礼给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撕完了，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女主热身结束，原地升级。
　　至于大家想看到的成长，会逐步呈现，女主会往上爬，也会遇到拦路虎。没有阻碍就没有进步，这些都是动力！
　　男女主的“纠葛”很快就会讲到，男主男二的关系也会吓你们一跳的。
　　另外，这几章还是免费，到18章开始v，v第一天有大肥章降落~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丁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她不敢往下想。
　　之前她在“新丰小区”的工地附近被一家媒体跟拍，还让司机尽快开车躲过去，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怎么想到，在酒店附近的活动也入了镜。
　　“你……你这是哪来的？就这么几张照片，你凭什么就说是我要安排你们那个！你这是污蔑，我可以告你！”
　　夏天晴眨了两下眼，没说话。
　　倒是尚欣问：“天晴，照片哪儿来的？”
　　夏天晴笑了一下，说：“是一个媒体朋友给我的。”
　　丁荃立马站起来，叫道：“哦！难怪了，难怪最近出现好多对我们‘立阳’不利的消息，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的！你等着，我一定会告你，Live Life也脱不了干系！”
　　夏天晴目光淡漠的看过去，也没有等尚欣发话，便问：“‘新丰小区’地库塌陷是新闻事实，难道是编造的么，如果是，丁总怎么不去告？”
　　丁荃一噎。
　　尚欣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夏天晴继续问：“丁总要告我，根本不需要通知我。我的录音和这些照片是事实，你可以辩解是我伪造的，等照片稍后在媒体上报道了，丁总再来问罪说我搞小动作，我随时奉陪。要是最终结果证实是我一直在诬陷‘立阳’，我绝对无话可说。”
　　“至于录音和红包的事……”夏天晴顿了一秒，又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把故事讲给媒体听了，等将来丁总告我诬陷的时候，我也会递交我的证据。到底是真是假自有专业人士去评断，我相信它们对于现在‘新丰小区’被查地库塌陷的案件也会起到一些参考作用。‘新丰小区’的业主们，和同样面临买房问题的广大网友，也会关注这件事，让大家都来看看建筑业的暗箱操作——为了牟取暴利而视人身安全于无物，给结构师送钱、送人，收买不成就威胁。”
　　只是不知道，丁荃的“立阳”还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
　　丁荃脸色白如纸，半晌说不出话，脑子忽然有点乱，本来她只是想把夏天晴从这里挤兑走，这样唯一的障碍物就铲除了，以后再有类似的操作也会方便许多，而且有了前车之鉴，尚欣也没本事再找一个不识相的拦路。
　　但丁荃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夏天晴会和媒体挂上钩，她的节奏一下子全被打乱了。
　　如果是闹到整个历城都开始关注“立阳”的内幕，到时候可就不是争辩是真是假的问题了，造成社会动荡，有关部门一定会盯死“立阳”，她哪还有闲功夫去管夏天晴呢？
　　丁荃一屁股坐了下去，瞪着夏天晴，还想再说点什么。
　　夏天晴却已经收回视线，看向尚欣：“尚总，就算公司对我的话存疑，我也没有怨言。到底是谁在泼脏水，我相信‘新丰小区’的事故调查和媒体爆料，足以证明‘立阳’做项目的手段，里面到底存在多少纰漏。到那时候，丁总对我的指责，也会不攻自破。”
　　……
　　丁荃灰头土脸的离开了Live Life。
　　许久之后，夏天晴和尚欣依然留在会议室里。
　　夏天晴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暗暗呼了口气，随即抬眼，迎上尚欣的目光。
　　尚欣一直望着她，忽然笑问：“走出舒适圈的感觉怎么样，爽么？”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还算不坏。”
　　尚欣：“你以前一直讲专业啊，原则啊，讲的我都快听烦了，现在事实证明了，人类社会不是只有那些，做事之前要先做人。”
　　夏天晴：“人善被人欺，我不反抗，就任人鱼肉，是么？”
　　尚欣没说话，笑意也渐渐收了。
　　夏天晴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我的专业足够好，只要我是个金招牌，那些所谓的风险、风浪，再大也掀不到我身上。原来我错了。”
　　尚欣似是嘲讽：“树大招风，越是优秀的人，越危险。”
　　夏天晴没接话。
　　尚欣话锋一转，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一仗有多凶险，你那些照片如果不是关系到媒体，如果‘新丰小区’不是刚好出了事，丁荃的胡搅蛮缠你根本赢不了。除非，你还有其它后手。”
　　夏天晴嘴唇动了动，本想提到“江堰”，却又咽了回去。
　　她的确有后手，只是事已至此，既然没有用上，自然无谓再提。
　　见夏天晴沉默不语，尚欣接着说：“不过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本来还在想，只要你稍微表现出那么一点进取心，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我这次就算豁出去，也会把你保下来。但我没想到，你这次斗心这么旺。”
　　夏天晴问：“斗心？”
　　尚欣笑了道：“你自己没发现么，你刚才的模样，不仅求生欲旺盛，而且非常有攻击性，在你拿出照片之前就有预兆了，到了后面丁荃甚至毫无招架之力。”
　　是么？
　　夏天晴凝眉回忆了一下，却没有强烈的感觉。
　　夏天晴解释道：“是她逼我的，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工作，不希望辛苦多年累积的专业名声被她一盆脏水毁掉。”
　　尚欣却说：“天晴，我说过，你在这方面是有潜力的，只是你太懒了，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因为你专业强，所以那是你的舒适圈，你觉得只要在这方面继续强下去，你就越安全。其实这个壳子很容易攻破的，今天只是一个丁荃而已，根本不入流，将来你或许还会碰到纪怀德那种人，甚至是孙构，你以为这个壳子能挡得住？难道你能把专业书拍在他们脸上么？”
　　夏天晴一时没言语，她在思考尚欣的话，也确实受到了一些触动。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天丁荃的“借题发挥”真是给她上了非常生动的一课，她也从中明白了一些东西。
　　的确，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池，在“勾心斗角”这个领域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丁荃从没有说她专业不行，相反，丁荃还十分肯定她的专业，只不过在肯定之余，给她的人品泼了一盆脏水。
　　试问她用专业如何洗清人品呢？
　　想到这里，夏天晴又一次看向尚欣，忽然问：“学姐，你之前说孙总已经听过录音了，是你发给他的么？”
　　尚欣一顿，说：“不是我发的，不过确实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
　　夏天晴皱了下眉，不是很明白。
　　尚欣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说：“孙构听到录音，就等于让丁荃知道你有录音这件事，丁荃一定会借题发挥，说你污蔑她。”
　　夏天晴问：“你是想切断这条路，让我再想别的办法。”
　　尚欣说：“这么容易被否定掉的证据，根本毫无用处。只有断了它，才能逼你一把。”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想不到呢？”
　　这话问出，安静了几秒。
　　尚欣轻笑一声，有点冷：“你第一天来公司，我就说过，Live Life不养庸才。”
　　夏天晴没接话，却从背脊爬上来一股战栗。
　　职场是斗兽场，“文明人”的搏斗就算不见血，也能刀刀刺中要害。
　　以前，是她想的简单了。
　　……
　　夏天晴走出会议室时，已经临近午休时间，她拿着Ipad和手机没有回部门，转而坐电梯去了楼下的共享办公区。
　　这栋后现代风的建筑大楼最有特色，就是划出其中三分之一的面积做成共享办公室，很多年轻创业者都会来这里租赁临时办公位。
　　自主创业已经是时下一大特色，历城走在前列，共享办公也跟着成了热门产业。
　　不过夏天晴以前只是听说这里规划的很成熟，从没有来过，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她的生活里似乎只剩下工作了。
　　的确，她待在舒适圈里太久了。
　　夏天晴初来共享办公区，还不知道怎么操作，拿了一份说明书看了看，随即到前台支付租金。
　　这里的办公位大概分两种，一种是自由的，只需要交一个基本的租金，就可以在公开区域随意找个工位，还有一种是固定的私密空间，租金较高，但不会有陌生人打搅。
　　夏天晴本能的选择了后者，交了钱，便按照坐标一路穿过自由办公区，来到最里面的角落。
　　自由办公区那边人很多，有的三、四个坐在一起，彼此之间并不熟，都是各行业的创业者，坐在这里聊工作，聊生活，拓宽人脉。
　　私密区域相对人少了很多，每个空位都被隔离在独立的玻璃房里，隔音，独立，方便商务洽谈，或是一个人忙碌。
　　夏天晴在玻璃房里转了转，面积不大，也就五平米左右，有电脑桌和椅子，有电源，还有个小书架。
　　她将Ipad放下，先出去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回来时手机响了一下。
　　夏天晴坐下一看，是江堰发来的微信。
　　“赢了还是输了。”
　　夏天晴回道：“险胜。”
　　江堰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又问：“人呢？”
　　夏天晴随手就将自己的地址发过去，只是刚发完就愣了一下，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告诉江堰的。
　　她皱着眉，想着要不要把消息撤回。
　　但犹豫了几秒，见江堰也没有回复，估计他也不会当回事。
　　夏天晴转而点开邮箱，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看工作邮件。
　　约莫三、四分钟，身后的玻璃门响了两声。
　　她回头一看，江堰就站在外面。
　　没等夏天晴开门，江堰就擅自进来了，还非常自觉地坐到另一张转椅上，一双大长腿随意舒展，控制着转椅在原地转了一圈，就势打量空间局促的玻璃房。
　　等他转回来，朝夏天晴微微一笑。
　　夏天晴问：“你来干什么？”
　　“来分享你的战果啊。”
　　江堰长腿支地，屁股下面的转椅跟着挪到她跟前，手肘刚好搭在电脑桌上。
　　夏天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堰单手托着头，说：“你在这家公司没有半个朋友，就我这么一个熟人，而且脑子好使，还愿意给你出谋划策，这么大便宜你不占，除非你是笨蛋。”
　　这要换作以前，夏天晴肯定赏他一个白眼，但事到如今，她也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
　　他是很聪明，脑子也的确好使，要是他不愿意贡献脑细胞，她求都没用。
　　夏天晴想了想，将手里的半个三明治包好，转过来，问：“现在是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在会议室跟人吵架了？”
　　江堰挑了下眉：“你在乎这个？”
　　“不在乎，不过会议室隔音不好，我估计会有人听墙角，所以问问。”
　　江堰“哦”了一声：“你现在可出名了，所有人都在讨论你的吵架功力。”
　　夏天晴没说话。
　　江堰品评了一句：“虽然有点泼辣，不过这样也好，不立威不足以服众。”
　　夏天晴没理他这茬儿，安静两秒，转而道：“刚才和丁荃对峙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
　　“说来听听。”
　　“我总觉得，尚欣要……”
　　只是这话说了一半，夏天晴就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来江堰和尚欣的关系，虽然还不确定具体的，但两人一定走得很近，
　　还有，刚才在离开会议室之前，尚欣突然跟她这样说道：“丁荃给你送人的事，不用往心里去。她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我好这口，所以她就以为我带的人有同好。”
　　夏天晴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但震惊什么呢，她又说不清，或许除了尚欣好这口之外，还震惊于她的坦白吧。
　　思绪飘到这里，夏天晴又扫了一眼江堰，忽然想，如果是尚欣的话，她会喜欢哪种小男生呢？
　　像是江堰这样的男人，女人似乎很难抗拒吧？
　　所以尚欣好的是这一口？
　　夏天晴以己度人的琢磨片刻，看待江堰的眼神也越发古怪，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江堰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问：“你看什么呢？”
　　夏天晴一怔，醒过神说：“哦，没什么。”
　　她随手拨了下头发，将碎发别到耳朵后面，露出微微翘起的耳垂。
　　江堰扫了一眼，勾了勾唇，又把话题找回来：“你刚才话说了一半，你说尚欣要什么？”
　　夏天晴开始装傻：“什么？哦，我突然忘了……”
　　江堰却很直接：“你是不是想说，尚欣要反孙构。”
　　夏天晴愣住了。
　　可她来不及反驳，眼神就把她出卖了。
　　“我没有，你别胡说。”
　　“你有，你的眼睛会说话。”
　　“你……”
　　四目相交，默默对峙了两秒。
　　夏天晴绷紧下巴，死不承认。
　　江堰慢悠悠道：“孙构和纪怀德这一代人的手段早就过时了，他们年轻时候靠着一些肮脏手段上位，得了甜头，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懒得创新，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一套，就算尚欣不出手，也会被其它人踩下去。”
　　夏天晴狐疑的想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年轻时有什么手段，谁告诉你的？”
　　江堰“啧”了一声：“有心知道自然会知道，也就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盯着破图纸，就连尚欣都看不下去了，非得借这次的事逼出的你野性，估计也是怕你家养太久，早晚养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_→其实丁荃这种人还是少数的，虽说施工方的胆子都有点大，胆小的做不了这个，但大部分都是ok的，不会出格。当然也有个别胆子大的让人惊掉下巴的施工方，比如泉州酒店后续，本来以为从设计图上就要查，现在才发现原来连设计图都没有，就敢硬来，他们以为这是在堆乐高么，典型的胆肥但智商不足。
　　好啦，骚气四射的江弟弟带着小红包来喽，2分有份么么哒~
　　……


第17章 Chapter 17
　　Chapter 17
　　“估计也是怕你家养太久，早晚养废了。”
　　听了江堰的话，夏天晴好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儿，她才说：“其实我是不是清白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别人眼里我有问题，那我就是有问题。这个道理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轮到自己头上，会这么荒谬。”
　　江堰没接茬儿，只是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瞅着她。
　　夏天晴问：“你看什么？”
　　江堰说：“看你啊。”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江堰笑了一下，透着狡猾：“还有一种情况，是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清白，也没有用，只要决定你生死的那个人，对此视而不见，还想让你死，其他人的看法就毫无价值。”
　　夏天晴歪着头，直勾勾的望着江堰。
　　他不闪不躲，漆黑的眸子如同深夜里冰冷的湖面。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天晴总觉得他这番见解不是听来的，看来的，而是有感而发，可是他才二十七岁，他已经经历过这些了么？
　　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又或者，是她太单纯了。
　　“你比我小三岁，我还不如你，今天的事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根本不用费神，就能处理妥当。”夏天晴说。
　　江堰随口道：“哦，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因为一有苗头，你就会把它掐死？”
　　“其实不管是孙构还是尚欣都会看人下菜碟，如果对象是我，他们根本不敢这么做。”
　　“为什么？”
　　江堰忽然放下翘起的腿，身体前倾，眼睛弯了弯，轻轻吐出这样一句：“就算他们要选个人当炮灰，也得先衡量会不会被炸得缺胳膊断腿，一个闹不好，就把自己搁进去了。”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夏天晴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看见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但她没有躲开，只是用同样轻的声音说：“原来你是杀伤性武器。”
　　“你才知道？”江堰斜着她。
　　夏天晴眨了一下眼，忽然从心里升起一点求生欲，笑道：“好在我和你不是敌人，你也是我在这个公司里唯一能说这么多话的朋友，以后有你给我提醒，我大概能躲过很多地雷。这么看来，我应该感到很荣幸。”
　　江堰似是有点诧异。
　　这绝不是夏天晴会说的话，她一向嘴硬惯了，又喜欢端着，突然这么低眉顺目的称赞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假。
　　不过倒是很入耳。
　　江堰慢悠悠的笑了。
　　夏天晴看着那笑容有点发毛，里面有一些她品不出来的东西，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意。
　　夏天晴问：“你笑什么？”
　　江堰又往前靠了些，手肘就搁在电脑桌上，另一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说：“你突然这么夸我，我有点心花怒放。”
　　夏天晴下意识屏住呼吸，想往后错，却顶住椅背。
　　“……你是这么没定力的人么，夸两句就飘。”
　　“那还不是因为你以前老说我？”
　　她说过他？
　　夏天晴完全想不起来：“我说你什么了？”
　　江堰轻扯了下唇角：“你说我……自由散漫，没有责任心，浪荡，随心所欲，自我，心眼小。”
　　夏天晴眨了两下眼，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他几个意思，之前才帮过她，现在就打算清旧账了？
　　夏天晴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我就没有夸过你么？”
　　江堰懒懒道：“也是有的，你好像夸过我皮肤好，身材好，体力好，长得可口，让你很有食欲……”
　　夏天晴倒吸了一口气，眼睛都睁大了：“这话我没说过！”
　　“你说了。”
　　“我……我是说过你长得帅，长得高，人也有活力，但我没说过‘可口’！你跟我的食欲也没关系！”
　　“你说了，你在心里说了。”
　　“呸！”
　　夏天晴终于忍无可忍，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对着眼前这张俊脸口吐芬芳。
　　江堰乐得露出一口白牙，低沉的笑声在喉咙里滚动着：“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假正经。”
　　夏天晴脸都红了：“你放屁。”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纠缠，江堰就是在给她下套，还乐呵呵的看着她往下走，可她实在忍不住，一天之内被他说两次“假正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非得好好论论不可！
　　“我问你，我怎么假正经了？”
　　“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我，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江堰开始列举证据。
　　“长得帅的我都会多看两眼。”
　　江堰轻轻眨了下眼，半含春色：“可你不仅看，你还用眼睛脱我衣服。”
　　夏天晴的心跳瞬间停跳了半拍：“你胡说！”
　　“你看，死不承认，还不是假正经？”
　　“你……”夏天晴气得眼前发黑，吵着吵着竟然又回到刚才，死循环。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抬起有点发抖的手指，用力戳中江堰的锁骨，将他向后推开一臂的距离。
　　“江堰，你答应过的，你我的关系要……”
　　“知道，要回到第一次见面么，你唠叨好几次了。”江堰靠着椅背，掏了掏耳朵，话锋一转，又道：“可我怎么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儿，发展还是很快的？”
　　夏天晴脸上更热了：“不管以前怎么样，我现在已经够难做了，不想再因为工作以外的事被人议论。”
　　夏天晴的眼睛里全是警告。
　　好一会儿，江堰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瞅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瞧不明白，捉摸不透。
　　片刻后，江堰站起身，淡淡道：“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夏天晴默默翻了个白眼，拿起半个三明治咬了一口。
　　江堰推开玻璃门，正准备走，脚下忽然一顿，侧头撂下一句：“你怕这个怕那个，他们会因为你害怕就不存在么，其实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别人的是非没那么重要。”
　　……
　　江堰离开共享办公区，慢悠悠的往公司溜达，一路上都噙着笑，沿路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娱乐了夏天晴，江堰脑海中还在回味。
　　明明是个假正经，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该看得早就都看过了，连彼此的喜好厌恶都一清二楚，还跟他面前装。
　　偏偏，他还就喜欢拆包装，一层层的拆，早晚有一天非得把那些伪装保护色统统拆光。
　　哦，这次重逢他还发现夏天晴多了一个坏毛病，动不动就给自己立flag，每立一个还插上一枚小棋子。
　　真是不嫌累。
　　江堰刚溜达回部门，就发现办公桌上多了两包零食，他挑挑眉，向四周一看，很快接收到两个女建筑关爱的眼神。
　　Live Life的建筑和结构两大部门，男女比例都有点失衡，结构部除了主管夏天晴，其他都是男的，建筑部除了江堰和李胜轩，其他都是女的。
　　两大部门时常合作，也时常为了业务掐架，互黑，恩怨深，感情也深，按理说找另一半足以在内部消化，偏偏建筑都是艺术生，结构都是理工生，理工男太直男，有的还不注意个人卫生，建筑部的女同事一个个宁可单着也不愿和那边凑对。
　　可想而知，江堰的出现简直就是春回大地，让建筑部一干单身女同事都跟着发飘。
　　江堰坐下拆开零食吃了两口，闲的没事，趁着午睡前点开聊天群看了两眼，直到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一看，是尚欣发来的。
　　“来公司两天了，适应的怎么样？”
　　江堰回：“还可以，同事们对我都像是春天般温暖。”
　　尚欣笑了下：“你这么会哄人，走到哪里都吃得开，我是不担心你被欺负的，那业务上呢？”
　　“哦，我手里还没活儿，等分配。”
　　“马上要来一个新项目，对你可能有点难度，想不想试试看？”
　　要来新项目？
　　江堰琢磨了一下，说：“既然对我有难度，是不是能给我配一个靠谱点的，能让我多学点东西的结构？”
　　一栋建筑光有外部设计还不够，就算建筑师再有创意，也需要一个把控技术和安全的结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协同合作。
　　尚欣：“放心吧，这是你来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一定给你找个最靠谱的，保证安全的把你带上道。”
　　江堰发了个表情：“最好是既稳重又严格，专业能力强，讲原则，眼里不揉沙子的那种，这样才能督促我。”
　　尚欣有些意外：“看来你是真的准备踏下心好好钻研了。好，严师出高徒，你有心上进，我一定支持。”
　　江堰勾起唇角：“谢谢姐。”
　　……
　　夏天晴上午怒怼“立阳”老板丁荃的消息，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终于在午休期间爆炸开了。
　　先是Live Life内部的人在聊，很快这些人又将消息扩散给其他同行，同行们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也都纷纷加入。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八卦消息和花边新闻，看热闹不嫌事大，公众号也时常推送哪个工地又出事了，每一条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或许不是人人都认识夏天晴，也不是人人都见过丁荃，但“新丰小区”地库塌陷的新闻前几天才刚爆出来，眼下还没过热乎劲儿。
　　“新丰小区”的施工方就是丁荃的公司“立阳”，这“立阳”背后的靠山是纪怀德，纪怀德又是孙构的老朋友，孙构有个前妻叫尚欣，尚欣有一家名叫Live Life的建筑事务所，在业内颇有名气，夏天晴就是Live Life的金字招牌。
　　这兜兜转转一大圈，关系千丝万缕，合着闹了半天是“一家人”起了内讧？可真是太精彩了！
　　这里面的人物关系很快就被人梳理的一清二楚，最后还不忘补充，孙构这两年十分器重一个年轻有为的甲方，名叫陆明洋，而陆明洋呢正是夏天晴的男朋友。
　　借着这股风，夏天晴莫名奇妙的又走红了一把。
　　有人说，夏天晴原本已经待不住了，Live Life想把她踢出局，而丁荃就是个由头，但没想到夏天晴攻击性这么强，竟然反杀！
　　有人说，其实夏天晴的地位十分稳固，她要是离开了，Live Life在短时间根本挖不到与之并肩的另一个，所以要踢她出局的说法根本站不住，应该是因为丁荃的“立阳”最近接连出事，纪怀德想弃卒保帅，所以借Live Life的手来铲除棋子。
　　还有人说，“立阳”这家公司的手段一向肮脏，背地里一套一套的，已经有不少同行吃过亏，自然也有不少人拿过好处，听说夏天晴一早就拒绝了这家的红包，放着那么一大笔钱不要，要么就是大傻子，要么就是提前收到风，知道“立阳”蹦跶不久，这才摆足姿态严词拒绝。
　　一时间，众说纷纭，风声四起，越说越邪乎，到底哪个版本才最接近真相，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到了下午，这股劲儿已经有点疲软了，就算再闲的没事，聊几个小时也够了。
　　各同行们正准备转头忙自己的，谁知这时，网络媒体上突然爆出消息，又将“立阳”的事推向一个高峰。
　　先是有人曝出一组照片，指建筑业某施工方女老板，为了拉拢业务，就收买几个二十出头的小鲜肉贿赂合作方。
　　照片里的人虽然已经打了马赛克，但很快就有人认出女老板就是丁荃。
　　很快，又有消息曝出，称这位女老板为了给自己的烂尾工程打通关系，还经常包大红包给负责验收的人员，比如结构师，比如监理。
　　结果，女老板这次一个不小心玩砸了，手里两个项目相继出纰漏，一个因为地库塌陷而被媒体报道，业主们还要集体告发，另一个虽然还没出大事，但是因为加固问题，先后已经换了两位结构师，第一个结构师拒收红包，直接掉头走人，第二个结构师收了红包，却很快东窗事发，被公司辞退。
　　这一连串的爆料等于直接把大家猜测的故事补全了，原本已经聊不出花样的八卦，一下子又变得丰富多姿。
　　有人说，夏天晴肯定是提前收到风了，这红包的确不能收，收了就把自己搁进去了。
　　有人说，丁荃哪来的那么大脸，她自己的项目接连出事，不好好加固，还要倒打一耙，还跑到Live Life恶心人，这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还有人说，行了行了，都别猜了，谁对谁错，项目有什么问题，有关部门检查过后自然会出报告，大家等着看就是了。
　　……
　　自然，这些风声也流到了陆明洋的耳朵里。
　　这天下午，夏天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下班，就接到了陆明洋的电话。
　　“我的车在地下车库，经过办点事，刚好送你回家。”
　　..
　　..
　　..
　　（这段话贴在这里，是因为有亲不看作话。）
　　到本章，前期剧情热身完毕，接下来的内容除了言情和“三角”纠葛，还会涉及一些行业法律法规，建设工程案件，结构、建筑、甲方、施工的相爱相杀，大部分专业内容都来自资料调查、参考书和行内人讲述的小故事，会进行改动。
　　如有bug请轻拍指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了~肥章已经放进存稿箱，明儿见。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18章 Chapter 18
　　Chapter 18
　　夏天晴手上暂时没有活儿要赶，下了班就拿着包走了。
　　地下停车场里停满了车， 这时候大多数有车一族还没下班， 这栋办公大楼里很多人都是加班狂， 基本都会选择在餐饮区解决晚餐。
　　夏天晴临进电梯前通知了一声陆明洋，出了电梯刚进停车场，陆明洋的车就恰到好处的停到跟前。
　　夏天晴上了车， 车子很快驶向出口。
　　系好安全带， 夏天晴看了一眼陆明洋， 见他脸色不是太好，眉头也皱着，便问：“怎么了， 心情不好？”
　　陆明洋一顿：“没什么。”
　　他的眉头很快舒展开：“待会儿想吃什么？”
　　夏天晴想了一下家里冰箱都有什么菜，说：“打算叫超市送点半成品的蔬菜和肉， 晚上炒一下就好。”
　　陆明洋扫过她， 神情微妙：“我是说， 咱们一会儿去吃什么。”
　　“哦……”夏天晴愣了愣， 原来他们要一起吃晚饭吗。
　　“我都行，你拿主意吧。”
　　陆明洋笑了下：“既然你想吃中餐，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距离也不算远， 半个小时就能到。”
　　“好， 听你的。”
　　这个话题一过，两人顿时都安静了。
　　夏天晴单手撑着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完全没有要和陆明洋分享白天战况的意思。
　　陆明洋扫了后照镜几眼，镜子里映出夏天晴的侧脸，她好像有点累，还打了个哈欠。
　　他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晴眯着眼睡着了。
　　陆明洋将冷气关上，车子开得四平八稳，半小时后停靠在中餐厅外的车位上。
　　车子停稳，夏天晴似乎也有感觉，先是睫毛动了动，再睁开眼一看，已经到了。
　　陆明洋朝她笑了一下，说：“走吧，看样子人还不多，应该不用等位。”
　　两人下了车，刚进门，前台就连忙用对讲机联系里面。
　　餐厅经理迎了出来。
　　“陆先生，今天这么早？”
　　陆明洋：“今天是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定位，有位子么？”
　　“有，当然有！”
　　餐厅经理不敢怠慢，很快就给两人安排了最里面最安静的卡座。
　　说是卡座，空间也算独立，卡座外垂着珠帘，巧妙的遮挡了外人的目光，而且卡座的位子是环绕式沙发，靠背很高，还有点隔音的作用。
　　等两人点了菜，夏天晴才问：“怎么突然想起一起吃饭了，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陆明洋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
　　夏天晴想了一下，完全忘记了。
　　“我就知道。”陆明洋轻笑一声，仿佛并不在意，“你我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像是感情稳定的男女朋友。”
　　夏天晴说：“本来也是做戏。”
　　陆明洋接的很快：“做戏也要做全套，你天天两点一线，下班就回家，你身边的同事就不觉得奇怪么？”
　　那些同事根本不知道她什么作息，不过这些话夏天晴也懒得解释。
　　“说吧，到底什么事。”
　　陆明洋安静的看着夏天晴片刻，说：“上午的事我听说了，‘立阳’下午就被人扒皮放到网上，这回他们会很麻烦。”
　　所以呢？
　　夏天晴有些不懂。
　　“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以后这家公司我会躲着走。”
　　陆明洋叹道：“丁荃现在到处哭诉是你串通媒体抹黑他，趁他们一个项目出事，就可以夸大事实。”
　　“随她怎么说，她要是知道自我反省，我反而会觉得惊讶。”夏天晴有些不以为意。
　　“天晴，你是没接触过纪怀德，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天晴挑了挑眉，问：“你今天是来给我提醒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其实现在的结果我也不想看到，如果不是丁荃没完没了，这件事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为了躲开纪怀德就任由丁荃搅黄了我的工作。”
　　到此，夏天晴一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给我提醒，其实你在电话里说也一样。”
　　陆明洋好一会儿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
　　他那眼神似乎藏了很多东西，夏天晴一时看不明白。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两年陆明洋变化很大，又好像没什么变，只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眼神，让她觉得陌生，好像并不很熟悉这个人。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夏天晴终于问了。
　　陆明洋扯了扯唇角，没有回答，却问：“未来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夏天晴说：“我本来是希望五年之内有机会做到合伙人，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我才发现难度很大，距离很遥远，我现在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不过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情绪，我还是会脚踏实地的。”
　　陆明洋笑了下：“除了工作呢，生活呢？”
　　“生活……暂时还不知道。就算我想一成不变，恐怕我爸妈也会催我。”
　　陆明洋说：“你刚才说五年，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五年后你就三十五了。”
　　“我知道，这五年我可能会很难熬，我也不能总推脱他们，说我要一心事业。”
　　“我也不可能一直当你的挡箭牌。”
　　听到这里，夏天晴愣了。
　　“你……找到喜欢的人了？”她的眼睛睁大了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明洋。
　　陆明洋回望着她，看到了她眼里的好奇、惊讶，但就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一种情绪。
　　可他到底想看到什么呢？其实他也说不清。
　　他吸了口气，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是极其冲动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我双方父母都不用再为咱们的事着急。”
　　“什么办法？”夏天晴想了一下，没有头绪。
　　陆明洋低声吐出两个字：“结婚。”
　　夏天晴刚要拿茶杯，手就顿住了。
　　这之后几分钟，夏天晴都在发愣。
　　但她的脑子没有停止运转，只是震惊的看着陆明洋，听他说话，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多的，是不解。
　　她和陆明洋是什么时候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的？
　　陆明洋说：“天晴，其实这个问题我两个月前就考虑过了，不过因为想法来的突然，我只是一个人做了设想，没有告诉你，我怕你觉得突兀，无法接受，觉得我疯了。”
　　“其实婚姻和爱情是可以分开的，这一点你也赞同，因为爱而结合，或许会不适合而变成很，相反呢，如果能找到一个适合的，彼此觉得顺眼，不排斥和对方生活的人在一起共建家庭，长远来看这反而是更稳固的选择。”
　　“你我高中就认识了，知根知底，工作上有共话题，生活里可以一起聊人生，你知道我的抱负，我知道你的理想，咱们可以互相扶持。最主要的是，咱们早就经历过磨合期，我应酬多，你加班多，咱们都知道对方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也明白如何互相体谅、理解。也许你我结婚，才是最完美的。”
　　……
　　菜陆续上了桌，夏天晴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距离陆明洋刚才的那番话已经过了十分钟，他说完了就好像没事儿人似的，开始聊行业，好像并不着急跟她要个答案，也没打算再聊丁荃的事。
　　夏天晴却有点心不在焉，胃口被他的那些话吓没了一半，只好到洗手间里冷静一下。
　　她洗了两遍手，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一脸困惑的女人。
　　她愣了一下，想必陆明洋也看到她的脸色了。
　　夏天晴没有着急出去，一边擦手一边想，其实如果理性一点看待的话，陆明洋的建议是可行的，没有情爱的羁绊也就没有恨和埋怨，没有热情的消退，也就不会被平淡冷漠的相处方式伤害，不会惋惜，不会遗憾。
　　他们又是同行，很多事不需要跟对方解释或是科普，甚至还能给对方出点主意，最主要的是，可以报团取暖。
　　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夫妻，因为无法体谅明白另一半的工作而产生误会。
　　夏天晴闭了闭眼，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理性地分析完了，她又问自己，情感上接受得了么？
　　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答案。
　　夏天晴走出洗手间，顺着走廊往回，快来到卡座前，就见到陆明洋前面多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像是正在说笑。
　　其中有个女人姿色分外出众，笑声也悦耳，离陆明洋很近，说到开心的地方，还用手轻轻搭了一下他的胳膊。
　　陆明洋站在那，也没躲，只是笑容浅淡的与几人寒暄。
　　中间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声音有点大，刚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儿，他裤腿上还有点土，鞋子外边沾着一层泥。
　　夏天晴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刚去过工地，要么就是现场视察，要么就是干施工的。
　　陆明洋比在场几人都高一些，聊天时也不专心，余光一扫，就看到站在外围的夏天晴，他先是一笑，上前两步顺手将她拉进来。
　　夏天晴有些排斥钻进一群陌生人中间，却没说话，直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陆明洋轻轻搭着她肩膀，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女朋友回来了，有事以后再聊。”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了，而且愣的很不自然，甚至有点冷场。
　　夏天晴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忽然明白到，他们愣的不是“陆明洋女朋友”这个身份，而是因为她就是夏天晴。
　　尤其是那个浑身烟味儿的中年男人，脸色已经毫不掩饰的沉了下去。
　　幸而年轻女人率先笑出声，圆场道：“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们也还有事，下回再聚。”
　　女人话落，又招呼了几下，几人很快离场。
　　夏天晴又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坐下时，问：“那个人是纪怀德？”
　　陆明洋有些诧异：“你们见过了？”
　　“没有。”夏天晴老实道：“不过在我印象中，还没有人会用这么仇视的眼光瞪我，而且我又不认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他了。”
　　陆明洋没接话，只是笑着给她夹菜。
　　夏天晴又问：“那女人呢？”
　　陆明洋说：“也是做施工的，第二代，有点本事。”
　　夏天晴没再多问，安心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前半顿饭，两人聊的都是闲话，没什么重点。
　　直到饭吃了一半，陆明洋说：“对了，我手里有个项目，我这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设计环节。”
　　夏天晴抬起眼皮：“你要找我们？”
　　“嗯，是有这个意思，等明天回公司开个会，把这事儿定了。建筑这里要让你们公司来定，结构么，当然还是你。”
　　夏天晴笑了下：“你就没考虑过换一个人？”
　　“你以为我没换过么？”陆明洋说：“我手里过了那么多项目，都给你做，你可忙不过来，但也就是因为换过很多人，没比较就没伤害，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夏天晴没再接茬，只专心吃饭。
　　不管怎么说，是巧合也罢，无意也好，她今天总算是直观的看到不一样的陆明洋。
　　刚才他站在几人中间，淡笑着与之周旋，脸上戴着一副陌生的面具，虽然看上去关系不浅，却凭白有一种距离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之前在那个小群里还看到有人说，曾和陆明洋有过几面之缘，觉得他很像是年轻版的孙构，这个人将来一定不可估量，应该会飞得更高。
　　她那时候并不赞同，孙构是什么样的人她见识过，陆明洋是什么样的人她从高中就了解了，他们根本不一样。
　　夏天晴又看了陆明洋一眼，他正在回微信，表情严肃，眼神淡漠。
　　她垂下眼，喝了口汤。
　　现在，她又忽然觉得那个人没说错。
　　陆明洋是很像孙构。
　　……
　　另一边，包厢里。
　　宋可卿和纪怀德几人正聊着行内的趣事，时不时还听纪怀德吐槽几句“立阳”的倒霉事。
　　纪怀德一肚子牢骚，逮着几人就可劲儿的抱怨。
　　宋可卿听得腻烦，又不好打断，便只能用其他话题插科打诨的带过。
　　“立阳”这次有多倒霉，大家都看到了，在场几人也有人劝纪怀德去庙里烧个香，请个大仙到公司镇镇场子，还有人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困境，等过了难关，有的是捞油水的机会。
　　聊到一半，包间门推开了，正是今天折腾的灰头土脸的丁荃。
　　这个时间，陆明洋和夏天晴已经离开，丁荃进来时并未撞上两人，坐下后就和纪怀德一样，大吐了一番苦水。
　　直到宋可卿将她打断，问：“说了这么多，还是聊聊正题吧，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丁荃一顿，看了眼纪怀德的脸色，这才说道：“现在我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如果资格被注销，我们‘立阳’就只能借用别家的资质。宋总你也知道，关系太近的公司这里我是不能找的，就怕被人盯上，最好还是找一个平时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引人注意的……但现在，‘立阳’正在风口浪尖上，我就算有这个诚意去找，别人也会躲着我。”
　　其实纪怀德弄了这个局，又喊丁荃过来，宋可卿就大概知道几个意思了。
　　宋可卿：“这么说，丁总是想我介绍一个挂靠人了？”
　　“对……真是麻烦宋总了。”
　　宋可卿也不拿乔，单刀直入的把厉害关系摆出来：“其实人选不难找，只要按照行规，该给的都给齐了，挂靠期间小心办事，别再出什么纰漏就行。毕竟人家借出资质也是要但法律风险的，‘立阳’又有过行政处罚。至于以后，我希望丁总能引以为戒，毕竟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对吗？”
　　所谓“挂靠”，简单地说就是施工企业将自己的企业资质借给他人使用，让他人承接工程。
　　这种做法在行业法规里是明令禁止的，但禁止归禁止，因为“挂靠”而引发的案件依然层出不穷，毕竟建筑业是暴利行业，利益当前，惩罚力度又低，很多人宁可踩线也在所不惜。
　　宋可卿一旦介绍成功，丁荃就会成为挂靠人，宋可卿介绍的施工方就是被挂靠人，丁荃可以拿着被挂靠人的资质去外面签订施工合同，照常接项目开工，继续偷工减料牟取暴利，一点都不耽误。
　　宋可卿人脉广，有手段，有面子，类似的事她也操作过，深知这里面的利益和风险。
　　这要是换了一家公司来找，宋可卿或许还会考虑自己当被挂靠人，但是丁荃这人手不仅手脚不干净，智商还欠费，要是被丁荃挂靠上，指不定会给她添什么新的乱子。
　　宋可卿本不想管，但是碍于这次的事是纪怀德出面，她纵然不愿，也不得不为丁荃介绍。
　　事情谈妥后，一顿饭很快就在闲聊中度过。
　　宋可卿坐着自家开来的车往回走，半路上忽然想起在餐厅撞见的夏天晴。
　　那个夏天晴，该怎么说呢……
　　长相是标致的，气质也透着文雅，被几个陌生人围着也没有犯怵，只是表情有点冷，连一句寒暄都没有，这样的性子要是去了地产公司八成会吃亏吃到死吧？
　　再看陆明洋的反应，倒是很少见他这样迁就过谁，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但他的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一切。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
　　果然呐，上赶着不是买卖，吃不着的才嘴馋。
　　早上陆明洋对着宋可卿摆脸的事情，在她这里还没翻篇儿，这会儿一想到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的陆明洋，像孙子一样哄着夏天晴，就觉得好笑。
　　想着想着，她便拿出手机给陆明洋发了条微信。
　　“今天总算见到你的正宫了，的确与众不同，难怪你会跟个宝贝似的。她的专业我可是早有耳闻，等将来有机会，我会找她合作的。”
　　陆明洋没有回。
　　宋可卿也不在乎他的回复，正准备再刺激他两句，这时手机里又忽然进来一个同行的信息。
　　“我收到风，听说宇青地产的小少爷来历城了。”
　　这人说着，很快发来一张照片，正是那天有人在会所里抓拍的，但只抓拍到一个背影。
　　照片里的人肩宽腿长，因角度问题只露出一点下巴和侧脸的线条，有些模糊，而和他站在一起正在说笑的男人正是历城著名城建二代林季阳。
　　林家和宇青地产是世交，林季阳和宇青的小少爷也是发小，但两人性子却大相径庭。
　　一个喜欢社交，经常凑牌局，一个则行踪飘忽不定，前两年据说对经营自家公司毫无兴趣，还玩起了人间蒸发。
　　后来还是宇青地产的当家石怀青，亲自带人去欧洲把人抓了回来。
　　宋可卿和江堰虽然只有一面，却一眼就认出来，这照片还真是那天在牌局上拍的。
　　当时林季阳介绍的突然，除了牌桌前几人知道他的身份，在外间拉拢关系的同行都是后来才听说的，要不是有人想要拍一张林季阳，恐怕宇青地产的这位还入不了镜。
　　宋可卿笑了一下，回道：“我不仅听说了，还亲眼见到本人了。”
　　对方忙问：“呦，快说说，都聊了什么，有没有打听到这位爷跑来历城要干什么？”
　　她哪知道这么多？她和那位小少爷根本就没说上话。
　　不过……陆明洋好像是认识那位小少爷的。
　　宋可卿随口应道：“你管他来做什么呢，这位对咱们这行根本没兴趣，听说是个扶不起的。”
　　“说起来也奇了，石怀青多牛逼一人物，怎么生出这么个败家子儿？”
　　“也许是另一半基因不好呗。”
　　“哦，也有可能，石怀青跟的那个男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是谁，估计不是圈内人……”
　　大家一说起石家小少爷，就会提到石怀青年轻时的恋情，听说她和那人都领证结婚了，只是没多久人就死了。
　　后来这些年，石怀青发家致富，也没见她在任何场合提到那男人，就算别人问起，她也不愿多聊，所以大家都在猜测，那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软蛋。
　　要不然石怀青也不会教出这么个儿子，多半是基因随了男方。
　　……
　　此时，随了“软蛋”基因的江堰，正拎着两大袋垃圾下楼。
　　前几天搬家之后，搬家公司已经做了一次整体清扫消毒，但在一些生活细节上，仍需要根据他自己的习惯拾掇出来。
　　江堰将买回来的小家电逐一拆封，像模像样的摆进厨房，又按照喜好的色调换上床上用品，还有窗帘和桌布。
　　这一整套折腾下来，多出不少垃圾。
　　江堰穿着居家服和球鞋，下楼扔了两趟，第二趟的时候，他手里还多了一小袋猫粮。
　　下班开车回来时，刚好看到小区里有几只流浪猫，个头很小，奶凶奶凶，江堰瞅了一眼，顺手就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点猫罐头和猫粮。
　　他也不是什么爱猫人士，前两年在西班牙游学时，房东太太养过两只，它们很喜欢亲近他，他没事儿的时候也逗两下。
　　猫这种生物有些神奇，又能独立又能群居，又会卖萌又会打架，可爱的时候是真可爱，凶起来也是真的不留情面。
　　哦，倒是很像某个人。
　　江堰一手揣着兜在小区里溜达，手里的猫粮袋轻声作响，很快就有两只小猫从草丛里探出头。
　　江堰眼尖，脚下一顿，就看到灯光下两个小不点，一个花不拉几，一个黑不隆冬。
　　江堰蹲下来，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倒上猫粮。
　　两个小不点先是警惕，疑惑，没过一会儿就过来蹭吃。
　　估计平日里也有别人喂它们，还没有被人类伤害过，所以没有强烈的防人之心。
　　江堰喂着喂着，干脆直接坐下来逗，小不点起初还躲他，吃到半饱的时候就让摸了，其中一只还主动蹭江堰的裤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车道亮起两盏灯，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距离单元门较近的路边。
　　车灯没有熄灭，车上两人似乎说了几句话，车门便被推开了。
　　走下来一个女人，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清脆。
　　驾驶座这边的门也开了，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很快跟上女人，同时叫她。
　　“天晴，等等。”
　　江堰原本还有些百无聊赖，听到这两个字，耳根子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他手上动作一停，挑了挑眉，便站起身，朝后面看去。
　　他站的位置有树和矮灌木遮挡，车道那边的人注意不到，但是在他的角度，却刚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车灯照在路上，清晰的映出两人的身影。
　　夏天晴已经走出几步，听到陆明洋叫他，下意识回过身。
　　陆明洋靠近了些，伸出一手轻轻握住她的肘部。
　　夏天晴安静的看着他，听他说话。
　　江堰挑起的眉毛又落了下去，渐渐拧了个结，眼睛里像是进了跟刺。
　　越过矮灌木，刚好听到这样一句：“那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急着要回复，毕竟关系到你我的后半辈子，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消化，但我也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好好想想我的话。”
　　夏天晴眨了两下眼，隔了两秒垂下，说：“好，我会考虑。”
　　江堰的眼睛跟着眯了起来。
　　这之后两人又交谈了几句。
　　江堰的耳边却嗡嗡的，好像要炸了似的，一直猫在暗处盯着陆明洋，仿佛看待一件有公共危害的垃圾。
　　那边，陆明洋笑了下，语气轻松不少：“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江堰跟着“嘶”了一声。
　　夏天晴摇了下头，同时抽回手：“我和室友同住。”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陆明洋一顿，又道：“那你上去吧，我这就回了。”
　　“好，再见。”
　　“哦，对了，明天等我们公司开完会，下午可能过去Live Life，要把新项目的事落实一下。”
　　“嗯。”
　　夏天晴很快进了单元门，陆明洋立在原地片刻，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上车，驶离小区。
　　又过了一会儿，矮灌木后的江堰终于动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走回到小路上，两只小猫已经吃饱，在他脚下蹭了蹭。
　　江堰眼神微凉，弯腰逗了两下，便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呵呵。
　　得亏他下来倒垃圾，不然还见不到这么精彩绝伦的一幕。
　　女人呦……
　　夏天晴有些心不在焉的进了屋。
　　换鞋时，丰晓晖和萧雨晨不约而同的从卧室出来，一个两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夏天晴一顿，问：“怎么了？”
　　两人见她皱着眉，脸色好像不是很好，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丰晓晖率先说：“其实工作嘛，东家不做做西家，不管出多大的事都别往心里去。”
　　萧雨晨跟着说：“对，等过阵子再回头一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夏天晴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两人指的是什么，她笑了笑，说：“我的工作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立阳’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
　　丰晓晖和萧雨晨相继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哎，那你怎么这种表情啊，应该高兴啊！”
　　夏天晴已经换好鞋，洗了手，进厨房给自己倒了热水。
　　等喝了两口水顺过气，这才在两人关切的目光下，有些困惑的说：“我今天，被求婚了。”
　　“啊？”
　　“啊！”
　　丰晓晖和萧雨晨喊了同一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谁啊？”
　　“你男朋友？”
　　夏天晴又笑了：“当然是他，不然还能有谁。”
　　“呃……可是我怎么记得，你们是协议交往，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是啊，他是几个意思，难道要再来一个协议结婚不成？”
　　这也是夏天晴想不通的地方。
　　夏天晴说：“他没有细讲，也没有说是不是协议结婚，但我听他的描述，倒不像是要找个伴侣，反而像是找个合伙人一起开公司。他说，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又是同行，相处中会减少很多摩擦，不用浪费时间去吵架，就能互相体谅，还说我和他结婚，或许才是最完美的婚姻。”
　　一阵沉默。
　　丰晓晖和萧雨晨都有点傻眼。
　　几秒过后，两人又相继发声。
　　“他没事吧，这也太儿戏了！”
　　“他以为婚姻是什么？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肯定是要出事的！万一将来你们遇到了有缘人怎么办，再离婚？”
　　“男人啊……”
　　丰晓晖和萧雨晨控诉了几声，转而又开始追问夏天晴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天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所以才和陆明洋耗着，还是已经有了择偶标准，只是还没遇到人？”
　　“对哦，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对别人动心过，也喜欢过人，后来呢，怎么着了？”
　　夏天晴一愣，眨了两下眼，脑海中刚浮出一点画面就被她甩开了。
　　她跟着笑道：“我是喜欢过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甜蜜，我有时候做梦还会想起他，不过……我们不合适，或者说，是他不适合我。”
　　“你们也没结婚，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是啊，也许磨合之后能接受呢？”
　　夏天晴又喝了口水，淡淡道：“有些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根本靠不住。”
　　……
　　江堰已经回到家，瘫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刷了会儿手机。
　　他还给屋里抓拍了几张，发了一个朋友圈，不少新同事点赞。
　　没一会儿，江宙的微信就追过来了：“这么快就归置好了？布置的可真漂亮。哎，我还说要过去帮你，你还不让。”
　　江堰懒洋洋的回：“现在的搬家公司业务很齐全，从搬家到收拾屋子一条龙服务，根本用不着你动手。”
　　江宙不放心，又问两句工作如何，回来这几天适应吗，一转眼又想起一事。
　　“哦，我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明洋还说在一个牌局上遇着你了？你对那些不是没兴趣么，可别跟那些人凑，学不了好。”
　　一想到陆明洋，江堰心里一阵不爽，嘴里阴阳怪气的：“不过要不是在牌局上见到明洋，我都不敢认，哎呦，真是男大十八变。”
　　江宙听的好笑，啐道：“你这臭小子，你还比明洋小几岁呢，瞧你这腔调，都哪儿学的！”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长辈。是吧，姐。”
　　江堰凉笑一声，尾音自然拉长，“不过明洋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个消息呢？”
　　“他呀，一天到晚的忙工作，老不着家，我说了他也不听，不过他倒是找了个靠谱的姑娘，人挺好的，我瞅着也喜欢，这也他这几年做的最让我省心的事了。”
　　江宙想到前两天在陆明洋那里突击检查时，捡到的一根女人头发，真是越想越添堵。
　　“小堰啊，等下回你们见了面，你可得跟他说到说到，别老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要定下心，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而且还是那么好的姑娘，一定要抓住了，绝对不要错过，要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江堰往后仰在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瞅着窗外的灯火，姿态懒散，腔调里卷着一点鼻音。
　　“我既是长辈，就有义务和责任帮你教育好儿子，你说的那个靠谱姑娘，听着是不错，不过这种事是要讲缘分的，要是真有缘，她早晚都能进江家的门。”
　　江宙宽了心，又和江堰闲聊了几句。
　　等结束通话，又过了片刻，江堰随手点开手机里的一段小视频。
　　……
　　视频里，阳光，河岸，天很蓝，景致很美。
　　远处是欧式古风建筑，近处是一个身材纤瘦窈窕的女人背影。
　　女人穿着短袖上衣和长裙，裙摆飘起，小腿若隐若现。
　　镜头越来越近，追着女人想拍正脸，女人左闪右避，一边笑一边拨开被风吹动的齐肩发。
　　拍视频的男人伸出手臂，将女人拢进怀里。
　　他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而女人在阳光下白得晃人眼。
　　女人笑得像朵花，转头时露出正脸，阳光照在她脸上，身上，仿佛蒙上一层橘色的光，美得让人心动。
　　女人笑着推他：“你别闹，这还有别人！”
　　男人哄骗着：“亲一下，再亲一下，最后一下……”
　　他轻啄着女人的面颊，嘴唇，眼角，耳垂，直到视频戛然而止。
　　……
　　视频在女人的笑容上定格。
　　江堰定定的望着，眼里流淌着细碎的光。
　　半晌，那些光暗了下去。
　　他扣下手机，闭上眼，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嘲讽。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大肥章来了～人物都差不多梳理完了，男主男二的关系也摆出来了，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第19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就在夏天晴怼丁荃的这天晚上，相关业内人士都在微信上聊着这事， 起初只是聊两人的恩怨， 后来聊着聊着， 话题就转移到结构师和施工方的恩怨上。
　　建筑业里自有一条食物链，即政府＞甲方＞规划＞建筑＞结构＞施工＞建材＞加工。
　　当然这里面还牵扯很多分支，比如机电、室内设计、监理、评估、造价那些， 但总体来说， 除非是EPC模式的项目合作， 大多数时候施工方都是一直被结构吃得死死的。
　　施工方为了偷工减料，就想改图的情况太多了，设计一套图， 施工另一套图，有的地方只要表面不出大问题， 看不出来改动， 材料就偷换低价货， 借此谋求暴利。
　　别的不说， 就说结构师在景观设计里插上几根柱子做地面支撑，有的施工方都要想方设法的把柱子拿掉。
　　……
　　业内人士围绕夏天晴和丁荃两大代表展开的辩论， 夏天晴对此毫不知情，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陆明洋的“突发奇想”， 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夏天晴睡得并不好， 天亮起床时还有点疲倦。
　　等她走出卧室，丰晓晖已经吃过早餐，匆匆忙忙要去上班， 只来得及和夏天晴打声招呼，这时候萧雨晨还在呼呼大睡。
　　夏天晴吃了简单的麦片牛奶，又补了一杯咖啡，便叫车往事务所走。
　　临近十点，Live Life的两大部门陆续上班，有的哈欠连天，有的是一晚上没走，就在部门里的折叠床上凑合，还有的刚在餐饮区吃完早饭回来。
　　即将十一点，小群里接着聊夏天晴和丁荃的对战，只不过舆论稍稍转了点风向。
　　不少人已经在前一天晚上听到内幕消息，得知夏天晴拒收红包的事，有人感叹这么大红包真是可惜，有人骂骂咧咧说施工方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表面装孙子，暗地里偷偷改图。
　　十一点刚过，小群里忽然没了声。
　　原因就是结构部这边有个海归邵圳城，和建筑部那边的何萌因为设计图的事撕了起来，两人不仅在线上直接开怼，更在部门里吐槽对方。
　　结构是建筑的下游，下游怼上游是常有的事，一个是艺术生，一个是工科生，一起合作做项目哪有不吵架的呢，建筑和结构就是这行里的天然官配冤家。
　　何萌坚持自己的设计是艺术，邵圳城觉得那就是异想天开，根本无法落地实现。
　　僵局一直持续到午休，小群里都安静的不像话。
　　……
　　两大部门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午睡过后，到了下午开工，夏天晴接到了尚欣秘书崔源的消息，让她待会儿去一趟会议室。
　　夏天晴想了一下，估计是陆明洋带项目过来了，也没多问别的。
　　等了几分钟，夏天晴拿起手机和Ipad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刚来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说笑声。
　　就见陆明洋和尚欣刚从尚欣的办公室里出来。
　　陆明洋说：“这次的项目，希望尚总能帮我们物色一个对口的建筑，我可是找了好几家，都没有合适的，都不开窍，浪费了我不少沟通成本。”
　　尚欣笑着应了：“你就放心吧，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所里刚来了一位建筑，刚好就能解决你说的问题，前两年还在外国拿过一个小奖项，国内的资历虽然新了点，但是胜在思维模式还没有被国内的模式弄僵化。”
　　说话间，两人来到夏天晴跟前。
　　夏天晴注意到尚欣刚才的描述，却没动声色，跟两人点了下头，就势将门推开。
　　“尚总，陆经理，请。”
　　落座时，尚欣说：“以你们的关系，天晴就不用我多介绍了，结构还是她，这一点没问题吧？”
　　陆明洋淡笑的看向夏天晴：“自然。”
　　夏天晴却垂着眼，趁着两人寒暄时刷开手机QQ，刚好看到小群里开始恢复气氛，正说到她。
　　“喂，我刚听说陆明洋来了，夏天晴去会议室了！”
　　“有项目？建筑定了吗？”
　　“肯定是大项目，要不然陆明洋不会亲自来，也不会让结构从一开始就跟会！”
　　“咦，你们发现没有，江堰不在……”
　　“去茶水间了吧？”
　　看到这，夏天晴扣下手机，心里刚才的怀疑这时已经完全得到证实。
　　尚欣说Live Life来了新建筑师，还在国外得过奖，最近所里的确来了新同事，不是肖云就是江堰，而她刚好知道江堰拿过小奖项的事。
　　夏天晴安静的抬眼，看向尚欣，见她仍和陆明洋说说笑笑，心里却觉得奇怪。
　　陆明洋亲自带过来的项目一定不小。
　　通常来说，项目前期是甲方和建筑师沟通的比较多，聊想法，聊创意，就像制片人和导演接触编剧一样，提出设想，让编剧将想法落实在笔头。
　　这段时间，如果是一般的小项目，结构是没必要出面的，等建筑出了外部设计图，结构拿过来再做安全和技术支持。
　　但陆明洋昨天晚上吃饭时就和她铺垫过这件事，今天尚欣将她一早就叫过来听会，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大项目。
　　但问题也出现在这里，建筑师的起点本身就高，以江堰的资历，任何一家设计院或是事务所，都不可能让他上手这种项目，要么就是有大项目的经验，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家境殷实。
　　只是夏天晴心里疑惑归疑惑，表面上却并未透露，只是安静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直到陆明洋目光一转，朝她笑了一下，问：“看你今天有点没精神，怎么，是不是休息的不好？”
　　尚欣自然知道两人的关系，陆明洋和夏天晴也从未在人前装过不熟，当着尚欣的面也就无所谓端着了。
　　夏天晴一怔，抬手拨了下耳边的头发，说：“只是早上起来有点偏头疼，刚才喝了咖啡，好多了。”
　　陆明洋似是皱了下眉头，说：“现在项目还没开始，前期这几天先抓紧休息，等到忙起来，怕是顾不上了。”
　　夏天晴笑了一下，没说话。
　　倒是尚欣，看看陆明洋，又看看夏天晴，忽然说：“哎呦，看你们小两口这样，我都眼红了。陆经理在我见过的甲方里，是最懂得疼人的。”
　　陆明洋淡笑道：“自己的女朋友，应该的。”
　　尚欣又看了一眼夏天晴，话锋一转，问：“该不会好事近了吧？”
　　夏天晴下意识看过去，愣了。
　　尚欣又对陆明洋说：“哎，我可是事先声明啊，千万不要先斩后奏，怎么着也得跟我通个气。天晴是我们所的金招牌，我可不想突然有一天接到她的辞职信，说要在家安胎，只能放弃工作了。”
　　陆明洋也是一怔，随即笑道：“尚总放心，到时候我们自然会打招呼，不会搞突然袭击的。”
　　夏天晴：“……”
　　夏天晴一时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索性沉默了。
　　……
　　不过几秒，门外响起敲门声。
　　尚欣“哦”了一声，说：“他来了。”
　　随即道：“进来。”
　　玻璃门推开，一道低沉的嗓音率先入内：“尚总，你找我？”
　　人进来了，门跟着合上。
　　江堰一身浅色便装，脸上线条舒展着，却是要笑不笑，眼神寡淡，还带着一点讥诮，朝屋里三人扫了一圈，最终看向尚欣。
　　夏天晴没有看江堰，却刚好看到对面的陆明洋似是僵了一下，表情虽不明显，可他的身体却流露出破绽。
　　奇怪，陆明洋一向很会掩饰自己的言行，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甚至有一些前辈还说他城府深，难以看透。
　　怎么……
　　哦，难道是觉得江堰太年轻了，难以堪当重任么？
　　“这位是……”陆明洋站起身，笑问。
　　尚欣跟着起身介绍：“这位江堰，新来的建筑，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人选。”
　　陆明洋轻轻点了下头，说：“江工瞅着眼生啊，以前好像没见过。”
　　“他啊刚来历城没多久，不过有海外留学的经历，在国外拿过奖，国内也在几家公司做过，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陆明洋率先伸出手：“幸会。”
　　江堰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唇，和他交握了一下。
　　分开时，江堰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我可是久仰陆经理大名，这几年甲方人才里最年轻最出众的一个，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有机会跟你学习。”
　　陆明洋一顿：“江工真是会说话。”
　　江堰：“哪里，句句肺腑。”
　　尚欣招呼了一句：“哎，先坐吧，坐下聊。”
　　门板又开了，助理小玉端着几杯咖啡进来，逐一端到几人跟前。
　　夏天晴闻见咖啡香，刚要端起来喝。
　　陆明洋见了，却将她手里的杯子拿开：“你刚才已经喝过了，既然头不疼了，就少喝点。”
　　随即又把杯子递给小玉：“请换一杯温开水。”
　　尚欣含笑不语，一副过来人的眼神，意味颇深。
　　江堰却是眉梢扬起，斜睨着夏天晴：“原来夏工是带病上班，真是敬业。”
　　“……”
　　夏天晴顶着三个人三种目光，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不明白，她不喝咖啡改喝热水怎么了，值得当话题吗？
　　她只想低调的开完这个会，哪怕是跟“现任”和“前任”，她都不想前后中箭，一时只能绷着脸，挺直背，故作坦然。
　　……
　　四人小会很快开始，其实第一次碰面除了彼此认识一下，最主要的就是把接下来的项目主题沟通好。
　　但往往很多人都卡在沟通这个环节上。
　　陆明洋说：“这个楼盘一期，我们的设想是以年轻家庭为主，要走一点后现代风，但又不能太夸张，我们希望是能做的突出醒目一点，但也不要和周围的楼盘太格格不入。规划方面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安排妥当，政府那边也很看好，等项目做成，主建筑师的名声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当然，设计细节、风水、寓意、造价、周期这几个方面，接下来我和江工还要逐一对接，我会提出我的要求，也许会有难度，但对你来说也是挑战。”
　　夏天晴听到这里，细微的皱了下眉。
　　其实甲方爸爸们开会基本都是空话大话，上天下地说一通，就让建筑做方案，等方案出来了再反复琢磨和修改，这就是甲方常态，所以夏天晴每次开这种会都不带耳朵。
　　不过陆明洋在甲方里算是比较靠谱的，天花乱坠的吹嘘不多，更在乎的是实际呈现，开会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就算有空话，也会把“改图”、“时间、“预算”几大重点提出来，然后又赶去忙别的。
　　但这一次陆明洋实在反常，他给江堰的信息就和其他甲方爸爸一样空。
　　最主要的是，这么大一个项目，尚欣上来就说要交给江堰，对江堰的背景介绍却是一语带过，陆明洋也说了瞅着他眼生，刚才见到江堰还神情有异，这会儿竟然一句质疑都没提出，跟着就进入了正题了？
　　江堰牵了牵唇角：“请问陆经理，你所谓的要走一点后现代风，又不能太夸张，这个尺度大约是什么样的，有参考么，这一点又是多大一点呢？”
　　陆明洋拿出手机，调了几张图片给江堰看：“类似这样的风格。”
　　照片里的楼是西班牙街头拍摄的，典型的后现代建筑群。
　　陆明洋跟着问：“对了，我刚才听尚总说，江工你有海外留学经历，是哪里？”
　　江堰淡淡道：“巴塞罗那，不过谈不上留学，只是上过一个短期课程，最多也只能算游学。”
　　陆明洋一听，笑了：“西班牙好，建筑师的梦幻乐园，那边的建筑学是和土木并在一起的，培养出的人才基本都有力学素养，不会犯国内一些新人建筑师的低级错误。最主要的是，那边的建筑系学生在乎的不是几年毕业，更愿意积极讨论设计，反复修改设计图，精益求精。”
　　土木工程是结构的主修，国内的建筑学制虽然和西班牙一样都是五年，但培养出来的人才却良莠不齐，不少所谓的建筑师连结构的基本都不懂，天马行空的弄个设计图出来，也不管能不能实现。
　　西班牙的建筑系，说是五年，那只是一个说辞，真能在五年之内完成的都是超顶级学霸，大多数人都是六年到八年。
　　陆明洋这话明显是在下套，先夸，为的是后贬。
　　江堰已经说明了是短期游学，但陆明洋却过分描述此事，一旦江堰将来犯错，就会被归类为混子。
　　还有后面那句“精益求精”，几乎等于是在明示江堰——你要改图，你要改到我满意为止。
　　在场的别说是尚欣听着不对，就是平日不太注意这些的夏天晴，都开始觉得奇怪。
　　陆明洋是在给江堰下马威么？
　　可是，为什么呢？
　　江堰却仿佛没事儿人似的，笑道：“所谓的低级错误大概要见仁见智。我和陆经理是初次打交道，你们的要求我会尽量跟，改图对我来说是小意思，我不怕改，就怕白做工，而且我对陆经理的喜好完全不了解，稍后在细节核对上，恐怕要一条一条的对接清楚。”
　　陆明洋：“江工认真负责的态度我很欣赏，也很期待见到你的设计。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
　　一场会议就在这阴阳怪气的氛围里落幕，除了设计风格和大概走向，基本没聊出更实际的东西，而且屋里还飘出了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儿。
　　夏天晴皱着眉愁着自己的记事本，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记，因为全是废话。
　　自然，陆明洋也顾不上她，他从头到尾都在“对战”江堰。
　　江堰作为建筑，明明是甲方的下游，按理说应该抱着甲方爸爸的大腿，但他却不卑不亢，偶尔假模三道说出来的恭维话，也是意味深长。
　　其实这些话换两个人来说也没什么奇怪，都是正常对接，可是放在他们身上，却怎么听怎么诡异。
　　直到两个男人相继起身，又握了一下手。
　　陆明洋眯着眼，笑得深沉：“江工既有海外留学的见识、知识和语言能力，只留在乙方公司做设计太屈才了，其实在地产公司会加更多的分。”
　　江堰扬了扬眉，语气轻讽：“做建筑是为了认真细致的做一件事，地产更注重资源整合和策划，各有利弊，但我这个人专一惯了，暂时还没有左右逢源的念头。”
　　夏天晴看了看两人，又隔空和尚欣交汇一个眼神。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再聊下去，他们要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第一个项目就是“三人行”，以后组合对手戏会越来越多，这章热身一下～


第20章 Chapter 20
　　Chapter 20
　　陆明洋开完会便准备离开Live Life，他后面还有其他工作， 按照惯例， 尚欣还是让夏天晴将陆明洋送到电梯间。
　　这一次， 夏天晴走路的速度比平时都快，一直走在陆明洋前面。
　　陆明洋反倒很淡定，直到来到电梯前， 电梯也来了。
　　夏天晴侧身， 等他进去， 陆明洋却没动，只是瞅着她笑。
　　夏天晴问：“你不是还有事？”
　　陆明洋说：“也没那么急。”
　　电梯门又合上了。
　　陆明洋的笑容收了半分，说：“反正见面了， 聊两句。”
　　夏天晴：“聊什么？”
　　陆明洋一顿，扬眉道：“干嘛这么紧张， 着急赶我走？”
　　他不说还好， 一说夏天晴就想起会议室里的剑拔弩张， 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简直待不下去。
　　夏天晴说：“那个建筑是我们所里新来的，有点年轻气盛， 经验也没有老人丰富， 要是你不放心把项目交给他， 直接提出来就好， 所里也有老建筑可以跟，你也犯不着当面夹枪带棍的。你还当着尚欣的面，建议他去甲方公司更好……”
　　陆明洋点了点头， 一副了然的样子。
　　“那些所谓的‘先去乙方再去甲方’的说法已经过时了，尤其是海归，地产公司更注重培养的是综合能力，从沟通、市场调查、策划到谈判，人脉和资历会累积的更快，我这也是为他好。”
　　夏天晴狐疑的看他：“你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你就为他好？”
　　“那你呢？”陆明洋眼中浮光闪动，忽而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
　　陆明洋：“听说他才入职没几天，你们应该也才认识，为什么为了一个还没建立起同事情谊的陌生人，跟我分辨这些？”
　　夏天晴“哦”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很反常，专程来开会，说的都是空话大话，你最近的时间很多么？”
　　陆明洋淡笑，语气也柔和些：“能把空话大话说的漂亮，也是我们甲方的技能之一。再说我跑这一趟，主要也是想见见你。”
　　夏天晴愣了一下。
　　“哦，对了，刚才那个建筑说，他是在巴塞罗那游的学，我记得你好像也去短期进修过，打过交道么？”
　　陆明洋忽然不经意的一问，顺手按了下电梯键。
　　夏天晴的眼睛也跟着轻眨一下：“完全没有。”
　　其实她没必要撒谎，但她更没必要跟陆明洋交代过往，还是站在公司外面的电梯前。
　　尽管夏天晴反应很快，但那一秒的迟钝，还是被陆明洋眼尖的捕捉到，只是没动声色。
　　电梯来了，陆明洋适时的收住话题，进去前轻轻在夏天晴的背上抚过。
　　“好了，你赶紧回吧，我走了。”
　　直到电梯门合上，夏天晴又在原地站了片刻。
　　夏天晴回过头往所里走，进部门前经过茶水间，本打算直接略过，余光却瞄到一道颀长的影子。
　　那人斜倚着门框，那人嘴里还发出非常惹人讨厌的一声……
　　“啧。”
　　夏天晴脚下一顿，没什么好脸色的瞪过去。
　　江堰正瞅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夏天晴知道江堰的性格和脾气，他要是打算现在、此刻、right now就找你的麻烦，不管你选忽视、漠视、藐视，都没有用，那只会延长他作恶的快感。
　　夏天晴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部门的方向，见没有人往这里走，便脚下一转，快速的进了茶水间。
　　江堰很自觉的往里退了两步，很配合。
　　夏天晴进来的飞快，就势掩上门。
　　茶水间里气氛诡异，画面仿佛定了格。
　　江堰慢斯条理的从兜里拿出薄荷糖，包了一块塞进嘴里，神情懒散。
　　“你要做什么？”
　　“你想怎么样？”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了。
　　随即又一同顿住。
　　江堰挑了挑眉，那双漆黑的桃花眼里透出淡淡的玩味：“这样孤男寡女的，万一有人进来撞见……你不打算避嫌了？”
　　夏天晴根本懒得理他的插科打诨，直接问：“你以前认识陆明洋？”
　　江堰不紧不慢的答：“不认识。”
　　夏天晴：“那刚才在会议室里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谈合作火|药味就那么重，他是甲方，咱们理应礼让。”
　　“哦。”江堰声音略低，斜靠着旁边的柜子，“你可真护犊子。”
　　夏天晴一愣，起先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随即明白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才这么针对的。”
　　“呵。”
　　江堰没正行的讽笑一声，几乎扎着了夏天晴的耳根子。
　　他舔了舔唇角，卷着清新的薄荷味儿，说：“我是故意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
　　夏天晴：“那是因为什么？”
　　江堰没说话，长腿一戳，站直了，并且朝着夏天晴走过来，他走的很慢，似乎给足了她时间让开。
　　一步，两步，三步，逼到夏天晴跟前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他又跟着走，越贴越近。
　　江堰故意拖着腔调，听上去有些暧昧：“他可是你唯一公开过的关系的男人，能让你做这个决定的，应该有过人之处吧，是脾气好呢，还是……呵，虽然我之前就说过，你俩长不了，但我还是想试试他，结果……”
　　夏天晴闻着他嘴里的薄荷味儿，眉头跟着打了结，瞪着他，往后退，直到退到虚掩的门边了。
　　她退无可退，他也跟着止步。
　　江堰抬起手臂，轻轻搭在门把手上，他的手蹭过夏天晴的胳膊，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抬眼间，对上他的目光。
　　江堰的眉眼舒展着，眼尾上挑，可那眼里的光却渐渐凉了，冷了，像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谈话时一样。
　　那里面闪烁着某种意味，她那时和现在都看不懂，只是忽然有种预感，好像他把她记住了，永远的“记住”了。
　　夏天晴心里跟着发紧，直到江堰幽幽的落下四个字：“……不过如此。”
　　话落，他的手将门拉开。
　　门顶到她的背。
　　她让开了，他出去了。
　　……
　　夏天晴又在茶水间里待了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才离开。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部门，转而去找尚欣。
　　尚欣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靠在办公室椅里慢慢吸着烟。
　　夏天晴进来时，她将烟架在烟灰缸上，一副很疲倦的模样。
　　“找我有事？”
　　夏天晴点了下头，走上前，刚要开口，却见尚欣的手机亮了，来电显示孙构。
　　尚欣设置的是静音，她也看见了，却没接。
　　夏天晴说：“你接吧，我先出去。”
　　尚欣却道：“你说你的。”
　　显然，她不打算接孙构的电话。
　　夏天晴吸了口气，说：“我有个疑问，在项目正式开始之前，想先问清楚。”
　　一秒的沉默。
　　“为什么定江堰？”尚欣笑了一下，替她把问题说了。
　　夏天晴一顿，点头道：“他的经验、资历，都不足以服众。将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一个刚入职三天的新人，Live Life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甲方提出质疑了么？”尚欣没有回答，把问题抛回来。
　　“没有。”
　　“那不就结了，连甲方都同意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等到出设计稿的时候，如果他达不到甲方的要求怎么办？”
　　这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也不是开几个会碰碰创意就能解决的。
　　甲方和乙方的思维模式和出发角度本来就不一样，甲方首先想的是市场、定位、成本，要做的是产品。
　　乙方建筑体现的是逻辑思维能力和建模能力，有的设计天马行空、惊世骇俗，有的设计平淡即是美，根本没有统一的美。
　　要将两种不同思维模式的人放在一起碰撞出两方都认可的设计，已经不容易了，何况这次还是启用从没有和陆明洋合作过的新人。
　　两人刚才在会议室里已经有了摩擦，要是合作下去，岂不是要直接干架？
　　最令人窒息的是，她还被夹在中间。
　　可是这层顾虑她不能和尚欣明说。
　　尚欣忽然笑了一下，说：“达不到要求就改，改到甲方满意为止，哪个建筑不是在反复改图里磨练出来的？新人也需要有人给他们上路的机会，再说不是还有你么，你是老人，经验丰富，由你带江堰，我很放心。”
　　由她带江堰？
　　夏天晴：“我是结构，我不负责设计创意。”
　　尚欣：“可你了解陆明洋的喜好啊，如果江堰不理解，你可以‘翻译’解释给他听。”
　　夏天晴睁大了眼，有些不能相信这是尚欣的安排：“尚总，你好像很照顾江堰。”
　　“他是我安排进来的，就是自己人。你也是我带进来的，我一样也很照顾你，所以这么好的项目，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俩，有问题么？”尚欣倒是很坦然。
　　夏天晴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三个字——自己人。
　　果然，还真让她猜对了。
　　看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
　　显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要一直夹在江堰和陆明洋中间，扮演好尚欣看中的角色，当一瓶合格的粘合剂，既要当传声筒和翻译机，又要缓和两人的针锋相对，忍受江堰的阴阳怪气，和陆明洋的莫名其妙……
　　哪怕她心里觉得再堵得慌，再不适，也不能露出破绽。
　　好，自己人就自己人。
　　隔了几秒。
　　“既然这样，我没问题了。”夏天晴扬起笑容，逼迫自己说出这句话。
　　虽然她很想立刻马上就告诉尚欣，她不想接。
　　但也就只能想想。
　　才经历丁荃的事，她的工作堪堪保住，她不能在这时候“耍大牌”。
　　思及此，夏天晴又笑了一下，准备离开尚欣的办公室。
　　尚欣的手机这时又亮了，她拿起来的同时，对夏天晴说：“天晴，丁荃的事你是赢了，但在孙总那里，他不会善罢甘休，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你，所以我希望你在工作上也能多为我分忧。江堰初来历城，无名无望，他需要建立名声，陆明洋带来的项目就是最好的契机，这件事就辛苦你了。”
　　……
　　江堰一回到建筑部，瞬间就成了香饽饽。
　　其他建筑师纷纷跑来祝贺，没想到他刚入职就中了个头彩，合作的甲方是陆明洋，打辅助的结构是夏天晴，这已经是超级顶配了！
　　江堰话不多，只微笑的应着。
　　等恭维声慢慢散了，各回各的座位，诡异又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江堰笑容落下，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打字声，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些建筑一定在开小会。
　　为什么要用他一个新来的？
　　路子野，还是背景深。
　　肯定有后台！
　　这里面唯一没有掺和的人就是李胜轩，他只私下给江堰发来三个字：“好好干。”
　　李胜轩心里再次认定，江堰肯定是有后台的。
　　江堰回了一个字：“好。”
　　转眼，他的手机里蹦进来一条消息，是自从加了微信就没说过话的陆明洋。
　　陆明洋上来便打了这样两句话。
　　“开会的东西吸收的怎么样，设计要抓紧，有不懂的地方随时碰，哪怕只是一条线吃不准，都可以问我。我也是建筑出身，知道建筑都有拖延症，但这个项目不是儿戏，希望你明白。”
　　江堰瞅了一眼，慢悠悠的反问：“你这么跟长辈说话，不怕我告诉你妈？”
　　啧，没大没小。
　　陆明洋那边安静片刻，像是噎了一下。
　　“打小报告这么low，原来你是这种人？”
　　江堰回了个网上撕逼专用笑脸。
　　“不好意思，我还真是。”
　　江堰不再搭理陆明洋，陆明洋也没继续回嘴，两人不约而同的关掉了对方的聊天窗口。
　　……
　　过了一会儿，江堰的手机里又蹦出来一人。
　　是林季阳。
　　“你小子，老实交代，那天你跟我要‘立阳’的地址干嘛去了！”
　　林季阳虽然是富二代，整日混牌局，好歹也是这个圈子长起来的，从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些事根本不用他下场去斗，只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那天，江堰跟他要了“立阳”在历城的办公地址，转天“立阳”的事就被媒体曝光，当然林季阳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毕竟江堰初来乍到，跟“立阳”根本来不及扯上关系，就算扯上了也用不着绕这么大圈子。
　　直到夏天晴怼丁荃的那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他都在牌局上听到纪怀德那老烟枪念叨了几句。
　　林季阳心思一动，脑子一转，就开始往江堰身上琢磨了。
　　就网上爆料说，丁荃就是在那天晚上要给一个结构师安排小鲜肉，结果人家不领情，搅黄了。
　　纪怀德也说，是姓夏的运气好，被人带走了。
　　林季阳一拍腿，什么都明白了。
　　林季阳：“靠，我之前还问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你憋着就是不放屁，你大爷的，你去Live Life了吧，别想骗我，我都能查到！”
　　江堰勾了勾唇，揶揄道：“你怎么这么大气性，堂堂林少随地撒泼打滚，说出去不怕人笑。”
　　林季阳一脸甩出好几个问题：“草，你丫别想转移话题，怎么回事，是你救了陆明洋的妞儿？你小子要干嘛，瞧上她了？哎，你好这口啊？”
　　江堰：“你懂什么。”
　　林季阳：“嘿，我问问怎么了，她是不是比你大啊，你这喜好也真怪，历城有那么多清纯小妹妹，一个个跟白纸似的……怎么，你就喜欢有阅历的小姐姐？还是抢着吃才香啊？”
　　江堰没吱声，单手撑着头，目光垂下，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林季阳继续聒噪：“你这才回来几天啊……这女人有两手啊，找个机会我也得会会她，瞧瞧是什么人物能让你这么上赶着，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
　　江堰的微信一会儿蹦出一条，他懒懒的瞟过去一眼，突然说：“你要是好奇，就再帮我个忙。”
　　林季阳：“又利用我？什么事？”
　　江堰：“孙老狗是个记仇的，肯定要算后账，夏天晴恐怕在这里待不久，我知道她一直想单干。”
　　林季阳瞬间明白了：“哎呦你这妞儿泡的，还要泡全套啊？”
　　江堰轻笑：“当我欠你个人情，下回一起还。”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穿插提到一些男女主在巴塞罗那的旧糖，→＿→当然也会有新糖。
　　巴塞罗那我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就城市建设来说，那边的不规则建筑群，融合了各种风格，比巴黎更吸引我，所以前后去了两次。
　　自由行的话还是很推荐的，但是小偷很多，现在又因为疫情的事，起码一年都不敢去欧洲。
　　西班牙出过很多建筑大师，也算是建筑师之乡，这边就是小镇都别具风格，的确很养人。
　　前文看到有亲留言说江弟弟爸妈是“老少恋”，哈哈差不多，爸爸年纪很大的时候才有了他嘛，妈妈就是正常生育年龄～详细的以后跟着剧情再说。
　　*另，明天更新会晚一点，放在晚上九点半了，但我会多补一些更新内容，所以晚上会有小肥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和体谅！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21章 Chapter 21
　　Chapter 21
　　夏天晴接到林季阳的电话时，是十分意外的。
　　她和林季阳只在一个会议上照过一面， 她对他的印象很模糊， 但在一些媒体上看过他的照片， 隐约记得模样，气质雅痞，典型的富二代。
　　按理说， 林季阳也应该记不住她才对。
　　但现在林季阳却打电话给她。
　　林季阳没有废话， 上来就说明来意， 想约她见个面，正式的。
　　等她下班后，他的车会来接她。
　　夏天晴问了是什么事， 林季阳只说是公事。
　　夏天晴只有一秒的停顿，就应了。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应酬， 就算和甲方开会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听着那些空话大话腻烦， 面无表情就是她一贯的表情， 这面具戴的久了难免会成为习惯，会脱不下来， 偶尔脱下就像是光着身子一样。
　　但她也对自己说， 这一步早晚要迈出去， 林季阳是甲方爸爸们的爸爸， 她去认识一下没有坏处，就当是拓宽人脉，给自己一个机会。
　　要是不去， 只怕她会一直在心里犯嘀咕，会好奇，会后悔。
　　……
　　夏天晴下班准时离开，这一次并没有等部门的人都走光，她是第一个拿起包出门的。
　　下电梯时，晚高峰还没开始，她来到办公大楼的大门口，左右看了一眼，就见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
　　车窗滑下来，司机问她是不是夏天晴，她点了下头，司机很快替她打开车门。
　　夏天晴坐车离开时，还没有同事出来，她透过车窗看着街景，又划开手机看了看留言，随即问司机，现在准备去哪里。
　　司机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会所。
　　夏天晴对那地方不熟，只是听说过，历城有名的富甲云集之处。
　　趁着空档时间，夏天晴用邮箱回了工作邮件，不过二十分钟，会所到了。
　　门童很快上来迎接，他们认识林季阳的座驾，夏天晴报上名字，就有领班前来接待。
　　看得出来这家会所对林季阳的客人十分重视，一路将夏天晴引向包间。
　　夏天晴心里越发起疑，这样的阵仗她很少见到，主要是没认识过林季阳这个档位的人，她知道陆明洋时常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她不喜欢类似场合，陆明洋也没有勉强过她。
　　包间门开了，林季阳正在里面接电话，背对着门口，一手搁在窗棱上，说：“行了，我知道，还用你嘱咐？知道你宝贝，你就等我好……”
　　林季阳话说到一半，听到身后动静，回过身和夏天晴打了个照面，挑着眉梢眼皮上下抬了抬，将她打量一番，随即对手机那头的人匆匆落下一句：“先不说了。”
　　林季阳扣上电话，笑了一下，说：“夏工？请坐。”
　　夏天晴点了下头：“林总，你好。”
　　两人入座，夏天晴随手将包放在旁边，抬眼平视着林季阳，又一次对上那种带着估量的眼神。
　　这才进门半分钟，她就被打量了两次。
　　“不知今天林总约我，有何指教？”
　　林季阳西装外套解开了扣子，交叠着双腿坐着，装逼的姿态拿的十足。
　　“想认识一下夏工，顺便谈谈合作。”
　　认识她？
　　谈合作？
　　“请问林总，是哪个项目需要我呢？”
　　夏天晴心里犯嘀咕，城建二代上赶着约一个小结构师谈合作，就算是有什么大项目，也是约尚欣吧。
　　林季阳笑了一下，瞅着夏天晴的眼神带着探究，以他这一身非富即贵的纨绔气质，脸上有带着相，通常只要往沙发里一坐，就会有一帮小姑娘围上来要捞好处。
　　林季阳见女人也多了，夏天晴这一号的，公式化的笑容有些内敛，眼里有着对陌生人的警惕，肢体有些紧绷，既好奇这个约谈又防着他，他打眼一瞅就知道是良家妇女，喜欢端着的。
　　哎呦呦，江堰好这口啊？
　　想到这里，林季阳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直接问：“在经历‘立阳’的风波之后，你在Live Life有没有觉得如坐针毡呢？”
　　夏天晴一怔，自然没想到林季阳的“合作”切入口是从这里开始的，而且他那笑容透着诡异，瞅着她不舒服。
　　夏天晴：“林总是什么意思？”
　　林季阳继续装着逼：“孙构的为人，我是很清楚的，你这回玩得也很大，真是勇气可嘉，不过孙构那里不会翻篇的。”
　　“原来林总也关心这些八卦消息，不知道这和你刚才说的合作，有什么关系呢？”夏天晴并不打算回应他的试探，孙构如何她也管不了。
　　林季阳：“哦，当然有关系，要是你想跳槽，我这里一定敞开大门欢迎。”
　　夏天晴愣了两秒：“林总是在挖我？”
　　林季阳喝了口茶，说：“嗯，你是个有能力的，我很欣赏，坚持专业，讲原则，我手里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这话是在夸夏天晴，可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感觉林季阳一点都不走心，而且今天这个局也透着诡异，他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挖角？
　　现在的富二代都这么闲得慌？
　　“很抱歉，林总，我暂时还没有跳槽的……”
　　夏天晴笑了一下，刚要拒绝林季阳。
　　林季阳却抬了下手，打断她说：“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咱们先扫个二维码。”
　　夏天晴：“……”
　　她定定的看了林季阳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了。
　　加上微信后，林季阳突然说：“要是你不想在我的公司上班也没关系，你可以当我是天使投资人，我给你投钱，你去单开一家事务所，以后我这里的项目会优先给你做。”
　　夏天晴愣住了。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季阳。
　　林季阳笑问：“怎么，觉得我像骗子？”
　　夏天晴摇了下头，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林季阳自说自话：“你会这么觉得也不奇怪，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哪有人会上赶着送投资的。不过夏小姐，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有大把的工程师想来我的公司，我的话可能未必可信，但钱一定不会说谎，等将来你看到投资金额，就会知道我有多真诚。”
　　真的是，原来越像骗子了……
　　夏天晴安静了一会儿，问：“林总为什么会看上我？历城有的是才华斐然的建筑师，结构师只是辅助，没有发挥创意的空间，就算是投资，也应该是建筑师为主。”
　　林季阳笑了笑，夏天晴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瞅着他都有点不乐意了，就跟看大尾巴狼似的，这也太伤人了。
　　“我给你一个理由。”林季阳说：“孙老狗我瞅着不顺眼，行不行。”
　　夏天晴：“……”
　　林季阳：“我就欣赏你敢跟他叫板，你是个人才，需要有人培养，再过几年就能和那老东西抗衡。都说现在是资本为王的时代，我就是资本呐，人人都叫我一身‘爸爸’，现在我给你一个抱大腿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夏天晴：“……”
　　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她眨了下眼，随即垂下眼皮，好一会儿没说话。
　　林季阳皱了下眉，被刚才那眼神戳了一下，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真特么的……爸爸把大腿送上门了还犹豫？
　　片刻，夏天晴抬起头，说：“林总，我很荣幸能获得您的青睐，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立刻就给你答复，我需要时间考虑。”
　　“这你还要考虑？”林季阳问。
　　夏天晴：“我在Live Life是什么处境，我心里很清楚，但我不是冲着孙构去的，而是尚欣。‘立阳’的事出了，尚欣没有舍弃我，所以我也不能对她不仁。”
　　“你倒是挺讲义气的。”林季阳笑了一下，带着一点讽刺，“可惜，这个圈子不是人人都讲，孙构尤其不讲。胳膊拧不过大腿，孙构要是瞧你不顺眼，十个尚欣也保不住你。”
　　……
　　林季阳没有多留夏天晴的意思，谈完重点便又起身接了个电话。
　　夏天晴也没做声，拿起包往外走，准备去一趟洗手间就回家。
　　在去洗手间的走廊上，又经过了几个包间，几乎都是开着门的，这时候还没有人用，里面黑着灯。
　　直到走到尽头，其中一个包间门被拿着空盘的服务生推开了，夏天晴下意识看了一眼，刚好看见里面几个人。
　　一个披着外套的女人坐在中间，手里拿着烟，半垂着脸没什么表情。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挨的很近，正在倒酒，年纪也就二十多岁。
　　夏天晴略过了门口，已经走开几步才停下，她在原地停顿一秒，再回头想看清楚，包间门已经关上了。
　　如果她没眼花的话，那个女人就是尚欣。
　　……
　　夏天晴从洗手间出来时，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在包间里见到的一幕。
　　尚欣说过，她好这一口。
　　原来她没有夸大。
　　夏天晴拿着包，沿着原路往回走，又一次穿过走廊，又一次经过那个包间，门紧闭着。
　　快来到大门口时，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和她擦肩而过，夏天晴没在意，倒是那个女人脚下一顿，回身叫她。
　　“夏小姐。”
　　夏天晴转头一看，认出来了，是昨天在餐厅遇到的女人，好像是某施工公司的二代。
　　女人走上前，笑的亲切：“我是宋可卿，昨天咱们见过的。”
　　“我记得，宋总，你好。”
　　“咦，你一个人来这里？”宋可卿比划了一下，“陆经理没跟你一起？”
　　也难怪宋可卿奇怪，这里出入的人她大部分都认识，夏天晴绝对是初来乍到，没有人介绍根本不可能让她进来。
　　“哦，见个客户，谈点事情。”夏天晴扯了下唇角，说：“那……宋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宋可卿笑道：“好，下回见面再聊。”
　　等夏天晴转身走了，宋可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抬手叫了个服务生，问：“刚才那位，谁的客人？”
　　服务生说：“是林总请的。”
　　林总……林季阳？
　　宋可卿心思一转，忽然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呵。”
　　宋可卿转身就往里面走，拿出手机边走边发微信，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咔咔”作响。
　　“丁荃给你女朋友下套那天，林季阳跟人打听了‘立阳’在这边的办公地址，后来还有人问到我这里。”
　　微信那边，陆明洋半晌才回：“所以？”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地址给那个人了，让他转给林季阳。”
　　这一次他没有回。
　　宋可卿又道：“你猜我刚才在会所遇见谁了？”
　　陆明洋依然沉默。
　　“林季阳约了你女朋友在这里见面哦。”
　　隔了几秒，陆明洋有动静了：“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还和她走了对脸，刚才还聊了两句，不信你可以问她。”
　　宋可卿轻笑着，顺嘴就将自己的惊人发现道出：“那你说，那天丁荃找你女朋友麻烦你的时候，是哪个男人把她带走的呢？我可是记得丁荃的描述，她说那个男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帅，年龄肯定不到三十，哎，是不是还挺符合的？呵，想不到，她还挺有手段的。”
　　……
　　同一时间，一个身材很高的男人走进尚欣的包厢，他看上去比屋里的年轻男人大几岁，也很干练。
　　年轻男人一见到来人，脸变了一下，没等说就让开了，经过时，还小声道：“赵铭哥。”
　　赵铭没理他，坐到尚欣旁边，见她手里的烟快燃尽了，又点了一支，将她手里的替换掉，动作清风拂过，体贴却又暧昧。
　　“怎么拉着个脸，心情不好？”赵铭问。
　　尚欣抬手，将刚点燃的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略一转头，烟雾拂过他的脸。
　　眼里装的是眼前这个帅男人，可她心里回想的却是下午孙构在电话里对她的训话。
　　尤其是那一句：“你不要忘了，今天拥有的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赵铭在雾中笑着，手臂搂住她的腰，亲昵的口吻如同在枕边：“晚上我陪你。”
　　尚欣斜睨着男人，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尚欣拿起一看，有个微信，遂将男人推开。
　　“小堰在你那里怎么样？”
　　发微信的人是石怀青，江城宇青地产的董事长。
　　尚欣快速回道：“他很好，很上进，昨天还跟我主动要项目做，这次是真的收心了。”
　　石怀青似乎很满意，说：“有你看着他，我是放心的。下半年我们集团会有两个项目过去，交给你了。”
　　“没问题。”
　　尚欣露出笑容，方才的阴霾尽消。
　　赵铭见了，又靠过来，细长的丹凤眼瞟过她的手机，但屏幕却已经黑了。
　　赵铭问：“心情变好了？”
　　“嗯。”尚欣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铭见状，又问：“之前又是因为什么烦心事？”
　　尚欣侧过头，瞅着他又是一笑，但笑容却未及眼底，还带着一点嘲讽。
　　不等赵铭开口，尚欣便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和西装外套，边往外走边说：“今晚我不需要男人。”
　　赵铭愣了。
　　尚欣一路面带微笑的离开会所，取车回家。
　　她来这里是喝闷酒的，也是为了演戏给赵铭看，要通过赵铭的嘴告诉孙构，他们下午那通电话吵得很不愉快，影响她的情绪了。
　　而她唯一能排解郁闷的对象就是赵铭。
　　但现在，石怀青许诺了项目，她还有什么可不痛快的？
　　比起男人，事业成就才是最好的春、药。
　　……
　　周末，江堰被江宙叫回家吃饭。
　　这要是换做以前，叫他三次，最多就去一次，但这次江宙招呼一声，江堰就应了。
　　江宙挺高兴，下厨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备菜。
　　七点多的时候，陆明洋先回来了。
　　这也是难得，先前喊他回家吃饭好几次，都不见人影，一转眼都大半个月了。
　　陆父开门时先是一愣，随即高兴道：“儿子回来了，怎么提前也没说一声，我这就跟你妈说去，多弄几个菜。”
　　陆明洋说：“不用了爸，我就是回来拿几件衣服。”
　　“那也得吃饭啊！对了，一会儿江堰也过来，你们俩也好久没见了吧，正好一起吃顿饭。”
　　陆明洋正往卧室走，听到这话一怔。
　　说巧不巧，这时门铃响了。
　　陆父去开门。
　　门外，江堰神情寡淡，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对上陆父遂舒展开，淡淡笑道：“姐夫，我给你带了两瓶好酒。”
　　陆父把江堰请进门，接过酒来爱不释手，小声嘟囔着：“这可得好好收着，不能让你姐瞅见。”
　　江堰的桃花眼略微上挑，略过站在不远处走廊里的陆明洋，对陆父说：“就算偷着喝也得注意量，照顾自己的身体。”
　　陆父：“知道啦！”
　　陆父招呼江堰随便坐，接着就猫进屋藏酒去了。
　　江堰双手插着兜往走廊里踱步，在距离陆明洋三、四步的地方停下。
　　场面一时定格。
　　两个男人看着彼此，一个没什么表情，一个慢条斯理，神情懒散。
　　隔了几秒，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直到陆父又折回来，说：“哎，你们俩怎么站着不动啊，明洋，快去给你妈帮忙，江堰啊，来，咱俩好好唠唠。”
　　江堰“嗯”了一声，唇角噙着笑跟陆父进客厅了。
　　陆明洋没有言语，转身进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随即去了厨房。
　　厨房门关着，江宙正在里面炒菜。
　　陆明洋进去时，扑面而来一大股油烟味儿。
　　江宙厨艺很好，但现在是夏天，厨房里闷热，她平时也挺不喜欢沾上油烟味儿，做饭都是陆父来，除非家里来很重要的客人。
　　陆明洋拧着眉，扫过那一桌的菜，有的做好了，盖着盖子，有的已经拾掇出来，正准备做。
　　这时，江宙将炒好的菜盛出来，一回身看到陆明洋，吓道：“你进来怎么也不支一声啊，吓妈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门。”陆明洋说。
　　江宙督促道：“那正好，洗个手，把这几个菜端出去，马上就能吃了。对了，江堰来了吗？”
　　陆明洋有点郁闷：“搞这么大阵仗，就是因为江堰来吃饭？”
　　“换个人我还不乐意做呢，江堰啊就喜欢这口，他在外面一个人住，人生地不熟的，好久才回来一次……我上回见他，好像又瘦了点。”
　　江宙一提到江堰就是慈母口吻，陆明洋听着腻得慌，说：“妈，我才是你儿子。”
　　江宙眉毛一梳，脸变了：“你也知道你是我儿子，你多久回来一趟，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移民了！”
　　江宙数落了陆明洋一通，让他把菜端出去，又跟他念叨着待会儿要多跟江堰聊聊行内的事，江堰对历城不熟，凡事都需要有人带着。
　　陆明洋沉着脸一言不发，等把菜都端上桌，便坐在沙发里看手机。
　　十几分钟后，开饭了。
　　陆明洋也没着急走，留下来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勾心斗角的一章～下章还是明天中午更新，是男女主对手戏，发糖预警！
　　梳理一下年龄：女主三十，陆三十二，前三章提到的，男主小女主三岁，那就是二十七，所以男主小陆五岁。
　　……
　　另，今天后台收益出现异常，不知是被人刷分还是系统抽了，不过我对这件事后知后觉，下午还在睡觉，晚上才意识到不对，还有人留言说我盗号无耻=。=。
　　被盗号人的心情估计也不好受，骂人发泄也能理解。
　　作者写文不容易，这篇文也不是写着爽的，有经过构思，但是如果因为这种事被挂牌，这篇文就废了，心理素质差点的可能都不会写了，因为每次开文都在想会不会被搞。
　　其实这件事我到现在还一知半解，问了好几个作者和编辑，大家弄不明白也无所谓，看文不要被影响心情，这篇文只要没事，就会一直写的，稿子我都存了三章了～么么哒


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江堰被陆父和江宙夹着坐在中间，两人一个嘘寒问暖， 一个殷勤布菜。
　　江堰从始至终都弯着眼睛， 感受两人如春天般的呵护。
　　陆明洋没怎么吭声， 只是默默吃着食物，瞅着这一桌动静。
　　等饭吃的差不多了，江宙又一次关心起江堰的生活和工作。
　　“你也老大不小了， 二十七了吧， 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想找什么样的，同行还是……”
　　江堰放下筷子，半真半假的问：“姐有好介绍？”
　　江宙：“那你得先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 我才能介绍呀。”
　　江堰故作思考的想了想：“哦，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我都随你。”
　　“你这小子， 又哄我。”
　　江宙笑着白了江堰一眼， 就知道他拿话糊弄，根本问不出子丑寅卯。
　　过了一会儿， 江宙又换了个话题， 说：“那你工作还习惯吗， 顺利不？要是有什么不懂的， 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明洋啊……”
　　“我一切都很好，工作已经步入正轨。”
　　江堰顺势扫过对面的陆明洋， 拖腔带调的说：“这还是托明洋的福，是他给我的项目。”
　　江宙和陆父相继一怔，不约而同看向陆明洋。
　　“哎，怎么没听你说啊？”
　　陆明洋落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嘴，说：“这事也是碰巧。我手里刚好有个新项目要找天晴那边合作，想不到江堰刚入职。要不是这回遇上，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家公司。”
　　陆父说：“那可真是太巧了，这就是缘份，那以后明洋啊，你可得多帮衬着江堰。”
　　陆明洋扯扯唇角，不说话。
　　江堰却玩味道：“都是一家人，当然会帮衬了。”
　　“姐夫，来，我再陪你走一个。”
　　陆父跟着拿起小酒盅，跟江堰的轻轻一碰。
　　酒足饭饱之后，陆明洋卷起袖子，帮忙洗了碗，出来时见江宙正在往方便盒里装着鸡翅和小菜，一共两份。
　　陆明洋回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出来时江宙刚好扣好最后一个盖子。
　　“明洋啊，这份是你的。”
　　陆明洋刚走上前，这时，江堰也从客厅里出来了。
　　“姐，姐夫，我有点事，要先走，就不陪你们多聊了，改天我再过来。”
　　江宙一愣：“这就走啊？那好，那让明洋送你吧。这是我做的小菜，给你带上一份。”
　　“不用。”江堰接过小菜，笑道：“我开车了。”
　　陆明洋扫过江堰手里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又看看自己的，也就装了一半。
　　抬眼间，他不阴不阳的落下一句：“这才刚吃完饭就着急走，你以后还是要经常回来看看，老大不小不要总在外面浪，省的我爸妈老担心。”
　　江堰一顿，眉梢扬起。
　　江宙拧了陆明洋的胳膊一下：“怎么说话呢，江堰好歹是你小舅舅。”
　　江堰的眉眼舒展着，忽而笑道：“没事的，姐，好歹是我大外甥，说的话自然是为我好，看来我以前做得的确不够，太过荒唐。既然现在已经搬来历城了，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陪你们多说说话。”
　　说话间，江堰眼波一转，略过陆明洋，温和且有礼貌：“我刚看大外甥在阳台抽烟，应该是好这口，下回我再带两条好烟过来。”
　　江宙忙说：“哎，不用，就是想让他少抽点！”
　　随即又推了陆明洋一下：“你瞧人家江堰！”
　　陆明洋摆着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小舅舅有心了。”
　　江堰笑意渐浓：“一家人，应该的。”
　　阴阳怪气的场面话之后，江堰和陆明洋一起出了门，江宙和陆父送到了门口，被江堰请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差不多一般高，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各自站在一边，谁也没看谁。
　　气氛低迷的让人窒息。
　　等电梯门再度开了，已经来到地下车库。
　　两人又一前一后的去取车，走到停车场的一个拐角，一个要往左，一个要往右，又不约而同的脚下一顿。
　　陆明洋侧过身，沉着脸扫过江堰：“我毕竟大你几句，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
　　江堰扬了扬眉，用眼角斜着他：“我哪句话不妥？”
　　陆明洋：“别张嘴闭嘴就大外甥，我刚才那顿饭都要吐了。”
　　“还是没有‘小舅舅’恶心。”江堰凉笑着，“我连明天要吃的都提前吐干净了。”
　　“……”
　　“……”
　　沉默了几秒，两人又同时转身，往各自的车走去。
　　……
　　同一天。
　　夏天晴一觉睡到临近中午，起来随便垫了几口小点心，没有吃午饭的欲望，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里醒困，电视里正在演狗血剧，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昨天睡得不太好，一晚上醒醒睡睡，身上也有点懒散，算算日子大姨妈应该就是这两天。
　　等半杯咖啡下了肚，夏天晴有点精神了，便抱着笔记本查邮件。
　　部门里的其他结构有做好图的，拿给她过目，她指出几个地方要改，再给对方发回去，直到改到可以出图位置。
　　夏天晴一连看了两个人的图，有点眼晕，正准备去洗把脸，手机却响了。
　　是江堰的微信。
　　“今天是周末。”
　　五个字，一句废话。
　　夏天晴没回。
　　不会儿，江堰又来一句：“我在上回的共享办公室，见一面。”
　　夏天晴吸了口气，回道：“我在忙，去不了。”
　　江堰：“你把你的工作带过来，咱们一起上进。”
　　他到底要干嘛？
　　夏天晴皱了皱眉，正在想该怎么回绝。
　　江堰便发了这样一句：“你不要忘了，我上回答应做你的人证，你说你欠我一次，要报答我。”
　　夏天晴一顿，他不说，她差点忘了。
　　“是不是我过去了，就算还你了？”
　　江堰没有正面回音，只是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夏天晴盯着微信窗口半晌，终于从沙发上起身，拿着笔记本回卧室梳洗。
　　浴室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气色不佳的脸，她有点憔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她洗完脸，拍上护肤品，又用气垫霜补了淡淡的一层，随即抹上润唇膏，镜子里的人终于看着红润点了。
　　……
　　等夏天晴来到办公大楼，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正值周末，这里的人很少，零零星星的，大部分除了来这里加班，就是来消磨时光。
　　公共影院门口有不少情侣在排队，自助餐区也都是出双入对。
　　夏天晴走进共享办公区，顺着上次的路线来到最里面的独立租位，还没走近就看到玻璃屋里坐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玻璃屋采光很好，阳光从外面的落地窗透进去，落在他的肩上、背上，他的脸背着光，半张面容藏在阴影中，那五官显得越发深邃。
　　许是感应到有人看他，江堰抬起眼皮，朝这边看来。
　　对上夏天晴的目光，他的眼里霎时间流出异样的神采。
　　夏天晴吸了口气，拿着笔记本和包进了玻璃屋，关上门，问：“你在看什么？”
　　江堰面前也支着一台笔记本，他勾着唇，将笔记本转向夏天晴，她刚坐下，便看到屏幕上的设计草图。
　　江堰单手撑着头，不答反问：“这个设计感如何，符合陆明洋的要求么？”
　　夏天晴一怔，先是诧异他这么快就出了设计，进而又想到，哦，这也不奇怪，中国的城市建筑本就大同小异，反正天下户型一大抄，前人做了那么多“雷同”的图纸，随便拿几个过来，改改阳台，卫生间换个位置也就是了，国内主流又不比西班牙的不和谐建筑群，太过有创意或是出格的东西反而不容易被接受。
　　夏天晴不动声色，想着随便看两眼，提几个意见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当她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他用软件画的设计图，而是手绘图扫描到电脑里的。
　　这一整套设计图里藏着许多巧思，大框架上不难看出前身的前卫狂放，有些笔触十分有力，但后来有修改过，往里收得含蓄些，在小细节上也有精致之处，改动颇多，每一笔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按理说，建筑师是艺术生，或多或少要有一些美术功底，国外很多建筑大师手绘出来的设计图，不仅是“设计”，甚至可以说是艺术。
　　在国内，越来越多的建筑变成了画图工，有一些只会用软件，一手绘就残，还动不动就强调自己设计的这是“艺术”。
　　江堰是在巴塞罗那游过学的，但他的资历并不够，投简历过去的时候便附上了手绘图稿，那边的老师很喜欢，这才破格收了。
　　夏天晴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次一起去圣家堂时，地下一层展览着现今保存下来的所有高迪关于圣家堂的手绘设计图稿，从外部到内部，连弯矩图、力矩图那些都是手绘。
　　除了那些图，还有工匠们在一层的封闭玻璃屋里做道具模型。
　　江堰看的很入迷，拉着她在那里消磨了一下午。
　　她学的结构虽然是理工科，可是因为江堰的关系，又因为那时在巴塞罗那，整日看着街上的不和谐建筑群，她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感染了不少艺术气息。
　　从哥特式，到巴洛克风，到伊/斯/兰风，建筑大师从里卡多，到高迪，再到圣地亚哥，西班牙的确是建筑生的梦幻之乡。
　　艺术，不管是美术、建筑、雕塑或是其他，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审美标准，也不需要照本宣科的品评，只需要通过感官，用心去感受。
　　往事在脑海中翻转着。
　　直到夏天晴看完全部图稿，她在最后一张图的落款上看到一个日期。
　　夏天晴抿着唇笑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江堰时，说：“我倒差点忘了，你的手绘图一向很强。”
　　然后她又指着那个日期。
　　“时间是两年前，那时候咱们应该在巴塞罗那，这是你当时的作品，最近又修改过？”
　　江堰依然维持着撑头的姿势，懒懒的眨了下眼，说：“熬了个通宵。陆明洋说，他想要一个有点后现代风，又不能太夸张的，最好是能和国内接接地气。我想的很仔细，才改出这一版。”
　　夏天晴有些惊讶，问：“你舍得么？”
　　江堰：“有什么舍不得的。”
　　夏天晴：“这套设计艺术感很强，拿到历城来做商业楼盘，也不知道项目前景如何就贸然投入，万一打水漂了……你也知道，不是所有项目都能如期完成的，有烂尾的，有突然终止的，建筑师付出心血也可能是白忙一场，一分回报都拿不到。”
　　江堰瞅着她，眼里流露出好笑：“这可是你男朋友的项目，你就不能盼点好？”
　　夏天晴一噎：“我只是希望你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别抱太大希望，你一上来就拿出压箱底，要是将来结果不如预期，岂不是很失望？”
　　江堰没说话，看她的眼神却越发微妙。
　　夏天晴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而且这才刚开完第一次会，你这么快就做好设计，要是就这样发给甲方看，他们只会看轻你，觉得这套图是你拿别人的改一改就交了——既然你出图这么快，又这么容易，那好，就给你提一堆的意见，让你拿回去修，甚至是推翻。闹到最后，可能连画一条线都要问过他们，根本吃不准他们要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试水，看他们不要什么。”
　　夏天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这些都是她在国内见到的，听到的，甚至是经历过的经验和教训。
　　她也没有多想，便这样说了。
　　又过了几秒。
　　江堰轻轻一笑，嗓音低沉道：“你在关心我。”
　　那腔调仿佛舌尖卷着亲昵，只有在他们温存时，才能听到，响在耳边，时常扰得她心痒。
　　夏天晴一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心里漏跳半拍。
　　但她很快说：“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是朋友，而且这个项目尚总点名让我带你，我有义务告诉你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多么的义正言辞，冠冕堂皇。
　　江堰听了却从鼻腔中罚出一记轻哼。
　　“掩饰过的关心也是关心。你不如直接告诉我，如果我想在你男朋友那里少走一点冤枉路，少吃点亏，应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谢谢大家的关心和肯定，我会继续努力哒～这章小糖发了一波，下章发大点的！
　　很感谢看本文的同业者提出的宝贵意见，我会尽量在有限的篇幅里加上一些收集到的资料，人物和剧情也要兼顾到，细节尽量处理好。
　　建筑业的人都很忙，听说做结构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但最近因为疫情各行都有了点时间，我朋友都说你真的6，文下发现这么多，平时都忙死了。
　　另，前面作话有一个bug，一注二注不用按照顺序考试，开始是我理解错，因看朋友是先二后一。后来问他们才知道，一注比二注难多了，要考大学公共科目，可以直接考一注，但是有人先考二注，是因为一些低级资质二注就能凑数，当然大项目需要资质多的，还得一注来。
　　……
　　后面除了《刑事技术档案》之外，还会单开一篇本文的“听说”系列文。
　　《听说你要算计我》，商战职场文，前夫vs前妻，依然是黑莲花，感情线有很浓的火、药味，现在可以到专栏里收藏啦！
　　不过这个算计我，和设计我只差了一个字，不知道会不会被搞混，要是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欢迎留言告知～好啦，红包继续，爱你们mua！


第23章 Chapter 23
　　Chapter 23
　　夏天晴顿了下, 说：“你有没有类似风格的草图，简单一点的，先给他看看，让他挑挑刺, 提点意见, 或许他现在还不清楚真正要什么，但是在提意见的过程中, 这些都会慢慢的变得具象。”
　　江堰从笔记本中掉出一张草图, 让夏天晴看。
　　“这张你觉得怎么样？”
　　夏天晴：“可以试试, 不过不要现在就给，晚几天, 让他知道你不是随手就能画出十张八张的, 一张草图也花了你几天的心血。”
　　她停顿一秒, 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教你对付陆明洋, 是对所有的甲方爸爸。其实陆明洋一看就会明白哪些你用心了，你的才华如何，他也是建筑出身, 会将心比心的。”
　　夏天晴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口有点渴。
　　自从坐下来之后，她的肚子也有点不舒服，小腹还在隐隐作痛，而且这里的冷气凉，她现在连手和脚都开始发僵。
　　也许她的大姨妈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想还是要尽快把事情和江堰说清楚，她也好快点去一趟洗手间。
　　夏天晴吸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尚总在介绍你的时候提到西班牙游学经历是一个加分项，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所有人都知道西班牙是建筑王国，能去那里不管是游学还是留学，都不是一般人，随便一个授课老师都有获奖和出书。光是毕业设计就需要折腾一年，一年之内从方案到出图，包含了一个西班牙从业建筑师所需要做的所有事，有很多人工作几年再回来完成毕设的也不少。这些事，你我当时虽然只是短期游学，但也听过、见过，其实陆明洋在内的很多甲方也都了解，所以一听到你在西班牙进修过，对你的预期就会比其他人更高。可是有过海外留学经历，是不是就能本土接地气呢，这倒不一定。”
　　江堰安静的听完夏天晴的忠告，倏地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藏着点。”
　　夏天晴：“你有实力，在你的设计和合作过程中，甲方自然能看到，根本不需要提前点缀。要是他们因为你的留学经历，反过来加以刁难，那对你，对项目的进度都是一种损伤。”
　　其实夏天晴对自己现在的选择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她当初选择短期课程之后就回来继续职场生活，一是不想距离地面太远，二是也因为自己的职业追求，不能下定决心又投入几年时间给学校。
　　西班牙建筑系的课程很养人，她想读完全部，国内的行业形势说得好听是“结构师”，难听一点就是技工、画图工，而她已经有了职业损伤。
　　在这样的职场环境里磨的久了，灵气自然消退，也越发难以找回二十几岁游学时没心没肺的冲劲儿了。
　　这些心境起伏她一直小心隐藏着，从没和人说过，即便说了，对方没有共同经历也无法明白。
　　隐藏的久了，慢慢的就被“忘记”。
　　有人说，一个人一旦开始追求固定、稳定，害怕改变和不确定，这就是心态变老的标志。
　　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没有了期待，没有了兴奋，自然也就忘记了刺激是怎样一种体验。
　　有很多人到了中年忽然又找到第二春，或再婚，或出轨，对方大多都是小年轻，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就是一种找回年轻心态的表现。
　　直到江堰突然出现，夏天晴好像一下子又找回了那种感觉。
　　自然，她这几天的心境变化，江堰是不知道的，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提，也没有露出来，连自己都还在消化当中。
　　又或者说，不是全都因为江堰的“出现”，还有“立阳”的事情刺激了她一把。
　　再这样下去，她只怕自己会职业僵化。
　　……
　　聊到一半，夏天晴走了一下神，不知什么时候江堰已经起身离开玻璃屋。
　　她以为他去了洗手间，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刷着手机，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玻璃屋的门推开了。
　　江堰将一杯热巧克力放在她手边，上面还冒着热气。
　　夏天晴一愣，看向他：“给我的？”
　　“不然呢？你大姨妈是不是要来了。”江堰落座时淡淡道。
　　夏天晴有一瞬的尴尬，但那感觉很快就淡掉了。
　　反正他们以前最温存的时候，江堰对她的生理状况掌握得一清二楚，也没什么怕他看出来的。
　　夏天晴：“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赶紧说完你的事，我想去洗手间。”
　　“你昨天头疼，也是因为要来了吧。”江堰轻抬了一下下巴，又道：“喝完这杯，我送你回家。”
　　夏天晴没吭声，只是端起热巧克力，吹拂着上面的热气，喝了两口。
　　她现在有点虚弱，只想喝热的和保存体力。
　　夏天晴喝着巧克力，江堰也没打搅，只是在笔记本上改着图。
　　他很专注，眼皮微微垂着，睫毛在眼下映出半圈阴影，笔记本的光映在英俊的面容上，鼻梁高挺，嘴唇微抿，到平添了一点禁欲感。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帅。
　　夏天晴时不时扫过一眼，心里想着，当初在西班牙，她好像就是因为他专注画图的模样被吸引了。
　　“你再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想跟我做羞羞的事了。”
　　半晌，江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声音清冷。
　　抬眼间，眼底却透出一抹戏谑。
　　夏天晴一怔，她现在手脚都在发凉，热量严重不足，要不然一定会脸红。
　　“看一下怎么了？”
　　因为荷尔蒙紊乱，她情绪上也有点烦。
　　江堰勾着唇，合上笔记本，直视着她，眼波流转。
　　“随便看。”
　　夏天晴横了他一眼：“既然谈完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我，我……”
　　她边说边站起身，一手拿着喝光的杯子，一手拿着包，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谁知刚碰到玻璃门的把手，就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夏天晴顿住，反应有些迟钝。
　　刚抬眼，江堰已经堵到她跟前，后背顶着玻璃门，表情古怪的瞅着她。
　　“你干什么？”夏天晴问。
　　江堰没搭腔，只是将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运动外套展开，突然伸长手臂绕过她的后背。
　　夏天晴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前让了一步，几乎是走进江堰怀里了，她震惊的眨了下眼，刚好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
　　距离之近，她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雪松香。
　　恍惚间，外套落在她肩上。
　　江堰牵了牵唇角，说道：“先去一趟洗手间吧，小翅膀带了么？”
　　夏天晴：“……？？！”
　　……
　　这之后的事，夏天晴都是懵的状态。
　　只要大姨妈一来，她的脑子就不好使，智商为负，如果当月疲劳过度或是压力过大，来的时候还会偏头疼。
　　来的这几天，她做什么效率都很慢，反应也迟钝如老人，别人跟她说话，经常左耳进右耳出，转眼就忘，除非当时就记在记事本上，事后还能翻查记录。
　　江堰的外套刚好盖在夏天晴的臀部下面，在去洗手间的路上，她还一直在想，不会真的蹭到了吧，不会这么倒霉吧，这才刚来也不至于啊。
　　直到进了洗手间，她低头一看。
　　果然，大姨妈来了。
　　可是……好像没有蹭到外面啊，她知道要来了，还特意垫了护垫。
　　为什么江堰却暗示她已经“丢人”了？？
　　夏天晴闭上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脏话，又好气又无语的去掏包里的卫生巾。
　　几分钟后，夏天晴洗了手，脸色发白的走出卫生间，本以为江堰已经走了，谁知刚过拐角，就看到江堰靠墙而立。
　　他一腿伸直，一腿弯曲，胳膊上还绕着一个塑料袋。
　　见到夏天晴，江堰笑容讥诮的迎上来，眼皮子垂了又抬，略过她的腰和小腹。
　　“换好了？”
　　夏天晴轻咳一声，抓着他的手臂让开洗手间的门口，来到墙边小声说：“我根本没有蹭到外面，你干嘛给我外套，吓我一跳。”
　　“我什么时候说你蹭出来了？”
　　江堰扫了一眼抓了他手臂一下又错开的手，将自己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
　　“只是好心把外套借给你，是你自己心虚。”
　　夏天晴接过袋子一看，好几盒的卫生巾。
　　“你买这个干嘛，我自己有！”她的声音扬高了些。
　　旁边两个女生经过，好笑的看着两人。
　　夏天晴转开脸。
　　耳边落下的江堰轻笑声：“我没找到你以前用的干爽网面，不过我问店员了，她说这种液体的大家都喜欢。”
　　江堰边说还边侧过身，示意夏天晴看斜对面的一个小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女店员，正在派发化妆品试用装。
　　夏天晴懊恼的闭了下眼，转身就走。
　　……
　　结果，夏天晴第二次坐上江堰的车。
　　她小腹的不适感越来越强，也不想死撑着自己叫车，索性就让江堰送一趟，这里距离她家也不算远，十几分钟的车程，一会儿就到了。
　　车上，江堰没有开冷气，也没有去招惹心情烦躁的夏天晴，偶尔透过后照镜，瞄到她皱着眉忍着难受的表情。
　　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库，停到固定停车位上。
　　夏天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走下车。
　　身后跟着传来关门声，江堰也跟下来了。
　　夏天晴转头一看，见他把车锁上了，说：“这是固定停车位，一会儿就要有人轰你了，你不用送我了。”
　　江堰却越过她，率先走向电梯间，同时说道：“没关系，就几步路。”
　　夏天晴没力气和他争，等电梯来了，便按了十六层，虚弱地靠着墙。
　　半晌，又说了一声：“谢谢。”
　　江堰双手插袋，淡淡道：“回去不要工作了，敷个暖暖包，好好睡个午觉。”
　　夏天晴扯了下唇角，点头。
　　……
　　电梯来到十六层。
　　夏天晴来到家门前，拿出钥匙，说：“我到了，你回吧。”
　　“你不请我喝口水？我还渴着呢。”江堰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夏天晴下意识想说“不方便”，可是转念一想，江堰看她不舒服，给她买了热巧克力，又去买了一趟卫生巾，他自己倒是没功夫买瓶水，还大热天的把她送回来，一路上都不开冷气，要是她连口水都不给他喝，真的很过分。
　　门开了。
　　夏天晴指了下鞋柜，说：“里面有新拖鞋，你自己找吧。”
　　随即她走进厨房，又问：“喝热的还是凉的？”
　　江堰：“凉白开，谢谢。”
　　夏天晴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凉白开，倒了一杯给他。
　　“那，你先坐一下，我进去换个衣服。”
　　江堰没应，只是颇为自觉地拿着水杯往客厅溜达。
　　夏天晴径自进了卧室，很快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并将江堰的外套叠好，装进一个袋子里。
　　等夏天晴拿着袋子出来一看，江堰正在翻看茶几上的杂志。
　　他个子高腿长，坐在那里，头略低着。
　　听到动静扫来一眼，缓缓笑开：“换好了？”
　　“……”
　　夏天晴没理这茬儿，直接把袋子递给他，转眼见杯子里的水喝光了，问：“还要水么？”
　　这话刚落，大门开了。
　　萧雨晨拎着两大袋东西进来了：“哎呦，热死我了！”
　　夏天晴一怔，没想到萧雨晨会这个时候回来，匆匆和江堰说了一声：“我室友。”
　　她很快走向门口，接过萧雨晨手里的东西。
　　萧雨晨一边扇着热气，一边说：“哎，商场打折，我去血拼了，你快看，这件才……”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天晴打断了：“有客人。”
　　萧雨晨愣了下，绕过夏天晴往里一看，果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而且还英俊的不像话。
　　只是……咦，这帅哥怎么瞅着那么眼熟呢？
　　“你，你是……江先生？”萧雨晨眨了好几下眼，肯定自己不会认错。
　　江堰笑着站起身，非常有涵养的一笑：“你好。”
　　这下反倒是夏天晴搞不懂了。
　　“你们认识？”
　　“就是江先生啊，前两天我还和你说呢，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呀！”
　　什么？！
　　夏天晴：“…………”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江堰。
　　但见江堰举止优雅，笑容礼貌，一脸无害。
　　这时还装孙子的说了一句：“前几天搬家打搅到你们，真是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_→下章还是他俩，还会放第二段旧糖回忆。
　　话说回来，上章还是有点小糖的吧，怎么能说没有呢，一定是你们吃太多了，味觉退化~
　　好啦，红包继续。
　　……


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夏天晴一时间吐不出来一个字, 就是看着萧雨晨和江堰寒暄起来。
　　她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脑子里嗡嗡的。
　　江堰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拨冗朝这边扫了一眼。
　　夏天晴掉头进了厨房，又倒了一杯冰水出来, 将两人打断。
　　“江先生, 你的水。”
　　随即又对萧雨晨说：“雨晨，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萧雨晨一拍脑门, 这才想起堆在门口的购物袋, 很快就和江堰打了声招呼, 转头拎着购物袋回房。
　　萧雨晨的卧室门关上了，客厅里又一次恢复安静。
　　江堰喝了口水, 笑道：“你这室友还挺热情的。”
　　夏天晴却双手环胸, 眼神里带着警告：“你就是住在对门的江先生？”
　　江堰“嗯”了一声, 无比的坦然。
　　“前两天你送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怎么没说？”夏天晴又问。
　　江堰：“我到Live Life工作的事, 你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要是我再告诉你住你对门，你肯定觉得我别有图谋。”
　　夏天晴的眼睛眯了起来：“难道你没有？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
　　江堰一声低叹, 仿佛在应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房子是托尚欣安排的，我的条件很简单，离公司近，物业管理好，小区环境和谐，没有扰民现象, 尚欣就推荐了这里，说这个小区的结构就是她公司做的。刚好，你对门那套前几个月才装修过，空着没人租，尚欣就帮我拿了主意。”
　　这套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可是话一旦出自江堰，夏天晴就天然的怀疑上几分。
　　“奇怪，如果是尚欣安排的，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我还是在你入职当天才知道你要来……”
　　夏天晴指出几个疑点：“而且，你搬来之前应该知道我就住在对门吧，你连个招呼都没打，为什么，怕我知道？”
　　江堰勾唇笑了笑，目光却笔直的看着她：“为什么尚欣要跟你提呢，这是我的私事，她又不知道你我的旧情，怎么会将一个即将到公司就职的‘陌生人’信息提前告诉你呢？”
　　夏天晴皱了下眉，没搭腔。
　　江堰又说：“再者，我也不是没有跟你打招呼，我留了字条贴在门上了。”
　　夏天晴一顿，这才想起好像确有此事。
　　只不过那天刚好是她出差回来的第二天，手头有很多事，回家的时候实在疲倦了，那字条她只看了一眼就随手扔了。
　　江堰扫了眼夏天晴的表情，鼻腔里发出一记轻哼：“如果你提前知道我会搬到对门，你会阻止么？”
　　夏天晴抬起眼皮，下意识说：“我干嘛要阻止？”
　　“既然不会，反应就别这么大。”
　　“……”
　　“我住我的，你住你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别一天到晚的草木皆兵，别人就不会怀疑，像你刚才那么敏感，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一定会往歪处想，到时候你再解释和我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谁会信呢？”
　　夏天晴正值生理期，脑子本来就有点昏沉，反应也慢，眼下又被江堰先声夺人的反驳了几句，下意识便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她呼了口气，又看了看江堰手里只剩下一口水的杯子，直接拿过来，说：“那是我想多了。我看你也没有多待的意思，走的时候别忘了拿外套。”
　　这就下逐客令了？
　　江堰挑了下眉。
　　“咦，这么快就释疑了，不再多问我两句？”
　　夏天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她追问的时候，他一脸无辜，现在她不问了，他还不知足？
　　真是贱骨头，没事找事。
　　但她也不想和江堰在这里“纠缠”，一会儿萧雨晨出来看出端倪，又要解释一大堆前情。
　　夏天晴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你都把尚欣搬出来了，我还能怀疑什么，你们的关系也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问的。”
　　江堰跟着夏天晴来到门口，听着她的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他“嘶”了一声，忽然站住脚：“你是在暗示什么？”
　　夏天晴将门打开，眨了一下眼，一时有些心虚，眼神也开始闪躲。
　　没由来的，想起尚欣说江堰是自己人那种话。
　　她心里忽然有点烦躁，有点闷。
　　看来大姨妈对她情绪影响不小，她得速战速决。
　　“我暗示什么了？”
　　江堰捕捉到她的不自在，眯了眯眸子，嘴唇也跟着抿了起来，刚要说话。
　　这时，萧雨晨的卧室门开了。
　　夏天晴刚好瞄到江堰的眼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出于本能，伸手推了他一下。
　　但江堰纹丝不动，表情越发的危险。
　　夏天晴情急之下，就整个身子都挤过去，像是要贴到他怀里了。
　　江堰被她撞动了，长腿向门外让了一步，却就势拽住她的手臂，连她一起拉出了大门。
　　……
　　门板合上，夏天晴立刻退开一步，深吸一口气，瞪着他。
　　“你干什么？”
　　“是你自己贴上来的，还问我干什么。”江堰慢悠悠的来了一句，脚下却朝她迈了一步，又一步。
　　夏天晴下意识往后退，却见他一脸的来者不善，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就步步紧逼，也不管这是在楼道里。
　　夏天晴心里漏跳了一拍，下意识看了眼自家的门，又瞪着江堰，直到被他逼到死角，整个人都不好了，只盼着这一幕不要被其他人撞见。
　　她故作镇定的吸了口气，冷着声音说：“楼道里有监控，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江堰眼皮一垂，瞅着她一脸的假正经，心里有点好笑，面上却仍是沉着。
　　“你，是不是怀疑我和尚欣有什么？”他忽然问，嗓音轻柔，让人不寒而栗。
　　夏天晴一抖，匆匆抬眼，又落下：“你们有没有都和我无关，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知道。”
　　“可这关乎我的名誉，你这么看我，让我有点不舒服。你以为我是靠床上功夫进公司的，还是觉得我会喜欢比我大几……”
　　江堰话到一半，忽而顿了一下，瞅着她，眼睛上下扫了一圈，又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漫不经心的笑了：“哦，我倒的确是喜欢大几岁的，我就好这口，专找牙碜的下嘴。”
　　夏天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天晴脸上腾的一下温度升高，差点炸了，绝对的恼羞成怒。
　　“你才牙碜！”
　　夏天晴口不择言：“江堰，我警告你，你不要老抓着以前那点破事不放，不管你和尚欣是什么关系，都和我无关，你不要把两件事放在一起论！”
　　夏天晴说完便用力推了他一把，他的胸膛硬邦邦的，她的手指有些发抖，发凉，力气却也不小，将人推开后便指着他。
　　“你要再不收敛，大不了一拍两散！”
　　话音刚落，门板开了。
　　萧雨晨探出头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
　　“不好意思两位，那个……这是江先生的衣服吧？”
　　气氛凝结了一秒。
　　夏天晴绷着脸走过来，拿过纸袋子，朝江堰的方向伸长手臂。
　　“你的外套。”
　　江堰扯了下唇角，接过袋子。
　　“谢谢。”
　　夏天晴转身推着萧雨晨进屋。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
　　进了屋，夏天晴撑着开放式厨房的案台，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本来就有点气血不足，这会儿被江堰气得头晕。
　　萧雨晨见状，立刻倒了杯温水给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天晴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像是要吃人。
　　夏天晴喝了温水，顺了顺气，这才想起要和萧雨晨解释。
　　“刚才，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口角，没什么事。”
　　萧雨晨“哦”了一声，说：“可我看你们那样好像不只是小口角吧，你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你没事吧？奇怪了……江先生才搬来几天，你们这是咋的了？”
　　夏天晴一时无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萧雨晨托着腮，开始旁敲侧击：“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夏天晴顿了顿：“哪样？”
　　“就是旧情人啊，再见亦是朋友，结果发现做不了朋友，还因为以前的事吵起来了。”
　　夏天晴：“……”
　　……
　　夏天晴不知道该怎么跟萧雨晨形容她和江堰的过往，只怕这件事会越说越长，没完没了，于是她只是简单提了两句，以前有过交集，现在是同事，还住在对门，因为工作上的事发生了不愉快的口角。
　　萧雨晨是做记者的，有敏锐的洞察力，何况夏天晴的“故事”有很多破绽，她听了自然不信，只是碍于夏天晴脸色不好，大姨妈又来了，也不好多问。
　　夏天晴解释完就回了房，躺在床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暖宝宝贴在小腹外面的衣服上，随即盖上薄被。
　　经过刚才的情绪起伏，这会儿她已经很疲倦了，肚子也有点闷闷的，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打算睡个午觉。
　　只是刚眯着，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进来一条微信。
　　夏天晴扒开一道缝，是江堰发来的。
　　“说你牙碜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夏天晴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放下手机又一次闭上眼。
　　没一会儿，又进来一条，两条，三条。
　　夏天晴烦得“嘶”了一声，又拿起来看。
　　“你大姨妈来了，我不该气你，跟你道歉。”
　　“今天谢谢你帮我看图，这事我不会告诉你男朋友的。”
　　“好好休息，午安。”
　　夏天晴连个表情都懒得回，以防江堰再吵她，直接将手机静音。
　　……
　　夏天晴睡得并不踏实，而且又一次梦到了江堰。
　　只是这一回，两人并不在床上。
　　巴塞罗那很少有不好的天气，一年到头天都是蓝色的，还不是历城的这种淡蓝色，而是艳丽的蔚蓝色。
　　当然，太阳也很晒。
　　那天，夏天晴和江堰去一起巴特罗之家。
　　那是高迪很出名的作品之一，在巴塞罗那一条十分著名的奢侈品大街的十字路口。
　　楼层不算很高，整个设计风格就像是走进童话梦境一般，屋顶是盘旋的巨龙，屋里的设计元素也都是以圆形为主。
　　快到顶层的时候，有一个收费照相的功能开放着，游客可以来到狭小的阳台，外面的镜头就会把这一幕抓拍下来。
　　这不是夏天晴第一次来，上一次自己过来参观时根本没有拍照，她觉得有点傻，只是用手机拍了建筑的内部结构。
　　但这一次，江堰根本不顾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一个箭步上去跟负责收费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简单的几句交谈，就把拍照的事定了。
　　夏天晴说：“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江堰一边笑一边跟工作人员说他女朋友很害羞。
　　夏天晴听了，抬手就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江堰“哎呦”一声，说：“晴晴别掐腰，会影响你幸福的……”
　　刚好有其他中国游客经过外面，小声窃笑。
　　夏天晴顿觉丢脸，连忙把江堰拖到小阳台上。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到了指定位。
　　夏天晴吸了口气，勉强对着镜头微微笑了一下。
　　忽而面颊上落下一抹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
　　夏天晴一愣，下意识转头。
　　那东西就落在她的嘴唇上。
　　盖章，加印。
　　夏天晴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江堰笑的眼睛弯成月牙，阳光下，唇红齿白，还舔了舔唇角。
　　直到他搂住顶着一张大红脸的夏天晴回到室内，来到冲洗照片的地方，捡出他俩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的嘴巴紧紧的黏在一起。
　　她睁着眼睛，他闭着。
　　江堰那天下午就在脸书上更新了一条状态，还把合照po上去，下面好多中外同学留言。
　　夏天晴一向不喜欢对外人公开私生活，让他把照片删掉，怕国内的同行见了会误会她出来是谈恋爱，不是进修学习。
　　江堰说，他的脸书账号只有同学们知道，不会影响她国内工作。
　　两人各自坚持着立场，最终以夏天晴气的不理他告终。
　　……
　　一直到晚上。
　　夏天晴没吃晚饭，躺在床上睡觉。
　　江堰做好了意大利面，摸进卧室一看，床上有一个鼓包。
　　江堰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挨近鼓包，高挺的鼻子在她后颈轻轻蹭着。
　　“晴晴，你都两个小时没理我了，再生气也要吃饭呀。等吃饱了你接着气，好不好？”
　　其是夏天晴已经不气了，只是这会儿听到他这话，不想搭理他。
　　江堰将鼻子埋进她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还评价道：“香香的。”
　　夏天晴缩着脖子，转身将他的脸推开一臂。
　　“我问你，我为什么生气？”
　　江堰眨了下眼，也不急着凑近，只是就着她的力道，单手撑着头，说：“因为你怕传到国内，圈里人会对你品头论足？”
　　夏天晴一脸正色：“其实就算传过去我也不会太介意，但你做件事之前能不能征求我的同意？”
　　“哦。”江堰说：“那我下回先问你。”
　　见江堰答应了，夏天晴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又僵持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下床。
　　谁知这时，空气里忽然响起轻慢的三个字。
　　“假正经。”
　　夏天晴一个眼刀飞过来，伸手就要去掐江堰。
　　“你再说一遍！”
　　江堰乐不可支，刚好接住掉入陷阱的猎物。
　　夏天晴不敌，被他手脚并用的缠住。
　　江堰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声音又沙又哑：“啧，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开了花似的，还不是假正经？”
　　夏天晴红着脸，“噼里啪啦”的打他的肩膀、胸膛。
　　“你还说，你还说！”
　　江堰却很受用，“哎哎”叫了两声，说：“可我就好你这口。哎，晴晴，手疼不疼，我给你揉揉，你再接着打……”
　　作者有话要说：　　该走剧情了→_→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25章 Chapter 25
　　Chapter 25
　　就在夏天晴睡午觉做春梦的时候, 她梦里的男主角江堰正在改图。
　　江堰没有一直坐在笔记本跟前，时不时站起来干点别的事，灵感什么时候来是说不准的。
　　他在屋里走走停停，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 偶尔翻翻手机里拍的小视频和照片。
　　等有想法的时候, 就立刻回到笔记本面前，改动细节。
　　他除了用笔记本, 还将书房改成工作间, 在里面支起一个工作台, 尺寸就相当于乒乓球桌。
　　无论是台上还是环绕台子的书架上，都摆放的满满的, 除了专业书籍、图纸、绘笔, 还有很多建筑模型。
　　不过现在建筑师, 都很少手绘了，电脑软件更快捷更方便, 不像手绘花太多时间，少数设计师在视觉上已经习惯了手绘图纸，更愿意先将构思画下来。
　　江堰随手翻着以前的画稿, 很多封存的会被他装进定制的长圆筒里，
　　他抽出两个尺寸相对较小的圆筒，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拎出两张素描稿，画稿上却不是建筑物，而是一个女人。
　　一张巧笑倩兮，一张连嗔带怒。
　　江堰半垂着眼睛, 看着看着，笑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回到工作台前，将已经摊开的建筑线稿勾了几笔，有些地方稍作休整，有的加强力度。
　　待落笔时，他轻轻吐出口气，又抱着笔记本，按照线稿上的标记修正好。
　　直到手机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唇角翘起的弧度，倏地落下。
　　冷着脸，非常不高兴。
　　是陆明洋发的微信：“构思如何，下周碰一下创意。”
　　江堰没回，一抬眼，看到直筒旁边的女人素描，遂轻哼一声，起身将素描塞回到圆筒，收进柜子，眼不见为净。
　　半晌，手机里又进来一条微信，是林季阳发的语音。
　　“你看中的那个小姐姐，我可已经约谈过了啊，该说的我都说了，好处也许了，形势我也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了。不过小姐姐好像不太相信，老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要拐卖她似的……哎，总之，她说了回去考虑，联系方式也给我留了，要是最终不答应，可不能怪我啊！”
　　林季阳废话一大车，听在江堰耳朵里，就只有一个意思。
　　江堰：“你看着的确不像好人，难怪办砸了。”
　　林季阳：“嘿！你个王八蛋，我才帮了你，你不感谢我还骂人！老子怎么不像好人了，我这一身纨绔气，那是吸引小妹妹的标杆，知道吗！你瞅瞅哪家少爷跟你似的，不应酬，不凑局，不泡小文青和大学生，你这人生真的虚度了哥们儿！咱啊该荒唐就得荒唐，等到将来继承家业，要学着成熟了，什么都得端着，这些事就特么的不好意思干了。趁着现在没到三十，可劲儿的作，别留遗憾啊！”
　　林季阳劳力唠叨了一大堆，听的江堰直翻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就林季阳这人，这观念，夏天晴见了他肯定要起疑，而且不会高看他，城建二代又如何，还不是个败家子儿。
　　只要一想到夏天晴看林季阳那种眼神，江堰就觉得好笑。
　　半晌，江堰没有回林季阳，林季阳等的不耐烦了，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江堰听都没听，只说：“小姐姐喜欢的是青年才俊，就算是穷小子也会另眼相看，让你小子出马，也是我考虑不周……”
　　林季阳嘬起牙花子：“我去你大爷的！”
　　谁知江堰话锋一转，忽而又问：“不过现在小姐姐也更新了，用‘上进’这一招效果不明显，你有没有其它馊主意？”
　　林季阳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先揶揄了两句江堰，随即就把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掏了出来。
　　“小姐姐男朋友不就是那个姓陆的吗，孙老狗的小走狗。我告诉你，这小子特别不地道，私下里手段黑着呢，在牌桌上老给孙老狗送张，工程上，这些年他也没少捞好处，弄什么黑白合同，工程造价里抠回扣啊，这孙子跟孙老狗可是学了不少本事。不过他还没孙老狗坏的那么纯粹，连建材都要插上一脚，可这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还真招不少女人喜欢，就说那个宋可卿，哦，就那天牌桌上你见过的那女的，还有他现在待的那家地产的老董女儿，跟他都有一腿。这男人可真六，脸皮也是真厚……”
　　说起孙构和陆明洋，林季阳简直如数家珍，一股脑的往外掏。
　　江堰听着也不免诧异，他只是看陆明洋做甲方起来的这么快，猜到他背后一定有些手段，要不然也得不到孙构的赏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豁的出去。
　　只是林季阳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江堰提醒他：“小姐姐。”
　　林季阳说：“催什么，我这不就说到了吗。你刚才说，小姐姐喜欢青年才俊，有上进心的，那我问你，陆明洋这种走歪门邪道‘上进’的算吗？”
　　“废话。”江堰冷哼，“陆明洋这些事，她八成不知道。”
　　林季阳跟着一想夏天晴，也是，太正经了。
　　“嗨，那这事就好办了，你就一点一点的掏给小姐姐知道，她忍无可忍，肯定就把那孙子踹了，到时候你趁她伤心的时候，再去安慰她，不就……”
　　江堰“嘶”了一声：“你这都什么馊主意。”
　　夏天晴又不是没智商的傻白甜，这些事要是从他嘴里说出去，她肯定要生疑，转头还要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怀疑他的动机。
　　哦，当然，他的动机是不纯。
　　可是这些事要是一直没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夏天晴就只会认为是他在黑陆明洋。
　　江堰懒得再搭理林季阳，他就是猪队友。
　　可林季阳那边却来劲儿了，跟着还往外抖落自己的光辉战绩。
　　他说先前追过一个女文青，也有男朋友，可是她男朋友不是什么善茬儿，看他对女文青有意思，就趁机巴结，还要把女文青送给他做交换。
　　林季阳一看这种人渣，就安排女文青看到她男朋友这一幕，女文青愤怒之余肯定分手，转头就投他怀里了。
　　江堰听了，本想怼林季阳两句。
　　但这事却在无形中给他了一点小启发。
　　他忽然有了灵感，也不搭理林季阳，转而给尚欣发了一条微信。
　　“姐，我还没有谢过你，你给我的项目挺不错的，我会努力做好。”
　　嗯，这话十分乖巧。
　　尚欣很快回了：“你有才华，又上进，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这次的项目只要顺利拿下，你在历城也能闯出点小名堂。当然，经验也很重要。将来不管是回家里做甲方，还是继续做设计，都是有帮助的。”
　　江堰：“那天陆经理提出的大概设计方向，我回来好好构思了一下，出了一点草图，我能不能先请你帮我看看，提一点宝贵意见？”
　　尚欣说：“好啊，发来看看。”
　　江堰很快将设计稿里面的其中几张发给尚欣。
　　没几分钟，尚欣回了，评价颇高：“虽然我不是建筑出身，但我手里也过过不少图纸，你这水平算是高的，有点超乎我的想象，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它们将来出现在历城的街道上，该有多美。而且，这几张图也很符合甲方的后现代年轻社区的构思，多半会采纳。”
　　江堰勾起唇笑了笑：“其实这不算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灵感还是夏工给我的。”
　　这尚欣倒是没想到：“天晴？”
　　江堰：“我听说她是陆经理的女朋友，我想她对陆经理的喜好一定很了解，没准还能将陆经理的话翻译出更深层的意思，我就去讨教她。她讲的很仔细，给了我很多思路，所以功劳也有她的一半。”
　　听到这，尚欣回道：“你可谦虚了。天晴啊，我是了解的，她在结构上很严谨，不过也在海外进修过，有一点艺术熏陶。我之前就交代过她，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带你上道，看来她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当然，她虽然给了宝贵意见，要把这些抽象的东西变得具象，落实在笔头上，那还得看建筑师本身的功力，要是换一个人，也许根本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那就浪费了沟通成本。反倒是你，有悟性，有能力，有才华，我现在对这个项目更有信心了。”
　　尚欣对待其他下属可是很少有这样的长篇大论，更不要说满溢赞美之词了，就连夏天晴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江堰一看完便笑了。
　　他是年轻，可他不傻，这话里话外的透露的可有两层意思，一是把夏天晴的“帮忙”归功于尚欣的特别嘱托，二是肯定他有才华，能堪当重任。
　　自然，这也是因为他是石怀青的儿子。
　　……
　　两年前，江堰还在巴塞罗那，是石怀青亲自带人把他抓回来的。
　　他被“困”在江城两年，整日跟自己的母亲斗智，也实在是累了。
　　他们母子都知道，长此以往不是个法子，总得有一方妥协。
　　江堰心里也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是这次说要来历城，还说要从建筑抓起，先在乙方积累经验，等到来日再回甲方继承家业，恐怕石怀青也不会让步。
　　在决定的那天，石怀青问江堰：“为什么一定是历城，那不是宇青的范围，有什么困难我帮不了你。”
　　江堰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因为那是我爸土生土长的地方。”
　　虽然他还没出生，那个男人就死了。
　　但既然是他父亲，他总得亲自走这一趟，去了解这个被那男人高度赞扬过的城市。
　　还有，有个他想了两年的女人也在那。
　　她时常说，历城的规划将来一定会成为中国的城市典范，她并不打算常年留在海外，一定要回去。
　　他的亲人、恋人，都对同一个地方有浓厚的情感。
　　历城，既有悠久的历史，又有现代的城建规划。
　　他突然对它感到好奇了。
　　……
　　转眼，到了上班日。
　　江堰在朋友圈里更新了自己的周末日常，还提到了加班、构思设计这些词，不少人在下面鼓励加油。
　　周一上午基本上是用来荒废的，除了简单地例会，到处都是哈欠连天。
　　建筑部周末连着加班两天的同事，临近十点才到公司，还没醒困，就到午休时间了，吃过饭就要补个午觉，下一个闭眼的时候可能就是半夜了。
　　江堰一上午都很安分。
　　下午两点，他开始和陆明洋在微信上讨论涉及方案。
　　不过陆明洋话不多，回复也都是简短的句子，似乎正在忙其他事。
　　相比之下，江堰就积极多了，每一条都是小论文，写的很详细，语气十分礼貌客气，且言之有物。
　　直到陆明洋落下一句：“我这里还有个会，先按照目前说的开始吧，其它的稍后再谈。”
　　江堰应道：“好的，陆经理，那我这就开始了。”
　　这一下午，江堰依旧很安分。
　　临下班之前半小时，他将几张手绘设计图中的主体概念图发给了陆明洋，当然这张图只是草稿。
　　不到两分钟，陆明洋的电话打过来了。
　　江堰不动声色的接了起来，起身往外面走。
　　陆明洋问：“这张概念图你只用了一下午就画出来了？”
　　江堰淡淡应道：“哦，不是，这是我之前在巴塞罗那的毕设，不过没机会用上，没有公开过，我只是注册了版权。我看刚好符合咱们聊的东西，便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些接地气的修正，现在的版本也算是符合历程的环境和地貌。”
　　陆明洋听完这番话，隔了两秒才说：“你对历城有很深的误解，我的意思也没有吃透，这个概念图不行，偏离太远，你要重做。不过我希望这一次，你不要拿以前的涂鸦作品敷衍我，我拿出来的项目连政府都非常看好，不是一副毕设就可以搪塞的。”
　　江堰听着陆明洋的训斥，不紧不慢走进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
　　他靠着台边喝了一口，再一抬眼，看到刚走进来的夏天晴。
　　江堰朝她举了举杯子，又将目光挪开，望向窗外。
　　夏天晴脚下一顿。
　　周末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见到江堰一个人在茶水间，下意识想退出去。
　　谁知江堰只瞟来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开，似乎并不关心她的存在。
　　江堰在讲电话，又或者说是在听对面的人讲话。
　　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下颌线条绷着，似乎谈的并不愉快，眼睛幽幽的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天晴犹豫了两秒，正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就听到江堰低声说了一句：“好的，陆经理，您说的这些我会记下来，按照您的要求再出一份概念图。”
　　电话切断。
　　江堰将手机揣进兜里，却没着急离开，又喝两口咖啡，似乎正在沉淀思绪。
　　夏天晴又看了他一眼，终于走进茶水间。
　　“怎么了，刚才是陆明洋的电话？”
　　江堰侧了下头，情绪很淡，却也有些低落，望向她时眼睛弯了弯，说：“你那天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该这么快交图，也难怪他提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的江弟弟来喽~
　　文里后面还会有关于巴塞罗那的描述，西班牙我去过两次，一次15年一次18年，去了几个城市和小镇我也忘了，估计有七八个吧，有两次深度游的是马德里和西班牙，所有描述都是我凭记忆和当时的感觉写的，可能会有一点出入。
　　昨天后台的发红包系统抽了，结果一个人发了三个，我也是看了下余额才发现，大家看到了不要惊讶=。=只是晋江日常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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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夏天晴顿了顿,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说：“其实这也没什么，这行一直如此，最终方案都是一遍一遍改出来的, 但就算改得再厉害, 也比不上之前在巴塞罗那的苦。”
　　江堰扬了下眉，说：“是推翻。”
　　夏天晴一噎, 这一点她完全没想到。
　　江堰的图她是见过的, 从艺术性和设计性上来说, 比陆明洋之前抓的项目都要优秀，陆明洋也是建筑出身, 不可能分辨不出来水平高低, 反而会比一些不懂设计的甲方更能抓到闪光点才对。
　　夏天晴皱着眉沉默片刻。
　　江堰耸了下肩, 倒是比刚才淡定多了：“没关系，这通电话敲打的也对, 我也应该清醒一下，不能太自信。接下来，我已经做好了连画一条线都要问过他的准备了。”
　　江堰边说边越过夏天晴, 擦肩而过时，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道：“不过你放心，你帮我看图的事，我没说漏嘴。”
　　夏天晴：“……”
　　江堰慢悠悠的往外走。
　　夏天晴跟着转过身，忽然说：“我之前就提醒过你, 和甲方开会要谦虚一点，他们习惯了听人吹捧，哪有人像你那么噎人的？”
　　江堰一顿，却没回头，想了一下才困惑道：“原来如此，你这男朋友可真会记仇。”
　　“江堰。”
　　夏天晴见他态度轻慢，叫住他的同时，追上两步。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
　　夏天晴绕到江堰面前，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是黑色的湖，湖面上有她的倒影，宁静美好。
　　江堰缓慢地垂下眼皮，低声说：“我想，就算我的设计谈不上出类拔萃，也应该是有些水平的，想不到会到推翻的程度，以前我真是高估自己了。你男朋友，给我上了很现实的一课，国内形势的确和我理解的不一样。”
　　夏天晴下意识说：“也不是，艺术本来就没有固定标准，各花入个眼，你的图是真的好。”
　　江堰依然没有抬眼，似乎遭受重大打击。
　　夏天晴也很少见到他这样黯然失色的模样，连忙又说：“以后开会，你还是少说话吧，多听他的意思，顺着点，他虽然不是个记仇的人，可是你上次那样，的确挺得罪人的，要是换一个甲方可能会更惨。”
　　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江堰垂着眼，品了品这句形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爽。
　　呵呵……
　　抬眼间，江堰仍有些无精打采。
　　他弯了一下眼睛，牵强的挤出一点笑容，说：“你提起这事，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之前在一个地方见过你男朋友。或许，他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所以对我特别警惕。”
　　特别警惕？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陆明洋那天的反应不止反常，而且也的确像是在警惕什么，乍一见到新来的建筑师是江堰时，神情还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后来还问陆明洋，两人是否认识，陆明洋说不认识。
　　如今再看，似乎……
　　夏天晴问：“你说你在一个地方见过他？是哪里？”
　　到底什么地方会让陆明洋警惕江堰？
　　江堰“哦”了一声，转而笑道：“也没什么。”
　　他这么一说，夏天晴更觉得奇怪了。
　　“到底是什么，你干嘛藏着掖着的，那地方见不得人？”
　　江堰眨了下眼，说：“我会是去那种地方的人么？只不过……”
　　他刻意停顿一秒。
　　“你男朋友当时不是一个人。”
　　夏天晴歪了下头。
　　不是一个人，那就是身边还有别人呗？
　　“谁？”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夏天晴愣了愣，转瞬才明白他的措辞。
　　其实她也可以想象，多半是在某些应酬的场合，陆明洋身边有女伴，两人的举止还有些亲昵。
　　又或者，那个女人就是陆明洋平日的消遣，是某一段露水。
　　也不知为什么，夏天晴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在餐厅见过的宋可卿。
　　她和陆明洋说话时，透着和别人不一样的亲近，她的手搭着陆明洋，陆明洋也没回避，似乎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夏天晴说：“也许，他是没想到在其他场合偶然遇到的人，会在项目上有合作吧，怕你把他那些应酬说出去。在那天的会议上你又没给他面子，接下来恐怕会在项目上多刁难你一些，他毕竟是甲方，这条食物链里他在上游，咱们做设计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到此，夏天晴又忽然想起那天开会时，江堰似乎还说了这样一句：“我这个人专一惯了，暂时还没有左右逢源的念头。”
　　哦，原来他是在影射陆明洋。
　　见夏天晴这边如此轻描淡写的替陆明洋解释了言行，仿佛对此并不感冒，也没什么情绪起伏，更不像是强压着怒气表面上圆过去的样子，就好像这件事她真的不在乎。
　　江堰眯了眯眼，忽然问道：“咦，你们该不会是……开放式情侣吧？”
　　夏天晴：“……”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发怔，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挪开目光，飞快地眨着眼。
　　“当然不是。”
　　隔了一秒，夏天晴又看回来：“再说，这和你有关系么？”
　　“没关系啊。”江堰神情如常，慢悠悠的落了一句：“就只是单纯的好奇，原来你们玩的这么开，各玩各的，互不干涉？opeionship？”
　　江堰的解读简直有毒，不仅敏锐，而且精准到位。
　　夏天晴和陆明洋的确是这种开放式，在短期的情侣协议当中约定好，对方可以找任何露水姻缘，一旦发现真的动心的对象，就分手。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实际上只是朋友关系，夏天晴总觉得一旦越界，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而且认识这么多年都不来电，何必要再进一步。
　　只是这层关系倒没必要跟江堰解释。
　　夏天晴横了他一眼，转头就要走。
　　真是一刻都不能对这种人心软，才刚安慰他两句，就来劲儿了。
　　谁知江堰突然迈开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同时俯身低头，轻声问了一句：“那咱们当年又算什么关系呢？”
　　夏天晴抬起眼皮，瞪着他。
　　江堰轻笑：“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当时说我和你不过就是露水情缘，我想知道在你这里到底是怎么区分的——是friends with intimacy，还是 friends with bes？哦，还有一种解释，tinder match。”
　　夏天晴每听到一个词，脸上的温度就上升一分。
　　就你话多！
　　知道就得了！
　　问什么问！
　　她心里有些懊恼，知道自己没有他脸皮厚，所以面对这种情况都是她先绷不住，可是转念一想，也不能总让他占了上风啊，要不然下回还不变本加厉？
　　思及此，夏天晴忽而哼了一声，又轻又淡，瘙痒一般划过江堰的耳膜。
　　他微微一顿。
　　夏天晴虽然红着脸，却愣是没有发作，只是轻慢的落下几个字：“不好意思，是Intimate friendship.”
　　这种关系的解读和上一种又不一样，一般中文都可以叫“开放式关系”，但后者却是双方都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暂时做对方的性、伴侣，或者有性、捆绑的朋友。
　　许久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的不像话。
　　半晌过去，江堰眼里才慢慢流露出了然，唇角勾着，人也站直了。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那段关系的。”
　　夏天晴也在笑。
　　“既然你已经没有疑问了，是不是该回去改图了呢？江工，这次的项目十分重要，需要你投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才华、耐心、毅力，有付出才有收获。”
　　……
　　一直到夏天晴下班，她都没有再搭理过江堰。
　　江堰也没骚扰她。
　　今天的小群里更是安静的不像话，两大部门曾有一段时间再度陷入了低气压，矛盾的中心还是围绕着因为一个项目而吵起来的结构师邵圳城和建筑师何萌。
　　邵圳城在一套设计图上和何萌撕了起来，何萌的设计在他看来简直是“天马行空”，完全不考虑结构是否合理，和施工方能否完成，一点力学素养都没有。
　　上一次，何萌就坚持自己的设计是艺术，不容践踏。
　　这一回，何萌告诉邵圳城，她走的就是“扎哈”风，请他不要诋毁艺术，自己结构水平低，跟不上她的节奏，就要勤学苦练，少抱怨。
　　邵圳城一听到“扎哈”就炸毛了：“我去你大爷的扎哈！”
　　扎哈指的就是扎哈.哈迪德。
　　圈内人都知道，这位建筑大师走的时候解构主义风格，这听上去有点难懂，但只要提几个她设计的作品，就容易理解了，比如广州大剧院、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和北京丽泽SOHO。
　　很多建筑师都觉得这种风格非常牛逼，但它却是很多结构师的噩梦。
　　建筑和结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就像是打游戏给主攻当辅助一样，光是主攻水平高没用，辅助一定要跟得上。
　　最怕的就是，主攻是个胆子大的菜鸟，只知道飞，或者主攻有本事，辅助又水平不够，跟不上主攻的节奏，这就很容易吵架了。
　　结构和建筑在这行可是官配冤家，撕逼吵架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邵圳城一开骂，结构部的气氛凝结了两秒。
　　有人问：“怎么了，又是哪位祖宗啊！”
　　有人答：“还能是谁，想也知道啊……何大姑奶奶呗！”
　　很快的，结构部就抱成一团，开始地图炮。
　　“没事吧她？”
　　“她以为自己设计的是央视大裤衩还是迪拜塔啊？”
　　建筑部那里，何萌也在抱怨了：“邵圳城有病吧，他以为是我想这么设计吗，甲方爸爸喜欢改东西，没完没了，怪的着我吗？”
　　何萌话落，旁边的几个女建筑纷纷开始安慰，和邵圳城有过合作的尤其有话语权。
　　“你就告诉他，这是甲方爸爸要求的！工科男，特么的死脑筋！”
　　“邵圳城啊，他就喜欢那种有工程先例的，最好是方方正正一栋楼，不用费脑子。”
　　这段小插曲很快落幕。
　　夏天晴没掺和，专心手上的工作，看着部门里结构交上来的图，一张张写意见，并按照一贯的工作方式，将每一次写意见的时间记在记事本上，以便将来翻查核对。
　　直到下班，夏天晴仍坐在位子上，正在发最后一封邮件。
　　这时，陆明洋的微信进来了。
　　“有时间么，想约你吃个饭。”
　　夏天晴将邮件发出，刚准备回他“改天吧”，只是“话”到手边又顿住。
　　她忽然想起江堰的图稿被推翻的事，想了想，回道：“好啊，在哪里见？”
　　陆明洋：“我在地下车库等你，你来了就能看到我的车。”
　　夏天晴：“好。”
　　……
　　夏天晴拿着包和手机离开事务所，一路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
　　果不其然，陆明洋的车刚好驶到人行道跟前。
　　夏天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见陆明洋脸上带笑，似乎心情不错。
　　她问：“怎么，是有什么好事发生，要跟我分享么？”
　　陆明洋杨了下眉，看了她一眼，笑道：“也没什么，今天工作很顺，没有闹心的事，不该高兴么。”
　　夏天晴眨了眨眼，心里觉得奇怪。
　　工作很顺？
　　甲方爸爸合作的建筑师交了草图，却没有一处合“爸爸”的心意，被要求推翻重做。
　　这叫工作很顺？
　　甲方爸爸没有生气建筑师的办事不利，竟然还高兴？
　　只是夏天晴还没有来得及提此事，手机就响了。
　　是尚欣的信息。
　　“江堰的草图我看了一眼，他的设计相当好，我很喜欢，不过不知道陆明洋那里是什么意思，稍后你找个机会探探口风，找个机会不经意的拿给他看一眼，试探一下。江堰有才华，但锐气重，如果让他自己交图，我是有点担心的。”
　　尚欣真是很少这么关心一个建筑，她自己是结构出身，对结构部更器重，这次对江堰的关系已经超出了夏天晴的想象。
　　显然，现在尚欣还不知道草图被枪毙的事。
　　夏天晴想了一下，只回了几个字：“我会注意，尚总。”
　　放下手机，夏天晴轻叹了一声。
　　陆明洋见状，低声问：“怎么叹气，工作上有麻烦？”
　　夏天晴“哦”了一声，说：“没有。对了，待会儿去哪儿吃……”
　　这话刚问出口，她下意识往窗外一看，见路边的景致有点眼熟，好像是开往前几天才去过的某会所。
　　陆明洋说：“有一个小应酬，我需要一个女伴，你不介意吧？”
　　夏天晴愣了一下：“应酬，女伴？”
　　夏天晴会觉得奇怪不是没有道理的。
　　陆明洋的应酬从来都不带她，她对那些虚与委蛇的场合也没兴趣，更不擅长，越是类似场合，她越拘谨，看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她端着，不够合群，不苟言笑。
　　这些陆明洋都是了解的，而且两人的关系只是暂时性的，早晚要对外挑明“分手”，他以前也一直认为没必要把一个迟早都会分开的女人，拉进自己的“朋友圈”。
　　但最近，陆明洋却开始反常。
　　陆明洋笑了一下，仿佛对夏天晴的惊讶毫不在意，轻描淡写道：“如果将来咱们要共建家庭，那么我就得从现在开始，让你从其它方面多了解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开放式关系”几个单词，我其实吃不太准，还特意问了两个在外国的盆友，一个读博了，一个是精通四国语言的律师，一女一男，给我提供了不同方案，最终选择了现在这几个。意思有一丢丢微妙的不同。
　　其实“开放式关系”是有两种分类的，一种是“临时炮、友”，有对象了就分开，没有的时候凑合一下。另一种就是虽然是一对，但是也不反对对方有三、四、五。
　　顺带一说，→_→提供单词给我的那位男士，还说了一个“mating couple”。因为实在太粗暴了！所以我没用！我估计男主要是这么说了，女主一巴掌就上去了吧。
　　好了，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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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陆明洋：“如果将来咱们要共建家庭, 那么我就得从现在开始，让你从其它方面多了解我一点。”
　　夏天晴：“……？？”
　　夏天晴一时有点傻眼，这回连质疑声都没了。
　　车子来到一个红绿灯前，停稳。
　　陆明洋转过头来, 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笑了：“我知道你还没有答应，你需要时间考虑, 可是你现在考虑的范围和依据, 都是通过以前对我的认知, 不够全面，我怕会影响你的判断。”
　　“……”
　　夏天晴斟酌了一下措辞, 问：“所以, 你才带我出来应酬, 想让我看到其他方面的你？”
　　陆明洋低声说：“做了甲方，应酬就是必做的功课。从一个建筑师转变为产品经理, 这条路我走得很辛苦，你是知道的。但我想，你只是侧面了解, 从没有参与过。”
　　的确如此。
　　陆明洋走得艰难，夏天晴很清楚，但她的想象力实在有限，从没有亲眼见到的事，光凭想象根本难以理解。
　　陆明洋接着说：“设计是一个人的手，而地产就是这个人的大脑, 在做项目之前，大脑一定要规划清楚，才能对手脚发出信号。乙方建筑师接到的只是一个命题作文，而命题之前，甲方要先定制大纲，从拓展、营销、策划，到编写题目，考虑的东西也多。比如，我会想容积率，布局和景观节点，建筑体量，怎么招商，看建筑师是不是按照运营节点，最大程度的把项目定位和成本控制转化为质量可控的图纸和材料样板。如果前期不考虑清楚这些，等项目出来以后房子不好卖，又要从头分析利弊，通常除了经济形势不好之外，基本上都是因为设计户型不好，或者设计品质不过硬。”
　　陆明洋说的这些，有一部分是属于建筑师去思考的问题，但他因为有这部分的素养，所以从跟上就会本能的思考。
　　夏天晴自然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说：“或许也是因为你是建筑出身，才会比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土豪甲方上手得更快，起码你知道按规矩办事，怎么做才能在行规的范围之内玩到极致，而不是胡搞瞎搞。”
　　绿灯亮了。
　　陆明洋发动车子时，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胡搞瞎搞？”
　　夏天晴一顿，说：“认识这么多年，也多少了解你的为人。”
　　陆明洋没有立刻回答，将车子拐弯之后，才说：“你说的没错。在行规之内玩，对我来说更有意思。从乙方跳到甲方，视野上的确有很大冲击，也更开阔，正是因为看到了更宽广的世界，才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和欠缺。以前只是一只井底之蛙，故步自封，看到的天空也就井口那么大，自然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幸好，我选择跳出井口。”
　　今天的陆明洋似乎很有兴致去聊他的心路历程，夏天晴大多时候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打断。
　　他描述的世界，是她没有经历过的。
　　她以前，也只是听甲房那边的一个甲方简单讲过日常流程。
　　说有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会议纪要，项目阶段图纸要审核会签，要提资给室内、幕墙单位，要走合同审批流程，还要发邮件询标识和灯光公司。
　　当然，还要面临地产其他部门的意见，工程部会给图纸提意见，预算部会聊材料，投资部要求一起去看地，财务部又要付款审批资料。
　　这时，如果乙方设计院或设计公司发来一个图纸变更，点开一看，又要提点意见反馈回去。
　　遇到不上心的建筑师，忍不住还要狠批几句，因为琐事实在太多，跟各部门沟通交流十分繁琐，这时就希望建筑师能给自己省点心。
　　直到晚上应酬结束，回家睡觉，才发现根本睡不着。
　　也是因为夏天晴听到这些描述，那时她才第一次意识到，陆明洋每天都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其实大家无论是在乙方还是在甲方，都是这个产业链里的一环，不可或缺。
　　不同的是，乙方是螺丝钉，而甲方是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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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会所到了。
　　陆明洋将车停好，下车时说：“这家会所的东西不错，厨师很考究，我知道你或许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没关系，你负责吃就好。”
　　夏天晴也跟着下车，关上车门，应道：“其实我来过这里一次，不过没有吃东西。”
　　陆明洋挑了下眉，故作诧异。
　　“来过？”
　　夏天晴说：“嗯，就前几天，来见一个客户。”
　　“哦，这样。”
　　陆明洋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和夏天晴一起进门，状似无意的闲聊着：“能约你到这里谈合作的客户，一定不是一般人，这地方是会员制，一年的会费上百万。”
　　夏天晴脚下一顿。
　　她是真的吓了一跳，以前只知道这里消费不低，一般人充不起大头，根本想不到会费这么高。
　　陆明洋也跟着停下来，笑着拉过她的手肘，让她的手勾住他的手臂。
　　他边往里走边说：“不过这只是对刚入会的人，要是熟人介绍可以打折。”
　　夏天晴没接茬儿，打折也得好几十万。
　　半晌，两人来到走廊，四周很安静。
　　夏天晴轻声道：“看来你下了不少血本，值得么？”
　　陆明洋思考了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些钱，值不值得都得花。”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个包厢前，门半开着，里面传出阵阵说笑声。
　　陆明洋神色一转，笑着进门。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包厢里正在凑麻将局，不过却是三缺一。
　　有个男人在窗前讲电话，另外两人正在聊天，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不仅见到陆明洋，他身边还多了一个女伴。
　　聊天的两人正是宋可卿和另一个地产公司的甲方，名叫陈宋，比陆明洋年轻两岁，资历浅一些，但进入甲方公司早，也会来事。
　　“瞎聊呗，都在等你。”陈宋说，目光转向夏天晴，“这位是……”
　　宋可卿笑道：“这位是夏天晴，Live Life的专项负责人，金字招牌，更是咱们陆经理的心上人。”
　　“你们好。”夏天晴对宋可卿的调侃介绍有些不适，只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陆明洋拉着她往里走，说：“我女朋友，你们不是老问我干嘛把人藏着不带出来么？”
　　这时，站在窗口的男人也结束了通话，转身见到夏天晴，先是一愣，随即笑了。
　　“呦，夏工，咱们又见面了。”
　　男人正是林季阳。
　　夏天晴见到他也有点意外：“林总？你好。”
　　林季阳率先伸出手，夏天晴跟他握了一下，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总。”
　　陆明洋看看两人，忽然问：“你们已经见过了？”
　　夏天晴“哦”了一声，刚要说话。
　　林季阳却先一步道：“夏工的能力我一直有耳闻，想找她合作，不过她还在考虑中。”
　　“原来如此。”陆明洋恍然，随即对夏天晴说：“林总这里的都不是小项目，你竟然还要考虑？”
　　夏天晴听不出两个男人话里的意味，只是觉得他们都是在虚应对方，一时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下。
　　“我人胆小，想事情也久，还请林总再给我几天时间。”
　　林季阳似乎并不介意，耸了下肩，转而往牌桌的方向走，同时说：“你是人才，你说了算。”
　　陆明洋见状，朝夏天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另一边的桌上有小点心和饮料，随即也走向牌桌。
　　一阵寒暄过后，除了夏天晴之外的四人开始打第一圈。
　　夏天晴吃了半块点心，端着一杯饮料坐在陆明洋旁边的椅子上，对牌局却没什么兴致，只是拿出手机查看邮件。
　　桌前四人聊着闲天。
　　等第一圈打完，陆明洋起身去接电话，让夏天晴帮他码牌。
　　宋可卿码好牌，说要去趟洗手间，也离场了。
　　陈宋这时说道：“我一直都有听说夏工的名头，不过本人还是第一次见，等我将来这里有合适的项目，咱们也合作一回。”
　　“我的名头？”夏天晴笑了下：“好，有机会合作。”
　　陈宋说：“就前阵子‘立阳’的事，我们可是都听说了，你这一手，干得漂亮！”
　　夏天晴一顿，想不到陈宋会把话题拐到这里，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圈里很多人都以为是她故意恶心丁荃，可事实上她只是自保而已，只不过就算她逢人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
　　半晌，夏天晴说：“我只是站在我的位子上，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陈宋笑道：“我就欣赏你这种严谨的工作态度。”
　　夏天晴没接茬儿。
　　林季阳倒是沉默的很，只是挂着笑。
　　夏天晴看了他一眼，不懂他在笑什么。
　　直到林季阳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又一次走到窗边。
　　……
　　同一时间，陆明洋刚结束工作电话，往包厢的方向返。
　　快到门口时，见到宋可卿靠着走廊墙边，一脸的不怀好意。
　　陆明洋皱了下眉心。
　　走近时，宋可卿也迎了上来。
　　两人交汇了一个眼神，一个深沉，一个狡猾。
　　宋可卿先开口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带她来。”
　　陆明洋没言语。
　　宋可卿继续戳破：“你想知道林季阳是不是跟她有一腿，是不是要抢你嘴里的肉。怎么，要不要我帮忙呀？”
　　陆明洋没理她，径自走向包厢。
　　……
　　包厢里，林季阳刚挂上电话，还站在半开的窗前，倒没着急返回牌桌，先给江堰发了微信。
　　“陆明洋带夏天晴来凑牌局了，新鲜吧？”
　　江堰很快回了：“跟你凑？”
　　林季阳：“是啊，这事可真够逗的。那小子还是第一回 约我凑牌局，以前都是孙老狗约，今天姓陆的主动开口，我还以为他打算越过孙老狗跟我拉关系了。我反正也没别的局，就过来看看他几个意思。结果，嘿……他还把宋可卿叫来了，这关系可真够乱的啊！你说他这是唱哪出啊？”
　　过了半晌，江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你前两天约夏天晴的时候，有别人看见么？”
　　林季阳：“没有啊，这会所你来过，都是独立包厢。”
　　会所？
　　江堰皱了皱眉头，又问：“那我跟你要的‘立阳’地址，你问的谁？”
　　林季阳：“陈宋，一个甲方小年轻，今儿也来了。哦，不过他应该是跟宋可卿要的地址。”
　　江堰沉吟片刻。
　　林季阳也没着急回牌桌，只是透过窗户上的影子，看到牌桌那边四人已经摸上牌了，夏天晴替代了他的位置。
　　林季阳问江堰：“人呢，倒是说话啊。”
　　江堰这才说：“姓陆的在跟你玩心眼。”
　　林季阳一顿：“这话怎么说？”
　　江堰：“他跟宋可卿早晚要断。那么用什么方式断最不伤人，也最神不知鬼不觉？你那天跟陈宋要了地址，陈宋转头找宋可卿，宋可卿再告诉姓陆的，你说姓陆的会不会以为那天把夏天晴从丁荃那里带走的人是你？”
　　林季阳：“……”
　　这特么的，还真有可能。
　　江堰：“你说约夏天晴在会所，宋可卿和陆明洋也是常客，没准撞见了。”
　　“靠！”
　　林季阳花花肠子也不少，只是想不到是这一手，经过江堰一分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合着陆明洋既要试探他和夏天晴的关系，又要借此机会告知宋可卿，夏天晴才是正主儿。
　　“这王八蛋，要一箭双雕啊！”
　　“是一箭三雕。”江堰淡淡道：“你刚才说他想越过孙老狗，这也不是不可能。”
　　翅膀硬了，要飞了。
　　林季阳又骂了几句脏话，又看了牌桌上四人一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转而笑道：“要是我让姓陆的以为我真的对夏天晴有意思，你说，他是选择夏天晴，跟我硬刚，还是会做个顺水人情呢……”
　　林季阳这是玩笑话，他自己并没当真。
　　只是不曾想，江堰那边忽然“嗯”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你嗯什么？”
　　江堰说：“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要不，你就去试试。”
　　“靠！你特么的……”林季阳刚要开骂。
　　竟然拿他当工具人用！
　　“不过……”
　　江堰那边将他打断：“你给我悠着点，那可是你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不要慌，分手已经提上日程了，正在层层审批执行中→_→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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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
　　Chapter 28
　　林季阳接收到江堰的“指令”, 立刻开始行动。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言听计从”，想象江堰在家急的跳脚，却又不敢现身的模样，也挺有趣。
　　可是相比之下, 看陆明洋暗搓搓的生气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岂不是更好笑？
　　林季阳将手机收好，踱步来到牌桌前。
　　夏天晴感应到有人靠近, 回头一看, 正准备起身让位。
　　林季阳却弯着眼睛笑了笑, 抬手示意她坐下：“你玩，输了算我的, 我给你看看牌。”
　　夏天晴一顿, 细微的皱了下眉, 却还是坐下了。
　　林季阳随即将旁边的椅子拎到夏天晴身后，一屁股坐下, 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还真的仔仔细细的盯着看起来。
　　牌桌上另外三人都相继一怔,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没有动声色。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夏天晴随手摸了张牌，刚要放回来，林季阳便开口了：“等等，这张不要，扔了。”
　　夏天晴就将牌扔出去。
　　轮到陆明洋摸牌, 他扫了一眼，也扔了出来。
　　接着便是陈宋。
　　但林季阳却突然说：“碰。”
　　夏天晴顿了一秒，将陆明洋扔出去的牌捡了回来。
　　牌桌上比刚才还要沉默。
　　另外三人都不说话了。
　　夏天晴也是一知半解，她对麻将的了解仅限于玩过一点线上麻将游戏。
　　林季阳的打法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她也搞不懂这是要干什么。
　　就这样几轮下来。
　　夏天晴在林季阳的指挥下，又吃又碰了三家人的牌。
　　最后一轮，她正要摸牌，不想林季阳来了一句：“等等，让我来。”
　　说话间，林季阳前倾身体，伸长手臂摸过来一张牌。
　　但他没有立刻翻开，半眯着眼，先用拇指仔细摸着牌面上的纹路，而另一手就搭在夏天晴的椅背上。
　　两人靠的很近，夏天晴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和烟草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林季阳只是第二次见面，他就这么“关照”她，有点怪怪的，好像是故意为之。
　　说实话，她感到很不自在，和一个陌生男人玩“默契”游戏，就只有尴尬。
　　陈宋一直关注着林季阳和他手里的牌，并没注意其他。
　　反倒是宋可卿，笑的古怪，看看夏天晴，又看看凝眉敛目的陆明洋，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二维码。
　　“夏工，咱们好像还没有加过联系方式呢，要不要扫一个？”
　　宋可卿的手机都递到跟前来了，就放在夏天晴手边。
　　夏天晴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借此朝宋可卿方向倾斜身体，错开和林季阳的距离。
　　另一边，忽而传来一声轻咳。
　　是陆明洋。
　　夏天晴没转头看他，只是将扫好的微信备注好名字。
　　宋可卿却掀起眼帘，笑意莫名的和对面的陆明洋对视了一秒。
　　他在警告她。
　　宋可卿耸了下肩，根本不在乎。
　　这时，已经摸出牌面的林季阳，忽而露齿一笑。
　　他将牌塞到夏天晴面前，手掌往前一推，笑的开心极了：“自摸，胡了！”
　　陈宋哀嚎一声。
　　宋可卿仍是似笑非笑。
　　陆明洋深吸口气，垂下眼睛将几个筹码扔到桌上。
　　林季阳弯着眼睛，用手轻推了一下夏天晴的肩膀，说：“都是咱们的，拿着啊！”
　　夏天晴有些被动，却不好驳了林季阳的面子，她将筹码一个一个捡回来，便站起身让开位子。
　　“林总，你玩吧，我去一趟洗手间。”
　　“哦。”
　　林季阳应了一声，坐到位子上，说：“那你快去快回。”
　　夏天晴：“……”
　　夏天晴去洗手间的时候拿上了自己的包，屋里几人都没有注意到。
　　……
　　屋里的气氛渐渐回温。
　　宋可卿忽然笑了一声，说：“林总今天手气挺好啊，要把我们的筹码都赢光了。”
　　林季阳也扯了下唇角，却不太走心，只盯着面前的牌。
　　隔了两秒，他说：“那也得感谢下家送张啊。”
　　夏天晴的下家就是陆明洋。
　　陆明洋看似在专心打牌，实际上林季阳和宋可卿心里都有数，他是会记牌猜牌的，还会根据每一家打出的牌，估计对方在等什么，胡什么。
　　之前但凡牌桌上有孙构在，陆明洋都明里暗里给送两张，自己的牌再乱七八糟都不要紧。
　　今天倒好，起初他还算正常，没有要给另外三家放水的意思，自己的牌面也算有赢面，指不定能胡。
　　谁知林季阳坐下没多久，陆明洋就将他要的牌往外扔。
　　陈宋不常和这几人凑，不知内情。
　　宋可卿却是看在眼里，笑不点破。
　　谁想到，林季阳竟直接挑明了。
　　陆明洋似是一顿，侧头看向林季阳时，谦虚道：“林总手气是真的好，今天轮到我点背。”
　　林季阳却继续“挑明”：“放心，我这人记性好。回头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咱们合作一次。”
　　陆明洋又垂下眼，不动声色道：“能和林总学习是我的荣幸。”
　　说话间，陆明洋的手机响了，但他正在码牌没顾得上看。
　　等码好牌，陆明洋再拿起手机一看，是夏天晴发来的微信。
　　“我有点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你不用管我了，照顾好你的客户吧，咱们回头再约饭。另外有件事本来想和你说，晚点电话再聊吧。”
　　他先是一顿，随即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摸牌。
　　又过了片刻。
　　宋可卿率先想起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的夏天晴，问道：“陆经理，你女朋友呢，她这洗手间去的有点久吧，可别走错了屋。”
　　陆明洋安静了一秒，才说：“她晚上还要加班，先回了。”
　　“哦。”宋可卿无声的笑了，“那你还坐的住，也不送送人家。”
　　陆明洋扫了宋可卿一眼。
　　接着，他扔出一张。
　　林季阳直接拿过来：“碰。”
　　……
　　夏天晴叫了辆车回家，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步行穿过花园，慢慢溜达。
　　这个小区的景观设计做的不错，据说开发商是特意找人做过风水的，很多懂行的人尤其是经商的，一早就看中这个小区。
　　夏天晴当初看上的户型是她认为在结构上做得最好的一组，既然是她亲自出的图，自然明白实用率有多高。
　　只是她自己的积蓄并不足以支付首付，最后还是跟父母开了口。
　　父母先后看过户型图，都很满意，争着要把首付不足的部分补上，因为这事还吵了起来。
　　后来还是夏天晴说，首付一人一半，她自己的积蓄刚好留下还贷款。
　　夏天晴很少跟人提起家庭环境，偶尔还会见到丰晓晖和萧雨晨跟父母通电话，聊微信，但到了她这里，却好像没有这个“日常”。
　　每次聊到家庭关系，夏天晴话都不多，时间长了，丰晓晖和萧雨晨也隐约猜到，多半是她父母离了婚，各组新的家庭。
　　对于陆明洋这个“男朋友”，夏天晴的父亲还是满意的，他觉得这小子有能力，有前途，早晚能有大出息，要是将来和夏天晴结了婚，只会有她的好日子过。
　　但夏天晴的母亲却不同意，她觉得陆明洋是有能力，也有手段，可是妻子在他心里的定位有多重要呢，这是个未知数，还得再观察观察。
　　夏天晴走进小区时，还在想之前在牌桌上的事。
　　当时的气氛很诡异，她虽然不太明白几人都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当林季阳有意无意的靠近她时，陆明洋却没有半点表示。
　　她倒不是生气陆明洋视而不见，只是觉得以他的眼界，不至于看不出来林季阳在跟她套近乎。
　　而且在外人眼里，她和陆明洋还是男女朋友。
　　林季阳当着陆明洋的面，如此明目张胆，连她都觉得尴尬，起身躲开，陆明洋怎么就纹丝不动，视而不见？
　　夏天晴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婚姻和妻子都可以出卖，可以当筹码，这种人一定不可取。”
　　想到这里时，夏天晴走过最后一个拐角，再有几步就是楼门口了。
　　旁边的草丛深处传来一声娇嫩的“喵”叫。
　　她也没在意。
　　紧接着，又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声音里还带着轻笑：“小晴晴，怎么样，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小晴晴……”
　　说到最后，那尾音还带着一点骚调的往上扬。
　　夏天晴先是愣住，随即意识到什么，心里的无名火就开始往上冒。
　　那是江堰的声音。
　　他在对一只猫说话，还给那只猫起了名字——和她同名！
　　夏天晴深吸一口气，本不想搭理他，直接坐电梯上楼，可是脚下停顿了两秒，终于还是忍不住，踩上草丛中间的石块小路。
　　她一直穿行到里面，不一会儿，就见到曲着一双大长腿，蹲在矮树丛下的江堰。
　　他手里正在逗弄一只长着好几种颜色花纹的小奶猫。
　　小奶猫蹭着他的手，一会儿又趴在他的鞋面上，奶声奶气的叫着。
　　“小晴晴~”
　　江堰又来一声。
　　夏天晴的眼皮子一跳：“你的草图白天才被枪毙，这会儿正是发愤图强的时候。”
　　江堰一顿，侧头看过来，略有些诧异。
　　夏天晴眯着眼，哼道：“你还有心情喂猫，有新构思了么？”
　　江堰“哦”了一声，神色如常的站起身，抬脚走上前几步，有些懒散的问：“你不是跟你男朋友约会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天晴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上他的车了。”江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道：“这才几点，约会黄了？”
　　夏天晴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江堰不紧不慢的跟了出来。
　　待两人来到光亮处，夏天晴依然没什么好气。
　　她下午的时候还以为，江堰被陆明洋的推翻图纸的事打击到了。
　　像是他这样有才华的人，平时骄傲惯了，突然被人这样全盘否定，心里难免会郁闷。
　　而且她也觉得那个草图很不错，怎么就推翻了呢？
　　晚上，陆明洋约她，她还想着找个机会沟通一下，探探风，看陆明洋到底想要个什么风格的，回头也好转告江堰，省得他走冤枉路。
　　谁知陆明洋一心在牌局上，江堰又醉心玩猫。
　　真的是……
　　路灯下，夏天晴冰冷着脸，转身瞪着慢悠悠的江堰。
　　他拾阶而下，长腿笔直，眉梢略微扬起时，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你干嘛气呼呼的，不是大姨妈么？这个时候生气，可伤肝呢。”
　　夏天晴一噎，说：“你还有闲心管我生不生气，玩猫可以帮你想出新的创意么？”
　　江堰耸了下肩：“不能。但是那小家伙我喂过两次，现在它一见到我下楼就凑上来，难道我不理它？”
　　昏黄的灯光下，江堰的五官显得越发立体分明，目光里泛着柔光。
　　“连小猫都知道分辨是非，对它好的就记得，逮着机会就来撒娇示好，很多人真是连猫都不如。”
　　夏天晴眉头皱了皱，总觉得他的话听着别扭，但她也懒得深究，省的被他绕进去。
　　“我问你，你干嘛叫它那个名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堰挑了下眉，问：“哪个名字？哦，小晴晴？”
　　见夏天晴表情紧绷，江堰勾唇笑了小，又道：“这怎么叫乱七八糟，你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
　　夏天晴一时接不上话，因为江堰嘴里都是歪理，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再纠缠下去，只会被他的歪理气死。
　　她吸了口气，转身就走。
　　江堰也跟着迈开长腿，不紧不慢的跟着。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电梯前。
　　夏天晴目视前方，当江堰是空气。
　　江堰从兜里摸出一块薄荷糖，手腕拐了个弯，朝着她，问：“吃么？”
　　夏天晴一动不动。
　　江堰便剥开糖纸，将糖塞进自己嘴里。
　　电梯来了。
　　两人又一前一后走进去，各自站在一边，划清楚河汉界。
　　直到电梯来到十六楼，开了门。
　　夏天晴出去时，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拿出一看，正是陆明洋打来的。
　　夏天晴：“喂。”
　　陆明洋说：“我很晚才看到你的微信，你已经先走了。”
　　夏天晴一边找钥匙，一边往自家门口移动，同时说：“我手里还有点工作，就先回来了，再说，我也不会玩麻将，省得搅了你们的局。”
　　“怎么会。”
　　陆明洋声音很轻，似乎已经来到一个方便说话，且僻静的地方。
　　“对了，你在微信里说有事晚点要和我说，什么事？”
　　夏天晴：“哦，就是想和你聊聊现在这个项目的图纸……”
　　说话间，夏天晴找到了钥匙，正准备开门。
　　谁知钥匙刚碰到防盗门的锁眼，就被一只修长的手半路截走了。
　　夏天晴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正拿着钥匙玩的江堰，他还好整以暇的朝她笑了笑，随即那双长腿就一步一步往后退。
　　一直退到了他的家门口。
　　夏天晴眼神警告的瞪着他，同时用肢体语言表示——赶紧还我！
　　江堰也慢悠悠的比了个口型：不。
　　夏天晴攥着拳，在空中朝他挥舞了一下，表示威胁。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陆明洋的声音：“怎么是你要跟我聊图纸？是不是江堰跟你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到今天凉山又一次大火，截止刚才网上看到的新闻，已经有19名消防员牺牲。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望逆行英雄安息。
　　以及，看专家分析，说四月底美国会出现高峰，峰值之后才会慢慢落下，十月后还可能卷土重来，大家要做好长期戴口罩的准备，小心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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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29章 Chapter 29
　　Chapter 29
　　夏天晴跟着走上前, 想要拿回自己的钥匙。
　　江堰按了几下电子锁，打开了他住的房子的门，同时将夏天晴的钥匙装进裤兜里。
　　夏天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想要弯腰去掏他的裤兜。
　　江堰却刚好抽走她的手机, 抬腿进了屋。
　　陆明洋那头一时听不到声音, “喂”了几声。
　　夏天晴脸色大变，立刻跟进去。
　　江堰也没有要和她周旋的意思, 只是淡淡笑着将手机还给她。
　　夏天晴听到这样一句：“天晴？你怎么了, 说话啊。”
　　夏天晴立刻说：“哦, 没事，就是刚才信号有点不好, 我这里有点断断续续, 说到哪里了？”
　　江堰已经来到门口, 将大门关上，随即漫不经心的走进开放式小厨房, 做了一壶热水。
　　他从橱柜里翻出几个密封罐，罐子里有玫瑰花茶和枣干，他每样捏出来一点放到杯子里。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 索性也不着急拿回钥匙了，便坐在沙发上，听陆明洋说：“我刚才问你，你怎么突然要和我聊图纸，江堰说过什么？”
　　夏天晴一顿，说：“他没有主动跟我说, 只是我知道他出了草图，想问一下结果，这才知道原来已经被推翻了。”
　　“其实……”夏天晴清清嗓子，措辞道：“那个草图我是看过的，因为他知道咱们的关系，所以提前问过我的意见，这也是尚总交代的，希望我在这个项目上多带带他。我没想到，你对那张草图会那样不满意，有点意外……”
　　其实这么直接的描述，要是面对陆明洋，夏天晴未必能这么顺畅的说出来，这样用电话交流，令她放开许多。
　　以前他们每一次合作，都是互不干涉，无论建筑师和陆明洋有怎样的摩擦，夏天晴一概不掺和，她只管拿到建筑师的设计图之后，做一个结构应该做的分内事。
　　只要不掺和其它，也就不会横生枝节，不会有多余的摩擦。
　　陆明洋说：“我知道江堰在西班牙进修过，那边的课程就算是短期的，也会给建筑师基本数学、力学、混凝土、钢结构的知识传授，有结构基础的建筑师的确不容易惹毛结构师，也不会犯结构上的低级错误。但是天晴，我希望他不仅是结构过关，也要在设计上给我惊喜，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陆明洋说的有理有据，也有他的立场，可是夏天晴听着却皱起眉，她心里是不赞同的。
　　但陆明洋毕竟是甲方，只要他给设计图提了意见，建筑师就得改到他满意为止。
　　在中国除非是大师，建筑师的设计基本是被甲方操控的，所谓体现的“设计”和“创意”，来自建筑师本人的东西只有一到两成，合作中大量做的工作就是推敲细节和规范匹配。
　　夏天晴吸了口气，说：“其实这次也有我的责任，江堰从没有和你打过交道，我就根据我对你的了解、喜好，给了他一点意见。之前的会议，可能双方的沟通出了问题……”
　　夏天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明洋打断了，他的语气里有着无奈，和一点不屑。
　　“你说你提了一点意见，你也有责任。我却不这么认为。呵，他给我的草图是他的毕设，虽然他说还没用公开过，那也是他以前的作品。他拿以前的东西来敷衍我，这是藐视合作，你现在提的意见又怎么可能融合到他以前的作品里？”
　　夏天晴越听越心烦，正要反驳，这时面前的小木桌上，却落下一杯玫瑰枣干茶，上面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
　　夏天晴一怔，抬眼间，对上江堰淡笑的眼睛。
　　她的烦躁消退了一些，说：“那的确是他的毕设，不过在我合作过的建筑师里，已经是相当出类拔萃的。明洋，你到底是真的觉得图不行呢，还是介意那是一副毕设。”
　　手机那头沉默许久。
　　隐约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过去，陆明洋才说了这样一句：“你似乎很关心他。”
　　夏天晴很快说：“如果不是我看过图，不是提过一些意见给他，不是我参与的项目，这件事我根本不会关心。”
　　只是这话刚落，她身边的沙发上就落下一股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江堰一屁股坐下，挨着她很近，一条长腿伸直了，另一条弯曲着。
　　夏天晴下意识要往旁边躲。
　　江堰端起桌上的杯子，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反复几次，端到她面前。
　　夏天晴诧异的和他对视了一秒，见他神色如常，又淡又疏离，仿佛只是在展现待客之道而已。
　　她便没有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这时，江堰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递给她看。
　　“在聊我的设计问题，给我也听听。”
　　夏天晴没理他，又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在桌上。
　　陆明洋说：“现阶段，这个项目的设计属于甲方和建筑方的沟通范围，他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能总让一个结构带着上路，这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就算是尚欣要求的，你也照办了，只不过是他没跟上，尚欣不会怪你的。”
　　“这不是尚欣怪不怪的问题，是……”
　　夏天晴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江堰递过来的手机打断。
　　他打了一行字，写道：“你不让我听，我怎么知道错在哪里呢？”
　　这句话后面还跟了一个委屈的小表情。
　　夏天晴瞄了一眼，心想也是。
　　她将手机拿下来，按了免提，然后说：“设计图是设计图，尚欣是尚欣，现在咱们讨论的是设计，建筑师越快能明白甲方的要求，出图快，这才越符合甲方要的经济效益。”
　　陆明洋忽然笑了一声，说：“要讨论设计图，那也是甲方和建筑之间的沟通问题，这就像小马过河的道理，他必须在一次一次的修改当中反复磨合，跟上我的节奏。他是建筑，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必经的过程。天晴，你越线了。”
　　这话一出，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夏天晴皱着眉，瞪着手机界面，半晌说不出话。
　　直到陆明洋那边轻叹口气，语气似是无奈道：“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什么事，原来只是因为你们所新来的一个建筑。他只是个外人，犯的着让你这么争取么？咱们之间，还是不要谈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夏天请绷着表情，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简单回复他两句。
　　谁知，她刚要开口，就从身边伸出来一直修长的手。
　　直接按了挂断。
　　夏天晴震惊极了，转头瞪他：“你干什么？”
　　江堰好整以暇的靠着沙发背，一双长腿交叠着：“他都那么说话了，你还能忍？连我都听不下去。”
　　夏天晴：“……？？？”
　　你算哪根葱啊？！
　　只是还没等她骂人，江堰便笑了一下，还非常善解人意的反过来安慰她：“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打抱不平，但是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这件事他是对人不对事，所以无论你怎么辩，他都不会听，或许还会变本加厉的刁难我。不过有一句话，他倒是说对了，这的确是我要面临的问题，无论改多少次，只要他还是甲方，我就得听他的话，一遍一遍改到他满意为止。”
　　夏天晴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顺了下气才说：“有两件事你要弄明白。”
　　江堰：“哦？”
　　夏天晴正色道：“第一，我不是为了你打抱不平，是为你那个设计图里展现的才华。”
　　江堰却是淡淡一笑：“才华是见仁见智的东西，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人角度不同，你觉得好的，别人未必欣赏。”
　　夏天晴一顿，跟着说：“第二，陆明洋不是爱记仇的人，他不会因为我为你说了几句话就变本加厉。”
　　江堰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收了些，黑眸里闪过异样。
　　“你确定他不是？”
　　夏天晴说：“你与其在这里臆测，倒不如反省一下那天开会自己的言行。吃一堑长一智，不管甲方是谁，懂不懂专业，人品如何，你作为建筑师，‘伺候’好甲方爸爸，照顾好他们的情绪，让他们高兴，喜欢你，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这话落地，屋里良久没有人说话。
　　夏天晴直勾勾的看着江堰，很清楚的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诧异，接着便是讥诮。
　　她抿了抿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江堰轻声道：“想不到你有一天会这么‘教’我。”
　　夏天晴又喝了口水，错开视线，说：“‘立阳’的事给我上了一课，要不是你刚好入职，我可以问你的意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最终就是一根筋的刚到底，现在大概已经被踢出公司了。”
　　她停顿一秒，放下杯子，又道：“不过，按理说以你的圆滑、世故，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你总是适应和融入最快的，周围人都很喜欢你，这次到底是……”
　　江堰垂下眼眸，神情一时难辨喜怒。
　　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令那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原本微微抿着的唇，这时动了动，遂勾起弧度。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
　　夏天晴一顿：“什么？”
　　江堰缓缓抬眼，没应。
　　“你嫉妒他什么呢？”
　　夏天晴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时觉得好笑，“他比你大五岁，从乙方转去甲方，他付出的代价和努力比同龄人都要多，走到今天也是他的回报。其实以你的聪明，等你到了这个年纪，会比他混得更好。”
　　江堰轻笑一声：“或许，是因为这两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他。”
　　夏天晴：“……”
　　夏天晴心里跟着漏跳了半拍，尤其是当她对上江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听着那低沉的嗓音吐出这层暧昧不清的意思。
　　她飞快的眨了下眼，说：“我和陆明洋高中就认识了。”
　　“我知道。”江堰眼里划过一丝落寞，“这让我更嫉妒他了。”
　　“……”
　　又是一阵沉默。
　　夏天晴终于忍不了了：“江堰，你讲点道理，咱们算是和平分手，没有撕破脸，也说好了好聚好散，你现在这样有意思么？”
　　夏天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手。
　　“把钥匙还我。”
　　江堰没动，只是抬起眼皮，胆小的望着她，声音倒是比平时正经不少：“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夏天晴一怔，没懂。
　　江堰冷哼一声，站起身，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俯视着她，又道：“再过几年，你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和陆明洋、尚欣一样。”
　　夏天晴绷着脸，却没接茬儿。
　　她不是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心里受到了震动。
　　这是她预感过的改变，她本能上是排斥的，可是排斥又能如何呢，生活会因此变得不同么？
　　此时此地，她更生气的是，江堰竟然这样直接，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就算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以为我帮了你的忙，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江堰，咱们现在只是同事关系。请你把钥匙还给我。”
　　那最后一句话，夏天晴加重了语气。
　　江堰安静的望着她几秒，终于从裤兜里拿出钥匙，放在她的掌心上。
　　夏天晴抓住钥匙，拿起手机和包就要走。
　　江堰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他的身体挨了上来，低沉的嗓音就响在耳边，那里面有着隐忍：“陆明洋只会毁了你，你醒醒吧。”
　　夏天晴身体一震，战栗自后脊窜上来。
　　但她没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说：“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
　　江堰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
　　“就当我后悔了行不行。”
　　……
　　另一边，会所。
　　陆明洋的通话切断了，他先是一愣，再一看手机屏幕，是夏天晴挂断了。
　　而在挂断之前，他们吵了几句，有些不愉快。
　　他皱着眉，正准备打回去。
　　这时，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宋可卿，却伸长手臂，将他的动作打断了。
　　陆明洋垂下眼睛，带着警告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十分的不耐烦：“你想做什么？”
　　宋可卿站起身。
　　她刚才看到陆明洋在角落里打电话，大约也能猜到是跟谁，按理说她不应该上前打搅的，可是今天陆明洋带着夏天晴公然“示威”的举动，令她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宋可卿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明洋，脸上透着讥诮：“陆明洋，咱俩的事你情我愿，你要是想收心过居家男人的小日子，暗示我一声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攒这种局当众给我难看。”
　　宋可卿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外间。
　　陈宋还坐在外间的麻将桌边，林季阳又不知道去哪里接电话了。
　　宋可卿：“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大家好聚好散，说清楚也就是了，你就非得选最糟糕的方式摊牌么？这里的人都知道咱俩的事，也都是我的朋友、客户，你这算几个意思，断就断了，还要踹我一脚？你以为我会对你死缠烂打么，也太小瞧我，太高看你自己了。”
　　陆明洋没什么表情，只是坐在那里，任由宋可卿指责。
　　直到她撂完狠话，陆明洋才说：“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你是聪明人，当然不会犯低级错误。”
　　宋可卿冷笑一声：“你还挺好笑的！”
　　想她宋可卿，出身也算还可以，虽然不能和林季阳那些甲方富二代比，但她家里的施工公司也经营了几十年，算是老行尊。
　　她先前瞧上陆明洋，就是喜欢他的薄情寡义、没心没肺，没有被个人好恶所左右，也不是恋爱脑。
　　无论对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人，他思考的问题都是从如何平衡关系出发，凡事都先考虑利弊，忽视自己的爱恶。
　　他这种男人，对自己都这么狠，装逼也很有一套，才令她产生好奇。
　　宋可卿理了理头发，说：“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就你刚才和夏天晴那些对话，这段关系可真有点悬了。你呀，太不了解女人了，走着瞧吧！”
　　一声轻笑，宋可卿转身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虽然和陆不欢而散，但是回头吃嫩草也是要有个过程的，→_→不会召之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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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
　　Chapter 30
　　江堰：“就当我后悔了行不行。”
　　夏天晴没有回应江堰，她抽回手, 一路回到对门, 步子很坚定。
　　从开门到进门, 她知道江堰一直看着她。
　　她简直是如芒在背。
　　直到关上门的瞬间, 夏天晴背靠着门板, 双眼发直的看着前面地面, 隔了两秒才闭上眼, 长舒一口气。
　　她的脑子嗡嗡的，心里也很乱。
　　当江堰说“你就当我后悔了行不行”时, 那温热的呼吸贴着她, 拂过她的耳朵, 她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就要回头了。
　　可她忍住了。
　　她知道一旦回头, 对上那张脸, 她就会投降。
　　不, 不行。
　　现在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在偏离轨道，她不能这么冲动, 不能任性，不能在没有深思熟虑之下就随意做出可能会改变生活的决定。
　　工作上她已经埋了雷, 生活里和陆明洋的关系又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这些事情她一定要尽快解决。
　　谁又能想到，这个时候江堰出现了。
　　还真是……火上浇油！
　　夏天晴在心里哀叹一声。
　　这时，就听到丰晓晖的声音：“天晴, 你怎么了？”
　　夏天晴睁开眼，对上丰晓晖有些担心的目光。
　　她缓了口气，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一边换鞋一边说：“没事，没什么。”
　　丰晓晖自是不信，却也没有追问：“那你洗个手，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夏天晴：“好。”
　　不到十分钟，丰晓晖就做好晚餐，萧雨晨也从卧室出来帮忙摆桌。
　　夏天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三人坐下，晚餐在奇怪的氛围中持续了几分钟。
　　萧雨晨清咳两声，随口问起丰晓晖工作上的进展。
　　丰晓晖便提起事务所里这两天出审判结果的案子，是一家城建公司和一家施工公司的官司，主要矛盾还是因为合同上签订的工程造价和实际鉴定造价的差额太大。
　　一般这种官司，都是先协商、调解，如果前两者都失败，才会走到仲裁。
　　像是这种差额高达五千万的工程造价官司，要扯皮很久，金额太大，双方肯定都不愿意让步。
　　丰晓晖讲的很专业，萧雨晨听的一知半解。
　　等这个话题过去，桌上再度陷入沉默。
　　直到夏天晴忽然放下筷子，轻声说道：“我最近遇到很多麻烦事。”
　　夏天晴这一开口，丰晓晖和萧雨晨也松口气。
　　一个问：“想不想跟我们聊聊？”
　　另一个问：“感情还是工作？”
　　夏天晴点了下头，说：“都有。”
　　在两人的目光下，夏天晴想了一下，将思路整理清楚，随即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你们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他有和你共建家庭的意愿，也表示自己会付出什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对你来说也是比较保险的投资，未来还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从生活和工作上来说都是加分项。只是……”
　　夏天晴停顿了两秒，有些不知如何措辞。
　　萧雨晨忙问：“只是什么？你不够爱他？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男朋友吗，还是……呃，那个江先生……”
　　夏天晴一愣。
　　丰晓晖跟着问：“等等，什么江先生？”
　　萧雨晨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好说：“天晴，你和江先生只是同事么，我那天看你俩，总觉得……”
　　夏天晴深吸一口气，说：“我和他有过一段，不过已经结束了，我也没想到他会住到对门。不过现在这件事不重要，他在我遇到的麻烦里只能往后排，我先说前面更严重的两件。”
　　夏天晴这话一出，丰晓晖和萧雨晨都愣住了。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萧雨晨：“有过一段是什么意思，你之前提过的露水情缘？”
　　丰晓晖：“天呐，这都住到对门了，还算不严重，竟然还有另外两件？”
　　见两人一脸八卦的样子，夏天晴一时有些啼笑皆非，连忙把话题拉回去：“我刚才举的例子，还没说完呢。”
　　“哦，那你继续。”
　　夏天晴说：“就是说有这么一个男人，刚好符合我的很多条件，但是我对他不来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萧雨晨接道：“其实不来电就已经很致命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怎么会幸福呢？”
　　丰晓晖摇了下头，显然有些不同意见：“有爱也未必幸福，爱可能会转变成厌恶和恨。夫妻要想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还要保持和谐，最低限度也要‘喜欢’对方。‘喜欢’是比‘爱’更适合的粘合剂，‘爱’太强烈了，有时候会爱之深责之切。”
　　夏天晴似乎被丰晓晖的话戳了一下，她皱着眉，有些恍惚。
　　直到萧雨晨再次问她，那个求婚的男人是不是陆明洋时。
　　夏天晴才说：“我以为，最起码我是喜欢这个人的，否则我不会和他维持这么多年的朋友关系。”
　　萧雨晨一怔，随即飞快的说：“No、No、No，喜欢是分很多种的，朋友之间的和异性之间的相差很多的。就好比说我喜欢你们，可我不会和你们一起组建家庭啊！当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喜欢’到有勇气在一起一辈子的异性，可能等我老了也会变成《七个一起生活的单身女人》之中的一员，开启我的老年版《老友记》，和我的好邻居们互相照顾。我会喜欢她们每一个人，但是我不会和她们同吃同住，甚至孕育下一代。”
　　萧雨晨平时在工作上很有冲劲儿，在生活里有点少根筋儿，像是这样的三人讨论中，她总是显得幼稚一点。
　　可是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一针见血，让人惊讶于她看得如此透彻。
　　丰晓晖说：“其实雨晨的想法和我现在差不多。我经历过婚姻，没有心情和心力再去开启第二段。单着有单着的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会考虑改变生活方式，为以后打算。我也同意雨晨的说法，对朋友的‘喜欢’和‘异性’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天晴，你对陆明洋到底是哪一种呢，你想过么？”
　　夏天晴轻叹一声，低声说：“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不是对‘异性’的。”
　　萧雨晨笑了：“就是嘛，你连和他出去约会都懒得去，每次接他的电话都一脸严肃，好像面临多大一个麻烦似的，怎么可能心动呢？”
　　是这样么？
　　夏天晴没说话。
　　丰晓晖这时问：“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让你很不舒服，是什么事？他做了什么？”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他是一个非常有事业野心的男人，为了上位很努力，也很有手段。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我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野心和手段，会和我牵扯上关系。”
　　“比如呢？”萧雨晨追问。
　　夏天晴：“比如，当他看到他想结交的一位客户，对我比较有好感的时候，他会装作看不到……”
　　萧雨晨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拿你交换他的事业？”
　　“倒没这么严重，这种事也要我自己肯才行啊。”
　　夏天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今晚的事，一切都在微妙中进行着，也很难揪出实据。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当事业和婚姻都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确是那种会用后者换前者的人。”
　　萧雨晨叫道：“我去，那也太恶心了！身边的一切都可以当筹码，这什么人啊！”
　　丰晓晖倒是相对冷静一些，沉吟片刻，说：“其实这种人对咱们来说是不太能接受，那只是因为大家在不同世界，遵循不同的游戏规则。如果天晴你也是这种人，你们结婚是为了双赢，也无所谓‘传统婚姻’，玩的开一点，他拿你做交换，你拿他做协议，关起门来再瓜分成果，没准也能过得很和谐。”
　　萧雨晨说：“可天晴不是这种人呐！”
　　随即两人一起看向夏天晴。
　　夏天晴似乎有些困惑，但在那困惑中又有些了然。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和陆明洋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到了最近这两年，我开始觉得我想错了，也可能是大家都变了吧。我反射弧太长，后知后觉了。”
　　萧雨晨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和他说清楚？”
　　夏天晴笑了一下：“也没必要说清楚，大家的价值观不一样，做普通朋友、合作伙伴还可以，夫妻、情侣都是不可能的。”
　　“你要谈分手？”
　　“嗯，也是时候了。”夏天晴说：“反正我们也只是协议情侣，没有过实际的感情付出，也没必要再牵扯下去。”
　　丰晓晖说：“你想通了就好，其实我们能给的意见也不多。”
　　夏天晴：“已经很多了，要不然我还在自己瞎纠结。”
　　丰晓晖起身倒了三杯咖啡回来，又问：“那另外一件麻烦事呢？”
　　夏天晴接过咖啡，在两人关切的目光中叹了口气，随即简短的将上次“立阳”事件之后的隐患道出，还特别提到一个没什么投资眼光的纨绔富二代。
　　萧雨晨听了以后有些呆愣，还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有个富二代要忽悠你出来单干，他出钱？”
　　夏天晴：“嗯。是不是很不靠谱。”
　　萧雨晨讷讷道：“呃，一般来说就两种可能，一种，他脑子不好使，另一种，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天晴差点被咖啡呛到，隔了几秒才说：“其实他就是那个当着陆明洋的面对我示好的客户。”
　　萧雨晨：“我去……”
　　丰晓晖也愣了。
　　直到两人消化完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丰晓晖第一个开口：“这种人还是小心谨慎吧，感觉比陆明洋还难缠，两个麻烦最好一个都别沾。”
　　萧雨晨跟着说：“嗯，这么一看，我感觉还是对门的江先生好一些。”
　　夏天晴：“……？？？”
　　……
　　另一边。
　　江堰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在手机里看到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
　　都是来自同一个人，陆明洋。
　　他轻笑一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将毛巾挂在脖子上，随即把电话拨了回去。
　　陆明洋找他是为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电话接通了。
　　安静了一秒，陆明洋率先开口：“被人否定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江堰扬了扬眉，没应。
　　陆明洋跟着说：“要不然怎么会像个小学生似的到处哭诉，先是我女朋友，然后是尚总，接下来该不会跟我爸妈告小状了吧？”
　　就在江堰洗澡的时候，尚欣也去陆明洋那里铺垫过了。
　　不过尚欣并不知道设计图已经被否定，只怕江堰贸然交图，会被陆明洋一盆冷水泼下来，打击到江堰，于是便“先一步”发微信给陆明洋，透露江堰有了不错的创意，连她看了都很欣赏这类的话。
　　陆明洋礼貌上虚应了两句，可心里却是厌烦得很。
　　一个、两个、三个，都是女人，江堰这个软骨头，就会用这招。
　　江堰听了这话，只是轻哼一声：“你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竟然这么跟我说话？我好歹是你舅舅。”
　　江堰指的是什么，陆明洋心里也很清楚。
　　江堰亲眼见过宋可卿往他身上靠，也知道他和夏天晴在交往。
　　陆明洋冷笑：“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你呢？尚欣看重你，是因为石怀青，我女朋友跟我这里说情，是因为尚欣的命令，至于我妈，原因你知道的。就因为你的出身、背景，每个人都在迁就你，同情你，你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都是因为这些。”
　　江堰的神情也渐渐冷了下去。
　　陆明洋知道他的故事，自然也能一针见血的戳到痛处。
　　江堰来到窗边，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对着那双冰冷的眸子，轻声道：“我当然很滋润，一想到某些人明明很嫉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电话里跟我吵架，气的跳脚的样子，我就更滋润了。”
　　陆明洋那边沉默了。
　　一时间，两头都无比的安静，但两人都没有挂断，在较劲儿。
　　生气么？
　　那肯定是的。
　　但是隔着电话什么都做不了。
　　江堰不屑极了：“你要想掐架也别隔着电话，来当面，我辛苦点，去你家。”
　　陆明洋：“为了掐架，我还要特意应酬你？你有本事，就做出一份让我满意的设计，用才华和能力说话。”
　　江堰无声的笑了，吸声透过手机，传进陆明洋的耳朵里。
　　“你问问你自己，那个草图真有那么糟么？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接受我这里出的任何东西，到最后损失最大的是谁呢？你做了甲方，尝到了资本的甜头，要是因为一点个人情绪就浪费资源，别人不会议论我，只会说你指挥无能。”
　　的确，资本的力量很诱人，却也是双刃剑，它很锋利，可以为所欲为，也会伤害用剑者本人。
　　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却因为没有钱而失败，他还可以说是“时不与我”，“生不逢时”。
　　但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又有钱，还是败了，他又能怪谁呢？
　　陆明洋哼了一声：“那你呢，有没有本事拿出一份比毕设更好的方案，不要拿两年前的东西敷衍我。才华是会耗尽的，我要的是现在，当下，最好的设计。”
　　江堰慢悠悠的重复道：“才华是会耗尽的？”
　　隔了一秒，又笑了：“原来你是经验之谈。”
　　陆明洋一时没吭声。
　　气氛越发的紧绷。
　　江堰却在此时提议：“这个挑战很有意思。好，我就以我现在，当下的水平，出一份最好的设计图，不过我的目的不是让你认可，而是自我超越。”
　　陆明洋似是觉得好笑，说：“一个靠女人说情的男人，竟然说要自我超越？很有趣。”
　　几秒的沉默。
　　江堰说：“口说无凭，倒不如拭目以待。你因为才华耗尽，又受不了被人鞭策、否定，这才跑路去甲方。这种套路我是不会用的。”
　　“呵。”陆明洋反问：“你管这叫自卑、逃避？你去看看行内有几个人，能自卑到这个高度。就是因为有太多无脑的甲方存在，我才会过来当试金石，优秀的建筑遇到我，像遇到知己、伯乐，混子遇到我，就等于照妖镜。”
　　江堰：“哦，既然你这么优秀，那就麻烦你专业一点，请用事实向我证明，你否定我的设计，不是因为你故意和我过不去，也不是因为你眼拙。你应该知道，和你以前做的那些项目相比，只有我的设计才能让你爬上巅峰。是在原地踏步，还是再上一个台阶，你自己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七个一起生活的单身女人》，是日本七个中老年单身女性租下一栋公寓楼，一起生活的纪录片。《老友记》不用多说了吧。
　　看到大家提到的问题，回答一下：
　　关于天晴~
　　她性格是外柔内刚，和陆明洋都公开交往了，陆从高中就认识她，也没能把她怎么样。两人每一次争执，就算陆再强势，有哪一次说服天晴的？
　　至于江堰死缠烂打，她要是不乐意，江堰也没辙。
　　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变了，这种意识是很清晰的。
　　天晴：你们都对，你们有理，但我不认同的事，洗脑也没用。
　　关于陆喜不喜欢天晴~怎么转头就拿她交换？
　　其实生活里有很多类似的人——陆有情感需求，会喜欢一个人，但不会因为突然的“喜欢”就放下利益。
　　他的心和身体没有分开，只不过利益是比对异性的喜欢更早占据他心里的东西。这种人或许是卑鄙的，不过他也是另一种专一，忠于自己的本心，就是“利益”。他心里自然也没有那种“感情怎么能拿来交换”这种愧疚感。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1章 Chapter 31
　　Chapter 31
　　一周的上班日转瞬即逝。
　　夏天晴没再搭理陆明洋和江堰的设计纠葛, 这两人也非常意外地没有牵扯她。
　　就连尚欣都不再下命令, 督促她做粘合剂。
　　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归于平静，但平静的湖面之下似乎又有旋涡、暗涌。
　　夏天晴没心力去想那些, 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未来上, 这还是她加入Live Life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来之前, 她想的是如何更上一层楼, 年薪百万。
　　来之后, 她想的是如何成为创始合伙人, 成为历城结构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经过了“立阳”的事情，她又不得不开始思考, 如果孙构容不下她, 尚欣也要像上次一样推她做挡箭牌, 她是去是留？
　　留，有留的艰难，去，也有去的未卜。
　　去哪里呢, 离开Live Life, 下一个地方很难比这里更好。
　　而且得罪了孙构, 除了尚欣, 还有哪家事务所敢要她？
　　难道她要回到体制内, 去设计院？
　　设计院, 那是她离开的地方。
　　如果她不想回去，或者回不去，似乎“单干”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只是……
　　一想到“单干”, 夏天晴就不免想起林季阳那不靠谱的投资提议，一时间，似乎没有一条路是通畅的。
　　这可真是像极了人生。
　　……
　　就在夏天晴思忖后路的时候，江堰也拿出了将近四天的工作日，集中和陆明洋撕专业。
　　江堰大概也是陆明洋见过的最“大爷”的建筑师了。
　　行里大部分建筑，要么就是专业过硬，和甲方圆滑周旋，无论甲方提出的要求多么不合理，建筑也能见招拆招，用能力堵住对方的嘴。
　　这就好像导演和编剧的关系。
　　又或者，能力差一点的建筑，特别会来事，真的拿甲方爸爸当“爸爸”，就差跪舔叫两声了。
　　这就有点皇帝和弄臣的意思。
　　至于江堰和陆明洋，反正关系都已经这样了，“新仇旧恨”堆得小山一样高，江堰自己也懒得装，索性就该怎么刚就怎么刚。
　　江堰有一部分上班时间都在电脑上疯狂打字，噼里啪啦的作响，表情却纹丝不动，没什么情绪。
　　有女建筑经过问他，在和谁“沟通”。
　　江堰都会面无表情的回一句：“甲方大外甥。”
　　所有建筑听了都只是“哈哈”一笑，觉得这是江堰独特的幽默感，文字里肯定是哭爹喊娘的抱大腿。
　　江堰没时间理会其他建筑的想法，专心对付陆明洋一人。
　　他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甲方撕建筑，这可是他自己的专业，偏偏陆明洋也是建筑出身。
　　陆明洋站在甲方立场，自然高建筑一头。
　　“我要的不只是设计，还要关注功能、形式、成本。形式是美学，成本是经济，功能就是人性化设计。你们这些设计一个个闭门造车，整天对着电脑，脱离市场。我要的是产品，不是作品，你有时间跟我刚，还不如花点心思明白我的意图，而不是当各执行命令的机器，非得我告诉你怎么走。”
　　聊着聊着，陆明洋就从建筑专业扯到甲方整合上了。
　　江堰冷哼一声，飞快的打字：“我的反复修改和‘迟迟’无法让你满意，都是因为你的意思定位不明确和摇摆不定。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样的？你的设计核心是不是‘房子卖给谁’，而不是先让设计画着看，再用排除法具象化出一个楼盘吧？你是甲方，请问你内部意见统一了没，《设计任务书》的要点到现在都不全，你让我怎么猜？”
　　简单地说，甲方内部各部门都有自己的“意见”，要建筑师整合出一个让所有部门都满意的方案，这就是初期最让人头秃的地方。
　　陆明洋“呵呵”一笑：“你懂不懂什么叫‘设计优化’，就是不断的修复和纠正错误。‘改图’不是你们设计那种狭义的理解，是要改出一个有足够市场竞争力的商品，不仅要美观，还要好卖。”
　　江堰回了四个“呵呵呵呵”。
　　“不好意思，大外甥，我就是中国式甲方家庭长大的，我绝对清楚中国的建筑不是设计师的个性追求。你问我是不是非得告诉我怎么走，我只能告诉你——废话，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画？我请你先确定好方案，告诉我在你们各部门意见整合之后，你们有没有共识，什么样的‘商品房’一定好卖脱销，绝对不会砸手里。我保证，一定会‘抄’的让人看不出来。”
　　这样的撕逼一定会不欢而散。
　　两人各自歇一会儿，喝个水，再放个水，回过头来再继续第二轮。
　　如此你来我往，周而复始，一直持续到第四天。
　　江堰的设计草稿终于在陆明洋那里“过稿”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过稿”之后的反复修改才是地狱模式的正式开启。
　　……
　　转眼，到了周五。
　　建筑和结构两大部门又开撕了。
　　起因还是结构邵圳城和建筑何萌。
　　据说何萌那边的甲方爸爸，突然看上了迪拜旋转摩天大楼那样“鬼斧神工”的设计，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囊中羞涩，就让何萌多少来一点。
　　“来一点”？
　　何萌琢磨这三个字很久，委婉的劝甲方，那个“来一点”会花掉很多钱。
　　甲方爸爸就说，那你就在不用花很多钱的范围内，少来一点。
　　于是，何萌就少来了一点。
　　结果，这一点改动到了邵圳城那里，他直接掀桌了。
　　作为结构，最怕的就是两种建筑师，一种是不喜欢画剖面的建筑，一种是低成本的建筑，却配一个无知无畏的甲方，和一个大开脑洞的建筑师。
　　这个项目刚好就属于第二种。
　　邵圳城连午睡的时候都在做噩梦，梦到自己被逼无奈配合何萌的设计，做了超大悬挑，还在悬挑端做转换柱，并且转换柱上再做悬挑和转换。
　　这就相当于每一层的柱子都跟下层的不对齐，有的还从梁上转过去，就像搭积木一样。
　　结果，“哗啦啦”出了事故。
　　邵圳城一个激灵，吓醒了，转而就拍桌子说不干了！
　　其他结构纷纷安慰，都在说真是宁可不敢，也不要和臭手建筑配合，这种人绝对有本事让他们浪费全部精力去画一个砖土结构。
　　何萌那边也跟着收到风声，说结构这边罢工了，都不乐意接这个活，还说她没原则，就知道巴结甲方爸爸，任由甲方胡作非为。
　　何萌委屈极了，转头就去找建筑部老大李胜轩，让他去跟领导反映。
　　这事最终闹到李胜轩和夏天晴这里，两大部门的主管坐下来“研究”了一下。
　　说是研究，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彼此达成一个共识，说好了谁当红脸谁当白脸，回头再串串词，统一口径，分别去说服自己部门里闹情绪的“小朋友”。
　　反正类似的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爆发一次，都是万年不变的大主题。
　　只不过先前几次，都不至于闹的要退出项目，最多也就是各自部门的人跟主管发发牢骚。
　　主管坐在那儿安静的听完，给几句“指导意见”，也就算翻篇了。
　　……
　　这边，夏天晴和李胜轩“走过场”的到会议室聊了半个小时，有了结果。
　　夏天晴将会议室让给李胜轩，留给他和何萌谈话。
　　她转而把邵圳城叫到了公司的小休息室。
　　邵圳城已经不在气头上了，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两位主管谈判的结果如何。
　　夏天晴也没什么表情，让邵圳城坐下，便开门见山的给他两条路。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做到你能做的最好，二是从这个项目离开，稍后有合适的项目，我会让你跟上。”
　　邵圳城一愣，想了想，一时难以决定。
　　夏天晴便开始摆明居马：“不过经过这一次，建筑那边都知道了。他们彼此之间能感同身受，更能体谅何萌被甲方爸爸支配的恐惧，反而会觉得是咱们作为下游的结构趁机给何萌穿小鞋，不配合。所以在短期内，建筑那边可能都不会愿意和你合作，我再给你安排其他项目，只能从那些外包给咱们所的项目里挑。”
　　邵圳城很想痛快的说一句，他选择二。
　　可是他也不能不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这么一闹，事情在所里传开，他就等于上了建筑那边的黑名单，“偏见”一旦产生了，就很难洗白了。
　　而且，外包的项目本来就不多，而且水平参差不齐，和所里接的水准差远了，他守着所里这块良田不耕，跑去接野活，是吃饱了撑得吗？
　　邵圳城心里有气，他平时也常在小群里八卦夏天晴的是非，可是在专业上，他对夏天晴是心服口服的，出了这样的矛盾，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天晴。
　　“夏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忍气吞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还真是灵魂拷问。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明白，可是夏天晴却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滋味多难受，多憋屈，她也体会过，自然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天晴说：“新型建筑还有那些梯形怪异的建筑，对咱们来说都是大挑战，要是碰到穷项目，这简直就是噩梦。反过来，如果这个项目储备足，预算和进度都宽松，你还会做噩梦么？”
　　邵圳城说：“不会，我会因为有挑战而兴奋！”
　　说白了，资金才是关键所在。
　　夏天晴点了下头，将问题扔了回来：“可现在，对方又想要一点怪异的元素，又没有钱，除了甩手走人，你还能怎么办？”
　　邵圳城皱着眉头，半晌不语。
　　夏天晴说：“优化。你只能优化那个看似离谱的建筑方案，让甲方认为你已经尽量满足他的需求。这远比你和建筑骂架来的省时省力。因为你们吵架之后，还是要坐下来合作，在同一个项目上签字。”
　　像是迪拜旋转摩天大楼、央视大裤衩、贵州天眼那样的建筑，在很多结构眼中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是疯子的幻想。
　　要不是甲方爸爸财力雄厚，根本不可能做得出来，毕竟梦想照进现实，是需要钱的。
　　反过来说，也有很多结构师在暗搓搓的期待，特么的哪天老子也能干央视大裤衩这么牛逼的活儿？
　　说穿了，不是结构骂街，主要是钱支撑不了。
　　如果甲方爸爸没有足够的钱，还要建一个“鬼斧神工”的大楼，哪个结构师不胆颤呢？
　　这要是出了事，第一个查的就是结构。
　　夏天晴刚好就说中了邵圳城的心思。
　　邵圳城点了点头，很快就开始倒苦水：“其实我原本也没这么生气，要不是何萌中午跟我来了一句‘为什么别的结构能做，你不能做’，把我彻底惹毛了！你说这让我怎么回答，难道让我给她上一天结构力学课？这不是看扁人吗，觉得我专业不行，这以后还怎么配合啊！”
　　邵圳城如数家真的吐露了七、八分钟，心酸无数。
　　夏天晴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但她并没有被邵圳城带走情绪，反而一直很平静，态度中立。
　　直到邵圳城告一段落，夏天晴才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应该庆幸，那句话只是何萌的一句抱怨，而不是甲方爸爸对你的说的。”
　　邵圳城一个激灵。
　　一想到甲方爸爸发出这样致命的质疑，那就等于一脚踹他进地狱。
　　夏天晴：“我知道在这个项目里，你会觉得何萌有时候在跟你玩心眼，测试你的底线，看你还有多少本事能掏的出来，你是不是还留了一手。在一些细节沟通上，你还会觉得她在跟你讨价还价。而她用一句话就可以评价你——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邵圳城连连点头，夏天晴说的全中，何萌就是这样一个人。
　　夏天晴继续道：“我刚来所里的时候，第一个项目就是和何萌一起上的，起先我也在跟她讨论纯技术问题，告诉她什么能实现，什么不能。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的‘沟通技巧’出了问题。”
　　邵圳城一怔，问：“怎么讲？”
　　夏天晴：“你不如先问问自己，何萌今天提出的改动，你是实现不了么？还是你只是出于逆反心理。”
　　邵圳城沉默了。
　　安静了两秒，夏天晴说：“如果你能做到，你就做给她看，让她知道，这点事对你来说无所谓。你现在让她一步，并不代表迁就，而是转化成工作上的‘情分’，以换取将来讨价还价的资本。当然，我这里说‘讨价还价’不太准确，但你应该明白这个意思，你给她方便，她也会给你方便。”
　　“她承了你的情，等甲方爸爸再有意见的时候，她或许还会先在那边争取一下，除非必要尽量不要修改。只要她不改，就不至于让结构重新计算。这样，就是你们互相为彼此考虑，你感谢她说服了甲方爸爸，她感谢你结构水平高，配合好，你们沟通上顺畅了，合作也会顺利得多。”
　　夏天晴的一番话让邵圳城很惊讶。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夏天晴的印象一直都是拜高踩低，比如巴结尚欣，勾搭陆明洋，专业上眼里不揉沙子，一板一眼不留情面，建筑那边好几个都在专业上吃过她的亏。
　　邵圳城一时有点难以接受夏天晴的“转变”，有些晃神。
　　其实说是转变也不尽然，夏天晴在Live Life一贯都是如此做事，只不过她原本就是带着“八卦”入场的，大家对她先入为主，加上她平时不苟言笑，不和同事们有公事以外的交流来往，久而久之，形象也就定格了。
　　见邵圳城沉默着，夏天晴也隐约猜到他在想什么。
　　通常两个结构吐槽建筑，一般都是用专业术语聊“荷载”、“柱子”、“剖面图”那些，证明一个建筑有多菜，甚至还会举几个细枝末节的例子证明。
　　但这种撕逼是无穷无尽的，可能还会进一步激化矛盾和心里的怨恨。
　　邵圳城一旦在她这里得到了“何萌的确很菜”这种肯定，回去必然要带着一身的情绪。
　　所以夏天晴不跟邵圳城聊专业，聊到底谁对谁错，她只是从“做事”的角度上让他进行交换。
　　邵圳城临出门前，夏天晴还这样说：“其实你只要在技术支持上给足马力，她就会在人情上回报你。当然，如果直到这个项目结束，你们都磨合不出来，我也不勉强，以后她的项目我换别人上。但是反过来，如果你们不打不相识，过了这一关，兴许下一个项目，你们还愿意找对方配合。长远看来，这绝对是双赢。”
　　……
　　最终，在临下班之前，两大部门休战了。
　　邵圳城和何萌都留下来加班，重新沟通修改，至于后面如何，那已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有其他结构去跟邵圳城打听过，到底夏天晴和他是怎么谈的，怎么谈了一个小时回来，邵圳城就熄火了？
　　小群里，更有建筑直接问邵圳城和何萌，打算什么时候和好，是不是被两位老大饿狠狠地批了一顿。
　　接着就冒出来几个吃瓜群众，包括新入职不久的肖云、张扬、许鹏几人。
　　本以为大家能听到邵圳城大吐苦水，毕竟何萌那里，其实不值得担心，李胜轩一向是但当老好人，谁都不得罪。
　　没曾想，大家左等右等，邵圳城却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似乎正在忙手头上的事。
　　邵圳城先开小窗回了何萌一句：“晚点我改好了发你。”
　　转而又在群里回了一句：“夏工没批我，她挺好的。”
　　建筑：“？？？”
　　结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小爆发了一下。
　　这章是天晴的专场，小小的放一下光~
　　在做资料调查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结构都怕遇到这种情况，就是甲方没钱，但架不住想法多胆子大，无知且无畏。
　　本章提到的就是类似的事。
　　好啦，红包继续~
　　……


第32章 Chapter 32
　　Chapter 32
　　小群里的小插曲, 夏天晴是下班回家后才发现的。
　　天气越来越热, 夏天晴一回家先冲了个澡，出来喝水时, 顺便刷了一下手机, 看到邵圳城的话。
　　她笑了一下, 也不知怎么的, 心里有点小满足。
　　自然, 也有些感触。
　　好像和同事、下属们搞好关系, 也不是很难的事，这一步迈出去也没那么勉强。
　　如果她以后要自立门户, 管理好一家事务所, 首先要突破的就是沟通能力, 要将心比心，要换位思考。
　　只是夏天晴正高兴着，微信上又蹦出来另外一条消息。
　　江堰：“终于舍得走出舒适圈了？”
　　不用问，江堰一定是听闻了下午“小会”的事, 虽然不知道具体详情, 但大约也知道是夏天晴安抚了暴怒的邵圳城, 还说服他乖乖改图。
　　夏天晴品了品这话的意味, 怎么品都觉得他阴阳怪气, 不憋好屁。
　　“你闲的没事干？”
　　“你可冤枉我了。忙了一天, 这会儿刚喘口气。”
　　江堰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又道：“一闲下来就跑来关心芳邻，你怎么这个态度？”
　　夏天晴随口问：“忙？你的图纸出了么, 设计过了么？”
　　江堰：“不好意思，已经过了。”
　　夏天晴一愣，这倒是意料之外，转而才明白为什么这礼拜江堰和陆明洋都跟人间蒸发一样。
　　夏天晴：“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恭喜了。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甲方爸爸们最喜欢的就是改图，尤其是有建筑学背景的，最喜欢的就是变卦，一定会让你改到怀疑人生。”
　　江堰：“一个个贱骨头，明知道改图最伤工期成本。哦，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周末我就要开始加班出图，出好的图就发给你，你就可以开始做结构了。”
　　夏天晴一怔，刚想问这么快么？
　　同一时间，陆明洋的微信就进来了。
　　陆明洋开头几句话基本上一致，大概就是说江堰的草图过了，不过后续需要修改。
　　然后，他又说：“我已经让江堰尽快出细节图，每出一张就给你一张，你从开始就进场跟结构，这样最符合经济效益。”
　　夏天晴皱着眉，眼皮跳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建筑出身，喜欢改改改的甲方爸爸，一个艺术满腹，整天阴阳怪气的建筑。
　　两个建筑对付她一个结构？
　　建筑只要改动一丢丢，结构就得跟着计算一下午甚至好几天，所谓“建筑一条线，结构一下午”可不是说着玩的。
　　夏天晴半晌没回信。
　　陆明洋那里也没催促，转头又去忙别的了。
　　江堰这边贱兮兮的发来两个付费小表情，一个卖萌，一个发骚。
　　隔了几秒，又蹦出来一句：“晚上，要不要一起加班呐？我屋里的工作间，你还没参观过呢。”
　　……
　　一个项目正常来说，一个礼拜之内，建筑师根据甲方出的意向、概念、想法，出一套方案草图是正常速度。
　　如果遇到挑剔的甲方，磨上一个月也是有的。
　　当然，现在也有很多公司专门给建筑做方案，反正天下方案一大抄，最多也就是改改阳台、厕所什么的。
　　走在中国的城市，大部分楼房都大同小异，除非甲方特别标新立异，就想要央视大裤衩那种建筑。
　　这里的方案就相当于写论文之前草拟的大纲骨架。
　　等到方案定了，建筑师就开始出一张张细节图，各种切面的，剖面的，正面的，背面的，俯视的，这会需要一些3D软件。
　　为了节省出图时间，这个阶段结构就可以介入。
　　主要工作相对简单，工作量也小的多，大概算一下给出构件尺寸和哪里需要立柱，给出初步的结构布置。
　　这就是提前给甲方爸爸心里有个数，告诉他们哪里要有柱子，不要等以后才发现这里为什么多了几根柱子，再要求结构拿掉，所有数值重新算。
　　再直白一点说，就是做墙体、柱子、梁高，通过计算分出空间布局，保证建筑安全。
　　这边，江堰在微信上撩骚完，夏天晴迟迟都没有回应。
　　这原本就在江堰的意料之中。
　　反正住在对门的假正经是不会撕掉面具的，哪怕以前他们好的那几个月，她有些时候也喜欢端着。
　　江堰回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已经饥肠辘辘。
　　他翻了一下冰箱，找出几样蔬菜和肉，可他的厨艺也就那么回事，不至于犯低级错误，做出黑暗料理，但也谈不上美味。
　　江堰刚做了一小锅水，正准备做个简单的速食面。
　　手机跟着响了。
　　夏天晴回复了微信：“既然甲方要求现在结构就要介入，那我就等你的方案图，我心里先有个数。”
　　江堰歪在一边，单手撑在案台上，问：“你周末打算加班？”
　　夏天晴“嗯”了一声：“我周末没事，早点做出来也好，我还能腾出时间看看书，做别的项目。”
　　江堰说：“好，晚点我就发你。”
　　话落，他还将先前拍的工作台照片发给夏天晴一张。
　　照片里的工作台上散落着一叠图稿。
　　江堰：“现在有点乱，我还要整理出来，导入电脑，再修一下。”
　　夏天晴点开照片一看，愣了。
　　“这些都是你这几天被退的稿？你熬了几天了？”
　　江堰说：“也不算是退稿，其实我就给陆明洋看了几张，大部分都是我为了整理思路画着玩的。”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道：“熬了两宿，开始是没时间睡，后来是没心思睡，要是不在周末之前死磕出一个方案，你男朋友也别想好过。”
　　听得出来他“怨气”很重，要不痛快就都别痛快。
　　也是，熬了几天，白天晚上连轴转，再年轻有活力也吃不消，何况江堰也不是小年轻，他也是奔三的人了。
　　夏天晴想了一下，还是在微信上打下这样一行字：“正常来说，一个月折腾完就可以了，你这么爆肝，要小心身体。”
　　江堰很快就发来一个小表情。
　　“看，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夏天晴朝天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会自作多情，过度脑补。
　　她很快又打下一行字，只是江堰没有回。
　　……
　　隔了半分钟，门铃响了。
　　正在厨房里收拾的丰晓晖距离比较近，走到门口问：“谁啊？”
　　门外响起两个字：“对门。”
　　那声音和煦如风，别说丰晓晖，连夏天晴也跟着愣了。
　　夏天晴连忙起身。
　　丰晓晖已经开了门，对上江堰。
　　“你好，你是……江先生？”
　　隔着一道门，江堰淡淡笑道：“你好，我是住在对门的江堰，和夏天晴是同事，有点事想找她聊。”
　　丰晓晖是第一次见到江堰，就和大多数人一样，乍一照面就被他英俊的外形，礼貌的谈吐忽悠住了，印象起始分飙高。
　　“稍等。”丰晓晖侧了下身，正想回头去问夏天晴的意思。
　　夏天晴已经来到门口，脸色紧绷的小声说：“我出去谈，给我留个门。”
　　……
　　夏天晴从半开的门出去，门在身后虚掩上。
　　她瞅了一眼江堰，刚要问他有何贵干。
　　江堰便将手里的图纸递给她。
　　“你先过过目，大概有个数，晚点我会传给你一份。”
　　哦，原来是送方案图给她看的？
　　夏天晴又松懈了警惕，接过来展开一看。
　　说实话，她有些惊讶。
　　这份陆明洋过稿的方案图，和之前退稿的毕设，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倒不一定比较的出哪份更好，只能说是各花入个眼。
　　这一份，比较商业化，但也有很多出彩之处。
　　之前那份，更有个性，却也可以走商业路子。
　　夏天晴看的专心。
　　一时间，楼道里沉默的很。
　　直到高她大半头的江堰，从她脑瓜顶上发出“啧”的一声。
　　夏天晴抬眼一看，见江堰正在看手机，还说：“关心人有很多方式，可你这话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夏天晴刚才发的微信他才刚看见，是这样一句：“Live Life前几个月才猝死一个建筑，二十八岁，刚领证，老婆还怀孕了。”
　　讲真，这话夏天晴当着面是不会说的，的确不好听，她面子薄，一般也不会这么直接，最多也就是在微信里。
　　谁曾想江堰刚好找过来，还揪着这话问。
　　夏天晴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很快将话题转移开：“你没在陆明洋面前吹牛吧？”
　　“吹什么牛？”江堰有点漫不经心。
　　夏天晴：“就是承诺他，半个月，或者一周就能把全部图搞出来。”
　　江堰轻笑：“我能这么坑自己么？半个月也不是不行，用猝死做代价呗。我吹这种牛有什么好处，便宜了甲方的成本，牺牲自己的健康，到头来，只会招来更多只会催图的甲方。”
　　夏天晴没应，心里却跟着松口气。
　　江堰有数就好。
　　这行有的是立下“豪言壮语”不知轻重的小年轻，一般都是在Live Life这样的私企事务所，吹牛一个礼拜就能完成别人一个月出的图，然后爆肝半个月玩命。
　　只是，别看这已经很坑了，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事……
　　夏天晴说：“能在一个星期内把方案定下来，看来陆明洋也不算刁难你。不过你没和陆明洋合作过，第一次试水，所有事都要小心。有些建筑忙活了一个月，累的跟孙子似的，到最后甲方一句不要了，全部努力都打水漂，一分钱都拿不到。”
　　自然，建筑白忙了，结构也是一样。
　　只不过比起建筑的前期付出，结构的工作量还不至于气到吐血。
　　听到这话，江堰问：“你是在暗示什么？你男朋友干过这种事？”
　　夏天晴说：“别的项目我不知道，但我参与过的几个，都没有。”
　　她将草图还给江堰，又道：“等你把拷贝给我，我就开始做初始结构了，争取这个周末把尺寸和立柱做出来。”
　　说话间，门又一次开了。
　　这回探头的是萧雨晨，显然她已经听丰晓晖说了门外的动静。
　　“咳咳，两位，打搅一下……那个，天晴啊，要不要请江先生进来谈？”
　　“不用，我们谈完了。”夏天晴飞快的说。
　　萧雨晨“哦”了一声，又很快进门了。
　　夏天晴倒是平静得很，将方案图还给江堰，说：“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
　　江堰接过图纸，微微扬起眉眼，忽然落下一句：“你干嘛草木皆兵的，怕她们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
　　“你觉得说得清楚么？”夏天晴想也不想，反问。
　　她深吸一口气，扫过江堰略带戏谑的眼神，又道：“她们大概知道我跟你有一段，不过我没有详细解释，也没那么个必要。这种事，一旦说多了，只会让别人想得更多，越扯越乱。就像现在，我跟你谈的都是公事，待会儿回去还要解释一遍没有私情……”
　　“怎么没有？”
　　江堰慢悠悠的插了一句进来。
　　夏天晴一愣，瞪住他，一字一字的强调：“的确没有，干干净净！”
　　江堰的那双桃花眼渐渐弯成半月形，又好看又勾人，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在嘲笑夏天晴。
　　“万一以后又有了呢，你这胡乱立fg的毛病还是没改。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誓言’都是为了打破而存在的，只要不立，自然就不会破，更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自己乐在其中就好了。像是你这样欲盖弥彰，跟我在门外谈，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夏天晴脸上的温度蹭的升高了。
　　她用力剜了江堰一眼，拒绝再跟他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很快打开虚掩的门。
　　只是刚迈了一步，就看到丰晓晖和萧雨晨急忙转弯的背影，一个冲向客厅，一个拐向厨房。
　　合着她俩一直在旁听。
　　夏天晴闭了闭眼，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
　　与此同时，身后飘过来淡淡的一句：“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只会拘着自己。”
　　回应江堰的，是“砰”的一声。
　　门板合上了。
　　江堰又是一笑，转身踱步走回对门。
　　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离开LL，都不要急，已经安排上了，但我要双管齐下，滚个大雪球~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3章 Chapter 33
　　Chapter 33
　　门里, 夏天晴对上丰晓晖和萧雨晨两人好奇的眼神。
　　看来今天她不解释清楚刚才门外发生的一切, 她们是不会放过她了。
　　夏天晴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走到客厅, 坐进沙发里, 同时将一个抱枕塞进怀里。
　　随即开门见山的说：“我知道你们有话要问我, 问吧。不过我要提前说明, 我没有和这位‘露水弟弟’复合的意思,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哦, 不，应该说是他闲得无聊, 拿我消遣！”
　　丰晓晖和萧雨晨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约而同的凑了过来, 将夏天晴左右夹攻包围住。
　　一个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消遣，不是真心呢？”
　　夏天晴答：“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说风就是雨的，一会儿一变, 没有定性。”
　　另一个问：“可是, 如果‘露水弟弟’当你是消遣, 你也可以当他是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 反正都那么熟了, 再熟一次也无所谓吧？除非，你有其他的顾虑……”
　　夏天晴一愣，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说：“就算我要找‘伴侣’, 也不会找公司同事啊，这会造成很大影响。”
　　萧雨晨问：“你怕别人说闲话，在意别人的眼光？”
　　夏天晴：“我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走到今天这步太艰难了，我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就毁掉自己的工作。你们也知道，因为‘立阳’的事，我被公司里的一些人关注了好几天，这种影响造成了是很难扭转的，要是让他们看到我和一个新入职的弟弟好上了，这对我只有害处。最主要的是，我们一个是建筑，一个是结构，要是分开在不同的公司倒还好说，在一家公司，合作上难免要摩擦，甚至吵专业，早晚要两看相厌。”
　　这话落地，夏天晴很快就将白天在公司发生的邵圳城和何萌的小插曲，简单讲了一遍。
　　“何萌那姑娘挺有个性的，也可爱。我们部的邵圳城也是个小帅哥。可是这两人看见对方就跟看见蟑螂一样，咬牙切齿的。”
　　萧雨晨听了，连连点头，随即对丰晓晖说：“报告，当事人已经陈述完毕，请问辩方律师有什么看法？”
　　丰晓晖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按照当事人的说法，她的顾虑有二，一是怕影响工作，被同事议论，二是结构和建筑如果在同一家公司难免掐架，有伤感情。也就是说，如果这位‘露水弟弟’不在当事人公司，那一切就可以水到渠成。显然，当事人不是出于情感上的否定，而是因为工作立场的被逼无奈。”
　　“……”
　　夏天晴愣了愣，一时无言，不知怎么的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萧雨晨笑道：“看吧，露馅了吧？哎，其实这也没什么，你俩偷偷地不就好了？反正就住在对门，我和晓辉也不会去你们公司宣扬的，你们公司的人也不会跑来咱们门口盯梢啊，怎么会发现呢？”
　　夏天晴更震惊了。
　　她只要一想到江堰那蹬鼻子上脸，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的性格，脑子里就嗡嗡的，忽然有一种妈妈和熊孩子斗智斗勇的既视感。
　　“不行！”夏天晴果断道。
　　萧雨晨问：“为啥不行？”
　　夏天晴说：“你们不知道他那性格，太难搞了。就算他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说不会露馅，说在人前会装的像模像样，也绝对不要被他骗了，因为他一定会毁约！”
　　夏天晴可还没有忘记，就在数日前江堰入职那天，他还对她保证过，要将关系恢复到认识的第一天。
　　结果呢，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反口了？！
　　反反复复，狗改不了吃屎。
　　根本靠不住。
　　夏天晴说：“而且我现在工作上还有很多危机，我可没心思想男人，下一步该怎么走，我还拿不定注意。总之，我是不会因为个人情感就耽误工作，任何男人都不行。”
　　从2015年行业寒冬，一直到现在，她走得有多艰难，其中辛酸，冷暖自知。
　　辛苦经营来的一切，无论任何人要和她交换，甚至是拿走，她都不会答应，会拼命。
　　现在她一步都不能走错，当初那种苦，真是不想再吃了。
　　一说到事业，丰晓晖和萧雨晨都不吭声了。
　　她们三人都吃过选择的亏，迈过事业的坎儿，谁也做不到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自己运气好，能力好，顺风顺水。
　　自然，她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撺掇夏天晴拿事业开玩笑。
　　说句难听的，如果遇到了靠不住的男人，起码还有事业做支撑。
　　没钱没工作，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丰晓晖因为结婚、离婚，耽误了几年青春，做律师这行起步晚了，现在追的很辛苦，要付出比同龄人更多的努力，还未必追的上。
　　除了专业上要奋起直追，在经验上还要点滴累计，做的最多的都是“助手”干的事。
　　萧雨晨做社会新闻记者，靠的不仅是新闻嗅觉，敏锐度，还得拼，还得豁的出去，每一条新闻都是血汗堆出来的。
　　新闻送到领导那里却还不一定过审，就算过审了，也多半会被前辈拿去冲业绩。
　　总之一句话，新人都是用来压榨的，老人都是苦哈哈熬出来的，这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不变的定律。
　　……
　　周末转瞬即逝。
　　到了周日傍晚，夏天晴做完所有初始结构布局，将她做的结构图和江堰的方案图，一并用邮件发给了尚欣。
　　邮件里还附上一句话：“尚总，江堰的方案已经过稿，和最早那份有点出入，我这里也按照甲方要求跟进了结构，一起发给你看看。”
　　夏天晴靠着椅背舒了口气，合上笔记本准备晚上做点好吃的。
　　只是刚走出书房，她的手机就响了。
　　但不是尚欣。
　　而是她母亲，谢明湘。
　　“晴晴，妈妈来历城出差，就两天时间，今晚有空，一起吃顿饭吧。”
　　后面还发了一个酒店地址，倒是距离夏天晴不远。
　　夏天晴看了看外面的天，本能的不想去，可是亲娘都来了，还说了今晚有空，她再不愿意动也得去啊。
　　夏天晴很快回我梳洗，简单换了一身便装，穿着轻便的球鞋，翻出一个休闲包，就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夏天晴来到地址上的酒店。
　　穿过大堂，很快找到谢明湘提到的咖啡吧。
　　谢明湘就坐在卡座里，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有说有笑。
　　看到夏天晴就站在咖啡吧外，谢明湘笑着朝她招手，随即中年男人也看过来，笑着起身。
　　夏天晴有些拘谨，走上前时说：“妈，程叔叔。”
　　“哎，晴晴啊，你来陪你妈妈聊聊天，我正好有个电话，先离开一会儿。”
　　被称作程叔叔的中年男人和颜悦色的笑着，边说边拿着手机离开，言行非常顺畅。
　　夏天晴坐下来，却有些不适，扫了一眼妆容精致，身着洋装和高跟鞋的谢明湘，又看了看她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
　　谢明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叫来服务生，加了一杯，又将餐单递给夏天晴。
　　“来，看看想吃点什么，这家酒店的东西做的不错。”
　　要是不特别说，外人肯定看不出来她们是母女。
　　和穿着随意的夏天晴相比，谢明湘简直就是一辈子没沾过阳春水的贵妇。
　　可事实上，夏天晴却对自己这位生母十分了解，所有精致装扮都只是糖衣，谢明湘的心眼和手段，简直就是战斗机级别的。
　　夏天晴叫了一份简餐，等服务生离开，她才没什么表情的问：“妈，你不是来出差么，怎么程叔叔也跟着来了？”
　　谢明湘笑道：“你程叔叔来送我呀，他怕我一个人住酒店不习惯，会失眠，就说过来陪陪我。”
　　夏天晴一阵无语。
　　她看了看周围，这才倾身小声提醒：“可你俩都是已婚，这样不合适吧？”
　　谢明湘倒是大方得很，笑着扫了小心翼翼的夏天晴一眼：“你爸跟程叔叔的老婆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哦，这次你程叔叔过来，我还跟你爸打招呼了呢。”
　　“……”
　　夏天晴一脸尴尬的直起身，尽管她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的父母在玩什么，可是到现在仍无法适应。
　　谢明湘见她有些别扭，说：“你瞧瞧你，这么古板，都跟谁学的啊，我和你爸都是很开明的人，也没教你那些假道学啊。”
　　说到这里，谢明湘还拿起手机，用微信给夏天晴的父亲夏峰发了一条语音。
　　“老夏啊，我见着晴晴了啊，她啊还问起你的身体呢！晴晴挺好的，没什么变化，刚才见着老程，她还觉得尴尬呢！你说说，这孩子……”
　　谢明湘发了半分钟的语音，末了，还给夏天晴抓拍了一张，发给夏峰。
　　夏峰也很快回了，念叨着让夏天晴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个人安全，要是受什么委屈了一定要跟家里讲，等等。
　　夏天晴“嗯”了几声，便好一会儿没说话，等简餐送上来就默默地吃。
　　谢明湘也吃了几口，接着就开始处理工作微信。
　　一时间，母女俩就像是拼桌的陌生人，各忙各的。
　　直到夏天晴扫光盘子里的食物，谢明湘也放下手机，再一抬眼，瞅着女儿笑了。
　　“晴晴啊，钱还够花么，要不要妈妈给你点？”
　　夏天晴忙说：“我够，你们之前帮我付了房子首付，已经是帮我大忙了。做你们这行业不容易，还是多留点傍身吧。”
　　……
　　夏天晴的父母是开广告公司起家的，做的不大，最多也就算是个中小企业，手里员工三、四十人。
　　这些年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但一直都在盈利，虽然不能比那些一夜暴富的公司，但手里也是有些小油水的。
　　其实这样的三口之家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外人眼里，夏天晴的父母也是恩爱非常，哪里会想到，这对中年夫妻一直是“开放式婚姻”呢？
　　夏天晴第一次发现时，都已经快大学毕业了。
　　其实在那之前，她心里就一直隐约有预感。
　　父母时常不住在一起，到各地出差，有时候一个在总公司，一个在分公司，一分开就是几个月，就用电话联系，可是联系内容基本都是工作。
　　父母毕竟都是成年人，工作再忙，也有情感需求，时日久了难免会开个小差。
　　夏天晴大三那年的一个寒假，跟母亲谢明湘一起去南方某市看望父亲夏峰。
　　那时候夏峰刚把分公司弄起来，走上正轨，身体也有点吃不消，病了半个月。
　　她们母女是去照顾他的。
　　谢明湘第一天就要收拾屋子，结果却被夏天晴在卧室里翻出一条没有收拾干净的丝袜。
　　夏天晴脸色当场就白了。
　　谢明湘却把丝袜拿走，神色如常的让她去客厅待会儿，她有事要和夏峰说。
　　夏天晴出去了，可是心里到底不踏实，在沙发上六神无主的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到门边。
　　刚好，让她听到这样几句对话。
　　“夏峰，我拜托你差不多一点，不要露出这种马脚，还是让晴晴翻出来的，你丢不丢人啊！”
　　“我都检查过了，明明都收拾干净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待会儿你自己去跟女儿解释！”
　　……
　　那时候，夏天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对“开放式婚姻”的理解也非常片面，更加没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其中一对。
　　她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想的都是“劈腿”、“出轨”这种事，心里难受极了。
　　后来还是父母两人商量好，由谢明湘把她叫进卧室里，仔仔细细的跟她解释了一遍。
　　夏天晴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她以为的那些狗血东西。
　　他们从一开始结婚，共同经营这个家，就已经商量好后半辈子的活法和“玩法”，超前的简直像是外星人。
　　谢明湘解释之余，还给夏天晴上了非常生动、现实的一课。
　　谢明湘说，她和夏峰也都和别人谈过恋爱，但是在生活上理念不合，她想做生意，夏峰也想下海，他们俩一起开了公司，就一拍即合，事业上合作无间。
　　后来两人在感情上都碰了壁，无法说服另一半相信，他们之间只是纯工作的关系，加上做广告公司时常要出差、加班，很多事需要他们两人一起去做，久而久之就更解释不清了，到最后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等两人都在感情上摔了跟头，冷静下来，再一想，他们都在适婚年龄，家里又催，要是再不结婚，怕是难了。
　　可是要因为结婚再去相亲一个人，或是谈恋爱，从头培养感情，再几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索性，还不如他们俩凑合凑合算了。
　　反正婚姻之于他们，都是附属品，可有可无，最主要是要给下一代一个合法身份，而且在他们那个年代，不婚主义是非常艰难的。
　　而他们两人，对彼此知根知底，知道对方人品，工作上也有利益捆绑，互帮互助，一起经营公司，就如同一起经营家庭，需要彼此的信任，遇到困境要共同进退。
　　这么一想，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
　　可想而知，当夏天晴猝不及防的接受到这一切时，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前一刻，她还以为父母是模范夫妻。
　　一转眼，才知道他们是开放式婚姻。
　　换做其他人，她不会这么震惊，也不会难以接受，她或许还会觉得有点酷，能活得这么潇洒，不像她在意的事情太多，把自己捆绑住了。
　　可能，她还会羡慕。
　　可是当这一切换做她的亲生父母时，她只有傻眼的份。
　　夏天晴消化完所有讯息之后，半晌才问出第一个问题：“那你们就没有爱过对方么，这么多年了，就没有感情么？”
　　她那时想，就算一开始是开放式婚姻，那么后来呢，就没有转变吗？
　　谢明湘说：“我当然爱你和爸爸了，你爸爸也爱你，爱妈妈，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夏天晴觉得荒谬极了。
　　“你说的爱，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
　　谢明湘笑着拨了拨她的头发，就像是慈母看待一个幼齿的小朋友。
　　“当然不是一回事，有的爱是狭隘的，眼里只能容下一个人，不揉沙子，一旦发现有异动，就会变成恨，变成厌恶。但有的爱是宽容的，就好像我和你爸。我们爱对方，那是对另一半，对亲人的爱，不管是谁遇到动心的其他人，再喜欢都不会为了那个人而离婚。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只有三们一家三口才是命运共同体，不可分割。”
　　“等将来我们老了，能照顾彼此的，也只有对方。我和你爸能一起去逛公园遛弯，能陪着对方去医院看病，我们都知道，只要对方好，自己就好。你看那些白头偕老的老人，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像你理解的那样，相‘爱’了一辈子呢，人家也经历过很多风浪的。只不过，我和你爸是提前就把这些‘风浪’、‘风险’摆在台面上，做了评估，想出对策，在危机出现之前就被我们化解了。”
　　夏天晴瞠目结舌的听完这一切，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小爆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提到真香姐姐的家庭了，不能再往后了。
　　→_→现在露水弟弟、真香姐姐和陆二的家庭都提过了，我下章开始滚雪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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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 34
　　Chapter 34
　　如果说, 夏天晴自小就被夏峰和谢明湘这对夫妻以“解放天性”的教育方式养大, 或许也是个“开放”的主儿, 对男女之情没所谓, 结不结婚无所谓，开放式婚姻也无所谓，可能连陆明洋都自愧不如。
　　但偏偏，夏天晴是“半路出家”。
　　价值观已经形成了, 突然迎来重击, 碎了一地, 重组之后还用了超强力的粘合剂, 比原来还牢固。
　　从那天开始, 夏天晴越无法正视自己的父母。
　　只要一看到夏峰和谢明湘, 夏天晴心里就会浮现出许多画面，有她亲眼见到的, 也有她想象的, 对父母的观感也变得摇摆不定。
　　她的这些自我纠结, 外人是无法帮她释怀的, 哪怕谢明湘如何掰开揉碎了讲, 要她从根上否定自己过去二十几年认知的一切, 那也不可能。
　　她甚至无法用“出轨”、“背叛”这些词去定义他们, 更不可能用道德、忠诚去要求什么, 起码她的父母不是在背着另一方的情况下寻求婚外刺激，而是一早就达成共识。
　　这对于父母来说，只是选择了一种有别于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
　　但就算再理解、体谅, 夏天晴依然需要时间消化和沉淀，也需要时间让自己“重新”接受他们。
　　这个努力，持续了八年。
　　一直到现在，夏天晴三十岁了，她心里的问号总算没有那么多了，和父母也能顺畅的相处。
　　每每看到活的分外潇洒的母亲，心大的父亲，她也越发明白，所谓的“开放式婚姻”门槛实在很高，不仅需要足够的智慧和情商，还需要理解和包容，更要超脱世俗的价值观。
　　在大多数老百姓心里，别说是“开放式婚姻”了，出轨本身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消灭它，处理它。
　　而很多人“开放式婚姻”也是被迫形成的，因为惯性出轨，那好，你乱搞，我也乱搞，头上一起绿，是用报复堆积的□□库。
　　但是从大学到三十岁这些年，每当夏天晴想到自己的父母，她都很清楚的知道，她父母是另外一种非常与众不同的人类。
　　夏天晴还记得，她父亲夏峰曾经跟她保证过，说无论他们如何处理自己的关系，都不会影响到她，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会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
　　他们甚至希望，夏天晴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一个“正常”的婚姻。
　　从这个角度说，夏峰和谢明湘似乎又有中国人传承的一面。
　　……
　　和谢明湘简单吃了一顿饭，夏天晴就叫车回了家。
　　车子快到时，夏天亲刚才发现上手机上有一条陆明洋的微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她当时没注意。
　　陆明洋：“之前和你有了几句口角，是我不对。当时手头有点事，本来想打回来给你，结果耽搁了。”
　　夏天晴回复道：“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各自坚持的立场去争取，这也是常有的事。”
　　隔了两秒，她又补充：“抱歉，才看到微信，刚才在陪我妈。”
　　陆明洋很快问：“阿姨来了历城？需不需要我去见一面？”
　　当初夏天晴和陆明洋决定公开“交往”的事，主要原因也是为了两边的家长。
　　陆明洋的母亲江宙尤其喜欢夏天晴，而夏天情的父母也知道，她和陆明洋是高中和大学同学，感情一向不错。
　　两人知根知底，这远比找个陌生人去演戏来的靠谱得多。
　　不过话说回来，谢明湘倒是一直对陆明洋有保留。
　　以前夏天晴还觉得是谢明湘太过敏感，毕竟她也没打算和陆明洋往下发展，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回想起来，谢明湘见男人多了，什么样的没打过交道呢？
　　小人精遇到了老狐狸，自然一眼就会被看穿。
　　“我妈没有问起你，不用见了。”
　　夏天晴话刚落，就想起那天在会所的事。
　　有些事，是不宜耽搁的，早点说清楚她也能早点放心。
　　夏天晴：“对了，明洋。”
　　陆明洋：“嗯？”
　　“等下礼拜找个时间见个面吧，我有事想和你说。”
　　“好。”陆明洋隔了两秒，说：“暂定周二晚上吧，我周一抽不开身。”
　　“嗯，那就周二。”
　　当初他们“在一起”，就是坐下来大家商量出来的对策。
　　现在，她的想法自然一样，先坐下来聊一聊，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也就是了。
　　……
　　同一天晚上。
　　尚欣收到了夏天晴发来的微信，看到江堰定下来的方案图，和结构方面的初步布局，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尚欣很满意。
　　只是这份满意，只延续到她从洗手间出来。
　　她发现，她这位年轻的情人赵铭，刚刚又动了她的手机，还将里面的东西拷贝走。
　　就和上一次转走“录音”一样。
　　赵铭将手机放回原位，自己坐的老远，低头刷着手机里的游戏。
　　尚欣扫了他一眼，装作不知情，拿起手机随意扫了一圈微博，脸上始终挂着笑，只是心里越发的不痛快。
　　这么拙劣的手段，赵铭一连玩了好几次了。
　　她前几次没拆穿，除了故意有给他漏消息的意思，也是想着他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结果，赵铭一次又一次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还偷上瘾了。
　　尚欣抬起头，看向刻意避嫌坐在远处的赵铭，忽然问：“咱们认识多久了？”
　　赵铭一怔，随即笑着走过来：“差不多快半年了吧，怎么？”
　　他在尚欣身边坐下，手臂伸长圈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鬓角上轻轻一吻。
　　这样抱在一起取暖的感觉，尚欣很享受。
　　可如果这个人一直包藏祸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铭又要吻下来。
　　尚欣躲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将他的胸膛推开。
　　赵铭不解。
　　尚欣慢悠悠道：“你还没洗漱，先去刷牙。”
　　赵铭顿了一下，这才尴尬的笑了笑，转而走向浴室。
　　赵铭前脚走，尚欣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落下。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蠢。
　　这段关系，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
　　转眼，到了周一。
　　夏天晴的母亲谢明湘，清晨给她发了条微信，说已经离开历城，过段时间出差的时候再过来看她。
　　夏天晴简单回了两句，便起床收拾洗漱，准备上班。
　　办公大楼的电梯外，夏天晴又一次遇到了江堰。
　　江堰双手插袋，瞅见她，弯了弯眼睛，还毫不避嫌的朝她靠了靠。
　　夏天晴没有躲，主要是没地方可躲，除非她站出队伍。
　　距离拉近了。
　　江堰朝她的方向倾身，便开始拉拖腔拉调的说：“我说，夏工这样每天上下班都打车，好像有点不环保，而且还浪费钱。”
　　夏天晴侧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对上。
　　夏天晴：“谢谢关心，目前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江堰仿佛心情极好，笑的晃人眼：“我倒是有个好提议。”
　　夏天晴目视前方：“哦，愿闻其详。”
　　江堰：“我开车，你坐车，限号的日子咱俩一起拼车。”
　　听上去倒是给她省钱了。
　　夏天晴敷衍道：“白坐你的车，我怎么好意思。”
　　江堰轻笑：“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付一半油钱。”
　　夏天晴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婉拒，你听不懂么？”
　　江堰：“我知道。”
　　夏天晴：“那你……”
　　江堰：“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这种婉拒，拒绝不了任何人。要是遇到个无赖，或是滚刀肉、不要脸的，你就被吃定了。”
　　无赖？滚刀肉？不要脸的？
　　夏天晴斜着眼扫过江堰。
　　嗯，还挺会自我定位。
　　江堰居高临下的和她那种古怪的眼神一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嘶”了一声，微低着头，说：“也就是我能忍受你这种眼神，换一个人，早跳脚了。”
　　夏天晴明知故问：“我什么眼神？”
　　江堰勾着唇：“看人渣的眼神。”
　　夏天晴忍了忍，却没忍住，抿着嘴笑了。
　　江堰盯着她那抹笑，漫不经心的低下头：“我是良心的建议，告诉你世间险恶，你刚才那种毫无说服力的搪塞，阻挡不了小人和伪君子。”
　　话题又绕了回来。
　　夏天晴问：“哦，那我该怎么说？”
　　江堰：“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不方便和别的异性拼车。”
　　隔了一秒，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频繁上一个异性的车，这本来就是某种信号暗示。”
　　夏天晴斜睨着他：“这还用我说么，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么？”
　　江堰沉默了几秒，倒是一脸认真：“我知道，可我不是‘别人’啊。”
　　夏天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一一大早就撩骚，有病吧？
　　前面走了两拨人，排队的人越来越少。
　　下一趟电梯就轮到他们了。
　　夏天晴没理江堰，往前迈了一步。
　　江堰迈了半步，和她持平。
　　半晌，他飘来一句：“等你俩分了，再上我的车，我不跟你要油钱，怎么样？”
　　听上去像是他退让一步，让她占尽了便宜。
　　可是仔细一琢磨，就忒不是东西了。
　　电梯来了，夏天晴懒得搭理他，径自走进去，很快就被人潮冲到最里面。
　　江堰也不知道怎么走位的，人潮也没冲动他，一直当门神。
　　……
　　电梯走走停停，人一波波的下。
　　夏天晴屏住呼吸，时不时看着上面的楼层数字，偶尔也会扫向高了大多数人小半头的江堰。
　　他的头发一向浓密、蓬松，在这行里比较少见。
　　后脑勺中间有个发旋，隐藏其中不明显。
　　两年前认识他时，他还不是现在这种主流短发。
　　那时的他，头发下半截剃的很清爽，只有薄薄的一层，上半截倒是留的有些长，还在后脑扎了个小辫，露出额头。
　　在那之前，夏天晴一直觉得男生留长发有点脏脏的，尤其是搞艺术的，太非主流。
　　直到她看见梳着小辫头的江堰，扫过那个顶在半空中小揪揪，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一颠一颠的，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象起它的手感。
　　后来她还亲手摸了。
　　他的发质偏硬，剃短的部分有点扎手，又有点痒，像是一根根小软刺划过手掌。
　　上面的小揪揪也十分活泼，散开时，黑发落下，盖住一大片额头，隐约可见那双桃花眼，在昏暗中望着她，炙热且明亮。
　　不过话说回来，他现在还年轻，眼下的头发浓密，也不代表以后，过几年指不定就会露出银河系呢？
　　从精神小伙变成光明顶大叔，很多建筑师都是这样打脸的。
　　电梯来到了十六楼。
　　夏天晴一时还在发呆。
　　站在门口的江堰，一手挡住门，回头问：“想什么呢？”
　　夏天晴醒过神，跟着他走出电梯。
　　两人并肩往事务所里走。
　　夏天晴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说：“江堰。”
　　江堰：“嗯？”
　　“你这几天掉头发了么？”
　　方案阶段真的很让人头疼，不过这还只是“头秃”的第一步。
　　江堰一怔：“正常掉几根。”
　　夏天晴：“哦。”
　　前面就是结构部。
　　夏天晴脚下停了停，非常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牌子，固发生发，效果不错，也不贵，回头发给你。”
　　江堰：“？？？”
　　他眼里滑过结结实实的震惊，抬手穿过短发。
　　夏天晴却仍是一脸正色，不带半点映射：“没别的意思，就是建议你从现在开始保养，防患于未然。”
　　随即她便率先抬脚，往部门走。
　　……
　　上午，邵圳城主动和夏天晴交代了周末的进展。
　　他和建筑部的何萌沟通之后，两人一起加了班。
　　何萌愿意调整改动，原本是要抽调柱子的，后来也决定保持不变，只是局部小小变化，荷载改动非常小。
　　这样的修改还是结构比较能接受的。
　　对于结构来说，最讨厌的修改基本有两种。
　　一种是改布置，拿掉柱子或者柱子移动很大的位置。
　　另一种就是荷载产生很大变化。
　　而所谓荷载，用大白话说，就是建筑物自身重量和外界加给它的各种重量，连风、雨、雪、灰尘，哪怕是吊车都要算上。
　　再遇到一些需要跟甲方沟通的问题，何萌也尽力说服甲方，让甲方考虑工期和成本问题，为了这点可改可不改的问题耽误时间非常不划算。
　　总之，良性沟通之后，邵圳城和何萌进度可喜，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很快就把图改好。
　　……
　　夏天晴上午开完例会，就一直在位子上给邵圳城看图，个别细微的错处标出来，让他修一下就好，大面上没有问题。
　　小群里，其他人还在闲聊天。
　　建筑们一般是十点陆续上班，结构稍微早一点。
　　有的人还在路上，有的人刚坐下，正在喝水。
　　一个结构问起邵圳城和何萌的进展。
　　何萌说：“还挺顺利的，本来还以为要再磨上一礼拜。”
　　邵圳城跟着说：“嗯，我刚听夏工说，有几个地方稍微改一下就好，很快。”
　　问话的结构笑道：“看来小邵是开光了啊？你老实说，那天夏工给你开什么小灶了？”
　　邵圳城：“哪来的小灶，你以为临阵磨枪呢？”
　　也不知怎么的，很快就有人聊起夏天晴的专业。
　　有结构说，她的专业是挺过硬，这个年纪就一注，做事又严谨，很多老结构都未必有她的火候。
　　有建筑说，跟她配合一次，就知道自己菜不菜，要是建筑和结构实力水平相差太多，就很容易被吊打，那是真的丢人。
　　直到新来不久的许鹏说，其实好几年前，他就听说过夏天晴。
　　不过不是因为她专业好，恰恰是因为她专业菜。
　　小群里一阵沉默。
　　忽然有人笑了：“你确定你说的是夏工？”
　　有人跟着说：“没有人一直都好，肯定是越来越好，但是‘菜’这个字，是不是太夸张了？”
　　许鹏说：“其实我也不太肯定，就好几年前从设计院的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说他们那儿有个女结构，一直被领导怼，女结构又不会来事儿，专业也不行，好几次被叫过去单独骂。就算是和建筑配合的时候，明明是建筑菜，那个领导也护着建筑，指责她结构配合不当。哎，反正那哥们儿跟我提了好几次，本来这两年都淡忘了，就周末的时候，我和那哥们儿一块吃饭，聊起夏工，我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女结构就是夏工。”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晴：你该用防脱生发剂了。
　　江堰：？？？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回答一下大家的问题：
　　天晴父母和陆不能完全算一类人，有个重要的区别就是，陆是只爱自己，利益第一，其他人往后排。虽然都是“开放”的生活方式，但天晴父母只是感情方式有变化，遇到问题，他们还是一致对外。
　　我有个朋友的父母就是类似这样的婚姻，但具体是被迫形成的，还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我也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啊，最多也就是朋友跟我提起的时候，我听一耳朵。我这个朋友自己是走正常婚姻的。
　　另，看到很多亲问滚什么雪球，那是上上章作话提到的，“分手”和“离职”要双管齐下啊，我需要滚一个大雪球。
　　→_→不知为啥，我忽然体会到一点老师们上网课的心情。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5章 Chapter 35
　　Chapter 35
　　因为许鹏扔出来的“炸弹”, 小群里很快就展开热烈的议论, 甚至还有人开始人肉, 寻着夏天晴的工作路线往回倒。
　　很快就有人想起来, 好像是听谁说过来着，夏天晴以前也是设计院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中间换了两、三家, 都是事务所这种私企, 一家比一家好, 最后才到尚欣这里。
　　反正, 夏天晴来到Live Life的时候, 功力已经很深厚了, 大家才没多想她以前的事。
　　接着，就有人开始追溯, 夏天晴是哪天考的一注, 哪年离开的设计院, 哪家设计院。
　　最后基本可以肯定, 在2015年的时候, 夏天晴还在设计院。
　　……
　　夏天晴帮邵圳城看完图, 转眼已经十一点多。
　　QQ上有人敲她, 点开一看, 是江堰。
　　“聊你呢。”
　　就三个字。
　　夏天晴一愣，转瞬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夏天晴进小群看了一眼，看到大家正在倒腾她的前史。
　　她扬了扬眉, 看了一会儿就关掉了。
　　随便他们去扒好了。
　　夏天晴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倒咖啡的功夫，就站在咖啡机前发呆，转而又想到小群里的议论。
　　她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反而是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以前吃过多少苦，吃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不公待遇，那种憋屈、愤怒的心情，她到现在都没有忘。
　　2015年，真是她最难熬的一年。
　　建筑行业有几次大动荡。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候海南房产刚开始，所有图纸都是设计院出，手工绘图，工匠精神。
　　九十年代末，海南泡沫破裂，烂尾楼遍地，进而迎来房改，注册建筑师条例开始执行。
　　2003年，“招保万金”时代来临，开始有设计师转去甲方做项目管理，就像陆明洋这样。
　　所谓的“招保万金”，指的就是四大地产，即招商地产、保利地产、万科和金地集团。
　　2005年，国家又出了一系列规条，到老百姓这里，就变成一件事——房价攀升。
　　2008年，金融危机波及到国内，房价下跌，各地纷纷救市。
　　自然，这些事情和当时还没工作的夏天晴扯不上关系。
　　但她08年已经上了大学，从新闻报道、行业动态，以及老师和前辈们的讲述里，也隐约明白到一点，只要上有政策，下面必有波动。
　　到了2010年，“国十条”出台，房价上涨。
　　这种水涨船高的现象一直到2014年，那是很多同业者的转折年和噩梦年。
　　2014年，商品房供大于求，房价再次有了微跌的现象。
　　一时风声鹤唳，立刻松绑限购。
　　一波政策又来了。
　　随即而来的，就是项目总负、工程总负的年薪百万。
　　当然还有无休无止的加班考核。
　　设计院转型改制，北上广设计专业多如牛毛，设计民工一抓一把，各大院校都在扩招。
　　建筑师和结构师也进入了批量生产的年代，又一次出现了和08年一样的裁员、降薪、奖金欠发大潮流。
　　这场波动也影响到了当时还在设计院的夏天晴。
　　而且一直延续到2015年。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设计院大领导跟她说的话。
　　他说，年终给她五千块奖金已经是特别照顾了，没裁掉她就不错。
　　那句话直接刺激到夏天晴。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相信这个领导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耻到这种程度。
　　可她那时候只是个普通结构，还不是一注，资质不足，的确是没有话语权。
　　如果是因为这些她被看不起，也是无可厚非。
　　当时院里有个很菜的建筑，偏喜欢长假前出图，出完了自己就放假去了，把图甩给结构加班算荷载。
　　而且这建筑的图奇烂无比，墙身详图、平面图、立体图，明明是同一个位置，愣是出现三种标高。
　　这已经不是烂可以形容了，简直是智商欠费。
　　她一个结构，还要帮建筑校对这种东西。
　　而到了年终，这个人所周知的菜建筑，和她的年终奖是一样的，都是五千。
　　那时夏天晴怎么都想不通，难道在领导眼里，他们是同类水平？
　　她忙死累活了一年，就拿五千奖金？
　　像是设计院这种单位，就和很多国企一样，水平再高，工资再高，平时也就是发一半，就因为一个字——“税”。
　　余下的一半就攒起来，连同绩效考核一起，统一年底发，以“年终奖”的名义。
　　当然私企也是一样，绩效多，钱就多。
　　08年的裁员寒冬，夏天晴只是个毫无关系的看客。
　　14到15年，她成了当局者，每天都像生活在冰窖里。
　　也是因为那一年多接二连三出现的打击，每一个都像是一根稻草，一根一根压在她身上，终于把她刺激到了。
　　她必须要往上爬。
　　必须！
　　考一注，国外短期进修，都只是敲门砖。
　　这些远远不够，她必须借着这两块砖，做大量的项目累积实战经验，证明自己。
　　这一系列的操作，就像是她给自己开了一次光。
　　到现在走了五年。
　　就像是走了十年那么累。
　　但是当每一个项目从她手里送出去，那种满足感、成就感，似乎又无比的值得。
　　只不过……
　　现在她的专业是过硬了。
　　为人处世上，似乎还得再修炼、修炼？
　　……
　　夏天晴兀自发着呆，咖啡机上的咖啡都已经装满好一会儿了，她也没拿。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多出一股存在感。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将她的杯子端下来。
　　夏天晴醒过神，听到来人问：“你还要霸占咖啡机多久？”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除了江堰还能是哪位祖宗？
　　夏天晴拿起杯子，“哦”了一声道：“我忘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江堰给自己做了一杯咖啡。
　　咖啡机发出轰轰响声。
　　夏天晴没接这个茬儿，转而问：“你有闲心八卦，还不如把精力留给设计图，方案只是头秃的第一步。”
　　头秃？
　　江堰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江堰：“我头发很多，不会秃。”
　　真是没完了，从早上就是这个话题，她一天到晚的暗示什么呢，就不能盼点好？
　　夏天晴又喝了口咖啡，转过身，目光扫过他的头发，又落下，对上那双虽然好看，此时却隐隐有些不悦的桃花眼。
　　“有很多前辈都曾经茂密过，现在都很后悔没有提早保养。”
　　一阵沉默。
　　江堰眯了眯眼，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胸腔起伏着。
　　等到一口气吐出去，他的神情也终于恢复如常，语气散漫道：“你这么关心我的发量，是为什么？”
　　夏天晴一顿，耸了下肩，转而往门口走。
　　“听不听随便你。”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人高腿长的江堰挡住了去路。
　　他像是一座小山，黑压压的立在跟前。
　　夏天晴吓了一跳，往后错了半步，咖啡差点洒出来。
　　“你干什么？”
　　江堰忽而笑了，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我忽然想起来，你以前特别喜欢捋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还喜欢玩我扎的小辫。”
　　夏天晴心里漏跳了半拍，没想到被他这样戳破。
　　“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江堰心里只觉好笑，淡淡道：“我知道你喜欢头发茂密的，我一定听你的，好好保养。”
　　夏天晴飞快的说：“跟我喜不喜欢无关，那是你的事。”
　　可江堰却全然不理她这茬儿，自说自话：“如果是发量来说，你男朋友可真不如我。他呀，心机深沉，日理万机，想太多，到中年是很容易脱发的。”
　　夏天晴：“……”
　　简直有病。
　　……
　　夏天亲懒得再搭理江堰，绕过他直接离开茶水间。
　　她绷着脸，再一次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给这个人好脸色，也不能关心他，不能和他正常说话，因为不超过十句，他就能歪楼歪到气死人的角度。
　　夏天晴前脚走，江堰也后脚跟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部门走。
　　半路上，夏天晴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匆匆看了一眼。
　　竟是陆明洋的微信。
　　陆明洋：“我马上进电梯，快到你们公司了，有要紧事谈，叫上尚欣和江堰。”
　　夏天晴脚下一顿，愣了。
　　要紧事，还要叫上尚欣和江堰？
　　那一定是和项目有关了。
　　夏天晴在原地愣了两秒，转过身时，江堰刚好迎上来。
　　他见她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夏天晴说：“先去会议室吧，陆明洋这就来，有事要谈。”
　　江堰挑起眉梢，也有点惊讶。
　　这么急？
　　夏天晴也顾不上多说，很快就去了尚欣的办公室。
　　但尚欣有事外出了。
　　夏天晴折回来时，陆明洋也进了公司。
　　陆明洋脸色微沉，明显像是在压抑情绪，而且一定不是好事。
　　这些年，夏天晴也对他的脸色转变摸出一套规律，见他这样，心里也是一咯噔。
　　夏天晴说：“尚总没在公司。”
　　陆明洋点了下头：“那咱们三个先谈谈。”
　　说话间，两人进了会议室。
　　江堰已经在了。
　　……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陆明洋落座时，脸色比在外面还要阴沉。
　　他深吸了两口气，等事务所的助理小玉送进来热茶，门又一次关上，他才站起身，将撂在桌上的文件夹摊开。
　　陆明洋：“今天早上，我们公司一个项目总负跟上头提交一套商品房方案，上面很喜欢，说要重点对待，这是那个项目的方案图和初始结构布局。”
　　一时间，江堰和夏天晴神色各异。
　　江堰先皱了下眉，将文件夹拿过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眼里的色泽也越发冰冷。
　　夏天晴顿了下，侧头也跟着看。
　　一看之下，愣了。
　　江堰快速翻了两遍，将文件夹递给夏天晴。
　　夏天晴立刻接过，又反复看了几遍。
　　这图，和他们周末做出来的方案图和初始结构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雷同，很多地方都高度吻合，甚至可以说是复刻了。
　　怎么回事？
　　这时，江堰开口了：“不会是同一块地吧？”
　　陆明洋摇头：“不是，但两块地的规格差不多。”
　　江堰吸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在身前，手指缓慢的在手背上敲了敲。
　　几秒的沉默，他抬起眼皮，问：“你怀疑有内鬼？”
　　陆明洋双手撑在桌面，定定的望着他：“如果说是巧合，你信么？”
　　江堰勾了下唇，冷笑着。
　　夏天晴放下文件夹，脑子有些懵。
　　她第一个问题便是：“咱们的项目，你提了么？”
　　陆明洋转头看她，说：“我还没来得及。现在提也晚了。公司绝不会允许两个有高度相似的项目同时落实，一定会裁掉一个。或者，让其中一个改方案。”
　　显然，要改方案的是他们这个。
　　半晌没有人说话，气氛越发凝重。
　　直到江堰忽然开口说：“好，那就改。”
　　他比刚才平静许多，眼里的情绪也渐渐沉淀了，仿佛已经接受了变故。
　　可是这一幕看在陆明洋眼里，却像是长了根刺。
　　他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倒是随遇而安。”
　　会议室里的灯光是冷白色，那光线落在江堰和陆明洋脸上，一个冷漠一个肃穆，越发显得脸型瘦削，眼光冰冷，压迫感激增。
　　江堰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问：“不然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打算停掉项目？”
　　陆明洋下颌紧绷着，没出声。
　　这时候，他若是开口，八成就是脏话。
　　江堰又道：“如果你要放弃，我们是无所谓，我们前期投入不大，没什么损失。但你呢，就这么被人耍着玩了，你甘心么？”
　　其实这话问也是白问。
　　就是因为不甘心，陆明洋才会跑这一趟，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再想其它对策。
　　安静几秒，陆明洋忽而嗤笑一声，问：“下一步怎么办不用你教我，你就没别的想解释？”
　　江堰挑着眉：“我需要解释什么？”
　　会议室里的火、药味渐浓。
　　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时，夏天晴站起身，说：“够了。吵架没意义。”
　　江堰轻笑：“你没听出来？他在怀疑是我把图给别人看了，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陆明洋跟着道：“年轻建筑要在我这里定个方案不容易，你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做出这点成绩，难免会飘，忍不住跟人炫耀。但我劝你还是沉住气，多点社会阅历，省的被人玩进去都不知道。”
　　江堰：“可笑，我需要用炫耀获得肯定么？”
　　陆明洋：“不然呢，还能是谁。”
　　眼瞅着两人就要当场掐架。
　　夏天晴终于忍无可忍：“我说够了！要么你们就出去打一架，别在公司里吵。”
　　两个男人一时沉默下来，只是还盯着彼此，几乎要把对方瞪穿。
　　夏天晴见状，只好来到两人中间。
　　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转而对向陆明洋，问：“方案刚定下来，还没公布，江堰不会这个时候发给别人看的。”
　　陆明洋一顿，有理有据的举出一点：“他一直带着工作情绪跟我撕专业，现在方案定了，他急于出口气。”
　　夏天晴皱了下眉头，说：“就算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等项目出来，建筑师的署名是他，到时候有的是出气的机会。”
　　陆明洋没说话，只是看着夏天晴。
　　夏天晴又问：“今天提出项目的那个总负，和你关系如何？”
　　陆明洋垂下眼想了一下，说：“竞争对手。”
　　想来也是，都是总负，互相之间必然会攀比，会给对方穿小鞋，落井下石，拜高踩低。
　　有人吃肉，自然有人喝汤。
　　都是总负，谁能看得上谁？
　　夏天晴拿起文件夹，说：“这上面还有初始结构图。这东西当然不难做，可是和我做的高度相似，这就很奇怪了。这说明，对方拿到的不仅是江堰的方案图，还有我的结构图。”
　　这一点陆明洋倒是同意的。
　　他点了下头。
　　江堰这时站起身，挑眉问：“你都发给谁看过？”
　　陆明洋的目光越过夏天晴，直视着他：“这行手黑的人多，所以我一早就防着，成品没给任何人看，本来准备今天交上去。”
　　隔了一秒，陆明洋又把问题甩回去：“你呢？”
　　江堰缓缓摇头，眯着眼仿佛在思考什么：“这么低级的错误我也不会犯。”
　　两人对视了一秒，随即又一起看向中间的夏天晴。
　　夏天晴眨了下眼，说：“我倒是给第四个人看过——尚总。”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了。
　　陆明洋神情微怔。
　　江堰也陷入沉思。
　　夏天晴说：“她就更不可能了，这是公司的项目，漏出去起码损失几百万设计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问的生发液，是这个牌子：the ordinary。
　　朋友黑五的时候买了一个，试了一个月点效果，她头顶本来都露白了，一个月后露白的外围长出一点点，肉眼可以见到差别，不过想要完全恢复到以前，恐怕也难。
　　另外现在人掉发多，除了压力大，饮食不健康，主要还有水质原因，水里的杂质、矿物质也会影响发质，据说法国和英国的水特别夸张，如果不过滤直接用的话……不管长得多帅，慢慢都会变成威廉王子那样。
　　至于咱们国家，因为实在是地大物博，各地水质都不一样，这个真说不好。
　　最后还是建议大家多补肾，注意作息~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6章 Chapter 36
　　Chapter 36
　　“尚欣就更不可能了, 这是公司的项目, 漏出去起码损失几百万设计费。”
　　要是尚欣做的, 这就等于砸自己的饭碗。
　　Live Life是尚欣的心血, 是她的亲儿子，这几年是做的不错，可是还没有好到可以挥霍客户的地步。
　　再者，这种事一旦坐实传开, 以后还有哪个甲方敢找来？
　　而且也没有动机啊。
　　夏天晴看看江堰, 又看看陆明洋, 见他俩脸色都有点怪。
　　她说：“好了,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漏图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先想个对策。”
　　陆明洋轻叹一声：“再做一份新的方案, 这是唯一的办法。”
　　江堰似是笑了一下：“最快也要一个礼拜，你等得起？”
　　陆明洋看向他, 摇头：“要和竞争对手抢占资源, 方案就一定要快, 你最多只有三天时间。”
　　“啧。”
　　江堰故作疑虑, 将问题抛回来, “要是你跟之前一样, 挑三拣四, 三天什么都出不来。”
　　陆明洋皱起眉头, 怼回去道：“如果你让我降低要求，你能保证拿出来的方案可以超越现在这个？”
　　火、药味儿又出来了。
　　眼瞅着又要吵架。
　　夏天晴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再度将两人打断：“那你们吵架就能做出方案了？”
　　两秒的沉默。
　　夏天晴再度开口, 对的是陆明洋：“江堰的毕设你觉得怎么样？”
　　陆明洋一顿，虽然隐有排斥，却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办法其实是可行的，而且也是目前最优的方案。
　　江堰的毕设比起后来出的方案更有个性，后现代风格更突出，唯独欠缺的就是商业部分，可能还不够接市场地气。
　　见陆明洋没有立刻否定，夏天晴又转头看江堰，问：“如果给你三天时间，将毕设的商业元素改的更突出些，有把握么？”
　　江堰缓慢的吸了口气，眼皮垂下，又抬起，像是作了一番思考。
　　“可以试一试。”
　　夏天晴又看回陆明洋，说：“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除非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转了一圈，又回到江堰的毕设上。
　　夏天晴本以为陆明洋会犹豫，会勉强，甚至会拒绝。
　　可她不知道，陆明洋一开始就是为了打击江堰才一口否定了那份毕设，否则要是他一上来便认可，让江堰轻而易举的过了前期，这小子还不定要狂到哪里去。
　　如今陆明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江堰也用了一礼拜的时间重做了方案，陆明洋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陆明洋目光一瞥，问江堰：“你要改，就一定改到超越现有方案的地步。要和自己的设计比较，这可不容易。”
　　江堰轻轻哼了一声，用余光略过陆明洋：“这还用你说？”
　　夏天晴一顿，连忙清咳两声，生怕他们又开始互怼，说：“现在的问题是，两个方案都是江堰的，他的个人风格很强烈，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候，你递交他的毕设给领导，会不会被大家议论是故意模仿。要是那个项目总负借题发挥，贼喊捉贼……”
　　陆明洋没等夏天晴说完，便摇头说：“他不敢。”
　　夏天晴问：“为什么？”
　　江堰说：“方案是怎么偷来的，那个总负心知肚明，要是闹起来，他比任何人都心虚。现在那个方案的确受到上头重视，可是项目还没落实，随时都有推翻的可能，他这时候‘贼喊捉贼’，只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明洋跟着说：“不过我倒是希望他闹一闹，到时候获利的只会是咱们。事情一旦传开，两个项目都会受到关注，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说是抄袭，上头就不可能为了保住一个，牺牲另一个，只会从利益角度考虑，要么都做，要么都不做。”
　　听到两人这样说，夏天晴终于松了口气。
　　她笑了一下，说道：“那么，今天下午就开始吧。”
　　话落，夏天晴就站起身，准备走。
　　可她走出两步，再一回头，见陆明洋和江堰都没有挪动的意思。
　　两个大男人依然立在原地，一个低头刷手机，一个随手翻着文件夹。
　　夏天晴顿住，问：“你们还等什么？刚才的事，我会和尚总说的，她这会儿不在公司。”
　　江堰垂着眼皮，淡定道：“我想陆经理还有事要跟我单独聊。”
　　陆明洋看过来：“嗯，我和建筑要沟通一下新方案，你先回去忙你的吧。”
　　夏天晴一怔，诧异地问：“你们确定？”
　　江堰：“当然。”
　　陆明洋：确定。
　　两人异口同声。
　　这下，夏天晴倒反而不好意思留下“旁听”了。
　　她有些犹豫，临出门前又狐疑的扫了两人一眼，只怕他们聊着聊着又吵起来。
　　等关上门，夏天晴也不敢走远，隔了门口五、六步，拿出手机准备给尚欣去一个消息。
　　……
　　会议室里，气氛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江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翘着二郎腿，桃花眼一斜，说道：“三天之内，用我的毕设改出一个新方案，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明洋也是站着累了，跟着坐下来，坐姿倒是比江堰的像样多了。
　　“意味着，就算你改出来的差强人意，我也得把它交上去，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着所有人把它夸上天。否则，我就得放弃这个机会，任由竞争对手抢走，在短时间内，抢走大部分资源、资金，我的项目就只能暂缓了。”
　　“错。”
　　江堰淡淡落下一个字。
　　陆明洋没言语，只是看着他。
　　江堰似笑非笑道：“我的设计不会差强人意，只有完美，或是更完美。而你接受了我的毕设，就意味着你之前的所有否定都是屁，你那会儿故意打击我，现在却要打脸了。”
　　陆明洋的脸色沉了沉，但开口时却还不忘装逼：“这也是权宜之计，但凡有更好的，我会屈就？”
　　江堰轻讽的笑出声：“你把我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听你口是心非？”
　　一阵沉默。
　　陆明洋：哼。
　　江堰：啧。
　　陆明洋转开脸，过了半晌，脸色缓和了些，才慢吞吞的转移话题：“如果图不是咱们三个漏出去的，你觉得会是谁？”
　　江堰冷哼：“你这不是废话么？还能是谁。”
　　陆明洋扫来一眼：“你怀疑尚欣？”
　　江堰反问：“你玩心眼没完了？”
　　陆明洋又别开，仿佛有些想不通：“几百万的设计费，她干嘛跟自己的事务所过不去。”
　　江堰：“也许并非有意。”
　　陆明洋：“什么意思？”
　　江堰瞅着他，那眼神仿佛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些无奈，就像是看一个大傻子。
　　“尚欣不会主动这么干，但她身边的人呢，她那个前夫呢？你别忘了，孙老狗还是Live Life的股东。”
　　陆明洋一顿，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是说，也许是孙构通过某些途径看到方案图，然后漏给我的竞争对手？”
　　江堰扯扯唇角，没接话。
　　陆明洋没有反驳。
　　这种可能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陆明洋：“动机呢？孙构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堰的手指在卓上敲了敲，慢悠悠道：“夏天晴，她现在是孙老狗的眼中钉。”
　　陆明洋：“理由似乎不够充分。”
　　江堰又道：“那么，再加一个你。”
　　陆明洋一顿。
　　只听江堰说：“你上周是不是约过林季阳，而且没叫孙老狗。你这等于是把他迈过去了。他现在来这么一手，给你个教训，加上夏天晴，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陆明洋没接茬儿，但他心里却觉得，这是孙构的风格。
　　他也的确是想把孙构迈过去，省的什么合作，不管有没有孙构的照顾，都要“孝敬”他一份。
　　这个老东西，真是太贪了。
　　陆明洋径自沉思着。
　　江堰也没理他，拿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他唇角的笑意越发冷漠讥诮。
　　其实他刚才还有一点没说，孙老狗这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尚欣的翅膀也硬了，要踹掉老狗单飞了。
　　而这个项目里，牵扯了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是孙老狗想收拾的。
　　孙老狗故意把图漏给陆明洋的竞争对手，再“顺便”教对方怎么做，抓准时机，赶在陆明洋之前把图交上去。
　　陆明洋的公司老总也是孙老狗的朋友，等到这份方案在那位老总心里留下深刻印象，孙老狗这时再去吹捧一下“前景”，鼓动那位老总将其立为重点，陆明洋这里就基本鸡飞蛋打了。
　　这么大的项目一旦飞了，尚欣会受到直接损失，要跟其他创始人和董事解释。
　　到时候，势必要找一个人背锅。
　　而那个人只可能是……
　　想到这里，江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抬眼间，刚好就扫过他心里刚刚猜到的“人选”。
　　那个女人靠着墙，秀气的眉头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无比纠结，双手拿着手机正在打字，时不时叹一口气，好像在憋什么小作文。
　　因为焦虑，藏在高跟凉鞋里的脚趾还微微蜷缩起来。
　　江堰勾唇笑了，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张。
　　……
　　会议室门外。
　　夏天晴正在微信上打字，反复措辞，试图将这次的变故解释清楚，转告尚欣。
　　但这事实在不好说，无论怎么修饰，都是个坏消息。
　　夏天晴有些苦恼，断断续续迟迟没有发。
　　直到尚欣那边忽然来了一条微信，问她：“我听崔源说，你有急事找我？什么事。”
　　夏天晴一顿，想把已经打好的文字发给尚欣。
　　只是手指刚要点发送，就顿住了
　　也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先前“立阳”的那件事。
　　当时她被丁荃恶心了一把，她录了音，还发给尚欣一份。
　　但是这份录音转头就跑到了孙构那里。
　　她还问过尚欣，录音是尚欣给的么？
　　尚欣的回答是：“不是我发的，不过确实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
　　这话当时夏天晴并没有深究，更没有思考所谓“从我手里流出去”的意思，是尚欣不小心给孙构看到的，还是孙构看过尚欣的手机？
　　只是不管是哪种方式，这都说明，尚欣这里不是滴水不漏的，起码她这里的消息会“共享”给孙构。
　　那么，这一次呢？
　　孙构是不是也看到了方案图，然后将它交给陆明洋的竞争对手？
　　可是，为什么呢？
　　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孙构不是一直很欣赏陆明洋么？
　　想到这些，夏天晴心里渐渐沉了，因为眼下形势不乐观，也因为她对尚欣的猜测。
　　这要是换做以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尚欣身上。
　　在她看来，尚欣比任何人都更在乎Live Life利益，绝对不容许他人践踏、利用，甚至是打压。
　　她欣赏和崇拜尚欣这个学姐，有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但现在……
　　她已经动摇了。
　　而且这份动摇甚至有理有据，有迹可循，可能性极大。
　　她倒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想错了。
　　夏天晴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试图调节情绪。
　　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
　　她睁开眼刚要看向来人，不防额头却被一个有点温热的东西敲了一下。
　　她先是一懵，随即对上一脸好笑的江堰。
　　江堰收回敲她的食指，慢悠悠道：“醒醒了。就算发愁也应该是我，方案又不是你做，怎么这种的表情。”
　　夏天晴眨了下眼，问：“你们谈完了？怎么样？”
　　江堰：“还能怎么样，我去做方案了。”
　　话落，他长腿迈开，转头就走。
　　夏天晴：“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只是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他们都很清楚，她一个结构帮不了设计的忙。
　　江堰没有回头，背影挺拔，带笑的声音飘过来：“那就麻烦夏工帮我先订几瓶生发液，有备无患。”
　　夏天晴一怔，随即摇头笑了。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是已经到了阵前，也不能自乱阵脚，越乱越容易出错。
　　夏天晴心里也跟着一松，转身时笑容还没有收住，再一抬眼，却刚好对上神色淡漠的陆明洋。
　　陆明洋不知何时离开的会议室，正瞅着她。
　　他眼里的情绪，意味莫名。
　　夏天晴一时也看不懂，只好说：“你放心吧，三天之内会有好消息的，江堰没问题。”
　　陆明洋淡淡笑了下：“你对他倒是一直很看好。”
　　夏天晴愣了，不知该如何回，而且也没必要站在这里跟陆明洋讨论这个吧。
　　陆明洋也没纠缠这个话题的意思，转而问：“对了，你之前在微信里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谈么？什么事。”
　　夏天晴这才想起来。
　　哦，是了，他们本来约了周二。
　　她要提“分手”。
　　但现在……
　　夏天晴笑了下，最终说：“那个事再说吧，这几天你们先磨方案，等出来就立刻报上去，以免夜长梦多。”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还没分手，但雪球已经滚起来了，粗略一算，分手就是未来三章的事~再顺便走走剧情，撒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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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 37
　　Chapter 37
　　从这天下午到傍晚, 夏天晴一直很安静。
　　她没有告诉尚欣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尚欣确定了她回公司的时间，差不多会在傍晚六点。
　　等到快六点时，夏天晴拿出手机，又问了一次：“尚总, 你回公司了么？”
　　尚欣说：“刚进办公室。”
　　夏天晴没多言，拿起手机离开部门, 穿过走廊一路来到尚欣的办公室门前。
　　她朝尚欣秘书崔源比了个手势, 便敲响门板。
　　尚欣应了：“请进。”
　　夏天晴推门而入，迎面吹来一阵风。
　　那风顶着门，合着烟草味, 拂过夏天晴的脸。
　　类似的情境, 前不久才发生过。
　　那时候, 尚欣也像现在一样, 一回办公室就走到窗口抽烟，好像很烦躁, 说话的口气也重了些。
　　夏天晴忽而想到那一幕，转身关上门，一步一步往尚欣的方向走去, 心里也跟着升起一种奇怪的预感。
　　虽然她在朝尚欣靠近，却好像越来越远。
　　甚至于……
　　“公司出了什么事？”
　　夏天晴走近时, 尚欣率先发问。
　　夏天晴在窗边站定，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说：“江堰刚出的项目方案被人盗了。”
　　尚欣拿烟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随即说：“这事我知道了。”
　　夏天晴问：“陆明洋告诉你的？”
　　尚欣：“嗯。”
　　夏天晴没说话，只是歪着头，仔细观察着尚欣的表情。
　　尚欣又抽了口烟，转身走向办公桌，将余下的部分按进烟灰缸，又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坐下说。”
　　夏天晴跟过来，却没坐，忽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尚总，这事需要我去查么？”
　　尚欣明显一愣：“查什么？”
　　“查是谁漏的图。”夏天晴目光平静的对着她。
　　尚欣：“哦，那你有怀疑的人选了？”
　　夏天晴扯了下唇角：“方案图就过了四个人的手，陆明洋、江堰、你，和我。范围不大，用排除法就可以了。”
　　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
　　尚欣瞅着夏天晴，半晌笑了：“那你打算怎么查，直接问么？就算是这个人做的，你问了他就会承认么？”
　　夏天晴说：“查，不一定是要找出真相，广而告之，只是为了让大家引以为戒，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现在江堰要花三天的时间和陆明洋再对一个方案出来，这么短的时间，还要超过上一个版本，这里面难度有多大，压力有多强，大家都知道。我只怕到最后方案又一次漏给别人，所以现在就找出这个人，才可以防患于未然。”
　　说是“防患于未然”，也只是个说辞。
　　夏天晴心里很清楚，方案图不会再漏第二次，说穿了，她只想看看尚欣会有什么反应。
　　尚欣又是一笑：“万一这个人是他们两人的其中一个呢，你怎么防？”
　　夏天晴垂下眼，又抬起来，说道：“上一个方案在陆明洋的竞争对手那里，这绝对不可能是陆明洋自己做的，他犯不上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至于江堰，这是他来公司的第一个项目，他知道这个项目的分量，也需要一个机会展示才华，在历城建筑业站住脚。他何必把自己死磕了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送给别人？”
　　尚欣点点头，算是认同夏天晴的分析：“你就更不可能了。这项目有你一份，陆明洋又是你男朋友，江堰还是我让你带他的，无论是对哪一方，你都不可能这么做。更何况，对方你又不认识。”
　　夏天晴没接茬儿，目光依然平定。
　　直到尚欣的笑容渐渐收了，问出这样一句：“所以你怀疑我。”
　　夏天晴沉默了几秒。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随即，她说道：“我只能说，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是你。”
　　尚欣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问：“理由呢？”
　　夏天晴没说话。
　　尚欣又道：“我为什么要把几百万的设计费送给别人？公司有任何损失，最在意的人始终是我。”
　　又是几秒的沉默。
　　夏天晴忽然说：“说实话，我不知道理由。但我想，应该是有比这几百万设计费更重要的利益，或是其它什么筹码出现了。”
　　尚欣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又或者说，是她忽然词穷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夏天晴仍是那种表情，那种眼神，似乎已经看穿了这件事，一点犹豫和迟疑都没有，而且出奇的平静。
　　半晌过去，尚欣有些好笑的问：“我是公司老板，是你学姐，你这么跑来我的办公室质问我，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夏天晴轻轻点了下头：“想过。”
　　尚欣又问：“你宁可惹怒我，也要刨根问底？”
　　夏天晴认真的想了一秒，说：“其实我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不过，我想‘死’的明白一点。”
　　尚欣这回是真的笑了：“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夏天晴杨了下眉。
　　尚欣：“在‘立阳’那件事之前，你对我的信任是没有条件的。”
　　夏天晴这才明白尚欣指的是什么，她轻笑着说：“因为那件事我才发现，真正的你和我以为的你其实不一样。‘立阳’的事给我上了非常深刻、宝贵的一课，我真的获益良多。这次的事情，也只是让我举一反三，做了一些我以前绝对不会做的设想。”
　　尚欣：“其实就算你不来问我，心里也认定答案了。”
　　夏天晴：“是。”
　　“哦，那我倒是好奇了。”尚欣边说边抽出第二支烟，点燃，“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阻止江堰，还是去告诉陆明洋？”
　　夏天晴垂下眼皮想了一下，随即又看向尚欣：“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项目上该配合继续配合，尽我所能。”
　　尚欣第二次露出诧异的情绪。
　　“为什么？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夏天晴一怔。
　　她在尚欣眼里是什么性格呢，一根筋儿，直来直往，不知变通么？
　　夏天晴说：“我想这次的漏图，应该已经达到你的某种‘目的’，就算要交换些什么，事情也已经完成了。第二次的方案是一个新的开始，无论成败都要靠真本事。如果江堰这次的方案输了，我相信公司也会立刻安排其他的项目补偿他。但如果他赢了，就足以说明他的实力，这样的人才公司不会挥霍第二次，只会更惜才。而且同样的手段再用第二次，也实在拙劣。这样想来，我倒是愿意全力配合他。”
　　夏天晴话落，尚欣许久没有接。
　　她只是安静地抽着烟，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越来越大。
　　夏天晴走到窗前，将窗户合上大半，只留一道缝。
　　随即转过身，说：“尚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下班了。”
　　可夏天晴还没越过办公桌，尚欣就忽然开口：“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也许是‘立阳’的事刺激了你。”
　　夏天晴脚下一顿，侧过头。
　　尚欣呼出一口气，又道：“你以前给我的感觉，一直都很像是二十几岁的我，有点轴，一根筋，但底子不错，只是欠缺一个开窍的机会，或者说需要一个‘伯乐’、契机之类的。”
　　夏天晴没说话，却不由得想，尚欣遇到的“伯乐”，会不会就是孙构呢？
　　尚欣接着说：“当然，这种开窍也是双刃剑，有得必然有失，得失之间要拿得起放得下并不容易，所以就需要权衡利弊，看自己到底更在乎什么。”
　　尚欣将半支烟架在烟灰缸上，笑了一下，似乎比刚才放松许多：“你比我那时候晚熟多了，但也可以说，是你身上一直有个枷锁，是它把你圈住了。我不知道那玩意是谁给你戴上的，可能是你受到的教育，可能是你自己。其实，我倒是很想看到，有一天你拆掉枷锁会是什么样。”
　　夏天晴怔了怔，这才听明白尚欣的意思。
　　只是她并没有道破。
　　尚欣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笑了笑，便就让夏天晴出去了。
　　……
　　夏天晴一路心不在焉的回到结构部。
　　部门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坐在位子上发了会儿呆，回想着刚才尚欣的那些话。
　　也是到了这一刻，夏天晴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尚欣是有意做她的“伯乐”。
　　只不过，此伯乐非彼“伯乐”。
　　自从尚欣高薪把她挖过来，她就已经当尚欣是伯乐，但她以为那是在专业上。
　　可尚欣的定义却是另一个方面。
　　而一旦有一天她受到启发“开窍”了，成为一把利剑，那么这把剑就等于直接握在启发她的人手里。
　　她转而又想到上次“立阳”的事。
　　那次就是尚欣对她的试水和考验。
　　尚欣的确用了手段，但有意无意间，也成了开刃的磨刀石。
　　就像江堰说的，只是做个挡箭牌是没用的，只有被人伤害的份。
　　她除了要自保，还要具备攻击性，才能攻守兼备。
　　尚欣说，她变化很大。
　　可她却觉得，她唯一改变的，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信任尚欣。
　　即便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沉浸在事情的漩涡、困顿中太久，已经会抽身出来，重新审视全局。
　　“想什么呢？”
　　夏天晴想得入了神，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将她的思路打断。
　　夏天晴一愣，抬眼就见江堰站在桌前，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他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疲倦，笑起来时神采却丝毫不减，盯着这张俊脸看久了依然会眼晕。
　　夏天晴一时有些恍惚，撑着桌子站起身。
　　“你怎么还没走？”
　　“这就要走了，要不要一起？”
　　江堰双手插进口袋，侧身时，挑眉示意她。
　　灯光落在他身上，额发垂下几缕，越发衬的那双桃花眼深邃勾人。
　　夏天晴又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说：“好啊，那就一起。”
　　她拿起包，越过桌子。
　　江堰扬了扬眉，目光跟着她缓慢移动，直到她走向门口，这才迈开长腿跟上去。
　　……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一起走到地下车库，谁都没提白天“拼车”的话题。
　　夏天晴顺其自然的坐上江堰的副驾驶座，上了车也不多话，低头用手机回了几条工作微信。
　　江堰开着车，忽而轻声咳嗽了两声。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滑向旁边的置物格。
　　夏天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面有一盒蜂蜜喉糖。
　　这个牌子来自德国，润喉效果不错，而且没有添加剂。
　　夏天晴轻声说了一句：“专心开车。”
　　随即从盒子里将其中一板喉糖拿出来，按开上面的铝箔纸，用手指顶住塑料的凸起，让喉糖浮出来。
　　她将喉糖凑到江堰嘴边。
　　江堰似是一怔，用余光扫过身旁，又垂眸看向伸到跟前细白的手指，遂不动声色的低头，将喉糖咬进嘴里。
　　做他们这行，或多或少都有些职业病
　　她的毛病在肩膀和头，有一点肩周炎，还有偏头疼。
　　肩膀酸疼时，会用热敷和按摩仪器，或是找专业人士给她按两下，偏头疼时会用黑咖啡替代布洛芬。
　　而他的问题出现在喉咙和胃，不管是因为情绪、饮食、精神，还是熬夜，这两个地方就是他的反射区。
　　连续熬了两宿，他的胃已经有些不舒服，喉咙也觉得干涩，这都是他的老毛病。
　　夏天晴说：“今晚不要熬夜了，吃点好消化的早点睡。等你休息够了，灵感才会出现。”
　　江堰打了个哈欠，说：“再熬脑子也转不动了，我是得睡一觉。”
　　夏天晴问：“晚上打算吃什么？”
　　江堰：“随便吧，就煮点粥，或者泡个面。”
　　“那营养怎么够？”夏天晴边说边拿起手机。
　　江堰扫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点轻佻，说：“要不，你给我做？我还真有点想吃你做的饭了。”
　　夏天晴手上动作一顿，盯着叫餐APP上的购物车，就差点“确认”结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这句玩笑话，她心里某个角落竟然震荡了一下。
　　夏天晴快速的眨了下眼，吸气的同时，很快就将这归纳为母性泛滥，或是恻隐之心那些个妇人之仁，随即按下“确认”。
　　转头时，她说：“我帮你叫了餐，白粥，青菜，煎鸡蛋。这家东西做的不错，清淡，好消化。”
　　沉默几秒。
　　江堰忽而轻叹一声，说了这样一句：“我还以为可以利用一下你的同情心。”
　　夏天晴一怔：“什么？”
　　车子已经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江堰熟络的找到车位，停稳，熄火，这才慢悠悠的笑了一下，一手扔搭在方向盘上，瞅着她说：“因为方案被盗，你明显同情我，关心我，这待遇和早上的可是天壤之别啊。”
　　哦，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夏天晴挑眉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开玩笑。”
　　江堰：“这个时候？”
　　夏天晴：“就是今天的事啊，你不担心么？”
　　江堰“哦”了一声，仍是笑：“这不是因祸得福了么？”
　　“江堰。”
　　江堰渐渐收了笑，深邃的眼睛里流淌着细碎的光。
　　“看，你比我还紧张。”
　　夏天晴深吸口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相信江堰不生气，不焦虑，不愤怒，他忙活了一星期，磨合出来的方案，就这样被他人“拿来主义”，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跟她闹着玩？
　　江堰弯了弯眼睛，忽而又低眉顺目起来。
　　“如果我再惨一点，会不会能多拿到点同情分？”
　　夏天晴愣了，飞快的眨了两下眼，这才明白了他的暗示。
　　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
　　脸上的温度也渐渐升高。
　　车里实在憋闷，可她却没有离开，只是望住他那双眼睛。
　　严格来说，生活一直“循规蹈矩”的夏天晴，三十年也就干过两件出格的事，一是和这个男人有了一段“露水姻缘”，一是和陆明洋协议情侣。
　　这两次“出轨”，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
　　夏天晴也曾问过自己，怎么就发生了呢？
　　或许是一个人正经久了，难免想叛逆一下？
　　毕竟她连叛逆期都比别人要乖巧得多。
　　又或许，是她的基因里也继承了父母的“自由开放”，只不过被她一直压抑着，禁锢着。
　　毕竟他们没有对她言传身教，一直都任由她像是普通人一样长大，也从不强行灌输他们的观念，要不是她后来突然发现，可能到现在都蒙在鼓里。
　　夏天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眼下的心境，有些蠢蠢欲动，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挣脱出那个枷锁。
　　总之，在她还没有深思熟虑之前，她就已经开口了。
　　“那你想要多少分？”
　　七个字，几乎扼住了夏天晴的心脏。
　　那里跳的更快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江堰眼里也流入一丝诧异，随即就变成了淡淡的喜悦，那细碎的光在漆黑的湖面流淌着，映出整片星空。
　　他向前倾着身体，说话时，嘴里的蜂蜜薄荷味儿融入她的鼻息。
　　“我要满分，溢出来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滚剧情。
　　我看到留言里好几个小可爱要开学了？
　　→_→好好上课啊，注意防护啊，不要松懈，作业都抄完了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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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 38
　　Chapter 38
　　这天晚上, 夏天晴失眠了。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江堰的“满分”要求，但她心里却受到震动，这一点无法自欺欺人。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的“翻旧账”，都是以前他们在巴塞罗那的事。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也有点无奈自己的躁动。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失眠了, 以后可怎么办？
　　半夜三点, 夏天晴终于忍无可忍，披着外套下了床。
　　打开开放式厨房的灯，在冰箱里翻找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
　　直到丰晓晖的卧室门开了, 见到夏天晴, 问：“你还没睡啊？”
　　夏天晴刚找到速冻馄饨, 先是一愣, 随即说：“我饿的心慌，实在难受, 起来找点东西，吃饱了比较容易入睡。”
　　“哦，那也帮我煮一点吧。”丰晓晖说。
　　丰晓晖刚整理完手头一个案子的资料, 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夏天晴默默地煮了两碗馄饨。
　　等端上桌，她才问：“是不是你们当律师的, 都这么熬夜，我看你有时候比我们这行熬的还狠。”
　　丰晓晖：“如果是我的同龄人呢，熬的没我多, 是我起步晚。现在年纪大了，脑子转的也慢，只能将勤补拙。”
　　丰晓晖吃了个馄饨，又问夏天晴：“你呢，今天是因为什么睡不着？你好像没有在加班。”
　　夏天晴动作一顿，安静了两秒，放下汤勺，说：“有些事，心里有点乱，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丰晓晖杨了下眉，没有多话。
　　一阵沉默。
　　夏天晴吃了几个馄饨，胃里满足了，心里的事也越发的憋不住了，而且坐在她面前的还是个过来人，忽然就有了想一吐为快的冲动。
　　夏天晴：“晓辉。”
　　丰晓晖：“嗯？”
　　“你觉得，理智和本能，哪个更重要呢？”
　　丰晓晖想了一下，说：“那要看是什么事了。如果是工作，我更倾向于前者，不过也有人是靠后者生存的。本能有时候也是经验累积出来的条件反射，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这一点，夏天晴倒是认同的。
　　夏天晴：“那感情呢？”
　　丰晓晖笑了：“感情对我来说，只有本能。不过我也想过，要是上一段婚姻我用‘理智’来选择，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但是这种‘如果’是不存在的，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是趋于本能。”
　　夏天晴缓缓吸了口气，喝着碗里剩下的汤。
　　直到丰晓晖忽然问：“上回咱们仨聊这事儿的时候，你不是说，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耽误工作么，任何男人都不行。”
　　显然，丰晓晖已经听出来夏天晴的弦外之音。
　　夏天晴抬起眼，将身体坐直，说：“是啊。但是我的理智和本能最近正在打架，有时候我也会控制不住。”
　　丰晓晖问：“既然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控制呢？”
　　夏天晴一怔，却没有回答。
　　这个话题也没有继续。
　　两人很快吃完馄饨，各自回屋。
　　……
　　夏天晴靠着床头，没有立刻躺下睡觉，拿起手机，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下邮箱，见没有工作邮件，这才上微博和朋友圈刷了几分钟。
　　困意渐渐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关灯躺下。
　　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涌进脑海。
　　她闭上眼，想到在会议室里江堰和陆明洋发生的口角，在尚欣办公室里她们的那番对峙，还有后来在江堰的车里，她突如其来的心动，和冲动。
　　直到快睡着时，夏天晴心里忽然涌上一个想法。
　　又或者，是某种“顿悟”。
　　其实Live Life也没那么重要。
　　先前她一直很看重这份工作，不管出任何事都想拼命守护，那不过就是一时的执念罢了。
　　因为这份工作是在她吃了不少苦，摔了不少跟头，经过考证、外国进修，回来后又换了好几份工作，经过各种磨人的项目历练，才换来的。
　　所以它就显得分外珍贵。
　　但其实说穿了，这也就只是一份工作。
　　就算失去了，她这个人也没有归零，她依然是一注结构师，依然有过去经手所有项目的经验，专业知识也依然记在脑子里。
　　哪怕下一个平台不如现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何必为了人生里第一个百万年薪的工作就紧张、焦虑成那样呢？
　　她又不是没有“失去”过，所谓“我不想再失去了”那样的话，不过是害怕的表现。
　　孙构认为她是无法驯化的，不赞成尚欣用她。
　　尚欣出了事，也拿她当过挡箭牌。
　　其实他们两人都没有错，这不过是他们过去几十年的处事原则，他们也是在坚守自己认定的东西，并不会因为她这个突然出现的过客就改变。
　　反过来说，她也不喜欢孙构，甚至厌恶，自然对尚欣的一些做法也感到不适。
　　既如此，又何必两相迁就呢？
　　在到Live Life之前，她一直都在不确定当中工作着，随时准备变动。
　　后来来了这里，她总算踏实下来，以为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安乐窝”。
　　但其实，她对这家公司始终没什么感情，也时常觉得格格不入，拼命想守住这块地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想来，她倒是想再趋于本能一次。
　　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事务所里一切如常。
　　邵圳城和何萌的项目重新步入正轨后，飞速的进行着，已经临近尾声。
　　夏天晴没有去吵江堰，更没有主动联系陆明洋。
　　这个项目正在打仗，他们也要在短时间内放下先前的所有成见，一致对外，拿出一份比之前更优的方案出来。
　　不止要优，还要超越一大截，这才能占据制高点。
　　连续两天，夏天晴下班时，都会特意绕到建筑部门口看一眼。
　　江堰一直在加班。
　　她也没打搅他，只是到办公楼的餐饮区那里，叫了一份餐，让人送上去。
　　小群里有个女建筑说，感觉江堰是肉眼可见的瘦了，好像被这个项目磨掉一层皮。
　　结构这边，有人从茶水间回来，也嘀咕了一句，新来的建筑江堰简直是把咖啡当水喝，每次去茶水间都能碰到他。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上午。
　　夏天晴比平时更早来上班。
　　临进办公大楼前，先在楼下的药店买了点胃药、喉糖，和一瓶养胃的蜂蜜。
　　这个时间，结构部和建筑部基本还没有人，除非是在这里通宵的。
　　夏天晴放下东西，先去了一趟建筑部。
　　放眼一看，却不见江堰。
　　他的桌上散着一堆东西。
　　夏天晴回到结构部，正准备发微信给江堰，转念一想，可能他是一大早回家睡觉了，转而就将微信发给陆明洋。
　　“方案怎么样了？”
　　问出这句话，她心里也有点忐忑。
　　陆明洋许久没有回。
　　夏天晴一边用电脑回复着工作邮件，时不时还要看一眼微信。
　　江堰和陆明洋始终都没有动静。
　　直到上午十一点，也不见江堰来上班。
　　夏天晴心里越发焦虑，想着要是中午再没消息，她就打个电话问问。
　　谁知这时，陆明洋的微信回过来了。
　　“方案过了，大获好评。”
　　就这八个字，令夏天晴愣了好一会儿。
　　她深吸了口气，还有点不太相信，追问：“这么顺利？没有人有异议？”
　　陆明洋说：“当然有，上午开会报方案的时候，还是厮杀了一下。不过就怕货比货，东西好，反对的那些人就算‘借口’再多，也站不住脚。他们越是反对，驳斥，就越说明这个项目足够优秀，对他们造成威胁了。”
　　微信语音里，陆明洋的声音兴高采烈。
　　夏天晴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的听他讲述过程。
　　原来，江堰是差不多天亮的时候修完最后一版方案，交给陆明洋。
　　陆明洋也整宿没睡，等每一版的修改，每一次看完提出一点意见，再等江堰修改下一版。
　　快天亮时，总算通过。
　　江堰多一句话都没有，立刻回家睡觉。
　　陆明洋将方案整理好，只睡了一个小时，就到公司开会。
　　陆明洋说，今天这种成就感，只有他第一次做项目的时候才有过。
　　这一段夏天晴倒是还记得。
　　陆明洋第一次拿下一个项目，跑来约她吃饭。
　　整顿饭他的话题就没断过。
　　那天，陆明洋说，他以后一定会在历城的建筑业有一席之地，一定会大放异彩，哪怕是下一代同业者也会记住他，会谈论他的成就，视他为偶像、榜样。
　　夏天晴想到这里，一时有些恍惚。
　　直到陆明洋在手机那头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她才醒过神。
　　夏天晴问：“什么，你说什么？”
　　陆明洋笑道：“我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哦，好啊。”夏天晴说：“就当是帮你庆祝。”
　　陆明洋：“嗯，正好，你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说么。”
　　夏天晴一顿，没接话。
　　语音忽然断了。
　　夏天晴也没有再拨回去。
　　几分钟后，陆明洋才发来一条微信说：“抱歉，刚才进来一个电话，我这里还有别的事，先去忙了。晚上再聊。”
　　夏天晴：“好，晚上见。”
　　……
　　夏天晴本以为，“分手”的事由她说出来，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尴尬。
　　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只是朋友互相帮忙，一起撒了个谎，早晚都要有人叫停。
　　只是夏天晴没想过，她会选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叫停”。
　　下班后，陆明洋的车来到办公大楼的地下车库。
　　夏天晴就像过去一样，坐上副驾驶座，一起去了提前订好的餐厅。
　　晚饭是陆明洋点的菜。
　　夏天晴和之前一样，只是安静地刷手机。
　　等菜上来，她也回完了工作微信。
　　抬眼一看，却见他还叫了一瓶红酒。
　　夏天晴有些诧异：“你开车了，还喝酒？”
　　陆明洋似乎很久都没这么高兴了，他的眉眼一直弯着，眼里流淌着神采。
　　“我可叫代驾，只是喝一点。”
　　夏天晴没多言，将餐巾铺在腿上，尝了一口前菜。
　　她想着，还是先把饭吃了，为他庆祝一下，过一会儿再说别的。
　　只是夏天晴的想法刚成型，就忽然听到这样一句：“刚才开车去接你的路上，我还在想，今天会不会双喜临门呢？”
　　夏天晴拿勺子的手倏地一顿，抬头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双喜临门？”
　　陆明洋淡淡笑了下：“上回我的提议，你不是说要考虑几天么？”
　　提议？
　　哦……
　　夏天晴后知后觉了，她几乎差点忘了，陆明洋提到的“结婚”。
　　夏天晴放下勺子，说：“其实，我今天想和你说的事，也和这个有关。”
　　陆明洋：“哦？说说看。”
　　夏天晴垂下眼睛想了想，等服务生将前菜撤下，她喝了口酒，这才开口。
　　“我有想过自己未来的婚姻会是什么样，而且想得很仔细，就差列一张单子，罗列出理想中丈夫的所有条件。”
　　陆明洋有些诧异，挑起眉说：“没听你说过。”
　　夏天晴笑了笑，继续道：“不过后来想想，当时的行为有点愚蠢，哪有可能真遇到一个符合我所有要求的另一半呢？想象，毕竟只是想象。”
　　陆明洋点点头，算是认同：“那婚姻呢，你怎么想的？”
　　夏天晴：“我想过，如果是一个‘合同制’的婚姻，在结婚前双方约定好各自需要尽的责任，履行的义务，再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不要勉强任何一方，在大家都同意，都乐意的前提下，一起走过后半辈子。哪怕，这段婚姻是‘开放式’的，没有爱情的，只要是彼此喜欢的生活方式，感情基础牢固，其它的也没什么。”
　　陆明洋一愣，刚要端起酒杯的手也顿住了。
　　他再一次用诧异的目光望住夏天晴，神情一时复杂。
　　夏天晴问：“怎么？”
　　陆明洋坦言道：“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不过我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
　　隔了一秒，陆明洋又问：“这是你现在的决定？”
　　“不是。”夏天晴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定。
　　陆明洋沉默了。
　　他眼里缓缓涌上一些了然，有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落了下去。
　　夏天晴没有移开视线。
　　在昏黄的灯光下，四周的布置营造着浪漫的氛围。
　　可他们却显得无比的冷静。
　　夏天晴缓慢地说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有问过自己的心，我到底要什么，需要什么。我的理智告诉我，刚才那样的婚姻对我来说是安全的，牢固的，比起不确定的爱情，它的变数也相对小一些。我如果是个聪明人，就该这么选。但是，我的心又告诉我，那样的生活我不想要。我宁可不结婚，也不能将就。”
　　说到这，夏天晴喝了口白水，抿了抿嘴唇，又道：“也许，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遇到我要的婚姻，可能到我老了以后，我也会后悔，为什么不聪明一点呢？但说穿了也没什么，反正人都是要经历遗憾的。我不想为了老了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遗憾，就让现在还年轻的我，先尝到遗憾的滋味。”
　　“你想分手。”
　　过了许久，陆明洋才低声落下这四个字。
　　夏天晴：“不用刻意‘公开’。只不过，当同行、朋友、合作方再提起你我的关系，把已经分手的事告诉他们就好。借由他们的嘴，我相信很快就会传开的。这样，如果你我有其他喜欢的异性，也不用再遮掩，光明正大的来往就好。时日一长，咱们的事大家也就淡忘了，以后该合作合作，你还是我的老同学、朋友，和甲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有人问喉糖牌子，是德国的Zirkulin。喉糖有两款，一款普通，一款加强。我就吃过普通的，清新爽口，就是淡淡的蜂蜜和薄荷味，轻微的嗓子疼吃着还可以。
　　→_→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笔一写用啥吃啥，就有好多小可爱问牌子，这章提到一个养胃蜂蜜，你们也不用问了，我自己说：就是新西兰的Manuka。
　　我个人对蜂蜜没有特别大的感觉，不过有个有慢性胃炎的朋友，喝这个说不错，有一些症状长期喝是缓解的。但如果是胃病，还是要看医生。
　　另外，前面有一章女主大姨妈，男主泡了一杯玫瑰枣干茶，我经期就喝这个，温经疏肝。
　　……


第39章 Chapter 39
　　Chapter 39
　　这顿晚餐吃到后半程, 气氛异常的“安静”。
　　这主要是因为陆明洋。
　　前半截他话多，气氛就显得活跃, 后半截他几乎没有发起新的话题, 夏天晴也没有特别想要聊的，最多也就是问问项目的事。
　　陆明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
　　眼见陆明洋前后反差这么大，夏天晴也不由得在心里犯嘀咕, 会不会是她选在这个时候聊“分手”的事，影响他的心情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早晚都要说的。
　　再说，他们也没真正交往过，也不至于走心啊。
　　夏天晴被这突然转变的氛围僵在半空, 一直到晚饭结束。
　　陆明洋叫了代驾，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餐厅门口。
　　微风拂面, 陆明洋呼了口气, 回过头, 对夏天晴说：“我还是先让代驾送你回去。”
　　夏天晴想了一下，婉拒道：“不用了, 也不顺路，我还是自己叫个车。”
　　说话间, 夏天晴拿出手机, 在叫车软件上点了几下。
　　陆明洋眉心皱了皱，想阻止，却又顿住。
　　等夏天晴叫好车，再一抬眼, 代驾已经把陆明洋的车开了过来，停到两人跟前。
　　陆明洋却没上车：“那我陪你等会儿吧。”
　　夏天晴笑了一下，终于把揣了一晚上的话脱口而出：“是不是我突然要终止关系，让你不高兴了？”
　　夏天晴问的很直接，但这话无论怎么说都很难委婉，倒不如直接。
　　陆明洋扯了扯唇角，仿佛并不在意：“怎么会？”
　　隔了一秒，他又说道：“我对婚姻的看法你也知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有可无，但社会和家庭压力摆在这儿，所以我怎么都得找个人结婚。与其花时间去和一个陌生人培养感情，倒不如找个知根知底，有默契的。只是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总得两个人都愿意才行，所以我也不会勉强。就像以前一样，咱们还是朋友，互帮互助，挺好的。”
　　听到陆明洋这样说，夏天晴心里才稍稍松了。
　　她很快说：“我也是这么想，结婚需要找志同道合的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如果发现不合适再离，就要伤筋动骨了。”
　　说话间，夏天晴叫的车也到了。
　　陆明洋见状，便坐进自己的车。
　　车窗摇下来，露出那张有些微醺且疲倦的面容。
　　他声音也有些沙哑：“那我先走了，注意安全，回家发个微信给我。”
　　夏天晴：“好。”
　　……
　　江堰这一觉，从清晨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时，眼睛都是肿的，就着微弱的光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一个白天就被他这么睡过去了。
　　起床时，头也是昏沉的。
　　江堰到厨房里找了杯水喝，等顺过气，才觉得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尚欣打来的。
　　江堰又倒了杯水，喝了一半，把电话拨了回去。
　　这个时间，尚欣应该已经下班。
　　电话很快接通了。
　　尚欣上来就说：“我白天是不是打搅你休息了？听说你们的方案过了，这次大获成功。恭喜啊。”
　　江堰打了个哈欠，走到窗边，在落地窗前的长毛地毯上盘腿坐下，看着楼下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嘴里应着。
　　“一个礼拜零三天，总算折腾完了，这次闹得我差点背过去，我还年轻，不想因为一个项目把自己的小命玩进去。”
　　尚欣以为江堰在开玩笑，笑道：“这次的事要是换其他建筑，估计也就放弃了。你的才华我一向很看好，而且临危不乱，等项目做出来，历城建筑业都会知道你，到时候会有接不完的项目任由你挑。”
　　江堰抬起眼皮，他的眼睛睡肿了，已经从正常的双眼皮变成了大双，眼皮上有一道深深的褶子。
　　他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讥诮的勾起唇角，对尚欣的夸奖吹捧并不感冒。
　　江堰：“姐。”
　　尚欣一顿：“怎么？”
　　江堰慢悠悠道：“我现在叫你一声姐，是因为你这段时间的关照。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以后再有类似的事，请不要把我搀合进去。”
　　尚欣那边沉默了。
　　她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次的事瞒不过江堰。
　　他脑子转一转，就知道谁是内鬼。
　　当然，她也不会在此时装傻，根本没有意义。
　　尚欣：“很抱歉，牵累了你。”
　　安静了两秒。
　　江堰的声音不阴不阳的传过来：“孙构和你的恩怨，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们都是外人，没资格参与。孙构利用项目打击你、陆明洋和夏天晴，你就利用这件事，让大家都知道是孙构在搞鬼。你这手段，的确是高，只不过别无端牵扯进来，我真有点不爽，希望不要有下次。”
　　话落，江堰也懒得听尚欣解释，很快便切断通话。
　　玻璃窗前的影子，跟着打了个大哈欠。
　　他单手撑着头，手肘架在膝盖上，歪着脑袋，刷开微信。
　　一整天了，夏天晴没有发来一条微信。
　　连简单的“恭喜”二字都没有。
　　江堰眯了眯眼，肚子也跟着发出一阵抗议声。
　　可他就是想不动弹，连外卖都懒得叫。
　　半晌过去，他在微信上敲了三个字。
　　“我胃疼。”
　　信息发出，他才笑了。
　　盯着聊天窗口，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
　　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比天上的星光还要亮眼。
　　……
　　另一边，会所里。
　　尚欣皱着眉扣下手机，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她的心情有点糟糕，一来是因为孙构玩的这手不仅狠，而且太明显，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几个，孙悟空蹦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二来也是因为江堰刚才那几句“警告”。
　　江堰虽然声音带笑，但那威胁是实打实的。
　　他背后的宇青集团，也是尚欣不能得罪的。
　　其实这次的事，尚欣原本也犹豫过要不要制止赵铭。
　　或者干脆告诉赵铭，说她一直都知道他从手机里偷消息的事，以前她可以不计较，但这次的项目牵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要太过分。
　　可是尚欣转念权衡了一番利弊，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装傻。
　　起码现阶段，她还不能打草惊蛇。
　　她得让孙构继续赢，让孙构以为她仍在操纵范围内。
　　而且，她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孙构能在刚才泄露的图纸上，做出什么样的文章。
　　以及，要是借这次机会，让孙构不小心得罪了江堰，那么将来江堰会不会报复呢，孙构会不会倒大霉呢？
　　呵……
　　这一切，她都好奇极了。
　　尚欣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待了片刻，吸了两支烟，喝了半杯酒。
　　直到会所经理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了，是个生面孔，长相不错，身材也算结实，就是眼神和言行举止过于青涩了些。
　　会所经理也是个会看人脸色，会听弦外之音的聪明人。
　　方才尚欣一进会所，便交代他不用找赵铭过来，还问他有没有新人。
　　经理一听，心里就有数了，转头就找了个最新的过来，都没跟赵铭打招呼。
　　年轻男人很快坐到尚欣身边。
　　但他不善言辞，笑容也有点勉强，不过就是点烟、倒酒，不会来事儿。
　　很快，尚欣就瞧着厌烦，给他塞了笔钱，让他出去了。
　　又过了片刻，赵铭进来了。
　　他关上门，一坐下来就搂住尚欣的肩膀，语气亲昵：“来了多久了，怎么也没叫我。”
　　显然，赵铭知道她换人的事。
　　尚欣刚吸了口烟，一转头，呼在赵铭脸上。
　　赵铭暗暗呛了一下，忍住了。
　　烟雾中，尚欣笑着说：“以后你不用来招呼了，我也不会再叫你。”
　　赵铭愣住了。
　　他的脑子有点懵，空白了一瞬，消化着她话里的意思。
　　直到尚欣推开他的手臂，赵铭才问：“你要跟我分？为什么，怕人说闲话？”
　　说闲话？
　　她在乎过么？
　　如果是，她当年就不会选择嫁给孙构了。
　　尚欣反问：“你觉得呢？”
　　赵铭越发不懂：“那是……”
　　尚欣：“我和你根本没在一起过，谈不上那个‘分’字。”
　　赵铭：“……”
　　也就是说，尚欣只是知会他一声而已。
　　尚欣话落，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说：“待会儿你出去，让经理换个人过来，刚才那个不行。”
　　赵铭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尚欣的手：“可是会所里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你突然说要结束，总得给我个理由……”
　　尚欣扬了下眉，缓缓抽手，问：“你和其他女人也要过理由么？”
　　赵铭一噎，没话了。
　　尚欣：“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客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不找你了，自然会有其他惦记你的新客，以你的颜值、手段，根本不用担心饭碗。如果你实在觉得尴尬，我可以为你介绍下家，历城又不是只有一家会所。”
　　赵铭彻底没词了，只是脸色发白的瞪着尚欣。
　　原本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不，也不能说是翻脸。
　　尚欣一直是微笑着的，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好说话。
　　再反观尚欣，只是淡淡笑着，没什么情绪起伏。
　　其实她原本可以给赵铭一个“痛快”的，让他知道错在哪里，尤其看他一副哀莫到极致的可怜相，真是像极了丧家之犬。
　　只是话到嘴边，尚欣又改了主意。
　　这半年来，赵铭拿着她给的出场费，又拿着孙构那边买消息的钱，一边上着她的床，一边帮她的前夫监视她有没有搞小动作，看她是不是野心膨胀，想造反。
　　两头拿好处，他也吃得太撑了点。
　　要不是看他长得还不错，有眼力见，会来事儿，她早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可好，这段关系结束的云里雾里，就等他冷静下来，自己去编一个借口告诉孙构吧。
　　至于孙构怎么怪罪，她才懒得管。
　　思及此，尚欣抬手轻轻拍了下赵铭的脸，虚情假意的说：“放心吧，咱们的事，外人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也不会有人看你的笑话。所有人都只会关心自己的人生，旁人的事不会放在眼里。”
　　这之后，尚欣又和声细语的“安慰”了几句。
　　直到把赵铭哄得离开。
　　门板合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耷拉下来。
　　尚欣走到窗边，开了一道缝。
　　吸了两口，呼出。
　　烟雾被风卷走，飞向远方，很快就散开了。
　　……
　　夏天晴早上买的胃药、喉糖和蜂蜜还装在包里，她刚下出租车，就接到江堰的微信。
　　她看了一眼，没有回。
　　等坐电梯上了楼，直接来到江堰家门口。
　　按了两下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
　　脸色憔悴，且有些不修边幅的江堰，出现在门里。
　　他屋里黑压压的，只有一点光亮。
　　挺拔的身躯依靠着内门框，一手搁在胃上，浓眉皱着，嗓音低沉沙哑：“你再不来，我要叫救护车了。”
　　夏天晴一怔，没想到江堰的情况比她想的严重。
　　“你吃饭了么？”
　　江堰：“没胃口吃。”
　　江堰撂下话，就转身走向沙发。
　　夏天晴跟着进屋，关上门，在门边找到灯的开关。
　　但她只开了开放式厨房这边的一盏小灯。
　　江堰蜷缩在沙发上，身体缓缓起伏。
　　夏天晴很快进厨房洗了个手，从冰箱里找出鸡蛋和西红柿，还有一包挂面。
　　西红柿鸡蛋汤面做的很快，也好消化，不到十五分钟就可以吃了。
　　香味飘出来。
　　窝在沙发上装死的某人，也跟着动了动，非常吃力的坐起来，头发蓬乱的翘着，一脸的睡眼惺忪。
　　夏天晴把面端到他跟前，递上筷子和汤勺，说：“先吃面，吃完了吃药，好好睡一觉，要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江堰撇了下嘴，接过筷子，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吃着面，热气蒙了他一脸。
　　夏天晴就坐在那儿看着，见他身上的居家服皱巴巴的，显然睡醒之后还没换过，人也有些颓废。
　　她又折回厨房，做了一壶热水，倒了一杯端到茶几上，又从包里拿出装胃药和喉糖的小塑料袋。
　　江堰已经吃了半碗面，撩起眼皮一看，是他常吃的那个牌子。
　　夏天晴从瓶子里取药的时候，江堰也从塑料袋里捡出一张购物小票，就着光线眯眼一看，勾唇笑了。
　　“这药你早上买的。”
　　“嗯。”夏天晴应道：“猜到你要闹胃病，正好公司楼下就有个药房，他们家就卖这个牌子。”
　　江堰喝了口汤，舌尖舔了舔唇角，因为吃了热汤面，嘴唇比刚才红润得多。
　　“你这么关心我，要是让你男朋友知道了，肯定要误会。”
　　夏天晴扫了他一眼，将两颗药放在碗边，说：“你要是怕我被误会，就不要给我发那种微信。”
　　江堰扯了下唇角，轻嘲：“多误会几次才好呢。”
　　夏天晴没接茬儿，等他吃完面，拿走碗筷到厨房里快速洗出来。
　　擦完手再回来一看，桌上的药已经不见了。
　　江堰端着水杯，正小口的喝着热水。
　　夏天晴拿起自己的包，说：“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谁知刚要转身，江堰忽然飘来这样一句：“我还以为，会和小男生交往的女人，是不会看上老男人的。”
　　夏天晴一愣，诧异的看向他。
　　几个意思？
　　江堰放下杯子，抬头时缓慢的眨了下眼，无辜且无害：“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比我大三岁，陆明洋比你大两岁，那他就是比我大五岁，算是老男人吧。”
　　夏天晴顿觉好笑：“你对‘老’字是这么定义的？那再过两年，我也是老女人了。”
　　江堰“啧”了一声，挑眉道：“你和他怎么能比，他长得着急，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都奔四了。”
　　这话绝对是实打实的侮辱。
　　陆明洋是看上去成熟些，但绝对不是显“老”的那种。
　　夏天晴问：“所以呢？”
　　江堰：“所以，这个比我大五岁的家伙，到底好在哪里？”
　　夏天晴斜睨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倏地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中绽放，看迷了他的眼。
　　下一秒，就听到夏天晴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江堰一怔：“谁？”
　　夏天晴：“陆明洋。”
　　江堰：“……”
　　这都哪儿跟哪儿？
　　夏天晴：“要不然，你干嘛每次见到我，不到三句就问起他。”
　　江堰：“……”
　　夏天晴：“而且一说到‘你男朋友’这四个字，你就阴阳怪气。是不是想让我让位，成全你？”
　　江堰：“…………”
　　一瞬间，江堰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是厚脸皮的事，一定是他占上风，毕竟夏天晴脸皮薄，抹不开面，总是吃他的亏。
　　可是但凡要把她惹急了，她忽然发起反击，那他只有被噎的份。
　　夏天晴反击成功，又扫了江堰一眼，那上扬的眼尾轻描淡写的掠过他，就像是胜利者轻蔑的一瞥，却刚好在他心头划过，泛出一圈圈涟漪。
　　夏天晴微扬下巴，转身就往门口走。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门把，身后就突然袭上一股存在感。
　　江堰的行动力快的惊人。
　　下一秒，她就被掉了个儿，背脊顶住门板。
　　黑影落下。
　　唇角滑过一抹温热，很轻。
　　夏天晴：“……”
　　她倒吸了口气。
　　江堰却十分知道分寸，只小小的偷一个吻，并不贪心。
　　他低头瞅着她，还笑问：“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还不知道么？”
　　夏天晴一时只觉得被亲过的唇角温度滚烫，阵阵发麻，背脊就像是过电一样，心里更是扑通扑通的。
　　半晌过去。
　　气氛暧昧且低迷。
　　江堰瞅着，瞅着，又要低头。
　　夏天晴已经醒过闷儿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手，朝他的脸招呼。
　　“啪”的一声，很小声，很清脆，就拍在他的唇角旁。
　　但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巴掌，最多也就是一个警告。
　　江堰先是一怔，随即“后知后觉的”跟着歪头，还低叫了一声。
　　“哎！”
　　夏天晴瞪着他。
　　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打一下够么，要不要再来一下？”
　　这要是换做前几天，夏天晴肯定会觉得羞愤，毕竟她要一心保持距离，要做“普通朋友”、“好同事”，但某人偏要阳奉阴违，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小动作一套套的。
　　之前有很多事，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也的确是她太纠结了。
　　纠结之余，她又不能改变什么，最后为难的只是自己。
　　可眼下，她很多事都想开了。
　　既然纠结无用，倒不如放开自己。
　　别人想要如何，她管不了，她唯独能管好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而且，她不想再绷着了。
　　她得让自己放松、开心。
　　就算有人惹她，只要她能做到反击，那人也别想好过。
　　对付别人，她可能还嫩。
　　但对某人，她还是知道怎么应付的。
　　夏天晴的心思过了一遍，没露声色。
　　江堰对此自然毫不知情，他单手搁在门板上，正准备再逗她几句。
　　下一秒，就见夏天晴缓慢的吸了口气，随即抬起双手，轻轻贴住他的胸膛。
　　江堰一顿，有些不能置信。
　　低头看去，那双手跟着他的呼吸节奏上下起伏，掌心贴服的那块儿就像是被烫了一下，酥酥的。
　　直到那双细白的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身体推开。
　　他弯起桃花眼，薄唇动了动，刚要说话，不防，却听到夏天晴问了这样一句。
　　“你是不是一天没洗澡了？”
　　她还皱了皱鼻子，眼里划过一丝嫌弃。
　　江堰愣了愣，下意识揪住身上的居家服，拉到鼻子下。
　　英俊的脸上跟着流露出一丝不置信。
　　嗯？明明很香啊。
　　夏天晴却评价道：“一股臭男人味儿。”
　　话落，她就拉开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_→我觉得这章信息量还是很大的嘛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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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40
　　Chapter 40
　　一个礼拜转瞬即逝。
　　这几天江堰越发觉得奇怪，夏天晴好像对他的骚扰和撩闲不再东躲西藏了, 偶尔还会跟他过过招。
　　一开始, 江堰以为是自己错觉, 想着她是个内向的人, 只是故作胆大, 口不应心。
　　但几次之后，夏天晴已经可以神色如常的跟他走在一起。
　　就算在电梯前偶遇，旁边还有别的同事, 他和她搭话，她还会谈笑风生。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 人本身就爱出汗，经过上次被夏天晴评价为“臭男人”之后, 江堰洗澡越来越勤，早一次, 晚一次, 都快洗秃噜皮了。
　　这天早上，江堰又一次“偶遇”夏天晴。
　　不过不是在办公大楼的电梯前, 而是“刚好”两人同时出门上班。
　　夏天晴关上门, 一转身就对上江堰。
　　江堰似是有些诧异，扫了她一眼，便率先往电梯走：“呦，早啊。”
　　夏天晴跟着进了电梯，像往常一样点开叫车软件, 开始搜索附近车辆。
　　从家里走到小区外需要几分钟时间。
　　她一般都不会等车来了再往外走，反而会趁着走出去的功夫叫车，这样更节省时间。
　　只不过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妙，夏天晴叫了三轮，还加了一点小费，都没人接单，而她又不喜欢和人拼车。
　　电梯来到一楼，夏天晴往外走。
　　江堰没有跟上来，转而到地下取车。
　　不到五分钟，两人又遇上了。
　　江堰已经将车从地库离开上来，经过已经来到小区大门口的夏天晴。
　　车窗摇下，露出那张戴着墨镜且淡笑的脸。
　　夏日的光有些晃眼，打在墨镜上，勾勒出男人坚毅的下颌，嘴唇红红的，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润唇膏，往那嘴唇上涂上一层，不咸不淡的问：“还没叫着车？”
　　夏天晴抬起一手遮挡着晃眼的光，皱着眉扫过江堰，以及他那个骚包扎眼的墨镜镜片上，自己的影子。
　　夏天晴又看了眼手机，抬脚走了几步，来到车前，拉开副驾驶座这边的门，直接坐了上来。
　　这波操作又自然又稳当。
　　江堰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这么赏脸啊？”
　　夏天晴系好安全带，说：“你不就希望我叫不着车么，现在你满意了。”
　　江堰将车子驶上大路。
　　夏天晴问：“这位师傅，包车什么价？你上回说是一半油钱？”
　　“我哪能真跟你要钱。”江堰扫过来一眼，懒懒道：“不过你就这么上了我的车，你就不怕哪天被你男朋友撞见？”
　　夏天晴“哦”了一声，没有要交底的意思，只看了眼窗外，说：“他撞不见。”
　　江堰：“嗯？”
　　夏天晴：“这个时间他一般还没起，就算起了，也是因为上午有会要开，没工夫过来。”
　　江堰：“……”
　　江堰微微拧着眉心，藏在墨镜后面的桃花眼不悦的眯了眯。
　　嘶，这话他怎么听着那不舒服呢？
　　“你倒是了解他的作息。”
　　一嘴的酸味儿。
　　夏天晴看过来一眼，说：“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了解了。还有，你能不能别一大清早就阴阳怪气的？”
　　江堰哼了一声，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那公司同事呢，你就不怕他们看见，不打算避嫌了？”
　　夏天晴说：“看见就看见吧，反正就算我不坐你的车，也有别的事被他们说。”
　　江堰慢悠悠道：“人言可畏啊，吐沫星子淹死人，这要是传出去，飘到你男朋友耳朵里，他……”
　　夏天晴没等他把后半句说完，便轻声打断：“他这人很大方，不会介意的。”
　　江堰：“……”
　　江堰惊讶的扫过来一眼，透过墨镜，看到夏天晴依然看着窗外，侧颜弧度姣好，唇角带笑，似乎心情不错，完全没有被他的挑拨影响到。
　　他心里啧啧称奇，只是还没想出原因，办公大楼很快就到了
　　……
　　到了地下车库，夏天晴率先下车，拿着包往前走，没有要等江堰的意思。
　　江堰晚了几步，但腿长，一会儿就能跟上她，索性也不着急，就在后面双手插袋的跟着，顺便欣赏心上人的背影。
　　个子虽然不够高挑，但也够了，小腿纤细，踩着高跟鞋有款有型。
　　他的眼睛缓缓往上瞄，略过臀部和腰，薄唇勾了勾，正准备箭步跟上。
　　这时，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女人。
　　“江先生！”
　　江堰吓了一跳，长腿顿住，下意识往旁边躲。
　　将墨镜摘下一看，叫他的女人瞅着有点眼熟，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发大眼睛，还对他含羞带怯的笑着。
　　“江先生，昨天谢谢你帮我刷了那杯咖啡，正好现在遇到了，我把钱还给你吧。”
　　这番动静也引起了前面夏天晴的主意，她侧过身，驻足看了几眼。
　　只见江堰顺手将墨镜腿别到衬衫领口，浓眉皱了皱，有些勾人的桃花眼此时露出一点疑惑，瞅着女人仿佛在回忆什么。
　　随即他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恍然，好像想起来了，薄唇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夏天晴没听清，但隐约可辨，应该是“是你啊”。
　　哦，认识的？
　　再看那年轻女人，脸颊泛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脸的期待，随即将攥在手里的手机点亮，按了几下。
　　江堰垂下眉眼，倒是神色如常，拿出手机也点了两下，将屏幕朝上。
　　女人用手机对着他的扫了一个码，随即笑开来，又说了两句什么。
　　江堰也扯着唇角笑了，将手机收进裤袋，抬脚往夏天晴的方向走。
　　女人和他走成并排，有说有笑的。
　　夏天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转身走到电梯间。
　　地下车库排队的人不多，她刚好是第一个。
　　很快又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排在她后面。
　　然后便听到那女人的笑声。
　　电梯来时，江堰和女人刚好来到跟前。
　　夏天晴率先进去，站在角落。
　　女人和江堰就一起当门神，站在靠近门口的右边。
　　一楼到了，十几个人鱼贯而入。
　　夏天晴眼皮微微抬起，就见到那女人朝江堰的方向挤了一下，两人的身体挨的很近，胳膊贴上。
　　她只看了一眼，又落下，拿出手机查邮件。
　　电梯走走停停，到十五楼时，女人下了电梯。
　　临走之前，她跟江堰还说了一句“拜拜”。
　　江堰淡淡一笑。
　　电梯门关上，江堰侧头向后扫了一眼。
　　夏天晴向前走了两步，等十六楼一到，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江堰跟着她，没两步就追上来，散漫的落下一句：“刚才那小姑娘我不认识，就是昨天帮过她的忙，她谢谢我。”
　　夏天晴目不斜视，边走边应：“助人为乐，雷锋精神。”
　　江堰掀起眼帘，笑了：“觉得扎眼？那我以后不搭理她，当她空气。”
　　夏天晴用余光略过他，忽然说：“她也是个建筑。”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结构部门口。
　　江堰一怔：“什么？”
　　夏天晴站住脚，笑了笑：“她上班的公司就在十五楼，和你一样都是建筑，你们认识一下也好，切磋切磋专业，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江堰撩起眉梢，品了品这话：“哦，这样啊。我会记住的，谢谢夏工教导。”
　　夏天晴转身进了部门。
　　……
　　中午之前，邵圳城交了图。
　　夏天晴扫了一遍，基本没有问题，通知他下午就可以走流程盖章出图。
　　邵圳城心里大喜，松了口气，转头就说要请夏天晴吃饭。
　　夏天晴本想婉拒，再一看时间，正好是午休，便说：“不用请我，各付各的，一起去吧。”
　　邵圳城没有异议，反正他也是要买饭的。
　　两人一同下了电梯，到七楼的餐饮区。
　　这个时间，大批上班族都在外出觅食，餐饮区早已人山人海。
　　邵圳城走在前面，夏天晴跟在后面，两人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位子。
　　夏天晴留下看座位，将饭卡交给邵圳城，让他看着买。
　　邵圳城拿着两张饭卡走了半圈，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就在小群里问了一嘴：“我说，有谁跟夏工一块吃过饭啊，知道她有什么忌口没？”
　　小群里有人回：“你要干嘛，请客啊？见者有份吗？”
　　有人揶揄：“要是有份，你真去啊？”
　　“不敢不敢，我怕消化不良。”
　　邵圳城没搭理他们，又问了一遍。
　　直到何萌回道：“没和夏工同桌过，咱们两个部门每次聚餐，夏工都是和李工一起。我有一次看到，她盘子里好像素菜比较多。哎，反正你躲开香菜、辣椒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出大错的。”
　　邵圳城忙说：“好，谢谢！”
　　邵圳城精挑细选了半天，总算买好两碗牛肉面，配上两屉小蒸笼的主食，和两碟素菜。
　　他端着托盘折回来放下，才发现餐具少了一份，又转头去拿。
　　趁着这个时间，夏天晴将面和菜一样一样的端出来摆好。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邵圳城回来。
　　夏天晴便四处看了一圈，随即在卖果汁的店铺前看到他。
　　邵圳城手里拿着餐具，面前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女人似乎要将一杯咖啡递给他，邵圳城摆手说不用，但女人很坚持，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邵圳城将咖啡接过来。
　　接着两人都拿出手机，一边躲避着经过的人群，一边勉强的交换了微信。
　　夏天晴望见这一幕，单手托着腮，眉梢跟着撩起，先是诧异，转而就觉得有趣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女人就是早上和江堰在地下车库偶遇的那个？
　　不会儿，邵圳城回来了。
　　他一坐下，就说：“抱歉，夏工，让你一直等我，快，吃吧！”
　　他将咖啡递到夏天晴面前，说：“这有杯咖啡，给你喝。”
　　夏天晴扫了一眼咖啡，淡淡笑道：“我刚才看见了，给你咖啡的女孩是谁啊？”
　　邵圳城有点脸红，抓了抓耳朵，小声说：“就是咱们楼下那个事务所的一个女建筑，叫贾小优。楼上楼下的遇见过几次，打过招呼，就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说话。昨天我看她买咖啡的时候手机信号不行，刷不过去，就帮她付了。我也说了不用还，但她都买好了，就……”
　　邵圳城把原委讲了一遍，夏天晴这才恍然大悟。
　　她回想了一下早上，仿佛也是差不多的内容，虽然她当时听不太清那贾小优和江堰的对话，但看肢体语言也□□不离十。
　　夏天晴默默吃了两口面，心里有了数，却不点破。
　　又看了邵圳城两眼，见他还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排大队热成这样的，还是因为有小姑娘示好激动的。
　　一顿饭吃的不紧不慢。
　　邵圳城起初还不知道聊什么，后来聊起了行业和专业，话匣子打开了，收都收不住。
　　“哎，其实我一直找机会跟你学习，就是每次都抹不开面……我在原来那个公司，本来还有机会上陆经理的一个项目，结果后来分给部门里更资深的前辈了……”
　　夏天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发现邵圳城除了平时脾气火爆一点，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他虽然心直口快，但这种人心眼一般都不会太坏，脾气说来就来，倒不会藏着掖着玩阴谋。
　　而且专业也不错，上次和何萌良性沟通后，图很快就配合出来了。
　　还有，小群里每次聊八卦，邵圳城都是话比较少的，偶尔会搭两句碴儿，却不人云亦云。
　　总归一句话，小群里每次聊得起劲儿的，都是绩效吊车尾的那几个。
　　夏天晴问：“你说的陆经理是陆明洋？”
　　邵圳城：“对啊，他抓的项目听说都挺不错的。”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的确都不差。
　　夏天晴：“下回有机会，我让你试试。”
　　邵圳城一愣，随即喜上眉梢：“真的？谢谢夏工！”
　　“先不用谢，机会也要碰上才行。”
　　夏天晴话锋一转，忽然说：“不过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经过这次你和何萌的事，咱们也接触了几次。到时候如果我让你上他的项目，你不怕会被说闲话么？”
　　邵圳城顿了两秒，这才明白夏天晴的指向：“呃，夏工，原来你都知道？”
　　夏天晴笑了一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邵圳城尴尬的搓了搓手，小声说：“其实大家也是不了解你，有时候嘴碎带一带话题，其他人跟着聊几句，也没别的意思。主要还是因为，你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陆经理也是年轻有为，你们的事就难免会让人好奇……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嫉妒。”
　　好奇？嫉妒？
　　“放心，我没往心里去。”夏天晴笑着带过。
　　一抬眼，就看到贾小优从前面走过，又一次去了饮料店，买了一杯咖啡。
　　贾小优不认识夏天晴，也没有注意到邵圳城，买完咖啡就走了。
　　夏天晴也没多想。
　　……
　　饭后，夏天晴和邵圳城又闲聊了十几分钟，这才一起回到公司。
　　她手里的咖啡也喝的差不多了，脚下一转，打算先去茶水间把一次性纸杯扔掉。
　　谁知刚进去，就遇到江堰。
　　江堰站在水池前，手里拿着一个纸杯，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纸杯的盖子打开了，他将里面的咖啡倒出来，随即将空纸杯扔到垃圾桶里。
　　他再一转头，掀起眼帘，对上夏天晴的目光。
　　江堰：“吃完饭了？”
　　夏天晴走上前，将纸杯也扔进垃圾箱，两个一模一样的滚到一起。
　　江堰垂眼扫过，说：“这家的咖啡真难喝，亏你能喝完。”
　　“我这杯是别人给的。”
　　话落，夏天晴又补了一句：“难喝你还买？”
　　江堰：“哦，我这杯也是别人给的。”
　　别人给的？
　　夏天晴有些后知后觉，又低头看了看那两个纸杯。
　　哦，果然……这个贾小优是个“惯犯”，广撒网，重点培养，而且连套路都懒得换，原汁原味的套用在不同的男人身上。
　　随即她抬眼又扫过江堰，眼神都变了。
　　唉，男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凌晨的时候，收藏一下子抽走小三百，像是我这种小冷文，突然掉这么多，小心脏咯噔咯噔的……
　　后来问了编辑才知道，系统抽了，那几天的收藏白长了。
　　真是，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
　　大家没事的时候检查一下自己收藏夹，看看有没有想追的，或者正在追的文，悄咪咪没了？
　　红包继续~
　　……


第41章 Chapter 41
　　Chapter 41
　　贾小优带来的小插曲, 并没有在夏天晴心里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接下来数日, 正是她最忙的时候。
　　江堰的图一张一张的出, 她的结构计算也得跟上。
　　江堰每改一处，但凡涉及到荷载和柱子, 她就得重新算一次。
　　这次的项目因为出的急, 改动多，造型比大多数住宅区来说都相对破格, 设计和结构难度自然也大。
　　而且陆明洋似乎要跟它死磕上了, 一定要精益求精。
　　这天下午, 夏天晴正在算荷载, 江堰开QQ小窗敲了一下，问：“这根柱子, 你男朋友说要拿掉，你觉得有难度么？”
　　夏天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主框架上的柱子，不能拿掉。”
　　江堰好一会儿没吱声。
　　过了很久, 又冒出来，说：“因为你一句话，我和你男朋友撕起来了，你自己看吧。”
　　这话说完，江堰就把截图甩过来。
　　……
　　陆明洋：“这面墙有根柱子有点凸出，影响美观，最好拿掉。”
　　江堰：“这根不能拿掉, 只能改。这样，我把墙体稍微改一下，让这根柱子变成暗柱子，放在墙体里面，保证看不出来。”
　　简单地说，就是把柱子藏起来。
　　陆明洋问：“勉强吧，还有没有更优的方案？”
　　江堰没回，就甩给他一个手绘的草图，有些潦草，但大致可以看出效果。
　　两人又扯皮半天，陆明洋那边终于同意了。
　　……
　　等夏天晴看完对话截图，江堰这边说：“你看，我撕赢了，给你省了不少事。不过你男朋友不太高兴。”
　　夏天晴这才琢磨过味儿，江堰是来邀功的。
　　其实江堰一开始就知道主框架柱子不能拿掉，还故意来问，得了她的话，就拿鸡毛当令箭，跑去跟陆明洋开撕。
　　他也知道陆明洋是个会在专业上讲点道理的人，所以这么撕一定能赢，等赢回来再告诉她原委。
　　琢磨过味儿的夏天晴，眼皮子跟着跳了两下，不想搭理他。
　　不会儿，江堰又蹦出来一句：“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特委屈，心疼他？要不，我去告诉他，其实拿掉柱子也没事，你完全可以配合，毕竟你是最专业的。”
　　夏天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快速打了这样一句：“你好好改你的图，不要没事找事，耽误工期又是结构背锅！”
　　可是这话没有发出。
　　夏天晴盯着它看了半晌，又快速删掉了，然后过了一下脑子，重新写了一段。
　　“结构和建筑，低级的合作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涉，明明可以为对方考虑，也懒得去想，欠缺沟通，结果就是拖慢项目的进度。好一点的合作关系，就是像邵圳城和何萌现在那样，彼此了解，互相补充，多为对方想几个解决方案。在这个项目上，建筑和结构才是一体的，所以请你继续保持这样和甲方爸爸的沟通方式，我在技术上也一定会鼎力支持。”
　　江堰那边一看这番话，慢悠悠乐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夏天晴有多口不应心，这一定是那双纤纤玉手一定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出来的，八成早就咬牙切齿了。
　　江堰勾着笑，回了这样一句：“当然，咱们一定是一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夏天晴直接关掉窗口。
　　……
　　到了下午，小群里又开始吐槽模式。
　　只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夏天晴，而是一个所里新接的项目。
　　甲方爸爸挺有钱，却是个十足的土鳖，一点不知道按规矩办事，不按照顺序报批、报建、审图。
　　这边，所里的建筑和结构吭哧、吭哧出了图。
　　图还没送审呢，甲方爸爸都开始打桩了……
　　建筑和结构一听这事，汗都下来了，万一要是审核的时候发现图有错漏，打回来修改怎么办？
　　群里的其他建筑说：“那还能咋办，现在就期盼着别出什么大错，修图还好说，万一是重做……”
　　这话刚落，项目的建筑和结构就一起蹦出来要揍他。
　　“你闭嘴！”
　　“危险发言，你给我收回！”
　　类似以上的小日常，在这个行业每天都在发生。
　　闲来无事的时候，夏天晴偶尔会在小群里看上几眼。
　　最近公司里平静的不像话，除了这些上下游的日常撕逼，其他事情上都无波无澜。
　　偶尔静下来，夏天晴还会回想一下漏图的事、
　　她这阵子没有和陆明洋联系，也不知道他和竞争对手斗法到什么阶段了。
　　其实说穿了，也就是看哪边的图纸先出来，成品谁更出色。
　　只不过艺术这东西没有固定标准，各花入个眼，所以到最后，还得看哪边的甲方更会吹嘘。
　　至于尚欣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自从上次夏天晴和尚欣“试探”过一番，两人的关系已渐渐疏远。
　　尚欣连着出了两次差，时间都不短，两次中间休息还不到一天，转头就又上了飞机。
　　夏天晴只在公司走廊里见过尚欣一面，只是打了个招呼。
　　私下里，两人的微信也几乎没了。
　　除了必须要汇报的工作，夏天晴基本不会点开尚欣的聊天窗口。
　　要说生活里唯一有明显变化的，大概就是夏天晴每天搭江堰的车了。
　　只是一上车，夏天晴聊的就是工作，要么就不说话。
　　江堰一张嘴就是撩闲，听到工作就插科打诨的绕开。
　　……
　　这天傍晚下班，部门里的人陆续回家。
　　夏天晴加了会儿班，又是最后一个。
　　她正准备走，就接到邵圳城的微信。
　　点开一看，是这样一句：“夏工，我想请教一下，你说买什么样的礼物送女朋友合适呢，就是刚开始交往的那种，还不太熟悉喜好。”
　　夏天晴一愣，脑海中跟着就浮现出一个有点模糊的年轻女人，就是前阵子用“咖啡攻略”的贾小优。
　　她回道：“那要看是什么样性格的女孩子了，平时化妆么，穿着什么风格，是胖是瘦，最近有没有关注的产品。”
　　邵圳城跟着形容了一番，说是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妹子，是同行。
　　夏天晴跟着不经意的说：“哦，我有点印象，是不是十五楼那个。”
　　邵圳城立刻发了一个“嘘”的小表情，说：“我俩刚开始，你可一定要先帮我保密啊……”
　　夏天晴笑了一下，很快回了几个选项给他。
　　刚回完，就见到江堰已经来到结构部门口，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正在讲电话。
　　夏天晴拿起包走出去。
　　就听江堰，语调慵懒的跟电话里的人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女人怎么都这么唠叨？”
　　夏天晴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见他目不斜视，唇角带笑，长腿迈开不紧不慢的往电梯方向走。
　　等进了电梯，江堰语气无奈却又带点温柔的说：“我进电梯了，先不说了，嗯，周末回。”
　　电话挂断，他随手放进兜里。
　　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我姐。”
　　夏天晴一怔：“什么？”
　　江堰转头，弯着一双桃花眼，瞅她：“刚才电话里的人，是我姐。”
　　“哦。”夏天晴应了一声，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有个姐姐？亲姐？”
　　江堰：“嗯。”
　　夏天晴：“好像没听你说过，我以为你是独生子女。”
　　电梯来到地下车库。
　　江堰落下一句：“同父异母的姐姐。”
　　夏天晴顿了顿，随即跟上，忽然不知道怎么问，该不该问了。
　　她这才回想起来，她好像对他的家庭关系知道的不多。
　　就算当初最甜蜜的时候，也只是知道他父亲很早过世，那时他还没出生，母亲在距离历城很近的江城。
　　……
　　两人上了车，车子开上大路。
　　江堰忽然说：“我这个姐姐大我很多岁，很照顾我，像是我半个老妈。最近一直在催着我，先在历城找个女朋友，把心定下来。不过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多留在历城，想找个女人拴住我。这周末叫我回去吃饭，八成是要给我做思想工作。”
　　夏天晴半晌没吭声，只是扫向后照镜里。
　　刚好江堰也看过来，两人的眼睛在镜子里对了一秒。
　　夏天晴又把视线划开，看向窗外。
　　过了几秒，江堰轻叹一声：“你好歹给句话啊。”
　　夏天晴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她吸了口气，抬手拨了拨头发，问：“我该说什么？”
　　车子来到一个红绿灯前，停住。
　　江堰似笑非笑侧头，语气再自然不过：“你跟姓陆的什么时候分，我这还排着号呢。要是你俩打算结婚，就吭一声，我也就不等了。”
　　夏天晴一听，愣了，转瞬就有点傻眼。
　　这人说话怎么老三级跳啊？
　　刚才还在说他有个同父异母的老姐姐，催他周末回去谈交女朋友的事，怎么下一句就蹦到她和陆明洋分手的事情上了？
　　是，她和陆明洋是说清楚了，算是分了，但是也没必要告诉他吧。
　　谁啊他！
　　尽管夏天晴心里已经翻腾起来，面上却平静得很。
　　她抿了抿嘴唇，微笑着把问题扔回去：“我什么时候分手，跟谁结婚，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周末也赶不及了。你就回去接受思想工作吧，别把你的正事耽误了。”
　　这一套套的，十分的虚情假意，识大体。
　　嘿！
　　听得江堰那叫一个别扭。
　　前面还问有什么关系，后面又来一句“就算有”。
　　江堰倏尔一笑，眼光像是带着小钩子：“你要是赶在周末前给个准话，我就直接告诉我老姐这个好消息了，让她也放心。”
　　夏天晴看了他一眼，没应，转而又看向窗外。
　　她坐的笔直，面容姣好。
　　江堰瞅着，心里像是有小爪子在挠他。
　　“你要是老这么端着，我也不能老跟你这儿耗时间，大好青春，我也不能虚度，我可骑驴找马了啊。”
　　夏天晴听了，皱了皱眉头，横过来一眼。
　　她下颌绷紧了，本想啐他一句“谁是驴”，可话到嘴边，最终就只变成了一个眼刀。
　　江堰勾唇一笑，拿出手机给她看一个微信聊天窗口，说：“看见没，就这妹子，比我小一点，就在咱们事务所楼下，也是个建筑，追我一个多礼拜了。你们还见过，你还跟我说，多认识一下也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看，我可都听你的，备胎都找好了。”
　　江堰边说边在打字栏那里写了这样几个字：“我喜欢你，你呢？”
　　只是没有发出。
　　他将手机递到夏天晴面前，手臂就搭在方向盘上，倾身向她，语气低沉，还带着一点诱哄。
　　“要不，你替我做个决定，要是嫌弃我，你就点个发送。我保证知情识趣。”
　　这人真是……
　　夏天晴躲都躲不开，转头瞪住他。
　　她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还带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小欢喜，可她不想露出来，要是稍微笑一下，他指不定多得意，当场就要蹬鼻子上脸。
　　夏天晴暗暗吸了口气，却避无可避的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
　　不知怎的，这几天看江堰越看越顺眼，好像比之前更清爽，更迷人了一点。
　　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笑，定定的落在她脸上，里面写满了企图心，丝毫不加掩饰，要不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这种眼神就是公然耍流氓。
　　夏天晴故作镇定，又用余光瞄了一下路口的红绿灯，见红灯就要结束了。
　　这时，有一对小情侣急忙奔出路口，手拉着手要抓住最后几秒。
　　夏天晴神情恍然，认出两人，忽然说：“咦，那不是你的备胎么？”
　　江堰原本还在欣赏眼前的风景，但见夏天晴神采流转，顾盼生姿，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原本还剜了他一眼，他心里跟着飘了飘，脑补着她第一句会说什么，是埋怨，还是矫情。
　　谁知，却听到这样一句。
　　江堰一顿，顺着看过去，刚好就看到那对小情侣手拉手跑过马路。
　　男的邵圳城，女的贾小优。
　　同一时间，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哎呀，你俩到底谁是备胎呢？”
　　绿灯亮起。
　　“切。”江堰冷哼一声，将车子驶出斑马线，说：“只要我想，邵圳城不是对手。”
　　夏天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姑娘一脚踏两船，小邵应该还不知道。”
　　江堰看了她一眼，仿佛忘记了刚才的话题：“不是两船，就我知道的，起码四条船。”
　　夏天晴愣了。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江堰落下一句：“你不也是？”
　　夏天晴看向他。
　　江堰说：“你说，要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没有任何居心，他干嘛要跟她一个作息时间，还车接车送？这女人呢，要是对这男人没点意思，又何必坐他的车？”
　　“哦。”夏天晴说：“那明天起，我还是自己叫车吧。”
　　两秒的沉默。
　　江堰轻叹口气：“我不就随口一说，至于么。”
　　夏天晴没应。
　　江堰又扫了她一眼，忽然问：“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一个多礼拜怎么也没去约会？”
　　夏天晴皮笑肉不笑的接招：“你每改一处，我就得跟着算一下午，项目这么赶，正在打仗，哪还有功夫顾得上别的？”
　　江堰半晌没话。
　　直到车子开到小区地下车库，停稳。
　　车子熄了火。
　　夏天晴解开安全带的时候，江堰才再度开口：“有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就别说。
　　夏天晴暗暗翻了个白眼，问：“什么话？”
　　江堰笑容淡了些，语气也比刚才认真，难得正经的问：“你最近有换工作的打算么？”
　　夏天晴一顿，脸色也跟着平和下来，看着他，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直接回答。
　　随即反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事，想提醒我？”
　　江堰也不藏着掖着：“你觉不觉得，最近公司挺太平的，好像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夏天晴想了一下，点头：“觉得了。”
　　“大战前的宁静，往往就是如此，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江堰扯了下唇角，“之前漏图的事虽然没有直接导致项目黄掉，但不管怎么说，漏了就是漏了，这事儿早晚要有人追究。但现在却按而不发，你说是为什么？”
　　夏天晴垂下眼睛想了想，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自己。
　　其实这事她也不是没有思考过，毕竟此前这些年的职场生涯，她一直都是在不确定当中前行的。
　　人生就是如此，逆流而上，不进则退。
　　有时候稍微顺一点，她反倒还会觉得不适应，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要时常居安思危，否则一个浪打过来，就要措手不及了。
　　走进Live Life这个“舒适圈”，始终都是她的错觉。
　　也多亏了“立阳”的事当头一棒。
　　眼下，经过江堰一提醒，夏天晴转而又想起漏图这事的始末。
　　等这番深思熟虑落下，她抬起眼皮，对上江堰含笑的目光，说：“一直按而不发，那是因为要追究的人，还在这个项目上。没有拉完磨，还不能杀驴。”
　　正如夏天晴之前和尚欣“对峙”的一样，在这件事情里，陆明洋是不会漏图的，那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事务所也没资格追究甲方的责任。
　　而江堰呢，他是尚欣弄进所里的，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夏天晴不知道，但尚欣这么照顾江堰，怎么都不会刚把人弄进来就让他背锅。
　　自然，尚欣也不会检举自己。
　　所以，就只剩下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翻了一下作者专栏，前面连着写了两篇剧情向快节奏的文《顾先生》（商战）和《寄生谎言》（悬疑），说实话我也有点疲了，所以这篇放缓节奏，生活化一点，女主虽然有事业追求，但也有情感需求，所以一边职场一边也会有闲情谈恋爱。
　　《顾先生》的女主是典型的黑莲花，身边虎豹环伺，稍微走神都会被生吞活剥，首要解决“生存”问题，根本没闲情逸致谈正常的恋爱，就算和男主也是互相“算计”，斗智商之余培养出的感情。
　　《寄生谎言》的女主就更“原始”了，原汁原味的黑仙女，从配方到加工都是黑心的，她面临的问题更严重，一个闹不好就嗝屁了，还要解决最原始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去哪儿，在解决这些之前，她不可能有心思谈个甜甜的恋爱。
　　相比之下，《我没那么喜欢你》情感和择偶观上会和时下都市人更有共鸣，两个老司机的故事，都已经熟透了，除了身体上的取暖，主要是灵魂上的依偎和救赎，毕竟是两个艺术生嘛，要追求灵肉结合，→_→不过不建议洁癖党观赏。
　　好了，以上就是我不着痕迹的自我推文，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


第42章 Chapter 42
　　Chapter 42
　　夏天晴一路心事重重的上了楼。
　　电梯里, 江堰看了她好几眼,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夏天晴没理他, 只想着自己的事。
　　等两人到了十六楼，夏天晴拿出钥匙开门, 不防胳膊被他拉了一下。
　　夏天晴下意识将钥匙收起来, 侧身瞪他。
　　她可没忘上回江堰抢钥匙的事。
　　江堰见状，慢悠悠的笑道：“放心，不是想闹你，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事, 想告诉你。”
　　夏天晴“哦”了一声：“什么事？”
　　江堰问：“知不知道最近尚欣频繁出差是因为什么？”
　　夏天晴摇头。
　　她怎么会知道？
　　江堰忽然倾身, 靠的她很近，一脸的神秘兮兮：“融资。”
　　夏天晴刚要往后躲, 听到这话愣在原地, 一时只是直勾勾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双黑眸。
　　随即，她听到自己这样问：“Live Life需要融资？据我所知, 公司的资金链还算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断，而且目前也没有扩充的意思。”
　　江堰勾了下唇, 站直身体, 淡淡道：“要是等缺钱的时候再去融资, 只会被压低估值，公司决策者就会丧失话语权，处于被动位置。现在趁着Live Life势头正旺去融资, 反而更容易吸引投资人。万一过两年，行内大批裁员的事件再轮回来，像是Live Life这样的私企，只有手里掌握充足资金，才不至于断链、清算。所以，尚欣还算是有远见的。”
　　夏天晴认真地听着，转而问：“可是这么突然决定……你不觉得奇怪么？起码就我知道的，公司今年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就两个月前，她才听尚欣说过，对现在公司的管理和股权分配还算满意，短时间内不会动。
　　而且尚欣背后还有孙构，她如果要融资，孙构应该是首选，就算孙构不投资，他的人脉网络里也肯定有其他朋友愿意投。
　　尚欣何必舍近求远？
　　江堰：“凡事都可能会变。尤其是你们女人，明明前一刻还想着避嫌，下一刻没准就想开了。”
　　夏天晴没理他的插科打诨、含沙射影，只说：“凡事都可能会变，但是‘变’是需要理由和刺激的，她不可能突然做这个决定。”
　　江堰来了一句：“也许大姨妈来了？”
　　夏天晴立刻剜了他一眼，随即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想摆脱孙构？”
　　其实说穿了，尚欣现在还敬孙构几分，凡事都不敢驳他的面，除了孙构在历城建筑业的人脉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孙构是最早投资尚欣开事务所的人，他手里还握着一部分股权。
　　那么尚欣要摆脱孙构，要么就是把他的股权买走，要么就是拉拢其他投资，稀释孙构的股权。
　　如果是这样的话，尚欣的确要走的远一点，最好是离开历城，去拉孙构人脉网络以外的投资人进局。
　　“嗯，聪明。”江堰落下评语，转而就往自己的家门口走。
　　夏天晴看着他的背影，追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堰按了几下电子门锁，门开了，他迈开长腿进了屋。
　　转身时靠着门板，笑意慵懒的朝她挑了下眉：“你猜呢？”
　　门板合上。
　　夏天晴瞪着空气安静了几秒，只得转身开门进屋。
　　……
　　夏天晴进门后喝了杯水，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
　　电视里新闻频道在说什么，她也没注意听，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前阵子的决定，以及江堰今天的“忠告”。
　　尚欣是否要甩开孙构，自谋出路，这件事她最多也就是八卦一下，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
　　而她真正关心的是，等现在手里的项目完结，她是不是就要被清算了？
　　漏图的事如果一定要问责，瞄准的只会是她。
　　那么到时候她该怎么办，拿得出证据证明自己没做过么？
　　显然不能。
　　所以眼下就只剩下一条路——跳槽。
　　当然，要说是辞职也可以，跳槽只是最好的结果。
　　要是短时间内找不到下家，她也不能等着公司以“漏图”的事来辞退她。
　　这个黑锅她不背。
　　夏天晴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等到丰晓晖和萧雨晨前后脚进屋，她才醒过神，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八点多了。
　　夏天晴揉了揉太阳穴，说：“我都没注意时间，也没做饭，一直在想事情。”
　　丰晓晖说：“没事，我们也不饿，叫外卖吧。”
　　萧雨晨换了拖鞋就一屁股坐上沙发，揉着自己发酸的脚踝，说道：“我今天跑了一天现场，累死了……哎，你想什么呢，一脸苦恼的，工作的事？”
　　夏天晴笑了下，说：“嗯，等到这个月结束，我打算换个工作。”
　　萧雨晨一愣：“这么赶，来得及么？你投简历了么？”
　　夏天晴：“可能来不及，我还没想好下家，这个简历也不好投，不过就算找不到下家，等手头的项目结束，我也要走。”
　　夏天晴的话很快把丰晓晖也吸引过来。
　　三人先点了外卖，就坐到一块，丰晓晖和萧雨晨认认真真的听夏天晴分析利害关系。
　　夏天晴：“我们这个行业有两大名校，一是华城，二是同源，这两所名校有很多分支设计院和城建公司，是讲派系的。像是设计院这样的单位，其实很讲究气氛和潜规则，同源的校友就去同源的分支，华城就去华城的。我是华城的，如果我投给华城派系，他们会优先考虑我，但如果我投给同源，就算他们让我进了，我也会显得格格不入，没有同派系的师兄弟融入快。”
　　萧雨晨听的一知半解，跟着问：“你是不想再回大院么？那如果你不去设计院，接着混私企呢？”
　　夏天晴轻叹：“在历城，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里里外外都知道，都认识。我现在是公司的中级管理层，我的去留会牵扯到整个部门。无论下家是谁，他们都不希望我是空手去，起码手里要有点资源，带着得力干将。那这个‘动静’可就大了，不用明天早上，这股风就会吹到老板的耳边。”
　　这话落地，屋里一阵沉默。
　　丰晓晖问：“所以你想找个下家，还得找一个和你们公司没有往来的？”
　　夏天晴说：“有没有往来，表面上可看不出来。就算没合作过，也可能私下认识，就算私下不认识，也可能有共同的朋友，稍微传个话，很快的。”
　　萧雨晨有点懵：“那你打算怎么办，换个工作要这么小心翼翼么？”
　　夏天晴轻叹一声，觉得头疼：“其实，我是想出来创业。”
　　丰晓晖：“创业的风险很大，而且这意味着你要从设计者转型为管理者，这条路可不是一般的崎岖啊。”
　　萧雨晨：“对啊，你又不是个外向的，也不搞左右逢源那一套，谈生意的时候你还不被人欺负死啊？”
　　夏天晴垂着眼没说话。
　　丰晓晖和萧雨晨说的都是她的短处和缺点，她自己比谁都清楚，可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或许很多人都要面临类似的选择题，面前两条路，都不容易走，但她必须选一条。
　　无论哪一条，都会比她现在这样站在十字路口要好。
　　丰晓晖突然问：“对了，我记得前阵子有个富二代找过你，好像就是说要投资你创业吧？你是不是找他谈谈？”
　　萧雨晨跟着说：“那个人不是不靠谱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八成是要天晴多给点什么吧！”
　　夏天晴一愣，这才想起林季阳这一号。
　　这半个月她几乎都要把这个人，这件事忘掉了。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想问问看，看他还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有的话，那就谈谈。谈不成也不要紧，我就当长个经验。反正走出这一步，四处碰壁是免不了了。”
　　萧晨雨这时问：“那要是你找下家也不成，创业也不成呢，总要先做两手准备吧，手里要留点钱，支撑一段时间。”
　　夏天晴笑了笑，说：“那就先接私活儿吧。现在很多项目外包给私人小团队，这种团队不需要付出什么经营成本，几个人就能攒一个，只要有能力接，按时完成即可。当然，小团队和设计院、事务所一样，也有项目黄掉拿不到钱的风险。”
　　丰晓晖问：“如果是私人小团队，那些甲方有谁知道你们的存在呢，总得有项目来源吧？”
　　夏天晴解释道：“我举个例子，比如某个设计院有个项目，设计费是三百万，那么这三百万就是设计院的项目产值。如果院领导把项目拿出去给私人团队，谈妥二百万，这二百万就会被私人团队赚走，等到交图的时候，再返回给设计院做审核校对。最后，私人团队再将二百万中的一部分转给这个领导，领导吃个回扣，小团队也挣到钱。自然，这一出一进，亏的就是设计院，最后就只剩下一百万审核校对的产值。”
　　萧雨晨听得称奇：“这算是普遍现象么？”
　　夏天晴：“还挺常见的。如果实在不行，我可能就要走这条路了，先找个专业过硬的师兄弟团队加入，跟一两个项目，边走边看。”
　　这话刚落，门禁就响了，是外卖到了
　　夏天晴起身去开门，原本淡然的神色也渐渐落下。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说出来很简单，但要迈出这一步有多难，风险有多大。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
　　这里面，除了有外力的刺激和推波助澜，看似是形势逼迫，可事实上，她自己也真的是想试一试，走出这块舒适区去外面看看，闯闯。
　　对困境的反抗，只是假象。
　　来自内心的推动力，才是让她真正觉得兴奋的原因。
　　……
　　饭后，夏天晴休息了一会儿，便回放洗澡。
　　出来后坐在床头，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快速列了个表格，开始计算未来一年的开销。
　　如果没有固定收入，她应该怎么分配，手里的钱能支撑多久。
　　如果有小额收入，又当如何。
　　如果加入某个小团队，又会怎么样。
　　当然还有最好，也是最坏的结果，如果“拿下”林季阳这个土豪呢？
　　夏天晴从头到尾罗列了一遍，片刻后头晕脑胀的闭上眼，等到思绪冷静下来，这才拿起手机，第一次给林季阳发微信。
　　“林总，您好，我是夏天晴。”
　　等了两分钟，林季阳才回复：“不好意思，刚才在打牌。找我有事？”
　　夏天晴思忖几秒，措辞说：“不知您何时有时间，关于上次咱们聊的事，我想当面再和您谈谈。”
　　只是这话刚发出去，夏天晴转而就想，要是林季阳已经改变主意了呢？
　　……
　　那边，夏天晴正在等回复。
　　这边，林季阳已经离开牌桌，将微信截图发给江堰。
　　江堰手机连着响了两声，他一边擦着还有些湿漉的头发，一边点开看了。
　　一张截图。
　　还有林季阳的一句话：“嫂子要单干了。”
　　这六个字信息量可不小。
　　无论是称呼还是内容，都足以取悦某人。
　　江堰的唇角缓缓翘了起来，下一秒就开始挑刺：“你怎么不回她？”
　　林季阳说：“嘿，我这不是得请示你吗！怎么回，让嫂子来我办公室聊？”
　　江堰：“嗯，这样比较正式。”
　　林季阳啐了江堰一口。
　　转头就去装孙子了。
　　……
　　林季阳：“夏工，这样吧，明天下午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咱们见面再聊细节。三点到四点，我都可以。”
　　夏天晴点开微信，瞪着这句话好一会儿。
　　她心里有点兴奋，有点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喜悦。
　　见面聊，就说明有点戏。
　　要是改主意了，肯定现在就婉拒了。
　　夏天晴吸了口气，回道：“好的，林总，那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您的办公室。打搅您，明天见。”
　　这话落地，夏天晴就将手机放下，缓缓地舒了口气。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陆明洋。
　　陆明洋二十七岁就决定去甲方地产公司，他那时候让她一起去，她没应，因为那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她也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她当时二十五岁，正在设计院，在2015年的裁员热里艰难的度过每一天，可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专业、专业、专业。
　　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即便到今天，她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以她当时的专业能力，就算去了地产公司，也是垫底陪跑的。
　　那时候她也问过陆明洋，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不再等两年？
　　陆明洋说，再过两年他就三十了，再转去甲方只会更难，更累，这个决定宜早不宜迟，决不能拖延。
　　再者，行业里有个不成文的共识，尤其是建筑，各个大院、事务所都不太愿意招三十五岁以上的建筑。
　　不为别的，就因为猝死、自杀的事太多了。
　　一个健康的体系，应该老中青都有。
　　可年纪大的建筑，跟不上现在的节奏，用人成本也高，越到三十五岁，反而越不敢辞职。
　　偏偏新人又扶不起，很多大院都有青黄不接的现象，反而是甲方越来越年轻。
　　陆明洋说，他要去，就要趁着年轻时去，再晚，就错过了机会，他就只能永远待在设计院里。
　　这些事，夏天晴以前想起来，一直都是置身事外，犯不着多操那份心。
　　但如今想来，却觉得每一句话都值得她借鉴。
　　陆明洋是比她有远见的，二十七岁就看到了，而她到现在才被迫看清。
　　她不禁自问，要是林季阳没有突然出现，那么她的以后会如何呢？
　　似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再找一家私企，或加入一个小团队，或回到设计院，放下心里曾经燃起过，却又很快熄灭的小火苗。
　　所以，这次的“如果”对她至关重要。
　　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两所学校是化名。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43章 Chapter 43
　　Chapter 43
　　夏天晴这个晚上睡得很不踏实, 时醒时睡。
　　天蒙蒙亮时，她就起来了, 比闹钟响还要早十几分钟。
　　她没有转头继续睡, 起来先照了下美容灯, 唤醒皮肤，再用脸部按摩仪去除一下水肿, 最后敷一块面膜。
　　趁着敷面膜的时候，她在衣柜里仔细挑选了行头。
　　这次见林季阳可不是普通闲聊，这或许是她人生和事业的转折点, 她得仔细思量, 穿什么, 做什么，哪怕只是一个细节, 一个措辞，可能都会改变林季阳的决定。
　　挑选了一圈, 夏天晴最终还是找出两套素色的夏季职业装, 布料轻薄，却又足够正式，最主要的是，这种质地不容易出褶子。
　　夏天晴拿着两套衣服走出卧室, 刚好见到丰晓晖在厨房里做早餐，萧雨晨也已经起来了，正守在电视机前看社会新闻。
　　夏天晴上前示意两人，问道：“我今天约了那个富二代, 穿哪套合适？”
　　两人同时转移了注意力，一起看过来。
　　丰晓晖比较理智，她扫了一遍，说：“浅米色这套，相比白色的，在视觉上会让人更舒服，对了，你有胸针么，选个款式秀气点的，稍微装点一下。”
　　萧雨晨也跟着说：“我也觉得米色的好，白色的看在不同男人眼里会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觉得是清纯，有人会觉得是假纯。”
　　夏天晴很快回房间换上米色套装，上衣有个不规则样式的翻领，领子一角刚好适合别胸针。
　　她将自己整理好之后，选了一双裸色的高跟鞋，拿着手提包走出卧室。
　　丰晓晖已经做好早餐，端上桌。
　　萧雨晨也洗了手。
　　两人转头一看夏天晴，不约而同露出满意的笑容。
　　夏天晴坐下时，萧雨晨还半开玩笑地说：“其实女人想要拉投资，说简单也简单，□□就好了，很多大老板都吃这一套的，也盼着制服诱惑呢。”
　　夏天晴刚喝了口咖啡，差点呛着。
　　她忽然想到了尚欣。
　　不过严格来说，尚欣当年也不完全算是以□□之，她的能力和手段都摆在那里，并不是空有美色。
　　但问题也来了，如果尚欣是个男人，孙构还会投资她么？
　　……
　　萧雨晨无意间的两句话，就好像是往宁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等夏天晴吃过早餐，一如既往地坐上江堰的车，仍有些心不在焉。
　　江堰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看她，那双桃花眼像是长了钩子，能瞄到的地方都瞄了一遍。
　　虽然隔着一层墨镜，可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车子开到地下车库。
　　夏天晴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问：“你看我一路了，看什么呢？”
　　江堰将墨镜扒拉下来，这回可是光明正大的看。
　　“你这身衣服，我瞅着有点眼熟。”
　　夏天晴一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这身衣服还是江堰在一个网站上看中，给她买下来的，说是将来回国面试，这身不仅素净而且正式，牌子也讲究，还能突显品味。
　　“嘶，这双鞋，这胸针，我也瞅着……”江堰喃喃道，那语气却拖腔拉调的，明明已经猜到了，还在装。
　　夏天晴将交叠的双腿放下，开门下车，不承认也不否认。
　　江堰跟着下车，迈开长腿跟上她，身体朝她倾斜，煞有其事的说：“你今儿穿这么一身，打算干什么，见客户？”
　　夏天晴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的必要。
　　江堰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从头发到妆容，从胸到屁股，前后都看了一圈，跟着问：“男客户？”
　　两人已经来到电梯间，四周没有别人。
　　夏天晴转过身，用力瞪了他一眼：“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抽你。”
　　她声音很低，语气里带着明确的警告。
　　江堰一听，乐出一口白牙，一点都不动气，反而还当成情趣。
　　“你穿我买给你的衣服去见别的男人，你还要抽我，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夏天晴没再搭理江堰，进了电梯就和他分开站，等电梯来到一楼，涌进来一拨人，刚好将两人分开。
　　一直到十六楼，夏天晴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刷邮件。
　　在前面当门神的江堰，也在给林季阳发微信。
　　“哎。”
　　江堰开始就发了一个字。
　　林季阳没回，这个时间他还在呼呼大睡。
　　江堰抿着唇，跟着发了一堆小表情，用微信的提示音催促林季阳回魂。
　　直到林季阳活生生被吵醒：“？？？？？”
　　江堰这才写到：“女人啊。”
　　就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林季阳气恨了。
　　林季阳：“你特么的一大早吵我，就是因为女人？”
　　江堰：“如果是因为男人，还不得吓死你。”
　　也是。
　　林季阳问：“嫂子又怎么你了？”
　　这话问的，颇有点艺术。
　　江堰笑了一下，侧过头，余光略过电梯里其他人，扫向角落里的夏天晴。
　　随即，他回道：“她穿着我买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说是下午要见个男客户。”
　　这话……你品，你细品。
　　林季阳从床上坐起来，乐了：“也就是说，她没告诉你具体是见谁，有心隐瞒，而且还穿着你买的衣服？哈哈，那我下午可得好好看看，什么叫花枝招展。”
　　江堰：“把你的眼珠子管住了。”
　　林季阳：“得嘞！”
　　隔了一秒，江堰又来一句：“下午给我直播。”
　　林季阳：“？？？”
　　……
　　夏天晴坐立不安的度过了上午，还认真仔细的在记事本上写了个草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注意些什么等等。
　　中午吃饭回来，夏天晴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两块薄荷糖。
　　是江堰常吃的那个牌子。
　　这要是换做以前，她绝对不会碰，她本来也不是爱吃糖的人。
　　但今天她是要去见林季阳的，任何细节上都不能疏漏，吃点薄荷糖刚好可以润喉，还可以清新口气。
　　于是她拨了一块放到嘴里，将另外一块塞进包里。
　　等午休结束后，夏天晴就开始看时间，差不多两点一刻叫了辆车，和部门助理交代了一声出去见客户，便拿着包离开了。
　　她的动静很轻，没惊动任何人。
　　其他人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这都是常有的事。
　　下午三点，路上的车渐渐多了，但路况还算顺。
　　不到半个小时，夏天晴就来到林季阳工作的地产公司，跟一楼的前台报了自己的姓名。
　　过了几分钟，从电梯间走出来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做工精细的职业套装，前台的人见到她，都低眉顺眼的半鞠躬。
　　女人来到夏天晴跟前，说：“夏工，你好，我是林总的秘书，请跟我来。”
　　夏天晴微微笑了下，就跟女秘书一路坐电梯上楼。
　　两人都很沉默，没有要闲聊的意思。
　　等到了十七楼，夏天晴跟着女秘书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
　　这还是夏天晴第一次到地产公司的高层区，过去就算是见客户，也基本都是在会议室或是一般的办公区。
　　像是地产公司，他们做设计的接触最多的也就是甲方项目专负，再往上的级别根本接触不上。
　　她只是个小小的乙方设计。
　　夏天晴面上虽没有表情，但心境起伏颇大，不来这一趟，也不会有这么身临其境的体会。
　　便是林季阳那种表面上看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整日混迹牌桌，工作区域竟然都是这样宁静肃穆之地。
　　来到办公室门前，女秘书敲了两下门，开门时对门里的人：“林总，夏工到了。”
　　“嗯。”林季阳吭了一声。
　　女秘书便侧身请夏天晴入内，随即将门关上。
　　夏天晴在门口定了两秒，深吸一口气，这才走上前。
　　林季阳就坐在办公桌后，他的桌上很干净，并没有日理万机的样子，唯独笔记本打开着，像是才处理完公事。
　　林季阳快速在笔记本上鼓捣了几下，扫了一眼夏天晴，说：“你先坐，我马上好。”
　　等夏天晴在沙发上坐定，林季阳才起身过来。
　　女秘书又进来一次，将茶水放下。
　　夏天晴喝了口茶，一抬眼，就对上林季阳意味深长的目光。
　　林季阳笑了下，开门见山的问：“我上回的提议，夏工是不是想通了？”
　　没有冗长的拐弯抹角和铺垫，直接点也好。
　　夏天晴点了下头，说：“林总的提议很吸引人，但出来单干这种事，也不是说说就能行的，所以有很多细节，我还是想问问您。”
　　林季阳：“想问什么，尽管问。”
　　夏天晴第一个问题就是：“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总会找我投资，或者说，是我有什么地方，值得林总这样做？”
　　林季阳杨了下眉，说：“夏工身上有很多闪光点，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
　　这才是夏天晴最困惑的地方。
　　夏天晴：“我不是个善于管理的人才。”
　　林季阳：“你可以慢慢学，实践见真章。当然，前期会有人帮你，术业有专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什么都干。”
　　夏天晴：“我只懂结构上的事。”
　　林季阳：“你的专业我一直很欣赏，谈判的时候除了讲经济效益，利益分配，也是需要专业支持的，起码人家问你，不会把你问倒。”
　　夏天晴：“可是一家事务所，不能光有一个结构，我虽然已经做到中级管理层，可我没有自己的团队。”
　　这话的言下之意，林季阳也明白。
　　林季阳完全可以说“没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难道一个自己人都没有？”
　　不会吧？
　　夏天晴垂下眼睛，仔细过了一遍人选，最后才不太肯定地说：“倒是有个男同事和我关系不错，也是我的下属，专业也不错，但是我也没问过他。”
　　林季阳正在发微信，拨冗抬了下眼，随口问：“哦，男同事，结构还是建筑？”
　　微信上，他正在跟江堰说：“瞧见没有，说到你了。”
　　直到夏天晴应道：“也是结构。”
　　林季阳手上一顿，愣了一秒：“我还以为你打算带个建筑过来。”
　　夏天晴老实道：“建筑部不是我来负责，平时打交道也都是在项目上，私交不深。况且建筑部的负责人和我还算过得去，如果我要从建筑部带人走，就等于挖他的墙角，怕是要记我一笔了。”
　　林季阳“哦”了一声，说：“那也没关系，其他的人手，等新事务所落实之后，慢慢都可以配齐，我这里也有人，或者向社会招聘，都可以。”
　　林季阳倒是好说话。
　　可他大概是太好说话了，夏天晴越听心里越没底。
　　夏天晴问：“那下一步，新事务所该怎么成立，不知道人员配比和股权方面，林总有什么意见么？”
　　林季阳一边发着微信，眼皮子都不带抬的，说：“注册和成立公司那些手续非常繁琐，我手下人会去找人办的，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不需要咱们操劳。你就只管等消息。”
　　夏天晴又问：“那我的工作呢，需要我先辞职么？”
　　林季阳没有立刻回她，发了条微信，才问夏天晴：“你现在手头有项目么？”
　　夏天晴：“有一个，正在做。”
　　林季阳：“哦，那就做完它，有始有终。”
　　夏天晴跟着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之后，又聊了一些新事务所上的问题，等夏天晴肚子里的疑问都掏干净了，再也无话可说。
　　林季阳率先起身，正式和夏天晴握了下手。
　　可说实话，夏天晴仍是不踏实。
　　……
　　夏天晴离开地产公司，上了车，回想起刚才的对谈，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这一趟，好像是她专程跑来问林季阳问题似的，而林季阳就负责回答，让她解除疑惑，相信他是个慈善家和天使投资人？
　　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夏天晴心里犯着嘀咕，很快又想到萧雨晨早上的话。
　　其实严格来讲，如果一个女人和自己的投资人发生利益之外的其他关系，夏天晴对此并不排斥。
　　如果是两情相悦，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不能算是“出卖”，“交易”。
　　现在也不比以前，成年人有自己的需求很正常，也不会拘着自己，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看对眼了，谁还管是不是投资人呢？
　　像是尚欣那样，感情也有过，婚姻也有过，事务所也做起来了，她一样都没落下。
　　就算现在她翅膀硬了，想脱离孙构的掌控，那也是时移世易，心境和人都变了而已，谁又能说当年的尚欣是被迫屈就？
　　最起码就尚欣言谈之间，夏天晴听得出来，她上一段婚姻是你情我愿的。
　　夏天晴甚至假设过，要是林季阳跟她有意交换其他东西，她拿得出来么，愿意拿出来么？
　　然而，这番思量纯工科生理性的思考，很快就在感情的碰撞下被推翻了。
　　她要是豁的出去，也就答应陆明洋的求婚了。
　　这种事，最低限度也得是你情我愿吧？
　　……
　　这边，林季阳刚送走夏天晴，就坐回到办公桌前。
　　笔记本上的直播视频，已经被对面断了。
　　他笑了一下，在微信上问江堰：“嫂子好像对我不太信任。”
　　江堰回了一句：“你这么谈法，是谁都得防着你。该讨价还价的地方就得讨，你是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你这不要那不要，谁都会觉得你有病。”
　　林季阳：“靠，那是对外人，对我未来嫂子能这么干吗！”
　　江堰没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林季阳又问：“不过话说回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事儿你也不能太乐观了，你以为给她投资就能把人抓到手了？你瞧瞧尚欣和孙构没有，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可别到后来，闹个人财两空啊！”
　　江堰甩过来一句：“还用你说？”
　　林季阳顿觉好心被驴踢：“靠，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起码人家现在还在和陆明洋交往，你这里也没耽误，我这未来嫂子可真不简单呐。”
　　江堰没搭理林季阳，直接关掉微信，转头接着磨图纸。
　　直到下班前，江堰经过结构部，才发现夏天晴没回来，估计直接回家了。
　　他也没多问，下班后开车往回走。
　　半路上，夏天晴的微信过来了：“抱歉，我见完客户就回家了，没和你说。”
　　江堰扫了一眼，没回。
　　过了片刻，车子来到红绿灯前。
　　夏天晴又跟着来了一条：“晚上打算吃什么？”
　　江堰挑了下眉，这才应了：“还没想好。”
　　夏天晴说：“哦，我买了肉和蔬菜，想做咖喱，你的胃好点了么？”
　　他的胃根本就没事。
　　江堰微信上故作为难：“也行吧，反正也没其他想吃的。”
　　夏天晴难得这么“柔顺”，跟着说：“那我来下厨，做顿大餐。”
　　江堰没回，手指头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心里跟着数数。
　　一、二、三……
　　果然，不到五秒钟，夏天晴又发来一句：“正好我这里也有点事，你给我点意见吧。”
　　江堰就回了一个字：“哦。”
　　他继续看着路面，开出红绿灯，薄唇也跟着勾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个热搜，土木工程学子毕业之后，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有个视频里有个前后对比，前面西装革履，虽然戴着头盔，但是一看就是精英！后面emmm……咱们一定要坚信江弟弟是前者！！！
　　另外，像是夏天晴这样套装高跟鞋的情况也比较少。就算是套装也要是舒适为主，建筑一般也不爱穿西装，牛仔裤和衬衫很常见。如果突然要去工地吃灰，女生要有替换的鞋，也不能穿裙子。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44章 Chapter 44
　　Chapter 44
　　江堰在地库停好车, 坐电梯上楼的功夫，就给夏天晴发了微信：“我快到家了, 正在上楼。”
　　从地下到十六楼, 不到半分钟。
　　江堰掀起眼皮, 看着上面滚动的数字，唇角噙着笑, 看上去气定神闲的，心里却有小兔子在撞。
　　啧啧啧。
　　少年冲动啊，他的荷尔蒙啊。
　　其实就算夏天晴再怎么迂回, 江堰也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肯定是林季阳的表现让她犯嘀咕了呗, 想不通啊, 拿不定主意啊，就得找个主心骨给她捋一捋。
　　而他就是那根定海神针。
　　想到这里, 就差翘尾巴了。
　　到了十六楼，电梯门开了。
　　江堰刚迈出去, 就见门口立着一道纤细娉婷的身影。
　　夏天晴手里还拎着两大兜子菜, 正怡颜悦色的站在那，迎接他回家。
　　呵。
　　江堰垂下眉眼，不动声色的上前，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
　　“不就一顿咖喱么, 这么隆重？”
　　夏天晴说：“我估计你冰箱里也没什么菜，顺手多买了点，先放着。”
　　“哦。”
　　江堰转过身，背对着她, 在电子门锁上按了几下。
　　他的背脊很宽，很厚实，仿佛一座小山。
　　“滴滴”几声，门开了。
　　江堰推开门，转身就将夏天晴手里的塑料袋接过来，一路拿进厨房。
　　夏天晴手指头勒的发红，她揉了两下，自己在鞋柜里找拖鞋，换好之后跟着进了厨房，洗了手。
　　江堰正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冰箱门开着，他将其中几样用不到的蔬菜和肉放进去。
　　等夏天晴擦完手走过来，便问：“留这几样对不？”
　　夏天晴看了一眼，有胡萝卜、土豆、洋葱、牛腩、青椒，还有咖喱块，差不多了。
　　“嗯，就这些吧。”
　　江堰找出几个锅碗瓢盆，都是新买的，他没怎么用过。
　　他将蔬菜扔进盆里，倒满水，一边洗一边问：“怎么突然要过来给我做饭？”
　　夏天晴正在切牛腩，听到这话一顿，说：“其实我有点事想请教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好像什么都不缺，我想就做你喜欢吃的咖喱牛腩好了。”
　　你喜欢吃的咖喱牛腩。
　　江堰站在水池前，背对着夏天晴，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半晌，又落下，嘴里哼哼：“哎，女人啊，真现实。”
　　夏天晴一愣，转头看他，却只看到背影和一点点侧脸。
　　夏天晴：“什么意思？”
　　江堰转过头，结实的颈部线条绷紧了，下颌坚毅，眼神讥诮，淡淡道：“有事就献殷勤，没事就瞪我，今天早上还说要抽我。”
　　哦。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他控诉的好像都对，她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夏天晴：“我以后会注意我的态度。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如果你不招我，我瞪你干嘛？”
　　江堰扬眉：“又是我的错？”
　　夏天晴没理他，转头继续切肉。
　　江堰的目光却在她身上留恋了一圈。
　　夏天晴已经换掉了白天穿的套装，现在这身居家服舒适且柔软，纯棉质地，短袖上衣和居家薄长裤，颜色清爽，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身材。
　　因为常年坐办公室，屁股上就容易长肉。
　　江堰就在肉最多的地方多看了两眼。
　　夏天晴这时忽然开口：“对了，你今天忙的怎么样，我这里还没有收到第二轮提资。”
　　建筑和结构打配合的时候，会互相提资，简单地说就是给对方提供需要的资料，正常来讲互相提两、三次，让对方跟着修改、核对。
　　算算时间，这个项目已经耗费了半个月，最多也就再用十几天，就要出图了，绝对不能超过一个月，最好往前提，就怕延误工期，夜长梦多。
　　江堰哼了一声，说：“只要你男朋友别纠缠我，我这里就会很快。不过，他今天倒是很乖，一下午都没冒泡。明天吧，我把第二轮给你。”
　　夏天晴说：“其实到现在这个阶段，他也没什么意见可提的，最多也就是细节，大面布局都已经定了。”
　　说到“你男朋友”，夏天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这半个月没见过陆明洋，也没怎么和他联系，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她反倒忘记了自己还有很多私人物品放在他家里。
　　等忙完了这个项目，她得尽快拿回来才行。
　　……
　　等肉和菜都拾掇出来，夏天晴就开始煮咖喱。
　　江堰焖好米饭，就先回了工作间，继续忙手头的设计。
　　咖喱煮上，夏天晴看了一会儿火，转而走出厨房，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刷了几下，再一抬头，下意识的看向客厅里面隔着一道玻璃墙的书房。
　　这不是夏天晴第一次来，却是她第一次正式打量这套屋子，面积和格局和她那套差不多，只不过这边书房的位置，墙体拆掉了，改成了玻璃格挡。
　　这样在视觉上会显得整体空间更大，利用面积更多。
　　夏天晴走近了一看，玻璃墙里面，已经被江堰改成了工作间。
　　中间一个兵乓球桌大小的工作台，四周都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和放图纸的圆筒，地上和台上还散落着一些建筑模型。
　　台子上有很多手绘图纸，一层一层，很多都散落在一起，应该是最近常用的，所以没有收拾起来。
　　江堰就坐在工作台前，笔记本打开着，他一手搁在笔记本键盘上，一手拿着绘笔，笔尖落在手下的图纸上，眉头微微皱着，薄唇抿着，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无比认真，专注的盯着手里的图。
　　半晌过去，江堰似乎意识到玻璃墙外有人。
　　他抬眼一看，脸上的紧绷瞬间淡去，扬了扬眉，朝她比了个手势。
　　夏天晴便推开玻璃门，进来问：“我打搅你了？”
　　江堰将笔撂下，靠着椅背伸展着腰背，手臂枕在后脑，说：“没有，正好你来了，一起来看看。”
　　夏天晴来到台边，低头略过图纸，看的很仔细。
　　江堰转头在笔记本上敲了两下，问她：“怎么样？”
　　夏天晴说：“我是工科生，我哪懂艺术上的事？”
　　江堰笑道：“那是你谦虚，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你有好几次都惊到我了。”
　　“是么？”
　　夏天晴愣了一下，抬头回忆了一下，却没什么印象。
　　她自己没注意，但江堰却记住了，有几次他们一起看建筑，看后现代艺术展，夏天晴很少发表看法，大多时候都是被他拉着去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可她偶尔提出来的几句见解，往往给他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江堰：“你随便说两句。”
　　夏天晴想了一下，才说：“如果我是一个买房的年轻人，我会优先考虑这个小区，无论是外形，实用性，规划，都很科学，有个性，也美观。当然，还得看价格。就目前来看，这个小区应该不便宜，造价师不会手下留情的。”
　　江堰：“你是说，这套小区只能向历城的一小部分市场开放。”
　　夏天晴：“其实从一开始陆明洋把项目拿出来，咱们就知道这是高档住宅区，针对的只是历城百分之十的年轻群体。基本上都是中产家庭以上的生活水准，有能力，也有心思去提高生活品质。而且这第一期楼盘规划，户型基本是针对年轻家庭，三口之家，或是单身公寓，这就决定了住户的收入和工作性质——青年，有经济实力，有艺术欣赏的能力，有车，想找学区房，可能还会养宠物。”
　　江堰认真的听完夏天晴的话，挑了下眉，跟着问：“听你的语气，你好像有点意见？”
　　夏天晴放下图纸，眨了下眼，说：“我不是有意见，我也知道买房的人分几种阶层，像是这个项目，位置、地段好，规划科学，交通便利，要在一大片高价住宅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有出挑、个性的定位，设计上要出彩，让人看过念念不忘，这才能打响名号。对于建筑师来说，这是个出名的机会。不过我就是个结构，我自己也买了房，我关心的就是大部分买房人所关心的事。比如它的户型布局如何，有多少面积被偷了，安不安全，有没有偷工减料，水电供暖、物业、消防都靠谱么，还有居民的整体素质这些。”
　　停了一秒，夏天晴又道：“现在毫无疑问的是，你的设计一定会出名。结构由我来把关，我肯定尽我所能，对得起它的造价。施工方面我也相信陆明洋不会找不靠谱的，这个项目他很重视。”
　　江堰淡淡一笑，替她说出她没有说完的话：“唯一可惜的是，这么好的楼盘，只有少数人买得起。”
　　夏天晴垂了下眼，说：“那也不是我一个结构该关心的事，多数人买实惠，少数人买品质，在各行都是一样的。现在有很多烂尾楼低价出售，很多人连情况都没搞清楚，看价格便宜就一窝蜂去了，上当之后再追讨权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要不是暴利行业，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牟利。但反过来说，要不是一大群人奔着利益入行，中国的基建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夏天晴平日在公司话虽然不多，但是私下里也会每天看公众号推送和行业新闻。
　　她自己经历过一次裁员热，这些年爬的也很辛苦，但凡行内有点风吹草动，都会下意识多想想，多看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职场上她从不敢松懈。
　　她也知道，大多数人买房首先关心的是地段和价格，拿出大半辈子的钱去买房，渐渐地就成了“赌”房。
　　赌这套房足够好，能住几十年，赌它房会升值，赌它是一家人的安乐窝。
　　正是因为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心理，才会有出现那么多吃人血馒头的。
　　不过话说回来，纵使明白这些道理，夏天晴也产生过什么远大“抱负”。
　　什么要振兴行业，成为有话语权的人，再去改革行业这套假大空的口号，她是从来不幻想的。
　　说这些话的人，多半也是看的浅。
　　那些站在高处的人，难道就没有抱负么？
　　任何一个行业的形成，无论有多少弊端、弊病，都有它形成的内在原因和逻辑，光是靠人们喊口号说要改革是没用的，有弊，就一定有益，所有都是正态分布。
　　水至清则无鱼，这世间哪有清澈见底的行业呢？
　　但是再浑浊，也有个限度，一旦负荷不了，行业自己就会出现反噬，会新陈代谢，优胜劣汰。
　　不过这些话，夏天晴倒没和人讲过，就连陆明洋都不曾。
　　聊这些需要一个契机，也需要有同理心的朋友。
　　……
　　夏天晴和江堰闲聊了几句，就回厨房看锅了。
　　江堰也很自觉，摆好碗筷，盛出米饭，等咖喱出锅就乖巧的坐在桌边。
　　夏天晴将咖喱端上桌，盛了一份给江堰。
　　江堰这一顿饭都没顾得上说话，始终沉浸在美味当中。
　　夏天晴时不时看他一眼，再看看手机，她吃的倒是不多。
　　等大半锅咖喱被消灭了，江堰起身收拾，将余下的咖喱装进密封盒里，留着下顿煮面吃。
　　江堰煮了一小壶咖啡，也没问夏天晴的意思。
　　夏天晴就坐在饭桌前刷手机，回邮件。
　　直到热乎乎的黑咖啡端到跟前，夏天晴放下手机，端起杯子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
　　她眯了眯眼，瞬间被咖啡的香味折服了，还发出“嗯”的一声。
　　再一抬眼，见江堰就坐在对面，笑而不语的瞅着她。
　　夏天晴清清嗓子，问：“你看什么？”
　　“看你啊。”江堰笑道，人吃饱了以后就开始犯懒，连眼神都透着迷蒙，“是不是很想念这口？我打赌你这两年没喝过比我煮的更好的咖啡。”
　　夏天晴放下杯子，呵了口气：“的确没有。”
　　这话落地，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两人对视半晌，江堰脸上始终挂着淡笑，一副愿者上钩的模样。
　　夏天晴抿了下嘴唇，反倒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
　　两杯咖啡，一对男女，面对面坐着。
　　江堰忽然打破沉默：“在巴塞罗那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回国之后，会回到国企。”
　　夏天晴一怔，瞬间有些恍惚：“我的确想过。考注册、资质，在国企更讲究，而且国企稳定，人才稀缺，除非犯重大错误，一般是不会劝退的。”
　　江堰弯起唇角：“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国企、私企我都权衡过，回来后也换过几家私企，到Live Life也不是一蹴而成的事，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走着走着就到了今天这步。不过我没后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算我试了一圈最终还是发现自己适合国企，安心待在体制内，但起码现阶段，我还想冲一把。”
　　夏天晴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这两年的转变，短短几句话听起来很简单，但其中辛酸，冷暖自知。
　　“在任何一行，像是我这样短时间内频繁跳转的决定都是不容易的，要么就是有事业野心，有资历跳槽的，要么就是一直被选择，被淘汰，无可奈何才走的。”
　　2015年，行业寒冬。
　　也是因为那一年，夏天晴才被刺激到了，突然改变了过去二十几年的价值观，将大部分精力拿出来背书，备考一注。
　　一直苦苦支撑到2017年，她已经很有把握了，手里也有一点小积蓄，规划好未来十年的步骤，便开始寻找外国可以进修的建筑学院。
　　西班牙自然是首选。
　　从2015到2018，短短三年，漫长的像是走了十年。
　　可是到了眼下，仍是前路漫漫，还有很多未知。
　　夏天晴望向江堰，露出一抹浅笑：“15年，我被选择，被轻视、挤兑，张嘴闭嘴说我是‘画图工’。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自己选择，我想再往上走一个台阶。”
　　她的眼里流淌着自信的微光。
　　江堰安静的看着。
　　他似乎，又看到了2018年的夏天晴。
　　那个虽然带了一身的失意，却在每一天都褪去一点，每天一点，身上的自信渐渐发亮，上专业课时眼睛炯炯有神，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蓬勃，富有朝气。
　　只是话说回来，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江堰瞅着再喜欢，也还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夏天晴前后转变太大，有求于他就戴上和善的面具，想划清界限呢，就瞪他，说他是臭男人。
　　这些事，小肚鸡肠的某人可都一笔笔记得清楚着呢。
　　江堰不动声色的轻轻哼了一声，眼皮子一落一抬，说：“现在饭也吃了，咖啡也喝了，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分析的，说吧。”
　　言下之意，夏天晴铺垫的也够久了，差不多进入正题吧。
　　夏天晴清了清嗓子，也不打算再绕圈子，很快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江堰。
　　手机上是一份合同模板，是林季阳傍晚之前发给她的。
　　要不怎么说商业人士最注重经济效益呢，两人四点才谈好了初步要合作的事，不到两个小时，合同框架就飞过来了。
　　先前夏天晴心里犯嘀咕，总觉得林季阳这人做事说话太虚。
　　现在倒好，“实际”的来了，她反倒有点意外。
　　而且合同上还庆祝的标注投资金额，分三次打款，分别是什么时候，每次是多少。
　　只是最重要的两块空白着，一是股权分配，一是投资人的公司。
　　江堰快速扫了一遍，扬起眉梢，故作诧异的看向夏天晴。
　　“你要创业？”
　　夏天晴“嗯”了一声，说：“你的提醒我都记着，我也仔细思考过下一步。其实就算这次的漏图事件无声无息的抹平了，我想这家公司我也不会多待。还有‘立阳’的事，有一就会有二，根本防不胜防。再者，孙构瞧我不顺眼，以他的手段，他想收拾我很容易，可我没必要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买个侥幸，还不如趁早离开。”
　　“哦。”江堰又低头过了一遍合同，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问：“你想让我看合同有没有漏洞、陷阱？”
　　夏天晴点头说：“不光是合同，还有这整件事，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太顺了一点，可是我又找不出奇怪的地方。”
　　很快的，夏天晴就将她和林季阳打交道的来龙去脉，和她对林季阳的个人观感，快速详细的跟江堰讲了一遍。
　　江堰表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表情却时而微妙，时而意味深长，瞅着夏天晴的眼神也跟着变来变去。
　　夏天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讲完整个过程，说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听着是不是也觉得不合理？”
　　江堰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杯，见里面已经空了，又放下。
　　夏天晴见状，立刻端起他的杯子蓄满。
　　江堰抿了一口，在夏天晴直勾勾的目光下，说：“你所谓的不合理，我大概听出来三点。一是你觉得以你的能力，不足以吸引林季阳这样的资本，他要么就是脑子进水了，要么就是另有图谋，只是现在还没露出狐狸尾巴。”
　　夏天晴垂下眼睛，点头。
　　这话她自己不方便说，但她也没想到江堰会这么直接。
　　江堰翘着二郎腿，笑了笑：“但是话说回来，林季阳有大把的年轻小妹妹可以选择，干嘛朝一个不解风情的工科女下手呢？你们之前也没接触过，他脑子怎么就突然抽了呢？”
　　夏天晴：“……”
　　沉默了几秒，夏天晴眯起眼睛，已经开始摆脸了，但她努力管理着自己的情绪。
　　江堰眨了眨眼，神情一转，说：“哦，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有人就好这一口，喜欢在大姐姐这里找温暖，就比如我。”
　　夏天晴喝了口咖啡，没接这茬儿。
　　江堰跟着说：“只不过你这第一层怀疑，现在还没有实据，所以很有可能是你身上有闪光点，被林季阳注意到了，而你不自知。再来说第二点，你觉得这份合同中规中矩，也没有刁难人的地方，在股权分配上却刻意空下来，会不会是林季阳在测试你的野心？”
　　这层意思夏天晴倒是没有明说，但她的确这么想。
　　夏天晴：“股权分配不是应该双方先谈好么，这也是投资人最在意的部分吧，如果投资人拿到的股权太少，连决策权都没有，那他又凭什么要投资呢？”
　　江堰笑问：“那么问题来了，你打算给林季阳多少呢？”
　　夏天晴说：“我可以给他三分之一，甚至可以到一半。”
　　江堰微讶异的杨了下眉：“那不就等于卖身契了，他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公司坐起来，想踢你出局都不难。”
　　夏天晴叹道：“他想踢我出局，现在就可以做到，不投资就是了。”
　　她看得到是通透，也想得开。
　　江堰问：“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再换一个东家，继续给人‘打工’？”
　　夏天晴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将这个事务所做到多少名。这对我来说，是事业的一个新台阶。我每一个台阶都会脚踏实地，站稳，慢慢往前走，不和任何人比，就和我自己比。如果林季阳将来会成为我的投资人，我会努力和他搞好关系，多跟他学习管理上的东西，充实自己，就算将来要散伙，我再去别处，也有底气。”
　　江堰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唇角，并没有接这个话，转而说：“那还有第三点，这个合同上投资方的姓名和公司都空着，你是不是觉得会有其他变动？”
　　夏天晴点头说：“如果林季阳已经决定投资，完全可以把他公司的名字写上。”
　　江堰说：“一般有两种原因，可能是他名下子公司比较多，还没想好用那家来出资，或者，他不打算用任何一家自己的公司来投，转而介绍朋友来投。”
　　夏天晴问：“朋友？”
　　江堰：“也许是有利益交换。比如这个朋友对他有帮助，他看好一个有前景的产品，就回馈给朋友。”
　　夏天晴没应，垂下眼思考了片刻。
　　倒是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那朋友是谁，她也不认识，也不好直接去问林季阳。
　　夏天晴兀自沉思着，并没有注意到江堰已经起身。
　　等他一屁股坐到身边，伴随着身上的雪松香，夏天晴这才醒神。
　　转过头，刚好就对上那双桃花眼。
　　他眼色深沉，意味不明，开口时，令她嗅到了淡淡的咖啡味。
　　“现在咱们再说回刚才的第一层顾虑。”
　　夏天晴愣了下，第一层顾虑？
　　哦……也许林季阳另有图谋。
　　夏天晴：“说就说，你靠过来做什么？”
　　江堰挑着眉梢，理所当然道：“做示范啊。”
　　夏天晴：“什么示范？”
　　江堰没回答，转而问：“你先告诉我，如果林季阳对你提出点超出投资以外的要求，你会怎么做，顺从，还是反抗？”
　　夏天晴微怔：“投资以外的要求，你是指他要睡我？”
　　江堰皱了下眉心。
　　夏天晴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就今天早上雨晨还问我呢，我后来还想了一路。”
　　想了一路？
　　江堰“嘶”了一声：“你是说，你在我车上，幻想和林季阳……的事？”
　　他怎么都说不出“睡”那个字。
　　简直不像话。
　　夏天晴说：“不是幻想。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豁的出去的人，用身体换利益，犯不上。再说，你刚才也说了，有那么多小妹妹排队等着呢，干嘛看上我呀？但是话说回来，要是万一发生这种事，我总得事先想好几个对策。”
　　隔了两秒，夏天晴开始逐一点出来：“要么我就婉拒，然后公事上慢慢划清界限，等林季阳慢慢将我踢出局，要么我就送个小妹妹给她，像丁荃那样，一个不行就送俩，让他慢慢打消对我的主意。”
　　江堰听到这里，忽然一笑。
　　夏天晴问：“你笑什么？”
　　江堰的语气半真半假：“其实还有第三，就是你试着接触这位投资人，多发掘他的优点，没准很快就能从欣赏变成喜欢，也就算是你情我愿，谈不上交换了。”
　　江堰话落，夏天晴一阵沉默。
　　她皱眉瞅着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你这是在认真建议我？”
　　江堰一顿，淡淡道：“当然是胡说八道，别忘了你还有个男朋友，他跟林季阳也打过交道吧，要是林季阳真的追你，你怎么处理和男朋友的关系？”
　　又是陆明洋。
　　“你男朋友”都快成了江堰的口头禅了。
　　可夏天晴就是不想告诉他，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关他什么事啊？
　　夏天晴眨了下眼：“你不都猜到了么，我们是‘开放式情侣’，他不会干涉的。”
　　江堰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什么东西“啪啦”摔成两半。
　　他很快深吸了两口气，有点没正行的笑了：“就算是这样，第三条道执行起来也有难度。要不，你先拿我练练手。”
　　江堰边说边前倾身体，一手就搭在夏天晴身后的沙发背上。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实战”了？
　　夏天晴还没明白过味儿来，下意识就往后躲。
　　她的脑子有点乱，有点懵，忽然间倒不知道要不要像上次一样给他一“巴掌”了。
　　也就是夏天晴犹豫的这几秒钟，江堰迅速的挨上来。
　　几乎要肌肤相贴，呼吸交融在一处。
　　夏天晴的半个身体倚靠在沙发背上，快速眨了下眼，便别过头。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故作镇定，脸上的热度却悄悄上升了。
　　江堰就看着她的侧颜，嗓音低沉且透着危险：“晴晴，如果这样对你的是那个投资人，你就这么从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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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 45
　　Chapter 45
　　夏天晴屏住呼吸, 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倒不是不知道本心的答案，只是忽然很想知道, 她回答“从”或者“不从”,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江堰会是什么态度。
　　也就是这几秒的迟疑，夏天晴在江堰眼中看到了一抹异样。
　　那具体是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
　　心莫名吊到了嗓子眼。
　　出于本能，她嘴上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不能。”
　　江堰眼里的深沉渐渐松了些，但嘴上仍未放松, 诱哄着：“那你是不是得一巴掌飞过去, 再踢个他不能人道？”
　　夏天晴绷着劲儿, 想了一下，说：“也不至于那么狠吧, 最多教训一下。”
　　江堰终于淡淡笑开，轻嗅着夏天晴身上的香气, 说：“晴晴, 咱们分开的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梦里老看见你。”
　　转眼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夏天晴一顿，有些没料到他变脸这么快, 很快剜了他一眼：“你在梦里一定不干好事。”
　　江堰眸色忽而暗了：“谁说的，我跟你干的都是好事，你喜欢的。”
　　“呸。”
　　夏天晴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就贴在他脸上。
　　江堰笑的更开心：“我就喜欢你啐我。”
　　这下, 连夏天晴也绷不住了，又好气又好笑的扬起唇角，勾出一朵花。
　　江堰见了心痒，低下头，又开始下套：“你说，你每次找我帮忙，我都尽心尽力，但也不能光耕耘不收货吧，你总得礼尚往来点什么吧？”
　　夏天晴抬起一手，按在他的唇上，隔开距离，说：“我不是给你做了顿饭么？”
　　江堰也不躲，就着她指尖的触感和温度，低喃：“可我还想提点非分的要求。”
　　夏天晴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问：“比如呢？”
　　江堰：“比如，我不喜欢你和陆明洋现在的关系，你要不要踹了他？你看我，身强力壮，脑子好使，又愿意听你差遣。再者，你也信任我，要不今天的事，你怎么找我商量呢？”
　　江堰在跟她讨价还价谈条件。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
　　江堰也不逼迫，就斜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还一手勾住她的发尾，玩了起来。
　　直到夏天晴问：“在我考虑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堰笑道：“你说。”
　　夏天晴：“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出来贾小优是什么人？”
　　江堰：“哦，绿茶我见多了，她那套伎俩也就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夏天晴也是想到这一层，她见过女生或女人对江堰前仆后继，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见的就更多了，眼睛也越来越毒。
　　夏天晴又道：“贾小优踩了好几条船，可你不拆穿她，不避嫌，还陪她演。你这么吊着她，是不是准备气我？”
　　江堰眨了下眼，倒是有点惊讶夏天晴早就看出来了。
　　“哎，我心里也很两难啊，要是气着你了，我要心疼，要是没气着你，我又要失落，你说我该怎么办？”
　　合着他患得患失的，还委屈上了。
　　夏天晴没说话，只是斜睨着他。
　　江堰跟着问：“那你说，我气着你没有？”
　　夏天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叫他的名字。
　　“江堰。”
　　江堰：“嗯？”
　　夏天晴倒是很老实，眼神平定坦白：“如果你是我的投资人，我大概不会反抗。哪怕我嘴上说不要，心里估计也是想的。毕竟，我曾经喜欢你。”
　　前半句话，江堰听的眉开眼笑，到了后半句，又眯起了眼。
　　从春暖花开到乌云密布，不过眨眼。
　　江堰吸了吸两腮：“我不喜欢‘曾经’，我要现在。”
　　夏天晴轻叹：“现在，我和你只能从个人喜好和感情上考虑。到底要不要进一步发展，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江堰：“喜欢不就完了，还想什么？”
　　夏天晴将他的身体推开点距离，她也往后坐了一点，说：“我的工作，是去是留。去，该去哪里？如果林季阳这事没谈成，我就得重新找工作，找什么样的，是私企还是国企，有好多事我需要考虑。这每一步都足够我费神了，个人感情只是生活调剂，当然要往后排。”
　　夏天晴是掰开揉碎了讲自己的困境和道理。
　　江堰的眼神色却沉了沉。
　　他是“生活调剂”？
　　夏天晴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骤变，继续道：“还有我和陆明洋的事，不管我们要结束还是保持现状，那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不关别人的事，你不要总挂在嘴边。”
　　江堰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你想一脚踩两船，只是拿我当你开放式关系里的一个过客？”
　　夏天晴也不知道他怎么总结出来的结论，愣了愣。
　　什么过客不过客的，她都没往那里去想。
　　她只是回望着江堰那幽幽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告诉他，她和陆明洋分手的事。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那冲动就落下了。
　　江堰什么脾气她知道，如果这时候告诉他，他不定怎么得寸进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而她现在没心思想那么多，应付那么多。
　　夏天晴说：“我没这个意思。”
　　隔了几秒，她吸了口气，抬手碰了碰他的胸膛，轻声说：“江堰，我还是那句话，我需要时间考虑，你先给我点空间。好么？”
　　江堰没话了。
　　……
　　夏天晴拿着手机回到自家。
　　这个时间，丰晓晖和萧雨晨都已经各回卧室。
　　夏天晴一个人在客厅里想了会儿，还是敲响丰晓晖的门。
　　她将手机上的合同递给丰晓晖看了一遍，让丰晓晖把关。
　　丰晓晖仔细看了，说：“合同条款上没有大问题，你这边的权益也都保障了。而且说实话，建筑事务所不是暴利公司，这个富二代要投资这个，也不会指望你们能给他赚大钱，多半是奔着产业链完善，或口碑、名声那些。”
　　丰晓晖说的不无道理，夏天晴也仔细想过，就算这家事务所名气做起来了，也依然要靠给别人出设计图来赚取设计费营生，就算是做到Live Life那个程度，一旦遇到行业不景气，也要如履薄冰。
　　不像地产公司，投地盖楼，一千块一平米的造价，等楼盖起来就能卖几万、十几万一平米。
　　当然，甲房地产也有自己的设计部，里面有很多设计人才，有一部分人都是设计院转过去的。
　　但这些人过去以后慢慢的都不再主做设计，就像陆明洋那样，更多的是管设计，和政府、设计院的设计人员沟通，改图、审图，再去跟施工沟通。
　　相比之下，甲房地产主要做的就是商业楼盘，一切以盈利为主。
　　设计院除了商业住宅，承接更多的是医院、商场、博物馆，或是机场这种大型公共建筑。
　　事务所走的就又是另外一条路子，商业住宅也会接，还会开辟出别墅区、酒店度假村、商业改造这些业务，无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商业形式上，都和前两者有区分。
　　事务所在设计上更多的会接触到一些有个性的方案，比如别墅区和度假酒店，私人住宅定制，这些都是打口碑的。
　　尤其是富人们，他们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互相介绍楼盘投资和注重隐私，居住舒适的别墅选址，恐怕也是“人情”之一。
　　事务所如果在这方面做出一件成功案例，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类似的项目，这也有利于拓宽人脉。
　　以前这些事夏天晴不会考虑，她给人打工，只管接项目，其它的想多了没用。
　　但现在，什么都得提前想好。
　　夏天晴将这几者的区分，仔仔细细的和丰晓晖说了一遍。
　　丰晓晖转而问：“这么看来，你倒是都接触过？”
　　夏天晴说：“类型都接触过，但不是所有项目都碰过，比如医院、机场那些，我就没机会参与，我以前待的设计院很小，这样的机会轮不到我们。”
　　丰晓晖又问：“那在实际操作上呢，这三者区别大么？”
　　夏天晴想了下，说：“去了甲方，设计本身就成了次要，主要锻炼的还是沟通和管理能力。设计院就是深度发展，在‘设计’这一件事情上反复磨练，用心钻研，几年就可以出一个人才。至于事务所，什么都要做，什么都得参与，除了设计，还要横向发展其它，要当多面手。如果要专一发展，设计院最好，而且讲究资质，考下来的资质越多，在那边越吃香。事务所不太看这些，不过也是以设计为主，看的是出图质量，当然也有事务所是以给人出方案为主。”
　　其是夏天晴心里也有自觉，一旦从事务所的打工者变成经营者，那些甲方的事情恐怕也要做，事务所本身的东西也要会。
　　管理方面，她的确不是个高手，需要外援。
　　就像林季阳说的那样，术业有专攻，这些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或者适合的人去做，她不可能什么都亲力亲为，只能先慢慢跟着学。
　　在商言商，林季阳毕竟是商人，他要投资一家事务所，多半是希望这家事务所将来做出名气，为他们家的地产公司锦上添花。
　　事务所既然是林季阳投资的，那么他们家的地产公司，势必要先拿一个项目过来，所以在前期项目承接上，倒是不用担心无人问津。
　　丰晓晖：“这么听起来，你如果真的要转型，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精力、时间、私生活，恐怕都要被压榨没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夏天晴：“准备一直在做。其实这几年我也没什么私人时间，除了工作就是考试、进修。要是真让我闲下来消磨时间，我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多也就出去旅个游。”
　　丰晓晖点了点头，转而便开始跟夏天晴聊合同，她指出股权分配上的几个隐患和优缺点，分给林季阳多少，会有可能触发未来什么样的后果等等。
　　丰晓晖：“我个人的建议是，可以给对方三分之一的股权，就等于给他决策权，绝对不要给到一半。”
　　隔了一秒，丰晓晖又道：“至于甲方这里目前公司和法人都空着，现在倒是还说不准有什么问题，毕竟投资才开始谈。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还没决定好用哪家子公司来投资，又或者投资的不止一家，可能还有其他人想要参与。”
　　夏天晴认真地听着，将丰晓晖和江堰的话综合在一起，心里渐渐有了点数。
　　最后，丰晓晖说：“不过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吧。我听你的意思，你和对方也没接触过几次，人家又不是天使投资人，上赶着要投资你，没准还有其他的想法。这样，你先问问他，投资是不是其它公司，如果其它公司，那人是谁，总要先安排一个机会让你们见面沟通一下。这都是正常的程序。”
　　……
　　有了丰晓晖的建议之后，夏天晴也没多耽搁，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就先发了一条微信试探林季阳。
　　说来也巧，就在几分钟前，林季阳才接到江堰的微信。
　　江堰“长吁短叹”的抱怨了一句：“女人啊。”
　　林季阳晚上还有个局，去之前先回家洗了个澡，刚把自己拾掇干净，就看到这样三个字。
　　不用问，准是又在夏天晴那里碰壁了。
　　林季阳：“我说，你还没拿下嫂子呢？你这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也太不干脆了，行不行一句话，软的不行来硬的啊！”
　　江堰先发了两个撕逼专用字：“呵呵。”
　　转而又道：“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
　　林季阳怼回来：“靠，上赶着不是买卖，你懂不懂？这种事啊，得有来有往，不能老一方迁就另一方。”
　　江堰“啧”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有来有往么？
　　问题是，要是他不“来”，夏天晴就没有“往”。
　　他“来”十次，她才“往”一次。
　　江堰半晌没说话。
　　林季阳那边开始出馊主意：“要不你就试着硬一次，看她反抗不，要是欲拒还迎的，你就趁机……嘿嘿嘿！生米煮成熟饭，嫂子再端着也不好意思了吧？”
　　江堰瞅着这话眼皮子直跳：“早就煮过了。”
　　林季阳一愣：“啊？？煮过了？？？艹，那你也太没用了，让女人睡完就完啊！你是工具人吗！”
　　江堰：“去你大爷，你才是工具人，你丫就是个充气的！我扎漏你！”
　　男人啊，一旦吵起来都是幼稚鬼。
　　林季阳刚要回嘴，这时微信上蹦出夏天晴的一条。
　　他看了一遍，乐了，转手就将截图发给江堰，还说：“瞧见没，在你患得患失的时候，人家嫂子正在图谋大业。”
　　江堰一顿，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
　　林季阳问：“看来嫂子也觉得投资人另有其人，我怎么回？”
　　江堰说：“你就实话实说，不是你投，是你朋友。”
　　林季阳转头就去回了：“夏工，你这个事务所的前景，我个人是很看好的，刚好我有个朋友，他也是做地产的，想找个设计事务所投一投，将来有什么项目都会先让自己投资的事务所来做。”
　　夏天晴问：“那么林总，您看何时方便，能否让我见一见未来的投资人呢？我想对方也需要先了解一下我和将要投资的事务所，不可能盲投。”
　　林季阳又把这话传给江堰。
　　接着回复夏天晴：“当然要见，我正在约这件事，大概就定在后天吧，周六。夏工，你怎么样？”
　　夏天晴很快说：“我没问题，谢谢林总的安排。”
　　林季阳又把截图发给江堰，还说了一句：“我堂堂历城林季阳，竟让给你俩当红娘，这也太委屈我了！我不管，你将来得报答我！”
　　江堰根本没理这茬儿，瞅着夏天晴的话半晌，问：“她跟你说话怎么这么温柔客气。”
　　林季阳一愣：“你从哪里读出来‘温柔’了？嫂子跟我这客气，还不是因为把我当成投资人吗，跟投资人客气点有错？你可没见着外面那些哈巴狗，一个个卑躬屈膝的，那叫一个……”
　　这后面的话，江堰懒得理会。
　　他的眼睛略过那四个字“卑躬屈膝”，反复品了品，终于笑了，说：“嗯，你说得对，男女那点事么，总得有来有往。”
　　呵呵，光是独角戏有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46章 Chapter 46
　　Chapter 46
　　周五一整天, 夏天晴心里都不太踏实。
　　她的左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是种不妙的预兆。
　　自从那天和江堰说开了, 江堰倒是没再继续“纠缠”她, 安分老实的钻研图纸, 和陆明洋每天都要撕逼三回。
　　下班后，夏天晴问起江堰, 江堰只简单描述了一下过程。
　　夏天晴听的称奇，从没见过这样敢和甲方正面刚的建筑，而且不是刚一次两次, 是每天好几次。
　　前面几次, 江堰还变着方的在她面前邀功, 后来提都不提了。
　　只是看着他眼底的疲惫，想也知道有多累。
　　转眼到了周六上午。
　　夏天晴和林季阳敲定了中午一点见面, 她提早吃了午餐，便准备着装出门。
　　江堰的微信却在此时突然冒出来, 说：“趁着周末, 我又熬了一宿，刚起，待会儿把我磨好的几个图发给你。”
　　夏天晴一见，愣了：“你又熬夜了？我正要出门, 晚点好么。”
　　江堰倒是机敏，问：“见投资人？几点。”
　　夏天晴报了时间，又道：“半个小时后我就准备去。”
　　然而几分钟后，夏天晴却在门口撞见江堰。
　　江堰一身清爽的休闲衫, 头发还有点潮湿，依靠着门板，正瞅着她笑。
　　夏天晴愣了一秒，问：“你是要出门，还是在等我？”
　　江堰和夏天晴一起走向电梯，按了地下二层，说：“我送你去，顺便帮你把把关。”
　　夏天晴反应了一下，说：“可我没和对方打招呼，突然带个人过去不太好，不用了。再说，你熬了一宿，下午还不补个觉？”
　　江堰依靠着电梯墙，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下午睡过去了，晚上要睡不着了，反而恶性循环。没事，我撑得住，就算再缺觉，智商也不会降太多。”
　　“真的不用。”夏天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一个人可以的，我三十了，不是三岁。”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到地下。
　　门开了，江堰站直身体，睨了她一眼：“那我送你去，我不出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要是再拒绝，就要吵起来了。
　　夏天晴叹了口气，想着这样也好，便跟着他走出电梯，边走边说：“我约的地方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等我去谈事情的时候，你在车里睡一会儿，我出来之前给你电话。”
　　车子开出小区。
　　江堰摸出一块薄荷糖，就着冲鼻的薄荷味儿，应道：“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夏天晴看着路面，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欠你不少人情了。”
　　江堰缓缓笑了：“欠的越多，越还不上，也挺好。”
　　夏天晴扫了他一眼，没接话。
　　要是江堰蹬鼻子上脸的占便宜，她还知道怎么应付，哪怕他不阴不阳的说话，她也可以怼回去，唯独像是现在这样，她是硬的也不行软的也不行。
　　因为手头的项目，江堰整个人都累崩了，尤其是昨天，像是随时都能厥过去似的困。
　　正好昨天他的车牌限行，他们是叫车回家的。
　　就那么短短十五分钟的车程，江堰上车还没三分钟就着了，歪着睡得昏天黑地。
　　夏天晴叫江堰下车时，他那么长的腿，走起路来却迈不开，眼皮子都扒不开，就闭着眼睛凭着感觉走。
　　夏天晴怕他摔死在路上，就一路扶着他进电梯。
　　电梯上楼还不到半分钟，眼瞅着他那个身高靠着墙就开始往下出溜。
　　夏天晴一路撑着他，直到来到家门口。
　　他的头就搭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和肩颈。
　　她缩着脖子，让他开电子门。
　　他手都懒得抬，就嘟囔了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
　　她一开始还没听清，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英文名字缩写和生日，倒是不难猜。
　　等电子门打开了，夏天晴将江堰放在沙发上，随即就摸索着找到卧室，从床上拿了一条薄毯，出来给他盖上。
　　临走之前，她在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
　　不过就是几句关心的话。
　　但是写完转念又一想，似乎没什么意义，随手就将字条团成一团扔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觉能补到第二天吧。
　　谁知道，江堰没睡到第二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又熬了一宿。
　　……
　　和林季阳约定的会所很快就到了。
　　夏天晴临下车前，还不忘嘱咐江堰，说：“我估计要谈半个小时到一小时，你就在车里睡会儿。”
　　江堰只不置可否的朝她笑了笑。
　　夏天晴进会所时，还有些忐忑，也不知为什么，比上次见林季阳还紧张。
　　她见林季阳，心里好歹有个底，毕竟是打过交道的，或多或少也能查到他一点资料，提前做点准备。
　　这回要见一个陌生投资人，她连做准备的提纲都没有。
　　待会儿见了说什么，做什么，对方是什么性情、性格，她怎么带入话题，怎么应对。
　　对方会不会在谈判中设点套，测试她的能力，她怎么回答才上道，是讨巧一点，还是老老实实？
　　如果讨巧回答，万一对方欣赏的是老实人呢？
　　如果老实回答，万一对方是喜欢更圆滑的人呢？
　　这些问题困扰着夏天晴，直到她来到包厢，却见林季阳已经在里面了，正坐在桌边喝着茶。
　　夏天晴一愣，没想到林季阳比约定的时间早到。
　　“林总，你好。”
　　林季阳笑呵呵的，说：“夏工，请坐。来尝尝他们家新出炉的小点心，就着碧螺春，简直了。”
　　林季阳一上来就说吃的，夏天晴刚坐下来，服务员又送上一杯茶。
　　夏天晴不经意的向四周看了一圈，不见其他人，便问：“林总，您那位投资人朋友……”
　　林季阳说：“哦，他应该快到了，我问问啊。”
　　林季阳拿餐巾擦了擦手，随即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上来就问：“人呢？哦，门口啊，那还不进来，还让我们等你……”
　　听着这不客气的口吻，想来两人关系匪浅，应该是很交好的朋友？
　　夏天晴喝了口茶，观察着林季阳的神情，又落下眼，心里越发没底了。
　　这要是交好的朋友，八成是物以类聚，应该是个和林季阳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说话不着四六，听着让人心里发虚的富二代……
　　也许这人闲得慌，有钱没地方花，股票那些也投资了不少，林季阳就推荐他换个口味，砸钱弄个事务所，听上去也高级一点，启动成本也不高。
　　夏天晴正在心理拨弄着小算盘，逐一勾画这位新投资人的画像，越想越不踏实。
　　不会儿，就听到包厢的门版被推开了。
　　伴随着服务员的一声：“江先生，请。”
　　来人也跟着进屋。
　　林季阳率先起身，口气很正：“你可真是个大姑娘，千呼万唤的。”
　　夏天晴放下茶杯，低眉顺眼的跟着林季阳起身，略一抬眼，对上来人挺拔的身躯，却瞅着那一身淡色的休闲装有些眼熟。
　　再往上瞄，略过长腿，窄腰，胸膛，便对上他那张唇角噙笑的俊脸。
　　“嗡”的一声。
　　夏天晴的脑子断片了一秒，她反应慢了些，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用……”
　　她边说边上前两步，刚要用手触碰江堰，准备让他出去等，可是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等等，刚才林季阳说什么来着？
　　夏天晴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江堰。
　　他始终似笑非笑，双手揣兜不语，望着她的桃花眼漆黑且深邃。
　　她又转头看向林季阳。
　　沉默几秒。
　　“林总，您说的新投资人，就是他？”
　　……
　　这之后，夏天晴的脑子里一直在打架。
　　她还能坐在那里，全是靠三十年的阅历，本就不是暴躁的性格，理智，以及反复说服自己哪怕有再多问号也要先按耐下来，这些复杂的元素交织在一起，这才令她纹丝不动的钉在椅子上。
　　疑惑、震惊、生气、莫名其妙，各种情绪一股脑的要将她淹没。
　　她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脸色难看极了。
　　可她耳朵还没坏，还听到林季阳交代了几句。
　　他说，江堰是他好哥们儿，也是这次的新投资人，有什么不懂得，直接和江堰沟通。
　　林季阳把自己摘得特别干净，好像对她和江堰的事全然不知请。
　　等林季阳笑着离开包厢，服务员又送进来两盘小点心，续了上好的碧落沉。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晴闭了闭眼，将手里的空茶杯放在实木桌上。
　　“咚”的一声，并不重，却很清脆。
　　她到现在手指头都在发凉，抬眼间，对上坐在对面的江堰。
　　江堰倒是平和，甚至有点迁就她的意思，把她的空杯子拿过来，给她续上茶，又推到她面前。
　　江堰嗓音低沉：“晴晴，有气就撒出来，别憋着。你看你，脸都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夏天晴更气了。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时溅了一些出来。
　　“你和林季阳是朋友？”
　　江堰弯起唇角，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回道：“是发小，认识二十年了。”
　　发小？
　　夏天晴脑子懵了一会儿，刚想问怎么没听他提起过，转而就翻出来一些琐碎的记忆。
　　“就是你说的那个不务正业，喜欢玩女人的发小？”
　　江堰一顿，挑着眉回忆了一下：“我是这么形容的么？哦，就是他。”
　　夏天晴安静了一会儿，梳理着思路。
　　林季阳是地产二代，历城建筑业有名的纨绔子弟，如果是他的发小，多半也应该是这行的富二代。
　　江堰是有钱的，这点她知道，但她没问过他家里多有钱，横竖也和她没关系，她也不花他的大钱。
　　也就因为这样，她从没把他和林季阳这个阶层的人联系到一起。
　　夏天晴想了半天该用什么字眼，话到嘴边，还是选择最直接的问法：“你能投资一家公司，说明你也是富二代。”
　　江堰眨了下眼，解释道：“只是家底殷实，算不上多富。再说，投资事务所也不用多大开销。我前几年跟着林季阳投资过别的，赚了点钱。”
　　江堰谦虚得很。
　　夏天晴却听着不太相信了。
　　但她脑子实在有点乱，越往外倒腾线索，发现疑点越多。
　　夏天晴顿觉好笑：“家底殷实？你对这个词的理解偏差还挺大的。”
　　随即吸了口气，别开视线。
　　她一时无法正视江堰，脑子还是有点乱，不希望在还没想清楚之前就被他绕进去。
　　江堰显然是比她想象中有钱的多，她以前只知道他不缺钱，或许家里有个小公司，就和她父母一样。
　　可现在看，江堰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夏天晴一股脑的问出来：“我不明白，历城有的是豪宅别墅，高档公寓，你怎么会住到我对门？你不要再跟我说，是尚欣安排的。你都已经可以自己投资事务所了，何必做苦哈哈的建筑，还要受甲方的气，睡不了几个整觉。”
　　不过，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堰有底气怼陆明洋了。
　　她还从没见过哪个建筑这么不可一世，敢跟甲方爸爸硬刚。
　　原来他底气这么足，陆明洋都没他有钱。
　　江堰似是笑了一下，说：“这解释起来不是一两句说的完的。而且就算你有耐心听，也不会相信。”
　　的确。
　　以夏天晴现在的状态，她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事。
　　夏天晴只是神色不定的看着他许久，又问：“江堰，你把我搞糊涂了，你来历城到底是要干嘛，为什么你要投资我做事务所？”
　　这才是夏天晴最关心的。
　　江堰轻叹一声，说：“如果我一开始就以我个人的名义，说要投资你，说我支持你出来单干，我自己也想投资事务所，刚好一举两得。这样的理由，你会相信么，会答应么？你肯定要起疑，而且从开始就否定我，觉得我就是拿你开玩笑。”
　　夏天晴：“因为这个理由听上去的确很牵强。”
　　江堰摊摊手：“但我的确想投资个公司，就算不是你，也会找其他人才。”
　　江堰这么一说，夏天晴倒不好反驳了。
　　“你这个想法很久了？”
　　“一年了吧。”
　　“既然你要做公司，为什么还去Live Life？”
　　“先去学习啊，尚欣跟我家里有点交情，她知道我去她的公司是为了取经，也不会防着我，还会给我提供便利和意见。”
　　“那为什么是我？”夏天晴问到这里，忽然想起前因后果，又道：“你之前提醒我要被卸磨杀驴，鼓动我做好离职准备，也是为了你的投资铺垫？”
　　她真是越想越搞不懂。
　　江堰安静了两秒，忽而神色一转，透着几分正经，说：“你好好想想，就算我不提醒你，漏图的事你就不会被清算么？还有前面‘立阳’整你，那可与我无关。相反，我还帮了你。我提醒你清算的事，无非也是看准了这次的机会，看你自己也厌倦了，就趁热打铁，多摆出一条路让你选。而且反过来说，如果你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非要跟这家公司死磕，我再提醒也没用啊，到最后还是去挖掘别的人才来投资。”
　　作者有话要说：　　直接就摊牌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会影响剧情发展，后面两人还有好多事要一起面对呢~
　　明天是后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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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 47
　　Chapter 47
　　江堰说的头头是道, 理直气壮, 倒是也挑不出错漏。
　　夏天晴半低着头仔细想了一会儿，算是打消了一半的疑问。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感觉, 好像她上了个套。
　　正想到这里，就听江堰忽然问：“你该不会以为我在给你下套吧？”
　　夏天晴摇了下头，自嘲道：“绕这么大个圈子犯不上, 我可不会这么给自己贴金。”
　　江堰极淡的笑了一下：“也不用这么低估自己。”
　　他那半真半假的语气, 引得夏天晴看来一眼, 转而更加认定她的想法——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她下套？没必要。
　　如果说刚才夏天晴还有点情绪, 口头上难免阴阳怪气，这会儿也都消解的差不多了。
　　倒不是她度量大, 主要还是因为干出这种事的人是江堰, 这一贯符合他的调性。
　　而且还有“投资”的事摆在前面，她平时迁就甲方也迁就惯了, 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因为金主爸爸是江堰，就当场下他面子。
　　江堰又慢悠悠的来了一句：“你还有什么要盘问的，尽管问。”
　　夏天晴想了想, 问：“你是江城人，为什么来历城投资？”
　　江堰勾了下唇,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反问：“你什么时候和姓陆的分？”
　　夏天晴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
　　江堰又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分，什么时候跟我好，我就告诉你。我的未来规划, 我的私人问题，我为什么住在你对门，为什么要当建筑受甲方的气，这些我只会和我女朋友分享。”
　　夏天晴一下子顿住了，不吭声。
　　这人怎么回事？
　　这么严肃的时候，刚好是她的事业转折点，可能要决定后半辈子的发展，他竟然都能拐到这里？
　　她也真是服了。
　　哦，也对，这事只是对她一个人重要而已，对他无所谓，反正他手里拿着钱，投谁不是投，紧张什么。
　　夏天晴绷紧脸色，沉默着。
　　江堰也安静下来，瞅她的眼神带了一点咄咄逼人。
　　可她就是端着不吐口，他等了一会儿，便垂下眼眸，无声的喝了口茶，想着还是不能把人逼急了，他知道她什么性格，逼急了撕破脸，那就真的竹篮打水了。
　　不管是感情还是投资，这就跟钓鱼一样，拉两下线，再松一下。
　　鱼儿被拽上来一点，又挣一下，来来回回好几轮，等到疲了，这鱼才能钓上来。
　　要是一味地拉扯鱼线，线只会断掉。
　　片刻后，江堰非常云淡风轻的把话题转开：“刚才见到是我，我还以为你会气的离场呢，回头我又要找机会跟你解释。”
　　夏天晴看了他一眼，说：“我再生气都不会掉头就走，我会先把事情问清楚。其实我刚才也仔细想过，你要投资公司的目的我还搞不清楚，但是你愿意把我纳入考虑，这也算是对我能力的认可。而且你我知根知底，也一起做过项目，知道彼此什么脾气、底线，要是一起做公司，的确会少一点摩擦。”
　　听到夏天晴这样说，江堰笑了：“也许你已经忘了，我却到现在还记得，刚认识最初，你觉得我在专业上有点混。你还说，这行有一半都是混子，我算是混子里聪明点的，但也是矬子里拔将军，不过我底子好，有天赋，多用点心，兴许也有成为大师的可能。反倒是你，做结构一板一眼，较真儿条条框框，做的再好也就是在一个框框里发挥到极致，最多也就是个地才。”
　　夏天晴愣了愣，回想起来，仿佛是有这么一段，但她的确有些淡忘了。
　　倒不是她记性差，而是江堰的改变太大，尤其是后面他的突飞猛进和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构思设想，全都是建立在专业可行之上的，渐渐地也就将她最初的印象洗掉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刚才没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那么生气走了，这件事结果会如何呢？
　　夏天晴索性问道：“要是我刚才掉头就走，后面你会怎么做？”
　　江堰安静了几秒，抬眼时眼底笑意融融：“我会跟你求和，说点你爱听的话，再解释几句。”
　　这基本和夏天晴想的一样。
　　只是……
　　夏天晴：“那投资的事呢？就翻篇了吧。”
　　以她的性格，大概无法低声下气厚着脸皮来求江堰，把投资的事重新谈起，多半还会胡乱猜测。
　　夏天晴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林季阳的动机。如果我是林季阳，我每天都在接别人递过来的项目书，每天都有人排队求着我投钱，我怎么会主动去关注一个小结构？现在倒是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如果不是你，林季阳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
　　还有，漏图的事会因此就抹平么？
　　不会。
　　她可能会被清算，此时正在急于找后路，不得不做好先吃老本待业的打算。
　　当然，还有更坏的可能，就是她根本没想到会被“清算”，等它真来了，杀她一个猝不及防。
　　江堰忽而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吵一架，你倒是平复的快。”
　　夏天晴：“说来说去，我在你身上都获益不少，也没损失过什么。”
　　江堰扬起眉梢，似是在品她的用词。
　　夏天晴跟着说：“你之前给我提醒，有出于私心的意思，可是作为一个投资者，这也无可厚非。就算我老抓着这点‘私心’不放，这件事也不会因我的心情而改变，最多也只是我一个人不舒服。”
　　倒不如先放过自己，先看准眼前更实际的东西。
　　其实说穿了，都是形势所迫。
　　人总要被逼成长。
　　但只要想开了，心里就会宽松不少。
　　换做以前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放在现在一看，都找不到计较的原因。
　　夏天晴心里通透了不少，再看江堰时，弯着眼睛笑了。
　　“如果我刚才就那么走了，你就打算找下一个人才投资了，对么？”
　　江堰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至于转头就找，但也会做两手准备。”
　　“看我是不是会想通了自己回来找你？”夏天晴问：“这之后我离开Live Life，陷入再找工作的苦恼，然后，你再建议我去你投资的事务所？”
　　江堰微微一笑：“来不来还得看你自己。”
　　夏天晴半晌没说话，心里却明白了。
　　两种选择，结果一定是天壤之别。
　　她为自己留下的选择，捏了一把汗。
　　江堰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她也没有，可他们心里都有数。
　　她走了，他会提出建议去他事务所的建议。
　　但那已经是“他的”，或者是他和另外一个人的，是“他们”的。
　　而这个“他们”已经不再包括她。
　　她会失去创始合伙人的资格。
　　她是谁，她只是卑微的乙方，一个小小的结构。
　　有谁会投资一个小结构开公司呢？就算投，也是满腹才华，提供创意，有望成为大师的建筑人才。
　　所以今天的事放在任何行业里，都是不可思议的，都是奇迹。
　　除非有后台、人脉、关系、情分，那才说得通。
　　比如尚欣和孙构。
　　比如她和江堰。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拿下“投资人”的第一次考试。
　　成绩差强人意，不够完美，但总算及格了，不至于零分落败。
　　思路落到这里，再仔细算算，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夏天晴笑了一下，率先站起身，朝江堰伸出一只手。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看重，合作愉快。”
　　既然是“奇迹”一样的机会，她就一定要抓住。
　　江堰笑了一下，起身时眼神比刚才深沉了些。
　　他的手掌厚实有力，她的有些冰凉。
　　双手交握，微微一握，终于将此事盖章论定。
　　……
　　正如林季阳所说，术业有专攻，公司的事，自有专业人士去做。
　　合同上，夏天晴这边有丰晓晖来把关，江堰那边对几处细节修改毫无异议，股权要走三分之一，另外还让林季阳参投了一份。
　　最后，江堰手里拿了33.4%的股权，夏天晴有49%。
　　江堰拿了三分之一，已经有了决策权。
　　丰晓晖在这件事上提醒过夏天晴，一旦有一天，江堰把林季阳那里的股权买走，或者林季阳买走江堰，合在一起就有51%的股权。
　　虽然只比夏天晴多了两个百分点，却足以将她踢出局。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白给人做嫁衣。
　　夏天晴明白这层意思，可她却认为在这方面不需要防范江堰，就算她有心防，也防不住。
　　江堰既然是林季阳的发小，相比生长环境也不简单，她没有深究，也无法想象，可是以前跟他的那些接触也看得出来，他有多精。
　　他是懒散，不会主动害人。
　　可一旦他动了心思，别人只有被算计的份。
　　而她，无论如何都要努力抓住日后来到面前的每一个机会，就从这里开始，为的不是手里能拿多少股权，只为自我提升，为日后的成长，以及长远来看她能拥有的话语权。
　　夏天晴叹道：“其实晓辉，这件事我没有选择，就算他将来要踢我出局，我也防不住。现在不答应这些，我就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丰晓晖也明白夏天晴的意思，说：“该提醒的我都提醒到了，虽然我也挺惊讶你的投资人会有对门的江先生，不过说实话，上次跟他照了一面，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夏天晴一愣：“怎么讲？”
　　丰晓晖：“我也说不好，也许是气质，或者气度吧。我们律所也经常会接触到一些城建工程官司的法人、代理人，有的一看就是出来打工的，哪怕是高管，但有的一看就是发号施令的。”
　　夏天晴自问她倒是没在江堰身上看出来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太久了。
　　夏天晴：“你觉得江堰是后者？”
　　丰晓晖：“有点介乎两者之间吧，尤其听你描述他说话做事，我觉得这人胸有丘壑，城府也深，做人倒是比陆明洋正派，但这种正派可能是因为他的傲气，他对阴谋的不屑一顾。要是真玩起手段，恐怕杀伤力也不小。哎，我也说不好，毕竟只见过两面。只不过，有两件事我还是比较肯定的。”
　　夏天晴有些惊讶于丰晓晖的旁观者清。
　　“哪两件事？”
　　丰晓晖说：“他能这么有底气的做事，投资上也精准，眼光毒到，投资这个事务所也不是为了赚大钱，纯粹奔着日后经营得来的名声。这种延迟满足的投资眼光，看重的是更有价值的长远收获，所以就要暂时压制短时期的欲望。他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定力、谋算，有眼光还要沉住气，这肯定是和他的生长背景和家庭有关，而且他又是林季阳的发小，背景肯定不简单。”
　　其实这一点就算丰晓晖不提醒，夏天晴也想到了。
　　短期的投资，比如玩股票，获利后大脑会迅速分泌出多巴胺，令投资者感到兴奋。
　　而要延长这种兴奋感，反复触发，就需要加注，反复去投。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沉迷炒股，沉迷赌博，尤其是年轻人更容易深陷其中。
　　所以江堰的投资选择，才让夏天晴感到十分意外。
　　若说孙构投资尚欣，她尚且能理解，孙构的眼光是真的毒，他当年的选择，很多人都不看好，觉得他就是因为玩女人才花这笔钱。
　　直到后来尚欣在这行里大放异彩，众人的口径又跟着变了，纷纷说孙构看得长远。
　　孙构固然不简单，可江堰却赌的更大。
　　孙构押注尚欣，江堰却押注她夏天晴。
　　相比前者，她岂不是更希望渺茫么？
　　只不过，这份“投资”代表了江堰的眼光，以及他的信任，加上夏天晴自己也想搏一把，不愿蹉跎辜负，倒还真想做出点成绩看看。
　　她也想证明自己，她是那个用长线才能钓起来的大鱼。
　　想到这里，夏天晴问：“那第二件事呢？”
　　丰晓晖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说：“第二件事，就是你啊。”
　　夏天晴愣了：“我？”
　　但她很快就明白丰晓晖的意思。
　　丰晓晖：“如果他是渔夫，你是鱼，投资公司就是养殖场、鱼饵、捕鱼网，从商业上讲，你们的关系的确如此。那么感情上呢？”
　　夏天晴忽然沉默了。
　　丰晓晖继续道：“依我看，你们想要摘清楚是不可能的，公事和私事早晚要混为一谈，只是该怎么混才混得聪明，混得可以保护你自己，让你自己既能在这段关系里喘息，又可以稳固发展，这可比经营婚姻难多了。”
　　这之后，丰晓晖又提了一些建议，到底是过来人，又是旁观者，比夏天晴看的更远些。
　　比如，夏天晴和江堰现在还没有复合，那么下一步他们要复合么，怎么个复合法，公开的，还是私下的？
　　复合后，关系又该怎么处理？
　　其实夏天晴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和江堰是迟早要捅破窗户纸的，只是什么时机去捅，她还没想好，也不想贸然就答应什么。
　　要是换一个普通男人，她也不会有太多顾虑，比如两年前她就没想过这些，顺其自然的跟着感觉走。
　　但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这已经不是脱裤子穿裤子的事了。
　　江堰比两年前还要精，和她的关系也从前任变成了同事，又从同事变成了投资人，她怎么可能不考虑其它呢？
　　最后，还是丰晓晖的几句话，在夏天晴心里点了一下：“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没有动真格的，看眼神，看行动，也都能看出点。起码你们不会面临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困境，不过钱和利益这一块，也是个大考验，而且要把最坏的结果想在前头。”
　　夏天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公私混为一谈，我就要想清楚，万一将来我想把两者摘清，该怎么取舍？”
　　丰晓晖：“说白了，就是看你拿捏他，还是他拿捏你。看他是把你从公司踢出局，还是他愿意看在情分上，把公司留给你。这两个结果可是有本质差别的，关键还得看你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48章 Chapter 48
　　Chapter 48
　　接下来数日, 林季阳找了一家代理公司，专门帮夏天晴处理公司注册和成立的事, 就连选址、招聘那些都帮她搞定了。
　　那代理公司的负责人乔芮，十分负责, 每天都非常详细的询问夏天晴的要求, 要什么样的人才，选址要在哪里，人事、财务的招聘指标是什么, 建筑、结构、水电设备人才要几名，简直是二十四小时秘书服务。
　　乔芮看上去比夏天晴小几岁, 一问年龄才知道刚满二十五。
　　二十五岁就这么能干, 一大堆琐碎的事涌来, 乔芮却不慌不乱，一条一条的处理。
　　闲聊时, 夏天晴表达了由衷的佩服。
　　乔芮却说，她这样的一辈子都只能做这些, 越是着眼于细节处的人，越没可能做大事, 不过也幸好她细节处理的好, 客户们都很满意，还有不少人请她去做秘书。
　　夏天晴但凡有什么问题和文件签字，需要见乔芮的，两人都会约在夏天晴下班后，不管多晚, 乔芮一定随传随到。
　　夏天晴心里过意不去，每次提到时间，乔芮从不说“不行”，只说“马上来”。
　　夏天晴把这事告诉丰晓晖和萧雨晨，萧雨晨还觉得奇怪，说这乔芮是不是只有夏天晴一个客户，是不是林季阳给了不少钱，否则怎么能鞍前马后的伺候？
　　丰晓晖想了想，反过来问夏天晴，乔芮和林季阳是什么关系。
　　夏天晴一听便愣了。
　　她倒是从没有往这层上去思考。
　　之前听江堰提起过，林季阳喜欢玩女人，这话当时是开玩笑说的，可是如今细想，倒是值得琢磨。
　　喜欢玩女人，这就要看重点是在“喜欢”上，还是在“玩”上了？
　　如果是前者，那就纯粹是好色之徒，喜欢集邮，喜欢左拥右抱。
　　但如果是后者，这个“玩”字解释就多了，可以是行动上的，可以是行为上的，还可以是段位上的。
　　直到一天加班结束，夏天晴坐着江堰的车回家，半路上想起这茬儿，含蓄的问了。
　　江堰听了挑了挑眉梢，回答的倒是分外直接：“乔芮之前是林季阳的情人。不过现在淡了，估计也分了。念着过去的情分，林季阳这边有介绍不完的客户，只要是他的单，乔芮一定尽心尽力。”
　　短短几句话解释，就描述出一段不可思议的男女关系。
　　夏天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是没见过没听过，光是她父母和尚欣就够她喝一壶的，只是他们都是有社会阅历的老油条，不可和乔芮这样的小姑娘相提并论。
　　乔芮才二十五岁，经营代理公司就有声有色的，而且和林季阳已经结束了关系，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芮肯定也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出社会一定很早。
　　林季阳敢把业务往她这里介绍，多半也是因为乔芮能干，又会为人处世。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
　　江堰扫过来一眼，问：“怎么这种表情？”
　　夏天晴轻叹口气：“看来我起步真的太晚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都这么厉害，这社会上卧虎藏龙啊，我真是关在设计院、事务所太久了，两耳不闻窗外事。”
　　江堰不由得笑了下：“不晚，有我在，你一定日行千里。”
　　夏天晴抿了抿嘴唇，没接茬儿。
　　她倒是相信，有江堰这个台阶在，她会飞速成长。
　　她也相信，乔芮不是生来就这么周到，之前必然也摔打过许多次，经验都是磨练出来的。
　　如今夏天晴已经和江堰签了合同，江堰也一改前面“纠缠”的态度。
　　许是因为图纸的进度要加快，他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就没闲工夫插科打诨了。
　　又或者，是两人要一起建立公司，合同也拿在手里了，鱼儿养在养殖场里，还怕跑了不成么。
　　无外乎也就四个字，来日方长。
　　……
　　公司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名字就定为“Sunlight”。
　　至于选址，夏天晴思量再三，还是喜欢Live Life租赁的办公大楼。
　　当然不可能和Live Life租在同一层打对台，只是那里的工作环境、氛围，更适合年轻有性格的事务所生存。
　　共享办公区吸引了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也容易拓宽人脉。
　　这事夏天晴纠结了两天，最后还是江堰拍板说：“那就找一层看看。”
　　夏天晴惊讶道：“以后不尴尬么，低头不见抬头见。”
　　江堰说：“只要还在历城，还在这个圈子，搬去哪里都要打交道。等你这边辞职信一递，那边公司一开，很快就会传开了。”
　　夏天晴仔细一想，也是。
　　Live Life和夏天晴住的房子都是在十六楼，她和这个数字有点缘分，眼下是不能选了，得换一个，便想到六楼或者九楼。
　　江堰却说：“人往高处走，要选就选上面的。”
　　夏天晴便选了十七楼。
　　江堰淡淡笑道：“十七好，七上八下，做生意的是应该奔着七去。”
　　……
　　公司选址定了，接下来就是内部装修。
　　既然是做建筑事务所，内部装修也不能太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就算是走简洁明朗风，也得让人过目不忘才行，突出创意。
　　夏天晴花了不少时间参考，还将江堰以前的一些后现代风建筑模型拍下来，一并发给乔芮，请她找适合的室内设计公司。
　　乔芮很快就介绍了一下，经过数日沟通，这家公司很快就跟上夏天晴的思路节奏，出了一套内部装修效果图。
　　很多内部办公电器都和时下最热门的人工智能挂钩。
　　夏天晴瞅着新奇有趣，满意之余，很快就敲定了方案。
　　接连半个月的沟通，公司这边已经开始搞内装，消息也传到了十六楼了的Live Life，毕竟两家就隔了一层楼板，隔音再好也会有动静。
　　很多结构和建筑都戴耳机上班，听着音乐隔绝噪音，有的直接把工作带回家，或者办公大楼内的咖啡馆。
　　幸好私企事务所对上下班打卡这事管得不严，也不会规定一定要上满多少小时的班。
　　工作上，两大部门该掐架继续掐架，上下游撕逼的事也屡见不鲜。
　　今天，建筑要帮甲方爸爸“偷面积”，挖在公摊、墙体厚度、阳台上做文章，因此挖空心思。
　　建筑修图，结构就要重新计算，结果被施工方抱怨拖延工期。
　　毕竟结构的出图速度，就决定了施工方的开工时间。
　　不日，施工方拿着出好的图和工程款，就开始琢磨怎么偷工减料赚差价。
　　遇到高难度的，费料的，赚头小的图，就要开骂，觉得是建筑和结构合起伙来一起整他们。
　　……
　　整个七月，事务所都被许多琐事缠绕着。
　　直到月底才渐渐明朗。
　　频频出差的尚欣，这阵子都是刚回来，办公室还没坐热，就又走了。
　　月底终于消停了。
　　只是脸色不佳，连个笑容都没有，整日低气压。
　　所有人都不敢往尚欣的办公室去，不想当炮灰。
　　事务所里也渐渐有人在传，说是尚欣出去找投资失败了，但具体如何，谁也说不清，谁也不敢问。
　　夏天晴对此也就是听一耳朵，并不多话。
　　私下里，李胜轩还跟她打听过，夏天晴确实一无所知。
　　自从尚欣开始频繁出差，夏天晴和尚欣的交流就越来越少，到了近日，几乎已经降为零。
　　也就是早上例会上，夏天晴简单汇报了一下陆明洋那个项目的完成度，已经到了尾声，大概这几天就会出图投入施工。
　　尚欣绷了一个早上的脸，这才笑了笑。
　　散会后，夏天晴本想拿着东西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不想尚欣却把她单独留下。
　　夏天晴便坐回在位子上，安静的等待，看尚欣有什么要吩咐。
　　尚欣只是一声不响的抽烟，等到熄了，才和她闲聊了几句。
　　“陆明洋那个项目，有你看着我很放心，我听甲方那边的其他人说进展不错，他们领导很看好。”
　　这话夏天晴倒是没听到，主要是也没渠道听到。
　　不过江堰的设计她是相信的。
　　夏天晴：“就设计本身来说的话，这在历城是出类拔萃的，等做出来，必然会走红。”
　　尚欣笑道：“你这次也很用心，很少见到你这么钻研一个结构。”
　　夏天晴：“我对每一个项目都会用心，或许是因为这个之前出过一次纰漏，我就更谨慎些。”
　　尚欣又是一笑。
　　她眼里有着深深的疲倦，那不仅是作息不定带来的，还有精神上的打击。
　　夏天晴看在眼里，忽然像是明白了点什么。
　　也许尚欣的连日奔波已经是一场空，而陆明洋这个项目的促成，大概就是这一场空中唯一一点实际的安慰。
　　图纸是出自Live Life，这个印记一旦打上，将来出名了，事务所一定会跟着受瞩目，哪怕主要的建筑和结构离开，这份荣耀也会留在事务所。
　　隔了片刻，尚欣突然问：“生活上呢，一切还顺利么？”
　　夏天晴一时不知道尚欣的意思，只说：“还是老样子。”
　　尚欣点点头：“如果有困难，随时和我说。”
　　夏天晴笑了下：“我会的，尚总。”
　　片刻间，又陷入沉默。
　　直到尚欣合上面前的笔记本，说：“没别的事，你去忙吧。”
　　夏天晴：“好的，尚总。”
　　夏天晴离开会议室，临关门前又朝里面看了一眼。
　　尚欣皱着眉头，又恢复到刚才开会时的表情。
　　可夏天晴总觉得，尚欣把她留下来是有别的意思，似乎要告诉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
　　再一转眼，陆明洋的项目出图了。
　　陆明洋来了一趟Live Life，他亲自来事务所送了份礼，还和尚欣寒暄了片刻。
　　临走之前，夏天晴和陆明洋照了次面。
　　乍一见，夏天晴心里一惊。
　　陆明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部轮廓越发的清晰立体，两颊向内凹了些，颧骨和颌骨的线条却比往日更显犀利、锐利。
　　他眼下有着疲色，和眼底的锋芒与神采，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意气风发，也不过如此。
　　见到夏天晴，陆明洋漾出笑容，一如既往的聊了几句，没有半点生疏。
　　许是因为这大半个月太累了，他不仅瘦了，精神上也蜕了一层皮，微笑时眼角更是浮现出淡淡的纹路，仿佛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钩子，倒是给这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平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夏天晴和以前一样，把他送到电梯间。
　　两人都走得不快，边走边聊。
　　陆明洋说：“我看你气色不错，看来我这个项目没有太折磨你。”
　　夏天晴应道：“我还好，累的是你和建筑。哦对了，我昨天听尚总说，这个项目你们领导很重视？”
　　说起项目，陆明洋唇角难掩笑意：“打了一个翻身仗，过程很艰难，但结果是好的。”
　　虽然只有一句简单的描述，可夏天晴却觉得，那过程绝不只是“艰难”而已，相比是你死我活吧？
　　夏天晴问：“之前偷图的那个项目呢，还在打对台？”
　　陆明洋按了下楼的按键，轻描淡写的说：“黄了。”
　　夏天晴心里一凌，眼睛一眨不眨：“你的手笔？”
　　陆明洋笑意敛了些：“以牙还牙而已。”
　　陆明洋没有多说的意思，这就和以前一样，他不会把甲方之间的厮杀告诉夏天晴。
　　夏天晴心里却一直都有数，也很少问，除了没兴趣知道，还因为她的确不了解。
　　可如今今非昔比，她总得为日后的独立铺垫。
　　夏天晴：“其实我明白，一个公司同期不可能确立两个重点项目，这是盖房子，动辄就是几十亿，不存在平分秋色，要么保一个，要么都完。”
　　电梯在这时到了。
　　陆明洋却没有进去，只是看着电梯门合上，随即看向夏天晴：“过程有些‘血腥’，我不想污染你的耳朵。”
　　夏天晴想了一下，问：“就像古代斗兽场一样？”
　　陆明洋笑了：“差不多。”
　　夏天晴深吸一口气，心里感觉有些复杂，隔了几秒才说：“我记得一开始，对方是先声夺人的，你们领导很看好，还说要立为重点。”
　　陆明洋应了一声：“的确。”
　　夏天晴跟着说：“这还不到一个月，你就扭转局面，我想象不到这里面付出怎样的代价，但应该是惊心动魄吧。”
　　陆明洋品了品夏天晴的形容词，神情有着一瞬的恍惚。
　　半晌，他才说：“当时身在局中，只想着赢，不赢这场仗就会一败涂地，生存空间被压榨为零，除了累，其他感觉倒是都不强烈。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惊心动魄。”
　　话落，陆明洋又是一笑，那笑容比刚才更疏阔些。
　　夏天晴瞅着，这才觉得他精神上蜕的这层皮，仿佛露出了内在更深层的特质，也不知道这叫不叫脱胎换骨。
　　直到电梯门又一次开了。
　　陆明洋抬手挡住，临进去前，回头说了一句：“对方的项目虽然黄了，但漏图的事恐怕还有人想做文章，你自己小心。”
　　夏天晴一愣，随即点头：“好，谢谢。”
　　电梯门合上，陆明洋的笑容消失在门后。
　　夏天晴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所里。
　　比起前阵子的犹疑、不确定，眼下的她，心里反倒平静的多，如同宁静的湖面，暗涌只在深处浮动。
　　江堰提醒过她，尚欣也有过类似的行为暗示，如今又多了陆明洋的一句叮嘱。
　　夏天晴自然不会将这些都当耳旁风，早就打好了一封辞职信存在邮箱里，随时都可以发出去。
　　这事如果是一个月前，她会不安，会焦虑。
　　但现在，连她都诧异自己竟然如此淡定，好像还有点盼着它到来。
　　反正早晚都要捅破的窗户纸。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把琐碎的事，相关的事和人交代一下，下章是感情对手戏，有大进展→_→
　　以及离职的事，安排上了，下下章就是。
　　不要急，冷静淡定从容~
　　红包继续么么哒！
　　……
　　另外，我有个中篇，大约也就十来万字，下午四点多准备开更，不日更，不v，一周三更，不影响这边，就是写着玩，因为预收开很久了，再不写真忘了。
　　特狗血，有玻璃渣。心脏不好的，怕虐的，有洁癖的就不用去翻了，怕你们追到后面打我。
　　就这样。
　　……


第49章 Chapter 49
　　Chapter 49
　　陆明洋的项目,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终于出了施工图。
　　这个楼盘前后改了三次名字，都是因为陆明洋的上头觉得还不够好, 找风水师父反复推敲, 最终定下“开阳”二字。
　　出图那天，事务所放了江堰和夏天晴一天的假, 两人手里没有其他的活, 不存在无缝对接，便通知二人在家休息一天，翌日再来。
　　话虽如此，夏天晴却收到了所里其它结构师的图纸, 她是专负, 要一张张看。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只要不是遇到特别粗心大意的图，看看图也不伤神。
　　早在齐健离职之前，Live Life还请走过一个结构, 叫陈祥。
　　这个陈祥离开后, 没少在外面吐槽编排夏天晴的小话。
　　他的专业是真的菜, 而且粗心大意，稀里马虎, 自己却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 对外只说是被奸人陷害走的。
　　陈祥还在所里的时候，夏天晴最烦看他的图，给她做校对审核专负简直头秃, 比自己做设计还要累，恨不得上手给他改了。
　　别的不说，就说图纸上的协调性。
　　一个图面，标出来好几种字高，有的180，有的200，没有统一标准。
　　字高这东西在电脑上看不出大区别，等1:100的图打印出来，就会发现应该放大的地方没有放大，施工队恐怕要拿着放大镜才能看清。
　　这虽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但想也知道，连这种低级问题都不注意，更遑论其它。
　　偏偏陈祥对此还毫无自知之明，还对自己的专业水平沾沾自喜。
　　直到有一天，他设计的图终于把甲方逼急了。
　　甲方直接跟尚欣告了状，说他有一套图沉降观测点很有问题。
　　尚欣起初懒得跟他计较，只交代夏天晴去告诉陈祥错在哪里，让他尽快改。
　　这里说的所谓“沉降”，指的就是建筑物荷载作用下，地基土受到压缩力引起的变形或者下沉现象。
　　所以在地基基础设计时，就需要对沉降进行计算，设立沉降观测点。
　　观测点的要求是放置在建筑柱底层的墙柱上，规范要求是间距10-20米放置一道。
　　结果，陈祥12米放一道，还在所有主次梁的交点处也设了观测点，一个两万平方米的地库竟然布了将近六十个沉降点。
　　外行人或许看不出来其中隐患，但这在行内看来，是十分低级，不可救药的错误。
　　夏天晴去和陈祥沟通，陈祥起初不服，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赶鸭子嘴硬说这样没错，最多也就是数量有问题。
　　后来夏天晴也烦了，直接找了本专业书，把上面的文字用彩色笔画下来，摊开在他面前，让他照着读。
　　陈祥见状，便又开始甩锅配合的另一个结构。
　　夏天晴没时间跟他掰扯是谁的锅，这个图要得急，她就快速做了个布局传给他，意思是让他照着改一遍。
　　陈祥大概是个纯傻逼，竟然不知道要把这套布局套用在自己的图上，就直接把夏天晴的布局发给了对方。
　　结果当然是甲方大发雷霆。
　　甲方爸爸一发怒，尚欣就不得不出手。
　　第二天上午，陈祥就被叫去跟尚欣单聊。
　　单聊的前半场，陈祥和夏天晴攀比，指责夏天晴给他穿小鞋，私下给他活少，挤兑他，还说自己是设计，凭什么比校对审核的夏天晴拿的钱少，这不应该。
　　尚欣直接反过来问他：“那是因为你水平不行，水平不行你还想拿大头？”
　　陈祥辩解，说夏天晴业务也不咋地，她那年考试一注，出题比较简单，所以就过了。
　　尚欣就笑着反问：“既然题简单，那你怎么没过？”
　　陈祥继续为自己辩解，说他的图拿出去报审，九栋楼加上一个地库，才错了四十五个地方，平均下来一个单体也就错五处。
　　陈祥对这个数字十分得意。
　　尚欣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夏天晴做一年的项目，所有都加起来，意见都不超过三十条。”
　　这事别说尚欣，就是其他结构听了都觉得丢人，私下里还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就错五处，不如自己溺死在马桶里吧。
　　外审负责人还跟建筑那边的李胜轩抱怨，真很少见到这种结构错误，怎么能让这种人上手？
　　关键是，那错的四十五处还是另外一个结构和夏天晴，追着给他擦了一个月的屁股的结果。
　　到了后半场，尚欣直接开始跟他磕专业，毕竟大家都是结构出身，虽然做事务所以后，尚欣主做管理，但是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要下场。
　　尚欣：“你把五十年一遇的风压十年一遇的风压取错了。”
　　陈祥：“哦，这是小事，我改一改就好了。”
　　尚欣：“你抗震等级也算错了。”
　　这些可都是致命错误，建筑坍塌不是小事。
　　陈祥就把手里的专业书翻开，边翻边念叨：“没错啊，框架结构就是这个等级。”
　　尚欣淡淡的提醒他：“你翻的这章是混凝土章节，你这个是钢结构。”
　　就这样，陈祥被尚欣用专业一件一件怼完。
　　这番过往，夏天晴也是后来听尚欣的秘书崔源转述的。
　　崔源说，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尚欣这么狂怼职员了。
　　其实要开除陈祥，根本不需要说这么多，尚欣是老板和创始合伙人，她想开谁就开谁。
　　但那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尚欣的战斗力，大概是太久没撕专业，技痒了，又或者是被甲方爸爸当面告状，心里窝火，就在陈翔滚蛋之前把他从头到脚贬损一顿。
　　而且还有理有据，无论是做人做事做专业，都怼的滴水不漏。
　　崔源还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人事部就给了几套人员配置优化方案，其中一套就是招聘新人，同时将团队里最弱的陈祥换掉。
　　但那时候招人有难度，所里人手本就不够，暂时还不能裁员，只要不是重大错误都是能忍则忍。
　　谁曾想陈祥偏往枪口上撞，犯错太多，还经常趁着尚欣不在所里的时候，跑去和建筑大吵。
　　这回得罪了甲方爸爸，平日又不结善缘，惹了众怒，当天下午就被人事部在公司公开通报，将他开除。
　　……
　　听小群里的人说，那个陈祥和后来开除的齐健，这对丧家之犬后来又勾搭上了，一起编排夏天晴如何阴损，把他们挤回了小设计院。
　　这样的事，若是换做以前，夏天晴多半要在心里搁几天。
　　人们往往会更容易看到批评的话，哪怕知道自己足够优秀，也会为此介意。
　　但是现在，夏天晴看了只觉得好笑，转头就忘了。
　　夏天晴最近的日子是过的分外充实，根本无闲心去搭理这些跳梁小丑，她相信自己会越走越高，越走越稳，会站在视野更宽阔的地方，看到更长远的未来，自然也就不会有时间向后看。
　　而像是陈祥和齐健这样的小人，大概只会一辈子留在井底哇哇叫，触目所及都是淤泥和污垢，眼里是屎，看到的就都是屎。
　　夏天晴甚至想到，以后“Sunlight”筛选人才，第一标准就是专业，起码要有七十分，但凡是这种专业不行嘴还碎的，就算人手再缺也不能收。
　　……
　　这一整天，夏天晴待在家里，一边给别的结构审核校对看图，时不时想着公司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尚欣和陈祥那段撕逼。
　　她当时听说后，只觉得尚欣很帅，不愧是她一直崇拜的学姐。
　　如今回想起来，明明时间没过多久，却觉得尚欣变化极大，她简直不能想象现在的尚欣会下场和一个职员撕专业。
　　转眼就到了下午。
　　四点刚过，夏天晴觉得也有些疲倦了，正准备回卧室里睡一会儿，等到晚饭前再起来。
　　这时，江堰就从微信里蹦了出来。
　　“干嘛呢？”
　　就三个字。
　　江堰这几天就像是透明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自己压缩成空气，除了上下班和夏天晴一起，其它时间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哪怕就是上下班，他嘴上也不再撩闲，老老实实的当司机。
　　夏天晴开始以为他是太累了，懒得说话。
　　丰晓晖问起时，夏天晴把自己的感觉说了。
　　丰晓晖只道：“合同都签了，你这条鱼还能跑出养殖场么，现在是愿者上钩了。”
　　思及此，夏天晴抿了抿嘴唇，回了几个字：“正准备休息，怎么？”
　　江堰说：“我发烧了。”
　　夏天晴一愣，刚要在微信上问他，温度多高，测没测体温，吃药了没。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最终只变成一声叹息。
　　夏天晴也没犹豫，先从医药箱里翻出一些居家必备的感冒退烧药，中西都有，拿着药就出了门。
　　她走得急，身后的防盗门刚关上，她脚下一顿，这才后知后觉没带手机出来，而且连家门钥匙都锁在里面。
　　这下可好……
　　夏天晴懊恼的叹了口气，来到江堰家门口。
　　敲了两下门，没人应。
　　这人八成病的下不来床了。
　　她就按照上次江堰告诉他的密码输入到电子锁里。
　　门开了，屋里一室阳光，宁静祥和。
　　客厅里没有人。
　　夏天晴一路来到卧室门前，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半扇，声音放的很轻。
　　“江堰，在么？”
　　卧室里传来一声嘟囔，闷闷的。
　　进门拐过一个弯，只见宽大的双人床上鼓着一个鼓包。
　　江堰窝在被子里，似乎很难受，只有一点头发露在外面。
　　夏天晴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单膝架在床边，伸手去够他。
　　“我看看，烧了多少度。”
　　江堰还和以前一样，一生病就把自己埋起来，躲着不见人，而且死不吃药，什么都要死扛。
　　鼓包躲着夏天晴的手，僵持了一会儿，好像终于累了，被夏天晴用力扯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张泛红的脸。
　　江堰眼睛半睁，眼神迷蒙且慵懒，身体好像被拆掉骨头似的，无力虚弱的瘫成一滩烂泥。
　　夏天晴一惊，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
　　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透过她手掌的边缘望过来，带着无助和可怜。
　　他真的很烫。
　　“你烧了多久了，怎么不早说？”
　　夏天晴皱着眉念叨，随即从床头柜的袋子里拿出酒精棉和温度计，先把温度计消毒，随即示意江堰。
　　“张嘴，啊……”
　　江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配合的把嘴张开。
　　温度计塞到他舌下，夏天晴下意识就要去找手机看时间，一回身，想起自己手机没带出来，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手机，点了下屏幕。
　　夏天晴：“我手机和钥匙都忘了带出来了，先用你的看，舌下五分钟。”
　　江堰含着体温计，说：“你可真……”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天晴制止：“测体温呢，说什么话！”
　　江堰老实闭嘴了，侧身蜷缩在被子里，仿佛蚕蛹把自己蜷成一团，歪着头看她。
　　每每这种时刻，夏天晴都觉得他像极了某种动物。
　　夏天晴身上穿着轻薄的居家服，齐肩的头发有些松散，她趁着江堰试表的功夫，将发尾的皮筋摘下，理了理头发，重新扎个小辫。
　　江堰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移动，略过脸颊、脖颈、肩膀、胸脯、腰肢，最终落在那低腰的居家短裤和一双细致的腿上。
　　他的床单被罩是深深的沥青色，屋里没开灯，窗帘合上了，一室昏暗，衬着坐在床边的她仿佛会发光。
　　江堰无声的喉结无声的滚动了下。
　　直到夏天晴看过来，问：“除了发烧，咳嗽么？”
　　江堰摇头。
　　夏天晴又问：“嗓子疼么？”
　　江堰仍摇头。
　　夏天晴说：“我带了几种常备的退烧感冒药过来，待会儿你吃了，先消炎、退烧，如果严重了，咱们就去医院。”
　　江堰慢悠悠的翻了个白眼，将脸别开，颈部的筋肉绷紧了。
　　他的意思是，不去。
　　夏天晴坚持说：“生病了就得吃药。”
　　她边说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到了。
　　随即倾身上前，将他嘴里的体温计抽走，就着手机的光亮看了上面的温度，三十八度。
　　夏天晴：“是低烧。”
　　然后，她又把药盒上的说明书翻出来。
　　正要看，却被江堰一把抓开，团成一团扔到床下。
　　夏天晴一愣，随即瞪眼：“你多大了！”
　　江堰哑着嗓子说：“我不吃，你杀了我吧。”
　　简直无赖！
　　夏天晴：“你怎么一生病就这么不讲理，吃药是为你好。”
　　江堰：“我不用为你好，你当我死了呗。”
　　夏天晴：“……”
　　夏天晴气的一阵头晕，闭上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想跟一个病人置气。
　　江堰见状，语气又软化些：“晴晴，我真不想吃药，你知道的，我发烧只用物理退烧的，抗生素那些从不碰的。”
　　一阵沉默。
　　夏天晴掀开眼皮，望过去。
　　昏暗中，他们彼此看不真切对方眼里的意味，但这房间里的温度却悄悄的上升了。
　　过去的记忆一片一片跳进脑海，有温情的，也有旖旎的。
　　半晌，夏天晴垂下眼，轻声问：“你有力气泡热水澡么？”
　　江堰虚弱的摇了摇头：“要能泡我早去了。”
　　夏天晴又问：“那家里有酒精么？”
　　江堰应道：“有，在客厅的柜子里。”
　　夏天晴没再多言，按照江堰说的地方，回到客厅，从一个暗柜里翻出来一些医疗用品，有医用酒精也有大块的纱布。
　　夏天晴又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冰，拿着冰和酒精折回来，又在浴室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和一个塑料盆。
　　她接了一盆凉水，把冰块倒进去一些，让水尽快降温。
　　回到卧室时，江堰依然窝在被窝里，虚弱的不像话，眼神却一直追着她。
　　夏天晴拧出一块冰毛巾，递到跟前。
　　江堰眨了下眼，掀开被子一角，动作缓慢的改成平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夏天晴却没动，只是看他。
　　江堰也看过来，一脸的无辜，接着又朝床边挪了挪，还配合的把自己的睡衣掀起来。
　　夏天晴深深吸了口气，有些犹豫。
　　江堰似乎以为她还是够不着，又迁就的挪过来，都已经挨到床边了。
　　夏天晴无奈，手上的毛巾落下，另一手去拉棉被，把他的身体罩住。
　　毛巾在他的睡衣里来回擦拭，尤其是腋下和腹部。
　　另外一块毛巾也拧了出来，搭在他的额头上，盖住了一半的眼睛。
　　江堰透过毛巾下缘看着夏天晴的动作，唇角淡淡勾起。
　　直到夏天晴将擦拭的毛巾扔回盆里，洗了一遍，又拧干，再拿回来时，送到他手边。
　　夏天晴：“下面你自己擦。”
　　要降温的主要区域就是腹股沟。
　　夏天晴举着毛巾等了好一会儿，江堰都没动静，直到她打算直接塞到江堰手里，他才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
　　却没有抓毛巾，而是握住夏天晴的手腕，往棉被里带。
　　夏天晴瞪圆了眼睛，想抽手躲他，可江堰的力气却比她大，即便发烧了也有强硬的一面。
　　“江堰！”夏天晴忍无可忍叫了一声。
　　她的脸越发的燥热，像是也发了烧似的。
　　江堰却在此时咳嗽两声。
　　夏天晴一顿，刚要关心，手就被他拉进了棉被。
　　他带着她的手，毛巾缓慢的略过腹股沟，一下又一下，反复摩擦。
　　有些地方已经悄悄抬起头。
　　夏天晴自然感受到了，想要躲开，只能和江堰较劲儿。
　　两人几乎要贴到一起，她转头瞪他，却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又迅速躲开。
　　他的呼吸越发的浓，一下一下喷在她的脖颈上。
　　夏天晴索性闭上眼，等到那毛巾都变温了，才急忙拿出来，扔到水盆里。
　　洗毛巾的时候，那冰水渗透指尖，也让她降了温。
　　隔了好一会儿，夏天晴才转过身来，清清嗓子，说：“你要再胡闹，就别物理降温了，要么吃药，要么烧死算了。”
　　方才她脸热的像是能滴出血。
　　这个男人虽然病着，存在感却依然十足，空气里都是他的气息，致命且诱人。
　　她要是稍微一个走神，就会被他蹬鼻子上脸。
　　江堰无声的笑了一下，开口时嗓音沙哑的不像话：“那要是我听话，自己降温，到明早恢复正常体温，我有没有奖励啊？”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这你还要奖励？”
　　江堰却仿佛吃定了她：“你要不给我点彩头，那我去洗冷水澡，索性烧死算了。”
　　夏天晴：“你……”
　　僵持了几秒。
　　夏天晴深深吸了口气，胸口随着呼吸频率起伏着。
　　江堰看着，说：“好不好么，晴晴。”
　　夏天晴平复了呼吸，问：“那你要什么奖励，我先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江堰笑开了，露出一口白牙：“我要亲亲，就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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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 50
　　Chapter 50
　　“我要亲亲，就一下。”
　　江堰的落地, 夏天晴沉默好一会儿, 却也没有别开视线, 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江堰躺在被窝里，单手撑着头，慵懒的笑着。
　　直到夏天晴淡淡说道：“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一下, 你做得到么？”
　　江堰“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发誓, 我保证, 超过一下我是狗。”
　　江堰知道，以夏天晴的性格, 要是不上心的人, 根本不会同意打赌, 连主动过来关心他烧几度都不可能, 最多也就在微信上关心两句。
　　她既然来了，又给他擦了身体，这就已经说明了让步。
　　江堰心里欢喜，知道自己又往前逼了一些, 其实眼下也就差一个契机了。
　　只是机会是不会自己送上门的, 还得自己创造。
　　夏天晴没有立刻表示, 端着盆起身进浴室换水，出来时又加了一次冰块。
　　她将水盆放下才说：“用水擦完了再用酒精擦一下。明早七点, 还不退烧就吃药，过时不候。”
　　安静了两秒，江堰的眼睛仿佛被点亮了, 盯住夏天晴，几乎要在她身上点把火。
　　夏天晴转开视线，把拧好的毛巾直接扔到他脸上，说：“自己擦。”
　　江堰这回没讨价还价，乖乖的拿着毛巾伸进被窝，仔仔细细的擦拭起来。
　　可他一边擦，一边还盯着夏天晴看，尤其是擦到下面。
　　夏天晴心里砰砰的跳，她瞪了江堰一眼，直接转身出门了。
　　夏天晴许久没有进卧室看江堰，将客厅的电视机打开，转到新闻频道，随即就进厨房看有什么食材。
　　她找到一些蔬菜，和做皮蛋瘦肉粥的材料，打算晚上简单做一顿。
　　等食材都处理出来，粥也煮上了，过了半个小时，江堰的卧室门开了。
　　从门里透出一道声音，可怜兮兮的：“晴晴，我晚上吃什么呀？”
　　夏天晴来到门前，见江堰裹着薄毯，靠着门框，虚弱且无辜的看着她。
　　尽管如此，他这身高和身上的气息还是让人很有压迫感。
　　夏天晴问：“你怎么不躺着？”
　　江堰：“你不是没带手机吗，我想问你吃什么，就得出来嘛。”
　　夏天晴：“我煮了粥，再做一个青菜，你去躺着睡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江堰勾唇笑了：“嗯，我都听你的。”
　　夏天晴：“……”
　　等卧室门关上，夏天晴面无表情的回到厨房，盯着煮粥的锅发起呆。
　　她真是不得不承认，她对江堰这一手没什么抵抗力。
　　又或者说，是这个人。
　　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她和江堰迟早要把关系挑明的，现在不清不楚暧暧昧昧的也就是一个过渡期。
　　至于什么时候挑明，这大概取决于江堰有多强势，以及她能死扛多久。
　　半个月前，她和江堰就坐在那个沙发上，她告诉他，她现在没心情考虑感情的事，要往后放，她想先把工作和下一步的去留整理好。
　　她还说，如果江堰是投资人，她大概不会反抗，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的。
　　这些话如今想起来，还真是自掘坟墓啊。
　　夏天晴闭上眼，懊恼的叹了口气。
　　八成江堰就是在她这里得了“答复”，这才雷厉风行的把创立公司的事情办了。
　　她那时候怎么都不会想到，半个月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而她半个月前立的Fg正在逐一打破。
　　……
　　江堰沉睡了两个小时。
　　这期间，夏天晴出门看过两次，丰晓晖和萧雨晨都没回来，她也进不去。
　　粥一早就煮好了，煲在锅里温着。
　　夏天晴见江堰睡得香甜，便没有叫他，晚上八点的时候才把青菜稍微炒了一下，随即盛出两碗粥。
　　回到卧室，夏天晴摸着黑来到窗边，单膝跪在床沿，轻推了江堰两下，说：“江堰，起来吃晚饭。”
　　江堰嘴里发出“嗯”的两声，隔了几秒才动了：“几点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夏天晴：“八点多了，先吃饭，吃完了接着睡。”
　　“嗯。”江堰没有赖着，不会儿就用薄毯裹着自己走出卧室。
　　夏天晴先一步离开，又去对门看了一次。
　　萧雨晨回来了。
　　夏天晴松了口气，拿到自己的手机和家门钥匙，交代了一声去对门，就离开了。
　　夏天晴回到江堰家，江堰正坐在桌边乖乖的喝粥，脸色比之前好一点，却还是蔫蔫的。
　　夏天晴探了探江堰的头，还是有些热。
　　她坐下来，说：“明天要不要帮你请个假？”
　　江堰幽幽的抬眼：“你帮我请假，就不怕同事们误会咱们的关系了？”
　　她先前那样急于避嫌，就跟躲蟑螂似的。
　　哼。
　　夏天晴给江堰夹了一些蔬菜，说：“不怕，我准备递交辞职信了。”
　　江堰一顿，有些惊讶她的迅速，也有些意料之中。
　　去留还没决定的时候，她会纠结，会焦虑，遇到别的事也是一样，可是一旦她心里想通了，会比任何人都放的下，放的快。
　　一阵沉默。
　　江堰放下勺子，擦了擦嘴，问：“什么时候交？”
　　夏天晴说：“就明天。”
　　……
　　转眼，到了第二天。
　　夏天晴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梳洗、吃早餐，饭后一杯黑咖啡，看看早间新闻，然后拿着包和手机出门上班。
　　夏天晴没有去对门叫江堰，等坐上叫好的车，只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去上班了，会帮你请假。”
　　夏天晴到事务所时，差不多是九点半。
　　她坐在位子上，像过去一样，又将邮箱检查一遍，整理了记事本上的细则，把待办的事整理出来。
　　随即她点开邮箱里的草稿箱，又把辞职书从头顺了一遍。
　　正准备发送时，电脑探出QQ聊天窗口，是尚欣的秘书崔源。
　　以往崔源敲夏天晴，都是通知她去开会，要不就是帮尚欣转达一些公事，不过后者的情况很少，基本都是尚欣直接跟夏天晴联系。
　　夏天晴点开一看，崔源说：“夏工，十点半到会议室开会。”
　　夏天晴回道：“好的。”
　　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谁想崔源又补了一句：“人事部主管，两个公司股东，也都让通知了。”
　　夏天晴视线凝固了一瞬间，盯着这句话，明明坐在祥和的办公室里，却凭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根本不做他想，明白了这次会议的用意。
　　只是她心里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真到这一刻时，仍是受到了震动，心里有些失落，有些失望。
　　此前那微乎其微的侥幸心理，终于破碎了。
　　尚欣还是要对她下手。
　　夏天晴问道：“早上尚总是不是和孙总通过话？”
　　崔源半晌才回了一句：“尚总今天心情很不好。”
　　无需再多说其它，一切都简单明了。
　　夏天晴关掉窗口，面无表情的在邮箱里输入人事部主管的地址，定好发送时间，把辞职信拖到附件里。
　　然后，她在微信上点开李胜轩的窗口，说：“李工，江堰生病了，上午恐怕过不来了。”
　　不过几秒，李胜轩就回了：“他病了吗？我看他已经来了啊。”
　　夏天晴一愣，来了？
　　夏天晴本想问江堰，可是再一看时间，即将要到十点半，便拿起手机，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部门，路过茶水间，眼皮一抬，就看到江堰从里面走出来。
　　他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清隽的面容扬起淡淡的笑，精神上比之前差了些，身材也比刚来的时候瘦了，却平添了一点病娇气。
　　夏天晴上前两步，问：“退烧了么？”
　　江堰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应道：“嗯，三十六度五。”
　　夏天晴松口气：“刚退烧应该留在家里休息。”
　　“又不是纸糊的，没这么娇气。”江堰眼里虽有倦色，声音却不再似昨天一样无力，“再说，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总得过来为你保驾护航不是？”
　　夏天晴一顿，心里有些暖，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谢谢。”
　　夏天晴又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那，我就先去开会了。”
　　江堰却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夏天晴转头看他。
　　江堰笑道：“悠着点。”
　　夏天晴只应了一声就走了。
　　她自然明白江堰的意思。
　　虽然他习惯了什么事都不说透，只说个表面，深层的意思留给听者自己体悟，这样既不会让人没面子，又会在无形中筛选出谁聪明，谁愚钝。
　　他刚才的意思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无论如何，尚欣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
　　江堰是商人，自然懂这里面的缘由。
　　越是年轻气盛，脑子简单的人，就越会凭着一时意气，逞一时之能，有的人一朝得道，就忘记自己姓什么，非要在面上讨回一口气。
　　夏天晴现在是不用再受这份气，可也没必要直白的讨回来，这种讨法，实际上只会输得更多。
　　暗地里树了敌，将来防都防不过来。
　　就说江堰好了，他骨子里叛逆、不逊，心机也多，可是表面上对着都是平易近人的，无害的，所里的同事都觉得他好相处，没架子，就算想算计，也不会算计到他头上。
　　唯有夏天晴才知道，那只是他的一层皮。
　　但话说回来，今天的事就算没有江堰的提醒，夏天晴心里也有数。
　　只不过因为他提的这一句，她心中便更加笃定，悬浮在半空中的那点“意气”也渐渐沉淀下来。
　　在商言商，和气生财。
　　她以后真要多学着点。
　　……
　　夏天晴在会议室的门上敲了两声，推门入内。
　　会议桌前坐满了一半，除了和尚欣一起入股开公司的两位创始合伙人，还有人事部的主管，以及建筑部的李胜轩。
　　这半圈人是挨着坐的，尚欣在中间，其他人分散在两边，依次排开。
　　夏天晴没有选择，只能坐在会议桌另一头正对着尚欣的位置。
　　这样的排兵布阵，倒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就连夏天晴面试的时候，都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气氛有些僵凝。
　　夏天晴没什么表情的落座，淡定自若的扫向对面，用眼神带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尚欣脸上。
　　尚欣脸色严肃，不见喜怒。
　　旁边的两位创始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只是来旁听。
　　人事部主管屏住呼吸，小心看着尚欣脸色。
　　这里面最坐立不安的就是李胜轩，他是被临时叫来的，被临时通知到要三堂会审夏天晴，人事部主管更私下跟他通了气。
　　说是开除。
　　可想而知李胜轩心思得有多复杂。
　　夏天晴可是Live Life的大红人，任何人被清算，都不可能是她。
　　而且她一贯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大错，就算人有点冷，对待尚欣和工作还是很尽心的。
　　李胜轩自然想不到，夏天晴也会有这么一天。
　　转念又想到自身，连夏天晴都会被清算，何况是其他人。
　　再看夏天晴，气定神闲，也不知道她是知道了这件事，心里有数了，还是根本毫不知情。
　　这边，尚欣忽然开口道：“今天几位合伙人都在，人事部和建筑部的主管也来了，是有个事想和你核实一下。”
　　夏天晴淡淡问：“是什么事，尚总。”
　　尚欣：“就是前段时间，你和建筑部江堰一起做的项目，甲方负责人是陆明洋。项目虽然顺利完成，但在前期的时候出了一点纰漏，江堰做的第一版方案被人泄露了。”
　　夏天晴：“确有其事。”
　　尚欣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说：“把你叫过来，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夏天晴故作诧异：“我的解释？我并不知道内情。”
　　尚欣却仿佛没听到：“项目虽然完成了，但是事情总要查清楚，以防将来再出同类事件。”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
　　两位参与感不强的合伙人也不由得凝神看向两人，在尚欣和夏天晴脸上左右徘徊。
　　按理说这样的对峙，应该□□味很重才对，甚至有掐起来的可能。
　　但很奇怪，尚欣和夏天晴似乎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一个比一个淡，好像只是在闲聊天。
　　尤其是夏天晴。
　　以前只觉得这个结构有点冷，有点直，不太会为人，但这么短短几分钟交锋，又好像有点看不明白她。
　　她难道还没意识到么，这件事要是交代不清楚，后果会很严重。
　　就在这个时候，夏天晴忽然轻笑了一下，缓慢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过来。
　　夏天晴扫过每一个人，说：“公司想追查这件事，意思我明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在方案最初泄漏的时候，接触过的人有四个——我、江工、甲方陆经理，还有尚总。”
　　李胜轩已经把头低下去了，暗暗吸了口凉气。
　　就是他旁边的人事部主管，也开始如坐针毡。
　　他们都替夏天晴捏把汗，真怕她直接把矛头甩在尚欣身上。
　　然而下一秒，就听夏天晴笑道：“调查范围很小，查起来应该也不难，我也曾建议过尚总，是否需要进一步调查。自然，我也跟尚总澄清过，此事与我无关。今天大家把我叫过来，我其实有点疑惑，不知道这是挨个调查的其中一个步骤，还是内部已经讨论过，将最怀疑的人选定在我身上。”
　　夏天晴这番话说的，既把意思点到了，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掀开了，听上去又不至于太犀利，太咄咄逼人。
　　两位合伙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开了口：“夏工，你别急，我们也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只要你解释到位了，也就没事了。”
　　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子，所有人都清楚不会没事。
　　夏天晴却没拆穿这层意思，只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事情总要弄清楚。只不过，图既然不是我漏的，我又如何证明自己没有漏图呢？对么，尚总。”
　　夏天晴直接把话抛给尚欣。
　　尚欣抬起眼皮，声色不动的说：“陆经理绝对不会漏图，项目是他的，他十分看重，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类似的话，当初夏天晴在尚欣办公室与她对峙时，就说过了。
　　如今尚欣把它扔了回来。
　　夏天晴点点头：“的确。”
　　尚欣又道：“项目是江堰来事务所的第一个活，他知道这里面的分量，也需要一个机会展示才华，自然也没必要把自己磨合了一个礼拜的方案拱手让人。”
　　夏天晴十分赞同：“确实。”
　　那么……
　　这时，另一个创始合伙人开口了：“尚总就更不可能了，这公司是我们几个人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就跟我们的亲生孩子一样，尚总更是为了公司劳心劳力……”
　　一番摘清后，夏天晴应道：“尚总的劳心劳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呃……
　　这下，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夏天晴唱的是哪出啊？
　　排除法她不会吗，如果她赞同摘除其他人，那余下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直到夏天晴笑着打破沉默：“那这件事就奇怪了，四个知情者都没有漏图，会不会是公司的网络安全出了问题，中了病毒？”
　　众人：“……？？？”
　　隔了几秒，一直不敢吭声的李胜轩，终于开了口：“其实，公司的电脑最近是有点不稳定……”
　　尚欣的余光扫过来。
　　人事部主管立刻踹了他一脚。
　　李胜轩又没声了。
　　与此同时，人事部主管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手机是静音状态。
　　夏天晴看到了，又看了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她的邮件发出，已经过了十一秒。
　　夏天晴抬眼，忽然说：“您应该有个邮件进来。”
　　说话的对象是人事部主管。
　　只是这没头没脑的，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
　　夏天晴从椅子上站起身，笑意渐浓，不带一点不甘、委屈，平和的好像聊的不是她的事。
　　“正好几位领导都在，我就趁这个机会说了——长久以来，非常感谢大家的照顾、提携、教导，我有很多做的不足之处，诸位领导也担待了，我在心里十分感激，将来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自然乐意相助。但天下无不散筵席，我在Live Life的路程，要在这一刻结束了。”
　　众人：“…………？？？”
　　又是一阵沉默。
　　其中一个创始合伙人诧异地问：“夏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跟着问：“你要离职？”
　　夏天晴用眼神示意人事部主管：“如果我的邮箱定时没有出错的话，辞职信在两分钟前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我知道我和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我提前离职，是出于我的个人理由，需要我这里来承担违约金，等公司核算过之后，我会一力承担，绝不拖欠。”
　　对面除了尚欣之外的其他人，都睁大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剧情太过跳跃。
　　唯有尚欣，始终安静的看着夏天晴。
　　两个女人的目光隔空对上。
　　一个带笑，一个平静。
　　夏天晴转身走向门口，尚欣也在同一时间站起身。
　　尚欣坐的椅子在地上摩擦了一下，发出声响。
　　夏天晴握住门把的手也顿住了，侧身看过来。
　　隔了一秒，她说：“尚总，我曾经听说您和陈祥对撕过专业，就在这里。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和你对一次。但很可惜，没机会见到了。”
　　这一句“没机会见到了”，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会有不同的理解。
　　外人听了，以为是夏天晴要离职了，自然错过了机会。
　　可尚欣却很明白，夏天晴是在说，现在的尚欣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会一时热血去和人撕专业的她了。
　　她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死去。
　　夏天晴又是一笑：“无论如何，谢谢你的照顾，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掉离职的事了，接下来就是感情线，新事业线，以及和陆总“清算”的事~
　　看到有亲一直在问我这篇写多长，我不是很确定。
　　我写文一向没有大纲，遇到不懂得专业提前会看资料，但落笔怎么安排，都是随心所欲。
　　这篇文原本是有大纲的，前后磨了半年，人物和剧情推翻无数版，大纲从几千字到后来两万多字，写的我都疲了，真到开文的时候几乎全都推翻，最后只留下姐弟恋和两个室友这简单的两个设定。
　　这篇开始预想篇幅是四十万字，但不肯定，如果中间有突发奇想的有趣的东西，会加进来，也会加糖加料，篇幅会有扩充，没有想到也不会灌水来凑数。
　　从上篇到这篇，是我从紧凑的剧情放慢节奏的过程，写作状态也在调整，开始还有点焦虑，后来就找回了比较舒服的一个状态，有点像是《我没那么喜欢你》当时的感觉，走剧情，走感情，有日常，有情感，也有事业和价值观的磨合，我自己边写也在边思考，融入每一个角色，体验他们的人生选择和两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我写得很舒缓，不知道大家看文的感觉，我只能说，别着急，慢慢看，慢慢享受。爽文固然看着很爽，也很勾人，但看多了也可能想换个口味，可以来这里消磨一下，享受一下慢时光，思考一下人森。
　　……
　　废话这么多，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另，欲言又止那个中篇下午16:16分会更第二章 ~那边一三五下午更新


第51章 Chapter 51
　　Chapter 51
　　夏天晴突然离职, 在Live Life闹出不小的动静。
　　到了下午, 消息就传开了，从公司内传到公司外。
　　结构部当时目睹过程的有五个人在内, 除了夏天晴本人, 还有邵圳城、新来的许鹏、张扬, 和另外一个老资历的结构。
　　四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见夏天晴开会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桌上还多了一个纸箱子, 她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件一件放进去。
　　起初四人只是在电脑上开QQ小窗问，这是唱的哪一出，后来见到连建筑部的李胜轩也进来了, 四人才醒过神。
　　邵圳城是第一个来到夏天晴跟前的，神色惊讶, 还透着关心，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夏天晴没有多说，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只是换个地方, 放心。”
　　这让邵圳城如何放心，去开会的时候还一切如常，什么都好好的。
　　邵圳城看向李胜轩, 刚想问, 却见李胜轩脸色也很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离职。
　　不会儿，江堰也来了结构部, 就在桌前一言不发的站着。
　　等夏天晴将东西收拾好，人事部主管也来了。
　　夏天晴和人事部主管交代了几句，说在未来三天之内会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分配下去，她已经整理好一个明细和一个表格，已经发到部门邮箱。
　　结构们手里的活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不用教，结构部稍后有什么安排，都在表格里写的很清楚。
　　夏天晴语气平淡的交代完这些，等建筑部的其它几个建筑也来看热闹了，她这才转身，和众人说了一句“有机会再合作”。
　　再一回头，一直没有吭过声的江堰，已经拿起桌上的纸箱，漆黑的眼眸淡淡的瞅着她。
　　随即他脚下一转，往门口走去。
　　夏天晴拿着自己的包和手机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没有一句交谈，就这样走出部门，走向电梯间。
　　可想而知，夏天晴突然离职的消息，在Live Life里激起多大的动荡。
　　大家纷纷猜测起来，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开除”。
　　有人说，早上看到尚欣和另外两个创始合伙人都来公司了，这本来就很少见，而且开例会还叫去了人事部主管，建筑部李胜轩和结构部夏天晴。
　　这一看就是要聊大事，如今想来，八成就是三堂会审，要开了夏天晴。
　　有人说，可这也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夏工是做错了什么，先前她和江堰合作的项目才交图啊，听说甲方特别认可，一致好评，还立为了重点。
　　还有人说，要么就是得罪了领导，要么就是犯了重大错误，要不然也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给。
　　这事，也有人私下去问李胜轩，李胜轩顾左右言他，愣是没透露。
　　还有人去问江堰。
　　其实李胜轩也找过江堰一次，问他漏图那事到底有没有其他内情。
　　江堰对此全都当做耳旁风。
　　……
　　下午下班，江堰开车回家。
　　他将车停在车库里，趁着上楼的功夫，给夏天晴发了条微信。
　　“你今天这动静，圈里传开了。”
　　夏天晴回道：“意料之中的事，随便他们说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和你商量下公司的事。”
　　江堰：“这就到了。”
　　江堰坐着电梯来到十六楼，敲响了夏天晴这边的门。
　　不会儿，门开了。
　　夏天晴手里拿着手机和钥匙，回身就将门带上，说：“去你那里说。”
　　江堰扬扬眉，问：“你家里不能聊？”
　　话虽如此，他还是转身走向自己的门口。
　　夏天晴他在身后说道：“晓辉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怕打搅她们。”
　　夏天晴知道一旦让江堰登堂入室，丰晓晖和萧雨晨一定会关注，到时候她反倒觉得尴尬，又不能把江堰带回卧室，坐在客厅里还要被两位室友盯着瞧。
　　两人进了屋。
　　江堰笑道：“你想做什么坏事，还怕她们看见？”
　　夏天晴没理他，换好鞋就进厨房洗手，反正任何事情到了江堰的脑子里，都会往歪处解读。
　　江堰也跟着洗了手，又一起坐到沙发那里。
　　一时间，谁都没提昨晚“亲亲”的赌注。
　　夏天晴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的开始和他聊起公事，包括人员配比，怎么接业务，资金都应该用在什么地方，聊的很详细。
　　她还把自己做的笔记摊开给江堰看。
　　公司起步阶段是最难的时期，虽然有江堰和林季阳的投资，暂时不用为了钱发愁，可是公司长期运营是需要有固定收入的。
　　而建筑事务所的收入就是设计。
　　夏天晴说：“人手方面，结构我可以先顶上，再找一到两个结构协助一下，建筑这边我看了很多简历，都不是很满意。我想还是问问以前学校的师兄，他们有些都是单干的，自己有小团队，如果能有一两个人愿意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业务上……前期要打开知名度，还是要广撒网，我打算将我合作过的甲方、施工方都通知到，告诉他们我出来单干了，将来如果有什么活，可以合作看看。但是这样成事的机会也比较小，甲方和施工方但凡有什么项目，也会先想到大事务所或是设计院，委托一个新公司太冒险了。”
　　夏天晴把眼下需要面对的问题和待突破的困境一一分析了，又谈到资金分配。
　　比如第一笔投资已经花掉了一部分，用在招聘、装修、租赁这些事情上，那么余下的资金可以支撑公司运营多久。
　　乐观一点想，公司如果很快就能接到第一个项目，自然最好，可万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零活、散活呢，那公司的资金就会断链。
　　按照合同约定，公司要独立完成第一个设计项目之后，第二笔投资才会注入，在这之前是最艰难的。
　　夏天晴说：“我想过了，如果运气不好，短时间内都拉不到项目，就找几个擅长做方案的人进来，先从出方案抓起。”
　　现在很多建筑都不是自己做方案，会找外面专门做方案的公司，花的钱也不多。
　　夏天晴：“当然我也知道，这只能作为一个过渡，时间长了，一旦主做方案的印象坐实了，以后接项目就更难了，人家就会说，这家公司就是方案公司，施工图不行。”
　　等夏天晴把所有利弊都分析完，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
　　她皱了皱眉，是真的忧愁：“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乐观，看到第一笔投资还偷着乐，后来一想到公司运营，才发现要发愁的事是真多，好像处处受阻，每一步都要小心。”
　　前面，江堰始终安静地听她讲，声色不动。
　　直到夏天晴连藏在边边角角里的问题都挖出来说了，简直是知无不言，江堰这才弯了弯眼睛，笑了。
　　夏天晴情绪不佳，问他：“你笑什么？”
　　公司初期的问题原本只是装在她脑子里，当时的冲击还不算大，如今摊开来说了，倒有点细思极恐。
　　江堰说：“我本来还以为，会听到一番踌躇满志的言论，什么创业梦想，宏远蓝图，要把‘Sunlight’打造成历城No.1之类的话，没想到你连细枝末节的问题都想到了。嗯，这样也好，说明你还很清醒，没有被初创业的胜利冲昏头脑。”
　　江堰的语气带着点揶揄，夏天晴听了横了他一眼，却没动气。
　　“我又不是小女孩，不会那么沉不住气。我连在职场上都没少摔跟头，何况是自己做公司，更会小心谨慎。棒杀固然会打击人，可是比棒杀更可怕的是捧杀。”
　　江堰坐近了些，手指在她的记事本上敲了敲，指着其中一条，说：“咱们一个一个分析，先说投资。投资政策一般有这样几种，宽松、适中和紧缩。相对而言，我对‘Sunlight’的要求是宽松的，我不要求‘Sunlight’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接到项目，多大规模，一定做到高水准。不过从现在开始就要计算公司的资金管理，是正确的。”
　　江堰边说边在她的笔记旁边画了几个抛物线图，还写了一组公式。
　　他一边计算一边解释：“在这里面，首要计算的就是现金管理，公司持有的现金会决定交易性需求、预防性需求和投机性需求。简单点说，这三者分别代表每天都会产生的日常支出开销，意外事件的支付，和突然产生的获利机会的现金需要。那么根据这个公式，和公司现在的现金余额，就可以计算出——如果只严格维持第一项需求，公司可以坚持多长时间没有收入。当然，第二项意外事件的支付需求也要估算到，毕竟任何公司任何人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从头到尾，夏天晴都没有插嘴，她既惊讶又认真的听江堰讲解，看握着的笔，在纸上沙沙的写着。
　　再看他，睫毛低垂，眼神淡定，唇角微勾，声音悦耳。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话果然不假，江堰在做建筑设计图时，没有耍赖皮和插科打诨，总是散发着有别于往日的魅力。
　　只是夏天晴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江堰的投资运营知识也不少，到有点精英人士的意思。
　　直到江堰落笔，继续道：“项目方面，林季阳那边会给过来一个，毕竟这家公司他也投了，照顾自己的投资是应该的。建筑人才方面，我过几天也会过来，上一个项目你男朋友把我折腾得够呛，我得缓几天。哦，还有就是刚才说的资金问题。其实前期要操心的就是这些，现在还没有项目，牵扯不到收账问题，等以后有了知名度，业务多了，什么收账管理，收账融资，短期负债，短期借款，还有操不完的心。”
　　原本还是在好好聊公司的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江堰又冒出一句“你男朋友”，夏天晴听的眼皮一跳，耳根子儿也跟着发痒。
　　她垂下眼睛，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心里有点发虚。
　　要不要现在就把分手的事跟他说了？
　　夏天晴琢磨了一会儿。
　　谁知江堰忽然话锋一转，又把她的思路打断了：“其实不光是公司运营前期的问题多，难度大，以后每一步都要做两手准备。你看Live Life，已经做到现在的规模，在历城的事务所里也是数一数二，但它依然要面临‘融资困难’的问题。”
　　经江堰一提醒，夏天晴也想到尚欣这次灰头土脸的出差回来，看尚欣那表情，真是想藏都藏不住，想必在外面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夏天晴：“其实我对此也有疑惑，Live Life的运营我多少知道一点，项目一直在接，公司一直在盈利，发展前景也不错，如果连这家公司都融资困难，别的公司就更难想象了。”
　　江堰单手撑着下颌，瞅了一眼夏天晴，说：“Live Life现在的规模依然是中型企业。其实中小型企业都有‘双缺口’，就是资本缺口和债务融资缺口。资本缺口讲起来比较复杂，简单点说，投资人一般都会希望对自己投资的公司进行近距离监督，希望高风险的投资换回来高回报，而且还会要求被投资公司在短时间内就有质的飞跃。”
　　“这几点Live Life都做不到，它的规模已经定型了，不再是冲刺型公司，现在的发展非常稳定，已经到了收获口碑的阶段，而且尚欣还去历城以外的地方找投资，投资人根本不可能近距离监督，信任感自然就会薄弱。”
　　“当然，尚欣还可以债务融资，但一般中小企业的信息都是不透明的，这就会产生信息不对等和道德风险的问题。金融中介就算再加强事前审查，事后严格监督管理也没用，这样的执行成本本来就很高，过程又繁琐，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不会愿意向中小企业投资。”
　　江堰分析了一整套，这么一看，即便是做到了Live Life的成绩，第一要面临的依然是生存问题，不可松懈。
　　江堰：“不过尚欣这次的事就坏在最后临门一脚，其实她前面已经付出不少努力，铺垫也够，可惜了。”
　　听到这里，夏天晴疑惑的眨了下眼：“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一早就知道尚欣最后这一步会完？”
　　江堰：“知道一些。”
　　这件事连尚欣自己都不敢肯定，江堰是怎么知道的？
　　夏天晴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堰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渐渐深了，笑起来时透着一丝不正经：“你已经决定踹掉陆明洋，做我的女朋友了么？”
　　夏天晴一愣。
　　江堰伸出一只手，抓起她落在肩上的发尾，绕在指尖玩着：“我上回说了，我知道的事，我的秘密，我只会告诉我女朋友。你现在是别人的，整天往我屋里钻，像什么样子？”
　　夏天晴：“……”
　　说实话，夏天晴刚才差点就告诉他了。
　　这件事老悬在半空，她心里也不踏实，而且江堰老挂在嘴边，她听着也烦。
　　可是江堰突然来了那样一句，她一时只觉得脸热，反倒被架在半空下不来台了。
　　要是她说分手了，江堰肯定又要轻嘲一句：“哦，原来分了，难怪要往我屋里钻了。”
　　夏天晴憋着气，木着脸说：“我的确不是你女朋友，可我现在是你的合伙人，这些事或多或少也关系到公司，难道不可以跟合伙人讨论？”
　　她边说边把脸转开，同时收拾起桌上的记事本和笔。
　　头发从江堰的手指上滑落，江堰好一会儿也没动静。
　　直到夏天晴拿起东西准备走了，江堰才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回到沙发上。
　　夏天晴在沙发上颠了两下。
　　“这就生气了？”江堰忽而一笑，轻声问道。
　　为了防止夏天晴再起身，他的一双手臂都缠了上去，环抱着她的腰背，声音贴的很近，眼神微凉，呼吸却有点烫人。
　　夏天晴没吭声，也没反抗，就看着窗外拿劲儿。
　　江堰见了，真是又喜欢又计较。
　　他真是太了解夏天晴了，知道她这样就是在等他哄她，只是口是心非而已，要是真的不乐意让他碰，她早跳的八丈远了。
　　“晴晴，知道你和陆明洋搞到一起的时候，我可比你现在还生气呢。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我呢，你答应他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么？”
　　江堰有点伏低做小。
　　夏天晴听了却觉得不对，转过脸来，说：“我和陆明洋交往的时候，和你都分开两年了，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我凭什么想你啊？”
　　江堰眼神既幽且深，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冤枉，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在江城两年，每一刻每一时想的都是你，倒是你没良心，早把我忘了。”
　　夏天晴瞅着近在咫尺这张俊脸，发出一声冷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堰乐了，忽然又把话题拐到另一个高度：“你要是不愿意跟他挑明，我也不逼你。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是他的女朋友，可是人却在我怀里，天天往我屋里跑，昨天还上了我的床，这种偷人的感觉，真是想想也挺刺激，我这小三当的也不冤……”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晴：凑不要脸~
　　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


第52章 Chapter 52
　　Chapter 52
　　江堰一说到“小三”, 夏天晴又横过来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堰仍是笑：“你可还欠我这张狗嘴一个亲亲呢。”
　　夏天晴差点绷不住, 也跟着笑出来。
　　有些话出自别人口中，听着就低级, 但是江堰一说, 就十分入耳。
　　夏天晴别开脸, 生怕自己被江堰带跑了，便轻声警告他说：“正事还没聊完呢, 你先松开我。”
　　江堰扬眉打量着她几秒, 心想着，难道聊完了就可以动手动脚了？
　　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海底针，嘴上说一套, 身体上是另一套。
　　他在心里笑了笑, 还真老老实实的听话了, 松开夏天晴, 便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正襟危坐, 一脸的正经样。
　　“刚说到哪儿了？”
　　夏天晴拿出手机, 点开几张图片给江堰看：“你之前一直在忙项目, 我没打搅你，公司的内部装修我想简单一点，节约开支，所以走的就是这种简约粗犷的风格。”
　　江堰看了几张图，有些意外，也有点惊喜, 没想到夏天晴最终选择了这种工业风。
　　简单的说，就是采用水泥墙的墙面设计，利用自然斑驳的混凝土打造冷淡的调调。
　　而且这种设计本身就带有装饰，比如红墙，比如带有管件的天花板，再搭配一些绿植和复古吊灯，特色抢眼。
　　江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明快的白色调，再搭配其它色彩进行装饰。”
　　夏天晴说：“我是喜欢白色调，显得干净，但我知道你喜欢这种风格，我也觉得不错，再说，建筑设计是讲究创意的，如果用我喜欢的那种，特色不够突出。”
　　夏天晴划了一下手机屏幕，又道：“你看，这些是用你的手稿设计，找人定做的钢结构雕塑，上面差不多可以顶到天花板了。”
　　江堰一会儿没说话，瞅着她，眼眸深深。
　　直到夏天晴把整体布局都讲了一遍，回望过来，问：“你看什么？”
　　江堰挨近了些，轻声道：“晴晴，你怎么就这么会拿捏我，我这一颗心都被你感动坏了，你这么了解我的喜好，又凡事都为我着想，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又来了。
　　夏天晴暗暗翻了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的推开他的脸，说：“你连表达感谢都能这样，没完了你。我还有别的正事呢！”
　　江堰就着她的掌心发出一声叹息：“还有什么正事啊，夏总。”
　　夏天晴挑着眉顿了两秒，为这一声“夏总”。
　　“我想找个机会问问小邵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过来。不过我觉得有难度，如果我是他，除非有特别吸引人的条件，否则为什么要放弃已经坐稳大局的Live Life，选择一个刚起步，前途未卜的小事务所呢？”
　　小邵指的自然就是邵圳城。
　　夏天晴继续说：“这事如果要提，最好就是一次就把他说动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一开始就没打动他，后面就更难了。”
　　江堰撑着头：“你是想我提供点馊主意？”
　　夏天晴：“什么馊主意，你正经点。”
　　江堰无奈轻叹，突然说：“你最近一门心思在‘Sunlight’上，身边的人事物多半也没往心里去，邵圳城和何萌有点情况，你没发现吧？”
　　夏天晴一愣：“他俩？小邵不是和那个贾小优么？”
　　江堰说：“我只是猜测，不敢肯定，前两天在地库取车的时候，刚好看见邵圳城和贾小优吵架，贾小优哭得梨花带水的，好像是她一脚踏多船的事被邵圳城撞着了。”
　　夏天晴“啊”了一声，忙问：“然后呢？”
　　江堰斜睨她一眼：“然后，贾小优解释了，邵圳城勉强相信了。”
　　夏天晴又皱起眉：“那你呢，就没去提醒两句？”
　　江堰：“关我屁事。”
　　夏天晴：“……”
　　隔了几秒，夏天晴又问：“那这个事和何萌有什么关系？”
　　江堰说：“何萌最近正被楼里另外一家公司的男的纠缠，本人我没见过正脸，就从远处看见过一次，下班以后何萌被那个男的拉扯着，何萌挺害怕的，邵圳城帮她解了围。”
　　夏天晴：“哦，那只是同事之间的互相帮忙，也不一定就会发生什么。”
　　江堰“啧”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假正经，要是普通男同事，你觉得邵圳城会管么？要是那天何萌遇到的是李胜轩，或是许鹏之类的，他们会上前干预么？当时何萌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和那个男的纠缠了一下，他们多半也和其他路过的人一样，觉得那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小吵小闹，外人不便干涉。”
　　夏天晴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小邵是一眼就看出来何萌不愿意？”
　　江堰：“又或者，是他看着扎眼？”
　　夏天晴想了片刻，觉得江堰说的有道理。
　　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比她开窍得多，她看着觉得很正常的事，到他嘴里，就会变成另外一番解读，而且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然后等一段时间再观察，会发现事情还真像他预估的那样发展。
　　只是夏天晴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事和她想和邵圳城提离职的事有什么关系，便直接问了。
　　夏天晴：“这些都是小邵的私事，我是去挖角的，不是给他做感情顾问的。”
　　江堰目光幽深的瞅着她片刻，又叹了口气，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几张照片传给她。
　　夏天晴点开一看，愣了。
　　照片是从远处抓拍的，都是贾小优和其他男人有说有笑，甚至拉着小手的亲密照。
　　江堰说：“你就把这些给他看，就说你早就想告诉他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启齿，这也是你离职以后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
　　夏天晴皱皱眉：“这合适么？”
　　江堰：“自从上次的事，邵圳城就一直很尊重你，信任你，很多事也愿意找你商量，看得出来他是拿你当朋友的，那么作为朋友，你在这时候提醒他一两句，让他快刀斩乱麻，早点从烂泥里抽身出来，即时止损，这就是朋友之义，有什么不合适的？”
　　夏天晴看了江堰半晌，仿佛明白了什么。
　　“原来你是让我感情投资。我去告诉小邵他被人骗了，他如果是个通透的人，就会感谢我，这个人就可以用。但反过来，他如果怪我，或是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自此不愿和我来往，那这个人就万万用不得。这样一来，他如果考虑到要回报我，考虑到将来要和何萌发展，那么换一份工作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江堰笑了下：“如果他想通了，真要和何萌有点什么，建筑和结构都在同一家公司，难免要打架，不利于感情促进。但如果是两家公司，吐槽的都是别人，彼此还能心心相惜。最主要的是，新公司有无限可能，而尚欣才刚刚经历了打击，这事公司里也都传遍了。尚欣为了稳住自己，稳住孙构，势必要保守行事一段时间。一旦她开始保守，业务上也不会有太大野心，这个时候挖人才过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夏天晴沉默片刻。
　　江堰的意思她都明白，邵圳城和贾小优的事业在她心里装了几天，为这个年轻几岁的男人不值，可她也不方便直接点破，万一人家不领情呢，先前还在一个公司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免尴尬。
　　其实“感情投资”这个概念，在很多时候常被人以为是贬义的，用情带有目的性，但说白了，只要不是虚情假意，任何用情都是有目的的。
　　同事之间的交往，和领导、客户们的结交，哪怕就是感情上互相追求，谁没有一个目的呢？
　　夏天晴轻叹道：“方法是不错，只是做起来不容易，一个闹不好就让人误会了。”
　　江堰说：“做公司每一步都不容易，你应该早有准备，要是连挖人用点小心眼都怕，那以后真遇到需要勾心斗角的场合，怎么办？”
　　夏天晴没反驳，只点了下头。
　　公司既然有她一份，她还拿了最大的股权，多出些力是应该的。
　　……
　　有了江堰给的定心丸，Sunlight的第一个项目暂时倒是不急。
　　夏天晴第二天就去忙活别的事，人才招聘，公司内的设备购买，这些都需要她过一下手。
　　建筑事务所最需要的就是建筑人才，江堰过几天固然要来，可他在历城尚未立足，总得等陆明洋那个项目初具规模，打出点知名度，别人才知道江堰是谁。
　　说来说去，建筑方面还是缺个能坐镇的。
　　夏天晴看了一上午的简历，又把手机里存的所有建筑师兄弟的联系方式筛选了一遍，思忖着谁比较有可能说服，谁的能力足够。
　　结果，能力强的人，她没信心挖过来，能力弱的人，她又不敢挖来当顶梁柱。
　　到底是做结构出身的，凡事都要考虑安全性，就像要考虑风压、地震给建筑物带来的冲击一样，选人用人上就相当于做柱子和悬梁。
　　起码现在有几点是可以肯定的。
　　夏天晴列举出几个“不要”，脑子里也有鲜活的例子。
　　比如陈祥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还自傲自满的。
　　比如齐健那种专业不过硬，还见钱眼开的。
　　比如许鹏、张扬那种专业上战战兢兢，偏偏在小群里说闲话的时候参与最多的。
　　直到临近中午，夏天晴有些累了。
　　这时，陆明洋的微信也发了过来。
　　夏天晴点开一看，是这样一句：“听说你离职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离职和开公司的事，半句都没和陆明洋提。
　　夏天晴说：“哦，是啊，之前你太忙了，我也没和你说，昨天的事。”
　　陆明洋发来一个笑脸，随即问：“中午有空么，一起吃顿饭？”
　　夏天晴如今不需要坐班，除了公司前期的事需要发愁，时间上倒是充裕，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想着见面聊聊近况，顺便问问陆明洋的意见也好。
　　夏天晴：“好啊，那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我记得你喜欢吃日料，要不还去之前那家？”
　　陆明洋没异议：“好，我让助理定位子。”
　　夏天晴换了身便装，找出一双周末出去买菜才会穿的轻便球鞋，很快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连个包都没带。
　　……
　　等到了日料店，不见陆明洋。
　　夏天晴坐在定好的包间里，发了条微信：“我到了，在三号包厢。”
　　陆明洋过了半分钟回道：“在开车，一会儿到。”
　　夏天晴翻开餐单，按照陆明洋的喜好点了几个菜，随即估计了下陆明洋从公司过来的车程，吩咐服务生过十五分钟再上菜。
　　不到十分钟，陆明洋就来了。
　　他也是一身便装，polo衫和浅色牛仔裤，一双男士气垫鞋，头发不似平日的整齐，上面还有一点帽檐留下的压痕。
　　等陆明洋坐下时，夏天晴才发现他的皮肤有点泛红。
　　“你去打球了？脸上有点晒伤。”
　　陆明洋说：“哦，你上次留在我那儿的防晒我用完了，还没时间买新的。”
　　“那我再给你一个吧。”夏天晴边说边探向身旁，一摸是空的，这才想起来，又笑道：“哎，我没带包出来，下回吧，下回我去你那里取东西的时候，给你买两支。对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买的，想好了一起发给我。”
　　陆明洋刚翻开餐单，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眼皮抬了抬，却只是略过夏天晴放在桌面的手，便又垂下。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夏天晴喝着绿茶，陆明洋看着餐单，一时无话。
　　直到服务员推门进来，将几样小菜端上桌，陆明洋扫了一眼，愣住。
　　“你都点好了？”
　　夏天晴笑道：“是啊，不过量肯定是不够，你再加几样，今天我来请客。”
　　陆明洋扬扬眉梢，也没和她客气，加了两个硬菜，等服务员离开，他的目光才落在夏天晴脸上，眼里意味非常。
　　随即淡淡一笑，问：“看你精神不错，有好事发生？”
　　夏天晴：“离职了，也算是好事吧。”
　　陆明洋喝了口茶，有些干涩的唇终于润了些：“嗯，如果是往高处走，自然是好事。我还是昨晚听同行说了才知道，你是自己辞的职。人家反倒把我问的一愣，说我身为男朋友，怎么一问三不知。”
　　夏天晴愣了下：“你……”
　　可她还没问完，陆明洋又道：“放心，我已经和那位同行澄清过了，咱们和平分手，只是暂时没有对外说。”
　　夏天晴：“其实我也还没和人说，之前一直在忙你那个‘开阳’小区的项目。”
　　陆明洋笑了下，说：“你主动辞职也好，留在Live Life也是受气。就算漏图的事，孙构现在不做文章，将来也会在别的事情上找补回来。以你的性格，是防不住的。”
　　听到这，夏天晴一顿，遂有些诧异的看住他。
　　陆明洋问：“怎么？”
　　夏天晴说：“你那天提醒我小心漏图的事可能还会被人做文章，我其实就有点奇怪了。不过后来想想，那件事也不可能黑不提白不提的翻篇。但现在你突然提到孙构……原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陆明洋只是一笑，不见半点其他情绪：“我越过孙构约了林季阳打牌，他一定会对我有所忌惮。尚欣一直想脱离孙构的控制，前阵子到处去找投资，风声或多或少传了过来。孙构不可能挑明了直接对我二人下手，但是借力打力给个下马威，他还是做得到的。算来算去，和我们二人扯得上关系的，又参与这个项目的，也就是你了。”
　　隔了一秒，他又补充：“其实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我没有约林季阳，孙构也不至于玩这手”
　　夏天晴安静的听着，不由得惊讶于陆明洋的心思，原来他什么都知道，面上却还能笑得出来。
　　外界也没听到他和孙构交恶或者有嫌隙的传闻，这说明他在面上还是处理的很周到，没有真的撕破脸。
　　这番定力和为人的本事，也是陆明洋去了甲方之后一点点培养起来的。
　　要是换做以前，夏天晴也不会细想这些，但现在，身边这些人这些事都像是她的教科书一样，她下意识的就将所见所听记了下来，细细琢磨。
　　夏天晴说：“你真是沉得住气。可是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孙构也不可能忘记，他一定开始防着你了，你总不能还……”
　　话说到这里，夏天晴又顿了一下，她本想说“依附”，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
　　反倒是陆明洋笑着替她说完：“总不能还抱这个大腿？”
　　夏天晴没接话。
　　陆明洋又道：“当然要换一个，我无权无势无背景，光是靠自己努力打拼，怎么争的过别人？所以那件事之后，我就找了新大腿。”
　　新大腿？
　　夏天晴眨了眨眼，心思转了一圈，忽然就想到某处：“‘开阳’这个项目你赢的漂亮，难道就和这个新大腿有关？”
　　毕竟偷图的那个甲方是先声夺人，当时还受到领导的看重，虽然她没有在甲方公司亲眼看到，可是单单见陆明洋那天的脸色，听他那几句简单的描述，就足以想象形势有多难扭转。
　　江堰的创意固然重要，可是也需要一个甲方去争取。
　　陆明洋也说，他自己无权无势无背景，争不过人家，可现在他不仅争过了，还把对方的项目搞黄了，多半就是因为这个“新大腿”。
　　说话间，上菜了。
　　陆明洋吃了块生鱼片，说：“我只是抓准时机，刚好天时地利人和，当时我但凡犹豫一下，恐怕也难成事。”
　　夏天晴努力想象那些地产甲方之间厮杀的画面，转而说：“这几年，你真是不容易。”
　　陆明洋笑了：“以前这些事，你都没什么兴趣，现在是怎么搞的？”
　　夏天晴：“现在不同以往，我也要开始学了，而你是我的前辈，又是同学、朋友、前任，我以后还要多问着你点。”
　　夏天晴边说边将一串地址发到陆明洋的微信上。
　　陆明洋点开一看，是一家叫“Sunlight”的建筑事务所。
　　陆明洋：“这是你要去的新东家？好像没听过。”
　　夏天晴双手撑在桌面上，笑起来时，眼里泛着微光：“是我的公司，这个月刚成立的。以后还请陆经理多多指教，有项目请一定想着我们‘Sunlight’。”
　　陆明洋刚倒了半杯清酒，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看大家留言，有一部分很着急江堰什么时候知道分手的事，有一部分觉得这样暧昧也挺好。
　　→_→我想说，其实下章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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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Chapter 53
　　Chapter 53
　　一阵沉默之后。
　　陆明洋心里的震惊也渐渐落下。
　　他已经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即便受到冲击, 喜悦或者愤怒，都不会让人看出来。
　　一旦被人摸清了他的喜好和怒点，难免就沦为被人利用的工具。
　　这样久而久之的训练下来，戴在脸上的面具也越来越牢固, 倒是很难脱下来了。
　　陆明洋淡淡笑了下，说：“这么悄无声息的，闷声搞了大动作。”
　　夏天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来龙去脉, 尤其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和江堰有直接关系。
　　之前她否认了和江堰的过去，如今要是突然说是因为江堰拉着林季阳投资，难免会让人多想。
　　看在别人眼里, 她就是第二个尚欣。
　　夏天晴：“这事一时说不清楚，刚好时机对上了, 我又走了运, 有人愿意投资,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试一把。当然, 我知道经营一家公司很艰难，每年都有几千上万的小企业倒闭。一波又一波怀揣梦想的青年涌进市场，又被打败, 负债累累。”
　　陆明洋鼓励道：“不要盲从，不要一味迎合，接地气，和市场接轨固然重要, 但是公司本身的特点、理念、风格，更是决定生死去留的关键。管理这方面你是弱项，以后要多补课了。没事看看书，去听个课。不过纸上谈兵的东西不要太当真，实战才是真理，学习书本上的东西只是为了活用到现实里，有的理论等到用现实检验的时候，才会发现不够实用。知识别人可以灌输，但是每一步的感受，要自己体验。”
　　夏天晴专注地听着陆明洋的话，跟着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些都是她过去完全不想理会，不想费脑子的事，如今却只恨自己问的不够多，听的不够全。
　　陆明洋颇有耐心，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对于她这家公司本身倒是没有追问什么，进退得度。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转眼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陆明洋都没吃几口。
　　夏天晴见了，心里有点愧疚，就让服务员打包了一份新做的寿司，给他带上。
　　陆明洋没有推拒，只说：“以后有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我这里但凡有适合的项目，也会拿去给你的公司试试。”
　　夏天晴心里很是感激，不由得笑道：“好，到时候真的要让陆经理费心了。”
　　陆明洋说：“大家都知道，设计是工具，地产是大脑，你虽然做的是事务所，但是也要开始学着从工具转向大脑，思维，做事方式，都要慢慢跟着变。不过这事急不来，让时间来检验。”
　　陆明洋看了几次时间，说下午有个会，要先走一步，还要先回家换一趟衣服。
　　夏天晴没有跟他一起走，独自坐在包厢里，打算将桌上的食物消灭一些，吃不完的就带回去，不然太过浪费。
　　夏天晴一边吃，一边想着刚才和陆明洋的对话，这才转眼的功夫，有些就忘记了。
　　等到吃了八分饱，夏天晴写了公司的抬头给服务员，准备开□□。
　　服务员离开时，没有拉上包厢门。
　　夏天晴也没在意，就坐在半开门的包厢里，将桌上的寿司和小菜装进打包盒。
　　包厢外响起一阵高跟鞋声，节奏缓慢的略过门口。
　　与此同时，夏天晴的手机也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江堰：“你出门了？”
　　夏天晴放下筷子，回道：“是啊，出门谈点事，吃个饭。”
　　江堰发了个“哦”的小表情，说：“我还以为你一会儿就回来，会过来给我做饭，我到现在还饿着。”
　　江堰的胃前阵子不舒服，连续熬夜又发烧，这时候更是不能饿着。
　　夏天晴下意识皱起眉，索性也不打字了，将语音点开，说：“我这里打包了寿司，给你带回去点。要是撑不住，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江堰没有应，却问：“你和谁一起吃的饭，男的女的？”
　　夏天晴刚要回，余光刚好略过包厢门外，似乎站着一道人影。
　　夏天晴动作一顿，抬眼看去，只见立在门口的女人正微笑的望着她。
　　“夏工？果然是你。”
　　是宋可卿。
　　夏天晴对宋可卿印象不是很深，就上次牌局见过之后，这个人就在她脑海里删除了，此时突然打了照面，不由得一愣。
　　“原来是宋总，你好。”
　　宋可卿用眼神扫过包厢的台阶，欲言又止的示意什么。
　　夏天晴见状，很快意会：“宋总，请进。”
　　宋可卿这才微笑着脱掉高跟鞋，踩上榻榻米，动作优雅的坐了下来。
　　说话间，江堰的微信又持续进来。
　　“男的吧？”
　　“让我猜猜，哦，陆明洋？”
　　“呵呵。”
　　“昨天还为公司的事发愁，今天就跑出去约会了。”
　　“你们俩吃日料，残羹剩饭打包回来喂给我？”
　　夏天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细微的皱了下眉，随即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扣着放。
　　这番动作宋可卿也看见了，说：“没关系的夏工，你要有事，你先聊。”
　　夏天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一个无聊的人。”
　　宋可卿勾起的笑意味非常，细白的手就搭在身前，头发蓬松有造型，脸上的妆容也是完美的。
　　“其实我之前就来了，才见了一个合作方，谈完事情。来的时候刚好在外面遇到陆经理，进来就看到你了。”
　　宋可卿边说边打量着夏天晴有些随意的穿搭，又问：“今天不是周末，夏工没去上班么？”
　　夏天晴拿起茶壶和一个新杯子，给宋可卿倒了杯茶，说：“我辞职了。”
　　宋可卿故作诧异：“啊，原来传闻是真的？”
　　夏天晴：“原来宋总听说了。”
　　宋可卿：“略有耳闻，不过我当时不太相信，听别人聊起时，我还帮夏工辟谣来着。听说尚总是夏工的学姐，夏工还是Live Life高薪挖过去的，这还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这若是以前，夏天晴根本不会请宋可卿进来说话，也不会倒茶，她自己的私事更不会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聊起。
　　但此时以彼一时，现在的心境翻天覆地，过去她就是一个设计，现在却要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看问题，看人，看事。
　　宋可卿是施工公司的二代总经理，家里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眼光和手腕都很独到，对于新型合作模式的触觉也灵敏，这几年夏天晴也听过不少她的成绩。
　　夏天晴缓缓一笑，说：“天下无不散筵席，就算我离职了，和过去同事们的关系依然还在，学姐依然是学姐。”
　　宋可卿眯了眯眼，跟着轻笑。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这个夏天晴倒是变化挺大的。
　　宋可卿：“那下一步夏工打算哪里高就呢？陆经理那边最近春风得意，你要是转型去甲方，的确比前两年更容易些。我和夏工也很是投缘，虽然我是做施工的，但也认识不少乙方设计公司，如果夏工给面子，我也可以为你牵线搭桥。当然，我也知道夏工业务专精，可能都不用我介绍，设计圈就都认识你呢。”
　　宋可卿这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既把夏天晴下一步的动向打听了，还列举了几个选项。乍一听是想帮忙介绍，其实也就是个场面话，她真正想知道的还是夏天晴会不会去甲方。
　　夏天晴品出来这几层意思，随即说道：“我出来单干了，新公司的名片还在做。这样，我先给宋总一份电子名片。”
　　宋可卿听了愣住，她的反应就和刚才陆明洋的一样，是货真价实的。
　　直到夏天晴翻出宋可卿的微信，把电子名片和公司地址发过去，宋可卿点开一看，这才渐渐明白过味儿来。
　　宋可卿：“天呐，夏工可真是一鸣惊人，这样闷声不响的就开公司了？哦，不，现在应该叫夏总了。”
　　宋可卿不傻，她一看地址就在Live Life楼上，心里就大约有数那个地方的租金，料想这肯定不是夏天晴用自己积蓄开的，也不像是跟亲戚借钱那种性质，一定是拉到大投资了。
　　这样毫无预兆的，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公司就这样做起来了，这样沉得住气，倒是不可小觑。
　　宋可卿心思一边转着，一边非常正式的也给夏天晴传了一份电子名片，同时还从包里拿出纸质的，递给夏天晴。
　　夏天晴笑着接过来，寒暄两句，心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之前她还在担心怎么把开了公司的事传达出去，如果是挨个儿给合作过的甲方、施工方发微信、打电话，那就有点像是业务员推销产品一样，很难让人印象深刻，还会让对方竖起防备。
　　如今正好，她告诉了陆明洋，这是因为朋友之谊，接着又告诉了宋可卿，这是利益合作，这两人很快就会跟其它同行说，兴许在之后几天的牌局上，这就会成为牌友们的一个小话题。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宋可卿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还提了一句将来要合作的事。
　　夏天晴笑得嘴都僵了，一直目送宋可卿走出包厢。
　　直到人消失了，夏天晴的唇角才落下，抬手揉了揉，正打算继续打包，再一看桌上的菜，都放变色了。
　　夏天晴最终只好拿着已经封盖的两盒寿司出门叫车。
　　再看微信，江堰已经没下文了。
　　……
　　夏天晴拿着外卖盒回到小区，上楼后先去按江堰家的门铃。
　　按了一会儿，没人应。
　　她想着，这人八成是出去觅食了，便转身回到自己家，将寿司放进冰箱。
　　下午，夏天晴睡了两个小时，就起来看企业管理方面的书，还下载了一个网络课程，听的头晕脑胀，黑咖啡灌了两杯。
　　傍晚时，夜幕初将。
　　夏天晴头都大了，实在再难吸收更多知识，就将电视转到新闻台，瞪着屏幕发起呆。
　　……
　　同一时间，会所。
　　陆明洋回家换了衣服，就去会所赴牌局。
　　过来打牌的都是一些甲方的领导高层，下午没有会，闲的没事约一块儿拉拢一下合作。
　　孙构也在。
　　陆明洋一如既往的跟孙构打了招呼，孙构笑着喊他代打两圈。
　　陆明洋也笑着坐下，给孙构摸了两手好牌。
　　在座的大佬们业务都很忙，一个刚接电话回来，一个又去了。
　　牌桌上的人又换了两茬儿，最后落座的是宋可卿，在陆明洋的左手边。
　　对家原本也是个甲方项目负责人，后来见到林季阳晃悠来了，还在场内寻摸着哪里有空，显然是手痒，这个甲方就立刻把位子让了出来。
　　林季阳自然笑纳，大爷似的一坐，就冲着手里的牌嘬了下牙花子：“这牌，还凑合吧。”
　　陆明洋抬了抬眼，从这以后就改了打法，默不作声的将手里的好牌拆乱。
　　林季阳坐下不久，自然摸不清另外三家都什么牌。
　　宋可卿确实有数的，刚才见陆明洋还在等筒子，现在又把筒子往外打，一看就知道是喂林季阳的。
　　自从宋可卿坐下，她和陆明洋就没什么正面交流，桌上几人寒暄笑谈的都是最近的趣闻，行内八卦，也没几句真的。
　　这一个月，宋可卿和陆明洋除了牌局上打打牌，私下里几乎没照过面，也不用说破，关系自然是断了。
　　而宋可卿对陆明洋的认知，还停留在上回陆明洋故作视而不见林季阳对夏天晴示好那件事情上，想着这个男人也的确是利益为先，行动果断，连正牌女友都能推出去。
　　如今又见陆明洋这样给林季阳喂牌，不由得笑了一下，忽然说：“对了，听说夏工离职了。”
　　坐在宋可卿对面的甲方，听的一愣，问：“哪个夏工？”
　　宋可卿扫了陆明洋一眼，说：“就是陆经理的女朋友，夏天晴。”
　　对面甲方恍然大悟。
　　陆明洋用余光扫过宋可卿，又略过对面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林季阳。
　　宋可卿接着说：“我本来还以为夏工离职后会去陆经理那边呢，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罩着点也是应该的。但是你们猜怎么着，我也是刚才来之前才听说的，原来夏工啊已经自己创业了，新公司就在Live Life楼上。”
　　对面的甲方很给面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开在楼上了？这是要打对台叫板？”
　　宋可卿：“哪有那么夸张，最多也就是互相学习，互相切磋。尚总的公司在十六楼，夏工的在十七楼，这两层的意头都好，一个顺，一个上。”
　　做生意的对风水、数字、颜色这些都迷信。
　　有些人说八比较好，听上去就是发，但有些人做生意、做官更信“七”，所谓七上八下，“七上”就是官运亨通，“八下”就是升迁困难。
　　宋可卿说到这，歪过头看着陆明洋，又道：“陆经理啊，你这消息捂的可真严实，你女朋友搞了这么大动作，把我们都吓一跳。”
　　正说着，孙构接电话回来了。
　　他坐在陆明洋和宋可卿斜后方的椅子上，笑问：“聊到哪儿了？”
　　宋可卿笑着说：“刚说到陆经理的女朋友啊，就是尚总那家事务所原来的结构专负，她前两天不是离职了么，原来是自己开了事务所。”
　　“哦？”孙构一顿，眼里闪过惊讶，随即余光扫向陆明洋的侧脸，“现在开事务所可不容易，每年这行都要倒闭一批中小企业，管理上的事也不是人人都学的会的，尤其是从设计转型，难于上青天呐。”
　　宋可卿：“可不是么？不过夏工……哦，现在要叫夏总了。夏总这公司的规模，依我看还可以，背后感觉是有高人指点的。”
　　宋可卿边说边将目光递向陆明洋。
　　陆明洋瞧见了，却依然声色不动的喂牌。
　　两人都没有去看孙构的脸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直到陆明洋喂了最后一张牌。
　　林季阳胡了。
　　林季阳一乐，把牌推倒。
　　另外三家各自拿出筹码扔到中间。
　　林季阳将筹码捡起来，笑着扫过陆明洋，说：“陆经理这么给面子？”
　　谁都不瞎，这么公然投喂，幸好是俩男的，要是一男一女都成调情了。
　　陆明洋终于抬起眼皮，淡淡笑开：“还是林总更有面子，天晴承蒙您的照顾，她的公司才能这么快办起来。”
　　此言一出，不仅这边桌上和孙构相继一愣，就是旁边两桌听到了，也是集体石化。
　　等等，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陆明洋在感谢林季阳照顾他的女朋友？？？
　　也就是说，陆明洋的女朋友开公司，是林季阳投的？？？
　　呃……
　　这里谁不知道林季阳玩女人的事啊，他玩一个就投资一个，偏偏投资了，人家还真的给他赚了钱，没有一家亏损的。
　　这几年，林季阳光是投资女人开公司，每年吃的红利就有不少了，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撞大运，这小子命格好，会投胎，还有瞎猫抓死耗子的本事，睡得都是潜力股。
　　直到最近这一年，林季阳以前的一个情儿，在股票市场上有了大作为，大家又开始改换思路，揣摩难道他们眼中只会打牌和玩女人的林季阳，其实是个眼光独到的？
　　也就因为这番过往，现在只要听林季阳投资了哪个美女，大家就知道他们有过一腿。
　　可是眼下……
　　这是什么剧本？
　　陆明洋当众感谢，还和颜悦色的？
　　林季阳笑着接纳，还说：“哪里，夏工是有潜力的，我很看好她，也许再过两年历城就要崛起一家新事务所了。”
　　陆明洋话锋一转，扫向宋可卿，又道：“哦，对了，有个事我得澄清一下，以免加深误会。宋总，夏天晴和我已经分手，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我们二人现在只是老同学、朋友以及同行的关系。”
　　宋可卿一愣：“……”
　　分了？
　　别说是宋可卿，就是周围其他人也都是同款惊讶。
　　不过那惊讶很快就消散了。
　　哦，分了啊，那男欢女爱就各不相干了。
　　有人甚至开始交头接耳。
　　——哎，你说是谁提的分手？
　　——说不好，刚分手就把林季阳的投资拿到了，公司也开了，这无缝切换是不是太快了，感觉是交叉进行的。
　　——这女人可真是牛逼。
　　还有人无意间扫到坐在后面，始终没有言语的孙构。
　　那一脸的老谋深算，所有脸上的纹路都是往下走的，眼神眯了眯，便垂下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加上夏天晴是孙构投资的公司跳出来的，摇身一变就被林季阳投资开了自己的公司。
　　而牌桌上，宋可卿是陆明洋的老相好。
　　陆明洋和夏天晴分手一个月。
　　夏天晴现在又是林季阳的“情儿”。
　　哎呦，贵圈忒乱了。
　　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
　　林季阳脸上的惊讶却渐渐落下，便抿着唇离开牌桌。
　　他的唇角一直绷着，是在憋笑。
　　就在大家都在关心陆明洋和林季阳到底是谁绿了谁的时候，林季阳关心的却是在家里生闷气的江堰。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江堰吃屎的表情了！
　　林季阳来到窗边，背对众人，微信上狂轰乱炸。
　　“卧槽！”
　　“大消息！”
　　“关于嫂子的！”
　　“我靠你大爷，你丫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事我能笑一年！”
　　半晌过去，江堰冒出来了：“去你大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林季阳存心卖关子：“嫂子的事，和陆明洋，想听不？”
　　江堰：“什么事，都传到你耳朵里了？”
　　林季阳误会了：“啊？原来你知道啊？”
　　惊喜感顿时降低。
　　江堰那边停顿一秒，才说：“你先说你知道的。”
　　林季阳：“就是分手的事啊，都分了一个月了。嫂子是怎么跟你说的？”
　　江堰：“？？？”
　　一个月？
　　靠。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夏天晴升级换装备，来到人精副本地图~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另，昨天看新闻说，16年那个江西丰城特大事故案判了，这个事导致73人死亡。调查后发现，从国企监督部门，到建材公司，投资公司，发电厂，全都有责任，贪污受贿，滥用职权。
　　……


第54章 Chapter 54
　　Chapter 54
　　这一天江堰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起起伏伏、阴晴不定过了。
　　下午知道夏天晴跑去和陆明洋约会，气的他心口直疼,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就只好用做运动来发泄。
　　后来夏天晴回来了, 她过来敲门，江堰不想搭理她，就阴沉着脸坐在落地窗前。
　　他倒想知道她会不会心怀愧疚, 会不会心虚，想办法跟他认错低头。
　　结果, 夏天晴敲了几下门，就没声了, 微信上也没个动静。
　　江堰的脸色沉的跟锅底一样。
　　这个女人啊，没有心。
　　但这样的愤怒只是一时的，心情再糟糕, 早晚也会过去。
　　等江堰冷静下来, 就开始思考怎么以牙还牙的问题。
　　他骨子里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大多数事情都不往心里去, 可是一旦遇到在意的, 就会睚眦必报。
　　江堰眯着眼, 脑子里编排着各种报复的套路, 反正他不好过, 她也别想好。
　　就这样想着，想着，直到傍晚的时候, 林季阳开始在微信上骚扰他。
　　江堰心烦气躁，本来不想搭理林季阳。
　　谁知还没敷衍几句，林季阳爆料了。
　　——夏天晴和陆明洋一个月前就分手了。
　　靠。
　　这下，江堰的心情又开始演变，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气愤。
　　高兴的是，夏天晴早就踹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外甥，没有瞎的太彻底，没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气愤的是，既然都分了一个月了，怎么不早说，耍着他玩呢？
　　哼！
　　江堰这顿气，生了很久。
　　时间过得越久，他反而越淡定，越不着急去找夏天晴算账。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
　　……
　　夏天晴已经吃过了晚饭，喝了小半杯黑咖啡消食，正坐在沙发上看管理学的书。
　　但她看的并不走心，时不时还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萧雨晨就坐在她旁边，正在看社会新闻，见夏天晴皱着眉，心神不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你是在等谁电话么？”
　　夏天晴一怔，说：“没有，只不过下午江堰找过我，我后来回来敲门，他不在家，到现在也没消息。”
　　萧雨晨说：“江先生么，他在家啊。我刚才下楼倒垃圾的时候，还看见他了，不过他走在我前面，我没叫他。”
　　夏天晴愣了。
　　江堰在家啊，那怎么不回微信啊？
　　萧雨晨瞅着夏天晴半晌，笑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夏天晴说：“也不算吧，就是他中午发的微信，我没有立刻回，当时正在跟人谈事，后来我回他了，他又没影了。”
　　丰晓晖这时候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坐下说：“如果是因为你没有及时回微信就生气，这也太小孩子了，我看他在公司经营这块挺有头脑的，应该不至于。”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哦对了，我当时是在和陆明洋谈事。”
　　丰晓晖一愣：“他知道么？”
　　夏天晴：“知道。”
　　一阵沉默。
　　丰晓晖和萧雨晨对看一眼，萧雨晨说：“那就是吃醋了，快去哄哄吧。”
　　丰晓晖跟着说：“是啊，这事千万别过夜，过夜要记仇了，男人的心眼有时候可比女人小多了。”
　　……
　　丰晓晖和萧雨晨不说还好，一说夏天晴眼皮子就开始跳。
　　她是有点后知后觉了，或者说是根本没多想，毕竟今天一天她也没闲着，忙着谈事，忙着看书，忙着和乔芮敲定后面的细节，还有很多笔记要写。
　　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乏术、日理万机的感觉，哪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江堰在想什么？
　　直到丰晓晖和萧雨晨这样一分析，她才觉得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而且江堰心眼也是挺小的，动不动就把“你男朋友”挂嘴边，这回知道她去见陆明洋，还不定要冒出什么难听的话。
　　哎……
　　夏天晴也没有多想，很快就拿着手机和家门钥匙去了对门。
　　临出门前，丰晓晖和萧雨晨还在说这事。
　　“要是我知道我的男朋友分手了还去见前女友，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我肯定都会不高兴。”
　　“说的是啊，这个根本解释不清楚。他要不介意，就是不在乎你。”
　　这话进了耳朵，夏天晴顿时有些心虚，想着待会儿找个机会还是跟他说了吧。
　　只是这个时机要选好，抽不冷的提一句也挺奇怪。
　　其实这事她昨天就想说了，要不是江堰嘴欠……
　　再者，她原本也没打算脚踩两只船啊，就算和陆明洋提分手，也不是因为江堰，纯粹是因为她觉得时候到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打算和江堰复合呢。
　　当然，现在她的想法是有那么一点改变了……
　　夏天晴正胡思乱想着，手指已经按响了江堰的门铃。
　　等了一会儿，门里传来江堰的声音。
　　“谁啊？”
　　夏天晴：“我，你吃饭了么？”
　　隔了几秒。
　　“哦，你啊。”
　　回应她的是这意味深长的三个字。
　　夏天晴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说：“给我开个门，有事。”
　　又隔了几秒。
　　江堰回道：“你不是知道密码么，失忆了？”
　　夏天晴忍了忍，差一点就转身回去了。
　　可是丰晓晖和萧雨晨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而且还真让她们说中了，这事江堰往心里去了，小心眼犯了，要是今晚不把事情解决了，一旦过夜，那不定怎么算利息呢。
　　夏天晴吸了口气，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随即推门进屋。
　　换拖鞋的功夫，她往客厅那里看了看。
　　江堰就坐在长毛地毯上，被靠着沙发，盘着腿，看着茶几上的笔记本。
　　他没什么表情，好像很认真，只是拨冗朝这边扫了一眼。
　　夏天晴换好鞋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见他正在弄建筑的概念图。
　　他没事就会自己折腾一下专业。
　　夏天晴问：“晚上吃了么？”
　　江堰头也不回，应道：“不饿。”
　　哦，那就是没吃。
　　估计是气饱了。
　　夏天晴也没多问，起身走进厨房，在冰箱里翻了翻食材，所剩不多。
　　她把现有的食材拿出来，可以做一个小白菜豆腐汤，还可以做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然后，她点开手机，又叫了一个半荤半素的肉菜，和一份米饭。
　　屋里一时安静极了。
　　江堰改图，基本上没什么声响，身体静止的像是雕像。
　　夏天晴在厨房里也动作很轻，很快就把小白菜洗好，切好，做上汤，又把西红柿剥皮切块，打好鸡蛋。
　　等西红柿鸡蛋炒好，汤也做出来了。
　　夏天晴拿起手机看了眼叫餐的APP，与此同时，门铃就响了。
　　外卖到了。
　　夏天晴把外卖拿进来，装盘，再将她做好的西红柿炒鸡蛋一起摆上桌，这才走到客厅那里。
　　“先吃饭吧。”
　　“哦。”
　　江堰也没当大爷，没有三催四请，应了一声就合上笔记本，进厨房洗了手，回到餐桌前坐好。
　　夏天晴只盛了一碗饭。
　　江堰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问：“你不吃？”
　　夏天晴：“我在家吃过了，就是过来看看你。你不会从中午饿到现在吧？”
　　江堰垂下眼眸，淡淡道：“哎，我就是有娘生没爹疼，饿习惯了。”
　　夏天晴：“……”
　　一阵沉默。
　　夏天晴又盛了一碗汤给他，非常自然地说：“我白天约陆明洋是聊正事，一共也没多长时间。后来你的微信发过来，我没来得及回，是刚好碰到宋可卿了。当着她的面，我也不好回微信，那多不礼貌啊。”
　　江堰没应，也没表情，仿佛盘子里的食物更吸引人。
　　夏天晴轻叹一声，刚要再铺垫点什么，把“分手”的事引出来，这时她的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一看，是陆明洋发来的。
　　“分手的事，我已经告知各位同行，今天下午正好有个局，认识的都在，林季阳、孙构、宋可卿也都在。”
　　夏天晴见了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林季阳也在的话，那林季阳就是知道她和陆明洋分手了？
　　按照林季阳和江堰的关系，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啊。
　　那现在是……
　　夏天晴心思转了一圈，又扫了江堰一眼，想着，难道江堰已经知道了，那现在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他图什么呀？
　　哦，拿乔，等她伏低做小，多哄哄他？
　　也是，要是他自己把这事问出来，那多没面子呢。
　　夏天晴心里过了一遍小九九，很快回复了陆明洋一句：“好的，辛苦了。”
　　陆明洋：“应该的。”
　　就这样简单两句对话。
　　夏天晴刚放下手机，眼皮一抬，就对上江堰的。
　　他不知何时忘了过来，那双黑眸幽幽的，还透着点古怪的意味。
　　江堰问：“谁的微信？”
　　夏天晴一顿，老实道：“陆明洋的。”
　　江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忽而笑了一下，看上去倒是和善，只是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不饶人。
　　“白天现任，晚上前任，你这行程规划还挺紧凑。周末有双休么？”
　　夏天晴：“……”
　　夏天晴心里开始不高兴了。
　　这男人就算再生气，再计较，再吃醋，也得有个度吧？
　　没完没了的，她不就是没告诉他分手的事么，这是她的私事，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干嘛看他脸色啊？
　　只是气归气，为了这点小事就吵架也不值得，等吵完架还是要修复关系，何况公司还有好多事需要问他。
　　他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以后要磨合的事情多了去了，难免会有其它矛盾，总不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记恨上。
　　思及此，夏天晴看向江堰，问：“江堰，你是希望我分手吧？”
　　江堰双手环胸，靠着椅背，腰板笔直，扯着唇角冷冷的笑。
　　隔了几秒，他才说：“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这事随你。”
　　夏天晴本想着，给他个台阶下，他下来了，她就坦白，虽然这事他已经知道了，但或许还想听她亲口说。
　　谁知江堰来了这么一句，夏天晴顿觉脑仁疼。
　　夏天晴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忽然就又不想亲口说了。
　　“哦，既然随我，那你老这么阴阳怪气干嘛？你不是想当小三么，不是觉得很刺激么？”
　　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么，谁不会啊！
　　江堰眯起了眼，下颌绷紧着，舌尖舔了舔左腮，这已经是原地爆炸的前兆了。
　　“你想把我玩弄在鼓掌之中？你见过这世界上哪个小三倒贴钱的？”
　　夏天晴差点没绷住乐出来。
　　她已经嗅到了空气里的醋味儿，感受到江堰在运气。
　　夏天晴：“我原来做过的一个项目，听说地产投资方的老板有两房老婆，而且这两个老婆还住在一起。就在海南那边的一个别墅区弄了两套，还把这两套房子中间的墙打通了，两扇大门合成一扇，关起门来一起过日子，相亲相爱的。”
　　一阵沉默。
　　江堰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
　　夏天晴笑了一下，说：“你看，要说心宽呐，男人有时候真是比不上女人。”
　　这话落地，夏天晴就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她一把拉开大门，连句“再见”都懒得说。
　　谁知刚走了不到三步，腰身上就倏地一紧，一股违背地球吸引力的十分霸道的力量，将她举了起来。
　　夏天晴愣了一下，脚下就腾空了，还没叫出声，人就被带回门里。
　　“砰”的一声，门板被江堰一脚踹上。
　　夏天晴惊魂未定，背部就陷阱了沙发，颠簸了几下，顶上就有一个黑影压下来。
　　她吓的声音发虚：“你干什……”
　　随即嘴唇就被堵上。
　　热乎乎的气息灌进嘴里，又软又蛮横的触感顶了进来。
　　夏天晴脑子一白，就开始打他。
　　江堰任由她打，也不还手。
　　她打着打着，就打累了，打也变成了抓。
　　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渐渐攥成小团，脑子里开始被浆糊侵占，隔了一会儿就断片了，浑身都软绵绵的。
　　心里长达两年的“独居”生活，仿佛在这一刻被人破门而入，一下子就填满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堰错开距离，低头看着夏天晴，见她眼神迷蒙，眼里像是泛着星光，里面装着的都是他。
　　他瞧着喜欢，心里又酥又痒。
　　她的反应他最清楚，这就是让他再吻下去的意思。
　　江堰舔舔唇角，也没客气，低头又亲。
　　他轻咬着她的下唇，一下又一下，那触感像是过电一样，蔓延至四肢百骸。
　　直到夏天晴双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
　　江堰又一次抬起头，挑眉：“你还要打我么，不打我就继续了。”
　　夏天晴说：“说好就一下的，说话不算话就是狗。”
　　她的声音很小，有些发软，有些哑，她自己听着都不好意思。
　　江堰笑了：“嗯，我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kiss还可以再等等，但有些童鞋天天在文下狼嚎→_→哎，提上日程吧~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55章 Chapter 55
　　Chapter 55
　　江堰的嗓音低沉沙哑, 惑人极了，他还象征性的“汪”了一声，叫的夏天晴一个激灵。
　　夏天晴吃过不少江堰的亏，知道他现在虽然摇着尾巴, 一副讨好的模样, 待会儿眼里就会冒绿光, 獠牙随时都会龇出来。
　　眼瞅着江堰又要啃她, 夏天晴一把盖住自己的嘴, 瞪大了眼睛，声音闷闷的从手心里发出来。
　　“你住嘴！”
　　江堰笑不正经的笑了笑, 就在她手背上轻啄着。
　　“晴晴, 你现在是不是单身了？”
　　明知故问。
　　夏天晴不理他。
　　江堰自她那泛着水波的眼眸里，仿佛看到了繁星点点。
　　他又道：“都单身一个月了都不告诉我，也就是你，能这么抻着我, 让我看的着, 吃不着。”
　　夏天晴脸上的温度更高了, 被他压的密密实实的动弹不得, 也是不敢动弹，只能憋着气反驳他。
　　“这叫什么话，我单身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能趁虚而入？再说了，你不是立志要当小三么，你还管我是不是单身？”
　　江堰一听, 眉梢扬起，真是越看越喜欢。
　　“趁虚而入。嗯，这个词用的妙。晴晴，你哪里虚啊？”江堰的双肘就撑在沙发上，身体的重量落下，贴的更紧了。
　　“至于你说小三，当不成是有点可惜。俗话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夏天晴只露出一双眼睛，用力的剜他：“你才虚，你哪儿都虚！你想当小三，我成全你，明天我就再找一个。”
　　江堰听的“嘶”了一声，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跳，虽然知道夏天晴是玩笑话，眼里却像是扎了根刺。
　　“哎，你要是再找一个，我就更虚了，我哪里都虚，特别需要有人安抚。你看我这两年，清心寡欲，清汤寡水的，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就要遁入空门了。”
　　这词儿一套一套的，夏天晴听着想乐，眼睛弯了弯。
　　江堰见状，便抓准机会，双手开始不安分。
　　夏天晴“哎呦”一声，躲着他的攻击，但怎么躲却都是砧板上的肉。
　　一番纠缠，身体发软，心里燥热。
　　就在这个时候，江堰的门铃响了。
　　两人同时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江堰问：“谁啊？”
　　门外人说：“你好，先生，我们是物业的。有点事情想了解一下，麻烦你开一下门。”
　　江堰拧了下眉头，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边又问：“物业？你们想了解什么。”
　　“呃，是这样的……”门外人有点支吾，“刚才我们值班室的门外，在监控里看到这边好像发生了一点争执，好像是您和对门的夏小姐，那个……”
　　哦。
　　江堰这才想到，楼道的确有监控，一定是拍到他扛着夏天晴进门了。
　　物业八成是怕出事。
　　江堰应了一声：“稍等。”
　　随即转过身，朝已经坐起身，正在整理头发和衣服的夏天晴使了个眼色。
　　夏天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跟着走过来。
　　江堰把门打开，微笑着迎上物业来的人。
　　对方见到江堰和夏天晴都在，人也好好的，一同朝他微笑，还解释说只是小打小闹，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等。
　　物业也顿觉不好意思，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等关上门，挂在夏天晴脸上的笑容也倏地消失了。
　　她用力瞪住江堰，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
　　江堰就立在门边，一脸无辜。
　　夏天晴掐了他腰侧一把，捏不出什么肉。
　　江堰跟着“哎呦”一声，鬼叫道：“晴晴，腰可不能随便掐，会影响你幸福的。”
　　夏天晴一把推开他，推了一下又一下，还用手指戳他的胸膛，气恨道：“都怪你，都怪你，你看见人家的眼神没有！我住在这里这么久，从没被人这样看过！他们肯定觉得我不正经，你才搬来多久就跟你搞上了！你个神经病！”
　　江堰好脾气的照单全收，不管夏天晴怎么发泄，他都只是笑，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只是最终，还是放任她完好无损的回到对门。
　　江堰靠着门框，心里不由得惋惜，刚才那么好的气氛，那么干柴烈火的温度，被这物业一搅和……
　　得，全没了。
　　想要再培养，怕是难了。
　　哎。
　　……
　　这天晚上，历城建筑业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夏天晴。
　　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乙方结构师，竟然摇身一变，不声不响的搞到了林季阳的投资，而且这么短时间内就开好公司，不亏是高人指点。
　　有人就去网上搜了这家公司的信息，看到官网已经做出来了，招聘信息也挂着，等传到了其他的设计这边，有意换工作的纷纷投了简历。
　　还有一些甲方和施工方也跟着算计上了，要不要把手里正筹备的项目送过去试试？
　　这家公司才成立，应该还没接活儿，这时候一定很盼望开张，那么谁抢了第一单，就一定会留下深刻印象，等传到林季阳耳朵里，也算是拉拢了关系。
　　自然，谋算之余，众人也不免感叹和猜测，尤其是和夏天晴接触过的人，更是如此。
　　那些没见过夏天晴的同行，虽然惊讶，但还不至于太过颠覆，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就是那种红颜祸水且手段高端的精明女人形象，比如尚欣和宋可卿的结合体。
　　最低限度，也是很会跟男人面前来事儿的。
　　可是见过夏天晴的人呢，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那个看上去不解风情，专业上一板一眼，对男女之事仿佛根本不开窍的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莫非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时就有人说了，很多富商的品味都是怪怪的，喜欢挖掘有特色的，和别人不一样的，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不正经，就好上手的女人，反倒没兴趣，最多也就是玩玩一夜情。
　　但凡是高级三儿，都是看上去有点文青气质，或者有点艺术气息，干干净净，不会惹事的类型。
　　瞧瞧林季阳，再看看陆明洋，这两位可都是眼毒的人。
　　能被他俩看上的女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而且现在看来，这女人也是个“毒”到的，能踩着陆明洋攀上林季阳，自己的专业也没落下，工作有两把刷子，这才是能人呢。
　　总之，不管大家怎么说，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夏天晴原本无人问津的“Sunlight”，在一夜之间就成了香饽饽。
　　正所谓瘦田无人耕，耕开人人争。
　　这就是典型的从众心理，也叫羊群心理，一旦有了个开头，大批没有自己主见的人，就会随波逐流，一拥而上。
　　……
　　这天晚上，夏天晴回到对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响着，一条条微信排着队往外弹。
　　她先是一愣，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点开一看，全是恭喜，全是问候，有的只是嘴上表示一下，有的问了些实际的，比如招人标准是什么，现在手上有项目吗，等等。
　　夏天晴一时应接不暇，就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愣。
　　她回都回不过来。
　　丰晓晖和萧雨晨也凑过来看热闹。
　　夏天晴告诉她们，应该是陆明洋帮她作了宣传，今天在牌局上把这事说了，现在基本上历城的甲方都知道了。
　　萧雨晨感叹道：“你前两天还发愁起步艰难，现在突然给你架在这么高的起点上，你可不要选花了眼啊。”
　　夏天晴自然明白捧杀的道理，就算有天大的好消息，也不敢让自己浮躁、膨胀。
　　她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从高处掉下来的前辈。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高楼塌，任何大富大贵相比起整个人生，都是过眼云烟。
　　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人都知道，但不是人人都能保持清醒。
　　被人高高捧起的感觉实在美妙，一脚陷进去就很难□□了。
　　夏天晴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
　　其实她刚才也是有点高兴的，人也有点发飘。
　　但不管怎么说，接项目和招聘，她还得按照先前定下的原则来。
　　这里面丰晓晖年纪最长。
　　夏天晴想了一下，问：“晓辉，你有什么意见么？”
　　丰晓晖说：“依我看，那些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跑来拉拢关系的人，大部分都可以筛选掉。这种人就是投机心理，你现在好，他就来，将来你不好了，他跑得比谁都快。其实这样消息传开了，也是给你制造了一个试金的机会。”
　　夏天晴点了下头，说：“我看了一下，我最希望过来帮我的那个人，他都只是在微信上说了一声恭喜，态度也没变，就和以前一样，也没有趁机要拉拢什么。”
　　丰晓晖：“这说明你看人的眼光还不错，起码这个人没有因为你这身份的变动而改变态度，他结交的还是你这个人。”
　　夏天晴心里踏实了些，很快就点开邵圳城的微信，主动约他过几天见面吃个饭。
　　自然，她也没有忘记回复其他人的微信。
　　要感谢陆明洋，还要跟宋可卿打个招呼，另外还有尚欣。
　　她离职之后一直没有和尚欣联系，也没告诉她开公司的事，现在消息传开了，尚欣必然也从孙构那里听到了，指不定还要受一顿气。
　　夏天晴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亲口说一身。
　　夏天晴：“学姐，我想你大概听到了消息，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时候实践还不成熟。现在‘Sunlight’已经开张，有时间咱们叙叙旧，聊聊未来合作，我希望还能有机会跟你学习。”
　　没过几分钟，尚欣回了：“没想到你有这么大动作，我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跳出舒适圈，你做到了。不过这后面每一步都会很艰难，希望你的公司越办越好。至于合作，有机会自然要促成，咱们互相学习。”
　　尚欣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只是言语间疏远了些。
　　但其实这样也好，朋友情谊可以暂时放一边，在商场上毕竟还是利益为先，情谊有时候会成为遮挡眼睛的屏障，导致自己做错判断，倒不如一是一，二是二，摘清楚点好。
　　夏天晴也不禁自问，如果她和尚欣的角色调换一下，她能否做到毫无芥蒂，和过去的师妹、下属继续热络呢？
　　答案自然是不能，除非是大傻子二百五。
　　丰晓晖说：“其实你这个学姐也挺不容易的，本来是要培养自己的师妹成为一员猛将，将来为自己所用的，现在倒好，培养是培养了，师妹却自立门户，做的还是同行。”
　　萧雨晨也说道：“同行相忌啊，就算大家有过去的情分，在未来也难免会出现打对台的情况，这就等于给自己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出来。”
　　尚欣现在正是雪上加霜的时候，拉投资失败，暂不能摆脱孙构，眼下又多了一个对手，而这个对手暗中成立公司，最后才让她知道。
　　尚欣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也算是有风度了。
　　夏天晴心里也不免有点遗憾。
　　她和尚欣的关系怕是不可能恢复到过去了。
　　夏天晴甚至有种预感，像是这样的人际关系的变化，在她以后运营公司的道路上，或许还要经历很多。
　　有得到就有失去，她光是感叹、遗憾也没用，总要学着接受，学着适应，学着宠辱不惊。
　　这天晚上，夏天晴忙碌到凌晨才睡。
　　她一直在看众人发过来的简历和项目书，从而发现这些东西里面也是有很多门道的。
　　以前她只是做项目，项目到她手里都是公司已经接到手的，或者建筑已经开始做方案的，她从没有了解过一开始介入项目谈判是怎样的。
　　这些项目书，大部分都是空的，虚的，自我吹嘘的话很多。
　　要在这些都是空的虚的项目书里，挑选出一个稍微好点的，实在很难。
　　而且就算真让她找出一个“实在”点的，将来也是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能。
　　就目前来看，赌博的成分比较大。
　　这些甲方一个个都很会说话，其中也不乏拜高踩低的，踩别人一脚，用来凸显自己，或者自己吹嘘了一番，却把自己暴露了，实际上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豪混子。
　　还有那些求职简历，什么人都有。
　　有些是夏天晴的校友，跟她讲同校师兄弟的情分，有些是过去的同事，跟她讲合作过的默契，还有些没打过交道，在专业那一栏把自己装饰的十分精彩，却和夏天晴的印象严重不符。
　　总之，不管是项目书还是简历，既是门面，也是照妖镜。
　　递出去给别人看，是帮助他人了解自己，但同时也是一块试金石。
　　要说实打实的真话，那是见不到的，所有人都是七分真三分吹，就看谁吹的艺术一点，讲究一点，别让人从文字上就一眼看穿了。
　　夏天晴研究了几个小时，还真应了前面陆明洋的那句忠告，实战才是真理。
　　她看着这些项目书和简历，渐渐看出一点门道，获益不少。
　　……
　　同一天晚上，会所。
　　尚欣今天的心情，真的是糟透了。
　　数日前，尚欣在江城碰了壁。
　　她是去和宇青集团的老板石怀青谈投资的事。
　　宇青集团注资Live Life，稀释孙构原有的股权，这件事原本是谈得拢的，石怀青本人也感兴趣，加上尚欣一直在照顾江堰，石怀青也欠了尚欣一个人情。
　　因为这次拉拢投资，尚欣付出不少心力。
　　谁知就在最后关键时刻，石怀青突然告诉尚欣，时机还没有成熟，眼下她不会注资，让尚欣耐心等待。
　　尚欣心里一咯噔，像是被人从悬崖边上一脚踹了下去。
　　虽说石怀青许诺了将来，可她心里如何能踏实？
　　像是石怀青这样的女强人，日理万机，她现在许诺，没准明天就忘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兑现。
　　她总不能一直惦记着人家随口一提的许诺过日子吧。
　　可尚欣心里也明白，这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她再努力也没用，过去的铺垫全都白做了。
　　或许是看尚欣连日奔波实在辛苦，要是不给她一个说法，就真成了耍人玩了。
　　所以石怀青为了补偿尚欣，答应将后面的一个大项目交给Live Life来做。
　　尚欣心里这才没那么失落。
　　只是稀释股权的事，已经黄了，尚欣短时间内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件事当时就传到了孙构耳朵里。
　　尚欣仿佛丧家之犬的回到历城后，心里知道孙构等着看她笑话，也知道孙构准备收拾她，她只能伏低做小。
　　孙构要让她吃个教训，就要从漏图的项目上做文章。
　　一刀砍下来，砍掉她的左膀右臂夏天晴，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疼。
　　尚欣自然知道漏图是孙构布的局，可是赵铭是不会出来作证指向孙构的，所以她为了让孙构满意、消气，就只能听之任之。
　　尚欣“老实”了，好像被孙构彻底踩在脚底下，孙构这边也渐渐不再计较。
　　直到今天在牌桌上，陆明洋把夏天晴的消息不经意的那么一说，林季阳笑着接了两句，两人一唱一和的，全是围绕着这个女人，一下子就把夏天晴的身价、手段、背景烘托出来，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众人脑补一番。
　　这看在孙构眼里，难免就会认为，是林季阳和陆明洋谈妥利益交换，联起手来给这个女人保驾护航。
　　孙构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其实严格来讲，孙构也不至于和夏天晴置气，但是夏天晴几次下他的面子，让他在外面丢人，失了威严，他早就想教训她了。
　　漏图的事本可以给尚欣，也给夏天晴一个教训，可现在再一看，合着夏天晴早就有离职的准备，只是把消息捂的严实，没让人知道。
　　那么尚欣呢，一定是知道的吧？
　　哦，难怪他说要动夏天晴，尚欣一声不吭，原来就是合起伙来骗他。
　　孙构有了这番认知，便又转头挤兑尚欣。
　　他还是以前那番话，指责尚欣不会□□人，还说夏天晴是个养不熟的，尚欣就不该在她身上花心思，现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有靠山有背景的竞争对手。
　　孙构还说，夏天晴就是扮猪吃老虎，尚欣混了这么多年，竟然看走眼，真是愚蠢。
　　孙构的训话，尚欣一如既往的听着，表面上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直到孙构离开，尚欣气的把家里的杯子连着摔了好几个。
　　她不记恨夏天晴，她只恨自己只能忍气吞声，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当晚，尚欣到会所买醉。
　　这是她这些年来唯一的消遣，喝点酒，看看年轻帅哥。
　　自从赵铭之后，尚欣又看上会所里一个更年轻的鲜肉，名叫连超，也就二十四、五岁，人也挺会来事，比较安静，不该说话的时候绝不多嘴。
　　尚欣也不会主动和他聊大天，就让他坐在那里，给她倒酒。
　　等她喝上三杯，靠着酒精的力量减压了，自然会叫车离开。
　　今天也是一样。
　　尚欣原本坐在包厢里，等经理把连超带过来。
　　但是经理去了很久，都没消息。
　　不会儿，经理回来了，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尚总，连超暂时还来不了……要不，我给你找个别的，比连超还新，还帅！”
　　尚欣倒不是非得连超过来不可，只是今天赶上她心情不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我就等连超，他还要多久，那边的客人这么难搞？”
　　经理一看尚欣变脸了，又赶紧去周旋。
　　不会儿，连超来了。
　　连超坐在尚欣身边，给她倒了酒，尚欣喝酒喝的慢，有时候还得吸两支烟。
　　这边，一杯酒一支烟还没完，连超就说要去洗手间。
　　尚欣没言语，就点了下头。
　　谁曾想，连超这一去，去了二十分钟。
　　等连超回来，尚欣扫了他一眼，见他行色匆匆，就问：“你闹痔疮？”
　　连超脸一红，只说自己吃坏了肚子。
　　尚欣却不信，还闻到他身上一股香水味，只是没拆穿他。
　　等到第二杯酒，连超又说要出去。
　　尚欣扫了他一眼，没阻止。
　　等连超前脚离开，她后脚也走出了包厢，看他到底招呼谁。
　　半路上，经理想要阻拦尚欣，接连赔不是。
　　尚欣笑着说：“你这一手玩的好啊，一个公关招呼两个客人，对方知道他‘拉肚子’么，你这经理是怎么当的。”
　　经理拦不住尚欣，尚欣要挨个包厢检查。
　　最后经理没办法，只好把尚欣带去对间。
　　很快，两个包厢的女金主照了面。
　　尚欣有些惊讶，以为对方和她差不多年纪，谁知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不仅年轻，而且长相妩媚，眼神透着犀利，一看就是个有心计，不好惹的。
　　年轻女人没有让尚欣出去，也没有问责经理，大约是瞧出来尚欣心情不好，就请她一起坐坐，让连超给她们倒酒，钱还是算她的。
　　尚欣自然不会占这种便宜，坐下了，说让经理加上一瓶好酒，她来付。
　　两人坐下一聊，尚欣才知道，这年轻女人名叫萧绮，是做服装业的，以前是设计出身，现在做到了总监的位子，刚离婚不久。
　　尚欣心里难免诧异，想着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早熟了，虽然她们都是从设计者转型管理者，可是尚欣却是三十几岁才走到这一步，想不到萧绮二十几岁就做到了。
　　萧绮一口一个“尚姐”，还反过来羡慕尚欣，说她自己只是个总监，还是在给前夫打工的，尚欣就不同了，有本事自立门户。
　　这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尚欣心里清楚，她这种“自立门户”依然是建立在前夫孙构的羽翼下，仰他人鼻息，想要完全脱离实在很难。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尚欣还是萧绮，都是开了窍的，知道野心不能只靠个人能力去支撑，还得有背景，有人脉，大树底下好乘凉。
　　大约是有类似的经历吧，不知不觉的，两个女人就聊起心得体悟，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连超晾在一边，彻底成了背景板。
　　倒是萧绮后来单手撑着头，醉眼朦胧的跟尚欣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可他长得真的很像是我那初恋啊。”
　　尚欣笑了笑，转而回想起自己，她当初一眼看中赵铭，不也是因为赵铭某个角度，某个神态，很像是她年轻时喜欢过的一个男人么？
　　那个男人倒未必放不下，当年那份喜欢的心意，才是珍贵的，此后多年再没有找回来过。
　　也不知怎的，和萧绮的相识，反倒令尚欣这一晚的焦虑和愤怒得到了平复。
　　两个女人畅饮到后半夜，这才各自坐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很肥的一章~
　　萧绮是系列文《听说你要算计我》女主，因为和这篇文有点联系，先把她放出来露个脸。
　　中篇那里下午四点多更新。
　　顺带一说，月底了，营养液不用要清零了哦~~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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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 56
　　Chapter 56
　　连续三天，夏天晴叫车去工办大楼都错开早晚高峰时间, 直接去十七楼整理新公司。
　　乔芮是个能干的, 装修之后又找了一家清洁公司, 从上到下拾掇了一遍。
　　因公司装修走的是工业风，所以甲醛含量也没那么高, 清洁公司来除过甲醛之后, 基本闻不出什么味道。
　　夏天晴是做建筑业的，自然知道行内大多数人都是亚健康状态，更不敢在这方面马虎，很早就相中了瑞士某牌空气净化机。
　　这牌子的产品有两大侧重，一种是针对雾霾和轻度甲醛, 适合已经装修过几年，正在使用中的房子，还有一种就是刚装修完，甲醛含量正偏高的时候，一台就要一万多块。
　　夏天晴自己家里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净化机, 货比三家时还看了不少网上的测评，最终还是觉得贵有贵的道理。
　　后来这事还是交给乔芮去办，乔芮跟厂家联系，拿到了折扣价, 一共给夏天晴省了十几万。
　　自然, 乔芮帮Sunlight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还有办公家具、建材、公司用车、电器和电脑那些，几乎每一个细节上都抠出不小的折扣。
　　夏天晴心里有数, 知道乔芮还是赚了的，但基于人情上的感谢，和她是林季阳的人，事后还是在某一线品牌的专柜上，买了一个当季限量的名牌包，亲自送给乔芮。
　　夏天晴注意过乔芮用的包，穿的衣服，无一不是精品，她选的这个包也不算跌份。
　　乔芮收包的时候也没矫情，一边笑着道谢一边接过。
　　两个女人对上一眼，夏天晴就看得出来，乔芮是有意跟她结交，保持长期关系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后能互相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夏天晴这里或许会成为帮乔芮扩展业务的一个分支，乔芮这里也是夏天晴要和气结交的朋友之一。
　　乔芮是林季阳之前的情人，能在这个年纪就做到今年，她是有付出代价，却也有能力，想得开。
　　这看在夏天晴眼中自是有点佩服，很多事还要跟乔芮多学习。
　　而夏天晴呢，她是林季阳特别交代要关照的客户，乔芮最初还以为夏天晴是现任的情儿，心里不免有点介意，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尽心伺候。
　　直到后来发现夏天晴不是林季阳的人，而是林季阳好哥们儿的女人。
　　乔芮先是一愣，进而才发现原来夏天晴在这条路上走的比她高明，明明都是踩着男人上位，乔芮开的公司是“分手费”，夏天晴开的公司却是正当宠的小奖励。
　　这日后的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这三天里，Sunlight有清洁公司、家政公司、搬家公司前后忙活着，几乎是每天一次大变样，到了第三天简直焕然一新。
　　有乔芮在场主持大局，夏天晴也不多嘴，就站在一边看。
　　看乔芮临场不乱的指挥、调度，看工人们井井有条的作业，夏天晴最多也就是在餐饮区那边包了一家店的饮料和小吃，请大家中场休息的时候填填肚子。
　　等工人们忙活完，夏天晴给几家负责人包了几条烟，多塞了几千块钱辛苦费。
　　大家都很高兴。
　　……
　　连续三天，夏天晴也顾不上约应酬，等到公司开始投入使用了，她这才给邵圳城发了微信，相约第二天，请他中午来公司小坐一会儿。
　　开张这天上午，夏天晴都没闲着。
　　公司开张，她意外的收到不少花篮，全是同行送的，有的公司她都没有合作过，竟然也诚意十足，想来多半是冲着林季阳的面。
　　陆明洋也不少破费，不仅送了花篮，还有几箱的酒水和几件开过光的风水摆件。
　　夏天晴不是个迷信的人，风水就更不懂了，公司的风水怎么布局，还是乔芮请人来看的，她也跟着听了一点，这才知道里面有不少门道。
　　为着公司的门面，夏天晴还请了一尾金龙鱼，两尾银龙鱼。
　　陆明洋送来的紫晶洞，夏天晴也问了风水师父，应该如何摆放。
　　热闹了一上午，夏天晴头次尝到了香饽饽的感觉，这些送来贺礼的公司，老板虽然没有亲自来，却都派了底下人，客气话和恭维话说了不少。
　　夏天晴跟着应酬，穿着高跟鞋，小腿肚子都觉得酸疼，腮帮子都快笑僵了。
　　直到中午才坐下来歇了一小会儿，喝了两口水。
　　夏天晴一上午都没吃东西，可这会儿肚子却不饿，已经累过劲儿，只想瘫着，便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按摩椅上任由机械拿捏穴位。
　　那感觉又酸又爽。
　　过了半个小时，助理陈钰敲门进来了，说是有个叫邵圳城的找她。
　　夏天晴忙让陈钰把人请到办公室里来，又让陈钰拿上两份盒饭和饮料。
　　邵圳城一路震惊的从外面走进来，等进了办公室都没回过神，心里的感触可不是一点半点，仿佛海浪拍在堤坝上，反反复复来回激荡。
　　夏天晴笑容温和的让他坐下，接过陈钰送进来的饭盒，说：“本来想约你出去吃的，但我这里忙了一上午，实在有点走不动了，咱们今天先凑合吧，改天吃顿好的。”
　　邵圳城缓了缓神，说：“不用，不用，夏工……不，应该叫夏总了。”
　　夏天晴将筷子递给邵圳城，瞅着他脸色不太好，随口问道：“怎么样最近，手上的活儿多么，有没有再碰到不好搞的甲方。”
　　邵圳城边吃边说着近况，工作倒是都过得去，没有大波浪。
　　只不过Live Life最近比较保守，尚总天天来公司，却没有大动作，他们建筑和结构两大部门也跟着清闲了一段时间。
　　邵圳城说：“以前忙起来的时候，情绪真的特别低落，吃不好睡不好，看谁都来气，那时候就想，老子不想干了，老子就想睡觉。可现在手里闲了，心里又开始发慌，就怕一直这么闲下去，到了年底喝西北风可咋办。”
　　夏天晴不动声色的听着，时不时应上两句。
　　等邵圳城唠叨完了，她才说：“按你这么说，那最近休息的时间应该多了，怎么脸色比我离开那会儿差了这么多？”
　　邵圳城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一层失落。
　　他将饭盒盖上，还有一半没有吃，但已经吃不下了。
　　邵圳城：“我最近睡不好。”
　　夏天晴问：“因为工作少了焦虑？”
　　邵圳城摇头：“也不全是。”
　　夏天晴这才明白：“那就是感情？”
　　邵圳城匆匆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点了点。
　　夏天晴轻叹一声，正想安慰两句，让他想开点，就听邵圳城说：“之前我不是和你提过那个贾小优么？我俩分了。”
　　夏天晴一愣。
　　她转而想到江堰给她的那些照片，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提醒邵圳城，还在想该如何开口，谁知邵圳城已经……
　　夏天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问他原因吧，其实她心里都清楚，不往下问吧，又好像不关心他一样。
　　也就是这样犹豫了几秒，邵圳城自己交代了：“她不但跟我好，还同时和一个七楼的，一个九楼的，和一个十三楼的搞暧昧。”
　　夏天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贾小优，半晌才说：“没事，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会痛苦一段时间，但是这种伤害会过去的。你得庆幸，你们就只是好了很短的时间，还没有投入太多情感，现在抽身损失也不大。这次的事就当吃个教训，将来再找女朋友也多点经验。”
　　邵圳城是真的信任夏天晴，就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倒了不少心里的苦水，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过去这段时间都是憋着的。
　　他跟夏天晴说了，也不怕她说出去，而且他知道，夏天晴不是个散播小话的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邵圳城的情绪总算好转。
　　夏天晴见状，给他倒了杯咖啡，便状似不经意的问起：“那同事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邵圳城喝了口咖啡顺气，说：“我也是听来的，好像建筑那边李工想走。”
　　李胜轩？
　　夏天晴问：“走去哪儿？”
　　邵圳城说：“那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人说他在找下家。这事尚总好像也知道，但她没表态，似乎没有打算留李工。就今天，李工知道我上来找你，还私下里跟我说，让我问问你这里招人不。”
　　哦，这倒是意外收获。
　　但转念一想，也不算意外。
　　李胜轩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他过去就没少花心思和夏天晴搞好关系，就因为夏天晴和他平起平坐，都是部门主管，更是尚欣面前的红人。
　　江堰到Live Life时也走的后门，尚欣亲自带进来的，李胜轩对他更是额外照顾。
　　现在夏天晴开了新公司，还在Live Life楼上，这么大排场，又有和林季阳的传闻，而此时的Live Life正是业务缩减的时候，李胜轩有点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说来说去，无论是建筑还是结构都是靠绩效的，到了年底考核，谁接的活儿多谁拿的钱多。
　　苦哈哈学了四、五年，出来又是劳模行业，落下一身职业病，还要受气，这唯一的安慰也就是钱了。
　　以李胜轩三十几岁的年纪，转做甲方是不可能了，去设计院也是奔着“养老”去的，跳槽也不如年轻人有活力。
　　其他同人单位，也是看中他的资历、经验，但这个年纪也是个致命伤。
　　而且各大设计院和事务所都不太愿意招三十五岁以上的建筑，李胜轩也没两年了。
　　也就是说，他要折腾，也就是这两年折腾个大的，还得折腾好了。
　　夏天晴思量再三，她这里也的确需要李胜轩来坐镇。
　　江堰是才华横溢，创意很多，可江堰的名声还没在历城打响，就算打响第一炮，后面再接再厉也需要几年时间。
　　相比之下，李胜轩是个识途老马，名气和经验都有了，就算是夏天晴想招聘其他建筑，也很难找到比李胜轩更优秀的。
　　这样的人要是不挖过来，她事后一定会后悔。
　　只是，这事恐怕要对不住尚欣了。
　　邵圳城见夏天晴半晌没说话，问道：“呃，夏总，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好像不该帮李工递这个话是吧？”
　　夏天晴抬起眼皮，微微笑道：“你是很直接，但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你就是单纯帮他递话。我想，李工也是相信你的，要不然也不能托付你。这样吧，你回去找个机会跟他说，请他有空的时候和我联系，我当面和他聊。”
　　邵圳城一愣，就算他再二也能听出来，这事是有眉目了。
　　一想到李胜轩要被挖走，还是他做的中间人，邵圳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严重性，心里开始不踏实了。
　　“你也有这个打算？那我……”
　　夏天晴猜到他想什么，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担心，放心吧，我私下和他谈，谈不谈的妥都和你今天过来无关，没有人会知道是你递了话，我也不会和尚总说。”
　　邵圳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半颗心。
　　夏天晴跟着又道：“不过小邵，我也是拿你当朋友才提醒你，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递了。”
　　“啊？”邵圳城又是一愣。
　　夏天晴说：“李工人不错，我也看重你，我们不会把你卖了，可要是换两个人呢？万一这话传到尚总耳朵里，李工可能会以为是你故意卖了他。”
　　邵圳城半晌没说话。
　　似乎是他想少了。
　　夏天晴又安慰道：“不过幸好你是个直肠子，人也善良，所以这种事多半也不会落在你头上。”
　　邵圳城跟着点头：“我没想过别的，就是举手之劳……”
　　夏天晴：“我明白，我知道，其实话说回来，我最希望过来帮我的人，是你。”
　　夏天晴话锋突然一转，邵圳城当即愣住。
　　虽然他们两人前后聊天还不到一个小时，邵圳城却感触颇深，一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发愣，在震惊，一时又觉得夏天晴变化可真是大，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他正努力消化着这一切，谁知夏天晴转而冒出这么一句。
　　夏天晴见他如此，也没继续游说，只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多长时间都不要紧，我知道你需要想清楚，需要消化，跳槽又不是买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的。等你想好了，拿定主意，咱们再谈其它，我既然看重你，就不会亏待你，也希望你过来以后，公司能做好做大，年底给大家分到漂亮的花红。”
　　……
　　直到午休快要结束了，邵圳城才离开Sunlight，还是夏天晴亲自把他送到的门口。
　　回到办公室后，夏天晴继续瘫在按摩椅里，又做了十分钟的按摩。
　　她人是疲倦的，可精神却是兴奋的。
　　想不到李胜轩要过来，还有邵圳城走时的模样，似乎也有点心动。
　　夏天晴嘴里发出一声轻叹，微微笑了。
　　她想的太投入，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那人进来的悄无声息，直到淡淡的雪松香融入她的鼻息，她才睁开眼，诧异的迎向来人。
　　江堰就站在跟前，居高临下的瞅着她：“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夏天晴“哦”了一声，将按摩器关掉，正准备起来，却又被江堰一手按了回来。
　　“你按你的，听说你忙了一上午。”
　　江堰边说边拿了把椅子放在按摩椅旁边，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抓着夏天晴的手就开始揉捏。
　　“你看看，指尖都磨破了，那些脏活累活让别人去干，不用自己亲自上手。”
　　夏天晴瞅着他这波操作有点好笑，说：“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呗。你这算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啧。”江堰眉宇拧了一下，眼波仿佛带着钩子，笑起来颇不正经：“我本来上午就想过来帮忙的，但今天是工作日，我也不能请假跑上来，毕竟还没离职，总得给尚总留点面子，所以中午一忙完，就跑来看看。哦，这个程度你就觉得是无事献殷勤了，那你得快点适应了，以后咱们蜜里调油的小日子还长了去了，我会时时刻刻献殷勤，宠着你，让你永远忘不了我的好。”
　　前半段话夏天晴听着还没什么，到了后面她越听越害怕，感觉鸡皮疙瘩出来了，眼皮子也跟着跳，江堰这都开始不说人话了，她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
　　江堰却把她抓的牢牢的，还眯着眼，有些不悦的问：“你躲什么，是我太用劲儿了么？”
　　夏天晴瞅着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好一会儿，才说：“你到底要干嘛，还是直接说吧。”
　　江堰这才慢悠悠笑了，却笑的夏天晴直发毛。
　　“晴晴啊，你都和姓陆的分了，空窗期都一个月了，好像也没其他备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备胎扶上位啊？”
　　夏天晴一咯噔：“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公司才刚开张，好多事要忙。”
　　江堰的眉毛跟着就竖了起来：“哦，还不急啊。外面人人都在传你和小林子有一腿，我这心里啊有点不是滋味儿，怎么我又贴钱又贴人，到最后反而还见不得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交代完公司开张的事，快速进入剧情，下章都是两人的对手戏~
　　红包继续么么哒！
　　以及，谢谢大家月底交出的营养液哇哈哈哈！
　　……


第57章 Chapter 57
　　Chapter 57
　　夏天晴愣了一会儿，品了品江堰的话茬儿, 这才明白过味儿来。
　　夏天晴有些想笑, 说：“合着你上来不是为了公司开张, 也不是为了看我，是为了自己又贴钱又贴人心里不平衡啊。”
　　隔了一秒, 夏天晴又问：“小林子是林季阳？”
　　江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夏天晴说：“你这吃醋也太没道理了, 是谁要他出面跟我谈投资的，还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不露面，突然吓我一跳，又是谁拉着他参投一份的？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林季阳投资了Sunlight，你反倒还不乐意了。”
　　江堰叹了一声, 眼皮落下时，说：“谁让我千算万算，忘了小林子花名在外了。女人一旦跟他沾上边，就不会有好说法。”
　　夏天晴越来越想笑了：“难道跟你沾上边，就有好说法了？”
　　江堰看过来：“当然, 我可是认真的，不是玩玩。”
　　夏天晴打量着江堰片刻，见他一脸的无辜，眼神也十分坦荡, 心想着, 其实江堰的要求也合理，他们既然都重新纠缠到一起了，总是保持地下关系好像怪怪的, 仿佛她真是靠出卖色相开的公司。
　　只是要大大方方也不是不行，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夏天晴思虑片刻，说：“这样，你想公开，我不反对，但咱们得约法三章。”
　　江堰一顿，唇角缓缓勾起。
　　“行，你说什么就什么。”
　　夏天晴说：“第一，时机要选的适合，我不可能见到一个人就跟人家说，我和一个叫江堰的建筑在一起了，是他给我投的钱开的公司。反正将来如果人家问起我和林季阳的关系，我就说是你，不是他。”
　　江堰眼神幽幽的，隔了两秒，应道：“也可以吧。”
　　夏天晴接着说：“第二，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你，这事我可记得清楚着呢……”
　　只是话还没说完，江堰便将她打断：“怎么是我，明明是咱们共同商量之后的结果。”
　　夏天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安静一会儿，江堰改口了：“好吧，的确是我先提议的。”
　　夏天晴：“这回还是和上次一样，先把‘分手’的规则立了，不管是谁先提议，咱们两个商量之后，要安排一套分开以后彼此不会互相伤害的相处方式才行。上一次，是你回江城，我回历城，两年不照面，当然相安无事，但这次呢……”
　　这次，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以后还要经营同一家公司。
　　江堰这才听明白夏天晴的意思，眉心拧了拧，说：“我是来跟你说公开的，你倒先把‘分手’安排上了。”
　　夏天晴抿了抿唇，想到自己的父母，又想到自己，说：“提前说清楚，有备无患，以免将来手忙脚乱，要是能立一份合约那就更好了。”
　　白纸黑字的，最妥帖。
　　江堰依然翘着二郎腿，瞅着夏天晴没说话，半晌过去，他把眼神移向窗外，眯着眼看了看天和云，又转回来。
　　答应的时候倒是云淡风轻：“也好，那就立个合约。”
　　夏天晴原本心里还有点吃不准，见江堰神色不定的看窗外，心里也跟着一紧，接着见他又好像没事儿人似的应了，她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松气之余，心里也有点怪怪的。
　　江堰扯了扯唇角，问：“那还有第三呢？”
　　夏天晴说：“暂时没有了，其他的补充都可以写在合约里。”
　　江堰“嗯”了一声，神色如常，嘴上却突兀道：“既然谈妥了，那是不是应该亲一个表示庆祝。”
　　夏天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转折，眼前就笼下一个黑影。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只能陷阱按摩椅。
　　江堰热乎乎的嘴堵了上来，将她密密实实的吻住。
　　夏天晴“唔”了两声，想抬手推他，毕竟这还是在公司。
　　江堰早有防范，抓着她一双手，贴在自己的胸膛，嘴上像是有个勾魂摄魄的小钩子，亲的她很快脑子放空。
　　江堰原本抓着她的手，也变成了十指纠缠，将她的手指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每一根都仔仔细细的揉捏，那感觉直接痒进心里。
　　等到夏天晴实在受不了了，别过脸躲他。
　　江堰舔舔唇角，瞅着她拼命醒神换气的模样就好笑，忽然说：“换气都不会了，怎么跟小姑娘似的。”
　　隔了一秒，他又眯着眼靠近：“大概是老师不好，你那个前任八成是个笨蛋。”
　　夏天晴眼皮子一跳，瞪过来：“你没完了你。”
　　之前是“你男朋友”，现在是“你那个前任”。
　　江堰又慢悠悠的说道：“是不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还是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好吧。”
　　说着又自夸上了。
　　“以后我多给你补补课。”江堰的吻落在她耳边，细细密密的，“晴晴，过几天你又要来大姨妈了，咱们晚上可得抓紧了。”
　　夏天晴脸上轰的一下温度炸开了，她一把推开江堰，低声叫道：“你差不多得了，我还得上班呢！”
　　江堰笑开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不防这时门外传来“叩叩”两声。
　　夏天晴又瞪了江堰一眼，整了一下头发，又检查了一下衣领，问：“谁啊？”
　　是助理陈钰：“夏总，林总来了，人在会议室了。”
　　林总？
　　林季阳？
　　夏天晴连忙起身，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拉开门说：“我马上过去，先给林总送点吃的喝的。”
　　陈钰：“放心吧夏总，都招呼了。”
　　等陈钰离开，夏天晴回过身来，很快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口红，匆忙的补了几下，末了还抿了抿唇，拨了拨头发。
　　江堰皱着眉愁着，怎么看怎么扎眼，嘴里道：“你这搔首弄姿的，给谁看呢？”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收拾好东西，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便说：“你怎么还坐着，还不跟我一块儿过去？”
　　江堰：“他是哪位爷啊，还得我亲自迎接，给他脸了。”
　　再说了，刚才好事进行了一半，林季阳就杀了过来，也忒不是东西了。
　　说话间，开了半扇的门外就传来一句：“嘿，谁让你迎接了，你还嘚瑟了！”
　　正是林季阳。
　　夏天晴一见，连忙笑着把人迎进办公室，转身就倒了杯咖啡。
　　江堰的眼睛就一直跟着她，看着她转身倒咖啡，看着她要端到林季阳跟前，林季阳已经在沙发那里坐下，跟个金主似的。
　　江堰“啧”了一声，半路就把夏天晴手里的咖啡拿走，往自己嘴边送了一口。
　　夏天晴见状，又要转身去倒第二杯。
　　但江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不善的瞅着林季阳：“你自己没手啊？”
　　林季阳翻了个白眼，嘴里念叨着：“得，就你知道心疼人。”
　　但人却站起身，自己倒水去了。
　　夏天晴一句话噎在嘴里，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抱歉”吧，江堰和林季阳这相处模式早就超越了这两个字，可是什么都不说，又好像不太礼貌。
　　直到江堰将咖啡放在手边的茶几上，说：“以后不用招呼他，他习惯自己动手，有什么事要他做的尽管说，要不然他闲得慌。”
　　夏天晴看了江堰一眼，小声道：“你怎么这样啊？”
　　她倒是没见过江堰和林季阳私下是怎么相处的，上回林季阳把她约去会所，这两人照了个面，林季阳就退场了。
　　就是两年前，她对江堰口中描述的“发小”，也仅仅知道很会玩女人这一项。
　　眼下再看江堰说话这么不客气，傻子都知道，必然是关系好到穿一条开裆裤的那种发小，才能这么相处。
　　林季阳倒了一杯咖啡，又坐回到沙发上，这时笑道：“哎，以后多见见就知道了，他啊对我一直这样，我也就是懒得跟他计较。”
　　江堰杨了下眉，似乎要怼回去
　　夏天晴就站在江堰旁边，抬手一搭，就落在江堰的肩膀和脖颈中间那一块。
　　江堰顿时就没声了。
　　夏天晴这才笑道：“公司新开张，林总大驾光临，待会儿我带你参观一圈。”
　　林季阳是个鸡贼的，眼瞅着两人这不声不响的互动，心里有了数，说：“不用，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过了，布置的似模似样的，改天我让乔芮再给咱们这公司找点摆件，再往细致装饰一下。”
　　夏天晴跟着说：“乔总的业务能力是真的强，很多地方值得我学习，看她年纪轻轻就做事有条有理，林总果然好介绍。”
　　林季阳是个装逼大王，先前两人照面，夏天晴见着林季阳只觉得生疏、拘谨，就算笑也是含蓄的，勉强的。
　　后来因为开公司的事，夏天晴少不了从幕后走到台前，和人面对面打交道的机会多了，不再是隔着电脑和手机，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越发的上手。
　　现在，林季阳依然和过去一样，装着自己的逼，唯独对江堰才能解放天性，夏天晴虽然慢热，但也渐渐会了一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门道。
　　两人这样一来一回的寒暄，持续了好几分钟，听的江堰终于忍不住“嘶”了一声，将他们打断。
　　“你没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话是冲着林季阳去的。
　　林季阳刚要再发挥一波装逼套路，被江堰一打断，当下就怼了回去。
　　“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老子好歹也投资了，多说两句怎么了！”
　　江堰皱了下眉心，刚要反击。
　　夏天晴已经端起他喝了一半的咖啡，给他送到嘴边，就差喂到嘴里了。
　　江堰的话又堵了回去，就着夏天晴的手喝了一口，转头想说什么来着，却忘了。
　　林季阳见状，心里早就笑翻了天，全都通过眼神向江堰传递过去，只是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林季阳：“那好，言归正传，是这样的嫂子，我这里刚好接到有一个项目，正在找设计公司来接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Sunlight。”
　　本来是要说项目，可是“嫂子”两字一出来，夏天晴下意识就多看了林季阳一眼。
　　她又不傻，见林季阳这么顺杆爬，叫的这么顺口、纯属，肯定是私下里不知道叫了多少次了。
　　可夏天晴还是第一次听人当面这样叫，难免会有点不好意思。
　　她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
　　林季阳见状，心里有数，便戏谑的朝她眨了眨眼。
　　江堰瞧见了，眉头跟着打结，抬起手臂搂了夏天晴一把，顺势盯住林季阳。
　　林季阳一脸的坏样，笑道：“好像是我把气氛弄尴尬了。要不，我换个称呼？”
　　江堰神色又转淡了：“不用，就叫嫂子。”
　　接下来言归正传。
　　夏天晴脸上有点热，她把手绕到后面，在江堰手背上掐了一下。
　　等江堰松开，她就坐到另外一个单人沙发上，挨着林季阳近了一些。
　　“林总，还是接着说项目吧。”
　　林季阳用余光扫了江堰一眼，便开始仔仔细细的跟夏天晴讲这项目的利弊。
　　前前后后也不过就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更详细的东西稍后会有项目书送上，还会有这位新项目甲方的背景资料，方便夏天晴进一步了解。
　　林季阳说完，也没打算多待，他看了眼时间，下午还有别的局，很快就要走。
　　夏天晴笑着一路送他出去，从办公室到公司外，再到电梯间，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分钟。
　　林季阳比之前的话都要多，原本一句就可以说清楚的，也要拉长三句说完。
　　夏天晴听的认真，应对的专注，根本没想其它。
　　直到林季阳进了电梯，脸上装逼的笑容变成了讽刺的笑，很快就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的对江堰展开嘲讽模式。
　　林季阳：“哈哈，你让我抓到了吧！你大爷的，公司刚开张第一天就在办公室里乱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你特么的也太香艳了吧，枉费老子大老远送项目过来！你完了你！”
　　林季阳不是瞎子，还是花蝴蝶一只，虽然夏天晴及时补妆，还整理了头发，他那火眼金睛还是一眼就能瞧出端倪，顺便脑补回放。
　　艹，之前肯定擦枪走火了！
　　江堰很快回了，懒懒的一句：“你还没滚？”
　　林季阳：“走了走了，都进电梯了。你是怎么回事，把人看的这么紧，你是保姆还是阿姨，有这个公司在你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江堰没搭理他，自然也不会说外面流言令他气不顺。
　　林季阳又道：“哎，栽在女人身上喽，可悲哦！”
　　江堰回道：“你想栽还没有呢。”
　　林季阳：“切，我有的是。”
　　江堰淡淡问：“有一个是真心的么？只看重你这个人，不问背景、身家。”
　　林季阳：“……”
　　这话扎心了，林季阳好一会儿没言语。
　　转念一想，难道江堰就是瞧上夏天晴这一点了？
　　林季阳说：“这样的女人也不难找啊，我要是去当个小上班族，遇到公司里小姑娘，我也能发展纯纯的爱。”
　　江堰没再搭理他，夏天晴回来了。
　　江堰放下手机，不动声色的喝了口咖啡，说：“怎么这么慢？”
　　夏天晴回来坐下，说：“总得客套两句吧，我送完人立刻就回来了，再说那是你的发小，应该你去送的。”
　　江堰：“以后不用跟他这么客气，只要公司赚了钱，他就高兴。”
　　夏天晴一想，也是，那个金主爸爸不希望日进斗金呢，不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利滚利呢，只要公司盈利，名气做起来，根本不用表面客套。
　　反过来说，要是公司经营不善，再客套也没用，金主爸爸的脸一定是黑的。
　　夏天晴是个事业脑，前脚才送完林季阳，后脚就想趁热打铁的跟江堰聊工作。
　　她很快说：“刚才林季阳说的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江堰看了夏天晴一眼，淡定的没有表态，让她看不出他的倾向，只说：“你先说说你的判断。”
　　夏天晴便开始认真地分析起来：“这个甲方是想在郊区做一栋别墅，自用，项目不大，但是挺考人的。”
　　这项目严格来说，就是危房改造，原本的老房子旧了，破损严重，已经构成危房标准，需要先找个检测单位做检测，给个现状图纸，然后才是走正常手续的设计、施工、审核那些，而且因为这样的项目体量小，在手续上要从简很多。
　　前期的工作夏天晴不担心，像是这种企业老板要自己做一套别墅，手续那边都有门路可以打通，而且现在很多企业老板都实行这一套，不喜欢买跟别人一样的别墅，就爱私人定制。
　　只是这里面有利也有弊。
　　夏天晴说：“有利的是，这是公司第一笔订单，做成了就是开门红，而且对方这家企业是服装公司，这家公司我听过名声，还挺大的，这也算是拉拢了业务关系，指不定将来人家会送来更好的项目。”
　　最主要的是，林季阳第一个介绍过来的客人，不是朋友也是有利益合作的，要是她这次不接，挑三拣四，那以后呢？
　　停顿两秒，夏天晴接着说：“不过这事也有弊端，我听林季阳刚才的意思，这次恐怕是白做的。以前我在设计院的时候，院里也接过类似的项目，没要一分设计费，就直接让建筑结构帮忙做了一套，就是为了拉拢关系。”
　　夏天晴分析完一套，便看向江堰。
　　江堰依然是刚才的表情，没什么指向性，眼神漆黑，淡定的坐在那儿，半晌才说：“听你的意思，你是想接了。”
　　其实夏天晴这番分析，无论是利和弊，都是朝着“利”的方向说的，弊端在她口中还弱化了不少。
　　夏天晴点头道：“我的确想接。”
　　江堰笑了一下，他也清楚如果让夏天晴一开始就推掉林季阳介绍的项目，她一定舍不得，这就等于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拒绝递过来的奶瓶一样。
　　江堰淡定道：“其实那些所谓的关系，拉拢都是其次的，听上去很美好，但也许就是给你画个大饼，用完就甩。所以这整件事公司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就是不收设计费这里。咱们的合同上写的很清楚，第二笔拨款要在公司成功完成第一个项目，有实际入账之后，才会注入到公司账户。”
　　江堰边说边倾身，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那“叩叩”两声，像是敲进夏天晴的心里。
　　一说到公事，公司，这些现实问题，江堰就像是变了个人。
　　“眼下这第一个项目是零进账，也就是说，公司还得再去拉一个项目进来，这里外里就要同期做两个项目，公司人手调度的开么？就算不是同期，是先做一个，再做一个，那么时间线就会拉长，公司的运营资金能维持到那个时候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设置时间错误= =一不小心把明天的57也更出来了，我错字都还没修！！！
　　哎算了，大家先看吧，我吃完饭回来修修，这下好了，没存稿了，如果我以后做不到日更，不要怪我。。。
　　……
　　双更就发一章的小红包么么~以57为准吧


第58章 Chapter 58
　　Chapter 58
　　其实江堰的意思很明确, 说白了就是, 如果夏天晴选择放弃眼下的设计费, 做这个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带来回报的项目, 那么这个项目带来的问题，就是公司开张后面临的首要难题。
　　夏天晴说：“我知道，可能这次项目白做了, 以后也不会有回报，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个‘以后’会不会发生, 谁都不知道，只能现在先给自己心里一个铺垫, 告诉自己就算没有后面的回报, 也别太介意。”
　　江堰笑了一下, 翘着二郎腿问：“那么人手呢，你怎么调度？”
　　夏天晴眨了下眼睛，说：“李胜轩可能想过来，我打算和他好好聊聊条件。”
　　江堰抬眸瞧她，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轻嘲：“李胜轩现在还是我的上级，一旦过来了, 他就要变成我的下属，这样的地位颠倒, 有点考人了。”
　　夏天晴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一层，先前邵圳城提起, 她只顾着高兴，完全没往这边想，后来江堰就进来骚扰她，然后是林季阳。
　　江堰接着说：“我假设，你现在已经拉到另外一个项目，是有进账的。那么现在一个做人情的，一个赚钱的，这两个项目你该怎么分配？”
　　夏天晴想了想，说：“做人情的项目不能给李胜轩，他是为了赚钱才跳槽，靠的是绩效。如果我告诉他这个项目只是做人情，没有钱拿，就等于让他白做，那他肯定不会过来。”
　　江堰“哦”了一声：“看来你是要拿我去做人情了？”
　　夏天晴快速的眨了两下眼，一时也听不出来江堰这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但她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和江堰相识这么久，知道他吃哪一套，也知道女人有些时候对男人应该用哪一套。
　　夏天晴挪了下屁股，挨着他近了些，身体微微靠着他，说：“这项目可是你发小林季阳介绍过来的，你是建筑，我只是个结构，你不做，我就只好自己勉强顶上了，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还得问你。又或者，我去找个外援，从公司账面上划出一笔设计费感谢人家，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不少是兄弟，他们现在混的也不错……”
　　江堰眉梢挑起，起先只是听着，不言不语，到后来眼神渐渐深了，还没等夏天晴说完，就把她打断：“自家的事怎么能找外人帮忙，还是第一单生意。”
　　夏天晴：“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说是都听他的，其实自己的主意一套一套的。
　　江堰睨了她一眼，嗓音低低的：“我是可以接，但我有个条件。”
　　其实像是这样的人情项目，夏天晴还真不敢交给李胜轩，就怕李胜轩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见没有提成可拿就敷衍对待。
　　那边毕竟是林季阳介绍的，必然重要，不可轻慢。
　　这样的事，也就江堰出马，她才放心。
　　虽然公司江堰也有份，他做也是给自己的公司做，没道理跟她讲条件，但为了让他心平气和的做，她也愿意吃点亏。
　　夏天晴说：“嗯，你说吧。”
　　江堰安静了几秒，唇角的笑意缓慢铺开：“咱俩的合同上，你得让我一条。”
　　合同？
　　哦，那个复合和将来分手该怎么办的合同？
　　夏天晴狐疑的看了江堰一眼，总觉得让他这条自己吃了大亏，但是再仔细一想，还能吃亏到哪里去呢，也没有余地了。
　　夏天晴：“好，就让你一条。”
　　江堰这才满意了，笑容渐淡，言归正传的说：“你先别高兴，能说服李胜轩过来，再拉一个新项目，才是正题。”
　　夏天晴点头：“嗯。”
　　江堰抬手给她顺了顺鬓角的发，他的指腹有一点茧子，那是经常拿笔画设计图长出来的，摸索着她的皮肤，那触感倒是舒服。
　　夏天晴屏住了呼吸，靠着他。
　　直到江堰低声说：“另外，你以后还得多点防人之心。”
　　夏天晴一顿：“我不明白。”
　　江堰轻叹：“公司刚开张，投资人就给你送个做人情的项目，让你一分不赚，就算做好了也是给他做人情，又不是给你自己，摆明了是要从你这里把投资赚回去一点。”
　　这话其实江堰不提醒，夏天晴明白。
　　被投资者，要在市场里和其他人竞争、厮杀，很多时候还要和投资人较量博弈。
　　投资人既是商人，也是债主，既把钱拿出来投资，就自然会有“以小博大”，投资多赚得更多的期望，哪还有投资人上赶着送项目的，不出几道难题考验一下就不错了。
　　但在夏天晴看来，这样的情况与Sunlight还是不一样的。
　　夏天晴：“就因为送项目来的是林季阳，我才没有防着他。他是你的发小，他会坑别人，还能坑你么？”
　　江堰说：“任何人都一样，这是在商场，你是公司的老板，任何时候都要先考虑公司的利益，别对任何人放水。”
　　夏天晴皱了皱眉头，问：“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推了它？”
　　江堰说：“你都已经答应了，怎么好出尔反尔。我只是提醒你，这种上赶着的都不是好买卖，你刚才一口回绝也未必就吃亏。反正林季阳已经答应我必须拿一个项目过来，那么你推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他为了不被驳面子，后面介绍的只会越来越好。你现在丢一个桔子，指不定明天就送个西瓜。”
　　夏天晴半晌没说话，这才后知后觉这里面有这些深意，如今想来倒是她太着急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季阳送来的项目一定没错，这位做人情的客户连林季阳都很看重，一定是个潜力股等等。
　　但她一时高兴，反倒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毕竟是Sunlight的决策者，她站的高度和林季阳不一样，看到的远景自然也不一样。
　　那位客户拿了林季阳的人情，将来回馈，也是先回馈林季阳，捎带手再感谢一下Sunlight。当然，就算人家不感谢Sunlight，也没有她挑理的余地。
　　就好像林季阳让乔芮来做她的生意，哪怕林季阳直接说了一分都不准乔芮赚，乔芮肯定也就当做人情了，难道还指望人情客户会给她塞个大红包么？
　　想到这些，夏天晴心情忽上忽下的，一时觉得自己因小失大了，一时又想着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哪有不摔跟头的成长，她下回必然要多思量。
　　夏天晴这才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告诉我，你和林季阳的关系就摆在这里，它既然送到我面前了，我怎么把这层关系用好，用到极致，才是我该操心的事，其它那些没影的东西，就不要给自己画大饼了。”
　　江堰“嗯”了一声，忽然在她的鬓角上轻吻下：“也不用往心里去，反正只要有我在，这层关系就随便你用。”
　　夏天晴没应，只是靠着他的肩膀品了品这安抚的话背后的深意。
　　也就是说，要是没有他，这层关系就抽走了呗。
　　她当然知道林季阳是看在江堰的面子上，否则根本不知道她是哪根葱，不过都这个时候了，江堰还夹带私货的把这层意思捎带进去，半哄她半威胁，当她听不出来么？
　　夏天晴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心里却暗暗长了个记性。
　　先不说了这次复合能和江堰的关系维系多久，就说将来好了，长远来看，她做人做事倒是要多为自己，多为Sunlight筹谋。
　　大腿再硬，也不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江堰现在是饿狼见着肉吃不着，才会巴巴的伏低做小，等将来关系淡了，她恐怕就要面临尚欣一样的困境。
　　就连尚欣那样的手段，都还要看孙构的脸色行事，何况是她？
　　倒不如趁现在关系可以用的时候，用个彻底，先把Sunlight的根基打稳，这也是有备无患。
　　……
　　眼瞅着午休时间要结束了，江堰也要回十六楼上班。
　　临走之前，江堰又细细亲吻着夏天晴的耳朵，腻腻歪歪的说：“晴晴，打铁要趁热，要不然今晚咱们就把合同的事定一下吧？”
　　夏天晴被他逗的脸热，只想赶紧把这位公私不分的请出去，便草草答应了。
　　直到江堰离开，夏天晴暗暗顺了口气，坐回到办公桌前冷静片刻，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发飘了。
　　大约是上午同行公司排队送来了礼物，令她一下子有种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感觉，根本无暇思考，静不下心。
　　虽说先前就已经提醒过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飘，不要膨胀，告诫自己这些“迎合”、“奉承”不过就是看在林季阳的面子上，做给林季阳看的。
　　但她到底是当局者，很难完全客观。
　　幸而江堰一盆冷水浇下来，这才清醒不少。
　　夏天晴再拿起手机一看，这才见到李胜轩十分钟前就发来一条微信。
　　李胜轩约她下班后见一面，就在楼里的咖啡厅。
　　这样也好，像是这样跳槽和挖角的事，也不用约饭那么长时间，一杯咖啡，十几分钟就足够亮出牌面了。
　　整个下午，夏天晴依然忙碌。
　　她现在是答应了林季阳，另一边还要去找一个有赚头的项目进来。
　　自然，建筑方面有了江堰，还得再加入一个有分量的，像是李胜轩这样的人物。
　　所以下午见了李胜轩，她得把江堰也是投资人之一的事告知，让李胜轩心里有个数，总不能把人叫过来才说，那就成了隐瞒了。
　　夏天晴静下心来，将接下来要忙碌的事一一写在本子上，转而就开始翻看前几天收到的各种项目书。
　　时间过得飞快。
　　四点多的时候，林季阳的微信进来了。
　　“嫂子，我介绍的那位客户，我这里打过招呼了，我把联系方式推送给你，后面的事你们联系着。”
　　夏天晴回道：“谢谢林总，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季阳：“哪里哪里，嫂子说什么是什么。”
　　这自然是客气话。
　　夏天晴很快加上了林季阳推送过来的名片，这位客户姓萧，名叫萧绮，微信头像是一张手绘的服装设计图，但是图的色调和光泽做过处理，到有点艺术气息。
　　夏天晴也没含糊，简单将公司情况介绍一下，表达了一下诚意，保证会为萧绮设计一套令她心满意足的别墅。
　　萧绮也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说：“不瞒你说夏总，我想要的是一套Dream house，也不用考虑他人的感受，不用想商业用途，就我自己喜欢就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萧绮也不含糊，直接约夏天晴晚上见一面。
　　夏天晴见到萧绮发来的约见地址，正是林季阳和陆明洋等人经常去的那家会所，原来萧绮也是常客？
　　只是基于工作考量，夏天晴还是有一说一：“是这样的萧总监，Sunglight虽然是我在管理，但是别墅的设计还是由建筑来负责，我做结构，如果萧总监想谈构思和创意，需不需要我把建筑叫上？”
　　萧绮很快说：“不用不用，就是见个面，先互相了解一下，公事改明儿等我去你们公司，咱们再谈。”
　　原来如此。
　　夏天晴想不到要推掉萧绮的理由，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晚上见。”
　　……
　　等到了临下班前，夏天晴一看时间，差不多要去见李胜轩了，这才想起还没和江堰打招呼。
　　她点开江堰的微信，敲了他一下：“忙呢么？”
　　江堰回道：“不忙，怎么？”
　　夏天晴说：“林季阳介绍的客户，晚上约我见一面，我要先去赴约，等我回家了再跟你谈合同？要是太晚了，要不明天。”
　　江堰没回。
　　夏天晴等了一会儿，知道他看到消息了，八成是不高兴，又说：“对方第一次约我见面，我哪能推啊，这是公司的事，要是推了，对方该往心里去了。”
　　这话落地，她又追了一句：“咱俩就不一样了。”
　　隔了几秒，江堰才回了一个字：“哦。”
　　夏天晴见江堰表态了，便笑着收拾好东西，去见李胜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开更以后，我就经常多写一千两千字，辛辛苦苦凑了四章存稿出来，就是怕哪天有事，头疼，伤风感冒，或者大姨妈来了更不了，不知不觉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到昨天为止还有一个五千八的大肥章存稿，结果一个不小心更了出去，当场吐血！
　　嘤嘤嘤我又要重新开始挤存稿了。
　　昨天一口气撸了两小章，一共八千，先更上来一章，后面的我留着当存稿，后来我又写了中篇那里一章，今天要更，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二，累得我今天起来腰酸背痛，像是遭遇了猛男，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了，腰受不了o(╥﹏╥)o
　　好了，红包继续
　　……


第59章 Chapter 59
　　Chapter 59
　　李胜轩约的咖啡厅, 夏天晴之前也常去, 但是从没有在下班后去过。
　　李胜轩早夏天晴一步，夏天晴到时, 他连咖啡都点好了，是夏天晴一贯点的冰美式。
　　夏天晴喝了两口咖啡, 跟李胜轩客套了几句，比往日要熟络一些，随即就把公司现在的情况交代了。
　　不过她也算留了一手，只说了七分真。
　　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只要有林季阳这层关系在, Sunlight现阶段会一路顺遂, 而且李胜轩也听说不少人给夏天晴递了简历, 发了项目书，她眼下大概正处在挑花眼的状态。
　　夏天晴边聊边注意着时间，待会儿还要去见个客户，就跟他开门见山了。
　　“是这样的李工，我现在手里有不少项目书，我自己也筛选过一遍，把那些一看就是滥竽充数的摘掉了, 余下三、四个我觉得还算有点眉目。但是我一个做结构出身的也吃不准，要是你愿意过来，可能你要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要从这几个里面挑选出一个。我知道你谈过不少项目，尤其是前期定方案, 你是大拿，要是有你亲自上手把关，我绝对支持。”
　　这话就等于告诉李胜轩，你来了，项目你来挑，你挑中哪个就做哪个，这是给了李胜轩非常大的权柄。
　　可是反过来说，万一这个挑出来的项目黄了，那也是李胜轩挑中的。
　　这里面利弊参半，两人都没有点透，何况李胜轩心里也清楚，哪怕是他在设计院或者事务所，也会遇到项目做到一半黄了的情况。
　　很多时候，这种事是要看脸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能让他自己挑选，还是吸引人的。
　　夏天晴又把入职以后的基本条件交代了一下，到了年底不仅会凭绩效发年终奖，还会从利润所得里额外分配花红。
　　李胜轩这时候过来，就算是开国元老，待遇自然会和后面来的人不一样，何况他原来就是管理建筑部的，他愿意过来依然归他管。
　　等这些条件都讲清楚了，夏天晴见李胜轩大面上都满意，这才稍稍缓了口气，转而提到最关键的一点：“不过公司里还有个比较特殊的情况，我想还是和李工提前打个招呼。”
　　李胜轩问：“什么特殊情况？”
　　夏天晴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说：“江堰，其实也是公司的投资人之一，他也有决策权。我和你谈过来的事，跟他也提过，他没有异议。其实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毕竟他在Live Life是你的下属……”
　　夏天晴本以为李胜轩会介意，毕竟上司下属掉了个个儿，心理和面子上都会有点尴尬，要是李胜轩觉得面子更重要，说不来了，那她还得再回去翻简历，大海捞针的找下一个。
　　没想到李胜轩听了，面上虽然流露出一点惊讶，但那惊讶很快就消散了。
　　李胜轩第一个问题就是：“夏工……哦不，夏总，你原来就认识江堰？”
　　到了这一步，夏天晴也不好再隐瞒：“嗯，认识有几年了，但是他到Live Life的事我提前不知情，我也是在公司里遇到他，吓了一跳。”
　　“哦，难怪了……”李胜轩说：“他第一天来公司，咱们两个部门搞了一次聚餐，江堰当时就主动跟你一桌，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
　　夏天晴笑笑，没接话。
　　李胜轩随即表态：“哎，其实谁来做我的上级，我是不太在意。咱们俩原来都是部门主管，以后要是我去了Sunlight，你就是我的领导，至于江总……他过去没给我添过麻烦，我将来也不会给他添麻烦。我就是来打工的，奔着挣钱，其它的人事变动，我也不多问。”
　　夏天晴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李胜轩关心的，竟然只是她和江堰是不是之前就认识，而且对江堰也是投资人这件事毫无疑问，仿佛还有点理所当然？
　　只是李胜轩没有问，夏天晴也不好解释。
　　就这样，两人又闲聊两句，李胜轩很快和夏天晴敲定了过来的时间，说明天就着手去办理人事上的交接。
　　李胜轩如此主动表态，夏天晴反倒有点接不住。
　　直到李胜轩走后，夏天晴又在咖啡厅里小坐了一会儿。
　　她仔仔细细想着李胜轩刚才的表情，说话的内容，总觉得李胜轩一早就知道点什么，可能知道的比她还多。
　　以前合作项目，但凡是涉及到历城建筑业的一些人事背景，李胜轩都能说出一二三来，包括哪个甲方是如何起家的，管理层都是谁说得上话，项目负责人哪个比较靠谱等等。
　　只是江堰不是历城人，李胜轩怎么好像也知道点什么似的？
　　……
　　夏天晴自然不知，早在江堰入职报到的第一天，李胜轩就跟江堰打听过他是哪里人。
　　知道他姓江，是江城来的，而且还是尚欣亲自开后门放进公司的，指名让李胜轩留神照顾，他当时就有了一点想法。
　　后来，陆明洋带来一个让所有建筑都眼馋的项目，尚欣连李胜轩的意见都没问过，就拨给了江堰。
　　李胜轩听到别的建筑颇有微词，自己却一声没吭，心里的想法更加坐实。
　　紧接着，夏天晴就做了新公司，听说投资人是林季阳。
　　一转眼，李胜轩又听夏天晴说，江堰也投资了一份。
　　这下全都联系起来了。
　　李胜轩脑子再慢，也能反应过来，林季阳有个关系很好的发小，两家是世交更是同行，一个在历城，一个在江城。
　　那江堰的身份，肯定就没跑了！
　　夏天晴想不通这里面到底哪个环节被她忽略了，连她都被江堰瞒了那么久，要不是他主动交代自己是富二代，她还蒙在鼓里。
　　可李胜轩又是从哪里看出端倪的？
　　夏天晴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了一辆车往会所的方向走。
　　半路上，她给江堰发了条语音，大概把情况描述了一下，并透露自己的困惑。
　　江堰刚开车回到家，听到这番话，淡淡道：“他倒是挺鸡贼。”
　　夏天晴一听，就知道江堰想明白了，说：“我还是想不通，他是不是知道你什么事？”
　　江堰说：“你想不通，是因为你没他那弯弯绕绕的肠子，李胜轩知道的事比你以为的多，他肚子里揣着很多人的背景，以后你想了解谁，听他慢慢跟你掏，也省的自己去找人查了，可以少走点冤枉路。”
　　这些夏天晴是知道的，但她从没想过要这么用李胜轩，经江堰一提醒才发现原来此人还可以当本工具书。
　　夏天晴：“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很精，都有自己一套生存法则，就是李胜轩这样的老好人，背地里都做了不少功夫。”
　　江堰：“技多不压身，知道的多些，撞南墙的机会就少些，如果他不会耳听八方这一套，也做不到建筑部主管的位子，最多也就是个老好人。”
　　夏天晴看着江堰的话，仿佛又上了一课。
　　她在Live Life时间比江堰久，他一早就看清楚的人，她到现在才看明白。
　　片刻，江堰又发来一句：“不过今天的事和我无关，李胜轩是冲着你过来的。”
　　夏天晴：“我？如果没有林季阳投资的风吹出去，他会来么？”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江堰：“如果没有投资的事，你现在还在到处找工作。这事你不如反过来想，如果今天林季阳投资的是其他结构或是建筑，李胜轩会想到过来么？还不是因为你，才是这块敲门砖。这说明你在Live Life没白待，虽然有九成的人说你闲话，还是有少数人跟你讲情分的。这事要换做是我，大概也做不到。”
　　夏天晴越听越不信了：“人人都说你好，你可别谦虚，故意说这话哄我高兴。”
　　江堰低叹一声：“哄你我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要跟我立合同，纠缠白纸黑字那些？人人都说我好，这层意思换一种说法就是，人人看待我都一样，不会太亲，也不会太生，那也就没有所谓的好坏。你看，正是因为有齐健那种对你散发恶意的人，才会衬托出邵圳城、李胜轩和你的关系。你待人啊是比较冷，但也比较真，能吸引过来的也是李胜轩那种有眼力价的，或是邵圳城这种一样很真的。”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
　　说实在的，江堰跟她灌迷汤，她听着害怕，因为这人一会儿一变，上一秒为了吃口肉可以恬不知耻，下一秒就会为了吃不着肉说她搔首弄姿。
　　但像是这样，听上去仿佛很真诚的夸她，赞美她的闪光点，她听着也咯噔、咯噔的，总觉得背后另有目的。
　　夏天晴问：“你这么夸我，我不太习惯，说吧，你想干嘛？”
　　江堰发来一个小表情，说：“我还能有什么企图，人都是我的了。等你见完客户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要是太晚就来个电话，我去接你。”
　　夏天晴这才笑了。
　　但她因为脑子里要想的事情太多，又被江堰这样拐了话题，一时反倒忘了她刚才要问江堰的事——李胜轩到底知道他什么？
　　……
　　夏天晴那边赶往会所。
　　这边，林季阳就在微信上骚扰起江堰了。
　　“我可说到做到了，给嫂子介绍了好项目，我够意思吧？”
　　其实消息一早就发了过来，江堰当时正在跟夏天晴说话，没空搭理林季阳。
　　这会儿才回了一句：“不咋地。”
　　林季阳说：“嘿，怎么你还嫌弃？”
　　江堰：“我就看见你玩心眼，没看见诚意。”
　　两人是发小，身家背景都是一个高度，弯弯绕绕谁都不差，话不用说明白，林季阳就知道他指什么。
　　林季阳：“那我也不能光献爱心啊。这次的事也是给你一个机会，趁机给嫂子上个小课，告诉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所谓兵不厌诈……”
　　江堰懒得听他废话：“闭嘴吧你。”
　　林季阳没闭嘴，但也不再甩片汤话了：“不是我说，嫂子人是单纯了点，但也是个潜力股，学习能力挺强，过两年肯定得大变样。你要是想让她一直当个废人，靠咱的关系给她铺路，你就招呼一声，我照办，保准把难办的都给她办妥了。但我瞅着，你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没理解错吧？”
　　隔了一会儿，江堰才说：“你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我还能让你小子玩进去？”
　　林季阳立刻鬼喊鬼叫起来：“哎呦呦，开始护上了不是！你特么的就是见色忘义，让嫂子在床上把你弄高兴了，穿上裤子就挤兑我！”
　　江堰嗤笑一声，不想搭理他。
　　要是让林季阳知道，他还没被弄高兴就这样，还不娱乐死小林子？
　　江堰不吱声，林季阳却没闭嘴，还突然冒出来一句，说：“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啊，你现在给嫂子当拐杖，那是你乐意，你高兴就好。但依我看呐，嫂子可不是会被感情拿捏住的那种女人，你可别被胜利冲昏头脑，以为睡了，给钱了，人就是你的了。你瞅瞅尚欣和孙构，嘿……”
　　江堰眉心一皱。
　　拿他和孙老狗比较？
　　啧。
　　林季阳：“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别到时候跟我这儿哭啊，老子只哄女人！你得留个后手！”
　　江堰受不了他的聒噪，说：“还用你教。”
　　……
　　夏天晴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刻钟。
　　经理已经按照萧绮的吩咐订好了包厢，直接把夏天晴领过去。
　　等夏天晴看水单的功夫，经理嘴上的称呼都变了：“夏总，您瞧瞧，这是今天新上的龙井。”
　　夏天晴心里惊讶，面上却没露声色，转念一想也是，能在这里做经理的，一定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精。
　　“好，那就这个。”
　　夏天晴点了龙井，转而又问：“不知道萧总平日过来，都喝些什么茶？”
　　经理一顿，随即小声说：“萧总点红酒比较多，最近都叫连超过来。”
　　这经理一早就听说了夏天晴和林季阳的关系，如今传开了，他自然不敢怠慢，先不说以后如何，眼下还是得把夏天晴当做林季阳的“现任”招呼。
　　本来萧绮的私人爱好，经理也不便多说，但林季阳却是比萧绮是更大的客户，所以这点消息就捎带着透露一点。
　　“连超”？
　　夏天晴听了，一时也不好问是“连超”什么酒，或是菜品，她是个不会喝酒的，也没有什么场合需要她喝酒应酬。
　　她想了一下，便说：“这样，你就按照萧总的喜好下个酒单，菜品么，不要全都按照萧总的来，以免被她看出来你给我漏消息，你就选几样她喜欢的加上，其它的你帮我拿主意。等差不多了，你再把龙井上来，给我们解解酒。”
　　话落，夏天晴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连超。”
　　反正不管“连超”是什么，这样说总是不会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花一点篇幅把各路人马和走向摆清楚~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60章 Chapter 60
　　Chapter 60
　　前菜先上了几个, 热菜夏天晴要等萧绮来了。
　　夏天晴要了杯白水, 一边喝着一边看邮箱里的求职简历，等了不过十分钟，包厢门开了。
　　夏天晴下意识扣下手机，起身迎向来人。
　　走进来的是个年轻女人, 比夏天晴小两、三岁, 但穿着妆容却成熟世故的多。
　　两个女人一照面, 都是一愣。
　　对方和自己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
　　萧绮以为, 夏天晴是个手段高明的御姐, 锋芒外露，却又知道如何笼络拿捏男人，必然是工科生里少见的狐狸精。
　　夏天晴以为, 萧绮这个服装设计总监，应该就和国外那些设计总监差不多, 脸上每一道线条都刻画着艺术和人生, 是不可小觑的女强人。
　　结果，两人都想错了。
　　萧绮，妩媚有之, 五官构造是清纯派的, 身材却很火辣，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换句话说, 这女人适合当情人，哪有男人会娶回家。
　　而夏天晴，大概是萧绮、尚欣这种“狐狸精系列”里的入门级, 有姿色，有头脑，有身段，每一个级别都不是顶级，但合在一起平均分很高。
　　互相打量了几秒，夏天晴率先打破沉默，笑着上前，和萧绮握手：“萧总监，你好，我是夏天晴。”
　　萧绮轻轻握住夏天晴的手，直接道：“夏总，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两个女人落座。
　　经理跟着进来问，是否要上菜。
　　夏天晴让经理把餐单递给萧绮，说：“我选了几样热菜，萧总监看看合不合胃口，随时更改。”
　　萧绮微笑着扫了一眼，看出这餐单里的门道，笑意渐深：“夏总的喜好和我相近，就这些吧。”
　　经理很快下去张罗，离开时将包厢门带上。
　　屋里沉默了两秒。
　　这回，萧绮先说话了：“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就听说过夏总的事。听说你在专业上很认真，从不妥协，这一点我真的很喜欢。”
　　夏天晴一顿，问：“是林总说的？”
　　萧绮却提到一个让人意外的名字：“是乔芮。”
　　夏天晴有点诧异，没接茬儿。
　　萧绮继续说：“其实我和乔芮认识有好几年了，比林总还早。我也是因为乔芮的关系，才认识林总。林总很喜欢我们公司的服装设计，这几年关照了不少生意。”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林季阳的穿着，倒是挺讲究的，应该是私人定制。
　　但想来，除了服装之外，萧绮所在的公司和林季阳那边恐怕还有其他合作往来，否则林季阳不会“送”一套私定别墅。
　　萧绮这边简单交代了一些她和林季阳的关系，转而就问起夏天晴，尤其对她怎么从设计者转变成管理者很感兴趣。
　　萧绮问的虽然含蓄，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清楚。
　　哪有只单凭专业转型的呢，专业之外，还要看人脉。
　　夏天晴就是走的江堰这条路，虽然是误打误撞，却还是走通了。
　　因为萧绮先交代了自己，夏天晴也不好不答，便说：“我男朋友是林总的发小，也是同行，他是建筑师。萧总监这次委托的项目，设计方面就是由他来操刀。”
　　萧绮微讶：“林总的发小，我还以为也是甲方呢。”
　　夏天晴笑了一下，没接话。
　　萧绮突然这么一问，夏天晴也有点吃不准，这会儿突然想起先前李胜轩的表现，他得知江堰将是老板之一，半点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还有点着急跳槽过来。
　　还有，尚欣是个什么脾气，她竟然主动给江堰开后门，好的项目第一个给他，私下里更是对他赞许有加。
　　乙方巴结甲方，这是不变的定律。
　　最主要的是，林季阳和江堰的关系，那是有别于其它人的铁。
　　只不过每一次夏天晴问起江堰，他都插科打诨，或者把话题绕开，还用“我的私事我只会告诉我女朋友”这种话来堵她。
　　现在想来，如果江堰家里也是个地产甲方，以前种种倒是都解释的通了。
　　夏天晴这边走了一下神，萧绮那儿已经换了个话题，大概是职业病，聊着聊着就说起夏天晴的着装了。
　　萧绮还顺便拓展了一下业务：“夏总以前做设计，但现在做公司，一个动手，一个动脑，一个整天对着电脑，一个要接触不同阶层的人，穿着打扮上如果想稍作改变，多一些变化，随时可以找我。我们公司有绝对专业的高定设计师，包括造型搭配，私服定制，一应俱全。当然，要是平日里想买一些便装，我们的门店里也有很多选择。我回去就跟客户部打招呼，让他们给夏总开一个VIP，夏总买什么都可以优惠。”
　　比起萧绮这样见缝插针的推销，夏天晴真有点自愧不如，明明萧绮才是客户，却反过来做起她的生意，还这样自然，可见已经融为了日常的一部分。
　　不过建筑不比服装，服装是消耗品，倒是可以逢人就推荐，盖楼这事没法推啊。
　　想到这里，夏天晴笑了一下，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
　　萧绮笑道：“夏总想要推，也是可以的，但是要分人群，我也可以帮忙介绍。当然不能像是卖衣服一样去大街上拉客，或是做网络广告，可是如果来这里凑局、应酬，趁着打牌、品酒的功夫，就可以顺带拉拢一下业务啊。”
　　夏天晴认真地听着，转而想到自身，看来打牌、品酒这些事，她也得赶紧学起来。
　　再看萧绮，这样美艳的女人，又会说话，又会应酬，声音又好听，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来，听她讲话的那些男人多半都会跟她定制衣服吧？
　　不会儿，经理就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两个女人吃着喝着，渐渐都有点微醺，就连夏天晴不太会品酒的人，都喝出这种酒的与众不同。
　　萧绮醉眼朦胧的时候，说品酒这学问还是她前夫手把手教的，这种事啊，男人教女人，才别有情趣，感情促进也快。
　　聊了半天，全是闲话，没有一句在别墅设计上。
　　……
　　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了，夏天晴看了一眼单子，这才想起“连超”一直没端上来。
　　夏天晴跟萧绮说了声抱歉，转而去洗手间，打算出来时找经理问一下，“连超”什么时候上。
　　主要是，她心里还是吃不准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刚才也偷偷查过手机，倒没有一种酒是叫这个名字的，难道是这家会所里特殊定制的服务？
　　夏天晴没带解酒药出来，她酒量本来就浅，喝一点就上头，脸也会立刻泛红，但好在挥发得也快，再休息个半个小时也就散了。
　　夏天晴从隔间出来，来到洗手池前洗了洗手，又用凉水拍了两下脸，让自己清醒些。
　　擦手的功夫，手机响了。
　　她点开一看，是江堰的微信。
　　“九点了，还不回？”
　　夏天晴眯着眼，靠着洗手台，慢吞吞的打了一行字：“我喝酒了，你来接我吧。”
　　江堰没应。
　　夏天晴又说：“就上次的会所。”
　　过了一小会儿，江堰回道：“在那里等我，别乱跑。”
　　夏天晴：“嗯。”
　　放下手机，夏天晴又用凉水拍了拍脸，正想转身离开，洗手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女人。
　　夏天晴因为酒精上头，反应慢半拍，眼皮掀起，目光在女人脸上停留了两秒，见到女人先是惊讶，进而皱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是谁。
　　“尚总？”
　　夏天晴脚下打晃，尚欣上前扶了她一把：“你怎么喝成这样？”
　　夏天晴其实还不算太罪，只是站着比坐着更晕一点。
　　“我没多喝，就两小杯红酒。”
　　尚欣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盖子递给夏天晴：“解酒的，先喝了吧。”
　　“好，谢谢尚总。”夏天晴接过来，对着瓶口“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尚欣也没有要和夏天晴多聊的意思，很快就进了隔间。
　　夏天晴也没打算等她出来叙旧，抬脚就往外面走。
　　等走出洗手间，夏天晴吁了口气。
　　借着酒劲儿，她反倒自然一点，倒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尚欣，只不过这么快，就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她也缺点心理准备。
　　夏天晴慢吞吞的穿过走廊，来到刚才的包厢前，见门打开着，里面的服务生正在收拾桌子，萧绮却不知所踪。
　　刚好经理跟了上来。
　　夏天晴便问：“萧总人呢？”
　　经理说：“哦，萧总说在KTV包间那边等您，再继续后半场，您二位点的酒水已经送过去了。”
　　还有后半场？
　　夏天晴点了点头，跟着经理往KTV区域走。
　　等来到新的包房前，夏天晴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声，脚下一顿，转头看住经理。
　　然后，她神秘兮兮的凑上前，小声问了一句：“‘连超’呢？”
　　都消费了，肯定不能让他们漏掉。
　　经理忙说：“也在里面了。”
　　夏天晴这才放心的点了下头。
　　经理这时又问：“要不要再加一位，这里还有其他好介绍。”
　　夏天晴随意的点了下头：“你去安排吧。”
　　话落，她就推开包房的门。
　　KTV包房里黑着灯，只有电视屏幕是亮着的。
　　桌上摆着很多酒水和水果，沙发那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女的自然是萧绮，她正从一个小碟子里捡开心果仁吃。
　　萧绮旁边的男人看着眼生，年轻很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相貌清秀，身材也高挑，就挨着萧绮，给她剥开心果。
　　“咦，夏总你回来了！”
　　萧绮大约也是喝的开心了，见着夏天晴不再是应酬的模样，比刚才熟络不少，还笑着朝她招手。
　　夏天晴有些茫然，入座后，问：“他是谁啊？”
　　萧绮说：“连超啊，不是夏总帮我安排的吗？哎呀，夏总真是有心，都这么晚了，我一开始还担心连超有别的安排呢，一问经理，经理说夏总早就帮我预定了。”
　　哈？？
　　夏天晴坐在那儿，睁大了眼，看看萧绮，又越过萧绮，看看正对她们微笑的年轻男人。
　　他就是“连超”？
　　只是夏天晴才意识到这一点，经理便又一次推开了包厢门。
　　这次跟着经理进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无论是年龄、身材，都和连超差不太多，一看就是这家会所选人的基本标准，但长相上却不似连超的清秀，是属于五官深邃，还有点混血那种。
　　经理：“这位是夏总。夏总，这是孟骁，来了还不到三个月。”
　　经理的笑容透着讨巧，就好像在告诉她，这块肉好，新鲜。
　　夏天晴愣愣的看着经理，又转头愣愣的看着孟骁。
　　经理忙和孟骁打眼色。
　　孟骁非常会来事，立刻走到夏天晴面前笑着倒酒，把酒杯递过去：“夏总，您好，希望我的服务能让您满意。”
　　夏天晴每一个反应都是慢的。
　　她接过酒杯，刚想要和经理说“不用了”，却被萧绮抢先开口：“行了行了，孟骁留下，咱们点歌！”
　　经理见状，立刻笑呵呵的出去了。
　　孟骁也坐到了夏天晴的旁边。
　　夏天晴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移动，因为这屋里昏暗，她那上头的劲儿好像比刚才还严重点，那瓶解酒药尚来不及发挥功效。
　　她瞅着孟骁，虽然是“被迫”又点了个男人，她这会儿却点移不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眼瞅着一个长得可以出道当明星的小男生给自己倒酒，还非常倒贴的过来服务，哪个女人能不动心？
　　萧绮看到夏天晴也叫了个一个鲜肉，瞅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刚才吃饭时第一次见面，竟有点看走眼了，她还想着，这样一个良家妇女型的，是怎么哄得富二代拿钱投资事务所的？
　　此时再一看，原来是同道中人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天晴虽然后知后觉，这种场合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足够刺激。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富婆要来这里，为什么上次她会在这里看到尚欣和一个年轻男人纠缠。
　　男人有钱了，就去嫖女人，女人有钱了，就来嫖男人，大家都是一样的，这都是人性。
　　再想想赚到大钱了图什么呢？
　　除了摆脱掉那些因为没钱才产生的烦恼，尽情享乐，挥霍一些高昂的兴趣爱好，不受喧嚣打搅的度假，吃好的，喝好的，应该还有两性吧？
　　哎，有钱真好啊。
　　夏天晴喝了一口酒，暗叹着。
　　她刚放下酒杯，嘴边就递过来一块水果，插水果的叉子就捏在孟骁手里。
　　孟骁朝夏天晴微笑着，深邃的五官英俊的不得了。
　　夏天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着看着，就把嘴张开，咬住水果。
　　咬了一口，又松开，缓慢地咀嚼。
　　看着孟骁，吃着水果，享受着这样的服务，夏天晴眯起眼睛，脑海中忽然想起的是网络上的一首流行歌。
　　她就记得那一句：“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孟骁这边依然在笑，就拿着叉子等她慢慢吃完，然后又把余下一半递到嘴边。
　　夏天晴吃完一整块，点点头：“真甜，你也吃吧。”
　　孟骁只说：“夏总，我给你剥个葡萄？”
　　夏天晴“嗯”了一声，就单手撑着有些昏沉的头，看着孟骁剥葡萄皮。
　　十指修长、白净，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葡萄就剥离出来，孟骁同样用小叉子递给夏天晴，夏天晴张嘴咬住。
　　葡萄里有籽。
　　她想吐出来，孟骁已经抽出一张纸巾，摊开在她面前，恰到好处的接住了两颗籽。
　　那边，萧绮已经点好歌，一首张国荣的《偷情》。
　　和缓的音乐声伴随着磁性的男中音缓缓流出，萧绮自己并不唱，只是开了原声，一边喝酒一边听。
　　这边，夏天晴又吃了一颗葡萄，吐了籽。
　　她笑了一下，眯着眼，刚想跟孟骁说声“谢谢”。
　　这时，包房的门开了，是经理开的门。
　　经理还引进来一个男人，嘴里说着：“江先生，夏总在这边。”
　　江堰一进门，就因这屋里的氛围皱起了眉。
　　在昏暗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电视屏幕晃着光，照在夏天晴脸上身上，她的妆原本就很淡，经过一天的消耗基本已经不剩什么了，眼下只有绯红的双颊，是唯一的妆点。
　　她手上端着一个酒杯，杯里是红酒，她旁边的男人正将她吐籽的纸巾团起来，又拿起叉子插了一块哈密瓜，要往她嘴边递。
　　背景乐，张国荣正唱道：“或者偷欢算不上偷情，亦比寂寞人值得高兴……”
　　夏天晴迷蒙着眼，歪着头，朝门口看来。
　　因为站在门口的人背光，她的眼睛跟着扎了两下，长睫毛扇动着，忽然就弯着眼睛笑了。
　　“你来啦。”
　　江堰的脸色已经沉的跟这屋里一样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喜欢哥哥的电影和歌。
　　古仔是真爱，哥哥是真心疼。
　　ps，上章有人问“连超”是谁，55章出现过，→_→就是萧绮和尚欣抢单的那个。
　　红包继续~
　　……


第61章 Chapter 61
　　Chapter 61
　　夏天晴走路有点发飘, 脚下打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会所的, 就知道她是一路被江堰托出去的。
　　他力气很大，手劲儿也不小, 夏天晴觉得手臂被他捏的有点疼。
　　在走廊里，他俩遇到了尚欣。
　　尚欣和江堰聊了两句，夏天晴也没注意听。
　　等到走出会所大门, 一阵晚风迎面吹来，夏天晴打了个激灵, 有点发凉。
　　尚欣先前给她的解酒药也激发了功效，酒劲儿瞬间驱散不少。
　　夏天晴眨了眨眼, 依然靠着江堰。
　　会所的门童把江堰的车开到跟前, 夏天晴这会儿渐渐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虽然没吭声, 眼神却震惊了, 心里也是咯噔、咯噔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偏偏她还告诉江堰她喝醉了，叫他来接她……
　　江堰要把她塞进副驾驶座的时候，夏天晴下意识“嗯”了一声，身体也站直了。
　　江堰见她醒了, 也没表示什么，转头就走向驾驶座。
　　夏天晴坐进车里，给自己扣上安全带，还有点茫然。
　　等江堰也坐稳, 准备发动车子。
　　就着昏暗的光线，夏天晴看向后照镜，刚好江堰也扫过来。
　　两人透过镜子对视一眼，夏天晴又匆匆挪开视线。
　　江堰抿着唇，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车子里安静的不像话。
　　夏天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甩了甩头，整理完刚才事发的经过，随即就开始自我反省。
　　其实她倒恨不得自己醉到明天早上，总比面对眼下的尴尬要强。
　　现在倒好，她比平时还要清醒，待会儿到家了，她就得整理出一套说辞安抚江堰。
　　可她怎么跟江堰解释呢？
　　难道说她是误会了“连超”这个名字，然后又顺水推舟的接受了“孟骁”的服务？
　　大傻子都不会信的。
　　江堰一定气死了。
　　他贴钱，贴人，给她开公司，她出去应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小鲜肉喂水果，还把这位金主爸爸兼男朋友叫过来直击现场。
　　这么愚蠢的事，竟然是她干出来的……
　　车里的气氛十分低迷，驾驶座上仿佛坐着幽灵，连呼吸声都很轻。
　　直到江堰的手机响了。
　　他把电话接起来，同时按了免提，电话里很快传来林季阳的声音。
　　“哈哈，我听说你去会所抓了个现行？哎呦，萧绮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啊！嫂子真的去给新人捧场了？”
　　夏天晴一愣，看向发出噪音的手机，脸上也跟着发热。
　　江堰目不斜视的开着车，隔了几秒，才凉凉道：“是啊，还一连叫了两个。”
　　林季阳“哇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儿，说：“你们现在在回去的路上吧？哎，你也别太介意啊，毕竟嫂子喝醉了。我听萧绮说，嫂子酒量不好，两杯下去就发懵了，估计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
　　“嗯。”江堰应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夏天晴，又道：“最好是。”
　　等林季阳嘲笑完了，切断电话，车里的气氛比刚才还要糟糕，简直令人窒息。
　　快到小区的时候，夏天晴的手机也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萧雨晨发来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给不给她留饭。
　　夏天晴用余光瞥向江堰，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便回道：“不用了，我可能会很晚，你们早点休息吧，晚安。”
　　萧雨晨：“嗯，那晚安。”
　　……
　　一直到车子开回小区，两人都没有一句交谈。
　　车子在地库里停稳，两人又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间，上楼。
　　夏天晴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的“解释”，也没注意去看江堰的脸色，直到来到她跟着来到江堰家门口。
　　江堰按了电子门的密码，门开了。
　　夏天晴也没吭声，就那样跟着进了屋。
　　在她的印象里，江堰很少这样。
　　就算有个口角、争执，江堰一般都会选择表达出来，不会生闷气，更不会冷战。
　　除非他是真的动气了。
　　夏天晴一边想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又去厨房洗了手。
　　等她擦手的时候，江堰也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翻找了一会儿，随即从里面拿出两瓶解酒药，就放在案台上。
　　那显然是给她的。
　　夏天晴一言不发的把解酒药打开一个，缓慢的喝了，同时还瞄向江堰。
　　江堰洗了手，做了壶水，在杯子里放好茶叶，抬脚就坐到客厅那里。
　　夏天晴没有跟出去，她将空瓶子扔掉，靠着案台等水烧开，然后将水注入到两个杯子里，盖上盖，这才端着杯子走向客厅。
　　江堰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夏天晴把杯子放下，坐在他旁边。
　　江堰细微的皱了下眉，似乎嫌她身上有酒味儿。
　　夏天晴又朝他挪了一下，把声音放柔和：“我刚醒过酒，现在清醒多了，咱们聊聊吧。”
　　江堰不理她。
　　夏天晴知道，这时候是她应该伏低做小，哄着点江堰，毕竟是她有错在先，江堰想看的也是她的态度。
　　夏天晴又朝他坐进了些，一手搭着他的手臂，轻轻勾着问：“你打算不理我了么？这事是我不对，你可以不理我，但能不能听我解释呢？”
　　江堰依然看着电视，只是余光朝这边瞥了一下。
　　夏天晴见状，便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关小一点，说：“那我就开始解释了。”
　　江堰没说话，却转了一下头，安静地看她。
　　夏天晴抬手搭着他肩膀，心里十分清楚该表态的时候就得表态，不光是语言上的，还有行动上，便说：“我去之前，没想过要喝醉的，我是到了那里才知道萧总监好这口，我就给她叫了她喜欢的红酒。后来她也叫我一起喝，我想要是不喝，也说不过去，就意思一下喝了两小杯。”
　　江堰细微的挑了下眉梢，似乎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又很快消失：“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跟着喝。那红酒后劲儿挺大的，你提前也不带着解酒药，要是明天宿醉怎么办？”
　　听这语气，这话，看来还在气头上。
　　夏天晴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好像劲儿是挺大的，前半截我还记得和萧总监谈项目，后半截的反应就慢了……”
　　只是夏天晴还没说完，就被江堰打断：“反应慢了？慢到叫了两个小鲜肉过来陪酒都不知道？而且分工还挺明确的，一个陪萧总监听歌，一个喂你吃水果。”
　　江堰边说边逼近夏天晴，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和发梢，那语气轻得让人发毛。
　　夏天晴如触电般浑身发麻，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荒唐，也不知道该辩解什么。
　　江堰继续说：“而且你这笔消费数额可不小，现在反应还慢么？”
　　夏天晴心里一咯噔。
　　说到钱，她开始在意了
　　一阵沉默。
　　半晌，两人都不说话。
　　江堰就那么瞅着夏天晴。
　　夏天晴低着头，努力回忆着“账单”上到底有几位数，越想越不踏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晴才主动抬起头，对上江堰。
　　他的眼神又冰，又冷，又嘲讽。
　　夏天晴声音一软，说：“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那个经理开始跟我说萧总监经常叫‘连超’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连超’是一种酒，就顺水推舟的叫了。”
　　“哦，顺水推舟。”江堰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微妙。
　　夏天晴又道：“后来我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就去了一趟洗手间，我还在洗手间里遇到尚欣，她给了我一瓶解酒药。等我回来的时候，萧总监已经换去KTV包房了，我那时候才发现连超是个人。”
　　江堰扬了扬眉，表情透着好笑：“于是，你看萧总监有连超，你什么都没有，就要求再加一个？”
　　“不是。”夏天晴说：“我当时醉的还挺厉害的，那经理跟我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胡乱就答应了，等那个孟骁来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江堰：“哦，那他喂你水果的时候，你反应过来了么？”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才说：“我后来反应迟钝，也不知道怎么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吃了人家喂的水果，既然吃了，就没法解释，说自己晕了也好，鬼迷心窍也罢，听着都像狡辩。
　　夏天晴话落，又是一阵沉默。
　　屋里许久没有声响。
　　直到江堰声音凉凉道：“整件事情就是，我出投资给你开公司，林季阳走关系给你拉项目，你第一天就花着公款，以谈项目为名，和客户一起去嫖小鲜肉。”
　　夏天晴立刻否认，非常坚决：“当然不是，我要是去嫖小鲜肉，干嘛还叫你开车来接我。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挖坑么？”
　　其实夏天晴说的在理，江堰心里也有数，她没应付过这种场合，也没见过萧绮这样的。
　　会所里的风花雪月，在尚欣、萧绮，以及那个经理眼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夏天晴初来乍到，一时不解，才会被里面的门道整懵了。
　　但江堰并不想就这样罢休，他平白无故的生了顿气，怎能被她几句话哄过去。
　　江堰“：“人你都叫了，水果你也吃了，最后说一句‘误会’，怕是说不过去吧。”
　　夏天晴点头：“的确说不过去。”
　　江堰睨了她一眼：“你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却还是叫了好几瓶红酒，要是我不去接你，你知道自己会出什么事么？”
　　夏天晴心里一紧，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层。
　　“我当时没有多想，毕竟我约的是个女人。”
　　只是眼下这点解释，已经没有意义了。
　　江堰冷哼：“萧绮喝醉了，可以和那小鲜肉开房快活，你也要跟着去？”
　　夏天晴摇头。
　　江堰接着说：“你又不懂酒，跟着起什么哄，你喝茶不就好了？”
　　说到酒，夏天晴才想起一事，老实说：“这次的事，是我一时好胜心强，想把这个项目顺利做下来，所以就犯了糊涂。当时我看萧绮推销他们公司的衣服一套一套的，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就跟她讨教了几句。萧绮说，以后我要推销业务，最低限度也要会两件事，一是打牌，一是品酒。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我之前一直懂为什么孙构、尚欣、林季阳、陆明洋，还有宋可卿他们有事没事就去会所，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也不说正事，就只是闲聊。现在看来，那些闲聊就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搭交情，拉人脉，这些门道都涵盖在他们的牌桌和酒桌上，长此以往，细水长流，就会形成一个固定的利益圈。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朋友’，志同道合了才会互相帮衬。”
　　经夏天晴这么一说，江堰没话了。
　　他只是抿紧了嘴唇，瞧着她。
　　那些酒桌、牌桌上的来往，明话暗话，这些他们自小便耳濡目染，自然从容。
　　可夏天晴不会。
　　偏偏她又什么都看的明白，也知道自己起步晚了，急于迎头追上，才会有今天的岔子。
　　夏天晴看了他一眼，又道：“在酒桌和牌桌上，大家如果聊得高兴，志同道合，我推销业务也能容易些。但这两件事我都不会，当时就想着不能扫了萧绮的兴，她喝，我也得学着喝，反正就两杯，应该没什么，谁知道那个酒后劲儿那么大……”
　　江堰垂下眉眼，半晌轻叹一声。
　　夏天晴见状，便主动伸手去握他的手掌，轻声道：“我没想到会让你跑过来看笑话，都是我不好。”
　　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一方如果姿态软了先低头，另一方反倒不好端着了。
　　江堰的睫毛动了动，随即就反手捏着她的手指，说：“无论是喝酒还是打牌，那都是别人下套的好机会。这种场合，你要是没有喝倒一桌的酒量，就不要往前冲。要么，就我在场看着，要么，你就推说不会喝，也没人会介意。当然，打牌也得小心。喝酒骗的是你的人，打牌骗的是你的钱，这两者哪个上套，都够你喝一壶的。”
　　夏天晴安静的听着，心里渐渐开始后怕，要是没有江堰把事情说的这么白，她恐怕还会心存侥幸。
　　想到这里，夏天晴又向他靠近了些。
　　江堰似是一顿，低眉瞅她。
　　夏天晴的语气比刚才还要柔软：“嗯，我保证，以后这种场合，你不在我绝对不附和。不过，喝酒、打牌这种事我还是得学着点的，只是我不会再这么傻，去和萧总监，或是什么小鲜肉学。跟着他们学，八成也学不出好，就算是学，我也是跟你学，学点高级的。”
　　她的姿态虽然软了，可话里的坚持还在，学肯定是要学，只不过要跟江堰学。
　　这话等于说到了江堰心坎里，他脸上也不再绷着。
　　反过来讲，要不是夏天晴这么一说，江堰也没有意识到原来她心里这么不踏实。
　　职场和商场有很大区别，两者门槛也相差很远，很多在职场混得不错的人，到了进阶版的商场，也是狼狈不堪，左支右绌。
　　以前他只想着当她的拐杖，但现在看来，她是想自己走。
　　江堰问：“你真想学？这里面的门道可不简单，水很深。”
　　夏天晴笑道：“这些东西我不会也不行啊，这不是没办法么？再说，我学了也未必要用，就是万一需要的时候，别露怯。要不人家看我都跟个大傻子一样，跟我玩不到一块儿去，谁还跟我谈生意啊。”
　　江堰抿抿嘴唇，算是认同。
　　夏天晴观察着他的表情，接着说：“以前是我想的简单，我对着电脑太久了，整天封闭在办公室里，以为只要一是一二是二的谈工作，专业上拿稳了就好。如果我一直做设计，这样的坚持自然会让甲方放心。但现在我要管理公司，那一套不管用了。如果我仍是一上来就和人家谈工作，连私下的休闲时间都只聊这些，遇到需要喝酒、打牌的场合就说‘不会’，那人家只会觉得我不上道，根本懒得跟我谈。”
　　夏天晴都把话说到了这一步，江堰也不得不表态、：“那以后每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我教你。这事不能一蹴而就，得一步一步来。要是你学到一半烦了，想放弃了，以后可别再求我。”
　　夏天晴笑了一下，这回是真的高兴，身体放松的靠着他：“谢谢你，江堰。”
　　江堰神情也松了些，眼底的郁色褪尽，正准备开口，夏天晴就把沏好的茶端起来，递到他嘴边。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江堰接过茶，眸光闪了闪，瞅着夏天晴难得一见的“理亏”，又想到刚才那个孟骁喂她吃水果的模样，想着气虽然消了，但还是不能轻易放过她。
　　江堰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端个茶就完事了？”
　　随即桃花眼斜过来，笑容里透出一点轻嘲：“用完了就把人撂下，这一套你可太熟练了，晴晴。”
　　江堰这一声“晴晴”，叫的夏天晴心里一抖。
　　她快速眨下眼，明明刚才都把他哄好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又变脸了，便问：“那江总你想怎么办呢？”
　　江堰：“什么都让对方来说，就没诚意了。”
　　这话也对。
　　真要拿出诚意道歉，肯定不能光嘴上说说，不然就成了口头敷衍了。
　　夏天晴心思正转着，江堰已经放下茶杯，不轻不重的落下一句：“你拿着公款和小白脸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干苦力的还是我，赶明儿我还得磨这个破项目的方案。你对外人都比对我好。”
　　听江堰这么一说，也的确是委屈他。
　　夏天晴想起白天和他在办公室里的纠缠，忽然想起一出，说：“那不如，我在合同上再让你一条？”
　　这里外里，就是两条。
　　江堰斜睨着她，吸了吸脸颊，像是正在估量这多一条的价值。
　　隔了几秒，他才勉为其难的说：“你让我是应该的，但你想想，你也没有多少条可以让的。”
　　合着又让一条也不行，这人是要坐地起价，哄不好了。
　　夏天晴的心思又转了转，又把刚才江堰轻描淡写的抱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半晌才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便说：“我对外人其实不好的。要不，我以后再对你好点。”
　　听到这句，江堰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些，垂下眼问：“你也知道以前对我不好啊？”
　　看来是找到关键了。
　　夏天晴笑了下，接着哄，还用手轻轻在他的发尾顺了顺，并在他的面颊上轻啄了一下。
　　“以后我会精益求精，对你最好，行么？”
　　终于主动了一回，虽然只是亲脸。
　　江堰唇角勾起：“哦，那就看你表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是台面上的公事，还是台面下的门道，晴晴都会慢慢学起来的~每天都在进步。
　　以及，终于被江弟弟拿捏了一次软肋，下章晴晴会对弟弟好一点的。
　　……
　　因为又一次发生了开文没几天就推翻大纲的惨剧，所以写着写着，就把之前的文案删掉一点。。原来的大纲是女主不会跳槽，男主也不会这么快掉马，现在好了，整个旧文案都用不到了，我换了一版新的，已经替换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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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Chapter 62
　　Chapter 62
　　结果，“感情合同”的事就因为小鲜肉事件耽搁了。
　　夏天晴醒酒后精神不佳, 江堰看她一脸疲倦, 就主动送她出门, 竟也没有纠缠。
　　夏天晴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 躺在床上，揉着有些晕眩的头, 回想着这一天下来发生的种种，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明明只是开张第一天，竟然像是过了一礼拜。
　　早上打仗似的迎来送往，中午也没闲着, 先是邵圳城, 然后是江堰, 再来是林季阳，到了傍晚是李胜轩，最后是萧绮。
　　一个一个排着队来。
　　这当老板的, 是不是都这么累呢？
　　夏天晴转而又想到今晚的教训。
　　这事她可得记下来, 不能再被人抓着小辫子。
　　在酒量练起来之前，她也不能再这样毫无防备的跟人喝酒了，还是在陌生场合, 还让小男生喂水果。
　　不过幸好这次的客户是好这口的萧绮, 她也算是投其所好，萧绮后来对她的态度比前面可热情多了。
　　这要是换一个人，倒未必吃这一套。
　　夏天晴翻了个身, 有些困了，闭上眼迷迷瞪瞪的时候还在想，以后要多准备着点解酒药，还有提神醒脑的保健品，护肝药，包里得随时装着，不然像是今天这种阵仗，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
　　上午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闹钟响了好几次，都被夏天晴按掉了。
　　夏天晴起身时，浑身酸疼，尤其是头和小腿肚子，头疼是因为喝酒，小腿肚子疼是因为昨天在公司里迎客来回走。
　　她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慢吞吞的拾掇，敷面膜的时候给公司的助理陈钰发了个信息，告诉陈钰她晚点过去。
　　自己当老板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晚起一会儿。
　　夏天晴顶着面膜走出卧室，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只披了一件薄外套。
　　她是出来找水喝的，还有咖啡，她的宿醉上来了，要是不赶紧解决，这一天怕是都要难过。
　　饭桌前，丰晓晖和萧雨晨正在吃早餐。
　　见夏天晴像是游魂一样的走出来，丰晓晖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
　　“别提了……”
　　夏天晴在厨房里倒了一杯咖啡，坐回到桌边，这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把昨晚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丰晓晖和萧雨晨都听呆了。
　　半晌，丰晓晖说：“我们所里也有商事律师陪客户去过那些地方，我也听他们说过，尤其是给那些富二代处理官司的，私下里也得玩开……不过天晴，你这入门也太快了。”
　　萧雨晨也说：“我也去过，不过我是去偷拍的，大气都不喘一个！”
　　夏天晴喝了半杯咖啡，偏头疼缓解了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总之是一言难尽。
　　直到萧雨晨问：“那后来江堰把你带回来，没怎么样你吧？”
　　夏天晴一顿，心虚道：“他挺生气的，很少那样跟我摆脸。”
　　萧雨晨：“换作是我也生气啊！不过现在，都安抚好了吗？”
　　夏天晴想了一下，就把她和江堰提议的“感情合同”的事描述了一遍，还说先后让了江堰两条，随即问两人的意见。
　　丰晓晖和萧雨晨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夏天晴像是稀有物种。
　　夏天晴问：“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萧雨晨说：“我虽然不热衷谈恋爱，但也知道你是在玩火。你竟然跟一个巴巴追你的男人说要立合同，他心里肯定有想法。”
　　丰晓晖跟着说：“一说到‘合同’，再好听的修饰词都没用，立条款的过程当中就免不了讨价还价，据理力争。出现了分歧就需要磨合，磨合不好就会撕逼，谈合同是挺不愉快而且繁琐的过程。”
　　说到这，丰晓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你们一起开公司了，万一将来分开，公私如何分明，也是个麻烦事。有个‘合同’也好。”
　　丰晓晖说的也是夏天晴担心的，她既不想在“感情合同”上和江堰斤斤计较，却又没把握将来遇到“万一”她能处理好，有个合同在她起码还可以依循。
　　三人聊了一会儿，萧雨晨和丰晓晖就准备去上班了。
　　临走之前，两人又告诫了夏天晴几句。
　　萧雨晨说：“天晴，这位江先生可是个人精啊，昨晚的事就算你不让他那一条，他还能怎么着你？现在是他追你，你正是得势的时候。你也知道江先生吃哪一套，你平时给他点甜头，这关系也容易长久。”
　　丰晓晖却是另外一套态度：“让‘合同’这事，表面上看是翻篇了，实际上呢。你这次让他一条，那下回呢？那个会所你不可能以后都不去了吧，万一你的客户非要叫鲜肉，你还能拦着么。要是让江先生知道了，你难道再让一条？天晴，江先生喜欢你，你让这一条才有价值，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
　　等两人出门，夏天晴坐在餐桌前愣神了许久。
　　先前她正在醒困，脑子是木的，反应是迟钝的，眼下有了咖啡的刺激，思路这才运转起来。
　　其实她们说的都没错。
　　江堰现在喜欢她，所以她让一条，他才高兴，这是他默许的。
　　可要是将来不喜欢了呢，她让一百条又有什么用？
　　他现在吃哪一套，她清楚，私下里时不时的也应该给他一些甜头。
　　要是老端着，一直让他主动，指不定哪天他烦了，她再给甜头他也不稀罕了，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说白了，她现在手里攥着筹码，也是因为江堰的喜欢。
　　“喜欢”这东西给不给在他。
　　夏天晴细想了这许多，自然不会把她和江堰的关系，当作是爱情电影里那种矢志不渝的感情，什么一期一遇，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要真这么天真，就等于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而且她心里也有数，江堰只是表面上上黏着她，他可不是所谓的恋爱脑，他做事一向有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看的也比别人长远，很多时候她也看不透他。
　　再说，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甜蜜，两年的时间也足够淡了。
　　江堰对她是有感情的，但要是为了一段两年前的露水姻缘，就又送钱又送人的，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或许在历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只不过她看不明白，想不出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萧雨晨说得对，她平时就得给他点甜头。
　　就算两年前的情分淡了，现在还可以从头积累，细水长流。
　　反正他们有基础，她也知道他的喜好，做起来也容易。
　　夏天晴越想思路越清晰，顺手就将桌上的烤面包片吃了两个，咖啡也喝了两杯。
　　等她准备去厨房洗碗时，门铃却响了。
　　这个时间会是谁？
　　夏天晴走到对着猫眼门口一看，竟是江堰。
　　她诧异的打开门，问：“你怎么过来了？你没去上班？”
　　江堰却扬了扬眉，嘴里淡淡揶揄：“你这面膜都干了。”
　　夏天晴“哦”了一声，忙把面膜摘下来，等江堰进屋，说：“你先自己待会儿，我去洗个脸，收拾一下。”
　　她早上就刷了牙洗了脸，敷着面膜就出来了，头发都没整理，身上的睡衣也是皱巴巴的。
　　夏天晴匆匆回了房，进浴室擦了脸，随即一边想着今天要在公司处理的事，一边在衣柜里翻找套装。
　　萧绮说的没错，她以前虽然是中级管理层，但也是打工的，穿着打扮和现在自然不能相同，她改天还是得去从头置办行头。
　　夏天晴想着这些，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把睡衣脱下来扔在床上，双手伸到后面去扣内衣的扣子。
　　这时，却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夏天晴下意识回头一看，虚掩的房门已经半开了，江堰就倚在门边，笑着看她。
　　夏天晴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就是拿起睡衣盖在身前，同时转过身瞪他。
　　“你吓死我了！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江堰倒是平静，抬脚朝她走过来。
　　“明知道你进来是换衣服，我还在外面装什么君子？”
　　卧室里十分昏暗，窗帘没有拉开，隐约飘荡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和夏天晴洗澡时习惯点的熏香气息。
　　江堰毫无避嫌的意思，却也给足了夏天晴时间做反应。
　　夏天晴往后错了两步，故作冷静的说：“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江堰在她身前站定，盯着她，忽然身处手臂一捞，把人勾进怀里。
　　这样近距离靠在一起，夏天晴才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烫的她发颤，连他的声音都是低低的沙哑：“你笨手笨脚的，要不要我帮你。”
　　帮她？
　　夏天晴匆匆看了他一眼，被他眼里明暗交织的火光吓了一跳，又低下头。
　　她脸上烧得慌，连声音都不稳了：“你是帮我穿，还是帮我脱，你只会帮倒忙。”
　　江堰低笑，手掌在她腰背上摩挲，炙热的呼吸略过她的耳根轻啄着。
　　夏天晴下意识锁着肩膀，问：“这个时间你怎么不上班？”
　　江堰：“打算今天交辞职信。”
　　夏天晴又说：“就算准备走，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都已经迟到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体却又软又麻。
　　夏天晴热上了头，脑子就开始发懵，被他的亲的腿软时，还在做天人交战，一边是理智，告诉她不要白日宣淫，赶紧去公司办正事，一边是情感，提醒她，别忘了才决定了要给他一点甜头的，别端着了。
　　夏天晴犹豫纠结的同时，就被江堰就势压在床上。
　　她搂着江堰的腰背，重逢这么久难得这样顺着他，一点也不带挣扎的，交缠间还轻声“哼”了两下。
　　江堰在她身上点了一把火，几乎要把这床，这屋子都点着了。
　　他的衣领开了，夏天晴眯着眼，看着他的锁骨，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即时的错开一点距离，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不行。”
　　江堰凑在她耳边诱哄：“我都这样了，晴晴。”
　　夏天晴别开脸，喘着气：“白天不行……”
　　江堰的吻落在她耳朵上，脖颈上：“你昨天才答应过，要对我好一点的。”
　　“嗯……不行，不行，今天好多事呢，萧绮还要来公司，没准还有李胜轩，我还得再找一个新项目……”
　　夏天晴一个一个数着，声音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数漏了没有。
　　一阵沉默。
　　江堰也没说话，只是低首吻住她的唇，细细密密，舌尖顶了进去，与此同时他抓着她的手往下带。
　　夏天晴羞极了，她这两年只顾着忙工作，清心寡欲的，早就经不住这样旖旎的刺激，如今这样她是真有点招架不住。
　　房间里的温度越烧越高。
　　也不知过了多少分钟，直到江堰突然起身，掉头进了洗手间。
　　夏天晴闭着眼，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又躺了一小会儿，等热度退了些，这才拿起衣服套上。
　　等夏天晴换好衣服了，洗手间的门也开了。
　　夏天晴脸还是很红。
　　江堰就站在门边，一脸的道貌岸然：“这回就这么算了，下次可别敷衍我了。”
　　……
　　直到夏天晴坐上江堰的车，她那一路上都在揉着自己的手指，拨冗的时候瞪了江堰好几次。
　　只是干过坏事之后，瞪人的底气也没平日那么足了，那每一眼看在江堰眼里，都带着点别样的情趣。
　　车子来到红绿灯前。
　　夏天晴别开脸看窗外。
　　江堰忽然抓起她一只手，放在掌心捏了几下，问：“手还酸么？”
　　夏天晴脸上一阵热，把手抽回来：“你还有脸说。”
　　江堰笑开了：“要不是我及时刹车，今天可有你受的。”
　　夏天晴不想再接话。
　　等车子重新发动，夏天晴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她点开一看，是陆明洋发来的。
　　“周末我有时间，到时候我把你放在这里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夏天晴这才想起这茬儿，之前都忙得忘记了：“不用，我打个车过去吧。”
　　陆明洋：“也好，那就暂定中午？”
　　夏天晴：“好，就中午。”
　　回完微信，夏天晴收好手机，再一抬眼，刚好在后照镜里对上江堰的目光。
　　江堰问：“谁找你？”
　　夏天晴老实回答：“陆明洋。”
　　江堰眉头一拧：“都分了，还找你干嘛？”
　　真是说变脸就变了，阴阳怪气。
　　夏天晴好脾气的说：“我有些东西放在他家里了，他通知我周末去拿，我拿了就回家。”
　　江堰错开目光，不说话了。
　　等车子开到办公大楼的地下车库，熄了火儿。
　　解开安全带的功夫，江堰才突然冒出一句：“周末我送你去。”
　　夏天晴一愣：“你干什么去，打架么？”
　　江堰没应，只是斜睨着她。
　　见他这样，八成也不会轻易让步，要是不让他去，背地里还不定怎么脑补编排。
　　夏天晴轻叹一声，只好说：“那你到时候在楼下等我，我东西不多，拿了就下来，最多五分钟。行吗？”
　　这一听就是跟他商量的语气，江堰也知道见好就收，“嗯”了一声，说：“也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天，请您小心驾驶~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63章 Chapter 63
　　Chapter 63
　　上午, 夏天晴依然很忙, 直到中午才歇了一会儿。
　　她看中的那三个项目书, 先让底下的员工去考察资料，包括甲方公司的背景, 该项目在什么用地等等。
　　以前这些事不需要她操心，现在却要想在前面, 毕竟是三选一。
　　简历方面，公司又收到一批邮件，负责人事的同事筛选了一遍, 约了一拨人来公司面议。
　　面试的视频录像后来传给夏天晴，夏天晴挨个儿看了一遍，大部分都不是很满意。
　　中午休息时，夏天晴看着记事本上记的重要事项, 才发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 没有一件事成功推进的。
　　项目依然没有初定，简历里也没捞出人才。
　　也不知道李胜轩和邵圳城那边怎么样了。
　　其实李胜轩, 夏天晴是不担心的，就怕邵圳城拿不定主意。
　　夏天晴拿起手机，本想直接问邵圳城考虑结果，转而又想到自己昨天才说给他时间考虑, 这才过了一天就追问, 也不合适。
　　正这么想着，想不到邵圳城的微信就刚好发了过来。
　　“夏总，关于昨天的事,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我想，我暂时可能过不来了，最快也要一个月以后。”
　　夏天晴看到前面，以为邵圳城拒绝了，又看到后面，见还有转机，便问：“怎么了？”
　　邵圳城说：“本来我刚才已经和人事部提过这件事，人事部也跟尚总说了，尚总是亲自找我谈的。她说她会给我和何萌一个项目做，很着急，让我再留一个月。尚总现在缺人用，我也不好意思这时候走。”
　　夏天晴盯着这话沉默半晌，忽然问：“是不是今天除了你，还有别人提了离职的事？”
　　邵圳城说：“对，是李工和江工。”
　　夏天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而想到昨晚在会所里遇到的尚欣。
　　当时尚欣见到她是什么脸色，她也没太看清，如今想来，要是换做是她和尚欣易地而处，再见到这个“夏天晴”，心里大约好受吧。
　　她一时只顾着招揽人才，争取稳扎稳打的弄一个开门红，反倒忽略了Live Life的处境。
　　Live Life刚走了一个结构，又要走两个建筑，如果这时候再走一个结构，怕是要吃不消了。
　　夏天晴思虑再三，便和邵圳城约定好，等他受理这个项目做完，他们再一起想谈来Sunlight的待遇。
　　邵圳城答应了。
　　有了这样一个结果，夏天晴心里也有些郁闷，得力的结构还没招上来，目前选出来的人才经验尚浅，不够独当一面，所以结构方面，还得她一个人来做。
　　……
　　夏天晴午饭没吃几口，靠着椅背小睡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两点，江堰来了。
　　见夏天晴歪在椅子里，江堰脱掉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转身便坐在沙发那里刷手机。
　　江堰在微信上敲了林季阳。
　　林季阳冒出来：“稀奇，找我干嘛？”
　　江堰单刀直入：“我要做一个项目。”
　　这没头没尾的，林季阳一时也没明白，反应了一下，才大约猜到：“以什么身份做？”
　　江堰：“宇青集团。”
　　林季阳愣了几秒才回应：“卧槽，你终于想明白了，打算干正事了！”
　　江堰拧了下眉头：“什么话，我干的每一件都是正事。”
　　林季阳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过来：“那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江堰：“先帮我造势，放出风去。”
　　林季阳一乐：“然后等着大家都眼馋这个项目的时候，再把它拱手送到嫂子面前，让她如获至宝，感恩戴德？你大爷的，你连干正事都是为了泡妞！”
　　林季阳揶揄的起劲儿。
　　等他自娱自乐完了，江堰才敲了这么几个字：“是给尚欣的。”
　　林季阳愣了：“？？？？”
　　接着又问：“歪？”
　　江堰说：“先前搞黄了她的融资，这是我代表宇青集团答应的补偿。”
　　林季阳安静几秒：“哦，也是，就因为这事，她在孙构眼皮底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行吧，也算你有情有义，这补偿也够了。”
　　……
　　上午的时候，江堰的辞职信是亲自递到尚欣面前的，就在她的办公室。
　　尚欣并不觉得意外，她纵使再不甘、不满，也不会让这些情绪流露出来。
　　尚欣答应石怀青照顾江堰，说白了也是为了拉拢石怀青的投资。
　　只要宇青集团愿意注资，一来可以稀释孙构的股权，二来Live Life也算是宇青集团在历城的“根据地”之一，将来如果江堰要在这里大展拳脚，也会多关照自家投资的事务所。
　　结果现在，投资没了，人也要从她眼皮子底下溜了。
　　尚欣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也不会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事已至此她只能再赌一次，就赌江堰不会“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一定会给她留点什么。
　　果不其然，江堰放下辞职信，同时还说了一句：“宇青集团下一个项目在历城，我相信Live Life的实力。”
　　尽管这把赌赢了，尚欣仍不免有些诧异。
　　在历城？
　　江堰只说：“详细的，咱们稍后再谈。这是我的承诺。”
　　自然，这事一旦决定动了，还得和自家老娘石怀青打个招呼。
　　江堰很快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石怀青那时刚开完例会，听到他的决定，就说了一句：“你要是再拖下去，那块地我就给别人做了。”
　　江堰浅笑：“是不是这两个月，我那两个舅舅没少烦你？他们要有本事吃下这个项目，你早撒手了。”
　　石怀青：“好歹是你的长辈，说话客气点。”
　　江堰：“我这是跟谁学的，宇青是最看重的是能力。”
　　母子俩闲聊片刻，江堰顺便把他的部署简单说了一遍，末了石怀青话锋一转，就把话题带到了江堰的私生活上。
　　尚欣这边有他的工作记录，石怀青私下也找其他人盯过，这些江堰心里都清楚。
　　石怀青当这个掌舵人太久了，习惯难改，家人的事必须攥在她手里，她可以不过问，不理会，但是大家都做了什么，她心里必须得有笔账。
　　石怀青说：“我已经给了你两个月时间。和那个女人的事，你想明白没有？”
　　江堰：“想明白了。”
　　石怀青又问：“打算什么时候断，我瞧着历耘的千金还不错。”
　　历耘地产？
　　哦，不就是陆明洋的东家么。
　　江堰慢悠悠笑道：“呵，我可没说要断。”
　　石怀青一愣：“你不是说想明白了么？”
　　三个月前，母子俩谈好条件，江堰说要用两个月时间去确定一件事，石怀青同意了。
　　石怀青心里也清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要奔事业就得先把感情上的事情弄明白了，不管是哪路妖精，搁在心里久了，就真搁成了白月光、朱砂痣了，就得近距离接触一下，打破美感，才知道这些美好早晚都会变成白米饭、蚊子血。
　　站在石怀青的角度看，夏天晴不过就是江堰的一时执念，当时两人分开的太快，很多情绪上的事没处理完，留了念想，江堰才会跟她提两个月的要求。
　　只要他去把这念想找补完了，心也就收回来了，花两个月的时间不亏。
　　江堰忽然问：“妈，你当初追老爸，也是这么想明白的？”
　　石怀青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们和你们怎么一样，你爸值得我追。”
　　江堰：“你怎么知道不一样，怎么知道我这个不值得？”
　　石怀青沉默了几秒：“我还以为，你给她投资个公司，就是要了断补偿的意思。”
　　江堰：“我又不是林季阳。”
　　石怀青又是一阵沉默，却也没有提反对意见，她心里清楚，这种事父母越是反对，子女就越要对着干。
　　索性，她也不阻止，就让时间来说话。
　　思及此，石怀青说：“不管怎么说，我就一条，不要让感情耽误公事，你得用能力证明，宇青如果交给你，你能接得住，这是我的底线。做不到，别的都甭谈。”
　　江堰：“知道了。”
　　……
　　夏天晴是被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吵醒的，她睁开眼，迷迷瞪瞪的去够办公桌上的手机，拿起来一看，都两点多了，立刻清醒。
　　刚一坐起身，就看到身上罩着的男士外套。
　　这是江堰的衣服。
　　夏天晴左右看了看，不见江堰人。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拿着他的衣服走出门口，一转身，就看到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半。
　　那里面最大的办公室是给江堰准备的。
　　其实按照公司的股权分配来说，她占得最多，负责公司平日的经营管理决策，最大的办公室理应给她。
　　但她想着，给她用的话，多大都一样，公司是江堰投的大头，最好的地方也应给他。
　　夏天晴推开江堰办公室的门，就见他站在窗前，半个臀部斜坐在办公桌沿。
　　阳光洒进来，落在他的周身。
　　夏天晴迎着光，略过那挺拔却坐没坐相的背影，等到走到跟前才发现，他在玩手游。
　　江堰见她来了，关掉游戏，手臂一揽，说：“睡醒了？”
　　夏天晴扫了他的手机一眼：“我忙了一上午，你倒是清闲。”
　　江堰抬起拇指，拂过她面颊上的一道红痕，是她睡觉姿势不好，压出来的。
　　“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再说，我现在倒是想忙呢，我也得有事忙啊。”
　　夏天晴笑了：“是埋怨我没有给你分配工作？那江总就帮公司筛选一个项目出来吧，我看了好几天项目书了，最后有几个拿不定主意，你给看看。”
　　江堰瞅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的，低头就想亲。
　　夏天晴早有准备，先一步抬手盖住他的嘴。
　　江堰说轻叹：“不是要让李胜轩自己挑么？”
　　夏天晴：“那你也可以给点意见嘛。”
　　听听，连“嘛”都用上了。
　　夏天晴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就在他怀里翻出项目书，然后递给到他面前。
　　“喏，看吧。”
　　江堰任劳任怨的接过来，坐在椅子上开始看。
　　夏天晴很快去给他倒了杯咖啡，折回来时，江堰已经快速刷了一遍。
　　“第一个亮点不够鲜明，就是常规项目，当做开门红太鸡肋。第二个和第三个倒是可以二选一。”
　　夏天晴“嗯”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靠着办公桌的桌沿，目光垂下，落在他脸上，问：“那选哪个呢？”
　　江堰抿了口咖啡，语气很淡：“那就要看李胜轩的选择了，是要求个人突破，还是顾全大局。”
　　夏天晴问：“怎么讲？”
　　江堰指给她看：“这第二个，要创意，做好了能出名，或许还能得奖，当然做坏的可能性也很大，可能会被人骂什么垃圾设计。至于第三个，以这个项目书的描述来看，它的未来前景最好，设计费也会比前两个高，如果是从公司决策的角度考虑，当然是第三。”
　　江堰说的夏天晴也想过，可她比较贪心，第二和第三都看着不错，第一个她又觉得最稳当，最不容易出错。
　　可是反过来再想，再稳当的事情也是“意外”的概率，万一要是撞上了呢？
　　自然，第二和第三也有风险在。
　　她因此纠结了一上午。
　　可眼下，江堰这样一分析，反倒替她做了进一步的决定，把第一个剔除出去。
　　夏天晴说：“那不如，我只把第二和第三拿给李胜轩挑，或者我干脆给他第三个来做？李工的能力我还是知道的，他的大局观很好，做项目没问题，但是创意上就保守了些。”
　　江堰单手撑着头，瞅着她：“不要被我的意见左右，你就把三个都给他看，让他自己选，顺便还能测试一下他的想法。”
　　夏天晴这才明白：“选个项目还要测试，面对你这样的老板，员工都要小心了。”
　　江堰轻笑：“员工反而不会防着我这样的，我又不挂相。”
　　夏天晴眉眼一转：“你的意思是我挂相了？”
　　江堰眼睛弯了弯，把她的手机放在一边，身体带着办公椅往前一滑，就滑到夏天晴跟前，双手环在她臀部后面，挨近了说：“就算挂，也是迷人相。”
　　这话没人不爱听，而且还是出自江堰这样的男人嘴里。
　　夏天晴听了抿了抿嘴唇，要笑不笑的样子，小声问：“你又要干嘛？”
　　江堰眯了眯眼，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头就能亲到她露在裙子外的大腿，手指更在后面偷捏着她的肉。
　　“晴晴，反正下午咱们也没什么事，不如先聊聊咱俩的合同？”
　　夏天晴不自在的挪了下位置，想要离开桌子，但江堰却挡在她身前。
　　她只好说：“你是没事，我可有好多事，要不就你先想。”
　　江堰眉梢扬起，刚要说话。
　　这时，门口就传来“叩叩”两声。
　　夏天晴连忙推开江堰的手，站定后说：“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助理陈钰：“夏总，江总，萧总监来了。”
　　萧绮？
　　夏天晴一怔，忙上前两步：“哦，我知道了，先请萧总监去会议室，我们这就来。”
　　陈钰：“好的，夏总。”
　　陈钰关上门。
　　夏天晴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昨天萧绮好像是说要今天过来的，哎，都怪我，喝多了，没太听清……”
　　江堰却黏在办公椅上，斜睨了她一眼，不搭茬儿。
　　夏天晴走过去拉他：“你还不快点，今天一定要把方案的大框架定下来。”
　　江堰叹了口气，被她拉起身，在走向门口时，身体还往她那边挨，抬手就要楼她的腰，同时说：“那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定合同了。”
　　“可以，可以，你说什么就什么。”夏天晴一边说，一边拉掉他的手。
　　等办公室的门一开，夏天晴率先走出去，走的很快，跟慢条斯理的江堰隔了好几米，走起路来甚至带风，俨然就是一副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女老板做派。
　　江堰在后面“啧”了一声，就瞧着她演。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文案就说了是都市现实题材，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这是成人世界的商场和感情，没有无缘无故纯纯的小美好。
　　其实本文也是加了滤镜的，毕竟江堰辣么帅~
　　另外，看大家一直碎碎念女主和陆明洋的关系什么时候让江堰知道，我原本是觉得无所谓的，都成年人，谁老把这个挂嘴边啊，但是后来一想，江堰和陆明洋毕竟是亲戚，嗯，那就让他自己发现好了，已经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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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Chapter 64
　　Chapter 64
　　萧绮正在会议室里, 打量旁边的建筑模型和挂在墙上的几幅手绘图, 下面落款签字是“江堰”。
　　萧绮看的目不转睛。
　　等到会议室门开了。
　　夏天晴率先进来：“萧总监，抱歉, 让你久等了。”
　　萧绮转身，对着夏天晴轻轻一笑：“是我来早了，有点迫不及待聊设计呢。”
　　随即萧绮就看到了随后进来的江堰。
　　萧绮是做服装设计的, 无论是看男人还是看女人，先看的是身材，然后是脸，再来是气质。
　　身材越是笔挺，越像是衣服架子越好，脸自然也不能有太大出入, 她喜欢冷颜的，禁欲的, 气质最好也是这一款。
　　见到江堰, 萧绮职业病就犯了, 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第一句话就是：“江总有私定的专属品牌么？”
　　江堰没什么表情，听到这话只扬了下眉：“萧总监想做我的生意？”
　　萧绮笑道：“不, 免费赞助，只要以后江总未来一年出去谈事、应酬，时不时穿上我们公司专门为你设计的衣服，我保证一分钱都不要”
　　随即话锋一转，萧绮又对夏天晴笑道：“当然, 夏总的也是免费的，两位的情侣装，由我亲自操刀，如何？”
　　一听到“免费”二字，夏天晴心里一动。
　　其实她昨天在网上搜过萧绮的公司，知道这家服装集团旗下有好几条产品线，从低端到高端，价位从三位数到五位数，划分得很清楚。
　　自从萧绮升职为集团的设计总监，她就只做男女装的高端线，定下集团未来一年的设计基调，但凡有谁想要请萧绮单独设计私定服饰，置装费堪比买珠宝。
　　夏天晴原本就对萧绮这家公司的高端线有些兴趣，想着要置办几套，昨天萧绮见到她还说是VIP价格，今天就变成免费了，她能不高兴么？
　　夏天晴笑着应道：“萧总监这么给面子，看来在这次的别墅设计上，我们要更努力，一定要超出萧总监的预期才行。”
　　助理陈钰把咖啡和茶水端了进来。
　　三人座下开始聊正题。
　　夏天晴努力回想着过去在Live Life开会时，尚欣都是怎么跟甲方爸爸沟通的画面，脑子里其实有点空。
　　前期沟通方案根本用不上结构，她过去都是当摆设，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
　　夏天晴：“萧总监，不知道在这栋私人住宅的改造上，你个人有没有倾向的，喜欢的风格，是希望注重实用性，简约一些，还是喜欢华丽的？”
　　萧绮描述道：“其实我刚才进来，看到Sunlight的装修风格，我也心动了一下，这种工业风我很欣赏，北欧风似乎也不错……不过，就我个人最中意的喜好来说，我更倾向于日式的，实用一些，简约一些，但一定要精致，独具匠心。我只希望这套房子在未来使用它的时候，它能给我惊喜，给我的生活提供便利，最好让人有一种可以在里面住上一个月不出门，也不会枯燥的幸福感。”
　　“当然，房子的安全性也很重要，结构上我也希望房子的使用面积可以发挥到极致，空间要比之前的更大，视野更开阔，要是有空中花园这样的设计就更好了。不过我说的这些，对建筑师是很大的考验。”
　　本以为萧绮和那些门外汉甲方爸爸一样，自己也不知道要什么，会说一些空话大话，等出了方案图再挑三拣四，没想到她的目的十分明确，而且要求很高。
　　像是这样的要求，已经不仅是对建筑外观设计和内部结构的要求，甚至已经深化到室内设计的精巧。
　　夏天晴转而想到日本建筑业常说的一句话，“如果不盖上三次，就无法得到满意的房子”。
　　事实上，无论盖多少次，都是无法满意的。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今天看这个好，明天就看那个好，一旦有钱有房，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在里面注入自己对生活的无限梦想，每完成一件，就会增加一分幸福感，与此同时又会产生新的梦想。
　　萧绮毕竟也是设计出身，哪怕是服装设计也需要对服务的客户喜好和时下流行有一定了解，而且这次还是给她自己设计房子，所以这次来，她也做了充足的准备，简单描述完自己的要求之后，就传给了夏天晴一份文档。
　　文档里不仅有萧绮平日工作的情况介绍，还有她居家生活的描写，包括她的兴趣爱好。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现有那栋需要改造的危房现状图，以及周边景观街道的照片。
　　最后还有一些萧绮现在居所的照片和平面图，她还非常详细的标注了哪片区域她喜欢，哪里她不常去，觉得鸡肋，等等。
　　就萧绮的要求来看，所谓的“危房改造”，其实就是推翻重建了。
　　……
　　等萧绮离开，夏天晴让陈钰把文档打印出来两份。
　　她非常仔细认真的把文档看了一遍，等心里有了大概设想，这才看向从头到尾，都不怎么吭声的江堰。
　　江堰面前的桌上散落着另一份，只被他随意翻了两下，就撩在一边，他又开始玩手机。
　　夏天晴用鞋尖踢了他一下：“你是建筑，就没点想法么？”
　　江堰抬眼，第一句话竟然是：“萧绮用一个‘免费’服装就把你收买了，我还能说什么？”
　　夏天晴一愣，想不到他还在计较这个：“有免费服装有什么不好，他们公司的高端线很贵的，一套要五位数，我是买不起，也舍不得拿公款买。现在人家要免费提供一年，还是比高端线更高的私定，能给公司省不少钱呢。再说了，就算她不提衣服的事，难道这个项目就不做了？”
　　江堰“嗤”了一声：“让我穿着他们公司的衣服到处晃悠，就等于是给他们打广告，是他们赚了。”
　　夏天晴：“怎么，还委屈你了不成？”
　　江堰被她那眼神一勾，不经意的咽了下嗓子，单手撑着头，没正行的笑了：“不过‘情侣装’这三个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要不，让萧绮连睡衣一块儿配上？”
　　夏天晴立刻拿起手里的纸打他：“说正经的！”
　　江堰吊儿郎当的靠着椅背，随即翘起一脚搭在另一腿的膝盖上，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说：“设计这样的私人别墅，无外乎就是两套要求，‘骨架’和‘填充物’。外部倒是好说，你看着附近的景观，再看萧绮原来住的房子外观，显然她对大家都看得见的部分，并不想高调，越简单越好，内容的精彩才是重点。”
　　“当然，这种外观设计最主要的是注重隐私，白日看着温馨，晚上还要注重照明和安全防护。至于内容么，其实她的要求在我看来已经过分了，这有一部分是室内设计师的工作，而且她连室内的具体设计方向都提供了，就是想让咱们多做一道。要不是这样，也不会上来就提议免费设计服装，既赚了一笔你我的宣传费，还给她自己省了一笔室内设计费。以她对品质的要求来看，光是室内部分就得几十万成本砸进去。”
　　萧绮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夏天晴又何尝看不出来，大家都不傻。
　　可是这个项目既然接了，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再说，过去遇到再刁钻的甲方爸爸，他们做建筑、结构的，不也得照办吗？
　　夏天晴说：“她的要求是超出标准，可是我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她——不好意思，萧总监，你的要求超标了，这是室内设计的活儿，不关我们的事，等我们出了图，你尽管拿去施工，完事了你再去找人做室内设计。”
　　隔了一秒，夏天晴观察着江堰的脸色，又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室内的细节框架咱们能做的就做一点，这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想再过分的要求，她也不会提了，难道像是挂一幅画，加几个灯、几件家具这样的事儿还会劳烦咱们么？”
　　江堰没什么表情的耷着眼，不说话。
　　夏天晴见状，又朝他靠了靠，搭着他的手臂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高迪的建筑么？你看，高迪做的可不只是外观设计和内部结构，他是最出色的建筑大师、结构鬼才，他设计房子的室内设计也是出类拔萃的。”
　　“你还记得么，咱们去过他做的巴特罗之家、米拉之家、奎尔宫，还有他的处女作卡萨森斯。当时你很喜欢卡萨森斯的吊窗的，夏季坐在里面的木条长椅上十分凉爽，微风徐徐，窗台上还有个小型喷水池，听着水声，喝着茶，特别谢意。”
　　“米拉之家里你最喜欢的是单人椅，椅背是桃心形状，座椅是圆形的，实木表面打磨的非常光滑。天台的雕塑模型和楼梯也很有特色啊，你还拉着我在上面逛了好久，当时因为人多，想要完全把雕塑拍下来，而不被其他人挡住，就要站在太阳下等很久……”
　　夏天晴一个一个的细数，她描述的这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她还提到了奎尔宫里面的复古室内装修，仿佛走进了欧式古堡，一个人住会有些阴暗，却十分符合当时跟高迪定制这套房子的富豪身份。
　　到了巴特罗之家，高迪又发挥了童心，每一笔都像是在童话世界里游走。
　　夏天晴如数家珍，直到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停下来喝了口水。
　　再一抬眼，对上江堰深邃的目光。
　　江堰抬手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他的神色柔和不少，嗓音低低：“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夏天晴脸上微热，却没躲开他的手：“我也以为我忘了，结果一件件的又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不仅对建筑外观有要求，对内容更是有想法，光是让你做外观设计，千篇一律的做样板间，太屈才了。其实只有这种细节化的创意，才更能激发你的灵感，你做起来也有劲儿啊。”
　　好听的话都让她说了。
　　江堰低叹一声，道：“真想不到，你会为了几件衣服，用我的喜好来说服我。”
　　夏天晴说：“我还不是从你最擅长的角度考虑么？她给咱们提供服装，让咱们打广告，那她的别墅，咱们也可以当做广告啊。萧绮应该认识不少富豪，等她的房子做出来，她的朋友一看，纷纷动心，指不定就送生意来了……”
　　江堰揶揄：“嗯，大排长龙的送过来，都说指定要我来，然后你就准备累死我。”
　　夏天晴一时有些想笑：“哪能累死你，我也舍不得啊。”
　　听听……
　　江堰的唇角浮现出小钩子：“你倒是轻巧，嘴皮子动动，说两句话哄我，就让我多做这一道。”
　　夏天晴一顿，听出来他话里的保留，问：“难道你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堰淡淡道：“这项目既然是林季阳弄来的，那么多出来的难题，他连滚带爬的也得解决了。他倒清闲，撂下一个烂摊子，让咱又搭人，又搭额外的精力，最后他还落个人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夏天晴转念一想，也是，江堰让林季阳介绍个建筑事务所的项目，他却弄来一个连室内设计都承包的，他们还一分不赚，白做人情，换作哪个建筑师能愿意啊？
　　室内设计的部分，建筑师也不是不能做，有能力有本事的建筑师，建筑、结构、室内一把抓。他们的事务所将来或许也会开辟这样的业务，但现在才刚开始，一切都不宜着急。
　　江堰瞅着她，又道：“你再想想看，她做的要求，是对建筑设计的最大化，建筑师是可以做室内，但最后衬托下来，反而显得你这个结构不重要了。最后房子盖完了，萧绮的朋友都去参观，不懂行的只会惊叹室内设计如何独具匠心，根本看不出来结构的门道。要是这帮人奔着室内设计找过来，那咱们的本职工作就被忽视了，反而还会让人以为咱们就是搞室内装修的，再来一大车狗屁要求，难道还要照单全收么？”
　　夏天晴仔细一想，这倒是一个隐患，她不是机器猫，总不能什么都答应。
　　现在是有江堰，她还可以说服他做这些，将来换别的建筑，她还能提出这种要求么？
　　最主要的是，还会本末倒置。
　　夏天晴半晌不语，一下子陷入两难，她既不能回绝萧绮，又不能照单全收，这要她怎么取舍？
　　隔了一会儿，夏天晴抬起眼皮，又看了江堰一眼，见他就是喝茶，把问题撂下就没事人儿似的。
　　她心思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既然如此，就要从根上解决问题了。”
　　江堰“哦”了一声，看过来：“说说看。”
　　夏天晴：“活儿是林季阳找来的，难题是他送的，那么他是不是有责任解决呢？你也说了，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想，他交友那么广阔，自己又是做甲方的，那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室内设计出身的……前女友吧？”
　　也亏夏天晴想得到这一层，江堰一听就笑了。
　　别说，还真有。
　　江堰说：“室内设计、施工、建材，他可占了个全乎，要是把这些‘前女友’集合起来，自己就能组一个产业链。”
　　夏天晴愣了。
　　还真有啊？
　　不过，也不奇怪……
　　江堰说：“行吧，这事我去找他算账，让他介绍个人给你。那边的设计费，让林季阳自己掏，谁让他揽这种破活给咱们。”
　　夏天晴心里一松，说：“嗯，还是多亏了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就要被冲昏头了。我太着急做好开门红，反而没有去想其他的方案。”
　　她是当局者迷，又是第一次接触商场，自然比不了萧绮的“狡猾”，但这次的事，她也暗暗学了起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谈判，也不至于再犯糊涂。
　　而在这个项目上，他们要突出的还是Sunlight本身的业务。
　　江堰笑了下：“我也不光是为了提醒你，也是想给我自己省点事儿。”
　　夏天晴转而又想到更深层的东西，跟着说：“虽然最费事儿的部分，是丢给林季阳来背，不过咱们也不算亏待他。他介绍一个室内设计过来，多半也是他投资的公司吧，这次的合作一旦成了，也算是帮他多开拓一条业务线，将来也可以长期合作啊。再有类似的项目，我还会介绍给他的人，这也算是做了顺水人情，两边都回馈了他的投资。”
　　夏天晴一经点拨就开窍，江堰单手撑着头，一边听着她分析，一边笑着。
　　直到夏天晴话落，他才挨近了，低声说：“你说的头头是道，就是有句话，不是很准确。”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问：“哪句？”
　　江堰：“你前头说，细节化创意更激发我的灵感，我做起来有劲儿，其实你知道的，我不仅做这个有劲儿，做别的也有劲儿。”
　　夏天晴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将他推开：“你真讨厌！”
　　这声“你真讨厌”却令某人十分受用。
　　江堰一阵低笑。
　　夏天晴绷起脸，听着那笑声，只觉得耳朵阵阵发痒。
　　她很快站起身，把那些纸塞到他怀里，说：“室内的事是不归你管了，但外部的还是你的活，你现在就开始吧，晚上下班了我要检查作业的，要是你拖延……”
　　江堰扬起眉梢，抬眼略过她的身材，最终落在她脸上：“就怎样？”
　　夏天晴“哼哼”两声，眯着眼，发号施令道：“那今晚就不谈合同了，反正我又不着急。”
　　江堰一顿，刚要说话，夏天晴就转身走向门口，趾高气昂。
　　……
　　下午四点多，李胜轩终于忙完了初步的交接工作，上来十七楼和夏天晴打招呼。
　　夏天晴见他风风火火的模样，似乎要来Sunlight大干一场，心里也是跟着高兴。
　　也好，Sunlight未来的建筑部要是能让李胜轩看着，她也放心，李胜轩绝对是管理人才，起码以前那些建筑在他手下，工作上都服服帖帖，最多也就是私下议论他的小话。
　　不过说小话这种事，夏天晴看得比谁都淡，大概是被说的多了，练出来了。
　　再说，哪有不说领导小话的下属呢？
　　当领导的坐的高，赚得多，被人说几句也是正常的。
　　夏天晴让李胜轩先不要着急过来坐班，就踏踏实实的把Live Life的交接工作做完，别留尾巴，毕竟两家楼上楼下，以后还要见面，指不定还会合作，可别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交接之后，再放他几天假，下个礼拜再过来报道就好。
　　其实严格来讲，像是李胜轩这样的管理层交接，一个礼拜恐怕是不够的，正规手续都是一个月。
　　不过他们的工作性质不比在国企设计院，私企事务所都是跟时间赛跑，来得快去的也快，办手续办关系也没那么繁琐复杂。
　　而且在事务所做建筑，时间弹性本来就大，没有打卡要求，只要按时做完活就好。
　　眼下Sunlight的建筑部还没成立起来，人手不足，李胜轩过来坐班也没意义，就算他拿着活在家办公，夏天晴也没多大意见。
　　夏天晴本想今天就把她挑出来的三个项目拿给李胜轩看，让他现在就着手考虑选哪个，李胜轩自己也提议了。
　　但话到嘴边时，她心里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只和李胜轩说：“我还没想清楚，需要再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办你的事吧，咱们随时联系。”
　　不管怎么说，李胜轩现在还没完全离职呢，只要离职手续没办完，就还有变动的可能，所以她还是得留一手，不能把自己公司准备接的项目拿给一个非本公司的建筑看。
　　但夏天晴不知道的是，李胜轩这么急于过来，除了看重酬劳、花红，以及江堰背后的人脉背景，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那天夏天晴被尚欣清算，三堂会审，李胜轩可是全程看到尾。
　　他心里发寒，知道尚欣是杀鸡儆猴，做给孙构看的，她是为了自保，所以连夏天晴这么得力的干将，都说牺牲就牺牲了。
　　那么要是换作是他，或是其他任何人呢？
　　再说，现在尚欣忌惮孙构，公司业务也开始保守，不敢有大动作，他要是再不抓住现在的机会跳槽，占住Sunlight“开国元老”的位置，将来再来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
　　等李胜轩离开，夏天晴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尚欣。
　　尚欣曾经两次对她说过：“天晴，你在这方面是有潜力的。”
　　一次是因为齐健，一次是因为“立阳”的丁荃来找麻烦。
　　尚欣指的“潜力”，指的她对人，对事情的处理。
　　那时候，夏天晴并不太意识得到这件事，她身在局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明白尚欣的意思了。
　　夏天晴自问，这几天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破格”，无论是对萧绮、李胜轩、林季阳、邵圳城等人的种种应对，哪怕是江堰，她的态度都和先前不一样了。
　　她在一点一点的褪去过去那张皮，她被那皮囊束缚了太久，绷着太久，压抑太久，一直到现在，才有一点破茧而出的感觉。
　　以前的她，对“外面”的一切只是想象，如今真的走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
　　“外面”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很难。
　　但这里的空气实在清新，她闻到了，就不想再回去窝在那个小世界里。
　　她必须得走出来，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然后，她会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花点篇幅说事业线。
　　另外关于留言区提到的感情和利益的问题：
　　女主是被投资的，金钱上和男主本就不平等，可这是没办法的事，背景人脉她都没有。所以她渴望成功，证明自己，用更多的效益回馈。
　　只有她在经济和利益上真的站稳了，商场思维独立，才有底气并驾齐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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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ter 65
　　Chapter 65
　　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傍晚六点, 夏天晴把手里的事处理完，伸了个懒腰, 这才起身去江堰的办公室找人。
　　本以为某人肯定又在打手游, 谁想到进去一看, 他倒是专注认真的坐在桌前, 手里的画笔正在纸上勾勒线条。
　　夕阳从窗户透进来，橘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背上。
　　夏天晴站在门口欣赏了片刻，拿出手机对着这一幕抓拍了两张，随即就要离开。
　　她想干脆去买个晚饭回来, 他们就在这里吃了, 谁知她刚动一下, 江堰那边就落笔了。
　　他看到她，说：“我完事了。”
　　夏天晴一顿，推门进来, 倒有些迫不及待：“给我看看。”
　　江堰直起身子，就站在余晖下淡淡笑着, 等她走近了，才看清那张一直背光的脸，明暗交汇，越发显得五官深邃。
　　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
　　夏天晴看他的眼神，这一刻也变得与往日不同。
　　她来到桌前拿起画纸, 刚看第一眼，便吸引进去。
　　江堰许是真的累了，就靠着桌沿, 看着夕阳，喝着咖啡，缓缓地舒了口气。
　　初稿概念图他可是一气呵成的。
　　这套方案很有生活气息，房子一共两层，因占地面积大，又是萧绮一人使用，设置两层足以。
　　一楼的上层是露天阳台，上面架着玻璃屋顶。
　　车库一般都是放在外面靠近街道的位置，这样方便出行，但因为要考虑整体美观，且萧绮说自己很少开车，一般都是让司机接送，所以车库就设置在后面，单独开辟一条路出来。
　　靠近街道的地方做成了隐私性极好的前庭花园，花园可以将房子和外部隔离开，房子不易被人窥探。
　　房子内部，一楼是属于半开放空间，设置了起居室、餐厅、厨房、玄关、客房，还多出了一个房间，随意萧绮使用，既可以做游戏室也可以当健身房。
　　二楼是绝对私人空间，所以萧绮的个人工作间和书房一起放在上面，包括她的卧室和联通桑拿房的浴室，以及瑜伽室。
　　一楼上面虽然设置了露台，却用玻璃将它和二楼的空间隔开，二楼有单独开辟的阳台，但玻璃露台却只将入口开放给一楼的起居室，这样就等于扩展了起居室的空间。
　　而且这套方案图十分遵循日照的走向，因为斜面屋顶和玻璃房的设置，无论春夏秋冬，阳光都可以被引进屋内。
　　自然，这只是初步方案，还要等萧绮看过，确定拍板之后才会细化和删减，至于结构那是下一步的事。
　　只是见夏天晴看的如此认真，江堰便问：“你也给点意见，别光点头。”
　　夏天晴想了一下，说：“这块地的地基比街道高了一米多，而且是逐渐走高，所以庭院放在北侧还是南侧，效果也会不一样。我看萧绮发来的文档，她似乎也没有要国亲睦邻的意思，所以注重隐私，减少和邻居们互动的庭院空间，倒是不错。她很注重隐私，又希望房子足够人性化，讨巧，所以设计上就要让人无论是从外面还是内部都看不出结构构造，这需要花掉一部分成本。”
　　“她说要日式的住宅，但我想，这房子到底是用砖土结构还是木质和钢结构，这件事还得和她沟通，我个人是觉得砖土结构保险，也可以做到日式，如果一定要木质结构，那就单独开辟一块区域做中庭。地基上我也会加强级别，保证这个房子的长久耐用。”
　　“嗯，那就这样吧。”江堰轻描淡写的应了，随即开始收拾桌面。
　　夏天晴一怔，说：“你都记住了？那我说的对不对啊？”
　　江堰瞥了她一眼：“对，我也都记住了。”
　　夏天晴不解：“那你怎么是这种表情。”
　　江堰将图纸放进纸筒里，淡淡道：“你创意想法这么多，全都给萧绮了，将来等做自己的房子的时候，用什么？”
　　夏天晴愣住了。
　　做自己的房子？
　　这件事她不是没想过，但是光有想法还不够，还得有钱，有使用权的土地，她一个小老百姓哪有资本和关系拿到这些呢？
　　就算有钱，最多也是买商品房，了不起从楼房买到成品别墅。
　　江堰见她想的入神，便开始循序渐进的诱导：“将来要是我给自己设计房子，你也来给我做结构，多提点宝贵意见？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先留着？”
　　夏天晴一顿，看着他说：“好啊。”
　　她答应的痛快，江堰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问他“你的房子里可有我的地方”吗？
　　江堰正准备再说什么。
　　夏天晴这时却感叹道：“‘自己的房子’对我来说也就是想想了。我现在这套房子，都是我爸妈掏钱买的，我以后赚钱了，还得还他们。”
　　看来她是没那个心思了。
　　江堰叹了一声，抬手按着自己的肩膀，顺着她问：“你爸妈让你还钱了？”
　　夏天晴见了，便拉着他走到沙发那里，说：“来，我给你按两下。”
　　江堰就背对着她坐，随即听到她说：“他们没让我还，但我还是想证明自己，如果真能赚到第一桶金，就把钱给他们。他们赚钱也不容易，现在广告公司多，竞争激烈，他们年纪大了，还是要到处跑业务，稍微懈怠一点都不敢，就怕客户被抢走。我也不想在金钱上给他们添负担。”
　　因为父母做的广告公司，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中小企业的规模，中间历经了许多次资金断链的问题，每一次渡过难关都像是扒了一层皮。
　　夏天晴看在眼里，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任何公司，既然有崛起的一天，就有陨落的时刻，何况是一家小私企，在风雨中更是摇摇欲坠，风险系数极大。
　　将来等她站稳了，接替父母当支柱，那么家里的广告公司就算走下坡路了，甚至关门了也不怕。
　　夏天晴跟着又说：“当然，Sunlight是你出的大头投资，我肯定努力做好，给你十倍、百倍的回报，满足投资人‘以小博大’的心愿。”
　　江堰听了半晌没说话，半合着眼，随着她按捏的力道，眉头时不时皱一下。
　　夏天晴见状，侧头一看，同时将手肘搁在他脖颈和肩膀相连的地方，往下用力压，跟着问：“你怎么不说话？”
　　江堰“嘶”了一声。
　　夏天晴又松开力道。
　　谁知江堰说：“再来两下，又疼又爽。”
　　夏天晴抿着斜了他一眼，又给他来了两下。
　　江堰痛并快乐的享受了一会儿，等那酸爽劲儿过了，他才说：“早知道你是拼命三郎，我就不提投资的事了。”
　　这下反倒是夏天晴沉默了。
　　她拼命有什么不对，这时候不拼，难道等二十年后一把老骨头再去跟人干架吗？
　　二十几岁的时候懵懂无知，横冲直撞，有冲劲儿也没定力和脑子，反倒是三十岁到四十岁，所有都走向成熟了，她的专业基础也打磨好了，正是一鼓作气盖高楼的时候。
　　江堰抬手，抓着她的，打断了按摩，转过身时说：“你说要为父母，要为我这个投资人，就没想过为自己做点什么？”
　　夏天晴对上他那双深邃眼睛，安静两秒才说：“有的，我想要成就感，满足感和荣誉感，我比较贪心。也许等我完成了刚才说的事，这三样我也就拿到了。”
　　江堰笑了一下，很淡：“听上去很吸引人，不过还差一样。”
　　夏天晴：“是什么？”
　　江堰：“幸福感。”
　　夏天晴安静了好一会儿，江堰就一直瞅着她，见她眼神不定，神色一时动容，一时又淡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堰心里没了底。
　　他索性问：“在想什么？”
　　夏天晴眨了下眼，老实说：“幸福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争取，我过去三十年，也很少遇到它。有时候觉得，它大概只是某种臆想。人是不会满足的，得到了一点小幸福，就会想到更多，没有填满的时候。”
　　江堰一顿，他并不清楚夏天晴自小成长起来的经历，偶尔听她描述，仿佛是很正常的三口之家，但她父母很忙，一家人聚少离多。
　　他想，或许正是因为分别占据了大部分时间，才令她没有安全感。
　　江堰说：“你知道的，我是单亲家庭成长的，幸福感我也很少遇到，二十七年里占据生活大部分的就是努力上进，争强好胜，为了赢要不择手段。当然，违法乱纪的事除外。不过我也想过，就算再往前冲又如何，这份荣誉无人分享也是枯燥。”
　　想到自己的家庭，又想到江堰的，夏天晴觉得，还是他比较惨，她得到的算多了。
　　她展开双臂，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就像是安慰一个得不到爱的小朋友。
　　江堰感受到这份拥抱背后的意味，一时觉得啼笑皆非。
　　他需要的是这种安慰么？
　　“晴晴。”
　　“嗯？”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就没有一刻觉得幸福么？”
　　“自然是有的。”
　　江堰笑：“说来听听？”
　　“就两年前吧，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觉得很幸福。”
　　“……”
　　温馨的对话转瞬即逝。
　　夏天晴收回手臂，平静的看着江堰。
　　江堰脸上却是掠过一丝怔忪。
　　他问：“只是两年前？”
　　夏天晴垂下眼睛，说：“嗯，那时候真的觉得，生活最好的状态也不外如是，在异国他乡，有一个彼此懂得的异性，生活和专业都有默契，互相也迁就。”
　　江堰越听心里越咯噔，不好的预感涌上眉梢。
　　直到夏天晴抬起眼，又道：“其实那时候我有点两难，没有想好是回国后继续延续关系，还是回国前就结束，毕竟咱们一开始就约定了，只是露水而已。而且我也知道，那段时间我太放肆太叛逆了，我做了许多连青春期那会儿都不敢做的事。要不要继续下去，我当时也在犹豫。结果在那个时候，反而是你比较冷静的先抽离，是你提醒我说，是时候告一段落了，咱们都要准备迎接下一个人生阶段。”
　　江堰：“……”
　　一阵沉默。
　　江堰半晌才挤出一个字：“我……”
　　夏天晴却说：“我后来想想，你当时说的也对，要不是你悬崖勒马，我恐怕还沉浸其中，玩物丧志。我后来回到历城，努力工作，力争上游，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每天都在进步，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所以你当时的及时抽身是对的，要不然我恐怕还在发飘。”
　　听她这样描述，江堰心里咯噔、咯噔的。
　　“……晴晴，我当时也是犯糊涂了。”
　　江堰只能这样说，有很多解释无法三言两语就说清。
　　他来历城两个多月，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聊到这个深度，以前也不是没机会，但他总觉得时候还没到，不能轻易去碰，毕竟是他心里虚。
　　但也因为聊到这里，江堰才忽然意识到，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女人的心境和整个生活态度都改变。
　　或许她依然在等一份真感情，等一个有缘人，可是原本的那扇门已经关了，眼下只留了一扇小窗。
　　这个房子里，已经被成就感、满足感和荣誉感这三者划分完了领地，余下那扇小窗和那一点点空隙才是给幸福感的。
　　“你糊涂，我可不糊涂。”夏天晴笑了一下，随即抬手拍拍江堰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说：“行了，都过去了。”
　　江堰心里却跟着一凉，拉住她说：“什么‘过去了’，我还在呢。”
　　夏天晴说：“我是说，两年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不计较的。”
　　但她越是这样说，江堰越不踏实。
　　他皱起眉头，低声道：“我倒希望你跟我计较。”
　　夏天晴诧异了：“哪有人希望被人计较的，我宽容点不好么？”
　　江堰只想说，不好。
　　但这话到底还是哽在喉咙里。
　　他想，也许还是他逼得太紧了，非要在这个时候要一个肯定的，他希望得到的答案，太过一厢情愿。
　　这事，还是得慢慢来。
　　江堰瞅着她，隔了几秒才叹道：“是我计较了，走吧，先回家。”
　　夏天晴：“嗯。”
　　……
　　两人回到家，夏天晴叫超市送了两大袋子蔬菜和肉，就进厨房开始琢磨晚上的菜单。
　　江堰就窝在工作间里自闭。
　　他先给林季阳发了微信，让林季阳安排一个室内设计“前女友”过来，把烂摊子接了。
　　林季阳就和往常一样，嘴上鬼喊鬼叫了，但身体还是照办了。
　　说完正事，林季阳又开始插科打诨。
　　江堰兴致却不高，连敷眼都懒得，半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你对女人了解有多少？”
　　林季阳反问：“这是脑筋急转弯么？”
　　然后又说：“大概是历城第一吧。”
　　要说吹牛逼，他大概是第一。
　　江堰说：“那我问你，如果一个女人跟你说，以前跟你的事她不计较了，这话你给分析分析。”
　　林季阳不用问，就知道江堰说的是夏天晴。
　　原本他也不太清楚这两人之前的事，江堰突然挖陆明洋墙脚时，他还觉得奇怪，以为他就是突然看上了夏天晴。
　　林季阳还记得，两年前有那么几个月，江堰就跟人间蒸发似的，跟谁都不主动联系，没人知道他干嘛去了，就中间蹦出来两次，一次是告诉他，他挺好，人在国外，一次是告诉他，他要回国了。
　　还是最近江堰断断续续的提起夏天晴的事，林季阳才知道，原来那时候他俩就好过，只是不知道为啥分了。
　　林季阳说：“那就要看是真不计较，还是假不计较了。要是假的，就是口头上故意说给你听的，心里其实很在意，那只要给她解开心结就好了。可要是真的嘛……那就有点喜忧参半喽。”
　　江堰瞅着“喜忧参半”四个字眼皮子直跳，真想冲过去揍林季阳一顿。
　　江堰：“继续。”
　　林季阳：“哦，喜的是，如果这个女人是嫂子那么豁达的性格，还有一门心思要在事业上闯出天地的目标，你重新耕耘播种栽苗，也知道怎么投其所好。她缺什么，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时间长了，自然记得你的好。要是她的时间和空间都被你霸占了，就会多想到你。”
　　这话不假。
　　江堰这次回来也一直是这么操作的，无论如何先把人占上。
　　他转而又问：“忧的呢？”
　　林季阳：“忧的就是，恐怕你再怎么努力，你们之间的感情都要和其它外物挂钩了。她要是真的不计较过去的事，也就说明她把那段放下了，如今找到了更重要的目标，远远重要过你。你要超过她现在的目标，再度成为第一，的确比较有挑战性。哎，我跟你说，这女人一旦切换成事业脑，哪怕是金主爸爸也得排第二位。你瞧瞧尚欣，再看看萧绮，哎呦呵……跟前夫撕逼撕的那叫一个狠啊，我光是听都觉得肝儿颤！嫂子一旦往那个发展，真够你喝一壶的。”
　　江堰越听越郁闷，又不能否认林季阳的话。
　　这些原本只是他的担忧，他总有一点侥幸心理，觉得是他分析错了，想多了，这才找林季阳，想听点让人高兴的。
　　结果，林季阳每一句都是对他担忧的肯定，每一句都踩在痛点上……
　　林季阳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依我看，嫂子现在还是小树苗，还是有机会掰过来的，你除了满足她事业上的需求，时不时的也得给她制造点困难和障碍，让她多一点和你培养默契的机会，知道你的好。”
　　江堰没应，就撑着头看着林季阳出馊主意。
　　直到林季阳问：“不过话说回来，你俩两年前到底怎么分的，是你出轨被抓了？”
　　江堰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
　　林季阳鬼叫道：“靠，老子那是出轨吗，老子就是放飞的小火车，人间到处都是我疾驰的轨道！”
　　随即又问：“那是因为啥？”
　　江堰：“算是我提的分手。”
　　林季阳：“？？？”
　　江堰：“不过我们是有言在先，就以回国前为期，也没打算延续到国内。后来我们快回国了，我就主动提了这事，我们把日后回国再遇到该怎么办的细节聊了一下，算是和平分手。她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半晌，林季阳说：“你完了。”
　　江堰：“？？？”
　　林季阳：“表面越冷静，心里越不能冷静，八成这两年一直在背后骂你呢，你看嫂子后来找的谁，陆明洋啊，他和你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陆明洋眼里就只有利益，嫂子却看上他，还一心奔起事业。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一朝被蛇咬，陆明洋趁虚而入，她现在的审美已经是那一挂的了！”
　　江堰脸色直接沉了：“你闭嘴。”
　　结果，林季阳还是补了一句：“嘿，你现在倒是想通了，回来找嫂子复合，可人家嫂子也想通了啊。你回来了，你俩继续好，你要是不回来呢，人家日子照样过，兴许都跟姓陆的领证了呢……哎呦呦！”
　　江堰手一抖，差点把他拉黑。
　　作者有话要说：　　集中回答几个问题：
　　前面埋了许久的伏笔，提过几次两人分手的事。
　　夏天晴不提，是因为她过来了，想通了。人一旦通达，也就不会计较过去，计较的都是没放下的。她现在觉得感情是生活调剂品，事业好，感情就是锦上添花，这一点也是受到父母，陆，室友的影响，大家没有一个是爱情先行的。
　　至于江弟弟，他当时主动提，是因为要回国处理一些事，这个后面要讲，所以他当时要做一个取舍。正如前面章节所说，他现在要回来确定感情。但当时分的太干脆太快，两年也没联系，他心里虚，知道得先把人占上，再说其他。
　　因为两年前蜕变，夏天晴处理感情额外理智，处理事业会有点感性，后者会有一个转变过程，毕竟什么都是第一次上手，没有人几天就学会的。
　　两年前两人想的是进修和感情，在异国短期内没有事业和经济烦恼，像是学生时代，花家里的钱，念好书，多余精力拿来谈恋爱。我个人不认为这是“纯粹”，最多只是纯。
　　粹是精粹，需要提炼。事业和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经过摔打和千锤百炼，才能出精华。抛开事业和经济的爱，不是建立在完整独立人格上的，经不住考验，易碎。
　　想象一下，给两个成年人一笔巨款，不用上班，就拿去你侬我侬，他们也能像学生时代一样谈的美好。然后把这些钱拿走，让他们去上班，但要求他们保持原来的美好？？那种无忧无虑享受当下的心境是珍贵的，但也是有条件的。那份心境失去了，谈什么都没有滋味。
　　如果能享受当下，任何时候都能找到纯粹。虽然每个人都会经历迷失，但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能在心里找回一方净土。包括晴晴和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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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 66
　　Chapter 66
　　夏天晴做好晚饭, 就去工作间找江堰。
　　因还是夏季，她做完饭有点出汗, 让江堰把菜和饭端上桌，她要先回自己那边换身衣服洗个澡。
　　夏天晴回去时，已经是七点多，丰晓晖和萧雨晨都在家。
　　夏天晴洗完澡出来，吹干了头发, 和丰晓晖、萧雨晨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几分钟电视, 等到广告时间，就跟两人交代了。
　　“那个, 我今晚可能不回来睡了，要是我十点还没回来, 你们就别留门了。”
　　毕竟这里是三个女人住, 平时晚上休息前，会把防盗门里面的锁锁上。
　　丰晓晖和萧雨晨一愣, 对视一眼，随即一起明白过来。
　　一个问：“你们打算嗯嗯嗯了？”
　　另一个说：“正好明天是周末，多甜蜜一会儿啊。”
　　夏天晴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事儿也抻不住了，她空窗两年也是时候满足一下个人需求，再说明天是周末，他们不用上班，她就可以睡个懒觉，等到中午再去陆明洋那里取东西。
　　夏天晴和两人交代完, 抬脚就去了对门。
　　她没拿自己的洗漱用品，就拿着手机和家门钥匙，还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反正要是江堰没这个意思，她十点前再回来就是了。
　　……
　　夏天晴一进门，见桌上的饭菜都用盘子盖着，江堰还没吃，就问：“你怎么不吃？”
　　江堰从沙发上起身，说：“这不是等你么？”
　　两人在桌前坐下，一顿饭交谈的也不多，都已经饥肠辘辘，很快就把桌上的饭菜扫空，最后就电饭煲里还剩下一点米饭。
　　饭后，夏天晴去煮咖啡，江堰就在水池前洗碗。
　　等碗筷洗干净沥水，咖啡也已经倒出来，温度刚好入口。
　　夏天晴忽然问：“不是要聊合同么？”
　　江堰一顿，随即“哦”了一声，转身进工作间拿出笔记本电脑，几张纸和笔。
　　两人就坐在餐桌前，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候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心里揣着各自的想法，站在自己的立场，一条一条的跟对方商量。
　　夏天晴拿起纸笔，说：“还是老规矩，各写各的，然后对一下？”
　　江堰：“嗯。”
　　接下来数分钟，屋子里安静的不像话。
　　江堰在笔记本上打字，夏天晴在手写，谁也不打搅谁，只是期间偶尔停下时，会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过了一会儿，夏天晴放下笔，江堰也从笔记本前抬头。
　　两人目光交汇，一个神情复杂，一个意味不明。
　　这一次，江堰先开的口：“你先说。”
　　夏天晴想了一下：“我要说的这条，我没写在合同里，只是先和你打个招呼。我爸妈偶尔会来历城出差，他们会问我的感情生活。我和陆明洋分手以及开公司的事已经和他们提过了，等他们过来时会问详细的，到时候你陪我见见他们？”
　　江堰一怔，没想到是这件事。
　　他嘴唇动了动，笑道：“好，我陪你去。”
　　夏天晴心里却在犯嘀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江堰会不会误会她是在耍心眼，想搬出父母给他施压？
　　于是转而道：“只是见个面聊一聊，你不要有压力，他们也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的。”
　　江堰停顿了两秒，眼色沉静如水：“我没有误会，也不会有压力。”
　　那就好。
　　夏天晴垂下眼，继续说：“我的第一条是，以后在办公室不要太过亲密。毕竟咱们是去上班的，我不想给属下留这种印象。”
　　“我没问题。”江堰笑了笑，随即反问：“可是晴晴，我如果私下能满足，还会带去办公室么？”
　　夏天晴心跳加快了一拍，小声说：“那前提自然是满足的。”
　　随即她就在第一条后面画了一个勾。
　　夏天晴：“该你了。”
　　江堰淡淡道：“我这条也不为难你，一周三次，你过来住，就是培养感情，重新习惯彼此的生活。过来谈公事也好，不说话也好，都随你。当然，就算在这之前咱们有事情发生分歧，哪怕是吵架了，这个约定也不要变，床头吵架床尾和，越是争执的厉害越不能让它过夜，不然很容易就让战争升级，变成冷战可就不好了，你说呢。”
　　夏天晴想了一下，也有道理。
　　他们以后要谈公事的机会有的是，如果因为发生过争执，心里生了嫌隙，或者是上一件事的情绪还没平复，又把情绪带入到下一个事情里，倒是会影响判断。
　　夏天晴点头：“好，我没问题，时间上待定？”
　　江堰：“这个随意。”
　　安静了几秒，江堰说：“至于第二条，我想先和你聊一个人。”
　　夏天晴问：“谁？”
　　江堰：“陆明洋。”
　　夏天晴愣住了，她很诧异，想不到江堰会在他们的感情合同里提到第三个人，在她看来，陆明洋的分量远不如江堰重要，可江堰似乎很在意。
　　江堰淡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我想先听你说说，他在你心里的定位。”
　　夏天晴直接表态：“陆明洋是我的高中、大学同学，出社会之后最好的朋友、伙伴，他帮了我很多。我不可能因为和你复合，就和这个朋友断交。”
　　江堰慢悠悠问：“难不成你打算以后时不时跟他叙个旧？”
　　夏天晴说：“我们一般有事说事，没事也不会约着见面，大家都忙。只不过要是他将来介绍项目给公司，我也不会往外推。我只希望你能信任我，我和他分了，就是分了，我们做回朋友，就不会掺杂其它的。”
　　江堰半晌没言语，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我就问了一句，你就解释这么多，是舍不得保持距离么？”
　　怎么就听出来“舍不得了”？
　　这人怎么回事。
　　夏天晴一顿，只好说：“大家都在历城，还是同行，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作为朋友，陆明洋的确无可挑剔，有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有的人拜高踩低，但是陆明洋对我一直一如既往，帮助我许多。”
　　江堰不动声色，仿佛在思考。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是这样的朋友都一刀两断了，也就不是人了。
　　就看她是不是见色忘友，有异性没人性。
　　夏天晴似乎觉得还不够说服力，又补充道：“就好像你在公司的事情上教了我很多门道一样，你们都是我的良师益友。”
　　江堰敲桌子的手指，一下子停了。
　　夏天晴也沉默了。
　　良师益友？
　　都是？
　　都？
　　呵呵。
　　江堰抬起眼，眼神又黑又沉，那笑容瞅着人发毛。
　　可他说话时却语气温和：“如果只是合作上来往，自然免不了的。我没意见。”
　　他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敲下一句——交往期间，和前任只保持合作来往，避免私下密切接触。
　　敲键盘时，手指略微用力。
　　刚打完这行字，就听夏天晴问：“你在历城有前任么？”
　　江堰抬眼：“自然没有。”
　　夏天晴：“哦。”
　　江堰往她的纸上扫了两眼，语气也变了：“这条是对应咱们双方的，它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成问题。”
　　夏天晴点头：“好，继续第三条。”
　　江堰眼神看向她：“以后有些酒局，我希望你能不去就不去，因为你预先不知道会有什么套。正经谈判，男客户是不会约女人喝酒的。所以这种场合，必须要我在。”
　　“再者，像是上次和萧绮那样的局，也不能总顺着客户，那会让人以为你好控制。一旦这种事传出去，比如传到丁荃那里，还会在之前的风波上多编排你一条，说你就是喜欢鲜肉，上次只是跟她面前装。原本是她理亏，这下反倒成你的不是了。”
　　夏天晴顿时有些怔忪。
　　她倒不是怕丁荃说三道四，只是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对她对公司都会有影响，要是被有心合作的正经客户听到了，反倒看轻了她，进而看轻了公司的实力。
　　见夏天晴脸色有异，江堰又开始往回找补：“不过说穿了也没什么，丁荃那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眼力分辨的，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没有眼力且与之同流合污的，这种人也不需要来往，你就当丁荃是个过滤网好了。”
　　夏天晴点头：“其实那些闲言碎语，我听了不少，这几年也习惯了。我既管不住别人的嘴，又挡了别人的路，能做的就是平常心，随他们去说，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
　　话锋一转，又道：“那以后的酒局，你不在场我一律不去，如果是牌局的话，我还不太会，你还得多教我。”
　　江堰这才笑了：“嗯，也写上了，以后每周补课三次。”
　　夏天晴继续：“我这里最后一条，就是分手后……嗯，我能保证的是，就算到了那一步，我也会做到一个合伙人应该做的事，尽心尽力做好公司，不会因为分手了就令你我的利益受到损害。所以我也希望，在占股和投资上，你也能相信我。”
　　夏天晴说这话时透着无比的真诚，这大约是她心里真正担忧的，毕竟尚欣和孙构的事就摆在眼前。
　　江堰的笑容却又一次消失了，神情一时高深莫测。
　　其实光是看合同的纸面，他心里就有数了，他的每一条都是奔着夏天晴这个人去的，奔着他们的关系。
　　而夏天晴的每一条都是为了公事和分手后做铺垫，她已经把结局预设好了。
　　但这事他只能看破不说破，现在的情况既是他造成的后果，他心里再不高兴，也得担着，忍着。
　　江堰说：“好，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算再拉来投资，不管是谁的，都不会稀释你的股权。你永远是Sunlight的老板。”
　　夏天晴心里一松，说：“我也会向你证明，你的投资是值得的。”
　　江堰没应。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几条无伤大雅的。
　　等到江堰把两张纸上的内容合并到一起，打印出来，两人分别签了字，夏天晴这才想起来漏掉了一事。
　　夏天晴：“对了，我之前不是让了你两条么，你不打算用了？”
　　江堰睐了她一眼：“暂时还没想到，我要先保留。”
　　夏天晴立刻说：“那范围可得先说清楚，不能什么事都答应你。”
　　瞧瞧，前几天让条款的时候还伏低做小，这会儿就说不能什么都答应了。
　　江堰：“我可以保证，不影响公司利益，不违背道德，不违法乱纪，不丧尽天良，这样总可以吧？”
　　夏天晴一愣：“倒也没这么严重，我知道你不会的。”
　　江堰把两张合同放在一边，转而拉着夏天晴在沙发上坐下，嗓音渐低：“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太过羞耻的事。你知道的，我不好那一口。”
　　夏天晴反应过来，斜了他一眼。
　　气氛一下子就拐到不可描述的地方去。
　　江堰的手圈紧了些，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还透着一点诱哄：“晴晴。”
　　夏天晴心尖儿一跳，下意识拨了下头发：“干嘛。”
　　江堰一手握住她的，在她手心轻揉着，那触电的感觉很快就顺着手掌和指尖，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江堰的吻落在她耳垂上：“两年前我先提了分手，你那时怪我么？”
　　夏天晴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看他。
　　他那双桃花眼幽深且隐含着淡淡的火光，看紧了她，就不松开了。
　　夏天晴垂下眼睛，轻声说：“说不上来怪，但有点失落就是了。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江堰的嘴唇动了动：“那次是我不对。”
　　夏天晴却说：“这事本来也没有对错。后来我也是想通了，都是成年人，既然约定了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这次复合，既然有了上次的铺垫，我相信我会做得更好。就算分了，只要有公司在，有咱们的默契在，我会做好这个合伙人的。”
　　这话是夏天晴的真实想法，也是她用来安抚江堰的说辞，让他别有负担和压力，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会公私分明。
　　江堰却眼神幽幽的，隔了几秒，缓缓笑问：“看来你都想清楚了。”
　　“嗯。”夏天晴瞧着他，“我既拿得起放得下，又不会以感情做要挟，公私分明，享受当下，这样不好么？”
　　江堰没有回答，只问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夏天晴：“什么？”
　　江堰：“要是现在有另外一个男人出现，长得和我一样帅，给你投资，看中你的能力，又想和你发展感情，你会顺了他么？”
　　夏天晴一顿：“哪有这么巧的事呀？”
　　江堰抬起一手，顺着她耳边的发，转而又揉了揉她的耳垂，轻描淡写的拆穿她：“你犹豫了。”
　　夏天晴的耳朵快要烧起来了：“我只是想，哪有那么多和你同样的人呢。再说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了。我当时就告诉你，如果那个投资人是你，我大概不会反抗的。江堰就是江堰啊，是唯一的，无法取代。你看，刚好你现在出现了，刚好你了解我，帮助我，当我的指路明档，刚好我喜欢你……”
　　江堰又笑了一下，半晌没言语。
　　虽然知道她是急于表态，这话馋了水分，但这事，到底还是不能逼急了。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一时都没有再打破沉默。
　　直到江堰搂住她腰背的手缓缓下滑。
　　夏天晴蓦地一震，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他呼吸的频率，浑身触电一样的麻，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明白他的意思。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当他的嘴唇又一次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咬着，她的腿就开始发软了。
　　江堰低声问：“晴晴，咱们要故地重游了，第一次你想在哪里，沙发，床，厨房，桌子，我的工作台，地点你选，我都尊重你。”
　　江堰一脸的道貌岸然。
　　夏天晴身上的温度渐渐烧开，胸口起伏着贴到他怀里，声音轻的快听不见了：“去……房里。”
　　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腾空了。
　　他们进了房。
　　虽然开着空调，空气却仿佛卷着热浪，一阵阵袭来。
　　夏天晴兴奋地蜷着脚趾，绷着身体，半闭着眼睛，又想看，又不敢看，又想表现，又忘了如何表现。
　　阔别两年，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了，那熟悉的气息和身体的纠缠，仿佛只会出现在梦里。
　　江堰的吻，一如既往的霸道，有侵略性，不容她多想。
　　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她像是一团棉花被摆来摆去，任人拿捏，只觉得快要被那热浪吞没。
　　露出来的皮肤接触到冷气，细微的发颤。
　　压上来的重量，却又十分烫人，一时冷一时热，分外折磨。
　　她的声音被他的吻堵在喉咙里，只能上下吞咽着。
　　熟悉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闭着眼轻哼出声，脚背绷直了。
　　江堰的热吻一路滑向颈子，哑声笑道：“这么快，真没用。”
　　夏天晴羞的闭上眼，只能紧紧搂着他。
　　她知道，他还得好久。
　　第二次，她魂不附体，动弹不得，沉了一滩烂泥。
　　江堰轻拍着她，连呼吸分外撩人：“晴晴，放松。”
　　她呜咽出声，被那海浪淹没。
　　到了第三次，她昏过去。
　　江堰却还没放过她，时不时在耳边低语，说着她不好意思回应的话。
　　她只是搂紧了江堰，闭着眼睛，像是被海浪来回折腾翻滚的一条鱼，浮浮沉沉，要死不活。
　　这种事，哪怕是两年前最如胶似漆的时候，她都没有他放得开。
　　每一次他都需要花废一番功夫，诱哄她打开自己，他对此一向很有耐心。
　　如今也是一样。
　　进出时，他低声问她的感受，问的很详细，每一步都非要她回答才肯罢休。
　　可她回答了，他又会变本加厉。
　　到了后来，江堰终于消停，发烫的四肢仍是纠缠住她，细细吻着她的身体。
　　夏夜深深，一室旖旎。
　　她只觉得，自己接连死了好几次，终于呼吸到一口人间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朋友看上章存稿，看完很生气，说要虐一下弟弟。我看喜欢弟弟的比较多，就预警一下。
　　看来大家都没事嘛，那后面的剧情我就放心啦哇哈哈！
　　关于本章，就一个字：嘘！
　　么么哒红包继续~
　　……


第67章 Chapter 67
　　Chapter 67
　　江堰的卧室用的是双层窗帘, 加厚款，避光性非常强，一旦拉上，根本分不清是白天、黑夜。
　　欲望得到满足，江堰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他翻了个身, 眼睛还没扒开, 手就摸向旁边柔软温热的身体。
　　他把人搂进怀里，细细的蹭了蹭, 虽然还是一副困顿状, 大脑却渐渐苏醒，开始回味。
　　男欢女爱这种事, 一个人有一套习惯，包括习惯的动作、姿势，下意识做出的表现等等。
　　江堰对夏天晴的那套习惯是很熟悉的, 虽然分开两年，但期间也没少重温，梦里出现过，早上靠双手解决时也想起过，经过反复温习，已经深深刻在脑海中。
　　昨晚故地重游，江堰发现，夏天晴那套习惯还是没变，原汁原味的。
　　啧……
　　这就不合理了。
　　难道说，这两年间, 她没有累计和学习新的东西，融入到习惯里？
　　似乎哪里怪怪的。
　　人的感觉很微妙，也很奇特，有些东西意会了，不需言传。
　　夏天晴明显是生疏了，而且有些地方也……
　　江堰缓慢地睁开眼，又想了想昨晚的战况。
　　他是个男人，有些感觉到了那一步就额外有体会。
　　女人是不是经验丰富，男人最清楚。
　　这两年，姓陆的在干嘛呢？
　　难道真是个工作狂，或者和他一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忙起来就没了心思？
　　这似乎也不合理。
　　要是夏天晴在他身边，成天看着，没心思也能挤出点心思。
　　……奇怪了。
　　江堰一边想着心里的小九九，一边蹭着怀中人，细腻的触感，勾得他有点晃神。
　　半晌，夏天晴动了，她被他吵醒了。
　　她“嗯”了两声，躲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随即将一条手臂伸出薄被，下意识去摸放在枕边的手机。
　　屏幕亮了，夏天晴眯着眼看了下时间，也看到了上面好几条微信。
　　江堰知道她醒了，手臂圈得更紧，细吻着她的头发和脖颈，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晴晴，昨晚好不好？”
　　夏天晴背脊上泛起战栗，连手臂也起了鸡皮疙瘩，她没搭理江堰，就缩着脖子快速敲了几个字。
　　江堰半晌听不到回应，便撑起上半身，探头看她干嘛。
　　一看之下，脸色沉了。
　　陆明洋：“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在我家。”
　　夏天晴：“不用了，我拿完东西就走，不耽误你休息。”
　　陆明洋：“那好，我先把你的东西装好。那就暂定，一点见吧。”
　　夏天晴：“嗯，一点见。”
　　夏天晴顺手还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江堰眉头打了死结，伸手按掉她的屏幕，转而就把手机顺到床下。
　　他卧室里铺着地毯，就听一声闷响，手机着陆了。
　　夏天晴一怔，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还是刚苏醒的状态，有些哑，有些软。
　　没了手机的光亮晃人，室内陷入混沌。
　　黑暗中，江堰的声音透着不悦：“你还在我的床上，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跟我道早安，而是给别的男人回微信。”
　　竟然还有心情发付费小表情。
　　夏天晴轻声说：“都约好了中午去拿东西的，我得和他定时间。”
　　江堰把脸埋在她肩膀上：“现在才十点，还有很久呢。”
　　夏天晴躲着他：“可我累了，你松开点。”
　　江堰：“晴晴，我这两年可想你了。”
　　夏天晴一顿，感受到某人身体的变化，问：“你用哪里想，心里还是那里？”
　　江堰低笑：“都想，还有这里。”
　　说话间，他轻吻着她的唇。
　　夏天晴别过头：“你不是想我，你是想欺负我。”
　　江堰的吻顺势落在脖子上：“嗯，我就想欺负你。”
　　纠缠间，夏天晴呼吸逐渐不稳，可她的理智已经回来了，不管江堰如何难缠，愣是被她的七手八脚挣脱开。
　　夏天晴狼狈的下了床。
　　江堰半个身子横在床边，瞅着眼前白花花的肉轻叹一声，透着无限惋惜：“哎，算了，就放你一马。”
　　夏天晴没理他，直接进了浴室，还把门锁上了。
　　等夏天晴冲完澡，江堰在外面敲了几下，说：“晴晴，我想嘘嘘。”
　　夏天晴说：“你等会儿，我马上好！”
　　夏天晴用江堰的浴袍把自己裹严实了，这才开门。
　　江堰就依靠在门框边，眼皮慵懒的抬起，见到活色生香的出水芙蓉，便没正行的笑了：“好香啊。”
　　等江堰开始解决内需，夏天晴立刻出去了，飞快地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头发还湿润着。
　　她跟江堰要了吹风机，拿起自己的手机，又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露出任何痕迹，这才匆匆回到自己家。
　　周六上午，丰晓晖和萧雨晨都不在。
　　萧雨晨去商场血拼了，丰晓晖被叫回到律所加班。
　　夏天晴看到微信上的留言，松了口气，这倒是免去了回来撞到两人的尴尬，肯定要被揶揄几句。
　　夏天晴回到卧室把自己拾掇利索，找出T恤衫和牛仔裙换上，敷了面膜，又仔仔细细的用美容仪器去脸上的水肿。
　　最后上了一层淡妆。
　　等她走出卧室，都十一点多了。
　　夏天晴简单吃了两块面包，喝了咖啡，这时江堰的微信就追过来了。
　　“中午吃什么呀？”
　　夏天晴：“来不及做好的了，要不煮面，卧两个鸡蛋？”
　　江堰：“好，那我来做，好了叫你。”
　　夏天晴“嗯”了一声，随手发了个表情给他。
　　江堰回了两个。
　　过了半个小时，江堰喊夏天晴吃饭。
　　夏天晴干脆拿好需要出门的所有东西，还多拿了几个帆布袋，换好球鞋就去了对门。
　　刚一进屋，就闻到西红柿鸡蛋汤面的香气。
　　夏天晴换好拖鞋，洗手时说：“好久没吃你煮的意大利面了。”
　　江堰将汤面盛出来，问：“想吃了？”
　　夏天晴：“嗯。”
　　江堰：“那过两天给你做。”
　　江堰拿手的菜不多，这算其中之一。
　　两人简单吃完面，江堰去洗碗。
　　夏天晴拐进了江堰的衣帽间，把衣柜里的穿衣镜拉出来，反复对着照自己。
　　江堰擦完手进来一看，见夏天晴一脸的心虚，还在镜子前小心整理细节，一丝不苟的，好像要把便装整理成套装的架势。
　　江堰看出她是在遮掩什么，斜倚着墙不正经的笑了。
　　夏天晴横过来一眼，问：“怎么样，我没有露出破绽吧？”
　　江堰问：“你是指，昨晚干坏事的破绽，怕被外面的人瞧出来？”
　　夏天晴又是一个眼刀，干脆不问了。
　　江堰却慢悠悠说：“这事你问我不客观，不管你穿什么，我都知道衣服下面是什么，在我眼里，你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一旦发生关系，就很难正视彼此，脑子里一定会补上对方另一面。
　　夏天晴拍拍发热的脸，越过他往门口走，同时催促道：“时间快到了，走吧。”
　　江堰低叹一声：“我换身衣服啊。”
　　不到五分钟，他就换好了，还找出和夏天晴同色系的T恤衫，浅色的牛仔半截裤，脚踩着球鞋，把这一身皮打扮的清新脱俗。
　　夏天晴乍一见到江堰这身打扮，愣了。
　　江堰笑着上前：“是不是帅的想扑倒我？”
　　夏天晴说：“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你就经常这样穿。”
　　那个城市充满了异域情调，很适合度假，一年四季都是阳光，蔚蓝的天，风格多变的城市建筑，还有地中海和白色的帆船。
　　人生活在那里，真的很无忧无虑，难怪西班牙人那么热情奔放且懒惰，要是不尽情地享乐，好像就会辜负了那样的美景。
　　江堰拉着夏天晴出门，边走边说：“等有机会，再去一次巴塞罗那？”
　　夏天晴笑了一下，却没接话。
　　……
　　周末街上不算太堵车，不到半小时，江堰的车就开到了陆明洋住所的地库停车场。
　　江堰说要和夏天晴一块上去。
　　夏天晴觉得不合适，跟他保证就五分钟，最多十分钟。
　　江堰就懒散的待在车里，开始掐时间。
　　夏天晴坐电梯上楼，按响了陆明洋家的门铃。
　　门里很快传来声音：“来了。”
　　陆明洋似乎正在忙，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
　　夏天晴问：“你还没吃饭？”
　　陆明洋说：“起得晚了，你先进来，我关个火。”
　　夏天晴进屋换鞋，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沙发上两个已经收拾好的帆布包，是她一开始把东西带来时用的口袋。
　　陆明洋回来时，她问：“这是我的东西？”
　　陆明洋说：“嗯，都收拾好了，你要不要看看还漏了什么？”
　　夏天晴说：“不用了，如果有漏掉的你就处理吧，反正都是旧物。”
　　夏天晴边说边要拿起东西准备走，这时，陆明洋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应了一声，随手就帮夏天晴把东西拿起来。
　　夏天晴来到门口，换鞋的工夫，就听陆明洋说：“好，没问题，晚上我去接你……嗯。”
　　夏天晴多瞧了他两眼，换好鞋，就和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来到电梯间，陆明洋也讲完电话。
　　夏天晴正想把包接过来：“给我吧，楼下有车在等我。”
　　陆明洋说：“有点重，我送你下去。”
　　夏天晴也没推他，转而问：“刚才的电话是……新女朋友？”
　　其实陆明洋主动提起让她拿走放在这里做戏的东西，她心里就有数了，恐怕这次的女朋友是比以前都认真的，否则也不需要清场。
　　陆明洋说：“嗯，其实你的东西放在这边，也不占地方。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这里还是要提前做好善后工作。”
　　夏天晴恍然：“那她之前过来的时候，不会误会了吧？”
　　陆明洋：“没有，我和她说了，是你还来不及拿走的，你的公司刚起步，正是最忙的时候。”
　　等两人走进电梯，夏天晴又问：“打算定下来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陆明洋一向醉心事业，之前还提到开放式婚姻，突然一下子这么重视新女朋友，转变也快了点。
　　而且听他这话茬儿，对方应该是不接受开放式婚姻的，否则他也不会让她把东西拿走。
　　既摆出这样的姿态，就应该是认真了？
　　陆明洋想了下，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还不至于儿女情长，不过有些事，还是要未雨绸缪准备起来。”
　　一听这话，夏天晴又觉得，他似乎一点也没变，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不知道和现在这任的关系是个什么阶段。
　　夏天晴也不好多问，便说：“这种事，你一向主意正。现在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也是时候考虑感情的事，有好消息通知我。”
　　陆明洋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你呢？”
　　夏天晴：“我？”
　　陆明洋笑道：“我知道你努力奔事业，但另一半的事，遇到有缘人还是要珍惜，别因为事业耽误了自己。”
　　夏天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说话真的很像是家长。”
　　陆明洋笑意渐浓：“毕竟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的事我也会跟着操心，要是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我帮你介绍？”
　　夏天晴忙说：“不用了，你放过我吧，其实……我有人了。”
　　“哦？”陆明洋眉梢轻扬，侧头看向她时，眼里除了有些意外，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认识么？”
　　夏天晴点头：“你认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电梯，来到车库。
　　江堰的车停的很近，没几步就到了，但车里却不见人，附近也没有。
　　夏天晴张望了一下，就听陆明洋问：“这辆车就是他的？”
　　夏天晴转过头来，“嗯”了一声，却见陆明洋已经皱起眉，神色古怪，还拿着包绕到车的后面，盯着那个车牌。
　　夏天晴问：“怎么了？”
　　陆明洋抬起眼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在说，“是的，有问题”。
　　然后，他问：“车是江堰的？”
　　夏天晴倒是诧异了：“你见过他的车？”
　　陆明洋不答，只反问：“你和江堰在一起？”
　　不是林季阳？
　　等等。
　　似乎哪里不对。
　　又似乎哪里对上了。
　　陆明洋皱着眉，飞快的把此前的事串到一起。
　　这才忽然明白，林季阳照顾夏天晴，不是因为他商人本色，而是冲着他的发小江堰。
　　夏天晴说：“是啊，是江堰，其实我和他……”
　　陆明洋将她打断：“他才来历城两个多月，你这样草率决定，会不会太快了？”
　　夏天晴一怔，很想告诉他，她不是草率，也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定终身，就只是在一个对的时间，遇到了这个对的人，开始一段对的感情，这件事和时间长短无关。
　　可却不知道该怎么三言两语说清楚，便问：“那你和你的新女朋友呢，认识多久了，会不会太快了？”
　　陆明洋一顿，说：“我和她另当别论。”
　　夏天晴觉得好笑：“你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怎么知道我和江堰不是？”
　　陆明洋抿着嘴唇，似是比刚才语气急了些：“因为我知道他是什么为人。”
　　夏天晴：“？？？”
　　……
　　另一边，江堰已经乘坐另一部电梯上了楼。
　　他大概还记得陆明洋家的门牌号。
　　按响门铃，他的脚在地上打着拍子。
　　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江堰等了会儿，猜想两人兴许已经下去了，便又坐电梯下楼。
　　等回到楼下地库，江堰脚下一转，眉眼略抬，刚好就看到站在他车前的夏天晴和陆明洋。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神情严肃，似乎还有口角。
　　江堰不动声色的走近。
　　这边，陆明洋正说道：“因为我知道他是什么为人。”
　　江堰步子顿住，就挑着眉瞅着两人。
　　他们还没有发现他。
　　夏天晴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道：“你的意思是，他人品有问题，所以我和他的事，也有问题。你会不会太武断了？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知道？”
　　陆明洋眉头拧起，老实交代：“江堰来历城两个月，但我很早就认识他，先前是我没有告诉你，我和他一直有些过节。他接近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夏天晴诧异极了。
　　她反应了一下陆明洋的话，随即问：“你是说，你们有过节？”
　　陆明洋：“是。”
　　夏天晴：“什么过节？你该不是觉得他接近我，是因为要针对你吧？”
　　陆明洋：“咱们之前在交往。”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忽然笑了。
　　陆明洋：“你笑什么？”
　　夏天晴：“其实有个事，我也没有和你坦白，是我的错。其实我和江堰也不是这两个月才认识的，是两年前，在巴塞罗那。很抱歉，你以前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当时没说实话。”
　　陆明洋沉默了，他面上一阵恍然。
　　夏天晴没等他反应，就要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帆布包，同时说：“好了，这个问题不要纠结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东西给我吧，我想他快回来了。”
　　夏天晴拿起帆布包，陆明洋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说：“天晴，你听我说，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
　　纠缠间，车子突然亮了。
　　站在车尾的两人都是一怔。
　　江堰走上前，不动声色的拿走夏天晴手上的包，转头对上适时松开手的陆明洋。
　　“我倒是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过节。或者，是你觉得有。”
　　陆明洋的手垂到身侧，微微吸了口气，下颌绷紧说：“你、我心知肚明。”
　　江堰轻笑一声：“我是好人坏人，都是我和晴晴两个人的事。关你屁事？”
　　陆明洋：“……”
　　夏天晴见状，就算之前还怀疑，现在也基本确定了，看来这两人是恩怨已深。
　　她立刻拉住江堰的手臂，对陆明洋说：“那个，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陆明洋垂下眼，他的理智还在，只得把心里那口气咽了，也没有多说，就和夏天晴点了下头，随即扫过江堰，这才转身走了。
　　江堰冷漠的收回视线，将东西放进后备箱，看向夏天晴，神色也比刚才松动了些。
　　“回家吧？”
　　夏天晴：“嗯。”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嘘，这章嘘嘘～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68章 Chapter 68
　　Chapter 68
　　夏天晴和江堰驱车回家，她一直没有问江堰, 他和陆明洋到底有什么过节。
　　毕竟这话是陆明洋提起的, 她突然问江堰也不合适, 以江堰的性格就只会说，“哪来的过节，大概是某些人心眼小吧”。
　　只是陆明洋说他和江堰早就认识, 这一点夏天晴倒是有点意外。
　　但转念再一想, 似乎在陆明洋带“开阳小区”的项目去Live Life时，他和江堰的第一次开会就是火星四射的, 那时候她还猜过这两人是不是打过交道。
　　至于具体的……哎，还是再找个机会问陆明洋吧。
　　江堰帮夏天晴把东西拎进屋时, 丰晓晖和萧雨晨这时还没回来。
　　进了卧室，夏天晴就说：“我要收拾一下东西, 待会儿再去找你。”
　　江堰没什么表情的斜了她一眼，品出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自己找点节目，她要忙了。
　　他一屁股坐在夏天晴的床沿，挺拔的身躯就势歪到, 单手撑着头，便斜倚着在柔软的床普里瞅着她。
　　夏天晴弯腰打开地上的帆布包, 刚好屁股翘起来。
　　江堰就含笑的看着。
　　等夏天晴抱着一堆衣服扔到床上，这才发现上面多了一个活物。
　　“你没出去啊？”她愣了。
　　江堰捡起一件搭在他身上的夏天轻薄上衣，展开一看，说：“这不是在巴塞罗那买的么？”
　　夏天晴扫了一眼, 说：“是啊。”
　　她随手将它扔到一边，又捡起另一件看了看，停顿两秒，扔到另外一边，捡起第三件时，扔的地方又不一样。
　　看来她是要分成三类。
　　江堰的桃花眼跟随着她的动作飘来飘去，一会儿就觉得眼晕了，拿走她手上的这件，问：“这三堆要怎么处理？”
　　夏天晴指着第一堆，说：“这些我以后不会再穿了，处理掉。”
　　江堰一怔，眉头皱着扫过去。
　　他倒是觉得比她现在的素雅风格顺眼一些。
　　夏天晴指着第二堆，说：“这些还可以穿，一会儿拿去洗。”
　　江堰看过去，撇了下唇。
　　其实这堆才应该扔掉
　　夏天晴又指向第三堆，嘴唇动了动，就两个字：“鸡肋。”
　　江堰：“……”
　　沉默了几秒，江堰瞅着她的眼神越发微妙。
　　夏天晴和他对视了一眼，瞧出来了：“你这什么眼神？”
　　江堰慢条斯理的问：“你是不是还得挑几件放到我那里？不然你就穿着居家服来回跑么，总得有个换洗的。”
　　夏天晴“哦”了一声，想想也是。
　　然后她就一副思考状的将目光落在第二堆上。
　　江堰只一眼就知道她想干嘛，手臂一拦，把第一堆搓到自己怀里：“既然是去我那里，那就应该我来挑。”
　　夏天晴诧异的看他：“可这些我不想要了。”
　　江堰：“浪费。你不要，我想要。”
　　话落，他的眼尾又落向第三堆，很快从里面捡出几件，笑道：“这几件鸡肋，我觉得也不错。”
　　夏天晴：“……”
　　他选的都是布料轻薄，要不就是露肩的，要不就是露一点背的，基本上都是很适合在巴塞罗那那样艳阳高照，蓝天白云的度假胜地穿的。
　　夏天晴白了他一眼，知道他一个直男，心里在想什么。
　　她是从现在的工作性质，身份，和适合历城的日常穿搭来考虑，他却是从他自己的审美角度。
　　她就是他眼里的一块肉，好不容易叼到，自然要考虑清楚该怎么烹饪，最好是水煮、油炸、清蒸、爆炒都来一遍，他满脑子八成都是这些。
　　夏天晴也不跟江堰争辩，只把江堰选定的装进一个袋子里，递给他说：“那你拿过去洗了吧。”
　　江堰接过袋子，却放在一边，笑道：“还不忙。”
　　夏天晴以为他就是犯懒推脱，到最后估计还是自己来，懒得搭理他，又开始收拾后面的。
　　收拾完衣服，就轮到日用品，日用品放在第二个帆布包里，上面压着一些秋冬装。
　　夏天晴把秋冬装原封不动的拿出来，先找个袋子装好，等到天凉了再拿出来挑拣。
　　她把袋子里的日用品翻了一遍，有几个新的刚开封，她还有印象，拿出来放好，余下的都是用的差不多的，或是已经过期的，她直接整个拿起来倒进纸篓。
　　江堰看着她这一套动作，挑了挑眉，问：“怎么都扔了？”
　　夏天晴说：“差不多都过期了。”
　　“哦。”江堰的眼睛又在她掏空的帆布包上扫了一圈，一脸的若有所思，隔了几秒才淡淡问：“姓陆的是个变态么？”
　　“啊？”夏天晴惊讶的转身。
　　江堰认真道：“你的贴身物品呢，一件都没带回来，他还留着做纪念？”
　　夏天晴一愣，坐下来说：“哦，那些……他那里我没放。”
　　“没放？”江堰拉了她一把。
　　夏天晴正打算歇口气，就被江堰拽进怀里，滚作一团。
　　江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透着困惑：“那你要是在那边留宿，贴身衣物不换么？”
　　夏天晴累得慌，也懒得理他无厘头的问题：“你怎么管这么多啊？”
　　还有浴巾、牙膏、牙刷、梳子、润唇膏那些，他可是一样都没见着。
　　夏天晴的日常习惯，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即便就是出去旅行两、三天，她的贴身物品都会带的很全。
　　除了刚才那些，她还要戴眼罩、保湿口罩，这些是要在飞机上用的，她的鼻子容易干，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光。
　　她还会带一个小薄毯，喝水的保温杯，洗澡用的拖鞋，指甲刀，吹风机，以及洗脸时用的发卡。
　　结果他找了一圈，她最在意的这些，一个都没见着。
　　别的女人他不知道，但要是夏天晴，她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就会把这些东西写在单子上，一样样核对，哪怕少一样，她都会不自在，到了酒店就赶紧去买。
　　反倒是外面穿的衣服，能少带就少带。
　　她对这些内用的东西一向细致，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刚才江堰也想过，她会这些必用的东西随身装在包里，去陆明洋那里一次就装一次，并不会留在那边。
　　但这种设想有点不合理，既然她都大包小包的装了一年四季的衣服，护肤品从头到脚用的都带齐了，还有那么多过期的没有立刻处理掉，没道理那些必用的不放一套啊。
　　眼下这么一看，这些搬来搬去的衣服用品，反倒像是摆设。
　　江堰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一手的拇指滑向她的衣领，轻轻在肩颈上按压。
　　他的指腹厚实，有一点茧子，按压穴位时额外有力。
　　夏天晴就那样躺着，闭着眼享受起来。
　　过了片刻，江堰的嗓音低低的响在头上：“你现在就嫌我管的多了？”
　　夏天晴当做没听到。
　　江堰的声音又挨近了些，更低了些：“晴晴，昨晚我就想问你了。”
　　夏天晴都有点困了：“嗯？”
　　江堰：“你多久没做了？”
　　两秒的沉默，夏天晴睁开眼，诧异的转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堰淡淡笑着。
　　夏天晴错开眼神，很是不自在：“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才刚复合，你就开始查我了？”
　　她的语气有点虚，可有些事她就是不想告诉他，凭什么让他得意啊。
　　江堰轻按着她的穴位，嘴里开始不说人话了：“这怎么是查，只是关心你的身体。就我个人感觉，除了有些疏于练习之外，有些地方也……”
　　夏天晴浑身都绷紧了，不淡定的问：“也什么？”
　　江堰低声逗她：“太紧了。”
　　夏天晴一下子坐起身，头发蓬乱，双颊绯红，羞的接不上话。
　　江堰瞅着她，又慢悠悠补了一句：“按理说，你也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纪……”
　　这话还没说完，夏天晴就拿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打。
　　“你闭嘴！”
　　江堰乐不可支的接过来扔到一边，就势压住她，嘴巴逮着哪里落在哪里，连牙都跟着上了。
　　夏天晴没几下就喘，浑身软的一塌糊涂。
　　江堰吻着她的唇，手指也很灵活。
　　不会儿，外面传来动静，大门开了又关，有人回来了。
　　夏天晴“嗯”了一声，要推开江堰。
　　江堰哪里会让人打搅他的兴致。
　　片刻后，夏天晴的房门被人敲响。
　　她一机灵，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就听萧雨晨问：“天晴，在吗？”
　　夏天晴连忙清了清嗓子，应道：“哎！”
　　这声叫的某人额外兴奋。
　　萧雨晨：“我买了水果，一会儿出来吃呀！”
　　这下夏天晴彻底清醒了，噼里啪啦的打在江堰身上：“你别闹了，一会儿让她们看到你在，多不好啊！”
　　江堰舔了舔唇角：“有什么不好的？”
　　夏天晴拉着衣服往床边挪，声音发软：“我们说好了的，不能带男人回来，这里就是单身女人的公寓。”
　　“单身女人”刺激了某人，江堰眼皮子一跳，讽刺道：“呦，那怎么昨晚钻我屋里了？”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进浴室梳头，出来时说：“总之，以后要那个，还是在你那边，我这里不行。”
　　江堰轻叹的将脸埋在床铺里，轻嗅着那块肉残留的香气。
　　夏天晴梳好头，等脸上的红也退的差不多了，这才走上前，一把拍在大尾巴狼的屁股上，“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江堰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抬起脸。
　　夏天晴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说：“起来帮忙，我要收拾点东西放你那边。”
　　江堰坐起身，夏天晴就开始指示他，一会儿让他打开抽屉，找出两身居家服，一会儿又让他去浴室里翻找新的牙刷、牙膏。
　　过了十分钟，收拾的差不多了。
　　夏天晴对着手机上的清单，一个一个核对，就只差最后一样，贴身衣物。
　　她放下手机说：“行了，都齐了。”
　　江堰扫了一眼装满的包，又看她：“不对吧，小内内不带了？你打算光着？”
　　夏天晴尴尬的瞪了他一眼：“那个我自己找。”
　　江堰没正行的笑了：“晴晴，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他嘴上调侃着，行动上也没客气，屁股一抬，就来到一个柜子面前，下面有几个抽屉，他刚才打开过两个，就只有一个没开过。
　　“是不是在这里？我帮你选。”
　　夏天晴惊呼一声，立刻扑上去阻止。
　　可江堰已经把抽屉拉开了。
　　空气瞬间凝结。
　　抽提前挺拔的背影僵了两秒，好看的桃花眼不可思议的瞪着露出来的东西。
　　那一套玩意儿就在内衣裤上旁边放着，在一排淡雅的不同色系的蕾丝衬托下，它们几个显得额外扎眼。
　　夏天晴脸上已经烧开了，她一把合上抽屉，却不敢看江堰，通红的脸低低垂着。
　　半晌，僵住的某人终于解冻，他眨了眨眼，看向夏天晴，随即倾身，难掩惊讶的问：“你的？”
　　夏天晴闭上眼，想原地消失。
　　江堰嗓音低柔：“什么时候买的？”
　　夏天晴一震，说：“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她们送的。”
　　这个她们，指的就是丰晓晖和萧雨晨。
　　“哦。”这一个字抑扬顿挫的吐出来，拐了好几道弯儿，江堰似笑非笑道：“可惜我孤陋寡闻，不知道怎么用，不过既然是你的宝贝，要不要拿几个装到包里，我帮你一起研究？”
　　夏天晴快要炸开了：“不用，不用，我也不会用，都是新的，没用过，我就是放在那儿……”
　　江堰却握住她的手，顺势搂住她的腰，说：“不会不要紧，凡事都有第一次。”
　　结果，夏天晴到底还是没拦住江堰。
　　江堰非常自觉的替她选了小内内和几件玩意儿，微笑着一件件装进包里，末了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夏天晴连上都快滴出血了，就强撑着站在那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那是新的，没用过，她一点都不好奇，也不需要，所以才随便找个地方放了。
　　等到拿过去了，她也不会用，要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再找机会拿回来。
　　等到江堰一手拿着包，一手拉着她走出卧室门，萧雨晨在电视机前吃水果。
　　见到两人出来，萧雨晨当场愣住。
　　“呃，江先生……”
　　江堰从善如流的笑道：“我来帮晴晴收拾点行李，打搅了。”
　　“不，不打搅。”萧雨晨忙说。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帅哥，笑起来又迷人，萧雨晨哪会介意，只是她看看江堰，又看看不自在的夏天晴，就算她没有在谈恋爱，也能猜出来两人在房间里那么久在干嘛，绝对不只是收拾行李而已。
　　萧雨晨朝夏天晴使了个眼色，夏天晴接收到了，立刻推着江堰出门。
　　折回来时，她坐到萧雨晨旁边，解释说：“雨晨，不是我要带他回来，就是我去陆明洋那里取东西，他送我去的，然后东西有点沉，他帮我拿的。”
　　萧雨晨一边吃一边应：“嗯嗯，我都知道，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
　　夏天晴解释完，就去找江堰。
　　一进门，就见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研究那几个玩意儿。
　　夏天晴一激灵，立刻冲上去拿走。
　　江堰非常无辜的抬眼，微笑说：“开了开关，怎么没动静呢？”
　　夏天晴根本没放电池。
　　“我怎么知道，坏了吧。”
　　江堰有点惋惜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坚持，就瞅着夏天晴做贼心虚的拿着包进屋，一会儿又抱着一叠衣服出来，问他洗衣机在哪里。
　　江堰便开始给她介绍这个屋子里各个角落，还顺手帮她把衣服洗了。
　　夏天晴就趁着有时间，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些蔬菜和肉，准备晚上做顿好吃的。
　　可这顿晚饭却折腾到很晚才吃上，最后还是草草了之。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周六，这是上班族们一周当中唯一一天要是不熬夜干点什么就虚度的日子。
　　江堰好不容易开了荤，自然不会辜负大好时光。
　　不仅在这套住了两个多月的大房子里，选了其中两处景点打卡，还重温了两个姿势。
　　直到九点多，实在饥肠辘辘，这才煮了速食面。
　　一夜无梦，夏天晴睡得香甜。
　　周日陆明洋发来了微信，为他周六的莽撞无礼道歉，还说找个时间约见一次，有些话想当面说。
　　夏天晴看了一眼，当着江堰的面没有回。
　　他就跟探照灯似的，总能抓住她的短处。
　　如果只是普通工作微信，她回个十分钟，他都不会问一句，一旦是陆明洋的短信，她哪怕打一个字，江堰的眼睛都会盯过来，仿佛有透视眼。
　　……
　　转眼，就到了周一。
　　上午，李胜轩来了Sunlight。
　　他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快刀斩乱麻的和Live Life办好人事手续，好像生怕这边没有职位一样，直接搬着私人物品就过来了。
　　夏天晴给他安排了办公位。
　　因为这边的装修更开放，两个部门是在一个大空间里，中间利用装修的巧妙，加上一些装饰品，分成两个区域，这样更利于大家无碍交流，有点像是办公大楼里共享办公室那种理念。
　　现在两大部门还没几个人，现有的建筑和结构新人，资历都尚浅，需要李胜轩多带带。
　　夏天晴逐一给李胜轩介绍，将他们的简历递给他。
　　李胜轩热情很足，跟夏天晴保证一定带好人，他也会问问同行朋友和师兄弟，看有谁愿意过来一起干。
　　夏天晴听了很高兴，李胜轩的人脉还是有一些的，而且他专业稳扎稳打，他招呼的话，过来的也不会是废物。
　　聊到这里，李胜轩便问起入职后的第一个项目。
　　夏天晴将手里挑选出来的三个拿给他，说：“这是我筛过之后的，你三选一吧，等你选好了，咱们再碰碰意见，我也会问江总的意思，定一个最终方案。”
　　李胜轩笑道：“好，有项目我就有精神，我这就去了。”
　　结果不出江堰所料，到了中午，李胜轩过来回话了，他首先pass掉的就是第一个，没什么特色的鸡肋项目。
　　第二个需要有极强的创意要求和个人风格，第三个是设计费最高的，项目也比较稳，未来前景也比前两个看好。
　　李胜轩选了第三个，但他老实交代说：“其实我有点心动第二。这么多年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做着自己熟悉的事，没有创新，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夏天晴问：“那怎么又选了第三个呢？”
　　李胜轩说：“选第三是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公司，公司需要打一个漂亮的开门红，设计费和项目前景，肯定是选择的硬件标准，我不能为了我个人让公司来冒险。另一个是我考虑到自身的限制，正是因为太多年没有走出舒适圈，贸然要破格，很有可能会力不从心，万一搞砸了那就难看了。”
　　以前在Live Life，李胜轩从没有和夏天晴聊过这些，他们合作过好几个项目，彼此熟悉对方的风格和业务能力，也都是有大局观的人，在项目上摩擦很少，尽量不给对方添没必要的负担，配合起来也比其他人顺。
　　夏天晴一直没有将这些顾虑和李胜轩挂上钩，他第一次提到，她也有些诧异，但她转而就想到，比起过去李胜轩的左右逢源做老好人，她倒是更希望可以这样开诚布公。
　　其实李胜轩今天也是借此机会来表个态，拿出诚意，让她心里有数。
　　夏天晴意会到这一层，笑道：“不管怎么说，谢谢李工为公司考虑，好，就定你选的这个项目，江总那里我会和他说。以后在项目上，咱们有商有量，你有难处，有想突破的地方，随时跟我说，我不光会考虑公司，也会考虑你个人。”
　　李胜轩：“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咱们Sunlight肯定能行。”
　　夏天晴：“那你先再熟悉一下项目书，我一会儿去联系甲方，约个时间面谈。”
　　李胜轩：“好。”
　　等李胜轩离开办公室，夏天晴没有耽搁，很快在邮箱里找到这个甲方的地址，快速发了一封邮件过去，转而又在微信上给对方留言。
　　这个甲方不是别人，正是在牌桌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宋。
　　那次凑局，还有陆明洋、林季阳和宋可卿，也正是因为那次，夏天晴看出了陆明洋的一些心思和动向，这才有了结束“交往协议”的念头。
　　微信上，陈宋很快回了：“哎，夏总，我还以为你把我这茬儿忘了，我正想问你考虑的如何，这样，我随时有空，要不咱们就约今天下午吧，你带着建筑，咱们面谈。”
　　听这话茬儿是打算约在外面了。
　　夏天晴说：“我还想着请您来公司参观一下呢。”
　　陈宋说：“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但今天实在不巧，我后面还有个事，赶过去就要耽搁了，就只能劳烦夏总带人跑一趟。”
　　陈宋说话实在客气。
　　夏天晴：“好的陈经理，那咱们下午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留言说问有什么过节，应该虐江弟弟，还有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虐他的，以及为什么不告诉江弟弟和陆没什么。
　　你们继续琢磨，我接着写~有江弟弟闹心的时候，也有夏姐姐发狠的一天。
　　哎，一个肥章，真不舍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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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Chapter 69
　　Chapter 69
　　夏天晴和陈宋敲定了见面时间, 就和李胜轩一起坐着公司的车出门了。
　　江堰一整天都在Live Life, 说是要做交接手续。
　　他的交接比李胜轩这个当主管的还慢了许多, 夏天晴觉得有些奇怪, 却也不好直接问，想着大概是因为江堰是尚欣亲自带进公司的，所以在人情上抹不开面。
　　在去见陈宋的路上, 夏天晴和萧绮约定了周五给她看别墅的方案, 又沟通了一些细节, 很快, 车子就到了会所。
　　这个时间，会所的人不多，就算凑局, 也是傍晚以后才会热闹起来。
　　经理早已记住夏天晴，见她进来, 立刻微笑的迎上来：“夏总，您来了。陈经理已经到了, 请跟我来。”
　　李胜轩是第一次来会所, 这家会所的名头他是听过的, 但他不是会员，也没有甲方请他来过，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却是初来乍到，看到内部的装修和氛围，竟有些紧张。
　　夏天晴见他有些局促，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见林季阳的情景, 小声嘱咐道：“一会儿专业上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别的不用担心。”
　　李胜轩深吸一口气，嘴上应了，心里却不由得感叹，自己这世面见得太晚了，起跑线上就晚了别人一大截，估计这辈子也就定型了。
　　两人进了包厢，陈宋已恭候多时，见到夏天晴进来，额外热络，不仅主动给她倒茶，还上赶着夸奖Sunlight近日的风头强盛，一出炉就引起广泛关注，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李胜轩是第一次见到陈宋，并不知道此人往日什么模样，虽然听着陈宋说话有些夸大，有些虚，可这些赞美之词到底是好听，他连连点头，跟着笑，也对Sunlight的未来十分期待。
　　夏天晴却有些诧异，面上没露声色，只是和陈宋寒暄，心里却有数，这陈宋必然是看在林季阳的面子上，又或者因为外界对她的传言而另眼相看，不敢怠慢。
　　那些传她和林季阳的话，她或多或少也听到一些。
　　若是易地而处，她是陈宋，上回见面还见到“夏天晴”这个女人和陆明洋在一起，在牌桌上躲着林季阳，一个多月后就摇身一变，成了林季阳的“新宠”，这两人必然是私下里发生过什么，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足可见这个女人的手段。
　　所以陈宋有这样的行为，她也不奇怪。
　　她被人言议论惯了，心境也不容易起伏。
　　两杯茶的功夫，陈宋这边已经讲完了项目的初期规划，李胜轩也认真记下来，两人沟通片刻，第一次碰面就算告一段落。
　　其实像是这样的方案会，尤其是首次，大部分都是场面话，大家照个面，认识一下，互相有个初步了解，项目上的真章那还得方案里见。
　　等他们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夏天晴再一看时间，只过了半个多小时。
　　但陈宋兴师动众的把他们叫来会所，又准备了茶点，必然是他来买单，这倒不像是只为了首次碰面准备的。
　　夏天晴正在起疑，就见到陈宋又一次拿起手机看信息。
　　显然，他还约了其他局。
　　夏天晴见状，便说：“我想陈经理后面还有别的事，那么我们就先回了。”
　　谁知陈宋却说：“不忙，夏总不如再坐一会儿。”
　　再坐一会儿？
　　几个意思？
　　夏天晴杨了下眉，没有问，只是望着陈宋。
　　陈宋忽而有些尴尬，又笑着喝了口茶。
　　夏天晴这才明白，陈宋是给她安排了别人。
　　这一来一回的，李胜轩看出一些门道，很快起身说：“那夏总，你们继续聊正事，我就先回公司想方案了。”
　　夏天晴想了一下，也好，或许李胜轩在这里也不方便。
　　陈宋又拿起手机看了一次，很快也跟着起身说：“正好李工，咱们顺路，我可以让司机送你。”
　　夏天晴诧异的瞟来一眼。
　　陈宋也要走？
　　与此同时，包厢门开了，经理迎进来一人。
　　竟是陆明洋。
　　……
　　今天是周一，陆明洋上午一般都是在开会，下午安排也会很满，不是处理项目就是去见客户。
　　他会这个时间出现在会所，必然都是要事。
　　只是夏天晴想不到，她就是这个“要事”，他们之间竟然会在别人的安排下照面。
　　她一下子就搞不懂了。
　　夏天晴愣了片刻，等陆明洋进来坐下，她才问：“陈经理约的人是你？”
　　陆明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表现的倒是自然，听到这句时，也是一顿，转而看了看陈宋，又看向夏天晴：“怎么，你不知道我要来？”
　　夏天晴摇头。
　　两人又一起看回陈宋。
　　这下陈宋尴尬了，他自己脑补的太多，这会儿醒过闷儿来，忙说：“哎，都怪我想多了，我还以为……那个，你们聊吧，我后面还有个会，就先回了。”
　　李胜轩和陆明洋照过几次面，见到这种场面，再一看陈宋一副巴不得要走的模样，李胜轩也不敢多说，只和陆明洋打了个招呼，就跟着陈宋离开了。
　　等包厢门关上，夏天晴坐下来。
　　陆明洋给她的杯子续上茶。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起笑了。
　　像是这样的轻松见面，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尤其是过去这几个月，陆明洋每天都在打仗，夏天晴每天都是神经紧绷，各忙各的事，谁都不敢懈怠，加上一阵又一阵的风波袭来，竟少有轻松写意的时刻。
　　陆明洋唇角挂笑，有些无奈地说：“看来是陈宋误会了。我只是告诉他，今天下午约你谈项目，我稍后也会过来。他可能以为，咱们刚‘分手’不久还在尴尬期，我大概是约不到你，就借这个机会来碰面。”
　　夏天晴也是想到这一层，跟着说：“也难为陈经理了，这样刻意的安排，他应该是最尴尬的那个。”
　　一想到刚才陈宋坐立难安的模样，夏天晴又是一笑。
　　陆明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说：“你最近开朗不少。”
　　夏天晴一顿：“是么。”
　　这大概是因为之前担心的事，现在都尘埃落定了吧？
　　陆明洋笑容渐敛，问：“因为江堰？”
　　夏天晴的表情也淡了，她想起昨天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安静的看着陆明洋片刻，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今天会过来的？”
　　陆明洋很坦白：“陈宋约你的时间。”
　　夏天晴又问：“这项目，是你介绍给Sunlight的？”
　　他们之间自有一层默契，哪怕一段时间不联系，有些事情上会显得生疏，可这种经年累月培养起来的了解，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激发出来。
　　陆明洋没有隐瞒，只说：“我知道陈宋拿到这个项目，也知道他正在物色乙方，原本你们Sunlight和Live Life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只不过在关系和交情上，他没有和你在公事上打过交道。我就建议他，先和你们谈，也跟他分析了近日Live Life的形势。
　　其实陈宋对尚欣那里也有所保留，他知道尚欣和孙构最近闹得很不愉快，也不想自己的项目送过去当炮灰。
　　权衡利弊，聪明人都会选择Sunlight。”
　　所谓树倒猢狲散，虽然Live Life还不是倒下的大树，只是在风雨中暂时歇歇脚，但夏天晴和李胜轩接连辞职，夏天晴更得到林季阳的投资自立门户，同行们听风声观风向，自然也会见风使舵。
　　夏天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势下，抢走老东家的项目。”
　　陆明洋笑了笑：“这不算抢。就算你不接，陈宋也未必敢把项目给尚欣，既然如此，何必便宜外人。再说，能不能吃下这个项目，还得看你们Sunlight的实力，我只是递个话，并不能打包票。”
　　夏天晴轻声说：“无论如何，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
　　陆明洋：“你我之间，这是应该的。”
　　一阵沉默。
　　直到陆明洋开启一个新话题：“昨天的事，很抱歉，是我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到时间、地点，和你的立场，就那样贸然和你讨论起江堰。”
　　果然，陆明洋今天过来，是为了昨天的事，也是有道歉的意思。
　　夏天晴说：“其实我没介意，只是有点惊讶你反应会那么大。”
　　陆明洋扯了下唇角，带着点轻嘲：“大概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选择他吧。”
　　夏天晴垂下眼睛，想到昨天陆明洋的用词，心里一直觉得疑惑，既然今天都说到这步了，倒不如一起问了。
　　“你为什么会说他人品有问题？”
　　陆明洋握着茶杯的手似是一紧，吸了口气，说：“这是很久前的事情了，所以旧事也不用再提，我只是希望你能心里有点数。”
　　有数？
　　夏天晴满心疑惑。
　　她如何有数？
　　夏天晴又想追问，却见陆明洋转开视线，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似乎不想多说。
　　她这才顿住，知道不好刨根问底。
　　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或许是令他极度丢脸的过往，又或许给他留了伤疤，她自然不会去揭。
　　她也明白，今天陆明洋来，一来是因为介绍项目，给她吃个定心丸，让她放心去做，二来也是因为昨天的唐突。
　　他是个周全的人，昨天那样尴尬的对话，又是和十几年相交的朋友，他必然希望补救，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一起说了。
　　领回了他这层意思，夏天晴心里也渐渐放下。
　　这之后，陆明洋和夏天晴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尤其是她公司刚成立，许多事情都需要考虑，陆明洋把能想到的都点到了，只是没时间细聊。
　　夏天晴听的认真，很少发问，就怕把话题岔开，他忘记说到哪里。
　　直到四点多陆明洋接到电话，要去处理一点公事，这才离开。
　　……
　　傍晚将至，夏天晴离开会所，往公司的方向走。
　　半路上，她给江堰发了信息，说她下午出去见了客户，就直接坐车回家了。
　　江堰没有回，许是在忙。
　　后来那一路上，夏天晴都在想陆明洋的话。
　　冥冥中有种感觉，似乎无论是她对陆明洋还是对江堰，知道的都太少了，即便她认识陆明洋十几年，即便她两年前就和江堰在一起过，他们有时依然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
　　夏天晴转而又想到自己，不由得笑了一下。
　　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父母的婚姻，她的生长环境，她内心的纠结，长久压抑的天性和冲动，这些都令她迫切想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不想成为异类，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她每时每刻都在要求自己，一定要随大流，一定不要太突出，要有正常的恋爱，正常的婚姻……
　　可反观过去种种，似乎每一件事都有小小的不正常。
　　这些事，其实她也一直在隐瞒着，无论是有亲密关系的江堰，还是十几年朋友的陆明洋，他们也都不知道。
　　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要保守一点自己的小秘密。
　　……
　　车子临开进小区前，夏天晴才收到江堰的回复。
　　就简单四个字：“阿姨来了。”
　　夏天晴一愣：“阿姨？”
　　江堰发来两个字：“你妈。”
　　夏天晴呆住了。
　　接下来那几分钟，夏天晴无比的焦虑和不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问号。
　　谢明湘怎么这么突然，又来出差了吗？
　　上次倒是说过短期内还会来一次，可是既然来了，怎么没提前打招呼呢？
　　之前都是约在外面餐厅，或是谢明湘住的酒店，这回怎么直接跑到家里来了？
　　而且微信既然是江堰发的，那么两人应该是见到面了吧？那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夏天晴疑惑地下了车，坐着电梯上楼，途中给谢明湘发了微信，却没有回复。
　　等到上楼，她先拿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
　　屋里十分安静，没有人。
　　夏天晴放下包，又拿着手机来到对门门前。
　　她没有自己按密码，而选择按门铃。
　　门铃响了不会儿，门就开了。
　　江堰似笑非笑的站在里面，见到她时，眼神别具深意，还没等她发问，就拉着她进门，同时对坐在沙发那边的人说：“阿姨，她来了。”
　　沙发上坐着的中年女人，可不就是谢明湘么？
　　谢明湘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起身：“哎，晴晴啊，妈妈终于见到你了！”
　　夏天晴：“……”
　　夏天晴坐下后，一时只有发愣的份。
　　她根本还没做好准备让江堰见父母，就算合同上提到这条，那也是为了挡父母的相亲安排，就像当初和陆明洋定的协议一样。
　　这下倒好，她前脚才和江堰复合，母亲后脚就出现了，这时机掐的像是专程为了抓包似的。
　　只是一转眼，夏天晴就看到放在沙发上旁边角落的行李箱，二十六寸的，上面的托运标签还没撕掉，这显然是谢明湘的行李。
　　夏天晴问：“妈，你来了怎么不跟我打招呼，还有这行李是……”
　　问完这话，夏天晴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谢明湘的脸色有些狼狈，身上的穿着也比平时随意，不太像是往日精雕细琢的模样，就连妆容也化掉了一半，应该是下飞机后就没拾掇过，这很反常。
　　谢明湘抱怨起来：“你也不问我大老远过来辛不辛苦，怎么，我是你妈，我不能来找你吗？”
　　夏天晴匆匆看了江堰一眼，见他就那样微笑的瞅着她们母女，她飞快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妈。这样吧，你先拿着行李跟我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好么？”
　　谢明湘当然没意见，神色舒缓的起身，看向江堰时又变了一张面孔，笑的别提多温和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江啊，谢谢你的茶，今天要不是你，阿姨可真是狼狈了。”
　　江堰也跟着起身，从善如流的接过谢明湘手里的茶杯，眉眼微弯，声音悦耳：“哪里的话，是您客气了。阿姨，我送您。”
　　这一老一少，一女一男，一边说笑寒暄着走向门口，瞧的夏天晴一愣一愣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么，怎么这么来电？
　　夏天晴也没多言，推着行李跟着谢明湘走出门口，谢明湘一步三回头的跟江堰话别。
　　等到母女俩终于进了门，谢明湘脸上的笑容才收了一半，转而又用探照灯一样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女儿。
　　“对门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他那眼珠子一直在你身上打转。”
　　不愧是老江湖老司机，谢明湘一针见血，眼睛毒的不得了。
　　夏天晴心里有点窘，听这话茬儿就猜到谢明湘还不知道她和江堰的事，索性先装傻：“哦，是么？妈，你没订酒店么，要不要先住在我这里？”
　　谢明湘微微一笑，又像母亲又像闺蜜：“别敷衍我，老娘是过来人，男人瞧女人什么样，心里装着什么小九九，瞒不过我。”
　　夏天晴进厨房煮热水，同时敷衍：“是，您厉害，您真棒。”
　　谢明湘跟进来，快速洗了手，擦手的功夫凑到她旁边：“他比你小吧？”
　　夏天晴开始往杯子里放茶叶，眼神没敢接触谢明湘：“嗯。”
　　谢明湘又问：“小几岁？”
　　夏天晴：“两、三岁吧。”
　　谢明湘：“单身？”
　　只是还没等回答，谢明湘就自问自答：“应该是，他那屋里不像是有女人长期住的模样，而且要是有主了，干嘛还盯着你？哎，这小伙子真不错，刚才啊我手机没电了，在门口等你下班，也没地方坐，腿也疼，他正好回来看见我，问了一下我是谁，就把我请进屋了，特别有礼貌。还问我喝什么茶，问我累不累，还帮我跟你联系……”
　　夏天晴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在心里暗暗懊恼，为什么不早回来一点，转而又想，该找什么机会告诉谢明湘，她和江堰的事。
　　谢明湘自顾自的说：“我刚才都问过了，他是江城人，不过现在在历城发展。这江城和历城也不远，来往也方便。哦，他那房子装的不错，挺有想法的，不管是他租的还是买的，这小子应该有点家底。你再看他穿的，看那谈吐，我想学历也不会太低。我觉得他比之前的小陆要好。你说呢女儿？”
　　谢明湘就是谢明湘，独断专行，颇有主见，她什么都论断完了，末了才问夏天晴觉得如何。
　　夏天晴叹了口气，等热水煮好了倒进杯子里，这才无奈的问：“妈，你突然跑来，应该不是出差吧？”
　　谢明湘一怔，表情变了又变，直到眼底浮现出一层愠色，说：“我和你程叔叔吵架了。”
　　夏天晴愣住：“因为什么？”
　　谢明湘：“很多事，反正这次吵得很凶，这事我也不好跟你爸诉苦，就只能来找你了。总之一句话，男人都靠不住，女儿啊，你可得擦亮眼睛！”
　　夏天晴：“……”
　　夏天晴心里很清楚，谢明湘不会跟她诉苦外面的事，谢明湘凡事都是以他们长辈的办法解决，不会给她添堵，感情上的事更是如此。加上他们的婚姻性质本就与旁人不同，也不好意思和自己的亲生闺女聊外面的人。
　　这一次也是一样，谢明湘就提到为什么来，就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夏天晴也没追问，趁谢明湘洗澡的功夫，立刻在微信上追问江堰：“我妈没问你尴尬的问题吧？”
　　江堰慢悠悠反问：“如何定义‘尴尬’？”
　　夏天晴想了一下，还没等她打完一行字，江堰就又补了一句：“和你有关的，我都不尴尬。”
　　夏天晴瞬间有些想笑，又把刚才的字删掉，转而说：“那是，谁能有你脸皮厚？”
　　江堰发来一个带问号的小表情，说：“晴晴，你怎么这么说我。”
　　夏天晴没有被他把话题带偏：“我没跟我妈说咱俩好的事，你先别露出来。我妈现在心情不好，我估计她也不会多待，等过两天找机会再说。”
　　江堰回：“我没有主动提，是想等你在的时候一起说，正式一点。你倒好，只想藏娇。我见不得人么？”
　　藏娇？
　　真是脸大。
　　夏天晴：“我这不是没做好准备吗，你再等等。”
　　江堰叹了口气，问：“你这么说，这几天是不是过不来了？”
　　夏天晴：“嗯，反正一周就三天，先攒着，以后补给你。”
　　这一次，江堰没吭声。
　　……
　　等谢明湘洗澡出来，就开始张罗晚餐。
　　她是事业型的女人，厨艺一般，但来女儿家，当妈的总会往厨房里扎。
　　谢明湘叫了外卖，又在厨房里补做了两道菜，焖了一锅米饭。
　　夏天晴在微信上通知丰晓晖和萧雨晨，谢明湘来的事，并告知两人，她可能会住一晚。
　　两人回来之前，夏天晴还问谢明湘接下来的打算，要不要帮她订个酒店。
　　谢明湘说：“酒店我一个人不敢住，再说我这趟又不是出差，还是你这里热闹，舒服。”
　　言下之意，就是不走了。
　　夏天晴怕给丰晓晖和萧雨晨造成不便，说道：“我这里还有两个室友，她们都挺忙的，作息也不稳定，要不我陪你去酒店住几天？”
　　谢明湘说：“有家不住住酒店，你是不是开了公司就膨胀了？越是创业越要节省，知道么？至于你的室友，你放心吧，我不打搅她们。你们白天上班，我闲的没事就看看电视，收拾一下屋子，还能帮你们张罗晚饭，你们回来就有热饭吃，就差送到你们嘴边了，不好吗？”
　　夏天晴在家里一向没有话语权，而且家里的规矩一向是，大事夏峰和谢明湘商量方案，小事就是谢明湘一言堂，但凡是她拍板的，没人敢改。
　　尽管夏天晴已经创业当老板，可是这个“听谢明湘华话”的习惯已经深入骨子里，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晚饭前，丰晓晖和萧雨晨先后进门，谢明湘热情的招呼两人，好像她才是女主人。
　　丰晓晖和萧雨晨对谢明湘的印象也极好，三人很快就聊的热火朝天，丰晓晖和萧雨晨还一直追问谢明湘的保养心得。
　　夏天晴站在一边看锅，顺手在微信上告诉江堰：“虽然我不过去了，你也要记得吃饭。”
　　然后，她又发了两条到她和丰晓晖、萧雨晨的三人小群里，就一句：“我妈不知道我和江堰的事，先别说。”
　　两人看到信息，一人发了一个“OK”。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谢明湘也拿着手机，微笑的发信息。
　　只是这层默契刚刚形成，门铃就响了。
　　三人都是一愣，外卖已经送来了，这个时间会是谁？
　　还没等三人反应，谢明湘已经笑着去开门了：“来啦，是不是小江啊？”
　　夏天晴一愣，跟着走到门口。
　　门开了，外面果然是一脸道貌岸然且笑容可掬的江堰，他手里还捧着一个茶叶礼盒，眼皮一抬，便对谢明湘说：“阿姨，打搅你们了，这是一点小礼物。”
　　谢明湘连忙把人请进屋，笑呵呵的接过礼盒放在旁边的鞋柜上，随即说：“瞧这孩子，客气什么。下午多亏了你帮阿姨，阿姨啊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就是请你过来吃顿饭，你倒好，还带礼物。”
　　江堰淡笑：“这茶叶就是您下午喝的大红袍，您说入口味道不错，正好我家里还有，就带一盒过来。现在懂茶的人不多，难得阿姨有讲究，这样的好茶就应该送给欣赏它的人。”
　　这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别说是丰晓晖和萧雨晨了，就连见多了他们二人手腕的夏天晴，都看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个舍不得更新的肥章~
　　既然男女主已经关系转变，之前埋下的各路人马，也要出来凑一凑了。
　　ps，上章女主抽屉里的东西，好像有没看懂的？真是缺乏生活~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0章 Chapter 70
　　Chapter 70
　　“妈, 你这是……”
　　夏天晴反应过来, 上前就要问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谢明湘却微笑的斜了她一眼，径自跟江堰说话, 还把人往屋里引, 嘱咐他先洗手, 洗完手就过来一起吃饭。
　　江堰姿态闲适, 从容不迫，跟着谢明湘的“指示”行事。
　　等洗完手就来到桌前，他看着一桌子菜, 张嘴就来：“阿姨好手艺, 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夏天晴刚要说话，就被丰晓晖拽了一下：“还是先吃饭吧。”
　　几人落座，夏天晴就坐在江堰对面，抬眼就会扫到他，而江堰旁边就是谢明湘。
　　谢明湘时不时就往他碗里看两眼, 给他夹菜，又时不时看过来，让夏天晴多吃, 转头又张罗丰晓晖和萧雨晨。
　　这个餐桌, 就是谢明湘八面玲珑的会场。
　　一顿饭吃的夏天晴噎的慌, 餐桌下有个男人的脚, 偶尔会踢到她，她也不知道他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也不敢瞪过去, 就默默躲开。
　　躲不开了，就踹一脚回去。
　　饭后，丰晓晖和萧雨晨去洗碗，谢明湘就把江堰带来的茶拆开来，给大家冲上一壶，倒出几杯。
　　夏天晴上前帮忙，顺便朝坐在沙发那边看电视的江堰打眼色。
　　等江堰望过来，她又用眼睛扫向门口，意思是，你该走了。
　　江堰却好似领悟不到，就衣冠楚楚的坐在那儿。
　　夏天晴也不知道谢明湘是怎么和江堰建立起来的好感，在她回家之前，两人早已交换了微信，还上升到茶友的关系。
　　这会儿，江堰接过谢明湘冲好的茶，又不显山不露水的夸了几句，夸的谢明湘笑得合不拢嘴。
　　江堰还说，改天要送一套好茶具给谢明湘。
　　夏天晴就只是站在厨房里擦拭着案台，摸不着头脑的敲着客厅里那两人推杯换盏。
　　萧雨晨凑过来，小声说：“阿姨可真是老江湖，佩服佩服。”
　　丰晓晖也不动声色的飘来一句：“的确，非常值得我等小辈学习。”
　　夏天晴：“……”
　　夏天晴自然知道她二人话里的意思，她自小见惯了，早已习以为常，直到后来出社会，见了和谢明湘差不多年纪的长辈才知道，她这位老妈是多么的不一般。
　　过了半个小时，江堰起身要走，谢明湘把他送到门口。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想到谢明湘却一眼扫向夏天晴，说：“晴晴啊，你代表妈妈送送小江。”
　　代表？
　　送送？
　　不就是对门吗？
　　夏天晴心里滑过问号，嘴上却不好质疑，只得在谢明湘含笑的目光下，跟着江堰一前一后走出门口。
　　两人经过楼道，夏天晴知道谢明湘还在看。
　　她便轻声说了一句：“江先生，谢谢你的茶叶。”
　　江堰脚下一顿，侧身时眉梢扬起，淡笑着：“客气，是我打搅了。”
　　夏天晴背对着谢明湘，用力剜了江堰一眼，随即轻轻扬了下下巴，示意他赶紧开门。
　　江堰按了电子锁，门开了，回过身，笑道：“哦，那就送到这里吧。”
　　夏天晴一步都不敢多留，转头就走。
　　……
　　谢明湘给夏天晴留了门，还站在门里看。
　　夏天晴飞快的进屋，关门就说：“妈，你这是干嘛呀，太尴尬了！”
　　谢明湘努努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么，这都不会利用，一点都不像是我生的。”
　　幸好这时丰晓晖和萧雨晨已经各自回屋，不然夏天晴要找地缝钻起来了。
　　夏天晴也不和谢明湘争辩，想着她也就住几天，很快就走，回头再慢慢跟她解释江堰的事。
　　反正这事是瞒不住的，夏天晴也没想瞒，就是今天谢明湘来得太突然，还是因为和程叔叔吵架，也不好一股脑的都告诉她。
　　隔了一会儿，母女俩回屋。
　　谢明湘敷了一张面膜，就靠在床上看手机，等夏天晴洗漱完出来，谢明湘扫了一眼比之前水灵一些的女儿，招招手说：“女儿，来，跟我妈聊聊。”
　　夏天晴做上床，问：“聊什么？”
　　谢明湘斜躺着，透视眼在她身上打量了两秒，忽然问：“你这用的什么护肤品，气色啊，皮肤啊，比之前还好。”
　　夏天晴拍拍自己的脸，她没觉得呀。
　　谢明湘到底是一代妖精，说话也不走含蓄路线：“你和小陆分手之后，找下家了么？”
　　夏天晴一愣，眼睛下意识飘开，心里打鼓的想，是说“找了”呢，还是说“没找”呢？
　　她转念想，也不能把话说死了，便说：“哦，有个人，正在处。”
　　谢明湘笑了：“多大年纪，人怎么样，事业如何，长得如何？”
　　夏天晴说：“都还行，挺顺眼的。”
　　谢明湘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那……那方面呢？”
　　夏天晴呆了两秒，就知道谢明湘指什么，脸上登时热起来：“妈！”
　　谢明湘却斜睨着她说：“你这孩子，这有什么的，我是你妈，我这是关心你，给你传授人生经验。你妈我又不是老古董，我是赞成你婚前试一试的，万一要是那个不和谐，你后半辈子就成怨妇了。”
　　夏天晴抱着枕头，眼神飘忽地说：“你就别操心了这个了。”
　　谢明湘啐了一声，说：“我能不操心吗，就你上一任，小陆，我就不太赞成。瞧着人五人六的，长得也不错，就是外强中干，不中用。你们分了也好。”
　　夏天晴震惊的看过来：“哈？”
　　外强中干？？？
　　谢明湘没给她消化时间，又问：“你抽屉里那几个玩具是干嘛的？小陆要是那方面能干，你买它们干嘛？”
　　“轰”的一声。
　　夏天晴的脑壳里打起了旱天雷，完全找不到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晴才坐起来说：“那不是我买的，是朋友送的。”
　　谢明湘一脸不信：“你那‘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你就说，你用过没有。”
　　夏天晴却说不出话。
　　谢明湘一看她那害羞的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话题也是转的飞快：“那现在你正相处的那个呢，怎么样？”
　　话题绕了回来，夏天晴知道躲不过去，就随口敷衍：“还凑合吧。”
　　凑合啊？
　　谢明湘有些狐疑：“奇怪，依我看应该不止凑合啊。”
　　夏天晴愣了愣：“什么？”
　　谢明湘说：“就是小江啊，瞧着身体挺好，气色也不错，那腰板，那屁股，怎么都不像是凑合的水平啊。”
　　夏天晴：“……”
　　如果说刚才是旱天雷，这会儿就是龙卷风。
　　夏天晴只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但她不仅失去了语言能力，连脑子也空了。
　　直到谢明湘挤眉弄眼的说：“你还想骗我，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你俩有事。”
　　夏天晴：“…………”
　　这下，夏天晴不仅是脸红，简直浑身都臊得慌，她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
　　谢明湘却不打算息事宁人，把枕头拽开，又问：“你还跟你妈面前装，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小江我看不错啊，万里挑一的鲜肉，你这回可是有大长进了，真不愧是我生的！”
　　夏天晴完全感受不到被夸奖的喜悦，只双手贴着面颊，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明湘：“从你去对门接我的时候，我就怀疑了。但真的确定，是从吃饭到刚才我让你送他。”
　　夏天晴：“那你还配合我们演？”
　　谢明湘：“不是配合你们，就是配合你，你瞧人家小江，他肯定知道我已经看出来了，一派落落大方的。”
　　夏天晴：“……”
　　谢明湘问：“说吧，为什么瞒我？”
　　夏天晴解释道：“也不是瞒你，就是这里面的事太复杂，你来的时候又说和程叔叔吵架了，又那么生气，我也不好跟你说这些。”
　　谢明湘：“老娘的事不用你担心，我会处理。你就说说你和小江，怎么好上的？因为他住到对门？还是因为你俩是同行？”
　　夏天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都不是，其实我俩之前就认识……”
　　很快的，夏天晴就把两年前的来龙去脉，包括重逢后的误打误撞，用最快的方式讲述了一遍，越简练越好，生怕讲的太详细，谢明湘问东问西，还要追问重点。
　　可事实上，谢明湘根本没追问几句，她是过来人，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是夏天晴无法比较的，很多事谢明湘一听，就能听出门道。
　　这不，夏天晴刚一说完，谢明湘就问：“你是说，两年前你们有言在先，以回国为期，然后快回国的时候，他先提的分？”
　　夏天晴点头：“嗯。”
　　谢明湘又问：“这两年你俩一点联系都没有，你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是前几个月突然过来住到你对门，跟你成了同事，还给你投资公司？”
　　夏天晴继续点头。
　　谢明湘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没言语。
　　直到夏天晴问：“妈，怎么了？”
　　谢明湘才说：“你们在一块，妈妈不反对，只要你喜欢就好。他又能帮助你的事业，感情上又能让你高兴，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但有几点，我得提醒你。”
　　夏天晴：“你说。”
　　谢明湘：“你俩定的那个合同，写清楚分手以后公司股权怎么分配了么？”
　　夏天晴应道：“我提了，不过是君子协议，他保证不会在公司上踢我出局。”
　　谢明湘点点头，像是满意了：“那他家里是什么背景，你问清楚了么？”
　　夏天晴说：“我只知道他家里也是做甲方的，在江城，他是单亲，但更详细的我没问，主要是我也没想过要和他有多长远的未来，说谈婚论嫁也不至于，就没刨根问底，给彼此留个余地。”
　　这倒是有点出乎谢明湘的意料：“你没打算跟他谈婚论嫁？”
　　夏天晴摇头。
　　谢明湘又问：“你不喜欢他，不想和他过一辈子么？”
　　夏天晴垂下眼，想想自身，又想想过去的经历和所见，说：“一辈子都能喜欢么，我自己都不能肯定，也不想自寻烦恼。”
　　谢明湘：“那你将来想找什么样的，比小江还好的？”
　　夏天晴老实说：“其实我没想过，就算我想的再清楚又如何，这个我想象中的人会突然蹦出来么？事实就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自己的理想型，都是和现实生活中那个‘差不多’可以凑合的人结婚。我想，等我遇到了一个‘差不多’的，没有江堰好也无所谓，只要在婚姻当中能跟我配合好，那就行了。其实我觉得像是你和爸爸这样也不错，虽然我不太能做到，又或者，我可能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那就不结了，但我可以在四十岁以前生个孩子……”
　　谢明湘每次见夏天晴都是匆匆来匆匆去，母女俩从没聊的这么深入过，谢明湘也不知道原来夏天晴心里早就有了这样多想法和选择。
　　此时乍一听，也不由得感叹：“说起来，还是我和你爸影响了你。”
　　夏天晴说：“我倒觉得不算坏影响，我在这方面看的实际，偏理性，那么感情用事的机会就会减少，不至于浪费太多时间去为爱情伤神，蹉跎光阴。比起这个，我倒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工作上，起码那些回报是实际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变化而贬值。”
　　原本谢明湘还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担心她吃亏上当，被人伤害，听到这里，方才的担心一下子减轻不少。
　　夏天晴在这方面有点没心没肺，这样也好。
　　谢明湘：“你的选择，我不干涉，我和你爸都不是老古板，我们不会摆布你的人生。但有一点，你得问清楚小江的背景，哪怕你们不谈将来，你们在一起一天，这个人就得知根知底，这也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夏天晴跟着点头：“好，我回头去问他。”
　　谢明湘：“换一个角度说，这也是一层考验，要是他连自己家里是干什么的都对你保留，那这个人你也得有所保留。就算是谈恋爱，也得找个对你真诚的。如果他藏着掖着，不对你坦白，那你们这就不是恋爱，这就是交易、买卖，那就两说了。”
　　谢明湘持续对夏天晴耳提面命，尽显精明干练。
　　夏天晴听得仔细认真，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自己此前想的不是那么明白透彻的，经过谢明湘一点拨，立刻通顺了不少。
　　谢明湘接着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俩的相处模式，你俩的关系。晴晴啊，你要知道，这男人和女人，无论是当夫妻，当朋友，当知己，当生意伙伴，还是萍水相逢，这都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就跟下棋一样，如果一方老占上风，那另一方就不愿意跟他下了，非得有输有赢，互相让一让才行。”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小江和你现在是合伙人，但将来或许会分家，感情上也可能会各自找到更适合的人，这都不要紧。最主要的是，私下里你要学着独立，要学着即便小江不在，你也可以把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圆滑通顺，漂漂亮亮，他不在你也游刃有余。可是千万不要太刚强，不要让他觉得，你是在摆脱他，你是在证明你有能力摘清关系，要把他一脚踹了。不管是不是还在一起，他心里肯定都会不舒服，到时候你就等于给自己树敌了。而这个敌人还是对你知根知底，拿捏你所有缺点的。你得给他一种感觉，就是你一直‘需要’他，‘依靠’他，等他‘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
　　夏天晴听的一阵恍然，感触颇多，也不由得想起尚欣来。
　　尚欣似乎就是谢明湘说的那种反面教材，一旦站稳了脚跟，翅膀硬了，就想踹开孙构，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却一直在试探孙构的底线。
　　等孙构要治她了，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又选择暂时按捺。
　　谢明湘更深一步讲：“学会独立，是给自己学的，那是为了将来有个‘万一’，咱依然可以从容不迫，张弛有度，不至于手忙脚乱。但这事不必宣扬，尤其不必让曾经扶持过你的那个人知道，你已经不需要他了。相反，越是独立，有些事你越得和他商量，一来这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是合伙人，商量是应该的，二来也是为了维持一个彼此尊重的关系。商场如战场，这个朋友一定要维护好，就算他将来不行了，咱也不必划清界限，装作不认识。感情不再，那还有互相帮助的情分呢。他现在帮你，等他需要的时候，你再帮他，别亏欠他，别给人生留遗憾。”
　　“说到这呢，妈妈其实是放心你的，你做的一向很好，你看你和小陆的关系就维持的不错。虽然这个人当我的女婿，我不太认可，但是如果我女儿身边能多几个这样的异性朋友、知己，我还是乐见其成的。”
　　谢明湘一番真知灼见，令夏天晴心里颇受震撼。
　　说到看事通透，尚欣的确不如。
　　哪怕尚欣能做到谢明湘说的一半，这次的事都不至于搞得这么难看。
　　夏天晴眼前的路仿佛一下子就照亮了似的，原本还不太确定的事，这会儿都找到了方向。
　　是啊，就算她和江堰感情不在，没有这层羁绊，那他们依然可以做朋友，就像她和陆明洋那样。
　　相比情爱，似乎这样的关系更稳固，更长久。
　　夏天晴这也是第一次明白到，为什么谢明湘可以把她和夏峰的婚姻，把她和其他男人的情分、情爱、友谊，都处理的那么恰到好处。
　　……
　　三天过去。
　　因为谢明湘来小住，夏天晴几乎没去过对门，白天在公司也见不着江堰。
　　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做萧绮的别墅方案，他们大都时候都是微信联系，每天视频语音一小会儿。
　　江堰会跟她念叨他一天的日常，说几句甜言蜜语，倒是没有直接问她，谢明湘什么时候走，她什么时候过来，只是在语言上十分巧妙的表达他的想念。
　　一时间，夏天晴倒也没顾得上问江堰，以及他和陆明洋的过节。
　　公司里要处理的琐事很多，不似以前做结构师时那样单纯，就是和图打交道，现在但凡有点鸡毛蒜皮的事，她都要拿主意，而且这类事层出不穷。
　　一天下来，其实也没做什么，但时间就是过得飞快。
　　唯一欣慰的是，江堰那里的方案图不需要她操心，而李胜轩和陈宋沟通的方案也很顺畅，这两件事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偶尔空下来，夏天晴想起谢明湘的嘱咐，也深觉有理，等谢明湘走了，她私下里还是得把几件事弄清楚。
　　一是江堰和陆明洋的恩怨，二是江堰的家境背景。
　　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问这些也不怕江堰再推脱。
　　如果他言辞闪烁，这也直接证明了谢明湘的看法，他对有保留，那么她对他也要重新评估。
　　谢明湘并没有常住的打算，周六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夏天晴回家时，见谢明湘化了精致的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问：“程叔叔来接你了？”
　　谢明湘横了她一眼，虽然已经是中年人却是万种风情。
　　夏天晴不知道程叔叔是怎么放低姿态的，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好哄，对方非得使出非常手段，拿出一百分的诚意才行。
　　夏天晴拿出自己的一个小手提箱，往里面装了许多吃的用的，都是给谢明湘的。
　　以前她们母女见面都太匆忙，很少这样一起住好几天，每天都像闺蜜一样夜聊，谢明湘突然要走，夏天晴也有点不适应。
　　眼下她反倒像是一个当妈的，往闺女箱子里塞东西。
　　谢明湘刚打扮好就出了门，夏天晴起先以为她是去了客厅，可出来一看，却不见人。
　　她给谢明湘发了微信，说：“妈，你去哪儿了？”
　　谢明湘回道：“我在小江这里，说几句话就回来，你等会儿。”
　　夏天晴瞬间愣了，他们能聊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说完家里，要继续事业线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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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 71
　　Chapter 71
　　夏天晴没有直接跑到对门去找谢明湘, 她耐着性子等了五分钟, 心里有些不踏实，正准备再给谢明湘发条微信，这时门铃就响了。
　　但门口却不是谢明湘, 而是程叔叔。
　　夏天晴忙说：“程叔叔，你稍等一下，我妈她还没好。”
　　程叔叔笑了笑，说不忙。
　　夏天晴正准备再催一下，这时对门就开了。
　　正是江堰微笑着送谢明湘出来。
　　夏天晴见到两人，立刻说：“妈，我正要过去找你, 程叔叔来了。”
　　谢明湘拨了下头发，白了夏天晴一眼：“催什么啊。”
　　随即又端起身段, 看向男人, 说：“你来啦。”
　　“嗯。”男人气质儒雅, 笑容和善, 和站在谢明湘身后的江堰照了一面,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
　　男人便拿着行李，一边和夏天晴道别，一边搂着谢明湘往电梯的方向走。
　　夏天晴要跟上去送，谢明湘却摆手让她别出来了, 转头就进了电梯。
　　……
　　等电梯门合上，夏天晴收回视线，对上依靠在门边, 正瞧着她的江堰。
　　江堰就低声问了几个字：“要过来么？”
　　夏天晴抿抿嘴唇，点了下头，便拿着钥匙和手机跟着江堰进了屋。
　　进门后，夏天晴瞧见茶几上摆的两杯茶，问：“我妈都和你聊什么了？这茶也没喝啊。”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江堰在她旁边落座，手臂揽住她的腰，说：“也没什么，就是旁敲侧击的敲打我一下。”
　　夏天晴一顿，虽然不知道谢明湘都说了什么，但她也猜到了原因：“咱俩的事，我妈都知道了。她来找你，大概也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关心，你别介意。”
　　江堰说：“怎么会？阿姨来提点我，是看得起我，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分量的，要不然她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夏天晴笑了：“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估计在我妈那里也没少花言巧语吧？可能是我妈看出了你的本质，才会过来探探路，看你这小子都是跟多少个姐姐学的，一套一套的。”
　　江堰勾唇笑了，身体腻腻歪歪的贴着她：“这可冤枉我了，我这心里从头到尾就只装过一个好姐姐。她哪儿哪儿都好，让人念念不忘，爱不释手。”
　　夏天晴被他的呼吸烘的开始脸红，却歪在他怀里没挣扎，只享受着“小别胜新婚”的甜蜜。
　　尤其是那句“好姐姐”，倒是两年没听见过了。
　　哪怕是两年前，江堰也不轻易说出口的，除非有事求她，还都是一些让她为难的非分要求。
　　直到江堰抓起她的手凑到嘴边亲吻啃咬，说道：“其实我也能明白，像是阿姨这样老道的，一定会把自己的女儿保护的很好，你瞧瞧你，有些方面嫩的跟什么似的。”
　　夏天晴恍了下神，说：“我知道自己社会经验没你足，你是人精，我就是个普通人，以后肯定得多跟你学着点。”
　　江堰的细吻转到她的耳垂，脖颈：“嗯，我一定倾囊相授。”
　　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夏天晴战栗一起，就知道他想干嘛。
　　她连忙推着他说：“还是白天，不行……”
　　江堰：“白天才刺激呢，咱们还没在沙发上试过。”
　　夏天晴：“我还有事和你说呢！正事！”
　　江堰皱着眉，有些不满的抬起头，眼里还烧着火：“你所谓的正事，最好是比这个要正。”
　　夏天晴忙说：“嗯，我有两个事。”
　　江堰轻叹：“好，你说。”
　　夏天晴别开视线，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刚才来接我妈的那个男人，我叫他程叔叔。将来如果有需要，你还会见到我爸……我爸妈没有离婚的。”
　　其实刚才看到一个夏天晴叫“程叔叔”的男人来接谢明湘，江堰心里就有点数了，八成夏天晴的父母是那种看得特别开的，中年夫妻没了以前的激情，于是私下里各玩各的。
　　夏天晴恐怕也是想暗示这一点，以免他误会她父母离婚，将来说漏嘴。
　　不过这些事江堰到不在意，唯独有一点……
　　他品了品她的用词用句，第一个问题就是：“将来如果有需要？这个‘需要’是指……”
　　夏天晴：“就是说，要是我妈回去提到你，我爸也想见见。或是我爸如果有别的想法，要给我安排相亲，我也会把你介绍给他。”
　　江堰好一会儿没说话，眼神沉了沉，方才烧起来的火暗了许多。
　　江堰：“晴晴。”
　　夏天晴：“嗯？”
　　“如果没有这层‘需要’，你就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他们么？”
　　夏天晴一顿，低下头时，露出白皙的颈子：“那也要有机会才行啊。”
　　江堰扯了下唇角，没吱声。
　　明知道她是敷衍，却无法指责。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勃颈，牙齿细细的啃咬着：“那么，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主动将陆明洋介绍给他们的呢？”
　　这样问着，脑海中也浮现林季阳之前的一句调侃：“你要是不回来呢，人家日子照样过，兴许都跟姓陆的领证了呢！”
　　夏天晴觉得脖子上阴森森的，下意识躲开，却撞上他那深沉的目光。
　　她心里一抖，也不知道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便飞快的说：“那怎么一样？”
　　江堰逼上来：“怎么不一样，你说说看。”
　　夏天晴：“我和陆明洋在一起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我父母知道我有对象了，让他们别给我安排相亲，这自然是要介绍的，不然他们会以为我说假的。再说了，他们也早就知道他，我们高中就是同学了。”
　　江堰笑了一下，却不走心：“要不是这次阿姨突然过来找你，恐怕我还是你的地下情吧？”
　　夏天晴这才明白他在计较什么：“不是的，我和他们说了，我有个在相处的男人，只是还没到见家长的时候。”
　　她分明是在搪塞他，如果不逼她一步，恐怕这个“见家长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到。
　　但江堰看破不说破，只说：“正在‘相处’的男人，这个词用的倒是不错，待会儿咱们就好好杵一杵。”
　　夏天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用的是动词，下意识推了他一把：“我还没说完呢！”
　　这尾音都带了一点娇嗔。
　　江堰轻笑着应：“好好好，你说。”
　　夏天晴顺着耳边的头发，道：“前两天，我见着陆明洋了。”
　　江堰脸色又瞬间沉了：“偶遇？”
　　夏天晴小心翼翼的：“不是。”
　　江堰的眼睛眯起来：“那你就是违约了。”
　　夏天晴立刻说：“我没有。是他给咱们公司介绍了项目。”
　　江堰：“他手里的项目倒是多，上赶着给你送。”
　　夏天晴：“你先听我说完。”
　　很快的，夏天晴就把和陈宋约见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谁知江堰听了，神色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在背后说我小话，跟你说我人品有问题，第二天就巴巴儿的给你送项目，跟你道歉，他倒是挺会为人处世的。”
　　夏天晴轻抚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安慰一个小朋友：“可他到底还是道歉了。他那么好面子一个人，这对他来说也不容易。既然他都主动让步了，我也不能总抓着不放吧？”
　　江堰低眸睐了她一眼：“你倒是了解他。”
　　又来了。
　　夏天晴收回手，倒也没急，淡然极了：“那这样，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是不是想让我把项目推了？”
　　一阵沉默。
　　江堰沉着脸，一脸高深测莫的盯着夏天晴。
　　夏天晴表情却很平静，不躲也不闪，就和他对视。
　　两人各有自己的心思和坚持。
　　半晌，江堰垂下眸子，轻叹一声，道：“你都接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的语气和缓许多，还带了一点委屈。
　　夏天晴：“那你想怎么样嘛。”
　　江堰好像无奈至极的说：“我无非也就是想要你一个态度，你要是能跟他公事公办，不掺杂私情，我也不会怎么样。”
　　夏天晴：“哪来的私情，都分了，没有的事。就是合作。”
　　这已经是夏天晴能做出最诚恳的保证了。
　　江堰心里也明白，她不会和陆明洋有什么，即便是他们在交往的时候，两人之间也是淡淡的，他是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明白。
　　但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眼睛里看到的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
　　陆明洋在想什么，大家都是男人，除非他瞎了才会看不出来。
　　江堰又是一声低叹，也没再跟夏天晴置气，手臂一圈，就搂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其实我也有个事想和你坦白。不过我就怕，我开诚布公了，你反倒怪我瞒着你。”
　　夏天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堰的身上和话里，跟着他进了屋，才问：“什么事？”
　　江堰说：“你只知道我和林季阳是发小，我家也是甲方，我是江城人，但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过，我家里是哪家公司。”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是没有。我对江城也不了解，虽然离得近，却没有和那边的公司合作过项目。”
　　江堰点点头，搂着她斜躺在床上，一手轻轻拨着她的头发，问：“你听说过‘宇青地产’么？”
　　宇青地产？
　　夏天晴回忆了一下，还真有点印象：“我好像是听谁说过，想不起来了。”
　　隔了一秒，又道：“你是想说，你家里人在宇青地产？”
　　江堰观察着她的表情：“嗯。”
　　夏天晴有些茫然：“哦，这个事我为什么要怪你瞒着我？你家里人是你家里人，你是你，这家公司我也不了解，和我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江堰一顿，说：“晴晴，你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
　　夏天晴：“嗯？”
　　江堰浅笑：“我的意思是，‘宇青地产’是我家的。”
　　我家的？
　　夏天晴愣了一会儿，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从床上坐起身，头发有些蓬乱，落在肩上。
　　她盘着腿，瞪住好整以暇笑着的江堰，半晌才说：“你是说，你是这个地产公司的……呃，二代？”
　　江堰的手就搁在她大腿上，转而探入短裤：“嗯。”
　　夏天晴把它抓了出来，又问：“那你来历城干嘛？”
　　江堰欺身而上：“我来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他意有所指的蹭了蹭她。
　　夏天晴还很清醒，才不会被他糊弄：“你说实话，肯定还有别的事。”
　　江堰轻叹，眼神一时有些落寞：“我和你说过吧，我父亲是历城人。”
　　夏天晴点头。
　　江堰跟着说：“他是出意外去世的，我没见过他，前两年我知道了一些他的事，心里对他有点意见，有点责怪。后来想通了，就想到他的城市来看一看。其实历城我以前也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住不了几天，对这里了解不深。”
　　夏天晴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层原因，心里一时软了，抬手去碰他的鬓角：“抱歉，我不知道。”
　　江堰抓住她的手凑到唇边：“没事，不知者不怪。不过说起来，我和历城倒是挺有缘分，我父亲是历城人，你也是。看来这个城市，是想把我绑在这里了。”
　　这话落地，江堰便吻了上去。
　　夏天晴起初还象征性的反抗一下，但这些在他那里都成了助兴项目，三下五除二的就化解了，不会儿就像是剥花生似的把仁剥离出来。
　　屋里的温度在两人身上放了一把火。
　　夏天晴大多时候都不敢睁眼，可是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含羞带怯的低吟自口中倾泻。
　　那嗓音听得某人甚是满足，动作也越发不留情。
　　以前每次事后，夏天晴回想过程，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时候还会问江堰，刚才她是不是太大声了。
　　江堰听了，却是意有所指的笑她：“声音倒是不大，只是让人一听就不想当人了。”
　　有声有画，真是额外刺激。
　　做到忘乎所以时，夏天晴整个魂儿都好像被人从头皮抽了出去，身体不是她的了，软成了一摊泥，任人拿捏。
　　到后来，她突然发现江堰手里多了个东西。
　　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你干什么……”
　　“这个东西我好像知道怎么用了，咱们试试？”
　　“不……不行……”
　　夏天晴低声求饶，却听江堰在耳边一声声“好姐姐”的叫着。
　　自这以后，夏天晴就没了主见。
　　一直到天黑了，窗外的光落下。
　　夏天晴就像是一条死鱼，卷在薄被里，悔不当初的自我反省。
　　江堰已经给她清理过，这会儿不见人影。
　　夏天晴半梦半醒的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觉得身上很重，随即就听到江堰低声说：“晴晴，我给你做了意大利面。”
　　卧室里没有开灯，夏天晴只是从门口透进来的光，勉强看清他那禽兽一般的嘴脸。
　　她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在合同里加一条。”
　　江堰笑的无比餍足：“什么？”
　　夏天晴：“那些东西不许你再用。”
　　江堰一怔，一脸的认真：“你不许我用，自己却在用。说好了开诚布公，你却吃独食，分明是拿我当外人。”
　　夏天晴瞪他：“我自己也没用过。”
　　江堰却仿佛听不到：“晴晴，它们比我好么？”
　　夏天晴别过头，不理他。
　　江堰又道：“那么我加上它们，岂不是好上加好？”
　　夏天晴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叫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我都肚子疼了！”
　　怎么会肚子疼？
　　江堰听了，脸上终于露出愧色，他皱着眉，掀开薄被就要检查：“我看看，都是我的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夏天晴连忙遮住自己：“不用你，你走开。”
　　江堰又讨好的凑过来：“那我下回小心点？先吃饭吧晴晴，别饿着自己。”
　　夏天晴再次瞪他，等把人轰出去，穿上衣服，这才走出门。
　　夏天晴晚饭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到后来胃和肚子都有些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很像是每个月都会来的那种感觉。
　　江堰刷碗的时候，她回到对门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大姨妈来了。
　　她先是一愣，转而看了下日期，这才想起差不多就是这两天，随即又想到刚才太情急了，好像错怪了江堰。
　　等夏天晴回来，江堰立刻迎上：“好晴晴，别生我气了。”
　　夏天晴也不好再绷着，坐在沙发上，说：“我亲戚来了。”
　　江堰神色松了，说：“难怪你说肚子疼，我去给你煮点红糖姜茶，怎么样？”
　　夏天晴：“嗯。”
　　江堰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夏天晴看看电视，又看看他，对刚才的事生出点愧疚。
　　等江堰把姜茶端过来，给她细细吹凉的时候，夏天晴这才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是我错怪你了，不关你的事。”
　　江堰和颜悦色的笑着，仿佛一点都没往心里去：“那你还没收它们么？”
　　夏天晴脸上发燥，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江堰一口一口的喂她，等喝了半杯，又开始给她洗脑：“咱们恩恩爱爱，有些情趣该有还是得有，这时情到浓时非常顺其自然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第一天来，肚子不舒服，晚上我给你揉揉，咱们早点睡，休息好了气色才会好。”
　　夏天晴很久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了，这下从头到脚都顺到了，情绪自然缓和：“我大姨妈，晚上还是不在你这儿了。”
　　江堰接过她的空杯子，说：“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留你就是为了爱爱。这礼拜阿姨来了，你还欠我三天呢。大姨妈来了也不要紧，你手脚冰凉，我给你捂捂，你要是回去睡，我也不好意思过去给你暖被窝啊。既然都复合了，也要重新习惯我的存在，是不是？”
　　要不是因为来了大姨妈，夏天晴都几乎要忘掉了江堰的体贴。
　　两年前在巴塞罗那，就因为她大姨妈第一天的肚子疼，手脚冰凉等问题，给江堰留下过深刻印象。
　　他这些体贴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夏天晴靠着他的肩膀，有些病歪歪的，半合着眼说：“江堰，你对我真好。”
　　江堰笑：“自家的，当然要好。”
　　夏天晴小眯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这么好，万一又养出习惯，以后再分开，要戒掉又要花一番功夫了。
　　江堰一边给她捂手，一边却在想，这种习惯还是得赶紧养一养，戒不掉才好，要是将来有什么万一，也能多挣回点分数。
　　……
　　翌日上午，江堰在工作间里做方案图，夏天晴一觉睡到十一点。
　　每次来大姨妈，整个人都像是重活了一回，尤其是第一天额外嗜睡，人困马乏，懒得动弹。
　　她就赖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
　　看完邮件又点开微信，关注一下行业动态，除了公众号上推送的文章和动向，还有她成立公司后被拉进的行业微信群。
　　这个群里都是历城的各个甲方、乙方、施工方的经理、老板，就和其他群差不多，平时会有一部分活跃的，还有一些尬聊的，有开低级玩笑的，还有像她这样万年潜水的。
　　群里大部分消息，夏天晴都不太感兴趣，只是每天单独抽出一段时间来窥屏和看前面的聊天记录。
　　今天和往常一样，点开也只是例行公事。
　　谁知刚一进去，就看到几人正在聊最近将在历城有动作的某外来地产公司。
　　首先提到话题的是一个施工方，说自己后知后觉，才听说这事，还一知半解，就来问问大家有没有闻到风声。
　　接着就有一个知情的甲方说，这事在甲方里都传遍了，是历城本地一位“爸爸”的发小要来，在历城弄了一大块地，要开发商品房和别墅区，这可是一大块肥肉，能分到一点，下半年花红就不愁了。
　　听到这样描述，有关的没关的都不由自主的联想起自身，不光是乙方设计，还有施工，机电，消防等等，一个个都开始冒泡，打听起细节。
　　其实大家想知道的无外乎就一点，这项目我有份合作吗？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在群里@了一个叫“飞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
　　夏天晴看到这名字愣了一下，刚觉得眼熟，就看到那人说：“那这事就得问林少了，林少，在吗？”
　　哦，是林季阳。
　　夏天晴给林季阳的微信备注了名字，倒忘了他原本的昵称了。
　　只是转念又一想，这事干嘛要问林季阳呢？
　　不会儿，林季阳冒泡了：“谁找我？”
　　先前那人开始拿腔拿调：“林少，听说你发小要来开荒了？能否给我等引荐一二？”
　　林季阳哈哈一乐，说了句：“等会儿啊。”
　　安静了几秒，群里又多了一个人，是被林季阳拉进来的。
　　夏天晴眨了眨眼，眼前一花，竟然看到了江堰。
　　她忽然明白过味儿了。
　　原来他们说那个弄了一大块地要来开荒的人，就是江堰？
　　江堰进了群，过了一会儿才发了一个“？”。
　　林季阳说：“这是我发小，宇青地产二代，让他自己说吧。”
　　夏天晴：“……”
　　紧接着，群里就开始噼里啪啦的蹦消息。
　　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冒了出来，纷纷来跟江堰打招呼，并作自我介绍。
　　但消息刷的实在太快，夏天晴看的眼花缭乱，根本没记住几个，她就不信江堰会一条条翻看。
　　等消息刷的差不多了，林季阳出来主持大局：“行了行了，别刷了，头晕，让他自己说。”
　　隔了几秒，江堰才打了第一句话：“项目么，前期手续差不多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前期手续差不多了，那就是说后面该谈设计和施工了？
　　又过了几秒，江堰打了第二句：“乙方设计已经定好了，准备签合同。”
　　这话一出，群里乙方设计全都在心里哀嚎，有的还在群里惋惜。
　　跟着又有人问：“那施工呢？”
　　江堰发了一个微笑的付费小表情，说：“正在选，有想自荐的，可以发邮件给我。邮件地址是……”
　　群里好一会儿没动静。
　　半晌过去，有施工方蹦出来，@江堰的微信名，说：“邮件已发。”
　　江堰回道：“ok。”
　　接着好几个施工方都发来邮件。
　　夏天晴虽然在卧室里躺着，但是门没关，隔着一道屋子，却也能听到工作间那边江堰的电脑时不时响起的邮箱提示音。
　　直到林季阳在群里说：“废话了半天，你还没自我介绍呢。”
　　江堰“哦”了声，说道：“抱歉各位，失礼了。我姓江，江堰，以后有合作，联系我或者联系小林子都可以。”
　　林季阳立刻啐了他一声：“呸，我成你保姆了？”
　　群里不少人出来打招呼。
　　“江少，您好！”
　　“江少，久仰大名！”
　　“如雷贯耳！”
　　“希望来日能有机会和江少学习！”
　　夏天晴已经头昏脑涨的从床上坐起身，捂着肚子走出卧室。
　　她来到工作间一看，江堰的工作台上散落着图纸和画笔，旁边放着笔记本电脑，他正慵懒的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子，手里不紧不慢的回复消息。
　　夏天晴有些茫然，有些想不透，她竟然不知道江堰已经准备做项目了，还是以甲方爸爸的身份，而且连设计方都定好了。
　　这时，江堰余光瞄到她，抬了抬眼皮，便笑着放下手机，起身走过来。
　　“睡得好么？”
　　夏天晴皱着眉，嘴唇有些发干，她第一句便是：“‘宇青地产’要来做项目了？”
　　江堰拨了拨她的头发：“嗯。”
　　夏天晴又问：“设计方已经定了？是哪家啊？”
　　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一丝期盼，江堰应该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应该会留给她的Sunlight，那也是他投资的公司。
　　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别想了，肯定不是，要不然他怎么还会让林季阳给Sunlight拉项目呢，而且在她提到已经筛选出三个项目给李胜轩的时候，他也应该表态了。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提，也就等于直接告诉她，这个项目与Sunlight无关，何况“宇青地产”的项目都要签设计合同了。
　　夏天晴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堰，眼神很直接。
　　江堰先是一顿，嘴唇动了动，随即说：“我答应了尚欣。”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好几章了，公司初成立的事和生活里的事也都铺垫完了，过去埋的一些伏笔也该用了。
　　下章开始转折，要出事了（事业上）~
　　等事件过后，晴晴会再升一级，晋级打怪。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2章 Chapter 72
　　Chapter 72
　　“我答应了尚欣。”
　　就这六个字,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看待他的眼神变了几次, 先是惊讶, 随即了然，跟着就慢慢平静下来，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江堰说：“我是有理由的，我可以解释。”
　　夏天晴摇了下头，却说：“不用，我其实猜到一点，我明白，你这个项目也的确应该给她。”
　　江堰轻叹：“你猜到的也许与事实不符呢。”
　　夏天晴抿着唇笑了下：“你来历城, 多方面都亏了尚欣照顾你, 可你在Live Life待的时间并不久, 后来还因为我而离开。尚欣照顾你, 是看重你的背景和你能带来的利益，但半路却被我截糊了。你要回报她，就只能在项目上动手, 对么？”
　　其是夏天晴心里都有数，她离开Live Life，那是因为孙构的手段，而尚欣要弃卒保帅, 反倒是她自己问心无愧。
　　后来她对尚欣有过一点愧疚，也是因为她离职之后，先后想挖李胜轩和邵圳城过来, 还带走了江堰。
　　那时候在她心里，她以为这些对尚欣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损失，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江堰的价值，如今知道了，再易地而处想象尚欣的心态，八成会恨死她了。
　　一百个李胜轩和邵圳城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江堰的分量。
　　刚才突然听江堰说要把项目给尚欣，夏天晴有些失落，可她很快就平定下来，想到以上种种，又忽然觉得，也的确是应该这样，起码可以让尚欣好过一些，令她们不至于落下心结，结了死仇。
　　江堰有些意外夏天晴猜的这样快，也非常接近事实的真相，笑道：“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是我对尚欣出尔反尔。”
　　夏天晴一怔：“出尔反尔？你答应过她什么？”
　　这话刚问出，夏天晴心里就浮现出某种猜测。
　　随即，她轻声问：“你说的这件事，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江堰没应，但他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夏天晴忽然想到，自她和尚欣因为漏图的事心生嫌隙之后，没多久尚欣就开始频繁出差，但她当时并不知情，也没多问。
　　后来还是江堰提醒她，尚欣那是为了融资的事。
　　夏天晴继续问：“之前尚欣频频出差拉投资，她当时好像胸有成竹的，后来突然就黄了，回来以后她消沉了好一阵。那投资，该不会是和你……和你们家有关吧？”
　　江堰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边走边说：“这事其实我们双方都有责任。”
　　夏天晴：“怎么讲？”
　　两人坐下，江堰将茶几上的保温杯打开，里面飘出姜茶的味道，递到夏天晴嘴边。
　　夏天晴一边喝一边听他说：“公司注册初期其实有很多门道在，尤其是涉及多位股东的时候，尤其要小心谨慎，要是创建时不当一回事，草率决定，很容易就会给自己挖坑。现在尚欣他们就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像是融资增资这种问题，是需要开股东会决定的。尚欣占的股份高，她倒是没问题，但这件事她也需要其他几位股东的同意，尤其是孙构。”
　　夏天晴认真仔细的听着，自然也想到了孙构不会同意的原因，这是他抓住尚欣这个傀儡唯一的筹码，他又不差那个钱，当然不会撒手。
　　江堰：“在一家公司创建初期，就可以制定好规范章程。就好比说，就可以在股东章程里规定好，类似这样的重大事件，股东会可以用投票同意的方式来实施，那么就算有个别股东不同意，只要票数通过，可以按照章程约定让老股东优先让权。而且《公司法》也有规定，股东表决超过三分之二同意即可。”
　　听江堰这样一说，夏天晴转而想到尚欣在和她谈离职之前，公司里有两位创始合伙人，也是小股东，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
　　她跟着问：“那么，是尚欣没有笼络好其他股东开这个会，还是票数达不到预期？”
　　江堰：“尚欣原本和其他几位小股东都谈好了，她知道孙构不会答应，但是如果以人数胜出，再把利益摆出来，孙构也不会驳大家的面。要是孙构一人反对，到最后反而会变成他的不是，大家都会认为是他阻挡了公司发展，孙构自然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江堰说到这里，刻意一顿，转而看着夏天晴，问：“那么如果你是孙构，你既不想被稀释股权，又不想得罪其他人，你会怎么做呢？”
　　夏天晴思考了几秒，说：“以孙构的为人，他会采取一些迂回的手段，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就好比说，漏图那件事就是他让尚欣出面和我谈的，他自己没沾到一点不是，结果我这个眼中钉也被踢出去了，我上次因为丁荃那件事而令他没面子生了恶气，他这次也出了。所以我想，他在融资这件事上也会如此。既然那些小股东可以因为利益而被尚欣说服，那么孙构也可以用利益把他们拉拢回来，令尚欣在票数上落败。”
　　江堰淡淡笑了：“真是聪明。”
　　夏天晴却没得意，只瞅着他：“那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江堰：“确实出现了这种情形，有人倒戈，但这问题并不大，就看尚欣能否许诺更高的利益给对方，这就要看她和孙构手里谁的筹码更多，舍不舍得给了，而且尚欣作为大股东，应该具备忽悠小股东的能力。或者还可以定向增发，追加公司的注册资本，如果小股东不同步跟进，股份自然就会被稀释。又或者，大小股东的股份同步稀释，一起卖给‘宇青地产’。虽然是同步的，但因为卖给同一家，话语权还是在尚欣手里。总之在这件事情上有多种迂回方式可以选择，只要尚欣够圆滑，够狡猾，这事总能办成。”
　　夏天晴轻笑一声，说：“可她到底没有孙构狡猾，她的圆滑也是被逼出来的。她原本并非是这样的人。”
　　江堰扬了下眉：“我倒是忘了，她是你学姐，你应该是了解她的。”
　　夏天晴安静两秒，有些恍惚：“她以前脾气很直接的，个性也非常刚，如果是她认为对的事，尤其是在专业上，她一定会刚回去，不管对方是什么甲方。这几年，她变化挺大的。”
　　想到以前的尚欣，再对比现在。
　　夏天晴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人事全非的感觉。
　　如今回想起来，漏图那件事倒像是尚欣“有意为之”。
　　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她问尚欣，是不是和上次红包事件里的录音一样，用方案图拿去和某人做交换，尚欣没否认。
　　而那个某人就是孙构。
　　其实说交换是假，为了麻痹孙构，不打草惊蛇才是真吧？
　　毕竟拉投资的事，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悄悄进行了。
　　只可惜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尚欣再小心又如何，她总要接触其他股东，那些人的嘴可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一块，只要有人知道，就有说出去的可能。
　　夏天晴转而又问：“那最后尚欣是怎么落败的？”
　　江堰垂下眼，说：“她倒也没落败，其实周旋到最后，她已经转危为安，占尽上风了。”
　　夏天晴一怔：“这么说，是她斗赢了孙构？”
　　江堰：“她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但在商言商，站在我的角度，我也要考量我们‘宇青’的利益和得失利弊。所以虽然她占尽上风，‘宇青’却不愿再投这个资。”
　　夏天晴问：“为什么？”
　　江堰：“原因么，有两层。一是我们在短期内，只打算在历城投资一家乙方设计，用来试水。”
　　只投资一家？
　　夏天晴轻叹道：“果然，还是和我猜的一样，是因为Sunlight。”
　　江堰：“你先别急着揽责任，就算没有Sunlight，我也不打算投Live Life。你忘了，我之前说过，如果你拒绝投资，我也会物色其他人。”
　　夏天晴：“那么第二层原因呢？”
　　江堰目光深沉，微微笑了下，说：“尚欣和孙构斗的如火如荼，还把我带进公司里，让我目睹全程。她或许是出于对我全盘信任的考量，以为这样开诚布公，我就会念她的好。可她到底是忘记了，孙构是第一个扶植她，投资她的人。且不说他们夫妻之间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看在我这个外人眼里，这事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孙构是个老混蛋，不是玩意儿，尚欣这种行为也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反咬孙构一口，就是忘恩负义，她今天可以不择手段对付孙构，将来也会这样对其他投资人。我看到这样的白眼狼，明知道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还会投资么，难不成还得找个绳子拴着她？”
　　夏天晴许久没说话。
　　江堰的这层考量她很明白，先前她的确没想过这一层，毕竟孙构那恶人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些年在她看来，尚欣也是被逼无奈的“小媳妇”，大气不敢喘一个，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机会了，自然要一脚踹开奴隶主。
　　但江堰也说得没错，在外人眼里，他们或许就是狗咬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里没有人是无辜的。
　　夏天晴转而又想到谢明湘的教导——无论以后她是否能和江堰在感情上走下去，在生活和事业上都要保持和谐共处的关系，不要撕破脸。
　　除了不要给自己树敌这个原因之外，或许也是因为外人的眼光，不要因为一时之气令自己形象受损，得不偿失。
　　就说尚欣和孙构，哪怕那只是他们一对一的撕逼，只有输赢，没有好看与难看，可这件事无形中会给尚欣造成其它什么影响，恐怕她事先也预料不到。
　　只是反过来说，这事尚欣也有她的选择权利和为难之处，她的投资人孙构本身人品也有很大问题，尚欣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也正常。
　　思及此，夏天晴喃喃道：“站在尚欣的角度上，她如果和孙构合作愉快，也犯不上这样做，只是做的不太好看，大概也是忍耐太久爆发了吧。换作是一个好的投资人，没有孙构那么恶劣，比如你，尚欣也没必要反。”
　　江堰略微惊讶：“你还觉得她造反有理了？”
　　夏天晴看了江堰一眼：“也不是‘造反’，最多就是分家。依我看，其实这事也不是办不成，如果尚欣能找到更圆融的方式，既然保护了孙构的颜面，又保障了他的利益，那么孙构也未必不愿意放人。孙构这人极要面子，尚欣驳了他的面，这是最致命的一步。”
　　听到这话，江堰只勾唇笑了笑，面上云淡风清的。
　　其实夏天晴话里的意思，他品出来了，只是不便戳破，知道她有试探的意味，或许也是联想到自身及以后。
　　毕竟他们也有这层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对她自己没信心呢，还是对他。
　　江堰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你都离职了，还替他们操心什么，还嫌自己事不够多？”
　　夏天晴垂下眼，也笑了下。
　　两人都没点破。
　　直到江堰拿走她手里的空杯子，转而搂着她，语气温和的把话题转开：“要不是因为漏图的事，其实我原本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我来历城，很多事多亏了她张罗，我在面子上一时也抹不开。”
　　夏天晴转头看他。
　　江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又道：“她连你这个好学妹都能说推就推出去，我自然要防着点她。”
　　“哦。”夏天晴说：“其实我没太放在心上，我很早就猜到她的选择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可以被轻易舍弃。”
　　江堰挑眉：“那是她眼拙，明明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大宝贝，其实只要她对你别那么绝情绝义，我自然要念在你的面子。”
　　瞧瞧，刚上完小课，就开始灌迷汤。
　　夏天晴白了他一眼，却仍是笑了，不可否认甜言蜜语确实好听。
　　她抬手贴住江堰的胸膛，说：“别往我身上拐，分明是你在她和孙构撕逼的事情上考核没通过，把我扯进去干什么？”
　　江堰心里一荡，笑容也透出别样的意味：“这怎么是扯，分明是我心里气不顺，想给你出个头。再说，就算你说这两件事没联系，那在尚欣眼里，咱俩就是一体的，这就是一码事。”
　　夏天晴一顿，瞪他：“都怪你，尚欣肯定觉得是我在暗中搞鬼，背后玩了她一道。”
　　江堰低声笑了：“不会的，你不是这块料。”
　　夏天晴立刻推他：“你是在说我不够聪明。”
　　“不，是不够坏。”江堰又抓着她的手，挨了上来，“她要怪，就只能怪我怎么就迷上你了呢。”
　　……
　　短短一个周末，江堰和夏天晴达成了几个共识。
　　他现在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只要别人有心，就算之前不认识他，没见过面，现在也应该打听的差不多了。
　　他自然不能去Sunlight坐班，最多偶尔去照个面。
　　再者，“宇青地产”在历城的正是根据地也要筹备起来，起码要租一套办公室。
　　除了“宇青地产”要来一批人给他打下手，大家要方便办公，以后甲乙双方开会也需要用场地。
　　既然Sunlight的骨架已经搭建起来，江堰接下来就要去忙活甲方的事。
　　这些夏天晴都能理解，也支持他赶紧着手，后来再问起他那个项目时，还不忘提醒他尽早定下施工公司，要记得先把合同签了，还要擦亮眼睛，可千万别找个像是丁荃那样的施工方，挣着白菜的钱操着□□的心，还不够给人擦屁股的。
　　自然，夏天晴也知道，这些话就算她不说江堰也一门清，他自己就是个人精，“宇青地产”要过来的人也都是能干的，根本不需要她多嘴。
　　但江堰听着她这些念叨，唇角却一直挂着笑。
　　周日晚上，江堰给夏天晴看了他做好的方案图，等到周一就会发给萧绮。
　　夏天晴看着方案图，心里渐渐踏实下来，起码就她来看，这套设计的方案骨架是无可挑剔的。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也暗暗期待着，公司能有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
　　周一，业内关于“宇青地产”要来历城开荒的事情，持续热议。
　　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跟江堰结交一二，只是苦无门路，后来还是有人听到风声，说“宇青地产”最近投资了一个新设计公司，叫Sunlight。
　　于是，很多人开始和前段时间夏天晴的那家公司联系起来，开始都以为是撞名字了，后来再一琢磨，哪里撞了，这分明就是同一家啊！
　　Sunlight的幕后投资人，大家都知道是林季阳，这林季阳是江堰的发小，那么两家地产合伙投了一家设计公司，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这下，Sunlight又跟着火了一把。
　　大家都在私下里议论着，这夏天晴可真有一手，前男友是陆明洋，他才在东家“历耘地产”做了一个相当漂亮的项目，施工都做了一半了，紧接着夏天晴又搭上了林季阳，还打破林季阳的原则，成了林季阳第一个介绍给发小的女人。
　　林季阳的一贯风格就是出钱投资，别的事他不掺和，就让女人自己去弄。
　　这回倒好，又出钱又出人，推出来的还是“宇青地产”的小少爷江堰！
　　哎呦呦，莫非情场花蝴蝶林季阳要从良了？
　　无论是职场还是名利场，只要同一件事清理牵扯到男人和女人，那议论声就一定会往这方面发展。
　　到了周二，夏天晴依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到也当没听到，就安安静静的上自己的班，圆滑巧妙地和在微信上联系她的各个合作方寒暄。
　　那些人就算再八卦，也不会跑来问她，最多也就是旁敲侧击，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让对方自己瞎捉摸。
　　反正就算她澄清说没有，人家也会觉得她拿乔，其实就是有。
　　她索性就不说。
　　周三，江堰曾在Live Life做了两个月建筑的事，也悄咪咪的流了出来。
　　这消息虽然散播的晚，但辐射却很强。
　　其实Live Life有个叫江堰的建筑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那边的建筑和结构都认识他，只是谁也没把他和“宇青地产”的小少爷联系到一起。
　　既然是未来的甲方爸爸，那他干嘛跑来做苦哈哈的建筑画图工呢？
　　这太不合理了！
　　后来还是有人把江堰在Live Life的照片发了出来，经过少数见过他本尊的人一核对，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这下，不仅炸了锅，所有吃瓜群众脑子里都飘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人问，难道这位“宇青地产”的小少爷，跑到乙方设计，是去体验生活去了？
　　有人答，八成是因为初来乍到，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微服私访，先了解一下情况。
　　还有人说，听说这位小少爷要抓的项目，乙方设计就定了Live Life，合同都签了。
　　接着有人提出质疑，这也不对啊，哪有甲方爸爸为了考核乙方设计，先跑去乙方当两个月孙子的？这是什么骚操作？
　　但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上来。
　　倒是有眼尖的人忽然发现，说两个月前陆明洋做的那个“开阳小区”的项目，建筑师就是江堰，而结构师是夏天晴。
　　众人一愣，随即又纷纷开始脑补。
　　等等，这关系是不是有点乱？
　　好像其中隐藏了什么大瓜，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很快，就有闲人画了一个人物关系图。
　　夏天晴的前任陆明洋，带了一个项目给Live Life，尚欣指定建筑江堰，结构夏天晴。
　　没多久，夏天晴和尚欣产生不合，转头通过陆明洋结识了历城知名甲方大腿林季阳，林季阳曾对夏天晴表示好感。
　　再往后，夏天晴被尚欣亲自约谈，夏天晴主动辞职，没多久就在Live Life楼上开了一家Sunlight，姿态高调，稳稳地压尚欣一头。
　　非但如此，听说夏天晴还带走了Live Life的建筑部主管李胜轩，而Sunlight的投资不仅有林季阳，更有江堰……
　　经这样一分析，有些想象力丰富的，很快就梳理出另一套思路——会不会是夏天晴一手抓林季阳，另一手抓江堰，毕竟两边她都有渠道接触。然后双管齐下，左右摆平？
　　难道是……三人行？
　　卧槽，这可太高了！
　　这谣言一旦神展开，经过各路神经病的鬼斧神工，很快就会变神话故事。
　　总之这事一直传到周五，传到了夏天晴耳朵里，她自己都觉得跟看大戏一样，好像根本不是她的故事，而是把她硬塞到别人的故事里，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夏天晴对此只是一笑置之，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反倒是李胜轩愤愤不平，到了周五上午，给夏天晴交方案的时候，还顺嘴提了这事，问下天晴，要不要他约几个师兄弟吃顿饭，把事情澄清一下，再让师兄弟们散播出去。
　　夏天晴笑着说：“不用，不用，等他们传出去，没准又要变好几个版本，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的都是他们认为对，他们希望发生的版本，因为那样才狗血刺激，满足他们的窥私欲。我干嘛还要上赶着提供素材，让人家又一轮一茬儿？哎，等到后面出别的消息，这事就慢慢淡了。”
　　李胜轩见夏天晴如此豁达，反倒有些意外：“你真一点都不介意？”
　　夏天晴说：“要是换做以前，八成介意死了。可现在，公司这么多事要忙，要思考，我哪有多余的脑力和精力去想这些。再说，以前在楼下，我也没少被议论啊，都是练出来的。”
　　一说到楼下，李胜轩才回想起来，过去在Live Life，夏天晴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公司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是旋涡中心。
　　李胜轩感叹道：“你还别说，还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了Sunlight之后，你变化是真大。”
　　夏天晴：“是么？”
　　李胜轩：“嗯，毕竟比起以前内部那些谣传，比起现在的可是小巫见大巫，你这都不介意，看来是真想得开了。”
　　夏天晴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就和李胜轩聊起他的方案。
　　李胜轩到底是老江湖，资深建筑，加上这次的甲方陈宋对这套方案的要求没有陆明洋那样刁钻，虽然要求一些创意，总体还是要走中庸路线，不希望太破格，这也刚好吻合李胜轩的风格。
　　李胜轩和陈宋的磨合可谓是一拍即合，节约了不少沟通成本，陈宋那边据说相当满意，夏天晴这里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周五下午，方案就拍板定案了。
　　夏天晴和李胜轩商量了后面的步骤，始终沟通无碍，毕竟他们也曾合作过多次，这次结构专负也是夏天晴亲自来抓。
　　李胜轩刚来Sunlight一个多礼拜，就拿下一个项目的方案，心里自然喜不自胜，又一次对夏天晴表示，他一定会使出一百二十分的能力，给公司挣下漂亮的开门红。
　　有老江湖李胜轩坐镇，夏天晴心里也是一百二十分的放心。
　　到了傍晚临下班前，公司里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夏天晴准备提早放大家下班，就等下周和陈宋签设计合同了。
　　这时，邵圳城的微信发了过来。
　　“夏总，这会儿你有空吗？”
　　夏天晴一见，又算了算时间，好像距离邵圳城答应她可以过来帮忙，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难道是他可以提前过来了？
　　夏天晴回道：“你还是叫我天晴吧，都这么熟了。我这会儿有空，你说？”
　　邵圳城似乎措了一会儿辞：“那天晴姐，有个事我思来想去，还是想私下和你打个招呼，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见一面，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夏天晴见他这个口吻，笑容渐渐收敛了，这可不是报喜的架势啊。
　　“好，你给我个地点，我来找你。”
　　邵圳城：“也不用，就咱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吧，就在七楼。”
　　夏天晴：“那我收拾一下过来找你。不过小邵，你能不能先跟我透个风，我心里也好有个数？你这么突然一说，我都不踏实了。”
　　邵圳城犹豫了片刻，才委婉地问：“‘开阳小区’那个项目出了点岔子，你听说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开阳小区”就是陆明洋找Live Life做的那个，这个项目扯进去好多人。
　　红包事件里，丁荃的公司叫“立阳”，这公司已经黄了。
　　陆明洋的东家叫“历耘地产”，江堰家“宇青地产”，林季阳暂时用不上，还没起名字。
　　目前剧情需要涉及的就这么多，后续搅和起来还会有新的关系线~
　　另，这段时间状态还行，能写肥章就写，希望剧情一路开下去~都不要养肥了！
　　本文有番外，除了巴塞罗那的过往，还有一些其他的后续，我难得一次写长番外，哇哈哈自我表扬！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3章 Chapter 73
　　Chapter 73
　　“开阳小区”的项目出了岔子？
　　夏天晴来不及细问, 快速收拾好东西就坐电梯下楼，到咖啡馆和邵圳城汇合。
　　这样的事还是要当面细问。
　　坐电梯的功夫，夏天晴还回想了一下, 设计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她当时做专负, 从Live Life审核通过出的图，也是十拿九稳, 只要严格按照图纸办事, 就不会生出岔子。
　　除非……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点预估了, 通常在施工期出现的“岔子”, 基本上都是建材有水分、偷工减料或是胡乱改图的事，遇到胆子大的施工方，这几个问题还会同时出现。
　　在建筑业, 设计是非常弱势的，施工方胆子都肥, 没点胆子谁敢干施工啊。
　　无论是设计院还是事务所的设计们，在出图的时候都很规范, 基本都不会出事, 除非是那种私活，不套图框走个人出图，再拿去施工的，有可能会出事。
　　但“开阳小区”这个是相当正规的。
　　所以这个“岔子”肯定是施工方的纰漏。
　　尤其是现在很多施工方的老师傅，比较经验主意，想着自己做了这么多年, 心里有数，我这里给你减一点，哪里给你扣一点，差价就出来了，施工也不影响，反正你们设计都有余量，有可改的空间。
　　最可怕的是，有一些胆肥的施工方，基本上是设计一张图，施工另一张图，根本不按照你设计的走……
　　夏天晴心里很不踏实，这毕竟是她离开Live Life之前最后一个项目，尚欣和陆明洋都很重视，她更是因为这个项目的漏图事件而递交了辞职信。
　　本以为图出了，人走了，这件事就算了了，哪里知道还会有后手。
　　夏天晴快速来到咖啡馆，正准备找个位子，打眼一看，就见到坐在角落里的邵圳城，他脸色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愁云惨雾。
　　夏天晴立刻上前：“小邵。”
　　她坐下时，邵圳城将面前其中一杯咖啡推给她：“天晴姐。”
　　夏天晴顾不上喝，就问：“你刚才在微信里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邵圳城快速讲了一遍，事情就如夏天晴猜测的一样，是施工方出了岔子。
　　从根上细究，原来是这个施工总包接了这个项目，转头就分包给外面的施工单位，还找了好几家，这里面有的是正规的，有的不正规，还有的是挂靠的，自己根本没有施工资质。
　　这几家施工分包来自不同的地块，其中有一家特别可怕，也不知道是新人不懂，还是胆子大，根本不按照图施工。
　　这个项目目前是邵圳城来接手，上周他去当驻场设计，发现现场有个问题，都看傻了，还拍了照片回来。
　　邵圳城翻出照片递给夏天晴，夏天晴见了一愣。
　　邵圳城说：“天晴姐，你的图我看过的，你图上的要求是做螺栓和焊接，但是他们只做了焊接，没做螺栓。你看，就成这样了……”
　　焊接这东西，最要求工人的手艺，这才是决定因素，但这家公司都敢不按照图施工了，手艺自然也属于糊弄的，何况连负责固定的螺栓都不做。
　　本以为这个问题已经相当致命了，没想到后面还有。
　　邵圳城让夏天晴继续往后看，夏天晴翻了两页，懵了。
　　夏天晴当时做的其中一个单体，打桩打偏了半米。
　　这在尺寸上是有要求的，不能偏差太多。
　　柱子下的基础是桩基础，现在两根柱子打偏，柱子就落不到承台上
　　他们也不管，想糊弄一下把承台扩大，托住柱子完事。
　　夏天晴看到这里，半晌无语。
　　这是明显能看到的外部问题，就已经可怕成这样，那么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内部的问题呢？
　　夏天晴揉了揉眉心，问邵圳城：“尚总应该去现场出过差，施工那边怎么说的？”
　　邵圳城说：“尚总去了好几次，挺重视的，但施工方那边一句都没提过，他们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
　　因为尚欣是领导出差视察，并不会深入到工地里面，像是驻场设计一样看得那么仔细。
　　夏天晴皱起眉：“可这也太明显了，就算他们不当回事，监理能过么？”
　　邵圳城说：“这次的监理倒是很负责任，他看了以后当场就爆炸了，说不能签这个字，这偏差太过分了，而且处理方案是没有经过设计同意的，就必须送设计复核。”
　　既然监理发话了，那只要施工方照办即可。
　　但看邵圳城的脸色，八成没这么简单。
　　夏天晴问：“然后呢？”
　　邵圳城：“然后，施工那边一直拖着，没动静了。”
　　邵圳城讲完大概情况，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邵圳城心里没主意，就看着夏天晴的脸色，夏天晴径自沉思着，脸色苍白，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做了结构这么多年，自己经手的，听过的，看过的案子什么样的情况都遇到过，自然不会像是新人一样抱着侥幸心理。
　　像是他们做设计的，交了图也不能完全放心，个别情况还会让他们头秃。
　　一种就是监理糊弄事。
　　现在很多地方的监理都是二把刀，三天两头就发停工整改单，接到单子就得打点他们。设计到现场一看，才发现根本是鸡毛蒜皮根本不至于发停工单的事。
　　不过有一次去现场，设计却意外发现有个钢管混凝土的柱子，没有浇混凝土填芯。
　　可是那个发停工单的监理，愣是没看出来这茬儿。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有很地方取消监理，就是因为这种一言堂到底是不是专业过硬，出了事才知道，很多都是平时不干实事，就只会吃拿卡要。
　　还有一种设计害怕的，就是“开阳小区”施工方的情况。
　　这事万一闹大了，或者后面的隐患浮现，比如坍塌。
　　到时候有关部门一定会展开调查，第一个调查的就是设计图纸。
　　这个夏天晴倒是不怕的，她的图没问题，不怕查。
　　可话说回来，建筑要是塌了，不管设计有没有问题，心里都难免害怕。
　　这样的心情只有设计能懂，尤其是邵圳城在现场见识了施工方的“鬼斧神工”，自然要告诉夏天晴，毕竟她是项目专负，当初她是签过字的。
　　夏天晴头疼了一会儿，转而问邵圳城：“那现在事情卡在哪一步了？施工方还在拖着？”
　　邵圳城点了下头，下意识放低音量：“我在现场听到点风声，好像那个出问题施工方要去打点监理。而且……”
　　夏天晴：“而且什么？”
　　邵圳城：“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就是听到那个工地负责人打电话，管电话那头的人叫丁总。”
　　“哪个丁总？”夏天晴问。
　　她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丁荃。
　　邵圳城说：“名字没说，但应该是个女的，而且那个负责人跟我聊天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他们丁总和孙总、纪总都是朋友。”
　　孙总和纪总，不用问，自然是孙构和纪怀德，这两人一向沆瀣一气。
　　而和他们能称之为朋友，姓丁，又是个女人，这个范围可就太小了，除了丁荃还能是谁？
　　夏天晴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这个施工公司是‘立阳’么？”
　　邵圳城说：“不是，叫‘启顺’。”
　　启顺，那就不是丁荃的公司了。
　　只是这样更糟……
　　夏天晴说：“如果确定出岔子的部分和丁荃有关，那么这个‘启顺’很有可能就是丁荃现在挂靠的施工公司。你还记得不，因为上次‘立阳’的项目地库塌陷，这事被查了，‘立阳’的施工资质被吊销，他们现在不能接项目。但是行内一向挂靠成风，她有路子，想要找个挂靠方也不难。”
　　邵圳城一愣，忙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夏天晴垂下眼：“让我想想。”
　　要真是丁荃，那就太恶心了。
　　可他们作为设计方，根本没有办法可想。
　　而且退一万步讲，现在还没有出事，没有闹出人命，他们设计也不能预设就一定会出事，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咬定施工方是挂靠，这根本不是他们该管的。
　　最主要的是，监理这个关卡设定的意义，就是为了监管野蛮施工的现象，确保建筑物安全稳固，不要连累无辜。
　　现在最起码监理已经喊停了。
　　倒是有一点，可以先防范起来。
　　就是一旦出事，以孙构、纪怀德、丁荃的为人，还有尚欣先前弃车保帅的做法，他们很有可能会甩锅图纸，拿设计说事。
　　有时候项目当中会有“白图”，所谓“白图”指的不是白纸，在建筑业里，它代表的就是非正式出图的图纸，是设计单位提前画出来的施工图，但没有签字盖章。
　　设计们出一些“白图”给甲方，用来提前算量，这样更有效率。
　　但这种中间图纸是要随着进度而改进的，如果施工方直接弄出一套所谓的“白图”，说自己是按这个图施工的，那么一旦有偏差就是设计的责任。
　　夏天晴心思转了转，说：“小邵，你回去以后帮我个忙。”
　　邵圳城连忙坐正：“你说。”
　　夏天晴：“你要保留好这个项目上我所有的对公记录，所有我过手的数据，邮件之类的都算上。聊天记录我是有的，而且我记得很清楚，这个项目我没做过‘白图’，所以如果将来出事，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甩锅给设计，他们就只能伪造。但是有对公记录在，就可以证明那是假的。”
　　邵圳城一怔，很快说道：“对，这是一个办法，起码可以先防范起来，我待会儿就回公司办这个事。”
　　夏天晴：“还有，你这些担心先别声张。尤其不能告诉公司里的人，你已经问过我的意思，传到尚总那里对你没好处。就目前为止，这件事还牵扯不到你，你说了不仅不落好，尚总也没有权限去管。”
　　邵圳城一条一条都记下来，随即说：“天晴姐，我真的很怕出事，那现场我待过，太可怕了！”
　　夏天晴安抚他：“我知道，我能想象得到，丁荃我也打过交道。可是就目前为止，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就算要越权也没地方去越。再说，现在监理都介入了，咱们就先把心放在肚子里，别露出来。你就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咱们边走边看。”
　　退一万步讲，这项目不管是谁的责任，他们都不希望出事。
　　这种事社会新闻不会条条都报，因为是在工地内部，外人不许进，有工人伤亡基本都按照工伤处理，除非死亡人数太大。
　　外界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坑有多大，但是业内人士都有自己的渠道关注，三不五时就能看到类似的事在各地发生。
　　他们当设计的看多了这些，心里自然忌惮。
　　现在夏天晴只希望，最严重的问题就是邵圳城拍到的那一点，不要再有其他还没发现的，更可怕的隐患在。
　　……
　　原本的好心情，因为邵圳城带来的消息而烟消云散。
　　夏天晴回到家，没去对门找江堰，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边想着“开阳小区”的事。
　　其实她不应该太过担心的，起码现阶段还用不着。
　　目前有监理看着，只要监理不通过，这项目按照程序就得打回到设计那里复核，等设计重新出图，施工方照图办事。
　　这就像是她开始接触“立阳”的那个项目，也是要出一套加固图给施工方，后来还是因为丁荃要用红包收买她，才闹出后面的事。
　　就目前为止，她唯一要防范的就是出事后，会有人甩锅图纸。
　　孙构、丁荃和尚欣，他们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虽然孙构和尚欣有内部分歧，可一旦出了事，他们又会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抱团取暖，合起伙来推出一个替死鬼。
　　同样的事之前已经发生过了。
　　而她必须选择自保。
　　晚上，夏天晴和丰晓晖、萧雨晨一起吃了饭，“开阳小区”的事暂时抛在脑后。
　　饭后江堰发来微信，发了这样一段话：“晴晴，我今天要晚点回来，吃饭不用等我哦。先和你报备一下，小林子鸡婆的非要扯个局，要正式，但又不能太正式的把‘宇青’介绍给历城的土著爸爸们，我推不掉，刚好‘宇青’给我打下手的几个主管都过来了，我得带他们走个过场。你放心，我不会多喝的，也不会中人家的美人计，你安心等我回家，晚上再给你揉肚子。”
　　末了，江堰还补了个亲吻的小表情。
　　夏天晴一看，笑了。
　　再一抬眼，对上丰晓晖和萧雨晨的眼神。
　　一个意味非常的说：“江先生的微信吧？”
　　一个挤眉弄眼的说：“瞧你乐的，哎呦呦，我好酸啊！”
　　夏天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他就是跟我打个招呼，晚上晚点回来，有应酬。”
　　萧雨晨：“哇塞，这都要跟你报备啊，晴晴，你御夫有术哦！”
　　夏天晴白了她一眼，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等洗过澡，才看到邵圳城发来的微信。
　　邵圳城也没多言，就给她发了一个“OK”的手势。
　　夏天晴意会，回了一个笑脸，心里瞬间宽松不少。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见招拆招便是。
　　……
　　另一边，会所。
　　江堰带着几个中午才到历城报道的几个“宇青地产”的高管，此时正在林季阳安排的大套间里，和诸位地头蛇推杯换盏。
　　不管是商场上，还是男人之间，要快速建立起关系，酒局、饭局都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其中还需要女人点缀。
　　林季阳安排的场面，把各位历城爸爸们都通知到了，名单上的来了七七八八，这样少数几个没来的，大家心里也有个数，要么就是不给林季阳面子，要么就是看不上外来强龙。
　　赴约的爸爸们又花招百出，酒过三巡之后，有的说要拉牌局，有的干脆一个电话打出去，让人带几个盘亮条顺的女职员过来。
　　毕竟干这行的，爸爸们都是男人居多，少有女人，像是宋可卿这样难得一见的施工方大美人，也不可能白让爸爸们揩油，那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这边，江堰带的几个主管，已经被历城城建爸爸们分开来，有的带去牌桌，有的带去品酒和雪茄，还有的被塞在两个女职员中间，笑容痴汉。
　　江堰趁着接电话的功夫去了阳台吹风。
　　微风拂过，有些泛红的面颊也舒爽了，他眯着眼眸，望着城市灯火，连着打了两通电话，夏天晴都没接。
　　不会儿，林季阳也钻进来了，靠着栏杆，第一句便是：“你小子，又拿我开涮。”
　　江堰斜过来一眼：“我涮你，那不是家常便饭么？”
　　林季阳一愣，气乐了，随即挨近了，扬着下巴指向屋里那群牛鬼蛇神，说：“你老实交代，你今天摆的这是什么阵。”
　　江堰侧头也往里面扫了一眼，淡淡的：“阵是你摆的，我只是带了人进来，借题发挥而已。”
　　林季阳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从家里长辈们那听到的“宇青地产”内斗的风声，再看江堰这一副高深莫测，随时准备拿某人开刀的算计样儿，心里就琢磨过味儿了。
　　林季阳：“你大爷的，你丫要清理门户，怎么不在自己的地盘上？”
　　江堰似笑非笑：“在老娘眼皮子底下，不方便。她念旧，毕竟她和我那两个舅舅都是亲生的，所以这个恶人还得让我来做。所谓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林季阳：“呦呦呦，别跟我拽，你就说吧，谁跟谁一伙儿的，跟我透个底。”
　　江堰扫了他一眼，示意他看向屋里。
　　第一个就是坐在两个女职员中间被灌迷汤的那位。
　　江堰：“我二舅的心腹，从项目经理做上来的，本事是有，就是好色，这种套上了好几次了，还不长记性。这种人弱点太明显，用不得。”
　　林季阳“啧”了一声，又问：“那牌桌上那个呢？”
　　江堰：“贪财，好赌，手脚不干净，外面欠了不少债，公司里也有亏空，都是我小舅舅给他兜着，就因为他会孝敬。”
　　林季阳又是一声不屑，随即瞟向第三个，被人拉着喝酒：“这位呢？”
　　江堰：“哪一边都不是，倒是会藏，我暂时还没抓到他的小辫子，但我也不信他。”
　　林季阳乐了：“合着你这个太子爷第一次开荒，带的都不是自己人啊？你特么的就是个光杆司令，也太惨了！”
　　江堰斜睨着他：“我要是一开始就把自己人带出来，此行还会这么顺利么？我那两个舅舅绝对会想方设法让我做不成项目，除非我愿意让他们的人过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都跟着捞一点，他们才会觉得大家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一起坑公司，有福一起享。将来要是出了事，我是我老娘的亲儿子，他们是亲弟弟，我老娘还能把我们一起打包踢出公司？”
　　林季阳：“哦，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让你那两个舅舅以为你想明白了，不打算斗下去了，要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江堰收回视线，看着远处，冷笑：“过去两年斗的多狠，你也知道。可最终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亲舅舅，还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哪怕我拿出证据，也不能分辨出一个结果。每一次都是他们力保自己人，两年下来公司内部损耗不少，我只能要另辟蹊径。要不然等公司传到我手里，就剩个空壳子了。”
　　说到这，两人都沉默了。
　　林季阳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一时间竟然也不聒噪，就和江堰一起看着远方。
　　良久过去，林季阳装逼的叹了口气，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像是他们这样的第二代，说牛逼也牛逼，说憋屈也憋屈。
　　江堰扫来一眼：“你感叹什么，恶心。”
　　林季阳竖起了眉毛：“嘿，你怎么过河拆桥啊，我给你摆阵，你还说我恶心！”
　　江堰低笑：“你又没有我那种舅舅。”
　　林季阳：“我是没有，但就是因为我老爸是独苗，我也是，有些事才会被逼得紧啊。”
　　说话间，他朝江堰靠过去，小声逼逼道：“我家要我联姻，下个月就准备相亲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我喜不喜欢都没话语权。反正等过场走完了就要我们住到一起，先试几个月，然后结婚。”
　　江堰杨了下眉，这倒是有点意外：“这么急？”
　　林季阳：“说的是啊，着什么急啊！老子还年轻，还正当青春！就昨儿个，突然把我叫回去通知我准备一下，都不带跟我商量的！我还寻思呢，我特么的能准备啥啊，多敷几张面膜，还是准备好小弟弟？靠，当我是播种机器了！”
　　江堰轻笑出声，跟他拉开距离，眼里是满满的嫌弃：“你不是播种机器是什么？就你外面撒的那些网，你家里能不知道？八成是怕你做人太实诚，掏的太干净，还是尽早给你安排个正房，保留点精华，别流的到处都是。”
　　林季阳顿时“呸”了一声：“老子非常小心，一直都有戴套。”
　　江堰意味深长的瞅他：“哦，那更糟，都垃圾回收了。”
　　一听这话，林季阳差点跟他急眼。
　　直到江堰把话题转开，忽然问：“对了，你那名单上都谁没来？”
　　林季阳一愣，想了一下说：“孙构和纪怀德。不过他们跟我打招呼了，一个说出差，一个说家里有事。”
　　自然，这都是借口。
　　江堰没什么表情：“还有呢？”
　　林季阳：“陆明洋也没见着，这可奇了。”
　　从两个月前，陆明洋就非常捧林季阳的场，非但主动结交，在牌桌上还送了好几次张，明里暗里都做的相当足。
　　林季阳瞧着他也算是办事牢靠的，要是将来有合适的项目，没准还真会找他合作。
　　江堰一听还有陆明洋，淡淡笑了下，倒也不意外，他也没见着他。
　　林季阳见了，问：“几个意思？？哎，其实我上回就觉得奇怪了，你俩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江堰没有多说的意思，只道：“有点渊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得，不想说就甭说。”林季阳也不在意，转而说：“对了，这小子可有两把刷子。就你之前做的那个‘开阳小区’的项目，他是项目经理，我没记错吧？”
　　江堰：“怎么？”
　　林季阳：“呵，当时那个项目，他们‘历耘’上头并不是很看好，主要是有人给他暗中使坏，想要踩死他。结果这小子就换了条路子，想办法把项目方案递到大领导跟前。大领导一看，呦，这项目有创意，有想法，值得做啊，就问底下人，之前怎么没听人提，这项目怎么不抓重点？这下，那些压着陆明洋不想让他往上爬的大主管，一个个又换了嘴脸，开始给他各种开绿灯——你猜，他走的是什么路子？”
　　江堰安静了几秒，眼神深沉，笑容微妙。
　　他一开口，就切中了脉搏：“前几天，老娘还说要给我安排相亲，就是‘历耘’家的。”
　　林季阳愣了：“我去，你要是答应了，陆明洋得跟你玩命！你抢了他一回妞还不够，还要抢第二回 ！”
　　江堰：“废话，我要是答应了，他不得抑郁。”
　　两人正在调侃，忽然间，阳台上飘来一阵香气，半开的门走出来一个女人，一路巧笑倩兮的来到两人跟前。
　　“两位少爷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来人正是宋可卿。
　　林季阳一顿，眼尖如他，立刻就嗅出来了，宋可卿是跑来结交江堰的。
　　林季阳：“宋总没去打两圈？”
　　宋可卿：“江少是今天的主角，我哪能本末倒置啊，总得先过来打个照面。”
　　话落，宋可卿便看向江堰：“江少，上回见面有点匆忙，也没说上两句话，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宋可卿，是您下游产业，干施工的。”
　　江堰淡笑，和宋可卿握了下手，转而又斜倚着围墙：“宋总给面子。”
　　宋可卿：“江少的场面，我当然要捧啦，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小妹的，尽管说。”
　　江堰杨了下眉，没应。
　　宋可卿又问：“咦，今天怎么没见到夏总呢？”
　　问这话时，她看了看林季阳，又看回江堰，这言下之意，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她是吃不准夏天晴到底是跟谁一对，还是两人都有一腿，这是在找正主儿呢。
　　江堰笑道：“下回再带她来，今儿这场合她待不惯。”
　　听这语气，这口吻，还是体贴的主儿。
　　宋可卿意会：“哎，我本来还说有个事想找夏总聊聊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没来，那就有机会再说吧。”
　　林季阳瞅着两人一来一回，朝江堰挤了下眼睛，转头就往屋里去了。
　　江
　　堰把话接过来：“有事和我说也一样。”
　　宋可卿笑了下，和江堰并排站着，一同看着屋内，她示意屋里一个正在敬酒寒暄的男人，说：“那位是‘启顺’的老板，也是干施工的，和我是朋友，现在把资质借出去给另外一家做挂靠，还从一个总包那里分到一趟不错的活儿。”
　　江堰没接茬儿，只是扫向宋可卿，等她下文。
　　宋可卿说：“其实这事我不该管，但跟‘启顺’挂靠的那家，做的项目刚好就是夏总之前在老东家负责的。哦，就是陆明洋在‘历耘’的重点项目，听说建筑设计还是江少你呢，真是多才多艺。”
　　这话听着没什么，可是仔细一扣，全是重点。
　　江堰问：“施工出事了？”
　　宋可卿：“还没。不过这家分包做的一塌糊涂，在监理那里卡住了，正想着怎么收买监理，蒙混过关呢。说起来，这个用‘启顺’资质的施工方，还和夏总有点过节，就是前阵子在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立阳’的老板，丁荃。她啊，一次出事还没学乖，又来一次，还连累了‘启顺’的老板，‘启顺’现在正发愁怎么跟她摘清关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挂靠前面章节提到过，怕有的同学忘记，这里说一下：简单说就是，一个没有施工资质的公司，去找一个有资质的，用人家的资质和营业执照那些，签合同接施工活儿。不过这个不只是建筑业，很多行业都有挂靠的。
　　又一个肥章，剧情继续飞~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4章 Chapter 74
　　Chapter 74
　　宋可卿“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倒是有点意思。
　　江堰似笑非笑的安静片刻，知道她是在卖乖讨好, 但又做的没那么明显, 没有把自己的姿态降得太低, 以免被人看不起, 但无形中又把他抬高了。
　　最主要的是, 这事和他有关，但和夏天晴关系更大一些，毕竟她是结构, 建筑如果出现质量问题, 那是直接和技术结构挂钩的。
　　可宋可卿却没有直接跟夏天晴说，反而跟他透露，一来是为了攀交, 二来也是因为她和夏天晴没那个交情，可是和江堰却刚好借着“攀交”的机会交代一二。
　　反正宋可卿话都带到了, 不管将来是出事，还是不出事，她都已经卖了好，算是给江堰留下一个印象。
　　像是今天这样的局，大家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结交，最怕的就是你人来了, 你想结交的人却压根儿没记住你是谁。
　　江堰又一次看向宋可卿，这一眼倒比刚才更认真了几分：“宋总有心了，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宋可卿一听，笑的额外真诚：“江少客气了, 将来有机会合作，还希望江少多多指点。”
　　江堰：“一定。”
　　……
　　到了局的后半场，江堰没有多留的意思，他拖了个说辞就退场了，却把三个主管留下，和历城的各位地头蛇们继续开心。
　　走出会所，江堰没有立刻上车，就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
　　他站着吹了吹风，等酒气散了些。
　　正准备上车时，会所门口又开过来一辆车，车上走下来的，正是迟来一步的尚欣。
　　尚欣有些风尘仆仆，面有倦色，八成是刚从一个地方赶过来。
　　见到江堰，尚欣先是一顿，上前说：“抱歉，我来晚了，有点事要处理。这么快就走？”
　　江堰漆黑的眼神打量了尚欣两秒，说：“尚总辛苦了，我手下几个主管都还在，都是你之前在江城见过的。”
　　尚欣张了张嘴，虽然比江堰大了好几岁，他先前还叫她“姐”，但是这会儿江堰忽然一改口叫了“尚总”，倒生分了许多，她心里一时想不明白，是因为哪档子事才拉开距离。
　　尚欣只得说：“好。”
　　只是尚欣抬脚刚要走，江堰忽然再次开口：“对了，‘开阳小区’的项目后续如何了？”
　　尚欣脚下一顿，转过头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心里清楚，江堰不是漫无目的闲聊的人，他提到这个，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江堰：“哦，我估计现在应该还在施工，后续施工方要和结构沟通图纸，但我没听天晴提起过，应该是尚总已经把这事移交给别人了吧？”
　　尚欣笑了下：“天晴现在毕竟已经不在Live Life，我交给了结构部的小邵。不过就算是小邵接受，专负签字依然是天晴，将来的功劳还是要算上她的。”
　　江堰越发深沉：“我倒不是给她邀功，只不过这项目的建筑是我，我也在等它落成之后投入市场的一天，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尚欣：“我也希望。”
　　江堰垂下眼，似是笑了笑，随即就抬脚往车那边走。
　　尚欣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一直看着他上车，车子开走，她神色凝重的站在原地片刻，忽然就没了进去打招呼的兴致了。
　　江堰分明是话里有话。
　　只是她有些吃不准，他只是试探，还是在借故敲打她，让她拎清楚夏天晴是谁的人。
　　……
　　翌日是周六。
　　夏天晴起了大早，天刚亮就自然醒了。
　　她冲了个澡，吃了早餐，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新闻，一边处理邮箱里的工作邮件。
　　到了上午十一点，江堰的微信发过来了：“昨天还以为你会留在我这边睡，结果我回家一看，空荡荡的。”
　　夏天晴觉得好笑，说：“我哪知道你几点回来，我很早就睡了。你是刚醒么？”
　　江堰：“嗯，昨儿个喝了点酒，这会儿还不想动。”
　　夏天晴：“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吧。”
　　话落，她就把手机放下，正准备接着看电脑。
　　谁知江堰又来一条：“你这个坏姐姐，是故意的么？听不出来我是在请你过来？”
　　夏天晴笑出声，想想也快中午了，倒是可以去他那边做顿饭，中午一起吃。
　　她也没回微信，拿着笔记本和手机就出了门，按了他的密码锁，进门一看，客厅里安静极了，走廊尽头的卧室门虚掩着。
　　夏天晴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只拿着手机来到卧室。
　　推开门，里面窗帘紧闭，一室漆黑，只有从走廊透进去的光，照见半个屋子。
　　床上的被子鼓成一团，夏天晴叫了一声：“江堰。”
　　她刚走进去，就闻到淡淡的雪松香，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存在感。
　　等她意识到，身后已经袭上一副胸膛。
　　江堰健臂一捞，就将她整个人举起来往床上带。
　　夏天晴吓得尖叫出声，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跟着就整个人被扔到棉被里，腿软脚软。
　　颠簸了几下，夏天晴被翻了个个儿，头发散落，露出一张受到惊吓的脸。
　　她在昏暗中瞪着身上近在咫尺的黑影，瞅见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醒过闷儿来就抬手一阵乱打。
　　“你吓死我了，你个混蛋！”
　　江堰低笑出声，乐不可支，把脸埋在她肩窝里，挺拔的身躯随着笑意而震动，任凭她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还手。
　　夏天晴打的手都疼了，这才喘着气用力推他：“你滚开！”
　　江堰滚开了，跌躺在一边，一双大长腿却将夏天晴夹在中间，让她起不来。
　　夏天晴试了几次，掰不开，累的气喘吁吁，到后来也放弃了，就把头和上半身扭向另一边，不搭理他。
　　“晴晴。”
　　江堰恶作剧完，就开始放软语气，跟她示好。
　　他从身后将她搂住，一只手开始图谋不轨，在那饱满处捏着，声音也带着一点诱哄：“生我气了？”
　　就听“啪”的一声，夏天晴打了下去，清脆极了。
　　“哎呦。”江堰不太认真的叫，那叫声仿佛还有点爽，“我可喜欢你打我了，要不我给你买个教鞭回来玩？”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夏天晴脸上有些热，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又有点臊得慌。
　　“你以后再这么吓我，我就给你记上一笔，等你有求于我的时候，我就一笔笔跟你算总账。”
　　江堰：“好好好，那我不吓你了，就知道你记仇。”
　　夏天晴回过头来：“谁记仇啊？你讲不讲道理！”
　　江堰讨好道：“讲讲讲，只要你在床上跟我讲，我什么都听你的。”
　　夏天晴脸上又是一阵热：“无赖。”
　　江堰乐了：“你怎么又夸我，我一会儿好好表现，争取达到你的无赖标准。”
　　夏天晴气乐了，一手拧上他的腰：“表现什么，我大姨妈来了！”
　　江堰一阵鬼叫：“哎哎，你想到哪儿去了，说过好几次了，腰不能掐！晴晴，要影响你幸福的！”
　　原本就是说笑打闹，搞点恶作剧，两人一番纠缠下，一个不小心就点了火儿。
　　江堰的动作也越发的带有侵略性。
　　到最后，还是夏天晴即使喊道：“不行！”
　　江堰喘了几口气，在一旁平复，随即拉起她的手，往某个地方带。
　　黑暗中，夏天晴大气都不敢喘，一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和他的呼吸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直到她的手都要麻了，江堰才吐出一口气。
　　夏天晴转过身，抱怨了一句：“你每次都欺负我。”
　　江堰起身清理了一下，又躺回来给她揉手：“这哪里是欺负，折腾到最后还不是折磨我自己么？”
　　夏天晴绷着脸不说话，她脸上和身上温度滚烫，得先冷静一下降降温。
　　江堰知道她又在害臊了，也不多言，就搂着她享受难得一刻的平静安宁。
　　他的呼吸有一搭没一搭的拂过她的后颈，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缓缓起伏，两人的呼吸节奏渐渐融成一体。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夏天晴才问：“中午想吃什么？”
　　江堰嗓音低低：“想吃的就只有你。”
　　夏天晴笑着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
　　江堰象征性的“哎”了一声，说：“等饿了点两个菜吧，省的你还起来做，咱们先聊聊天。”
　　夏天晴：“嗯，你想聊什么？”
　　江堰支起上半身，单手撑着，另一手去拨她的头发，说：“昨晚的局，我遇到一些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做施工的那个宋可卿，你还有印象么？她和我说了个事，和你有关。”
　　宋可卿？和她有关？
　　夏天晴转过身来：“什么事？”
　　江堰：“听她的意思是，‘开阳小区’的施工方，有一个分包做的很烂，被监理卡住了，这个分包公司的老板，还和你打过交道。”
　　这事可真是巧了，夏天晴才从邵圳城那里听到风声，宋可卿这边也传了过来。
　　尽管她一时还不明白宋可卿怎么会掺一脚。
　　夏天晴只说：“丁荃是吧？”
　　江堰倒是有点诧异：“你是现在猜到的，还是已经听说了？”
　　夏天晴：“周五下午，我见过小邵一面，他是驻场设计，亲眼看到那家分包公司是怎么野蛮施工的，还拍了照片给我看。问题非常致命，说实话，我有不好的预感。不过小邵并不确定那家是丁荃的人，只是听说老板姓丁，是个女的，和孙构、纪怀德是朋友。刚才你这么一说，我才完全肯定是她。不过她现在不是在以‘立阳’的名义做，而是挂靠了一家叫‘启顺’的，要是出了事，‘启顺’就会被拖下水。”
　　江堰笑了笑：“这事我也只是跟你转达一句，让你心里有个数，万一出事，能及时应对。”
　　夏天晴：“我倒是好奇，这事怎么传到宋可卿这儿了？”
　　江堰：“就是你刚才说的‘启顺’，他们老板是宋可卿的朋友。”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反复思考这里面的关系。
　　就算“启顺”的老板是宋可卿的朋友，宋可卿也没必要多这个嘴啊，她要是想帮朋友，完全可以引荐“启顺”的老板，让人家自己说。
　　思及此，夏天晴问：“宋可卿是来跟你讨人情的？”
　　江堰轻笑：“她一开始还不确定这人情是跟谁讨，还跑到我和小林子面前试探了一句，看哪个才是你枕边人。后来得知是我，就聊了两句。”
　　夏天晴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又联系起之前和宋可卿打交道，对她的印象。
　　不得不说，宋可卿这招可真是聪明，既帮了“启顺”的老板一个忙，又借着这个事跟江堰面前拿了个漂亮的印象分，这豆腐渣工程又不碍她半点事。
　　像是这样能利用一件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的事，还给自己争取到好处，这手段，她倒是应该多借鉴。
　　只是夏天晴刚想到这里，就听江堰说：“这是瞒不了多久，就算施工方再怎么阳奉阴违，陆明洋八成也能听到风声了。这里面不仅有挂靠的事，工程还是总包分出去的，总包也要担责任。一旦将来确定责任谁属，甲方结算就会直接拿这个卡下游，施工总包拿不到钱，就会追究分包，分包之间互相扯皮，到最后就是一大笔糊涂账。”
　　话锋一转，江堰又道：“不过那些都不干咱们的事，只要别往设计上扯，就不用操心。”
　　夏天晴说：“设计上我倒是没不担心他们会甩锅，真要追究起来是需要证据的，我已经和小邵说好了，让他把所有我在这个项目上的对公数据都保存好，万一施工方要泼脏水，那就用白纸黑字来说话。”
　　江堰闻言，语气微妙道：“我还想着及时和你通个气，跟你面前卖个好，结果你倒比我先知道一步，还把隐患都处理了，倒显得我多余了。”
　　又来了。
　　每次遇到点事，江堰都跟她这儿讨个好，讨不成就耍赖，或者以退为进，非得让她给他记上一功不可。
　　夏天晴好笑的拍拍他的脸，说：“这怎么是多余？我知道你一心为我，我心里记着呢，行了吧？”
　　江堰却来劲儿了：“不行。这挺大一功劳，怎么被邵圳城截胡了，我跟他没完。”
　　夏天晴笑出声：“那你想怎么样？”
　　江堰附耳低语：“等你亲戚走了……”
　　夏天晴听了一嘴，一把推开他：“想得美！”
　　江堰又缠了过去：“我就是想得美。”
　　夏天晴知道自己躲不过，就不太认真的做做半推半就的样子，让江堰自己瞎折腾。
　　一阵笑闹，直到江堰的手机响起，进来一通电话。
　　江堰听到铃声就停了动作，一声轻叹，翻身将电话接起来。
　　夏天晴就躺在那儿没动，隐约间却感觉出来，这通电话似乎很重要，要是无关人等，他一定不会理，而且这个铃声她也没听过，想来是江堰为了某人特别设定的。
　　夏天晴转过头，听到他的手机里隐约传出一道声音，听不清内容，但可以分辨是个女人。
　　黑暗中，江堰坐起身，对着电话那头说：“我知道了。”
　　对方又说了几句，江堰叹道：“这种事，您能不能先找人调查清楚，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主儿了再安排？”
　　对方似乎一顿，又问了两句。
　　江堰说：“具体的您自己去查吧，就这样，没别的事就挂了。”
　　江堰也不给对方面子，撂下这句就切断通话。
　　等他放下手机，又侧身躺回来。
　　夏天晴问：“谁啊？”
　　江堰淡淡的：“你未来婆婆。”
　　啊？
　　夏天晴支起上半身：“你妈？”
　　江堰慢悠悠的笑了：“呦，这就认上亲了。”
　　夏天晴打了他一下：“别转移话题！”
　　江堰叹了口气，交代道：“我妈要给我安排相亲，前面提过几次了，我没答应，这又提了一次，我就干脆提醒她，人家有主儿了。”
　　夏天晴皱了皱眉，坐起来问：“那你……那阿姨知不知道咱俩的事？”
　　江堰：“知道。”
　　夏天晴一顿。
　　知道了还给他安排？
　　那这就说明……
　　江堰见她好一会儿没吭声，把头搁在她腿上，说：“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她没见过你，自然不知道你的好，她的考量是从公司出发的，想的还是政治联姻那一套，并不是觉得你不好，要拆散咱们。等将来见了面，她就会明白，我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江堰本以为是夏天晴不高兴了，这才不吭声。
　　可夏天晴却好似没什么情绪起伏，抬手拨了拨他的发尾，说：“我明白，如果我是阿姨，恐怕也会这么考虑。毕竟我没有背景，你却肩负着‘宇青’的未来，再说中国人的传统就是门当户对，这可以在根上杜绝很多不必要的矛盾，要是两家背景悬殊太多，地位有差距，将来也会很麻烦。”
　　江堰安静了两秒，眉头皱了皱，品着她的话，随即问：“你不生气？”
　　夏天晴摇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现在谁不是骑驴找马啊。就是去相亲，也是一茬儿接一茬儿，和上一个相处的还不错，但也不妨碍去和下一个吃顿饭。都市人讲究快节奏，效率第一，大家都是在挑挑拣拣，选择和被选择。”
　　江堰越听越不对，翻坐起身，在黑暗中盯着面前窈窕的影子看了几秒，忽然冒出这样一句：“哦，看来你是赞成了。”
　　夏天晴眨了眨眼：“我不想鼓励你，但我也不反对。要是阿姨那边推脱不掉，你去了也无妨，何必为了这点事伤了阿姨的面子，她都和你说了好几次了，看来是真的希望你去。”
　　江堰问：“那要是我去见了，觉得人家姑娘哪儿都挺适合呢？”
　　夏天晴笑：“如果你们真是铁打的缘分，我拦也拦不住啊。我要是阻挡你去，阿姨恐怕要把这事算在我头上了，我可不敢背这个锅。”
　　一阵沉默。
　　江堰没吱声，就坐在那儿瞅着她，半晌没动。
　　明知道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模样，夏天晴却觉得自己像是在森林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尤其是他这会儿散发出的气息十分不善。
　　夏天晴只得去碰他的手，安抚道：“要是阿姨再提，你就别推了。等你去见过了，回来再跟我报备。要跟我说实话，不许瞒着我，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听到夏天晴这样表态，江堰的情绪才稍稍松了些，他一个字：“嗯。”
　　……
　　周日，江堰出去了半天，说是乔芮帮他们“宇青地产”的分部物色了一处不错的办公楼。
　　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所谓分部足够了，而且是包括内部精装修的，不用他们再花时间折腾。
　　江堰带着三位主管去现场扫了一圈，拿定主意，和业主谈好了价格，拟定合同，到了下午就回了家。
　　夏天晴利用这段时间和萧绮、陈宋两边都敲定了进一步的合作意向。
　　萧绮看过江堰出的方案图，非常满意，合同方面由夏天晴的Sunlight来出，好了以后传给萧绮。
　　因为这个是萧绮个人和设计公司签订的合同，倒也简单。
　　萧绮不懂建筑，也不知道这合同里该涉及什么，便把这事委托了她的私人律师。
　　陈宋那边，他对李胜轩的方案也是无可挑剔，和夏天晴约定了时间，就定在下周一开始走合同流程，先让双方法务去磨合，磨合好了就走手续。
　　夏天晴解决了这两件事，心里宽松不少，晚上很早就洗澡上床，沉沉的睡了一觉。
　　……
　　转眼，到了周一。
　　夏天晴起了大早，也没理会江堰的作息，收拾好自己就叫车去了Sunlight。
　　上午的例会，有条不紊。
　　李胜轩干劲儿十足，说打算从今天开始，就着手正式的建筑图纸。
　　其实按照规范来说，应该是方案图通过之后，就把施工图合同签了，甲方按照合同先支付设计总费的20%作为定金。
　　当然，这个百分比是因公司而异的。
　　设计工作完成之后，这部分订金会抵做设计费，等乙方递交初步的设计文件，甲方再付一部分费用，这部分会比定金要高，一般是30%。
　　最后等到乙方递交施工设计文件，甲方结清全部设计费。
　　但有些甲方操作比较骚，心眼多，也很会拖延，会等设计院或是事务所都出完了施工图了，才开始签合同，前期是一分定金都不用花。
　　这种甲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将自身的损失降到最低，要是有个万一，项目黄了，他们也没损失定金，更没有合同绑架。
　　倒霉的就只是建筑和结构，竹篮打水一场空。
　　尽管夏天晴认为陈宋不会这么干，但她还是基于保险起见，提醒了李胜轩一句：“你可以现在开始着手，但不用太投入，咱们随时做两手准备。要是这边合同沟通的不顺畅，之前筛选的另外两个方案，也要考虑起来。要是有个万一，咱们也至于损伤太大。”
　　李胜轩点头应了，说：“好，那咱们就留个心眼。”
　　以前纯做技术和设计的时候，夏天晴自问哪里会想到这些呢，都是设计院或事务所上头的一句话，她就跟着动手，根本轮不到她多嘴去问合同签了没，就算没签也得照做。
　　现在却不一样，什么人都不能低估，什么情况都要想到，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现在真恨不得浑身长满了心眼，还得有一双火眼金睛，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看穿，让别人钻不着她的空子。
　　……
　　直到中午，法务那边给夏天晴来了消息，说始终联系不到陈宋那边的法务，那边说好了时间，也没按时来沟通。
　　夏天晴想着，周一上午都忙，八成是在开会，就让法务先以萧绮的合同为主，陈宋那边下午再看。
　　过了午休，夏天晴先给陈宋发了信息。
　　陈宋一直都没有回。
　　夏天晴又问法务，收到消息没有。
　　法务也说没有。
　　夏天晴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到了三点多钟，陈宋才发来一条回复：“真是很抱歉，夏总，我这临时有点事，公司让我赶紧出差，我才下飞机，就赶紧回复你。这样，合同的事咱们往后放放？我这里实在走不开，很多事还没跟法务说清楚，就被公司派出来了。等我回公司交代好，咱们再对合同。你看怎么样？”
　　夏天晴看到这样的回复，原本的期待一下子就落下了。
　　她轻叹一声，其实哪有她看怎么样的余地呢，陈宋是甲方，自然是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他说不签了，她也得礼貌的说一句“那有机会再合作”。
　　夏天晴只好回道：“好的陈经理，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夏天晴安静了一会儿，就把这事告知了李胜轩，虽然这消息就像是一盆凉水浇下去，可她却不希望李胜轩剃头担子一头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胜轩得知后，沉默了几秒，问：“那我要不要去联系另外那两家甲方，看看意向？”
　　夏天晴单手撑着头，隔了片刻才品出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陈宋这单要黄？”
　　李胜轩老实说：“有一点这个预感吧。其实到中午的时候没听到消息，我就有点不踏实了，刚才又听你这么一说，真是不乐观。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
　　夏天晴没应，转而回想起之前和陈宋打搅的过往。
　　陈宋这人给她的感觉，一直是看在林季阳和陆明洋的面子上，对她万分客气，就连送项目都相当主动，整个人笑呵呵的好像很好说话。
　　但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会给人意外。
　　有一种笑面虎就是如此。
　　道理很简单，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凭本事合作，人家凭什么再附加一个笑脸呢，哪怕就是不笑，合作上依然是看双方实力，笑脸可不会变成真金白银，也不会给实力加分。
　　反过来说，越是看上去笑呵呵好相处的，就越要小心，谁知道陪笑的表象，是为了掩盖背后什么东西？
　　夏天晴想了想，说：“这样吧，既然我已经答应了陈宋，就等他出差回来安排，那咱们就不要操之过急。先给他这几天时间，观察看看。其他项目暂时先别碰，你突然去接触，传到陈宋那里也不好。等过几天，一旦发现陈宋这边风向不对，你再去做也来得及。”
　　李胜轩应了：“也是，那我再去熟悉一下那几个项目书，再找点其他事情做。”
　　夏天晴：“嗯。”
　　现实就是这样，一旦手里没活儿，无论是建筑还是结构，都会很空，真没什么事可做，也无非就是抽空看看书，了解一下行业时事和国家新出的政策，为考证做铺垫。
　　……
　　一整天下来，Sunlight没有任何工作推进，形同虚度。
　　到了下班时间，夏天晴留在办公室里没走，就安静地坐在办公椅里，看着窗外的夕阳调整心情。
　　她没开灯，夕阳西下，办公室渐渐昏暗。
　　她的心里不太踏实，正在反省是不是之前太乐观了。
　　忽然手机作响，夏天晴吓了一跳。
　　她坐起身一看，来电显示邵圳城。
　　她心里一咯噔，却不敢耽搁，立刻接起来：“喂，小邵。”
　　邵圳城有些急切，又似乎在压低了嗓音说话：“天晴姐，你下班了么？”
　　夏天晴：“还没，我在办公室，你说。”
　　邵圳城：“好，那我上来找你。”
　　夏天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不忘嘱咐邵圳城：“别坐电梯，走楼梯，别让公司的人看见。”
　　邵圳城：“好。”
　　几分钟的等待，夏天晴心情焦灼。
　　她很快走出办公室，来到大门口，往楼梯间的方向张望。
　　不会儿，她听到脚步声，楼梯间的门推开了，是行色匆匆的邵圳城。
　　夏天晴把人请进公司，两人一边快步往里走，她一边问：“我给你倒杯水，你别急，慢慢说，是不是‘开阳小区’的事？”
　　邵圳城接道：“对！”
　　夏天晴脚下一顿，又继续走。
　　进了办公室，她给邵圳城倒了杯白开水，等他喝了半杯顺过气，才问：“有多严重。”
　　邵圳城飞快的传给她一传照片，边发边说：“‘启顺’分包的那块塌陷了，好几个民工搭了进去，现在还不确定具体伤亡数字，就今天上午的事，挖出来的大部分当场死亡，还有几个送了医院，但也不乐观……而且这事，不仅惊动了甲方，连监理其他有关部门，也第一时间去现场看过了。这些是我私下拿到的照片，不全，是那边一个工头跟我关系不错，就站在外围拍的，他说现场他也不敢进去拍，怕被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篇幅都长，差不多是双更合并了，所以大家会觉得剧情快，内容多，如果分开更新，节奏和之前是一样的~
　　剧情继续，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5章 Chapter 75
　　Chapter 75
　　夏天晴听到邵圳城的描述, 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心脏早就拎到了嗓子眼。
　　过去这些年, 他们看到行业内的公众号推送, 哪儿哪儿出事, 哪儿哪儿塌陷、坍塌, 心里虽然会跟着咯噔一下，但因为事不关己, 自然己不劳心。
　　可现在, 这是她专负的项目, 还是给她留过坑，令她离开Live Life的, 施工方更是恶心过她的丁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些因素堆叠在一起，她如何能淡定？
　　夏天晴安静了许久, 才问：“伤亡数字有没有一个大概的……”
　　邵圳城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肯定，但听说进去三十几个。”
　　三十几个？
　　夏天晴心里又是一抖。
　　邵圳城小声问：“我听说, 那些去现场调查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牵扯的人太多, 可能要彻查。”
　　彻查的话，第一个查的就是图纸, 图纸没问题才会往下走，看是不是建材和施工有问题。
　　邵圳城拿出一个优盘，放在夏天晴面前：“天晴姐, 你跟我说的对公数据我都保存好了，这是备份，这事公司里的人不知道。”
　　夏天晴一愣，她拿起优盘，说：“要是被发现了，你可能要被追究责任。”
　　邵圳城说：“那天和你聊过之后，我回去仔细想过这事。我暗中和你通气，站在公司的立场，的确是我的不是，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是从道理上来讲，这事和设计没关系，咱们防范是应该的。要是他们甩锅给你，又怪我透露数据给你，这个我也不怕，大不了开除我，这是他们不讲理，将来闹大了我给你做证。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那我透露给你的事，公司也不会知道。”
　　夏天晴笑了一下，有些惊讶邵圳城看得这样明白，其实这事等于是把他拖下水了，他比她还要无辜。
　　既然邵圳城对她表明了立场，那么她也应该表个态。
　　夏天晴收下优盘，说：“不管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小邵，咱们都是朋友。你这次帮了我的忙，我以后一定报答。”
　　邵圳城却不好意思的挠头：“其实我也没帮什么。”
　　两人又聊了几句，夏天晴也没多留他，只嘱咐他下楼时，别被公司的人发现。
　　邵圳城应了，很快离开。
　　……
　　夏天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只在桌前开了一盏小灯，就靠着椅背看着窗外。
　　夜幕降临，城市靠着万家灯火点亮。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她一点都不饿。
　　又过了一会儿，微信响了。
　　夏天晴打开一看，是陆明洋发来的，就两个字：“忙么？”
　　夏天晴快速回道：“不忙，我有空。”
　　不过几秒钟，陆明洋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的声音很是疲惫，还有些沙哑。
　　“‘开阳’的项目出事了。”
　　夏天晴大概也能想象到他白天经历过什么，恐怕未来数日都要做善后工作。
　　夏天晴：“我已经听说了。”
　　陆明洋：“我猜到了。具体的情况，我现在还不完全肯定，情况随时会变得更糟，我通知你，让你也有个数，这消息传开了，陈宋那里也知道了……我先前介绍他的项目给你，怕是要放一放了。”
　　陆明洋短短两句话，夏天晴却听出不少重点。
　　陈宋也知道了？
　　可是这事和Sunlight有什么关系呢？“开阳小区”出事是因为施工，关Sunlight的合作什么事？
　　夏天晴心里一紧，问：“传开的消息是什么？指向设计？”
　　陆明洋轻叹道：“对。”
　　夏天晴的头皮一下子绷紧了，又震惊，又荒谬，又气愤，她很想骂两句，质问那些人凭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时，她又忍了回去。
　　夏天晴闭了闭眼，将情绪压下，告诉自己说，这件事现在最焦头烂额的不仅是施工方，还有甲方。
　　施工方急于甩锅摘清责任，这是丁荃的一贯手段，她是领教过的，所以也不意外。
　　可陆明洋何其无辜，漏图的事他倒霉，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绝地反击，现在又被一个分包搞了这么一出，他招谁惹谁了？
　　想到这里，夏天晴说：“其实我本来还想问问你‘开阳’的事，但我想你一定正在忙，就没打搅。我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通知我一声陈宋这边的动向。明洋，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你这边，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帮忙的，如果有，你尽管招呼。”
　　陆明洋那边深深吸了口气，隔了几秒才说：“我可以搞定，谢谢。”
　　夏天晴：“你谢谢我，我也要谢谢你，这两个字的分量，对你我不同。”
　　陆明洋的情绪似乎平缓了些：“有后续消息，我再通知你，先去忙了。”
　　夏天晴：“好，注意身体。”
　　陆明洋：“你也是。”
　　夏天晴放下电话，正准备起身回家。
　　谁知一回头，就见门口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外面还亮着灯，屋里有些暗，他就站在光影之间，背着光，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夏天晴一顿，问：“你来了怎么也没叫我？”
　　江堰走进屋：“看你在打电话，就没出声。”
　　“哦。”夏天晴拿着手机，说：“是陆明洋，他来通知我李胜轩那个项目，暂时要放一边了。”
　　江堰问：“因为‘开阳小区’的事？”
　　夏天晴：“已经传到你这里了，看来真的很严重。陆明洋也没细说，我也没多问，大概只知道是施工方有意甩锅给设计。这项目的结构是我做的，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直接连累的是Sunlight的生计。”
　　江堰没应，只是拉着她靠在桌沿，握着她的手，神色深沉。
　　夏天晴有些颓废：“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料中了。我先前以为只要我和小邵留好证据，证明我的图纸没问题，那么就算有关部门追查起来，我清清白白的也不怕。因为侥幸心理，我却忘了人言可畏的道理。其实类似的亏我以前也吃过，这回又天真了一把……”
　　无论事实上是否与她无关，那都是后续调查起来才能知晓的，这需要一个周期，并不是短期内就可以出定论的，这里面涉及很多部门，很多道手续，很多人员需要介入，办起来相当繁琐。
　　可Sunlight和她的名声，能否支撑过这个时期么？
　　Sunglight的员工每天无事可做，就等着官方出一个调查结果么？
　　还有公司的进账，这一耽误，来来回回可能一、两个月都要坐冷板凳，等到将来外界知道了和结构无关，再送来项目，前后磨合，出方案，走合同流程，又是一、两个月。
　　夏天晴一想到这，就知道未来几个月都要烦心了。
　　江堰轻轻搂着她，手掌在她背上顺着气，嗓音低沉：“我听到消息，就猜到你的情绪一定会受影响，可能还在公司里发愁，就过来碰碰运气。”
　　全让他猜到了。
　　夏天晴闭上眼，靠着江堰一声没吭。
　　江堰又道：“我知道现在我说一些安慰的话，也不会让你从这件事里挣脱出来，这才是一个开头，后面可能还会有更恶心的事发生，你如果熬不过现在，后面只会更难。”
　　夏天晴轻声应：“我明白，我是受到了打击，但我正在努力消化。”
　　江堰错开一点距离，就着微弱的光看她的眼睛：“除了消化，还得找出解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夏天晴点点头。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现在脑子有点乱，还在想。
　　江堰顺着她耳边的头发，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透着杀伐决断：“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开解，但是那些话说再多也不能解决问题。我想你也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既然来了，就是奔着帮你想实际对策和解决方案来的，不过这也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听到这话，夏天晴瞬间提起了几分精神：“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吧。”
　　江堰：“其实周五那个局，我在会所外见过尚欣一面，当时我已经从宋可卿那里得到风声，就顺便点了一下尚欣，希望她把握好分寸，不要急着甩锅。”
　　这件事江堰周末并没有提，夏天晴听了先是一怔，随即说：“就算领悟到了，这事她也做不了主。施工出了事，丁荃是纪怀德的人，纪怀德为保全自己人，会和孙构商量，他们两人把怎么甩锅的事定了，孙构只需要知会尚欣一句。”
　　夏天晴不禁冷笑。
　　就算尚欣有异议又如何，她能反抗么？
　　如果尚欣的反抗有用，漏图的事也不会那样了结了。
　　江堰：“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就说明了尚欣没有阻止孙构，或是阻止了但没成功。那么我这里许诺她的项目，也可以变卦。”
　　夏天晴一顿：“一码归一码，这个项目是为先前的事做弥补，和这个不相干。”
　　江堰扬眉：“项目是我的，你我是一体，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就等于往我身上泼，我怎么可能还把这块肥肉送到他们嘴里？”
　　夏天晴半晌没言语，只是垂眸思考着江堰的用意。
　　随即她问：“你的意思是，这个项目你打算给Sunlight做？”
　　江堰没有直接回答，转而笑道：“其实我来这里，除了帮公司想对策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夏天晴：“是什么？”
　　江堰：“这事也传到萧绮耳朵里了，她个人倒是不介意，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她那边也表示，希望她那个危房改造可以缓一缓，希望Sunlight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再专心做她的项目。萧绮猜到你心情一定很差，就没打搅你，所以让人把话递到我这里。为表信任，她还说Sunlight可以先走合同流程，她不会毁约。”
　　夏天晴一时无言，倒是对萧绮的处事方式有了新的认知。
　　先前她只知道萧绮做人圆滑，可所谓“圆滑”的表现，每个人也是不一样的，再说趋利避害是人性本能，好的时候，大家都来沾光，一旦不好，全都着急摘清关系，当做不认识。
　　陆明洋和邵圳城都是朋友，彼此知道性情、脾气，心里也都有一杆称，出了事还会互相帮衬一下。
　　陈宋不是朋友，最多也就是有合作关系的甲方，出了事自然要先想着把自己摘出去，可别在这个时候和一个设计可能有问题的结构开的公司扯上关系。
　　反倒是萧绮，她的做法很有意思，站在各自立场上，她没有帮衬，就算要帮也扯不上关系，毕竟是不同行业，可是她也没有撇清，照样许了合作，却也明确表态，Sunlight一定要解决自身问题之后再做她的。
　　这是建议，也是提醒，希望Sunlight不要本末倒置，一边焦头烂额，一边急忙做她的项目，反倒连累了她。
　　萧绮这样明示，也算是磊落，起码不似陈宋，搪塞一个出差的借口，实际上却是为了避嫌。
　　夏天晴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江堰问：“笑什么？”
　　夏天晴心情比刚才平复许多，她说：“在想，人真是有意思。太平时，每个人看着都很善良，不太平了，每个人做的第一反应，才会将他们的真实性格暴露出来。”
　　隔了一秒，夏天晴又话锋一转：“你们‘宇青’的项目，你给不给尚欣，是你们的事，我不干涉。但是如果你拿来给Sunlight作为这次损失的补偿，我也不赞成。”
　　江堰错了半步，双手环胸的瞧着她，笑问：“哦，说说看。”
　　夏天晴眼神平定：“第一，‘宇青’初来乍到，就算是强龙也要打点周旋好历城的地头蛇，有人在等着看笑话，有人等着拿好处，还有人等着落井下石。你先前已经把消息放出去，设计定了一家，大家都知道不是Sunlight，现在出了事，却给了Sunlight，这就给了这些地头蛇做文章的题目，也令这个项目还没孵化，就背负了令人争议的名声。人家会说，你是为了赏我饭吃，也会说你是被美色迷惑，做决定草率。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你底下的人呢，那些高管会怎么想你？以后你接管公司，他们能服你么？这个污点怕是要一直跟着你了。”
　　江堰笑了笑：“只要能帮你解决问题，我委屈点算什么。”
　　这话夏天晴并没有当真：“花言巧语，你就是给我下套来了。”
　　她转而又道：“我还有第二点。我知道，用一个利好的消息，去掩盖一个丑闻，这是大家一贯的做法，似乎这样欲盖弥彰就能蒙混过关。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反倒觉得，这是非常自欺其人的行为。好消息是好消息，丑闻是丑闻，前者永远洗白不了后者，要想澄清就得从后者自身下手。我知道辟谣的代价远比造谣高出十倍、百倍，但那又如何，我不想坐以待毙，我但凡有点办法，都得反击回去。凭什么他们给我挖坑，我摔倒了，就爬去你那里？我既然在这里摔了，就得从这里爬起来。”
　　这话前半段还是理性客观的，说到后面，她一见江堰抱着胸，笑容越来越深，直到露出一口白牙，她情绪一上来，就急了，一边说一边推他。
　　“你就是给我下套，还看我不够烦！”
　　无奈江堰人高马大，她推不动，还被他搂进怀里，笑着说：“我下套有什么用啊，还不是瞒不过你的法眼。”
　　夏天晴挣脱出来：“你别卖关子了，是不是有招儿了？”
　　江堰拿出手机，翻开两条微信给夏天晴看。
　　夏天晴一见便愣了，一条是纪怀德发的，一条是宋可卿发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约江堰见面。
　　江堰回绝了纪怀德，应了宋可卿，就在今晚。
　　消息是他来这里之前刚发的，但他还给两人分别多附上了一句。
　　纪怀德那边，他说他已经答应了宋可卿，抱歉。
　　宋可卿这边，他说让宋可卿把“启顺”的老板也带上。
　　夏天晴愣了两秒，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看来他们都想拿‘宇青’这个项目的施工总包，你这样回，就等于告诉纪怀德，你不会给他，反而会考虑宋可卿。”
　　江堰笑道：“这一来么，我是明白提示纪怀德，他们公司的实力比不过宋可卿。”
　　夏天晴：“可事实上，纪怀德实力是超过的。”
　　江堰：“那他就要自己反省了，为什么实力超过，我还是没选他。”
　　夏天晴这才明白：“你是让他自己去犯嘀咕，是不是因为‘开阳’的事，你已经知道他也有份搞鬼了？”
　　江堰：“纪怀德这人，表面上并不买我的账，周五的局他没露面，私下里还联络了其他几个历城大的施工总包，让他们也别来。这伙人就是想连成一气提前给我个下马威，告诉我，历城的施工都要看他们脸色，大项目都是等他们赏饭吃，谁跟他们关系好，谁才能分到好项目。毕竟在这里，能吃下我这个项目的施工方也没几个，只要这几家联起手来，还真会让我头疼一下。但说穿了，这也就是摆个姿态，一旦我这边单独约见其中一方，这一方看到这大一块肥差，很快就会倒戈。”
　　夏天晴：“所以他们现在联起手，是想将来跟‘宇青’抬价？”
　　江堰：“强龙难压地头蛇，纪怀德和孙构这伙人一向玩的游刃有余，什么挂靠、转包、黑白合同，花样很多。为了搞垄断，他们连这附近的建材商都打点好了，根本就是蛇鼠一窝。但有趣的是，纪怀德周五没来，私下里却让人给我送了份礼，跟着就约我今晚见面。”
　　夏天晴恍然：“所以，他是安抚了其他几家施工方，告诉他们这次也要联起手欺负你一个外来的，趁机坐地起价，可私下里他却把他们都一脚踹开，打算先单独跟你达成协议？”
　　江堰：“如果我没料错，他见了面一定会跟我倒苦水，说他也是被那几家逼的，迫不得已才冷落我，其实他很想跟我合作，然后再顺嘴把那几家的老底卖给我，让我承了他的人情。”
　　夏天晴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想着纪怀德这人手段倒是老辣，而且非常不要脸。但凡要点颜面的，多不会这么阳奉阴违。
　　夏天晴问：“那你这样直接告诉他，你打算赴宋可卿的约，他知道了肯定要记上一笔，私下里还不定给你这个项目如何使绊子。施工方我见过不少，很多老师傅是不错，但也不乏一些走歪门邪道的。”
　　江堰笑：“就算记，也是记宋可卿一笔。宋可卿的实力不如他，他肯定觉得她吃不下来，早晚要找帮手，还会把项目分包出去，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欺压，宋可卿为了长远发展，也不敢得罪他太狠，保不齐还会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夏天晴：“你说的这些，宋可卿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论资排辈，论实力和资本，她都不是个儿，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却还要跟纪怀德抢肉吃，要么就是她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她心野了，想……”
　　夏天晴说到一半，自己却愣住了，随即诧异的看向江堰。
　　他挑眉示意：“继续？”
　　夏天晴这才说：“她想‘改朝换代’？”
　　谁不知道，纪怀德是历城施工方的老大哥，又霸道又狡猾，而和他蛇鼠一窝的孙构，就是甲方里最阴险的爸爸，乙方但凡摊上他们俩的项目，都得夹紧尾巴做人，偏偏历城的大小项目，哪儿哪儿都有他们一脚，连建材都要捞油水。
　　江堰淡淡道：“差不多的打算，陆明洋也一直在做。可惜，陆明洋和宋可卿心不齐，两人的实力也不够加成，哪怕联起手来也斗不过，彼此之间还要互相猜忌，所以才各自找了新大腿。”
　　夏天晴问：“听这意思，你是要当宋可卿的新大腿了？”
　　江堰轻笑：“那些还言之过早，今天的局也只是放出风，看纪怀德会怎么做，宋可卿能否明白这里面的深意。她如果愿意被我利用，自然就知道跟你示好的道理，用来换取我这里的印象分。那你就可以趁机跟她打听内幕，后续你打算怎么用她的消息，让她如何帮你，我都不干预。”
　　说话间，江堰看了一眼时间，便拉着夏天晴往外走。
　　夏天晴也没犹豫，不管怎么说，今儿这个约会，她是必须出场了，不管是为了江堰，还是为了他自己。
　　江堰因为纪怀德给他的下马威，要反将一军，而她则因为“开阳小区”的项目，必须拿住宋可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不是那个被动挨打的乙方小设计了，就算没能力赢得漂亮，也得狠狠地咬对方一口，让他们下回不敢再拿她开刀。
　　否则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们一次顺手，两次就还是会想到“关照”她。
　　等两人上了车，夏天晴想起一茬儿，斜了江堰一眼，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今儿的事纪怀德一定会告诉孙构，孙构就会去找尚欣，让尚欣以为，你可能不会把项目的设计给她了。以孙构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趁机挤兑尚欣，再次说她看错人，养了我这个白眼狼，先前还各种照顾你，结果现在咱们一起摆她一道。”
　　江堰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声：“哎，这老狗可真嘴碎，一天天就会拿女人出气，更年期没更好吧。”
　　夏天晴问：“你这么挑拨离间，图什么？”
　　江堰：“图什么，你不爽我就不爽，我不爽，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夏天晴却不信：“还有呢？”
　　江堰看过来，抓着她的手凑到嘴边轻吻：“尚欣和陆明洋都要反孙构，宋可卿想改写施工食物链，我们‘宇青’要来这里划地盘，你的Sunlight要站稳脚跟。说起来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各干各的，但如果能联起手来，才能事半功倍吧？”
　　夏天晴一怔，没由来的起了一阵战栗：“看来，你是想促成历城建筑业的‘改朝换代’了？”
　　“哦，差点把小林子忘了，还得算上他一份。”江堰淡笑，说：“历城大换血，难道你不想看到么？”
　　夏天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晶晶发亮，里面流淌着欲望和期待，她的血液在奔腾，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想着过去受到的种种欺压，无论是她，还是陆明洋、宋可卿或是尚欣，恐怕都已经忍够了。
　　孙构和纪怀德人品太差，又贪心不足蛇吞象，这种人当老大，下面的人日子实在难过，这种靠剥削、压榨、阴谋诡计得来的“江山”也不会稳固，没有人会服。
　　要是真联手起来，就算不能一举绊倒，也够他们二人喝一壶的。
　　而且历城以后的格局，也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出现裂缝，那些早就暗搓搓想造反的旁人见到老大哥的位置不稳了，也会纷纷缠上一脚。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定会发挥多米诺骨牌的效应。
　　思及此，夏天晴缓缓露出微笑：“我太想看到那一天了，迫不及待。”
　　这股风气也的确该改一改了，这么大一座城市，竟被几只臭老鼠占山为王，他们靠的就是比别人狠，比别人毒，比别人胆子大，而且这些年运气一直不错。
　　可这世上哪有不易主的江山呢？
　　而那一天，大家都在等着看。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76章 Chapter 76
　　Chapter 76
　　江堰和宋可卿约定的地方就是大家常去的那家会所, 毫无避嫌的意思, 江堰或许是故意为之, 而宋可卿也有意对外宣告。
　　夏天晴也没多问，跟着江堰下车, 由会所经理引导，一路来到预定好的包厢内。
　　宋可卿和“启顺”的老板已经在了。
　　两人见到江堰, 立刻起身相迎，随即看到夏天晴，见江堰牵着她的手, 不约而同都是一怔。
　　“启顺”的老板没见过夏天晴，以为是女朋友，一时半刻倒没往“夏天晴”这个名字上想，只是诧异明明是来谈正事的场合, 江堰却带了女友过来，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宋可卿倒是掩饰的快, 和江堰打过招呼，就来到夏天晴面前。
　　两个女人握了下手, 就听宋可卿说：“夏总, 好久不见，我还想着过阵子去找你谈个项目呢。”
　　“启顺”老板一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宋可卿已经转过身，为大家介绍：“这位，‘启顺’的王总，王怀闵。江总, 人我可给你带来了。这位，Sunlight的夏总，夏天晴，也是江总的女朋友。”
　　这样一引荐，就等于将双方的招子都亮了出来。
　　王怀闵反应也是快的，心思转了一圈，就把眼前的形势和今天这个局的用意搞明白了。
　　先前王怀闵还不懂为什么江堰要让宋可卿把他也请过来，还以为想在业务上“关照”他，莫非是先前送的礼，江总很满意？
　　如今再一看，原来是为了女朋友出面来了。
　　王怀闵也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表现。
　　王怀闵：“原来是夏总，真是久仰，说起来我们公司和夏总还有一点缘分。我周五那天，原本还想和江总聊上几句，可惜人太多，也没插上话。今天可真是太有缘了，两位都见到了。”
　　王怀闵的话听着有些尴尬，但也是实话，不管是几档子事，都在一个包间里亮出来，这样也最有效率。
　　四人坐下，夏天晴这才笑着开口：“我也是突然被带过来的，也没什么准备，酒量我不行，打牌还正在学，待会儿恐怕要出糗了。你们聊你们的正事，不用管我，我就在一旁观摩学习。”
　　宋可卿：“哎呀，夏总可真是谦虚，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呢。”
　　宋可卿心里已有掂量，今天必须得让夏天晴满意才行，江堰虽然没明说，却已经给了足够暗示，这恐怕也是她的邀约打败了纪怀德的原因之一。
　　夏天晴的面子比谁都大。
　　夏天晴仍是笑：“宋总我之前是打过交道的，王总的公司我也听说过，你们二人抓的施工项目都是过硬的，有机会我还得和你们多学习。”
　　一说到“施工”，还来了一句“过硬”，王怀闵眼皮子就有点跳，尤其还是这个节骨眼，只能陪笑。
　　宋可卿接道：“一定有机会，我们公司下一个EPC项目，我可是瞄准了Sunlight呢，到时候夏总可不要推我呀，我先预定好了！”
　　夏天晴一听，转头瞄了眼坐下之后就始终沉默的江堰。
　　江堰似笑非笑的睐了一眼，并不表态。
　　夏天晴转而对宋可卿说：“大部分人都是锦上添花，也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雪中送炭，宋总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我们Sunlight，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其实宋可卿之前也提过要合作的事，不过那可以是顺嘴一说，大家都不会当真，可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还是当着江堰的面，这就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了，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宋可卿见夏天晴领情，又道：“这哪里是人情，夏总的能力我是很信服的，我也相信Sunlight会蒸蒸日上，能把项目交给夏总，我绝对放心。”
　　这一来一回的，看在王怀闵眼中，更加确定夏天晴的分量。
　　如果说刚才夏天晴进门时，他还在观望，有意找机会试探，这会儿就只有后悔的份儿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紧跟着宋可卿也说要给夏天晴项目，一来会显得不够真诚，二来这分量也没宋可卿的重，毕竟他是跟风，有顺嘴的嫌疑。
　　可如果他不表态，或者不在其他方面给夏天晴一些“好处”，那么今天这场饭局，恐怕就是他和江堰的最后一次见面。
　　机会就只有一次，他得抓住才行啊！
　　只是后来这一个多小时，王怀闵都没找到机会。
　　菜上了桌，大家聊的都是历城建筑业的一些事，有八卦，有内幕，也有当下形势，和国家政策对行业的影响等等。
　　话题都绕着外围，切中要害的部分并不多，宋可卿和王怀闵都不是直言不讳的人，他们只是给江堰这个外来强龙科普本地的“风土人情”，让他大约知道历城建筑业是个什么状态，可是那些涉及了黑幕，当地的几个“恶霸”是如何办事的，他们却巧妙的避开了。
　　要说起这些黑幕，夏天晴虽然也是历城行内人，但她知道的还真不多，尤其是施工、建材和造价这些，她之前只是个乙方设计，这些事与她沾不上边，最多也就是听旁人转述一二，哪有宋可卿和王怀闵这样整天与之打交道的人了解呢？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夏天晴体会的没他们真切，她心里大概也有几个名单。
　　然而席间并未见宋可卿和王怀闵提到，有几次差点就要说到了，两人还绕了个圈子避开，显然是留了一手。
　　不过想来也是，这两人是不得不走这个心眼的。
　　这些黑幕也不着急科普，若是将来有机会参与“宇青地产”的项目，打好关系，多的是机会提醒江堰。
　　反过来说，若是项目最终与他二人无关，他们现在说这些就未免太操之过急，还有给自己挖坑的风险。
　　万一江堰最终合作的对象恰好是黑幕中的“恶霸”之一呢，万一江堰告诉了对方，他俩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顿饭吃下来，酒瓶放在桌上都成了摆设，都没沾几口。
　　夏天晴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的听宋可卿和王怀闵说行内事，自然也看出不少门道。
　　自从走出设计圈，她每天都在惊叹，外面的世界如此“壮观”，到处都是人精，大家谋生都不容易，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且越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服务员前来收盘换餐后小点时，江堰在桌下轻轻拉住她的手。
　　夏天晴一顿，和他相视一笑。
　　大约他看出了她的情绪。
　　王怀闵起身接了个电话，宋可卿见到两人互动，也不好当电灯泡，去了一趟洗手间。
　　服务员送上茶点退出门口。
　　夏天晴轻叹一声，靠着江堰的肩膀低语：“虽然他们没有点名指性，只是各方面的问题都点了一下，但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也能听出来水有多深。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劝你多小心。”
　　江堰淡淡道：“哪里会帮不上，工作一天身心俱疲，回家看到你，我就疲惫尽消。”
　　明知道他是胡说八道，夏天晴还是笑了：“你以为我是红牛？”
　　江堰：“你是我的健力宝。”
　　夏天晴打了他一下。
　　刚好包厢门开了，宋可卿回来见到这样一幕，不由得笑着瞅着两人，说：“哎呦，瞧你们，我可真羡慕死了！”
　　夏天晴松开江堰的手，坐正的同时顺了顺头发：“让宋总看笑话了。”
　　宋可卿笑而不语，看看夏天晴，又将目光落在江堰身上。
　　相比夏天晴，宋可卿在情场上可是“过来人”，吃得开也玩得开，更加想得开，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男人游刃有余，也不会分不清自己的斤两，什么男人都敢挑战。
　　遇到陆明洋那样的，他们可以好聚好散，遇到林季阳那样的，倒也无伤大雅，偏偏是江堰这种，她还真有些胆怯，不敢轻易去碰。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和没心没肺的情场浪子打交道，只要管好自己的心，别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各取所需，大家都图个快乐，那就皆大欢喜。
　　可是江堰这种男人，既不是明骚，也不是浪打浪，闷闷的，暗暗的，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万一是绵里针呢？
　　要是一个不小心，惹急了他，还不定怎么吃不了兜着走。
　　宋可卿自己是拎得清的，也活得明白，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她见到夏天晴先跟了陆明洋，又在牌桌上让林季阳那样“关照”，而后又成了江堰的女朋友，前后“挑战”了三种男人，宋可卿这才不得不心生佩服，另眼相看。
　　宋可卿自问眼睛还是毒辣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那边，宋可卿正在估量夏天晴的分量。
　　这边，江堰已经给夏天晴倒了杯茶，端到她跟前。
　　夏天晴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说：“这茶味道不错，你也多喝点，刚才有个菜偏油了，你吃了不少。”
　　江堰“嗯”了一声，只唇角含笑的喝着茶。
　　直到王怀闵也回来了，江堰起身说：“这样，我和宋总先谈谈合作的事。晴晴，你帮我关照一下王总。”
　　夏天晴意会：“嗯，去吧。”
　　这层安排在场几人都懂。
　　宋可卿很快跟着江堰去了里面，王怀闵就和夏天晴留在外间。
　　……
　　这包厢说是里外两间，其实就是一间，因为房间大，中间做了格挡，支起屏风，还垂了帘子，说话只要小声点，互相也不会打搅。
　　外间安静了几秒，王怀闵见夏天晴的茶杯空了，连忙给她续了，坐下时说：“夏总，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正在发愁头疼。公司遇到一个棘手的事，被人摆了一道，这事说起来也和夏总有点渊源，就是‘开阳小区’那个项目。”
　　大家都是明白人，王怀闵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试探和绕圈子上，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夏天晴接道：“那个项目我是施工图的专负，江总是建筑师。这是‘历耘地产’的重点，是陆明洋主抓的，业内也很看好。要是顺利做出来，未来不可限量。但我听说，现在出了岔子，闹出了人命，有人正着急四处甩锅，连我都被泼了脏水。”
　　夏天晴三言两语就把这项目里牵扯的人全都点了一遍，王怀闵听的眉心直跳。
　　先前只顾着和丁荃摘清关系，眼下经过这么一点，才忽然明白到，光是摘清关系还不够，毕竟他是挂靠人，只说一句“与我无关，都是丁荃阳奉阴违”恐怕是解释不过去的，还是必须得来点实际的表示，否则长远来看，他可是得罪了好几家啊。
　　这些人自然会记恨丁荃，丁荃作为直接责任人，也跑不掉，可他“启顺”咋办呢，说无辜也不无辜，说不无辜也无辜，现在无论是江堰还是陆明洋，或者夏天晴，他们都因为这事对“启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还不是因为什么好事，这以后谁还想到找他合作啊？
　　还有总包那边，施工项目是总包拿下来的，他们又找了几个分包来做，丁荃拿着“启顺”的资质去竞标，现在出岔子的是用“启顺”的资质签订的施工合同，这家总包怕是也要记上“启顺”一笔了。
　　王怀闵叹了口长气，说：“夏总被连累这事，我也听说了，我个人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这怎么能甩锅给结构呢？施工图明明没问题，就是丁荃那里不按套路走，非要玩刺激的，这才玩出的祸啊！别说您了，就是我们‘启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现在人家一听到‘启顺’俩字都觉得触霉头，都躲着我们走。哎，话都说到这步了，我想夏总也知道，是我们‘启顺’把资质借给丁荃做了挂靠。”
　　夏天晴也给王怀闵的杯子续上茶：“丁荃这个人我是打过交道的，他们之前的项目就闹的挺大，刚好是落到我手里，让我出一个加固方案图。我出了，可他们却不想照图办事，还用红包来收买我。后来这家的资质被吊销，我想丁荃也应该学老实了，就算去别家挂靠也会吸取教训，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她又成了全历城的焦点。”
　　“立阳”的项目出问题，先送红包后送人，这事媒体上还揭露过，王怀闵自然有印象。
　　他长吁短叹地说：“也怪我，心软。其实这个丁荃，是宋总给我介绍的。”
　　夏天晴一顿：“宋总？”
　　王怀闵小声说：“当时宋总介绍时，也给我提了醒，说要是瞧着她不放心，就找个借口推掉便是。但是这个丁荃的背后是纪怀德在撑腰，您也知道纪总的名声，我要是推了这事儿，难保纪总将来要给我穿小鞋。要是纪总私下里通知大家一声，我们‘启顺’再去竞标项目，十有□□都要被刷下来。”
　　原来纪怀德在历城施工圈的手伸得这么长，覆盖这么广？
　　夏天晴不动声色的接道：“难道王总当初应承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么，丁荃是有前科的，要是她再闹一次，‘启顺’不是一样跟着倒霉么？”
　　王怀闵说：“要不怎么说是我一时心软呢？哎，其实干施工的，有几个没出过岔子啊？这行本来就危险，工伤是常有的事，我们‘启顺’也出过。我也是因为那次的事害怕了，后来都是夹紧尾巴做人，宁可少赚点，也不敢玩人命。那天丁荃可是当着纪总和宋总的面，哭着求我的，说吸取教训了不敢再犯了，就差跪下来了，还当场写了保证书。我要是不给她一个女人面子，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
　　夏天晴笑了下：“但是保证书这种东西，您二人只要没去公证，就只能作为一个君子协议，防不住小人的。将来这事要是闹上法庭，追究起挂靠的法律责任，这保证书也起不到作用啊，毕竟挂靠是事实。”
　　王怀闵说：“说的是啊，这个丁荃可真是坏透了。出事以后她还找过我，说要是我担心事情闹大，我会被追究挂靠的法律责任，现在就得和她配合好，把这个‘挂靠’的名义洗掉。”
　　夏天晴一顿：“这还能洗掉？”
　　王怀闵：“其实啊，有关部门鉴定我们是不是挂靠关系，无外乎就从三点考虑，就是看她那一方有没有资产产权，我们是不是同一个财务管理，以及有没有人事任免和聘用手续。就是说，丁荃虽然没有实际的施工资质，可她若是作为‘启顺’的一员，以我们施工分队的名义对外进行施工项目，而且还满足上面三点，那这就不算挂靠，我就不需要负法律责任。”
　　夏天晴听了不由得扬起眉梢，忽然觉得好笑极了：“丁荃想的倒是美，乍一听反倒还是为王总你解决了难题似的。要是这个项目没出事，你们的挂靠关系被查了，这么干的确可以蒙混过关。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要你帮她一起证明你们两家是一体，那么这个项目出的事，不就由‘启顺’的法人来背了么？”
　　王怀闵气道：“是啊，所以她这么一说，我就跟她急眼了！她当我是傻逼吗，这摆明了就是让我给她背锅，要拉我们‘启顺’陪葬啊！她特么的还摆出一副为我着想的嘴脸，真不愧是纪怀德带出来的人！”
　　夏天晴又给王怀闵续了一次茶，说：“我有个朋友，他们律所主要就是负责工程案件的，尤其是施工合同这一块，我听她说建筑工程案件在民事案件中的占比非常高，而在建筑工程案件中主要有争议的，走诉讼最多的就是建筑工程施工合同的纠纷。施工出了岔子，就算上升到刑事责任，那也是丁荃的锅，这一点没有可辩的，王总现在最应该担心的还是合同纠纷。其实只要合同上的事掰扯清楚了，是谁的责任也就说清楚了。”
　　夏天晴说的朋友自然就是丰晓晖。
　　王怀闵一听这话，忙说：“对对，夏总说的对。我这两天正为了这事头疼，想找个律师问问，但又不敢太声张，况且事情还没闹到那一步，我就怕贸然找个律师，消息会传到纪怀德和丁荃那里。”
　　夏天晴笑了下，心里渐渐有了底：“我不是学法律的，平时也只和朋友探讨过，将来如果王总有需要，我倒是可以把这个朋友介绍给您。哦，她刚好是负责工程案件的，尤其是合同纠纷这一块。”
　　王怀闵：“这样啊，那可太好了。这种事还是得小心，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律所就问，还得是可靠的关系介绍。”
　　先不管这个项目目前最后会不会上升到刑事纠纷，丁荃都是罪魁祸首，他们“启顺”最多只是民事纠纷的连带责任。
　　说白了，王怀闵担心的除了挂靠这件事的法律责任，还有工程合同涉及到的工程款的问题。
　　而工程款又关系到赔偿和追讨。
　　为了工程款的事，王怀闵头都疼了：“其实我上午的时候收到点风，听说因为这个，我们这些从总包到分包，都要被甲方追讨工程款。总包那边现在特别生气，也说要跟我们进一步追讨。”
　　类似的事在行业里也屡屡发生，工程质量如果不合格，且不说是经过鉴定真的不合格，还是只是甲方的一个说辞，甲方都可以借着这个名义拒付尾款，甚至追讨比尾款更高的巨额赔偿。
　　前不久丰晓晖工作的律所就接了一个类似的官司，金额过千万。
　　王怀闵说：“我现在已经不奢望可以拿到尾款了，毕竟工程出了事，我们责无旁贷，只要赔偿金额别太天文数字，别让我们‘启顺’倒闭，我就求神拜佛了。我也拖关系去约过陆经理，相求他让我们‘启顺’重新施工，把这个项目修复好。但我派去的人都被打了回来，现在甲方那边见着我们的人掉头就走，根本不听我们说话啊。”
　　王怀闵这边一股脑的倒苦水，好像捡着一个免费的垃圾桶可劲儿的用，把其他人不愿意听他说的话全告诉了夏天晴，也不管夏天晴想不想知道。
　　夏天晴半晌没吱声，前面还说可以帮王怀闵介绍律师，这会儿就态度一转，只是安静的喝茶，时不时看王怀闵一眼。
　　直到王怀闵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好像有点跑题了，这才及时刹车：“哎，瞧我，一直跟夏总说这些，夏总又不是甲方，也不是律师，自然没有义务听我说。”
　　夏天晴笑了一下，只说：“工程款的事一向是中心问题，这里面争议的东西很多，既有总造价，也有据实结算，有固定总价合同也有固定单价合同，结算标准也是各说各有理。我只是一个乙方设计，现在又被人泼了脏水，哪里管的了这些呢？”
　　王怀闵一愣，就算脑子再慢也能听出来夏天晴意有所指了。
　　再说今儿这个局，也不是让他求神来的，而是江堰给夏天晴安排的，就算要排忧解难，也是别人先帮她夏天晴的忙。
　　他刚才一时糊涂，以为拜见一尊菩萨，就忙着倒苦水，反倒把正事忘了。
　　“是是是，都是我糊涂。”
　　夏天晴垂下眼，停顿两秒，再开口时神色也冷了，语气虽平和，却也犀利：“王总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可以理解。不过站在人情上，我也想帮陆经理说一句，不管是总包、分包还是挂靠，你们都急着想甩责任，那陆经理呢，他才是最头疼、无辜的那一个。好好的一个项目，投入这么多，付出这么多，前期每一个人都磨掉了一层皮，到头来就因为一颗老鼠屎，搅浑了一锅粥。到了甲方那里，陆经理既要善后，跟公司解释他为何选人不利，还要面临他人的非议和指责。这项目在‘历耘’可是重中之重呐，现在施工这么一搞，真是太打甲方的脸了。将心比心，我要是陆经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见夏天晴忽然变了脸，王怀闵心里有数，都是他什么表示都没拿出来，就利用人，而且还利用的太明显。
　　不过也是经夏天晴这么一说，王怀闵才想起一茬儿，这夏天晴是陆明洋的前女友啊，他先前还听陈宋说，两人分手后关系还算和睦，陆明洋还给夏天晴介绍项目，眼下夏天晴又替陆明洋打抱不平……
　　这么看来，夏天晴就是现在唯一能给陆明洋递话的人吧？
　　只是这机会虽然送到王怀闵面前，他却不知道能不能抓住。
　　他观察着夏天晴的表情，刚才还觉得这个女人心思简单，随和好说话，这会儿却又觉得摸不透了，好像有很深的城府。
　　王怀闵顿时冷静下来，又想起来的路上宋可卿嘱咐他的话。
　　“我可要提醒你，今儿个咱们去是卖乖送好的，你可别着急吐你的苦水，人家时间宝贵，没时间听咱们唠叨。你要是想‘启顺’渡过难关，就得先拿出点诚意。要不然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帮忙啊？”
　　宋可卿是了解王怀闵的，就怕他病急乱投医，只顾自己的麻烦，所以才点了两句。
　　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夏天晴也会来，王怀闵心里还犯嘀咕，江堰是“宇青地产”的二代，他能插手“历耘地产”什么事呢，所以当时也没太认真，一转头就抛在脑后。
　　如今忽然都想了起来，王怀闵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刚才他又犯了只顾自己的毛病，连忙把茶壶拿了起来，给夏天晴倒水。
　　王怀闵心一横，把关键抖了出来：“其实出的这个岔子，别人不知道内幕，我却知道一些，不仅知道，我还见过实据。”
　　总算听到她想知道的了。
　　“哦。”夏天晴扫了一眼渐渐蓄满的茶杯，抬起眼皮，笑了下：“王总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怀闵一顿，也不知怎的，仿佛在夏天晴身上看到了一点江堰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夏天晴在千年狐狸精堆里又迈出了一步，下章见真章，另外还有江弟弟的小算盘~
　　这章知识点比较多，大概意思就是说，出事之后丁荃不仅甩锅设计，还想和王怀闵商量，把挂靠的事摘清，对外证明丁荃就是“启顺”的人，这样王怀闵就不用担负挂靠的法律责任。
　　但是这样一来，施工出事就算王怀闵公司干的了，相比起挂靠的法律责任，这事责任更大，王怀闵担不起。
　　这里还牵扯了合同纠纷，挂靠人去签署的施工合同，在法律上无效。这个具体以后再说。
　　另外就是工程款。
　　甲方可以找理由拒付尾款，甚至追讨前期的投资。如果是甲方不占理，工程验收合格，法院就会判甲方付款。反过来要是工程有质量问题，那就是施工单位的锅。
　　除非施工单位把工程修复好，让设计出修复图纸，再送审核，直到工程验收合格。这个流程在前面红包事件提过，丁荃上次坑夏天晴就是卡在加固图纸上了。
　　而施工方想方设法的改乙方的设计图，有的还勾结建材改材料，也是为了从里面多抠出钱。
　　三方的逻辑关系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字，钱。
　　不管出什么事，都是为了钱，然后想各种花样去达到最终目的。
　　我有个朋友的哥哥，前几年设计了一个xx厂，是哪儿我就不说了，施工现场他去看过，盖完之后投入使用，他说他都不敢进去，怕塌了把他砸死。
　　咱们的基建事业是很牛逼，但是发展的太快，成了暴利行业，这种漏洞弊端也会跟着发展，都想着快点盖，快点抠钱，抠完这个再去抠下一个。
　　16年那个死了73人的塌方化工厂，是以特别重大工程事故标准判刑的，最重的一个责任人就判了七年。工程案件的判刑标准和老百姓认为的“杀人偿命”有本质区别。但也就是因为惩罚力度轻，所以“谋财害命”的人多。而且施工现场外人不能进，所以偶尔出事，内部就以工伤标准消化解决了，伤亡人数不大的根本闹不到社会上，咱们看到的都是数字很大的。
　　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


第77章 Chapter 77
　　Chapter 77
　　王怀闵一顿, 也不知怎的, 仿佛在夏天晴身上看到了一点江堰的影子。
　　王怀闵清清嗓子，说：“现场也有我们‘启顺’的人, 从施工初期到后来处事, 断断续续的都拍了照片。包括监理过来检查那两回，我派过去的人心细, 一听风儿不太对, 当场还录了音，拍了几个小视屏，当时就传给我了。我看了以后心里不太踏实, 也找丁荃说过, 让她抓紧跟设计沟通, 按照设计图好好改, 争取早点过审。可丁荃一直阳奉阴违, 一边答应着我，一边却拖着不作为。”
　　夏天晴听了是心惊肉跳的, 却没急着表态, 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儿。
　　现在既然是她拿着王怀闵, 借着江堰的关系解决她和Sunlight的问题，那么就不能操之过急，太早亮出底牌, 反而应该表现的无所谓。
　　而王怀闵呢，他既然都说到这一步，自然不会只说不做, 他很快就拿出手机，调出几段视频和照片给夏天晴看。
　　等夏天晴看过，王怀闵还主动发给她一份，说：“我相信这些东西对夏总是有帮助的。”
　　夏天晴收了文件，却好似有些为难：“帮助是一定有的，只不过……”
　　王怀闵：“夏总有何为难，尽管说。”
　　夏天晴这才笑道：“其实不管是谁去现场取证，我都不怕他们追查，我出的设计图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些证据我可能也用不上。现在丁荃摆明了是要污蔑我，将来查起来就知道谁对谁错，可眼下呢，我和我的公司名誉都受到了损失，伤害已经造成了。”
　　夏天晴刻意一顿，话只说了一半，王怀闵一时没听明白。
　　夏天晴转而又道：“我打算下一步就公开追讨这部分的损失，但我需要证明确实是丁荃在污蔑我，给我和公司造成了影响。行内人都明白，只要图纸没问题，那么问题多半就是出在建材、施工这些地方，到底是谁在谋财害命，大家心知肚明。”
　　王怀闵跟着点点头：“对对对……”
　　安静了几秒，夏天晴说：“不过有个事我还得先和王总打个招呼。”
　　王怀闵：“您说。”
　　夏天晴：“现在事情还只是在行内闹，要是将来一个不小心闹出圈子，惊动媒体，到时候王总可千万别犯糊涂啊。责任是谁的就是谁的，您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不小心，把资质借给别人，这是违法了，可您只是看她可怜，并没想过要谋财害命。”
　　王怀闵一咯噔：“的确如此，这个我肯定不会弄错！”
　　夏天晴半晌没言语，又将手机上收到的照片和视频快速扫了一遍。
　　其实说穿了，这些也就只能证明施工质量有问题，唯一有点用处的，也就是视频里，监理告诉工地负责人，这工程要送设计复审，按照复审的施工图重新改的那几句话。
　　对夏天晴来说，这些东西用处都不大，它们都不能直接证明丁荃四处漏风，栽赃她设计有问题，更加不能证明丁荃没有按照她的图纸施工。
　　丁荃完全可以对人说，“白图”就是这么画的，就是设计师在“白图”上改来改去，把施工方都搞晕了。
　　换句话说，她还得找其他证据。
　　只是夏天晴刚想到这里，王怀闵又想起一事：“哦，对了，夏总，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就前阵子出事之前，丁荃还跟我商量过，要串通我在工程价款上动手脚，就拿您的施工图说事。”
　　夏天晴一怔，这倒是有点意外，想不到丁荃前前后后又多算计了她一样。
　　“哦，工程价款？她打算怎么动手脚呢？”
　　王怀闵说：“在前期设计阶段，不就会出一个大概的工程总预算吗，这要根据您的施工图、建材造价还有工人费那些来定。丁荃在建材造价上已经动过脑筋，工人的钱也一直拖欠着，但她还是不满足，就想拿图纸说事，说是因为您的设计变更，导致工程量和质量标准发生变化。说是因为您的图变了，工程价款才会跟着变。”
　　这一项是施工方惯用的赖皮伎俩，丁荃是赖中最赖。
　　说白了，就是利用篡改图纸这件事，事后结算的时候跟甲方爸爸多要钱，说是因为图纸改动影响了施工费用，还是把锅甩在设计师身上。
　　夏天晴好笑道：“按照规定，施工方要想变更工程量，那也是要先做书面变更申请的，审批后才能继续施工。像是这种不按照程序，没有经过三方确认，施工方自行进行结算的，甲方是可以提出异议的。”
　　王怀闵：“哎，我也不知道丁荃是怎么想的，真是一出接一出……”
　　夏天晴瞅着他，忽然说：“我记得很清楚，我手里也有对公数据，我从来没有变更过设计图，造成工程量变更，我甚至连一张‘白图’都没有给过施工方，所有的施工图都是Live Life最终出图的那一套。也就是说，丁荃要污蔑我变更设计，就必须伪造一份‘白图’出来。”
　　这一点也恰恰是夏天晴一直要防范的。
　　丁荃可以以“变更设计图”为由，把塌陷闹出人命的事甩锅给设计，自然也可以用同一套手法，借口跟甲方多要工程款。
　　换句话说，只要证明了丁荃伪造了设计变更这件事，那么无论是工程量变更，还是工程质量的问题，就都和设计者无关。
　　这边，王怀闵附和道：“对，我这边也的确没见过夏总的‘白图’，我也听在场地的员工说了，都是丁荃那边私自改图，都没和设计这边打招呼。”
　　夏天晴问：“那这件事，除了你们知道以外，有没有实际证据呢？”
　　王怀闵想了想，随即为难的笑了：“好像是有一些聊天记录在的，原来是在工地会议室的电脑里，不过我也不敢肯定……您也知道，这事儿都是丁荃负责的，我最多也只能尽力去找。”
　　绕了一圈，又回到夏天晴最担心的问题上。
　　这件事说白了，就算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不怕调查，她可以等这个调查周期，但Sunlight能等么？
　　名誉上的损失可大可小，现在只是传出风声，像是陈宋这样的甲方已经避之唯恐不及，那么等调查出结果，这中间的时间损失，公司又该找谁说理去？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别动的等别人还她清白，她得自己把清白找回来。
　　她也不可能逢人就去讲，她是无辜的，必须得找一个直接能证明丁荃在污蔑她的证人，还有一些物证。
　　王怀闵就是这个人选。
　　现在王怀闵摆明了是可以拿到证据的，但他又说“尽力去找”，意思就是，找的到是他尽力为之，找不到这事也不赖他。
　　显然王怀闵是想留个后手，还不想太快把底牌露给她，这是想和她做交换呐。
　　换做以前，夏天晴一定会直接问他要交换什么，但现在她却深知越是这种互相交老底的时候，越不能着急。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千年的狐狸，她只是个初级选手，她必须得小心。
　　既然心眼上玩不过，那么就跟他比谁更沉得住气。
　　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夏天晴的心思转了一圈，面上是一点都没露声色，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明白，王总也只能尽力去找了。无论找不找得到，都辛苦王总。”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好似对这件事也无所谓，反倒把王怀闵说愣了。
　　这不对呀，怎么是这种反应？难道她没听领悟他想要做交换的意思吗？
　　王怀闵琢磨了几秒钟，一时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暗示，便只好问：“那我陆经理那里呢？”
　　夏天晴故作不解：“陆经理那里怎么了？”
　　王怀闵对上她有些茫然的眼神，一下子就着急了：“呃，您也知道，我这边和陆经理说不上话，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就是希望他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启顺’一个修复错误的机会。这工程的合同既然是以‘启顺’的资质签的，我们就一定负责到底，后面的程序都按照规定来走，保证验收合格。”
　　夏天晴抬起眼皮，又看了王怀闵一眼。
　　其实这个王怀闵也是挺有趣的。
　　因为他不想得罪纪怀德，所以在丁荃的证据上故意留了一手，就是怕纪怀德会因此记仇，将来跟他算账。毕竟在历城纪怀德是施工方的“恶霸”八爪鱼。
　　可是反过来，王怀闵又急于摆脱丁荃的烂摊子，和她划清关系。
　　说白了，就是又当又立。
　　夏天晴看明白了王怀闵这层本意，心里冷笑，想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既想自保，又不敢选边站队。
　　她索性就推他一把，逼他为了陆明洋这层关系，不得不把丁荃的证据交出来。
　　夏天晴轻笑道：“哦，既然王总表态了，那我要是有机会遇到陆经理，就帮你带个话。”
　　什么，有机会遇到？
　　王怀闵心里一咯噔：“这……还请夏总多费心了，我这边一定尽快去找您需要的证据，你看这个有机会遇到，能不能……”
　　夏天晴只说：“哦，这机会么，可近可远，这完全取决于您呐。您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吧。”
　　王怀闵心里盗汗，这才明白合着从一开始夏天晴就听明白他的暗示了，这是在不动声色的逼他表态站队呢。
　　王怀闵说：“我懂，我懂，我……我明儿就去帮您找，保证一定把您要的东西找齐了！您等我的好消息，怎么样？”
　　夏天晴这才笑了：“那就多谢王总了。”
　　……
　　当夏天晴和王怀闵在外间斗智的同时，里屋却是明刀明枪。
　　江堰坐在那儿，把“意思”放的很明白，有些话虽然只是暗示，宋可卿也能即刻领悟。
　　宋可卿和王怀闵不同。
　　王怀闵总想着给自己留个后路，别把纪怀德得罪了，同时还能巧妙地换取一条生路，以为凭着他年纪大、阅历深，就能吃准夏天晴，这才开始拐弯抹角。
　　而宋可卿则刚好相反，她有自知之明，打从江堰刚来历城时，她对这人就留有深刻印象，心里也十分清楚，要想和此人合作，必然要吃些亏给对方，或者是拿出诚意，决不能临门一脚还玩心眼。
　　她和纪怀德都约了江堰，但江堰却赴了她的约，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断不能浪费，一定要利用这次会面把印象分再提上去一截。
　　自然，宋可卿心里也清楚，江堰这个选择或许是暂时性的，她非得再做点什么，让他把主意敲定了。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宋可卿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就像是历城施工圈的向导，把她所知道的黑幕简明扼要的摘出来，逐一告知。
　　宋可卿嘴里吐出来一串名单，每一个都在这个圈子里下过黑手。
　　作为甲方爸爸，最恨、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好好的项目因为偷工减料给折腾黄了，若是甲方爸爸自己也掺和了一脚，赚了黑心钱，那倒也罢，可如果只是施工方单方面的问题，甲方爸爸必然要追讨损失，打官司走诉讼。
　　只是打官司走诉讼一来一回耗时很长，甲方爸爸们也是心力交瘁。
　　宋可卿点出来的几个施工圈“恶霸”，都是一些年轻的甲方爸爸不敢惹的主，而这几位也是城府极深的，遇到年轻的就欺负，遇到资历雄厚的甲方爸爸就稍稍老实些，做的不会太明显，太过分。
　　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碟。
　　可即便如此，提到这几人，甲方爸爸们仍是头疼，这里首当其中的自然就是纪怀德。
　　江堰一直不怎么表态，听着宋可卿给他倒干货，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时不时只表示一下小惊讶，算是给她递台阶。
　　宋可卿见聊的差不多了，便把话题往正事上带：“江少，王总我今天可是给你带来了，但他和夏总是怎么聊的，我不清楚，就是之前提醒过他一嘴。不知道接下来，这件事还有什么需要小妹效劳的？”
　　宋可卿话问的直接，就是等江堰下指示了。
　　江堰抬起眼皮，往外间扫了一眼，这才说：“你带来的人心眼可不少。”
　　宋可卿心里一跳，说：“王总可不归我管，我势单力孤，做不了‘启顺’的主儿。”
　　江堰“哦”了一声：“可我听说，丁荃还是你引荐给王怀闵的？”
　　宋可卿这回可是咯噔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不透风的墙。
　　宋可卿：“的确是我引荐的，我也不瞒你。但我也是逼于无奈，推脱不掉。丁荃就是个跳梁小丑，可她抱的大腿却是历城一霸，只要我们还在这行混，就得给他三分面。”
　　江堰：“你若真给他面，今天的局怎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双手送给他呢？”
　　宋可卿又被江堰这话噎着了，笑了下说：“他吩咐我的事，我不敢推，可是做生意也是个凭本事，要是我们公司能拿下江少的项目，那也是凭实力。”
　　凭实力？
　　江堰笑了笑，忽然提起一茬儿：“你刚才提到此人惯用的几种伎俩，其中一个就是‘转包’。你就不怕，你这边凭实力拿下了项目，他那边就跟你提出转包的要求，让你把工程给他做？”
　　所谓“转包”，简单来说，就是施工方跟甲方承包了施工项目之后，自己不做，却直接转给第三方来做。
　　这种事在行业内也是屡见不鲜，有的还层层转包，除了施工转包还有设计转包、勘察转包。
　　一般情况下，都是有资质接项目的公司，把工程转包给没有资质或者资质不够接项目的公司，项目做下来自然质量堪忧，所以这事是法律明令禁止的，而且严重危害甲方的利益。
　　类似的事，纪怀德也干过不少。
　　他完全可以等宋可卿接下项目之后，逼迫她交出来，转包给他有份参与的施工公司，让他捞一笔油水。
　　宋可卿脸色变了变，说：“江少的提醒不无可能。”
　　江堰：“那么要是这种情况发生了，宋总如何应对呢？”
　　宋可卿表态说：“自然是拒绝。”
　　江堰却分毫不让：“你方才说了，你面对他也是逼于无奈，推脱不掉。你又让我如何能相信，你可以做到拒绝？”
　　宋可卿安静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江堰用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她心思跟着转了两圈，才明白他的用意。
　　这是让她作保证，在这个项目上必须踹开纪怀德，跟此人摘得干干净净才行，这是她做“宇青地产”项目的前提。
　　而且她在这事上不能犹豫太久，必须尽快做个决定。
　　现在宋可卿面临两个选择，一边是和纪怀德保持距离，拿下“宇青地产”的项目，另一边是放弃拿这个项目，拱手让给纪怀德，再去纪怀德那里卖好，让他分包一部分给自己做。
　　前者固然很吸引人，可是要付出的代价也昂贵，光是建材这里就很艰难。
　　这附近的建材商都被纪怀德打点过，其它施工公司去采购建材，和纪怀德的人去，那是有差价的。
　　有时候纪怀德瞧一个人不顺眼，还会招呼建材商，在材料和成本上让对方吃瘪，比如偷偷换便宜的材料，或者抬高价码。
　　除此以外，纪怀德还有其它恶心的手段……
　　这边，宋可卿犹豫了一小会儿。
　　江堰也没催促，他拿起手机刷了刷消息，先后接到了三个人发来的微信，正是他带来的那三位主管。
　　这三人倒是有趣，虽然各为其主，想法却很一致。
　　他二舅的心腹有些好色，而他小舅舅的心腹是贪财，这两人来了历城之后自然不会安分，一个笑纳了某施工方送的女人，另一个则收了现金大礼包。
　　可这两人收完了好处，还要算计对方，私下里都派人去盯对方的梢，拍了照片，抓住把柄，还不约而同的把“证据”发给他。
　　一边是二舅心腹搂着女人出入酒店的照片，另一边是小舅舅心腹在停车场从另一人手里接过旅行袋的照片。
　　至于第三个主管，倒不是他二舅和小舅舅的人，私下也没把柄给人抓到，可他却拍到了纪怀德的人私下约见那两位主管的照片，也给江堰发了过来。
　　看图说话，这几张照片连成了一个内容丰富的故事。
　　江堰看的兴致盎然，不由得笑了。
　　宋可卿这时醒过神，对江堰坦白道：“江少的问题还真是把我难住了，我很想现在就跟你立个保证书，却又怕做下保证之后，没有能力扛过纪怀德的刁难，到时候做了夹心饼干，里外不是人。”
　　宋可卿的话都在江堰的预料之中，他放下手机，淡淡问：“纪怀德联合历城最有实力的几家施工公司，打算一起刁难我，坐地起价。这事儿宋总知道么？”
　　宋可卿不敢隐瞒：“知道。”
　　江堰：“那么，他一边和那几家达成共识，另一边又找人暗中接触我，与我示好，这事宋总知道么？”
　　宋可卿一愣，倒是有点意外。
　　可她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纪怀德的手段。
　　江堰：“他这么卑鄙，表面上让大家一致对我这个外来的，实际上是想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哄骗其他几家针对我，好让他一个人独大。一旦那几家开始针对我，我这边必然不会考虑与他们合作，到时候剩下的不就是他纪怀德一个了么？”
　　宋可卿垂下眼，一来想不到江堰来了不久，就把历城的水深探的这样透彻，越发肯定自己不能怠慢此人的决定是对的，二来也是在暗骂纪怀德此人不要脸，说到阴谋算计就属他没底线。
　　宋可卿轻叹一声，说：“这些年，纪怀德的确是靠着这些手段越做越大的。他在那几家施工大佬中间也做了不少挑拨，令几家心生嫌隙，他好从中得利。”
　　江堰笑问：“他可以挑拨离间，难道那几家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宋可卿：“自然是看出来了，可是大家心不齐，看出来了也不会拧成一股绳去对付他，他们之间还互相防范呢。但其实说穿了，他们对纪怀德的怨恨更深。”
　　江堰“哦”了一声，手指在桌上敲着，并不接话。
　　宋可卿愣了两秒，见他把话题抛出来，也不往下说，先是有些想不明白，转而又把刚才聊过的事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直到灵光乍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江堰的“指示”。
　　宋可卿忙问：“江少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人的恩怨、矛盾利用起来，让纪怀德腹背受敌，顾不上在项目上难为我？”
　　江堰这才把目光转向她，低声问：“纪怀德暗中与我示好的事，如果放出风去，被那几家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宋可卿立刻说：“自然是一边气恨他，一边懊恼自己上了当，然后纷纷跑来补救。反过来，他们还会短时间内达成阵线，一起唾弃纪怀德。”
　　江堰：“那么，如果宋总能利用好这个‘短时间’，再做一点文章，让事情闹大一点，多牵扯一些人的利益进来，到时候就会有不少人加入这个阵线，一起针对他纪怀德。”
　　宋可卿恍然：“把事情再闹大一点？江少指的是丁荃的事？”
　　江堰却不明确表态：“如何做这个文章，宋总回去可以好好想想，多想几个方面。丁荃的事固然可用，但这只是一条线，想要借题发挥把文章做大，还需要其他线的帮衬。线路多了，架构缜密了，这个局才转的起来。”
　　宋可卿半晌没言语，忽然感觉上了很深刻的一课。
　　她也是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江堰既想做项目，又想做局。
　　只是与此同时，宋可卿心里也升起一个疑问——江堰为何要做局把纪怀德装进去？
　　为了夏天晴出头？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么？
　　这个理由似乎有点不够说服力，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宋可卿深吸一口气，再次庆幸自己站对了方向，没有当着江堰的面抖心眼，那些东西在他眼里都太可笑。
　　“江少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今儿个回去我就准备起来，保证不让你失望。”
　　江堰轻轻点了下头，说：“时不我待，宋总还是要抓紧时间啊。”
　　宋可卿：“是，我明白。”
　　……
　　到了晚上九点多，宋可卿安排的局才进入尾声。
　　王怀闵先走一步，夏天晴和宋可卿去了一趟洗手间。
　　期间，宋可卿扫了一眼微信，看到王怀闵给她发来这样一句：“夏天晴这个人可不简单，扮猪吃老虎，我混这么多年真白活了。”
　　这话分量可不低。
　　王怀闵是个老油条，心上恨不得上了九个眼。
　　宋可卿虽然不知道王怀闵刚才都是怎么跟夏天晴聊的，却也可以想象，王怀闵是被拿住的那一方。
　　他这样评价夏天晴，足可见一斑。
　　宋可卿又想到刚才和江堰的对阵，心里不免盗汗。
　　说是对阵，也是抬举她了，她根本没这资格，最多也就是学着把他的话听明白而已，接下来就是按照指示去办妥当。
　　从洗手间出来时，宋可卿和夏天晴在洗手池前又照了面。
　　夏天晴浑然不知宋可卿已对她另眼相看，只面带微笑的洗着手。
　　宋可卿心里却是天翻地覆。
　　以前刚听说夏天晴，只以为她是陆明洋罩着的小设计，对于陆明洋外面那些花花事儿八成不知。
　　后来打过交道，见她为人平和，还有些内向，基本上与猜测符合。
　　直到夏天晴和丁荃闹了一出，那天还是林季阳找人问了丁荃的办公地址，丁荃后来还说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宋可卿便以为那人是林季阳，林季阳瞧上了夏天晴，陆明洋便做了顺水人情，把女朋友送上门。
　　再后来，宋可卿才知道这是误会一场，林季阳的所有铺垫，背后都另有其人。
　　就是“宇青地产”的小少爷江堰。
　　那是宋可卿第二次对夏天晴改观。
　　就在今天约局之前，宋可卿对夏天晴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对男人颇有手段这件事情上，以为就是以色侍人，是深藏不露的披着小兔子外皮的千年狐狸精。
　　可刚才王怀闵这么一说，宋可卿心里又跟着一变。
　　这个女人恐怕不是狐狸精几个字就能囊括的。
　　转念再一想，也是，有江堰这样的师傅，没事就跟他学几招，能差到哪里？
　　自然，夏天晴本人也是很有悟性，否则也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练起来，连王怀闵都忌惮她几分。
　　有了这番思量，宋可卿心思越发定了，打定主意要和夏天晴搞好关系。
　　宋可卿笑着问：“不知道夏总和王总聊得如何？回头我见到王总，一定再敲打两句。”
　　夏天晴一顿，擦了擦手，应道：“该聊的都聊了。王总想要自保，我是能理解的。但现在形势紧迫，时间不等人，我倒是希望王总能早做决断。”
　　宋可卿愣了两秒，倒是没想到夏天晴这么直接。
　　宋可卿：“王总最近头疼的事多，也是一时糊涂了。我会再和他好好说说。”
　　夏天晴：“宋总费心，不过这样的事，最好还是当事人自己想明白才好，我也不想强求。”
　　……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出洗手间。
　　回到包厢时，江堰已经走出门口，抬手拉住夏天晴的手，相携往外走。
　　宋可卿就跟在两人身后，默默观察二人互动。
　　江堰和夏天晴没什么言语交流，步调和举止却高度一致。
　　大门口微风徐徐，入夜了有点凉。
　　江堰搂着夏天晴等车。
　　宋可卿的车先来一步，她却不敢先走。
　　正犹豫着，门口停下一辆高级轿车，下来一人。
　　你说巧不巧，正是纪怀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都是两章合并，会显得信息量大。
　　前面说过丁荃篡改图纸，造成工程质量问题，这章前半段加了一层意思，篡改图纸还会影响工程量的变动，这又是一个跟甲方爸爸多要钱的借口。
　　但丁荃两个事都玩砸了。
　　剧情快速走，这几章解决完这件事，就进入下一个阶段~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78章 Chapter 78
　　Chapter 78
　　江堰和夏天晴都没什么表情, 只当做没看见这人, 就站在夜色之下看风景。
　　宋可卿却不能当做没看见，尤其是纪怀德的目光往江堰那边瞄过之后，就朝她看过来，而且充满了算计。
　　宋可卿心知肚明, 纪怀德是来堵她来了。
　　宋可卿笑着迎上：“纪总，这么巧？”
　　这纪怀德不仅长得丑, 气质也猥琐, 有点像是鬣狗, 而且烟不离嘴，就算不抽烟的时候, 说话都是满嘴抽烟味儿。
　　纪怀德故作惊讶的说：“呦，这不是宋总吗？是挺巧，我这好久没过来了, 今天突然想起这茬儿，没想到……”
　　纪怀德说着眼睛就斜到一边，又看了江堰一眼：“宋总这是……那位瞅着眼熟啊，是不是近日风头正盛的江少？”
　　宋可卿总是不愿, 也不能露出来，只能给纪怀德引荐。
　　“江少，这位纪怀德，纪总。纪总，这位江少，我就不多介绍了。江少身边这位, 是Sunlight的夏总，夏天晴。”
　　宋可卿平淡的介绍了一番，话里却暗藏伏笔。
　　纪怀德本意是来找江堰，没想到他来和宋可卿谈项目，还把夏天晴也带在身边。
　　以前见了夏天晴，纪怀德不会拿正眼瞧，如今见了她，反倒不能视而不见了，只是再说话时明显有些尴尬，毕竟他可不像自降身份和一个小设计打招呼。
　　“江少，如雷贯耳。夏总，咱们好像也打过照面？”
　　这时，江堰和夏天晴的车子来了。
　　夏天晴扫了一眼纪怀德，只对江堰说：“我先上车，你们聊。”
　　话落，她和宋可卿点了下头，仿佛完全没看到纪怀德。
　　纪怀德一愣，脸上略微挂不住，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虚假的笑：“这才九点多，江少这么快就走啊？”
　　江堰淡淡扯了下唇角，双手插袋，眼神深沉的在纪怀德脸上略过一圈，礼貌却又疏离的应道：“听闻历城的夜生活额外丰富，我倒是不好那一口。明天还要忙，就先回了。”
　　这话也等于是拒绝了纪怀德之后的“安排”。
　　纪怀德顿了顿，只好说：“那江少慢走，赶明儿见了，由我做东，请江少赏个脸。”
　　江堰抬脚走向车子。
　　纪怀德脸色变了又变，却仍是撑着笑，目送车子离开。
　　转过头来，又看宋可卿。
　　宋可卿生怕纪怀德跟她撒气，飞快的打了个招呼，也很快上车了。
　　……
　　没拦住江堰趁机攀关系，纪怀德这趟是白来了。
　　他有些气愤，一边往会所里走一边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给手下的，让他们别带小姐过来了，另一通给孙构打电话，把刚才的事吐槽了一番。
　　孙构听了只讽刺道：“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不足为虑。你现在还有功夫掺和这些？”
　　纪怀德愣了：“那我该掺和什么？”
　　孙构问：“丁荃的事呢？”
　　纪怀德：“就甩锅给设计呗。再说了，真要查下来，那也是查丁荃，我能保就保，保不了也没辙，难不成还把我自己搭进去？”
　　孙构冷笑：“你倒是想得开。你以为到时候是你想摘就能摘清的吗？要是丁荃保不住，临死之前还拉你一把，你可就现眼了。”
　　纪怀德：“妈的，她敢！老子当年能带她出来，就能一脚把她踹回原形！”
　　孙构却懒得听他放狠话，只说：“道理就这么简单。我可提醒你，前几个月管这块的领导刚换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建设规划局和监管那边肯定查得紧，听说还要抓典型。这个时候最主要的是明哲保身，你可别冲上去送人头。”
　　纪怀德问：“那听你这意思，丁荃就不用保了？”
　　丁荃的事已经露出来了，而且已经引起了政府重视，人家正在找典型，她就顶风作案，还给人家送到门口了。
　　孙构笑问：“你有几斤几两，保的住她？我先说明，这事和我没关系。”
　　纪怀德皱着眉想了想，又问：“那甩锅设计的事呢？”
　　孙构说：“这事我们内部沟通过，尚欣的意思是保留意见，她不敢得罪‘宇青’，还指着做那家的项目。我可是念在的你面子上，才强行施压，让她必须配合的。对外，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就是丁荃她一个人所为。这意思你明白么？”
　　纪怀德这回没吭声。
　　孙构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他帮了忙，面子和人情都算给足了，可这浑水他也不想沾边，别把他牵扯进去。
　　就算吃不了兜着走，也是丁荃一人。
　　孙构这也是在提醒纪怀德，保不住不要紧，可别踩一脚泥。
　　……
　　车里，夏天晴靠着椅背慢吞吞的打了个哈欠。
　　江堰正在旁边回复微信，等他这茬儿忙过去了，看过来，见她双臂抱着自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堰不由得好笑，拨着她的鬓发，问：“是不是用脑过度，累了？”
　　夏天晴转过头来，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就是说我脑子不够使呗。”
　　江堰挨了过去，又开始腻歪上了：“我给你揉揉太阳穴。”
　　说话间，他的两手大拇指在她的穴位上按压起来，一下接一下，力道时轻时重。
　　夏天晴眯着眼，舒服的叹了口气。
　　江堰瞅着她，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刚才会那么不给纪怀德面子。”
　　夏天晴应道：“应该说，我从没给过他面子。”
　　江堰：“哦？”
　　夏天晴睁开眼，说：“我之前和他打过照面，我也没应承过他，我是一以贯之。”
　　江堰：“你就不怕他记仇，在丁荃的事上再发力？”
　　夏天晴：“就算我今天对他笑一下，他会放过我么？他想怎么发力就发吧，这事我控制不了，我该反击就反击，他也管不着我。”
　　江堰笑意渐深，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转而搂着她的腰，低语：“一定是我的精血吸多了，现在你这嘴皮子越来越溜。”
　　“呸。”夏天晴又好气又好笑的啐了他一口，“说得我好像是蜘蛛精。”
　　江堰：“可不就是么，弄得我五迷三道的。”
　　夏天晴斜睨着他：“我亲戚还没走呢，别急着灌迷汤。”
　　江堰：“你又冤枉我。入秋了，天渐渐凉了，你容易脚冷，晚上我先给你捂被窝，你再睡。”
　　夏天晴：“你身上热，我每晚都出汗。”
　　江堰：“你现在嫌我，等到入冬了，你才知道我的好处。”
　　夏天晴轻笑出声，瞅他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会儿的心情倒是没有白天那么焦虑了。
　　半晌过去，夏天晴靠着他，说：“江堰。”
　　江堰：“嗯？”
　　夏天晴：“谢谢你。”
　　江堰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和我这么见外？我还以为这两个字的分量，对于你我也是不同。”
　　夏天晴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傍晚的时候，她在手机里对陆明洋说过：“这两个字的分量，对你我不同。”
　　江堰刚好来了，听到了。
　　夏天晴转头看他。
　　车内昏暗，她望着那双深谋，缓缓笑道：“吃醋了？”
　　江堰扯扯唇角：“那要看你给不给他这个资格。”
　　夏天晴抬起一手，轻抚着他的唇角，面颊，声音很轻：“在我心里，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堰却不轻易满足：“哦，怎么不一样？十个他，比的了我一个么？”
　　“根本没有可比性。”夏天晴一顿，说：“江堰，我心里其实很高兴再遇到你。咱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这事如果我不愿意，你也逼不了我。我不知道如何让你明白，你与他是不能比较的，我只能说，我对你的心情，我对你做的事，不会对别人。”
　　沉默了几秒。
　　江堰的眼神渐渐深了，嘴唇落下来，低喃：“这么久了，你总算给句话了。”
　　夏天晴被他亲的密密实实，等换气的工夫才退开一点距离：“你能怪我么，你每次问我都不直接，每次都要绕圈子。”
　　江堰：“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不过晴晴啊……”
　　夏天晴：“嗯？”
　　江堰：“你这亲戚，哪天走啊。”
　　夏天晴一笑，抬手打他：“走了也不行，我累着呢，要多休息几天。”
　　江堰委屈：“哎呦，那我咋办？”
　　夏天晴不理他：“过去那两年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
　　……
　　等夏天晴回到自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她没和江堰去对门，打算洗个澡早点睡觉。
　　进门时，却见丰晓晖正在收拾散落在餐桌上的办公文件，笔记本电脑才合上。
　　夏天晴见状，问：“你才忙完吗？”
　　丰晓晖说：“是啊，不过这还是算快的，不用熬夜了。你呢，忙的怎么样？”
　　夏天晴换好拖鞋，进开放式小厨房洗手，同时说：“这两天真是折腾，今天原本是要推进合同的，也搁置了。”
　　丰晓晖一愣：“怎么？”
　　两人说话间，萧雨晨拿着水杯从卧室出来：“咦，你们还没睡？”
　　丰晓晖说：“天晴公司遇到点麻烦，正聊到这里。”
　　萧雨晨一边倒水一边问：“什么麻烦？”
　　夏天晴看看丰晓晖，又看看萧雨晨，忽然说：“要是你们不着急休息，我就先把这两天的事讲一讲，刚好后面我还想问你们的意见。”
　　丰晓晖和萧雨晨自然义不容辞，夏天晴做了壶热水，出来后三人就坐在餐桌前。
　　夏天晴先问萧雨晨：“你之前追踪‘立阳’的线，后续如何了，你后来还继续追吗？”
　　萧雨晨说：“最近没有了，这公司都被处罚了，这两个月都没收到风，领导也不会让我浪费时间和资源去跟她。”
　　萧雨晨话落，转而又问：“是不是你有什么消息？”
　　夏天晴点了下头，很快把邵圳城告诉她的消息，以及今晚从王怀闵那里得知的内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两人。
　　丰晓晖和萧雨晨听了都是一愣。
　　萧雨晨眼睛睁得很大，头皮都跟着发麻：“我这里的确接到消息，听说有个工地出了事故，伤亡人数超过三十了，具体死亡数字还在统计。我今天还和同事跑了躺医院，在那里亲眼见到两个民工抢救无效当场死亡。我们上头还说，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挖到这条线的内幕，咬紧了别松口！我今天下午还发愁呢，想找内线问问，结果对方支支吾吾的，说现在还不方便跟我说太多，他们也在探听消息。”
　　萧雨晨一顿，转而又道：“其实我也知道内线为什么不敢说，我听一个师兄说，今年政府查得严，要在这块儿抓典型，这次事故发生的时机太寸了，这就是上赶着给政府送人头呢！所以啊，大家现在不管知不知道内情的，都不敢乱说话，就怕被请去协助调查。”
　　趋利避害，这是人之常情，就算与自己无关，只是闲聊两句内情，若是被人知道了，也会凭白惹一身腥。
　　萧雨晨这一天算是白折腾，只是拍到了医院里的画面，根本没切中要害。
　　没想到兜了一圈，这事竟然牵扯上了夏天晴。
　　政府要整顿严查的事，夏天晴先前也听说过，但她当时并未往心里去，总觉得和自己无关，这会儿又听到萧雨晨的口风，心里便多了一个念头。
　　夏天晴：“如果政府已经盯紧了这件事，那么丁荃肯定跑不了。但如果丁荃这边掩饰得好，把相关人员买通，可能又要蒙混过关。”
　　萧雨晨气道：“这种人，就不能让她蒙混过关，这都几次了！”
　　丰晓晖听这话茬儿，问：“天晴，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夏天晴说：“我说实话，这事要不是她把我搀合进去，我肯定不会管，也管不起，可丁荃现在想拉我下水，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夏天晴边说边把手机里的资料调出来，逐一发给萧雨晨和丰晓晖：“这些是小邵傍晚的时候给我带过来的照片和视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先不要外传，而且这视频里有人露脸了，将来要用最好先处理一下。这事我回头和小邵商量一下，问问他方不方便公开。至于更进一步的证据，我这里还要等‘启顺’的老板王怀闵跟我通气。等他想明白了，把东西发给我，我也会跟他说清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让他明白，等这件事在媒体方面闹大了，传播开了，政府重视起来，把丁荃这种人刑拘，才能防止她继续攀咬。”
　　丰晓晖和萧雨晨翻看着照片，脸色都很差。
　　萧雨晨因为采访，先前是潜入过施工现场的，见识过所谓地库塌陷的狼藉，但那也已经做过善后处理，遮遮掩掩用布盖上之后的现场。
　　丰晓晖没去过现场，最多也只是看过照片，那些事故现场的照片，可没有夏天晴发的第一手资料来的精彩。
　　夏天晴对丰晓晖说：“其实王怀闵担心的，除了甲方追讨工程款这一块，还有丁荃以挂靠的名义去签署的施工合同。如果有需要，我会把他介绍给你，他会跟你咨询一些法律意见。”
　　丰晓晖点头说：“这些都是小事。如果挂靠属实，就是按照法律规定进行处罚，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不过我这里是建议他把挂靠的事情老实承认，不要狡辩，这样才能证实是丁荃单方面造成的事故，而王怀闵只是违法借用资质，他的公司没参与施工。”
　　“至于施工合同这一块，法律上是这样解释的。”丰晓晖继续道：“既然挂靠是违法的，那么在法律上，丁荃借用他人资质去签署的施工合同，就是无效合同。法律上会认为是挂靠双方恶意串通，损害甲方的利益。”
　　夏天晴说：“王怀闵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们‘启顺’已经收了前期的工程款，后续甲方如果告下来，会要求他们付出更高昂的赔偿。”
　　丰晓晖：“那这就要从两方面说了。一方面是，如果丁荃顺利完成工程，投入了人工、机械和资金，工程也验收成功，投入使用，那么就算甲方以‘挂靠’为理由告丁荃，拒绝支付后续的工程款，到法院那里也会判定丁荃胜诉，毕竟施工方付出了劳动。”
　　“但是反过来，如果是眼下这种工程质量有问题的情况，那么从总包到分包到挂靠，都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不过王怀闵只是借用资质，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承担民事责任，稍后再去和总包、甲方沟通好。如果甲方愿意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启顺’把这个项目修复，直到验收合格为止，那么‘启顺’还是可以少赔付并且拿到一部分尾款的。”
　　夏天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下头，丰晓晖讲述的基本和她的认知差不多，只不过难就难在如何和甲方沟通好，将功折罪。
　　一般来说，陆明洋根本不会给这种公司第二次机会，换一家施工方也不难，到处都能找到下家。
　　王怀闵最头疼的就是这里，若是陆明洋不搭理他，直接找下家，并按照法律依据追讨“启顺”的责任，王怀闵这公司就等于完蛋了。
　　钱他赔不起，资质还可能会受到处罚，搞不好还会破产。
　　这时，听的一知半解的萧雨晨问：“那丁荃呢，上回的事故就只是吊销了她那个公司‘立阳’的资质，她自己反倒逃过一劫，这回法律又会怎么处罚她？”
　　丰晓晖说：“既然已经有前科在，而且时间距离很近。现在再看伤亡数字，事故规模过大，丁荃和她手下工头的刑事处罚是躲不掉的，就看将来法院判她几年了。”
　　讲到这，丰晓晖问夏天晴：“除了丁荃借用资质施工之外，这里面还有其他人掺和么？比如监理、总包。”
　　夏天晴说：“总包想要摘清责任也很难，丁荃借用资质去投标，这事可不是秘密，总包应该是知情的。明明知情却还是分包给她，根本逃脱不了干系。至于监理，我听说在出事前监理始终不给通过，丁荃正在想办法买通，但应该没有成功。”
　　丰晓晖沉吟片刻，说：“具体的等将来我们律所拿到更多资料，确定接王怀闵的案子之后，我们小组内会进一步商量对策。”
　　按照丰晓晖的分析，丁荃这次属于行为特别恶劣，前面已经有过一次教训，她不吸取，这里监理也提醒过必须修复，她拖着不做，驻场设计也提过意见，她据不采纳，这样才导致多人伤亡。
　　一旦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就属于特别重大工程质量事故，法院的判刑基本是五到十年。
　　有了这层梳理之后，夏天晴的思路比晚上在饭局上还要清晰。
　　等她和丰晓晖、萧雨晨商量好下一步的几种方案，遇到不同的情况该怎么处理，再一转眼时间已经逼近凌晨。
　　最后，丰晓晖还对夏天晴说：“其实这件事，天晴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我知道要是换做以前，你的位置就是被动挨打，但现在有江先生给你撑腰，还给你笼络了人脉，最低限度，你自保是没问题的。”
　　萧雨晨也说：“是啊，既然有江先生这层关系，不用白不用。咱们小老百姓人微言轻，没关系的时候四处求爷爷找奶奶，出钱出力托关系，就恨自己门路不够广。现在你手里抓着现成的，那就可劲儿的用！”
　　夏天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说真的，我很感谢这次的事有江堰在，他是旁观者，思路又清晰，三言两语梳理出来的对策，就比我这个当局者要强上一百倍。但是话说回来，我又担心这样一来，我和他的关系牵扯的利益越拉越多，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在用感情捆绑，还是用利益。”
　　丰晓晖说：“你的担心我们明白，但这件事不是你担心就可以避免的，现在是事情找上门了。”
　　夏天晴笑道：“是啊，要不是这次的教训，我恐怕还在单打独斗，以为只要自己专业过硬，其它的都无所谓。人啊，还是得团结，多个朋友多条路。”
　　人类社会有时候就像动物世界，有的动物离群索居，有的动物是团体作战，有的狡猾，有的阴险，有的靠速度取胜，有的靠力量胜出，还有的喜欢偷袭。
　　如果说江堰狡猾如狐狸，那么孙构和纪怀德就是豺狼和鬣狗，大家都吃饱的时候，大草原看上去一派和谐，等到狩猎开始，才会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本性暴露。
　　夏天晴不禁自问，她在这个动物世界里将会成为什么角色呢？
　　……
　　翌日上午，Sunlight依然冷清。
　　临近十点时，夏天晴接到了王怀闵的电话。
　　王怀闵已经想明白了，而且又有宋可卿的提点，促使他早做决断，便趁着丁荃手忙脚乱之际，在工地会议室和公司里收集好资料，不仅有对公数据，包括监理、乙方设计的人和丁荃方联系的所有记录，都拷贝了一份。
　　王怀闵给夏天晴这通电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作为交换，令他在陆明洋那里挣回点分数，这工程“启顺”该修复就修复，该重审就重审，他们宁可赔点钱都绝不玩假。
　　说白了，这些钱赔进去，可比工程黄了让他们赔偿的金额少多了。
　　夏天晴却说了一句活话：“我可以为王总出面，和陆经理提一下此事，只是陆经理最终如何决定，我不能给王总打包票。若是王总不放心，怕我这事办不成，这些数据您也可以自己留着。”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爱给不给，我也不能给你保证。
　　王怀闵一听这话，忙说：“哎，我明白，夏总和陆经理是朋友，也不能强求，这我都明白的。那我这就把数据发给您！”
　　这回可是他上赶着要塞给夏天晴的。
　　几分钟后，夏天晴收到资料，一边在电脑里浏览，一边对王怀闵说：“另外还有两件事，我要和王总打好招呼。”
　　王怀闵：“您说？”
　　夏天晴：“第一件，是我和律师朋友说好了，如果王总这里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她，她不会把消息外传。丁荃这次是摘不清责任了，王总只需要按照律师的要求做好自我保护，别被她拉下水。”
　　王怀闵语气激动地说：“好，真是太感谢夏总了！”
　　夏天晴却没急着领功：“另外一件事，关系到媒体方面。”
　　王怀闵一愣：“媒体？呃，夏总找了媒体了？”
　　夏天晴：“现在还只是初步意向，媒体还不会做事，如果王总没意见的话，你给我的数据，我可能也会向媒体透露一部分。不过王总可以放心，媒体的报道重点和项目无关，尽量不会牵扯总包和‘启顺’，重点就放在丁荃的施工队违规操作，偷工减料，导致工程质量出问题，引起多人伤亡这些点上。”
　　这件事夏天晴也仔细考虑过，萧雨晨那里的报道角度很重要，还不能无差别扫射，一定要抓个重点出来。
　　若是无差别扫射，那就会把陆明洋也牵扯进去，外面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们听到此事，就会记住这个楼盘质量不合格，即便将来修复到合格了，也会影响它的销售。
　　再者，这楼盘的建筑是江堰，结构是她，这里面指不定还有脑残会在网上说是设计本身就不科学等等。
　　而且说白了，老鼠屎就是丁荃，只要把她清出去就好。
　　王怀闵一听要惊动媒体，很快犹豫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万一牵扯了“启顺”该如何等等。
　　夏天晴便直截了当的说：“王总，事到如今您想把‘启顺’完整的摘出去，是不可能的。挂靠的事是板上钉钉的。现在媒体那边吃的紧，好几家都在追踪，等时日一长，一定会抓到线索，到时候报道出来什么样，可不会问您的意见。但现在呢，我刚好还可以和媒体朋友提前打招呼，让他们只瞄准丁荃一家，重点分明。如果您不同意，也不要紧，只不过错失这次机会，恐怕就没有下次了。”
　　王怀闵琢磨了一会儿，又问：“这么说，媒体现在的指向还不明确，怎么写，咱们还能给点意见？”
　　王怀闵用了“咱们”二字。
　　夏天晴顺水推舟的接道：“媒体还在收集资料，他们的指向也是要根据资料来的。如果咱们能在提供的资料里明确指向性，所有的箭头都是对准丁荃的，我再和媒体朋友提上两句，不就刚好么？”
　　王怀闵心思转了转，这才明白夏天晴的布局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是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脑子不够使了。
　　“哎呀，还是夏总想的周到，那好，那就就按照您说的办。”
　　夏天晴笑笑，正准备话题收尾，切断通话。
　　谁知说到这里，王怀闵又想起一事，说：“不过有个事挺奇怪的，就昨晚大半夜的，丁荃还给我来了个电话。”
　　夏天晴一顿，问：“哦，她怎么说的？”
　　王怀闵：“我现在也高不太清楚，法律这块我也不懂，她就说她找了个懂法的朋友问了问，说是如果在这事上做点手脚，把‘工程质量事故’做成‘工程安全事故’，那就会按照工程安全事故来定性。她还说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件，施工安全出了问题，可是工程质量是过关的，到后来还投入使用了。”
　　夏天晴愣了片刻，忽然搞不明白丁荃的操作了：“我虽然不太了解这两种事故的定性和惩罚力度有什么区别，不过以前我也听说过‘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的案例，那次事故死亡二十多人，连总理都惊动了，还亲自下了批示。后来承担刑责的不仅是施工方，就连甲方项目经理、项目总监、总包、分包、安全监管体系、现场监理，从上到下都判了刑。”
　　毕竟如果像是“重大工程安全事故”，监理、监工、安全监管单位都需要有人在现场指挥，工人按照指挥办事，像是这样的意外人为因素很高，而且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据说那次的事故发生原因属于严重违规操作，就连事故的所属开发区负责人也被一起判了，但凡是有关联的单位、部门，一个都没跑。
　　王怀闵震惊了：“啊？这么多人都要担刑事责任？丁荃她没提啊！那她会不会就是想借此机会把牵扯的范围扩大一点，让所有人都踩一脚进去啊？这样大家就会拧成一股绳，都去走关系，一起出力把这事儿买通。政府要面子，怕影响历城形象，这才会把事情压下来！”
　　夏天晴也吃不准王怀闵的猜测对不对，但总归一句话，丁荃必然是有她的打算。
　　夏天晴冷笑说：“这事王总听听就算了，丁荃现在就是疯狗一条，见人就咬。这事儿她办不成的，她想把工程质量事故伪装成工程安全事故，这也很难。她当别人都是瞎子么，监理一早就指出工程质量有问题，驻场设计也再三提醒她，这些人证、物证聚在，她就靠自己一张嘴胡说八道，到处泼脏水，最后只会死的更难看。”
　　王怀闵听完夏天晴分析，整个人都懵了。
　　夏天晴见他没了主心骨，又嘱咐了几个重点，让他不要在这时候犯糊涂，无论丁荃怎么出馊主意，他只管听着，接到电话就录音，行动上绝对不要配合，等有人请他协助调查时，他再把这些证据交上去。
　　等切断通话，夏天晴靠进办公椅，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理感受颇深。
　　原来，不仅是朋友和敌人值得学习，就连“疯狗”也有“学习”之处。
　　起码像是丁荃这种人，只有提前了解到她的套路、胡乱攀咬的手段，才知道如何应对和反击。
　　最主要的是，一旦抓住这种人的把柄，就要一竿子打死，绝不能给她反咬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工程质量事故”和“工程安全事故”，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明显是质量的问题，从设计图开始往下查，建材、施工、监理等等都要细究，后者就是查出事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发生了安全事故，一般来说都是现场违规操作导致的。
　　但是在级别划分上，前者更严重，后者轻一点。具体下章再说。
　　丁荃要领盒饭了，下章这个剧情收尾，快速进入下一阶段~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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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Chapter 79
　　Chapter 79
　　后面的事进展很快。
　　因为“开阳小区”的工程质量事故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 很快就引起历城的高度重视，立为重点项目，成立专案小组调查。
　　从初期质量事故实况资料调查, 到合同调查，技术文件和档案调查，到后面事故现场调查, 事故原因分析，事故善后处理，事故的处理方案等等。
　　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 媒体已有风声露出, 将矛头指向施工方丁荃等人。
　　这里面牵扯不少行内内幕, 此后数日就像是连续剧剪辑一样，抽丝剥茧的一点点披露出来, 从挂靠合同, 到工程款，到建材，再到施工方如何“鬼斧神工”, 偷工减料等等。
　　行外人看了, 真是心惊肉跳。
　　行内人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 这个丁荃胆子真是太肥了, 之前就把自己的公司“立阳”玩砸了，资质搞没了，现在挂靠别家，却比之前更肆无忌惮, 这么多人命搭进去，她还有前科，这回肯定要坐几年牢。
　　有人说，在外面收到风声，听说丁荃还想多拉几个人下水，陪他一块儿死，她被警方刑拘之后，在里面乱咬人。
　　警方为了调查清楚，就只能找相关人等回来协助调查，那些被她咬住的人现在一个个都恨死她了！
　　有人就问了，丁荃咬了什么，明明是她的手下人做事手黑，凭什么咬别人？
　　有人答，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能多牵扯一个是一个，不能就她一个人坐牢。
　　听说她把监理、监工、地探、设计、建材，从上到下都咬了一遍，到后来整个人语无伦次，胡说八道，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不日，业内又传出风声。
　　因为此事在网上热议，引起很多圈外网友关注，便有听到风声的业内人士匿名发帖，说丁荃咬了一串人出来，是她觉得这事“法不责众”，只有把牵扯范围变大了，历城上头为了顾及本市形象，才会把这事低调处理。
　　网友们展开讨论，骂谁的都有，从设计到施工，全都问候了一遍。
　　再往后，又有“知情人士”透露，说丁荃还曾经想改变这次事故的性质，说要把“特别重大工程质量事故”，辩解成“特别重大安全事故”。
　　这两个词在定性和后面处理上有着本质区别，前者可能会牵扯到工程立项、设计、地探、施工、监理、验收等许多环节，但后者牵扯的主要就是施工、监理工程师和安全监管部门。
　　毕竟工程质量的原因很多元，哪里都有可能出问题，但工程安全基本就是施工操作时，因为指导监督不力，或者工人不小心，而导致伤亡事故。
　　有人说，事发当日，现场有好几个部门的人都在，包括监理、监工、甲方、施工方，这些人刚好就在工地会议室内，就工程质量的问题在开会。
　　后来丁荃就想，干脆就谎称说那天有一个关键环节需要操作，所以这些人才去现场监督，结果不慎出事，这才引起三十多人伤亡。
　　丁荃的说辞，自然不会被采纳，她根本无法自圆其说，逻辑上有很大漏洞，不过就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
　　后来这事夏天晴还问过丰晓晖的意见，丰晓晖解释说，如果是事故规格来看，质量事故比较严重，一旦到了重大和特别重大的级别，那就要直接上报□□了。
　　但如果是安全事故，则是逐级上报。
　　丰晓晖猜测，可能是丁荃问过人，想把事故的规格拉下来，令这件事不要闹得太大，而且当天有很多人在现场，如果侥幸定为安全事故，规格虽然下来了，就这个案子而言，牵扯的人却反而更多。
　　总之，因为此事的伤亡数字过高，网上又有媒体在炒作，专案小组的调查速度也快速起来。
　　但专案小组的调查，一般不会将正式文件对外透露，当确定图纸没有问题时，只有一点风声在业内露出。
　　两天后，网上就有新消息放出来，说此事经过初期调查，已经证实和设计无关，图纸合乎标准规格，施工方却异想天开，觉得自己比设计方牛逼，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网友们又跟风骂了一天。
　　这些风声直接引导了业内的舆论，很多人，尤其是做设计的纷纷站出来打抱不平，大吐苦水。
　　毕竟设计一向是产业链中的弱势群体，结构念四年，建筑念五年，出来给人当孙子，遇到不懂装懂的施工方说话还要客客气气，遇到自以为牛逼的老师傅，想怎么改图就怎么改图，设计们早就有一肚子的牢骚了。
　　到底我是设计，还是你是设计，要真这么容易，我们干嘛还搭进去四、五年的时间念专业，出来干嘛还考证这么吃力不讨好？
　　这事到了夏天晴这里，其实只要设计不被牵扯在内，风声放出去，引起了业内的反响，大家心知肚明，不再避之唯恐不及，这后面的事也就轮不到她再操心了。
　　专案小组已经展开调查，这事惊动了社会，上达□□，自有国家来裁断。
　　夏天晴现在要头疼的是，这前后一个多星期的时间，Sunlight一分进账都没有，每天都在花钱，尤其是前面几天情况还不明朗时，所有员工都饱受外界非议，大家却又无法克制自己不上网去看消息。
　　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们，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在骂设计师，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业内，很少有设计会出事，除非不正规，事故的多发地段都在施工上。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网友们又纷纷调转枪头，攻击施工方野蛮操作，嘴皮子动一动，说辞改的倒是很快。
　　……
　　转眼过了一周。
　　夏天晴接到了“出差”回来的陈宋的电话，陈宋的语气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态度热络的跟她商量后面的合作环节。
　　夏天晴却是吃一堑长一智，委婉又明白的告诉陈宋，还是先把设计图的合同对一对，再往下进行设计。
　　陈宋说：“哎，夏总，你还信不过我吗？你放心吧，设计先做着，合同也同期对着，只要过完流程，就立马签约，该给的定金保准一分不差。”
　　夏天晴笑了笑，语气虽然柔和，态度却比之前一个星期强势了几分：“陈经理，我哪里是不信任呢？正是因为信任你，感谢您给我Sunlight生意做，所以我才本着对您认真负责的态度，多替你方着想。有合同在，万一将来设计图出了什么事，你们拿着合同和图纸，有理有据，可以走法律程序。可如果合同迟迟不签，将来要是设计上有问题，你就不怕我们不认账吗？”
　　陈宋一愣，倒没想到几天没联系，夏天晴转变这样大。
　　夏天晴跟着说：“陈经理，你可不知道，经过丁荃抹黑Sunlight的事，我可是吃到教训了。幸好我一向在图纸上严格要求，才没有让丁荃钻了空子。这也直接证明了我以往的工作要求是对的，每一步都要严谨，谈合作一定要按照规矩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要大家都本本分分，不出圈，这工程又怎么会出事呢，你说是吧？”
　　陈宋顿时被夏天晴堵得接不上话，说“对”，那就先走合同，说“不对”，那就等于告诉夏天晴，他不想按照规矩来。
　　陈宋好歹也是个甲方，给乙方受气是他的日常，什么时候反过来被乙方拿捏过？
　　可他心里就是再不爽，面上也不敢露出来，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轻易得罪夏天晴。
　　这要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缘故。
　　这几天，业内的确都在传，说夏天晴是被丁荃泼了脏水冤枉的，但是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风声散播出来。
　　听说，丁荃的事在网上传的这么快，这主要还是夏天晴的手笔。
　　不少人诧异，表示不信，还有和夏天晴打过交道的人说，这根本不像是她的风格。
　　但也有人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因为这事，夏天晴的新公司也被连累了。
　　以前她只是个小设计师，对付不了丁荃这种人，可她现在是公司老板，肩负好多人的生计问题，背后又有江堰和林季阳诚邀，她放出去的风也是事实，还怕丁荃干什么？
　　这里面还有人说，这阵子和夏天晴照过面，还闲聊了几句，看她气色不错，气场很稳，好像全然没有被这事影响的样子。
　　但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样的表现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好像真的胸有丘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的夏天晴和往日也不可同日而语，俨然一副女强人的架势，恐怕再过两年，都要把尚欣比下去了。
　　再者，听说前阵子夏天晴和江堰一起出入会所，还和宋可卿、王怀闵照了面。
　　这四个人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凑到一起？你品，你细品。
　　大家都知道王怀闵借用资质给丁荃，丁荃前脚出事，王怀闵后脚就见到了江堰和夏天晴，这里面的原因，肯定不会是江堰要把项目给他做，多半是为了夏天晴。
　　那么，夏天晴见到王怀闵会问什么？
　　这下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了，心眼多的一下子就想明白利害关系。
　　等到这些风声传到陈宋耳朵里，他自然连滚带爬的跑来继续谈合作的事，还怕自己来晚了，夏天晴已经接了别的项目。
　　说白了，陈宋当初找夏天晴，那是奔着陆明洋的介绍和林季阳的关系，算是借夏天晴跟着两人示好，后来因为丁荃的事，他以“出差”为名暂避风头，现在一看夏天晴这么快就从泥沼中挣脱出来，除了震惊之外，也有几分佩服她的手段。
　　加上这一通电话，就合同问题沟通了两句，陈宋顿时觉得，以前的夏天晴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真到关键地方，她才露出寸步不让的一面。
　　……
　　到了下午，夏天晴让法务去联系陈宋方面的人，先把合同流程走上。
　　法务联系之后告诉夏天晴，人已经找到了，合同模板也收到了，接下来几天就是对合同条款。
　　与此同时，萧绮的合同初版也已出炉，并将合同发给萧绮方的律师。
　　连续一个星期的提心吊胆，每天过得都不踏实，直到今天才舒了一口气。
　　夏天晴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经过此事，心里感悟颇深。
　　在任何行业里，人的惯性都是欺软怕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手段，而且每个人的双手都拿这两件东西，一手是石头，一手是刀剑，遇到敌人，举起刀剑自卫，遇到同行落井，就把石头扔下去。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会举起石头，可能会发生在将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但她知道，手里的刀剑一定要锋利。
　　临下班时，夏天晴左思右想，还是给陆明洋发了微信。
　　她知道近日陆明洋忙的连喝水时间都没有，她本不该在这时候说的，但有些事又怕说的晚了，或是从他人口中透露给他，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夏天晴措了措辞，这样写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声，其实我私下里有找过媒体放风。不过，我没提甲方任何事，让媒体把矛头只指向施工方。我的公司因为丁荃泼脏水，业务上受到连累，我也是想尽快摆脱她。只是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项目造成其他影响。”
　　几分钟后，陆明洋回复了语音，他的声音很是疲倦：“其实我猜到了。不过就算你不找，这事也躲不开媒体，闹得太大，已经被抓了典型，盖是盖不住的。你找了媒体，提醒了风向，其实也算帮了我的忙，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天马行空，令大众以为是甲方开发的问题。至于影响，只能等风声渐渐淡了，再过一年再看。”
　　夏天晴跟着问：“这会不会影响‘开阳小区’的销售情况？”
　　陆明洋说：“说实话，已经影响了。不过这不是因为媒体报道，而是这次的事故实在太大。现在这些事我们内部正在想对策处理，除了修复工作要做到位之外，后面还要给这个项目换一个名字。你也知道，搞建筑的都很信风水，这名字不好，和丁荃的公司‘立阳’都有个阳字，这个字和历城犯冲，我们打算换个名字，重新包装，等到明年再做宣传，投入市场。”
　　原本是今年之内就可以开始销售的楼盘，因为事故就要拖到明年，但这已经很快了。
　　现在有不少烂尾楼放了好几年都没下文，有些地方的民众不明真相，看到售楼价很低，心里一喜，以为捡到了大便宜，等到付款之后才发现上了当。
　　夏天晴又安慰了陆明洋几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她能帮上忙的很有限。
　　反倒是陆明洋告诉她说：“对了，包装方面，我们公司内部讨论过，打算给建筑申请个奖项。现在虽然施工有问题，但是就建筑设计来说，江堰的图纸确实出类拔萃。”
　　夏天晴有些意外：“那我转告给他，还要多谢你了。”
　　陆明洋：“谢什么。好了，我先去忙了，有进一步消息再联系。”
　　夏天晴：“好。”
　　……
　　下班后，夏天晴在回家路上接到江堰的微信，说是有应酬，要晚点回家。
　　夏天晴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少喝酒。
　　江堰反过来问，晚上要不要在他这里睡，还说应酬的饭都不好吃，他肯定吃不饱，打算留着肚子回家吃宵夜。
　　夏天晴想了想，也好，回到家换了身便服，便到小区外不远的进口超市逛了一圈。
　　这个时间超市里人还不算多，大部分附近居民都还在回家的路上，或是加班中。
　　夏天晴一个人逛的很随意，边走边看，东挑西拣。
　　期间萧绮和宋可卿都来过微信。
　　萧绮说，这礼拜就让公司的小助理上门，把她和江堰的尺寸量好，她上次提议为两人定制服装的事已经在公司通过，这就要准备起来了。
　　宋可卿也很直接，她把他们公司的介绍PPT发给了夏天晴，还把过去三年间做过的EPC项目书一并发了简章，让夏天晴心里有个数，并且预定了Sunlight下一个合作机会，一定要给她。
　　EPC工程总承包合作模式在这几年是大热，国家也在推行，这种合作模式也打破了传统三方的合作格局。
　　用大白话说，就是施工承包商挑头做项目，找设计签署合同，从前期开始就是施工方和设计一起磨合、交流，可以避免和有效解决后面可能会遇到的种种施工问题，这种方式最适合那种边设计边施工的项目。
　　反过来说，因为是施工方牵头来做，那么施工方就成了主导，在EPC里取代了甲方爸爸的位置，设计费自然也是施工方来支付，一旦出现问题，施工方要承担的责任会比传统模式更大更多，业主对项目的监控力度也会降低。
　　所以要做好EPC模式，承包商就一定要靠谱，认真负责。
　　夏天晴以前也听说过宋可卿的公司做的很有一套，她是施工二代，父亲是做传统施工起家的，后来公司转到了她手里，才渐渐接触到EPC。
　　上次和宋可卿打过交道后，夏天晴也看出来，此人反应很快，脑子很活，很擅长观察人，审时度势游刃有余，自有一套手段，否则也不会在到处都是大佬粗的施工圈占据一席之地。
　　至于EPC这块，夏天晴没接触过，但她有些好奇，也有些跃跃欲试，想着倒不如趁机试一试，也没必要把找上门的项目往外推。
　　夏天晴考虑了两分钟，又把信息转给李胜轩，问他的意思，最主要是在短时间内前后接两个项目，会不会太辛苦。
　　李胜轩那边一听，满口答应，还说其实EPC模式他也早想试试水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随即还跟夏天晴保证，一定尽心尽力。
　　夏天晴便回复宋可卿说：“宋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这里简单和建筑沟通了一下，他很愿意接你们公司的项目，不过现在手头还有一个正在做，如果你们时间允许，咱们就定下一个月以后，如何？”
　　宋可卿笑道：“一个月没问题的，我这里还有别的在主抓，这个暂时也不急，我也是怕夏总的第二个项目被其他人预订走，所以才提早问你。”
　　显然Sunlight接了陈宋项目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连宋可卿都知道。
　　夏天晴又和宋可卿闲聊两句，等挂上电话，拿着推车里的菜和肉去结账，便拎着两袋子东西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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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确定江堰回来的时间，夏天晴就提前将食材处理出来，米饭焖好，等到江堰回来就可以直接炒菜。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了会儿新闻，刷了刷手机，等处理完工作邮件，又有点闲得慌，就起来收拾屋子。
　　因为连日来的忙碌，江堰和她都没时间打扫，江堰又不想请家政服务，屋里有些地方早就乱的不像样子。
　　前半个小时，夏天晴把家具和地板快速清理了一遍，后面半个多小时，又整理了衣帽间，把脏衣服拿去洗，回过头来擦拭厨房，最后洗过手，又开始拾掇江堰的工作间。
　　整栋房子里最乱的就是江堰的工作间，简直跟鸡窝一样。
　　自从他成了甲方爸爸，这里就没时间打理，散落在外面的图纸堆满了工作台，有的还掉在地上，模型更是到处乱摆，更不要说那些建筑方面的图册和专业书了。
　　夏天晴收拾起来也有些头疼，她完全不知道他之前的摆放习惯，只能按照自己的逻辑来收拾。
　　但最起码，图纸还可以找纸筒装起来。
　　夏天晴在一个柜子里翻到许多纸筒，有的外面贴了标签，示意里面装着什么图纸，有的空空如也。
　　夏天晴看了一圈，就按照江堰这些标注习惯，把拾起来的图纸收进筒里，并在外面标注好里面的内容。
　　只是刚收拾到一半，夏天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按理说，江堰的设计图应该都是建筑方面的，结构牵扯的东西应该很少。
　　可江堰的纸筒里，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竟然标注着某某结构图纸。
　　国内不比国外，国内的分工比较明确，建筑就是建筑，结构就是结构，但在国外，建筑师也都是结构师，两者都要懂，都要画。
　　可即便是当时在巴塞罗那，江堰画的结构都不是很多。
　　夏天晴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几个标注结构图的纸筒，摊开一看，才发现这些图纸的纸质有些老旧，而且泛黄，外面有一些磨损的痕迹。
　　而图纸内容，笔触有力，结构布局十分老道，连她一个一级注册的结构师看了，都是自愧不如。
　　画这些图的人，起码有三十年以上的经验。
　　当然，这也只是夏天晴的粗略估计，她一张张仔细看着，不由的入了神，索性就在地板上坐下来，还用手机拍下一些细节，打算回去仔细研究。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又过了半个小时，夏天晴才反应过来，她沉迷这些太久了。
　　她把心思收回来，又按照标签把图纸一张一张放回去，同时也注意到，在这些图纸的签字那里，都有同一个名字。
　　——江宇。
　　夏天晴起初还在想，这个江宇应该是江堰的亲人。
　　可她记得，江堰是独生子女，还生长在单亲家庭，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好像也没听过他提起叔叔、伯伯一类的亲人。
　　那么这个江宇，会不会就是江堰的父亲？
　　夏天晴从没听他提起过父亲的名字，就连这个人都很少提到，只知道是出了意外去世。
　　但现在看来，他父亲不仅是建筑业的前辈、行尊，更是结构方面的大拿。
　　起码就这些图纸来说，他父亲的专业能力不一般。
　　……
　　夏天晴心里划过一些问号，等把图纸收好，转而去收拾那些专业书时，她的思绪依然还无法摆脱那些疑问，时不时就把目光飘向那个柜子。
　　等到大门那边响起开门声，夏天晴才醒了醒神，抬脚走出工作间。
　　江堰一进门，就看到开放式小厨房的案台上摆放着处理好的肉和菜。
　　他正在换鞋，见夏天晴从工作间出来，笑问：“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夏天晴走过来说：“炒两个菜，少放点肉，太晚了，别吃太撑。再做一个清汤，如何？”
　　江堰还没洗手，先把嘴巴凑过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夏天晴笑着来到案台边，双手撑在台面上，看着他洗手擦手，很快就把白天发生的事和他念叨一边，从陈宋到萧绮，又从萧绮到宋可卿。
　　江堰回过身来，扬了扬眉，说：“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做设计，防着这些甲方、施工方下套。”
　　夏天晴应了一声，转而有些心不在焉。
　　江堰见了，问：“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天晴犹豫了几秒，才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刚才帮你收拾屋子，不小心翻了你的图纸，你……不会生气吧？”
　　江堰：“怎么会？我要真有秘密不想让你看见，就找个保险柜锁起来好了。”
　　夏天晴点点头，转而又道：“可我在里面，不仅看到了你的图纸，还看到了一些结构图……但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好奇。”
　　江堰一顿，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哦，那些也无所谓，你看就看了，要是想研究，待会儿吃了饭，你慢慢看。”
　　夏天晴见他没在意，便笑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江堰提起父亲的时候不多，但正是因为太少了，他好像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似的，所以才令她总觉得，那是一个他不愿触碰的地带。
　　或许，这和他父亲是意外去世的事有关。
　　从这以后，两人几乎没有交谈。
　　江堰去了工作间，等夏天晴将菜炒好，端上桌，江堰出来坐下，这才重新拾起话题。
　　江堰：“晴晴，你是不是想问我，江宇是我什么人？”
　　夏天晴一怔，随即点了下头：“嗯。”
　　江堰笑了下：“是我父亲。”
　　这和她猜的一样。
　　夏天晴：“我以前很少听你提到，今天无意间翻到他的图纸，才发现原来你父亲是结构师，而且专业技术很厉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按理说，有这样一个父亲应该是值得骄傲的，时常挂在嘴边才是。
　　江堰喝了两口汤，隔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很少提，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出意外去世的，这事我跟你说过。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根本没机会见到他。”
　　夏天晴恍然道：“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事。”
　　江堰笑道：“也没什么，反正早晚也会告诉你。他生前是结构师，业内出名的老师傅，不过那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早被人忘记了。而且他出的那场意外，说起来也不太光彩，所以我从不对人说，连林季阳都不知道”
　　不太光彩，连林季阳都不知道？
　　这些用词令夏天晴心里发怔，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问，于是便在自己还没想清楚之前，说道：“那你……就先别说了。我也不想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江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好，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了，我会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案例法规大家看着烧脑，不过这是避免不了的，事件肯定要依法办理。
　　丁荃的事已经快速讲完了，如果按照以前的更新量，你们会多一些消化时间，但现在都是肥章，看的快的童鞋可能会错过关键信息。
　　好了，继续下一个剧情么么哒~
　　红包继续~
　　……


第80章 Chapter 80
　　Chapter 80
　　后来关于江宇的设计图, 夏天晴没再提过。
　　既然是江堰的父亲, 又牵扯到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她不便问, 自然也就不会主动要求看那些图, 一旦看了就免不了要谈到这个话题。
　　只是私下里, 夏天晴也回想过这件事, 以江宇的专业能力，即便是二十多年前媒体还不发达的那个年代, 也应该是在这个圈子颇有名气的结构师。
　　她记得江堰说过，江宇是历城人, 江堰现在二十七岁，江宇是在他出生前去世的, 那么差不多应该是二十八到二十七年前。
　　夏天晴后来还在网上搜过这个名字，结果一无所获。
　　不过想来也是，结构师本来就是对圈外人很陌生的职业, 现在媒体这样发达，大多数人依然只知道建筑师, 不知道结构师。
　　二十七、八年前就去世的人，在网络上自然也很难留下痕迹。
　　……
　　此后数日，江堰依然早出晚归。
　　“宇青地产”在历城的办公室已经初具规模, 夏天晴看过他发来的办公室照片, 弄得像模像样。
　　江堰每天都会告诉她，今天做了什么事，项目进展到哪一步。
　　夏天晴也会将Sunlight的业务念叨给他和林季阳听。
　　他们三人有一个讨论组, 一说到Sunlight的工作，夏天晴就会在讨论组里说。
　　但偶尔，江堰也会就着她的话茬儿，在组里腻歪两句，听的林季阳好几次嚷嚷要闭群。
　　丁荃被刑拘之后，夏天晴就没再关注过此人，网上的风向也一股脑的向丁某声讨，她也没有花精力去看。
　　这个人是自作孽，夜路走多了早晚要遇到鬼，有这么一天也是迟早的事。
　　夏天晴看到她伏法，心里也没觉得多痛快，满腹心思都放在Sunlight的开门红上。
　　要说起来，像是陈宋这样的甲方，他们的办事效率也是可快可慢，合同流程如果真是痛痛快快的走，不卡乙方，几天之内就能出一个结果。
　　这不，自上次的电话之后，双方的法务对合同就十分顺畅，很快就出了最终版，开始走盖章签字程序。
　　李胜轩心里算是吃了个定心丸，快速进入设计环节。
　　萧绮的合同已经在这几天正式签约，江堰一边要处理甲方的事，一边还要把设计做完，幸好只是私人别墅，不像之前做“开阳小区”一样，要顾及整个楼盘的布局。
　　萧绮让助手分别给江堰、夏天晴量完尺寸之后，三天之内就给夏天晴看了设计草图，夏天晴也看不出门道，只简单提了小小的要求，她不喜欢太暴露，露肉太多的衣服。
　　另一边，邵圳城已经按照甲方和Live Life的要求，针对“开阳小区”丁荃分包的那部分做了加固图纸。
　　只是甲方一直没吐口，到底让哪一家来进行修复工作。
　　王怀闵因为这事也正头疼，而且三天两头就被请去协助调查，回过头来还要催问夏天晴见没见到陆明洋。
　　倒不是夏天晴和陆明洋约不上，只是每次微信上问起他项目的事，陆明洋要么就是在忙，要么就是在去忙的路上，他根本自顾不暇。
　　修复的工作其实甲方也很着急，这部分一天不及时修复，项目就要多拖延一天。
　　直到丁荃被刑拘的第二周，夏天晴终于和陆明洋见了面。
　　但那天两人都不是为了谈这件事，完全是“凑巧”遇上的。
　　……
　　这事的起因，还得从夏天晴一连三天接到匿名邮件开始说起。
　　有个做过匿名处理的邮箱，给她发了一些照片。
　　她第一天没当回事，看着这邮件古怪，标题也是奇奇怪怪的，写着什么“你男朋友的小秘密”。
　　她以为是什么广告推销邮件，或是病毒邮件，就没点开。
　　到了第二天，标题直接改成了两个字：“江堰”。
　　发件人依然是那个匿名邮箱。
　　夏天晴犹豫了一下，换了一台不用来处理公事的电脑，点开一看，两封邮件里都只有照片，没有文字描述。
　　而且每一张照片里都有江堰。
　　第一封邮件里，江堰身边还有三个不同年龄的男人，其中两个看上去年纪大些，大约四十五岁以上，第三个男人稍微轻些，应该还不到四十岁。
　　江堰被三个男人包围着，看几人的肢体语言和动作，他们应该都是江堰的下属，而不是合作方。
　　后面第二张照片，是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会所，和另外一拨人握手寒暄，那拨人为首的是个女人。
　　女人年纪和江堰相仿，气质精明干练，容貌清秀，笑容却不如其他人多。
　　紧接着一张，是两拨人走出会所，江堰和女人走在前面，身高差了半个头，衣着品味比较接近，都属于高级定制。
　　江堰一身西装，女人是素雅的OL套装，两人似乎正在说话，女人脸上的笑容明显比之前多了些。
　　如果不认识两人，就这样打眼一看，大约可以用“郎才女貌”来形容。
　　而在夏天晴第二次接到的邮件照片里，江堰和那女人已经换过衣服，色调却惊人的相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商量过，特意穿情侣装。
　　这回见面，两人都只带了一个人，依然是他们俩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背景仍是会所，但天色却是晚上。
　　第三天的邮件，仍是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江堰和女人是单独会面，着装比前面都随意些，两人就在会所门口，似乎在等车。
　　不会儿，两辆车开过来，两人又笑着聊了两句，这才各自上车。
　　那最后一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者故意抓的瞬间，江堰单手插袋，笑起来时，桃花眼尤其勾人，好像全部注意力都在女人身上。
　　而女人则抬手抚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头发，歪着头笑起来，十分动人。
　　夏天晴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第一天她没看邮件，第二天心情就有小幅度的变化，到了第三天，起伏变大，后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照片上是有标注时间的，就算没有，夏天晴也能通过江堰的着装，隐约记得是哪一天。
　　他带人第一次去见对方时，应该就是上周，她在他的工作间里发现江宇的结构图那一天，江堰说应酬吃得不顺口。
　　那种场景其实夏天晴也想象得到，一个大圆桌前坐着十个人，大家边吃饭边说话，还要喝酒，飞沫落到菜里，一点都不卫生。
　　这种场合江堰基本很少动筷子。
　　第二封邮件里，拍照时间是四天前。
　　那天江堰回来很晚，也没说饿，应该是在饭局上吃了几口。
　　看照片里一共就四个人，估计他勉强能吃一些，而且回来太晚，也就没再补一顿。
　　第三封邮件，只有他们二人，是昨晚的事。
　　夏天晴记得很清楚，江堰回来时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儿，可他已经吃了薄荷糖，进门还喝了解酒药，人也不是很疲倦。
　　她问他要不要喝汤，他还说晚上的饭吃着比较顺口，到家还撑得慌。
　　单看这三封邮件的照片，就足以品出来一些东西，包括人员的减少，见面的服装越发随意，以及双方的态度，从生疏到熟悉，还有见面的时间。
　　再加上夏天晴清楚地记得江堰那三天的胃口，他的胃口一向是和应酬当时的心情挂钩的，心情不好就不吃，心情好就多吃。
　　如今这些细节串联到一起，夏天晴自然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夏天晴很清楚，江堰见对方是为了谈生意，他又要忙设计图，又要处理“宇青地产”的项目，大小事情都要自己过一道，就算脑子再精，精力也是有限的。
　　何况江堰身边虎豹环伺，她听他提过两句，说他这次带来的三个主管，都不是他的心腹，信不过，要防着。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母亲要派这样三个人跟着他，不知是磨练还是监督，但只要一想到连给自己打下手的人都要防范，不能完全信任，真的心累。
　　在这个节骨眼，夏天晴是尽量减少抱怨和吐槽，即便是在丁荃的事情，她都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咒骂上，一来是因为她的心情比较平静，越发能按部就班的处理问题，二来也是希望江堰耳根子清静些，有时间就多休息。
　　自然，这里面也有谢明湘自小到大对她的灌输，其中一条就是，千万别在伴侣忙碌一天之后，在他耳边发牢骚。
　　换做是她，也会很烦这一点，心烦气躁时听到对方抱怨，只会想屏蔽对方。
　　只是现在的发展实在是尴尬……
　　夏天晴坐在办公椅里想了一会儿，是继续保持沉默，等待明天的第四封邮件呢，还是今晚就把这事跟江堰说了，直截了当的问他，再顺便提醒他一句，有人在挑拨离间？
　　夏天晴叹了口气，再次点开邮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真是越看越扎眼。
　　……
　　夏天晴的心情持续低迷到下午。
　　傍晚时，她接到宋可卿的电话，和她约在会所见面，聊一聊后面的合作，顺便给她介绍一些人脉。
　　有工作找上门，夏天晴立马转移注意力，和宋可卿定好时间，便提前离开公司。
　　夏天晴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一会儿，在会所门口刚下车，还有些心不在焉，正准备抬脚进门，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天晴。”
　　夏天晴回头一看，是陆明洋。
　　这还是“开阳小区”的工程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次照面。
　　夏天晴一怔，问：“这么巧，你也来谈事？”
　　陆明洋笑了笑，眼下有着疲倦，仿佛强撑着精神：“我刚从专案小组那边出来，临时过来找个人，你呢？”
　　夏天晴说：“哦，是宋可卿约了我。”
　　听到宋可卿的名字，陆明洋明显一愣：“你们要合作？”
　　“是啊，不过应该是过段时间，先把你介绍的这个做完。”夏天晴笑道：“对了，如果是和她合作的话，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么？我记得你们以前还算熟。”
　　夏天晴丝毫不避讳她知道宋可卿和陆明洋“有一腿”的事，问的也非常自然，反倒是陆明洋，诧异的扬了扬眉，目光也跟着变了。
　　隔了几秒，夏天晴见他不说话，只是神色微妙的瞅着她，便问：“你看什么？”
　　陆明洋这才笑了笑，说：“你知道么，我有时候真的很怕你。”
　　夏天晴：“我？为什么？”
　　陆明洋吸了口气，虽然有些尴尬，却也没强行掩饰：“虽然我没和你很少提起私生活，但是你总能一眼看穿。”
　　夏天晴恍然：“哦，你是说宋可卿。你们的关系，我其实无所谓的，我看你和她似乎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陆明洋安静了两秒，才说：“正是因为当初没有避讳，现在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有些关系本就不该开始。”
　　夏天晴歪着头瞅他，一时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只得说：“说到后悔也不至于吧，你们应该都翻篇了，一码归一码。”
　　陆明洋没接这茬儿，转而说：“对了，你说是她约你来的？”
　　夏天晴：“是啊，怎么？”
　　陆明洋有些犹疑：“也没什么，应该是我想多了”
　　夏天晴更不懂了，开玩笑道：“你刚才还说我一眼看穿，这会儿我倒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隔了一秒，她又想起一事：“对了，王怀闵的事，我想和你聊一聊，其实也就是帮他递个话。”
　　夏天晴一说，陆明洋就明白了：“他想将功折罪？”
　　夏天晴：“听说你们的人一直在躲他，他也挺着急的。我原本是不该多这个事，不过丁荃的证据是他帮忙找的，我也是还他一个人情。”
　　陆明洋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们也有在考虑让王怀闵接手，他的公司资质也符合标准，他做的工程也算用心，只是被丁荃诓了而已。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王怀闵必然也会小心翼翼，不敢马虎，接下修复的工作，会比之前做的更仔细。”
　　夏天晴跟着说：“他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宁可自己多贴点钱，也想争取这个机会。”
　　陆明洋淡笑：“他当然希望了，贴那些钱，可比我们接下来追讨的要少得多。”
　　话已至此，夏天晴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道：“话我已经带到了，具体怎么决定还看你们。”
　　陆明洋：“嗯，我稍后会给他挂个电话。不过这可不单单是冲着你的面子，也是从整个项目上的考量，毕竟再找一家施工方我们也未必放心。”
　　夏天晴边点头边转身，说：“哦，我约的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谁知陆明洋却抬手抓住她的手肘，拦了一道。
　　夏天晴诧异的看过来，陆明洋适时抽手，只问：“宋可卿约你过来，就只说谈合作，没提其它？”
　　夏天晴摇头：“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
　　她想了一下，转而又开玩笑：“怕她跟我说你坏话？”
　　陆明洋却笑不出来。
　　……
　　两人正说着话，很快，就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正是他们正在谈论的宋可卿。
　　宋可卿是出来找夏天晴的，却见到她和陆明洋站在一处，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转，笑着迎上来。
　　“咦，你们怎么在一起？”
　　宋可卿问得很自然，可陆明洋却一眼看出来，她脸色不对。
　　夏天晴不疑有他，说：“刚好碰到。抱歉，宋总，还让你出来迎我，咱们这就进去吧。”
　　没想到这回夏天晴又被拦了一道，而且拦她的还是宋可卿。
　　夏天晴投来惊讶的一眼。
　　宋可卿略微尴尬的笑道：“实在抱歉夏总，我真是忙糊涂了，把约的地点搞错了。哎，我不是说介绍两位朋友给你认识吗，是在另外一家酒店的大堂，不是这里。现在咱们过去还来得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就算夏天晴再迟钝，这会儿也看出来不对了。
　　宋可卿这明显只是一个说辞，她可不像是会粗心马虎记错地点的人。
　　夏天晴看看宋可卿，又看看陆明洋，突然发现两人的脸色竟然高度的一致，好像都在掩饰什么，不希望被她知道。
　　夏天晴又狐疑的往回所里瞥了一眼，心里划过一个疑问，他们为什么阻止她进去？
　　按理说，宋可卿和陆明洋如今已经没有关系，夏天晴在其他场合也没见到两人同时出现，更没听他们提起过对方。
　　就是刚才，这两人一照面，也不像是熟人的关系，反而还有些生疏，也不知道是在避嫌，还是因为其他。
　　这里面的气场流动和细小的言行举止实在微妙，一切只能靠意会，无法言传。
　　夏天晴自认抓到了一点端倪，应该就是他们知道了同一件事，在刚才短短的照面和几句话的交谈中，发现对方也知道，转而便默契的达成共识，一起阻止让她知道。
　　这就好笑了。
　　是什么事呢？
　　又或者说，是什么人在里面，正在做某一件事？
　　他们觉得她知道了就会不高兴？
　　但无论如何，起码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陆明洋和宋可卿都没有害她的意思，反而是想帮她。
　　夏天晴的心思转了一大圈，也不知怎的，白天接到的邮件也跟着浮现在脑海中，她一时间竟然将这两件事诡异的联系到一起。
　　可她也不能问的太直接，万一猜错了，反倒让人笑话。
　　夏天晴站在原地没动，也没答应宋可卿换场地，只是拨了一下头发，忽然笑着试探：“这里面是有毒蛇猛兽吗，还是有我不想见到的人，或是不方便看到的人？”
　　她这样一问，陆明洋和宋可卿都是一顿。
　　宋可卿连忙回道：“怎么会呢，夏总可真是会开玩笑。”
　　夏天晴眨了眨眼，说：“还是叫我天晴吧，我也叫你可卿，如何？”
　　宋可卿：“好，天晴。”
　　夏天晴又看向陆明洋，问：“你刚才说来这里找个人，你不着急进去么？”
　　陆明洋“哦”了一声：“不忙。”
　　夏天晴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几秒之后，他缓慢的错开了。
　　这一瞬间被夏天晴抓住，两人认识十多年的默契也跟着冒了出来，夏天晴心里的疑问仿佛被第六感激活一样，得到了验证。
　　她忽然问陆明洋：“江堰在里面？”
　　陆明洋一时没有掩盖神色，又或者说没想到她猜中了，他诧异的转过视线，落在她脸上，尽管只是一瞬间，他后面反应很快，可夏天晴还是看见了。
　　夏天晴又看向宋可卿：“可卿，你是不是在里面见到了江总？他和谁在一起？”
　　这下，连宋可卿都尴尬的回避视线了，隔了几秒才轻声说：“只是正常会面，谈合作罢了。”
　　原来还真是。
　　夏天晴倏地笑了：“既然是为了合作的正常会面，那就更没必要怕人看见了。”
　　这话落地，她便率先抬脚走进会所。
　　陆明洋和宋可卿一个皱眉，一个着急，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一前一后的跟了进去。
　　……
　　宋可卿一路上都很小心翼翼，带夏天晴到她事先定好的包房。
　　夏天晴从善如流的跟着去了，也没再问起江堰的事，更没有到处溜达找人的意思，就坦然的坐在里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明洋自然没有跟进来，他很快去找他要找的人。
　　宋可卿见夏天晴神色如常，也没有心不在焉，很快就把合作的事搬上台面，开始跟她聊项目。
　　EPC模式这一块，夏天晴是新手，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宋可卿，她问得也很仔细，听到关键的地方还会拿出手机做笔记。
　　两人聊了十几分钟，宋可卿以为夏天晴已经把刚才的事揭过去了，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明明都猜到了是什么事，还能这样坐得住，这定力真不愧是能傍上江堰和林季阳的人。
　　片刻后，宋可卿要引荐的两位朋友也进了包房，夏天晴一如往常的应对，谈笑间游刃有余。
　　只是这二人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小插曲，像是这样的会面也基本都是闲聊天，聊聊行业再聊聊风花雪月，宋可卿也来不及提示，这两人说着说着，就不甚说漏了嘴。
　　一个说：“对了，我刚才好像在走廊里看到江总了。”
　　一个问：“哪位江总？”
　　前者用眼神示意正在喝茶的夏天晴，说：“还能是哪位，自然是‘宇青地产’的江总。”
　　后者一顿，忙说：“哎，江总来历城之后，我只听过其名没见过其人啊，有机会还真要认识一下。”
　　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夏天晴，夏天晴放下茶杯，笑道：“他今天的确在，不过也是来谈事情的，改天有机会再说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方便这会儿去引荐。
　　那两人又跟着附和起来。
　　一个说：“也是，也是，刚才看江总正在和‘历耘’的陆经理说话，我也没好意思去打搅。”
　　一个问：“陆明洋？”
　　前者回答：“当然了，还能是哪个？”
　　这下，气氛可就微妙了。
　　这两个男人都是大老粗，心思也粗，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没多想，嘴比脑子要快一步，说出来以后才发现不太对。
　　呃，谁不知道，陆明洋是夏天晴的前男友啊，而江堰是现在正和她纠缠的不清不楚的那个。
　　哦，还有，宋可卿原来也和陆明洋有一腿。
　　这就……
　　一时间，这两个大老粗都拿起了茶杯，各喝各的，为刚才尴尬的一幕表示懊恼。
　　宋可卿暗暗白了两人一眼，转而对微笑坐在那里的夏天晴说：“天晴，你别介意，他们呐都是粗人，干施工的没有那么多心眼，说话就直接了一点……”
　　夏天晴说：“我明白，放心吧。”
　　话落，夏天晴站起身，又道：“那我先失陪一下。”
　　……
　　夏天晴离开包房，没人敢拦着。
　　夏天晴走的也不快，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洗手间。
　　等从隔间出来，她站在水池前整理了一下妆容，补了口红，又把手洗了第二遍。
　　擦手时，洗手间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带着一点酒味儿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连衣裙，踩着高跟鞋，气质不俗，容貌娟秀。
　　若是平时，夏天晴看一眼便会收了。
　　可这一次看过去，她却又跟着打量了女人好几眼。
　　她一开始还有点犹豫，到后面才渐渐肯定，这个女人就是照片里和江堰见面的那个。
　　意识到是照片里的女主角之后，夏天晴便垂下眼，将擦手的纸扔掉。
　　临走前，她又一次抬眼，刚好在镜子里对上女人的目光。
　　这女人也在看她，而且没有挪开。
　　显然，女人也知道她是谁。
　　几秒的沉默，女人率先对夏天晴笑了一下。
　　夏天晴也回了个微笑。
　　女人问：“你是夏天晴？”
　　夏天晴点头：“抱歉，我有点眼拙，您是……”
　　女人自我介绍：“我姓崔，崔耀芸。”
　　崔耀芸？
　　夏天晴想了一下，好像没见过她的名片，一时也对不上号。
　　夏天晴说：“抱歉，我没把名片带出来，还留在包房。”
　　崔耀芸说：“没关系，我也没带，咱们加个微信吧，都是同行，以后要联系也方便一些。”
　　夏天晴没有回绝，和崔耀芸扫了二维码。
　　随即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出洗手间。
　　穿过走廊时，夏天晴问：“对了，我还没有请教，您在哪里高就？”
　　崔耀芸脚下一顿，目视着前方，扬了扬下巴说：“和陆经理一样，‘历耘地产’。”
　　陆经理？
　　夏天晴顺着崔耀芸的目光往前看，刚好看见在前面不远靠墙而立的陆明洋。
　　他正在打电话，神情严肃，没有看到两人。
　　崔耀芸笑了一下，率先抬脚，往他的方向去。
　　夏天晴皱了下眉头，跟了几步，刚好见到陆明洋通话结束，一转身，对上崔耀芸。
　　站在夏天晴的角度，她看不到崔耀芸的表情，却能看清陆明洋的，他似是有些无奈，眉心拧着，仿佛和崔耀芸说了些什么。
　　崔耀芸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应了两句，接着就侧过身，示意他往这边看。
　　陆明洋望过来，和夏天晴的目光对上，先是一怔，随即朝她点了下头，又看向崔耀芸，神情比刚才更复杂。
　　崔耀芸却跟他摆了摆手，脚下一转，就推开距离两人很近的包房门。
　　夏天晴看到这里，也走到陆明洋跟前，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从包房里传来舒缓的音乐前奏和一阵欢声笑语。
　　这边是KTV区域。
　　夏天晴被声音引导，下意识转头看去，刚好透过快要合上的门望见，那里面的沙发上错落有致的坐着男男女女，有的搂搂抱抱，有的正在互相喂水果。
　　其中坐在中间的男人，笑容浅淡，衣着随意，坐姿慵懒，一双长腿交叠着。
　　这时，旁边的人跟他递了话筒，还说：“刚好，崔总回来了！来来来，江总，情歌对唱！”
　　江堰挑了挑眉，接过话筒时，薄唇动了动，正要说话，那双桃花眼却不经意的往门口一瞥。
　　崔耀芸已经在他身边坐下，门还没完全关上。
　　这一瞥，刚好令门里门外两双眼睛对个正着。
　　江堰一顿，笑容也在唇角凝固。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是女主被抓包，这次是男主，一人一次扯平了~（经过上次预警之后，发现大家都觉得没啥，以后这样的情节就不预警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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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Chapter 81
　　Chapter 81
　　KTV包房的门合上了。
　　门里什么情况, 夏天晴不知道, 但她站在走廊上, 却结结实实的愣了两秒。
　　她身旁的陆明洋也是沉默不语。
　　等她回过神来，侧头去看他，陆明洋也刚好转过头来, 和她的目光对上。
　　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
　　夏天晴问：“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不进去么？”
　　陆明洋说：“不了, 我进去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夏天晴垂下眼睛，忽然笑了一下：“也是。”
　　陆明洋转而问她：“你的事情谈完了么？要是不忙, 一块出去吃个晚饭吧。”
　　夏天晴说：“哦, 差不多了，不过我得回去打个招呼。”
　　陆明洋“嗯”了一声：“那我先去门口取车。”
　　两人分道而行。
　　夏天晴回了包房，微笑着和宋可卿以及两位施工圈的朋友打过招呼，宋可卿也没挽留她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夏天晴心里有数，宋可卿一定是看到江堰和崔耀芸在一起块儿，这才匆匆去门口堵她, 要不然一定会张罗和她一起吃晚饭, 毕竟来这里租个包房不点餐, 也差点礼数。
　　宋可卿送夏天晴一路到门口, 夏天晴没提到已经见到江堰的事，宋可卿还以为她不知情，到门口时还松了口气。
　　陆明洋的车已经开过来了，他就坐在车里, 却没催促夏天晴。
　　夏天晴扫了一眼，转身对宋可卿说：“你回去吧，我这有车送。”
　　宋可卿有些迟疑，朝车里看了一眼，说：“今天的事实在抱歉……”
　　夏天晴笑道：“你抱什么歉，我明白的。”
　　话落，夏天晴便抬脚上车，透过半开的车窗又道：“快回吧，下回见面，我请客。”
　　……
　　陆明洋将车子驶上大路，夏天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下。
　　两人一个看着路面，一个看着窗外，半晌都没说话。
　　但就算不说话，他们也知道，对方的心里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只不过夏天晴还有些茫然，陆明洋比她更清楚内情。
　　过了一会儿，陆明洋将沉默打破：“去哪里吃？”
　　夏天晴一顿，说：“要不，还是去我公司附近那个中餐厅吧，距离这里也不远，省的堵车。”
　　陆明洋没意见，将车子往那条路上拐。
　　开了几分钟，陆明洋倏地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夏天晴见状，问：“你笑什么？”
　　陆明洋匆匆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以前你我‘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吃饭就两个选择，西餐和中餐，还都是你公司附近的那两家。咱们都懒得开发新的餐厅。”
　　夏天晴回想起来，还真是如此，不由得也笑了：“还好这两家一直没怎么变，吃着很顺口，我没记错的话，都开了快十年了吧？”
　　陆明洋：“嗯，我大学毕业后那会儿开了。”
　　夏天晴眯了眯眼：“时间过得真快。”
　　又是一阵沉默。
　　快到目的地时，陆明洋又抛出来一个问题：“刚才是我考虑欠周，倒是忘了问你，你就这样跟我出来，他不会介意么？”
　　他？
　　哦，江堰。
　　夏天晴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感情合同”上是约定好的，她以后见陆明洋只能是为了工作，私下里尽量不要接触。
　　夏天晴只说：“我见谁，和谁吃饭，是我的自由。他也有他的自由。有什么可介意的余地呢？”
　　陆明洋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听你这语气，是有情绪了。”
　　夏天晴本想说没有，但说出来却又没有说服力，索性便问：“你没有么？”
　　陆明洋隔了两秒才回答：“也是有的。”
　　……
　　中餐厅到了。
　　两人下了车，餐厅经理认识他们，很快带两人入座，依然是靠角落比较安静的位子。
　　点餐时，经理还说许久不见两人。
　　夏天晴笑着应道：“最近工作好忙，以后会常回来的。”
　　除了经常吃的几道菜，经理还推荐了新菜，夏天晴选了两道加上。
　　下单后，陆明洋来了一句：“你胃口这么好？”
　　夏天晴说：“吃不了打包回去。”
　　等菜的功夫，夏天晴翻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新的工作信息和邮件。
　　微信上也很干净，江堰的聊天窗口更是安静的不像话。
　　她不知道刚才那匆匆一瞥，对江堰来说是什么分量，或许他觉得只是正常社交，无谓解释，起码用不着立刻就解释。
　　但奇妙的是，自从他们复合后，江堰许多事都会主动和她报备，她很少问，基本都是他提起，他若不说，她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如今遇到了她觉得应该解释一下的事，他却一句话都没有。
　　夏天晴放下手机，一抬眼，见陆明洋正看着她，问：“你瞧什么？”
　　陆明洋淡淡笑开：“刚才还听出你有点情绪，这会儿倒是看不出来了，已经消化好了？”
　　夏天晴歪着头，说：“没有，我现在还是消化不良，怕影响待会儿的胃口，你要是不想剩下太多菜拿回去，就跟我透个底，让我心里有个数。”
　　陆明洋吸了口气，随即点头：“你想问什么？”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把自己猜测的部分想提出来：“刚才我在洗手间遇到崔耀芸，还交换了微信，不过我不知道她是谁，只听她说是同行。后面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你们……所以，她是你现在的女朋友？”
　　陆明洋：“是。”
　　夏天晴又问：“她也是‘历耘’的项目经理？”
　　陆明洋笑了：“她也是经理，但更准确的说，她是大老板的女儿。”
　　夏天晴一怔，忽然之间好像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了。
　　江堰提到过，他家里希望他去和“历耘地产”的千金相亲，他还试探过她的意思，她没阻止，主要是也没立场去阻止。
　　毕竟他去相亲，是为了商业上的考量，就算和对方不处对象，也需要谈合作，倒是没必要直接否决，把未来两大公司建立商业合作的可能性断掉。
　　她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不阻止。
　　江堰那时有点不悦，但事后频繁去见崔耀芸，却也没见他有半点勉强。
　　而且就那些照片和今日在包房里的情景看，他和崔耀芸熟络的倒是很快，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夏天晴的心思在这一刻变的额外细腻，顿悟到这些关键之后，转而又想起一事。
　　“我还记得漏图事件之后，你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你说，你找到了‘新大腿’，指的就是崔耀芸？”
　　陆明洋轻轻点了下头：“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个项目就算再出彩，我也送不到大老板的手里。”
　　这年头，有能力有内容，也需要有人脉，有机会让“伯乐”看见。
　　原来崔耀芸就是引荐人，而且是老板的亲生女儿，她说一句话远比其他人一百句都管用。
　　夏天晴想到这，又问：“所以你今天来会所说找人，其实是想阻止他们的……嗯，‘相亲’？”
　　夏天晴努力措辞，很想找出一个更适合的词汇，但思来想去，还是“相亲”最准确。
　　陆明洋闻言又一次笑了：“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我和她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但我毕竟是她的男朋友，还是要来做点努力。”
　　夏天晴说：“‘宇青’和‘历耘’，也算是门当户对，两家企业的大家长想要儿女联络感情，培养合作默契，这很正常。毕竟江堰来了历城，总要和这里最大的地头蛇打好关系，用‘相亲’做名义，再恰当不过了。”
　　这时，菜陆续上桌。
　　陆明洋给夏天晴盛了碗汤，问：“所以你不真的生气？”
　　夏天晴接过来，说：“地位悬殊太大，我有生气的资本么，与其浪费自己的情绪，斤斤计较，倒还不如看淡一点。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也无谓强留。”
　　话虽如此，只有夏天晴自己心里清楚，她这话有五分是在撑场面，另外五分是真的介意。
　　可她又能如何呢，难道坐在这里和另外一个被抛弃者，相拥而泣，互相吐苦水么？
　　她和陆明洋都是普通家庭长起来的，没有背景和资本，什么都要靠自己打拼，倒是最近这一年，都抱了大腿，事业突飞猛进。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穿了，那大腿现在可以让他们抱，将来也可以让别人抱，决定权在大腿本人身上，全看对方乐不乐意。
　　这一点，夏天晴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时常想起谢明湘的种种教导。
　　她知道她不能计较，尤其不能让江堰觉得，她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他撕破脸，公司是她投资的，她还没赚到钱，没有底气做任何事。
　　即便将来赚到钱了，十倍百倍还给投资人，他们的关系也不能撕破，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尚欣，都和孙构离婚了还要事事看他的眼色。
　　这些，她都在时刻提醒自己。
　　陆明洋瞅着夏天晴半晌，倏地又是一笑。
　　直到夏天晴挑眉示意，他才说：“之前见到你父母的时候，我还在想，你有这样厉害的双亲，怎么自己却没什么长进，保守、固执，还不知变通。现在再看，倒是我想错了。你只是开窍晚，基础还是很扎实的。有他们的教育在，只要你开了窍，会比很多人都成长迅速。”
　　夏天晴有些诧异：“你是说我变化很大？”
　　陆明洋说：“是非常大。或者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也不为过。你刚才说话的口吻，内容，都很像是阿姨。”
　　是么？
　　夏天晴有些茫然，自己倒是没觉得，她要是有谢明湘二成功力，还怕吃不开吗？
　　谢明湘总是告诉她，女人这辈子一定要恋爱一次，刻骨铭心的那种，受伤了也不怕。
　　如果没遇到，就退而求其次，起码要有点积蓄和一技之长用来傍身，这样不管出什么事都能有个后盾，不慌不乱。
　　夏天晴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但这些话和陆明洋一个男人说，他未必会理解，毕竟男人和女人的第一驱动力总是相反的。
　　……
　　话题暂时放在一遍，直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夏天晴回想起白天收到的邮件，又想了想陆明洋知道女朋友在“相亲”之后，跑去门口“蹲守”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
　　陆明洋抬眼看她：“你又想到什么了？”
　　夏天晴放下筷子，双肘撑在桌面，说：“我今天撞见这事，纯属意外，是宋可卿约过我去的。可你不一样。你还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很好奇，前面几次你也都像是今天这样……等在门口么？”
　　陆明洋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像这次一样盯梢？”
　　夏天晴顿觉不好意思：“也不能这么说。”
　　陆明洋却没介意：“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守着，有时候是知道差不多要结束了，过去接她。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也是我理亏在先，过去有些关系处理的不太好，被她知道了。所以这次的事才推都没推，还通知我她哪天去，大概几点。”
　　陆明洋指的处理的不太好的关系，自然是宋可卿，但这段倒没必要跟夏天晴说的太详细，只是一语带过。
　　夏天晴也没追问，听到他的描述，想到的是第三封邮件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崔耀芸和江堰分道扬镳，各自上了不同的车。
　　她这才知道，原来当时接崔耀芸的是陆明洋。
　　夏天晴越发好奇：“那你们在回去的路上会聊这件事么？”
　　陆明洋：“会，不过都是一些商业上的碰撞，也聊不出什么。像是这种局，大家都是逢场作戏，没有人会当真。”
　　夏天晴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当真，反倒显得她心里的介意太过“小气”，眼界短浅了。
　　沉默片刻，陆明洋忽然说：“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做点什么，阻止现在的情形继续发生。毕竟如果他们‘发展’不错，我很快就要失去新大腿。”
　　夏天晴一顿，抬眼看来：“只是‘新大腿’么，感情上呢，有几分是真的？”
　　陆明洋安静的和她对视两秒，随即垂下眼，喝了口茶，淡淡道：“其实我也分不清，或许有三、五分吧。”
　　夏天晴没说话。
　　陆明洋继续道：“人非草木，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自然也是投入了感情，但是我也问过自己，如果她不是崔耀芸，我会接近她么？答案自然是不会，最多也就是两性相吸，短时间内互相取暖罢了。”
　　互相取暖？
　　夏天晴有些惊讶他会用这个词，但转念一想，又有些理解，或许他和宋可卿就是这样的关系，后来发现互相取暖也没用的时候，自然也就分了。
　　夏天晴恍然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看得开。如果能像你这样，把自己的目标，对事业的追求放在第一位，从不因为感情而改变初衷，自然也就不会感情用事。”
　　陆明洋听了却是自嘲的一笑：“我只是个俗人，心里自然也有喜欢的人，有一片净土，不敢轻易去碰。只不过我也衡量过那样做的后果，知道一旦去试了，我们双方的事业都会被耽搁，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事业上还是四处碰壁，到最后互相怨恨，一事无成。相比这样的结果，我倒宁可朝更实际的方向努力。只是到最后，在感情上也会留下一些遗憾。”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她消化着这些，心情有些复杂。
　　比起又当又立，两边不放的人来说，他这样的取舍反倒更容易达成目标。
　　其实生活就是做选择题，他选了事业，放弃了感情，那么生活和工作里的其他选择便都是为“事业”而服务的，一以贯之，从未动摇过。
　　这一点，夏天晴一直很佩服他。
　　陆明洋这时又道：“我刚才说，我也想过要做点什么，阻止现在的局面。而且如果我要去做，就需要你的配合。只是一想到某些事，我又犹豫了。”
　　夏天晴醒过神，不解的问：“你想做什么，又犹豫什么？”
　　陆明洋说：“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你拉住江堰，我拉住崔耀芸，但这样就会把你拉下水。说实话，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你越陷越深。”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一开始还有点想不通，他为何用“越陷越深”这样的形容，而后才想起来，陆明洋和江堰是有过节的。
　　那次在陆明洋家楼下的停车场，他得知她和江堰在一起，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
　　思及此，夏天晴问：“是不是因为你们有过过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你觉得我会受伤害？”
　　这一次，陆明洋倒是没有回避，坦言道：“的确是很不愉快，所以我对他的人品一直有保留。而且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是利益为先，你却动了感情，如果将来你发现这个人有问题，我只怕……”
　　陆明洋的话说到一半，显然是再往下说会很难听。
　　夏天晴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总会留一点面子给对方，可他们说的毕竟是江堰，不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人，她听了仍是觉得不适，心里本能地想维护江堰。
　　夏天晴：“我上回就和你说过了，我和江堰是两年前就认识的，而且还在一起过。所以他也不是你之前猜测的那种，是因为我和你在‘交往’，他才故意接近我。”
　　“我知道。”陆明洋平静的将她打断：“两年前，巴塞罗那，你去进修的时候。”
　　隔了一秒，他又道：“你只去了几个月，他刚好也去，怎么会这么巧，在同一个学校，同一期。”
　　夏天晴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陆明洋会这样想。
　　“你是说，他两年前就是故意的？以为内要针对你么？这不合理啊，我和你当时只是朋友。”
　　陆明洋却没说话。
　　夏天晴瞧着他，仍是搞不懂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恩怨：“好吧，你这样的猜测，有根据么？”
　　陆明洋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也希望是如此。”
　　夏天晴一时无言。
　　过了片刻，夏天晴打破沉默：“明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关心我，你一直都在帮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可感情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能感觉得出来，一个人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江堰和我在一起，并非你以为的那种算计和故意接近。”
　　陆明洋低垂着眼睛，默不作声的听着。
　　直到夏天晴最后几个字落下来，他的眼睛才动了动，看向她时眉头紧皱，隐忍的情绪在眼里晃动。
　　“是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陆明洋说了这样一句。
　　夏天晴有些无奈：“就算是吧，那也要到了那一天才知道。也许是你武断了呢？”
　　陆明洋仿佛轻笑了一下：“你知道，我针对任何人，都不会针对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二十几岁，年轻气盛，或许那时候还不知道珍惜。但现在我三十二了，经历越多，见过的嘴脸越多，越明白少年时期相交的朋友才是难得可贵。咱们认识十几年，对彼此的了解、包容非外人可比，虽然你我的变化都很大，但好在这份情谊没有变。我是不会害你的。”
　　夏天晴十分诧异，她没想到只是聊陆明洋和江堰的过节，话题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她只好说：“我明白，我也相信你。”
　　陆明洋却是一顿，仿佛有些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吞下去。
　　气氛一时变得低迷。
　　他绷紧了下颌，不想令气氛变得更糟，隔了几秒才说：“站在利益的角度，我希望你能拢住江堰。但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却希望你和他的关系只是短期的。如果是作为生活调剂，我做朋友的不会有任何意见，这也可以避免将来会陷入一些麻烦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避免陷入麻烦？
　　夏天晴不解的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
　　但话说回来，陆明洋的话也是为她好，她自然不会好赖不分。
　　夏天晴轻描淡写的说：“将来的事太长远，事业上我有规划，有构想，但感情上，我不知道该怎么规划。不是我没有期待，只不过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总需要对方配合。我现在只是享受当下，高兴就好，用这份快乐来帮自己舒压。太累人的情感我不想要，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麻烦的。”
　　陆明洋笑了：“这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万一你陷入之后才发现呢？你抽离的出来么？”
　　夏天晴有短暂的迟疑。
　　她想到两年前江堰的果断，想到她回国后那段时间的情绪消沉，一切都是靠醉心于工作才快速走出来。
　　差不多的心境转换她已经经历过了，如今的她比那时候更成熟，也更稳妥。
　　夏天晴：“断舍离，人生总是在不断地选择、被选择，除了健康，没有什么不可失去。”
　　陆明洋又是一笑：“希望如此。不过不管怎么说，要是将来你在他那里受气了，只管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夏天晴笑了笑，并未当真：“好，那就先谢谢了！”
　　……
　　这顿晚饭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才结束，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就是当时做“假情侣”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话聊。
　　临离开之前，夏天晴看了一眼手机，这才后知后觉她下午调了静音之后一直没调回来。
　　江堰给她发了信息，问：“晴晴，回家了么？”
　　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夏天晴回道：“还没，正准备走。”
　　等到十点多，陆明洋开车将夏天晴送到家门口，两人又聊了聊“开阳小区”的项目。
　　最后陆明洋接了个很短的电话，只有几句交谈，语气很温和。
　　夏天晴知道，对面是崔耀芸。
　　切断通话，陆明洋说：“他们的局散了有一会儿了，江堰应该也到家了。”
　　夏天晴“哦”了一声，心思转了转，问他：“你们都是男人，这种时候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或是提醒我的？我需不要需要宽容大度一点，不追问，不查岗，不抱怨？”
　　陆明洋低笑：“你做得到么？”
　　夏天晴开玩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在这方面经验比我多，以后我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问你？”
　　陆明洋：“好，我一定知无不言，当好你的军师。”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夏天晴转头下车。
　　一路坐电梯上到十六层，直接往自家走。
　　开了门，夏天晴舒了口气，正要换拖鞋，萧雨晨就来到门廊，一脸古怪的说：“你可算回来了。”
　　夏天晴：“怎么了？”
　　她边问边换好拖鞋，往里一走，这才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江堰神情很淡，眼神漆黑，瞧她进门，露出浅淡一抹笑。
　　萧雨晨小声说：“江先生等你大半个小时了。”
　　“哦。”夏天晴回身说：“抱歉雨晨，给你添麻烦了，交给我吧。”
　　萧雨晨：“哎呀不麻烦。那我先回房了啊！”
　　夏天晴：“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人会原地去世。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82章 Chapter 82
　　Chapter 82
　　等萧雨晨进房, 客厅里就只剩下夏天晴和江堰二人。
　　夏天晴进厨房洗了个手, 出来时问：“你等我这么久也不发个微信说一声，我就尽量早点回来了。”
　　夏天晴话落，倒了杯水。
　　江堰起身过来, 笑道：“也没急事, 所以也没催你, 每次都是我晚回来, 你在对门等我, 这回换我等你。”
　　夏天晴放下水杯, 瞅着他挑了下眉, 也不点破他，只说：“你今天怪怪的, 要是没做亏心事, 干嘛这样，之前也没见你‘礼尚往来’。”
　　江堰安静了一会儿，眯着眼瞅夏天晴，眼神渐渐深了，但夏天晴始终不温不火，若是他不明说, 恐怕她也能一直装傻下去。
　　江堰心思转了转，除了洞悉夏天晴的用意，也有点惊讶她能用装傻的态度对他。
　　今晚的事，就算她不经意的问一嘴，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问反而奇怪。
　　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转变这么大，是自己想明白的，还是……
　　思及此，江堰垂下眼，低笑一声，说：“傍晚的时候，我好像在会所里看到你了。”
　　“嗯，我也看到你了。”夏天晴说：“不过我约了人过去谈事，看你也在应酬，就没打搅。”
　　江堰淡淡的：“我的确是在应酬，实在推不掉。”
　　夏天晴歪着头笑，知道他都把话说到这步了，就是要挑明，索性也不装了：“就是应酬么，我还以为是相亲呢。”
　　江堰一顿，语气透着讨好：“晴晴，这事我之前问过你这事，你还鼓励我去的。”
　　夏天晴没说话，她品了品江堰所谓的“鼓励”二字，想着，原来是他抓着那次的小辫子，就把她的话偷梁换柱成另一种解释。
　　她当时可没鼓励，只是不反对，因为没立场反对。
　　夏天晴也没多说，只问：“相亲的愉快么，你那对象我在女洗手间还遇上了，互相加了微信，是不是叫崔耀芸？”
　　江堰安静两秒，笑道：“她后来和我提了。”
　　夏天晴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嗯，既然这样，那就行了。”
　　一阵沉默。
　　江堰就瞅着她，不吭声。
　　屋里的气氛也因为他而变得古怪。
　　直到夏天晴问：“你过来等了我大半个小时，就是为了确定我们是不是互相加了微信？”
　　江堰一听，眉心就拧了起来。
　　意思全被夏天晴歪楼了，这都哪儿跟哪儿？
　　江堰深吸了口气，说：“晴晴，我来跟你报备这些，是怕你自己胡思乱想，怕你多心，所以我才和你解释，我只是为了应酬，两家公司以‘相亲’为名拉拢生意罢了，而且见面都有其他人在场，不过是逢场作戏，做给别人看。我们‘宇青’既然来历城发展，将来‘历耘’也要去江城，都是地头蛇，自然要互相搞好关系，共建双赢的局面。对于两家家长来说，会觉得有婚姻的保障，两家的利益更稳固。但对于我和崔耀芸来说，不会按照家长的想法来做人，我们有自己的考量，可是又不能驳家长的面子。反正这样‘相亲’几次也无伤大雅，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可以商量出更有效捆绑利益的办法。”
　　夏天晴一直没有打断江堰，还很认真的听他解释，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懂事”了。
　　但越是这样，江堰心里越没底。
　　这不应该啊，哪怕有一点小情绪也是正常的，但现在她好像连那个情绪起伏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就跳到最后一步：接受。
　　直到江堰话落，夏天晴才笑了一下，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而拿起他用过的空杯子，也一起续上。
　　然后才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理解。而且‘相亲’这事你也没瞒过我，我也同意你去了，你我之间就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你这么掰开揉碎的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好像是我拎不清，而你在做我的工作。”
　　听到这话，江堰的脸色渐渐沉了。
　　但他没吱声。
　　夏天晴见状，便说：“不过有两件事，我还是想现在和你说清楚的，我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江堰：“好，你说？”
　　夏天晴：“其实这两件事，也是我想在你我那个私人合同上稍作修改的两点。第一呢，就是要约定好，如果将来有哪一方想定下来，或是找到了适合结婚的对象，那么就和平分手。这层意思我想再写的明确一些。”
　　江堰一顿，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不如直接说，你是考虑到我和崔耀芸有可能会‘假戏真做’，所以提前给自己加个保险。”
　　夏天晴吸了口气，还没说完就被江堰打断了，他还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她垂下眼，轻声问：“你现在这样，是拿我当竞争对手在跟我谈判么？”
　　江堰：“自然不是，但你这样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要提前加一条，于我不公。”
　　夏天晴抬眼看他，忽然觉得好笑：“你刚才说我是预设你们会‘假戏真做’，那你告诉我，你会么，我预设的有道理么？”
　　江堰：“当然不会。”
　　夏天晴：“那既然不会，我这个预设就没有意义了，你也没必要这样。再者，这也不是‘保险’，买保险是为了预防意外，事发之后会获得一定赔付。我只是在咱们的感情合同上加一条，不需要你预付任何保险金，事后也不需要你赔付。于你没有损失，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呢？”
　　夏天晴这话说完，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比刚才还要糟糕。
　　江堰的神情一时高深莫测，半晌，他极淡的扯了下唇角，说：“你还说我在跟你谈判，你刚才那番话才更像。”
　　夏天晴叹气：“我只是说加个条款，你干嘛扯那么多？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
　　“好。”江堰回应的很快：“我不愿意。”
　　夏天晴一怔，问：“哦，之前我说让你两条，你打算用掉其中一条，换取这个‘不愿意’么？”
　　江堰被她气的冷笑一声，下颌绷紧了，不答。
　　倒是没防着她还有这么一手。
　　夏天晴见状，便说：“你要是愿意交换的话，这条可以抵消掉。除此之外，我还有第二点要说。”
　　江堰依然没应，只瞅着她。
　　夏天晴便顶着他那种阴阳怪气的眼神，说：“第二点就是，我原来答应你，除非合作，私下里尽量不要和陆明洋接触。这条我也想改一改。”
　　听到这条的内容，江堰的眉头快速打了个死结，如果说刚才只是气滞，现在就是气的往上翻腾。
　　可江堰没发火儿，只问：“为什么？”
　　夏天晴：“你可以理解为，是我不小心违约了，我今天接触了他，也不是为了工作，就是朋友之间叙旧。”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堰的气又顺了些：“我知道，陆明洋今天去会所接崔耀芸，你经过的时候，他刚好也在，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那只是偶遇，我不会认真的。”
　　安静了两秒。
　　夏天晴笑了：“这次是偶遇，下回我想就不是了。”
　　江堰顿住：“什么意思？”
　　夏天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陆明洋和你一样，都是我的良师益友。不过我和你发生了感情，和他只是朋友，所以我对你们二人是不一样的，你不用怀疑我和他会有什么。陆明洋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去和你相亲，他不是也没阻止吗？还有，我刚才要加的第一条里也说了，如果将来有哪一方想定下来，这条是对应的你我双方，一视同仁。若按照加个‘保险’的说法，那也是咱们双方都加了。”
　　江堰许久没言语，只是微微吸了口气。
　　他只怕自己一旦开口，会直接把火发出来。
　　看着夏天晴这副轻描淡写，一码归一码的模样，他只觉得头疼、眼晕，一时间也想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怎么就上升到这一步了，而且考虑得这样周到全面，连合同条款都滴水不漏，还拿他的话来堵他。
　　但若是细究，他似乎都没立场生气，毕竟她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他们双方考虑，并不自私，他要是不依不饶，反倒小气了。
　　江堰越想越不对，眯了眯眼，忽然说：“你倒是想的明白，看来以后我去见崔耀芸你是不会有意见了，同样如果你要和陆明洋叙旧，我也应该体谅。”
　　夏天晴抿了抿嘴唇：“你不如换位思考一下，陆明洋心里会没意见么，可他还是同意了，不仅同意，他还得当门神，等你们谈完了‘正事’，他再接女朋友回家。其实这件事对大家都很公平，你们有利益联系，你们尽管谈，这是两个公司之间的大买卖，我和陆明洋没有立场阻止。”
　　说到这，夏天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地笑了一下，随即在江堰复杂难测的眼神下，拨了下头发，又道：“要是以后你喝醉了，给我电话让我去接你，我和陆明洋一起站在门外，难道要装作看不见彼此吗，我们总要说说话吧？江堰，我和陆明洋是认识在先，还是老同学，你若是让我避开他，这要求真的过分了。我不是一个见色忘友的人，而且话说回来，今天的事你还得感谢他呢。”
　　夏天晴的前半段话，江堰听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到了后半段，直接别开脸，唇角挂着凉笑。
　　直到夏天晴说“你还得感谢他呢”，江堰才转过头：“我凭什么感谢他？”
　　夏天晴说：“其实今天的事我是有点介意的，我也想过回来以后问问你怎么回事，是打算脚踏两只船，还是像你说的那样‘逢场作戏’，这个戏要做多久，有没有‘假戏真做’的可能。”
　　听到这，江堰消了一些气。
　　原来她还是在意的。
　　他勾了下唇，声音也温和几分：“只要你问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你看你都没问我呢，我就提前过来等你了，上赶着要汇报。”
　　夏天晴轻轻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你们见了好几次了，算上这次一共四次，前面怎么没汇报过呢，还不是因为这次被抓包了？
　　可她开口时，说的却是：“其实我也是这么做的。你想啊，如果我不告诉你我和陆明洋晚上去叙旧了，你不是也不知道么？我主动告诉你，我不小心违约了，于是就想顺便改一改条款，怕的就是将来再违约。这件事既然我很难做到，那为什么要给自己挖个坑呢，到时候还是惹你生气。”
　　“等等。”江堰忽然问：“你说你们晚上去叙旧了？”
　　夏天晴：“是啊，我开始就说了，你还说这种偶遇，你不会认真的。”
　　江堰却说：“也就是说，你回来这么晚，是和他在一起？”
　　夏天晴故作诧异：“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其他男人么？我总要吃饭呀，刚好他也没吃，我们一块吃顿饭，有什么问题？”
　　江堰的嘴唇动了动，本想说“有问题”，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夏天晴这时笑了一下，说：“哎，都让你把话题给我带跑了。我刚才说你还得谢谢他，其实就是因为今晚吃饭的时候，他开解了我很多事，还帮你说了很多好话，给我掰开揉碎的讲你和崔耀芸的立场和为难之处。你不知道，我点了一桌子的菜，他都没吃几口，最后还让他把剩菜打包回去了。”
　　江堰：“……”
　　这次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江堰的心情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变了好几次，可他再开口时，却是极度的轻描淡写：“哦，原来都是他在幕后给你出的主意。”
　　夏天晴说：“也不算出主意，只是开解我罢了。所以我觉得，你真的不用防贼一样的对他，他最近也是焦头烂额，‘开阳小区’的事弄得很疲惫，还要分神管这些琐事。站在他的立场，他没必要帮你说话的，可他还是很客观的一一点到。若不是他，我今晚没准会和你吵一架。你看，你在外面应酬这么累，所有人都要防着，你回来了我还跟你吵，真的挺不好的。现在呢，咱们省了吵架的时间，互相的了解也加深了，我愿意体谅你，也愿意在合同上给彼此多加一道‘保险’，这不是很好么？”
　　很好？
　　江堰一言不发的听完所有，嘴角抽了又抽，明明已经头顶升烟，却还是用强大的自制力，硬生生的基础一抹笑。
　　呵呵。
　　自这以后两人都没再谈这个话题，江堰也没多待，只听夏天晴又聊了些别的，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便回对门了。
　　夏天晴最后照例嘱咐一句，喝点解酒药，早点休息。
　　江堰却没应。
　　……
　　等门板关上，夏天晴拿起手机，这才看到是陆明洋发来了微信。
　　先前和江堰在说话，她手机响了，也不好当着江堰的面回复。
　　陆明洋问她：“回去江堰和你解释了么？”
　　夏天晴回道：“解释了，我也跟他说了，我明白，我理解，我不生气，也不介意，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隔了一会儿，陆明洋问：“你就是这么说的？那他的态度呢？”
　　夏天晴：“好像也不是很高兴，但也没发火。不过他一向都是这样，阴阳怪气的，睡一觉就好了。”
　　陆明洋那边发来一串省略号。
　　夏天晴问：“什么意思？”
　　陆明洋说：“我大概能想象他的脸色。”
　　夏天晴叹气：“你们男人真是太难伺候了，我理解也不行么，非得我生一顿气，无理取闹的吵一架，就满意了？”
　　陆明洋浅笑：“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相反，我知道他不爽，我反而觉得爽了。”
　　这回，是夏天晴发了一串省略号。
　　结束对话，夏天晴回到房间，洗洗涮涮折腾了一个小时。
　　临睡前靠在床头，她回想了一下晚上的事，从会所到去吃完饭，从吃饭回来到和江堰“谈判”。
　　说实话，她心里起起伏伏，并不平静，而且还很不舒服。
　　明明是她在和江堰谈加条款，江堰一脸的不乐意，她也在频频给自己添堵。
　　陆明洋说揣度江堰脸色的时候，她还负气的想，这又不关她的事，这顿气又不是她造成的，全是江堰自找。
　　折腾完别人，自己又要气顺？
　　这男人的心实在难猜。
　　夏天晴躺下，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时，还在想，到底还是老娘谢明湘有远见，走肾不走心，谈□□业两不误。
　　可惜，这种境界倒不是每个人都达的到的。
　　……
　　另一边，回到对门之后就持续不爽的江堰，先在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
　　等到嗓子眼冒的火儿压下去一点，这才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的给林季阳发微信。
　　“干嘛呢？”
　　“出来。”
　　“有事说。”
　　“快点。”
　　“速度，你大爷的。”
　　林季阳此时正在家里，因为要被家人安排去“通婚”了，作为祭品，这段期间自然要好好保养，不能再挥霍自己的小种子，身体和心灵必须先出趟家。
　　这会儿他正闷得慌，就在电脑上跟陌生人打麻将。
　　江堰的微信一通狂轰乱炸，林季阳一看就乐了，显然江堰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而且很不高兴，一定是有人给他气受了。
　　哈哈！这可比麻将有意思多了。
　　林季阳乐得屁颠屁颠的问：“咋了，江少？”
　　江堰就直截了当的给他发了一长串语音，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林季阳听完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眼睛也亮了，嘴角也咧到了后槽牙，就差笑得满地打滚了。
　　林季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堰：“靠，你闭嘴。”
　　林季阳狂笑不止：“也就是说，嫂子抓包之后，原本是不高兴的，想和你吵架，结果你还没解释，就被陆明洋抢先开导了？？？而且开导完了就没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还不气的原地升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你，你丫也有今天！！！嫂子真是高，真是高啊，人都给你了，还对你千依百顺，但就是心不给你！！！”
　　江堰半晌没说话，等林季阳娱乐够了，才说：“行了，你给点实际的，别光笑，笑你大爷。”
　　林季阳笑得肚子都疼了，还是忍俊不禁：“我能给你什么实际的？都是玩感情游戏，就你非要认真，我这儿小情人一茬儿接一茬儿的，也没要求她们把心吊在我身上啊，将来该结婚结婚，该嫁人嫁人，也别耽误。你倒好，你这边跟崔耀芸相亲，那边还不许嫂子对你不上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合着便宜都让你占了？”
　　江堰眼前一阵阵发黑：“你特么的是谁的朋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和崔耀芸就是应付一下双方家长，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季阳：“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能保证这种应付不会发展到婚姻吗？话可别说的太满了，你瞧瞧我，之前就是情海花蝴蝶，现在还不是修身养性？要是将来‘宇青’和‘历耘’真的联姻了，你让嫂子咋办？没名没分继续跟着你？还是跟你大吵一架，伤心绝望？到时候她也要找下家嘛。如果为了你一辈子恢复不过来，你可就造孽喽！依我看现在也挺好的，她拎得清，还是给你省心了。”
　　江堰这回沉默的时间更久，直接把手机扣下。
　　林季阳却不知道，还一个劲儿的喷：“其实这里面最委屈的是陆明洋吧？女朋友相亲，他当门神，还车接车送，哎呦绿云都飘过来了，他还没事儿人似的，还要反过来帮你这个情敌说话，开导嫂子。你说他图什么呀，这也太懂事了！哈哈，这个人我越来越欣赏了，有前途！”
　　江堰那边没动静。
　　林季阳继续开脑洞：“哎，你说他也挺会的啊，不管怎么投资他都不吃亏。投资崔耀芸，成了他就是‘历耘’的乘龙快婿，不成也不要紧，他现在表现好，将来崔耀芸一定会在业务上补偿他。而且以他和嫂子这种异性知己的关系，没准将来你们联姻了，人家还能复合呢。有了这次的分手，再在一起指不定更默契，毕竟都同是天涯沦落人，有过一样的处境，肯定更能懂彼此，是吧？”
　　江堰还是没反应。
　　林季阳也不管，就一个劲儿自high。
　　“哎呦，那画面我想想就有意思，你和崔耀芸亏待了人家两口子，自然就要在商业合作上进行补偿。就你这边来说，最起码要把Sunlight的股份都送给嫂子吧？哎呦，那嫂子里外里也算是赚了，以后该跟陆明洋就跟陆明洋，该跟别人就跟别人，再跟你要项目做，你也不好意思不给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季阳噼里啪啦发了一大串。
　　过了许久，江堰顺过气，这才拿起手机。
　　一看之下，差点心梗，原地去世。
　　“靠！”
　　江堰骂了一声，手指抖着快速操作了几下。
　　那边，林季阳还在哔哔，说自己等着看年度大戏，还说他越来越钦佩夏天晴，不愧是女中豪杰，玩得起，有潜力。
　　可这段话却没发出去。
　　林季阳一愣，这还是头一次在微信聊天窗口里看到红色符号。
　　咦？消息没法出去，这是什么东东？？
　　林季阳琢磨了几秒，随即灵光一闪，大腿一拍，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林少，片叶不沾身的情海小蝴蝶，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面掉粉预警的时候，一个个都说没问题，承受能力很强→_→，我看已经有童鞋猜出来了，我前面埋的雷要一个个炸出来了哇哈哈！
　　帅渣江弟弟追妻火葬场篇，从这章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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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Chapter 83
　　Chapter 83
　　翌日, 夏天晴在她和江堰的感情合同上改了那两条，转而发到江堰的微信上, 问他有没有意见。
　　江堰过了许久才回了一个字。
　　“嗯。”
　　夏天晴便把这个“嗯”理解为, 他同意了。
　　她将改好的合同打印出来, 又给江堰发微信约定晚上见个面, 到时候互相签个字。
　　江堰回道：“今晚不行，我会忙到很晚。”
　　夏天晴很迁就他：“那明晚呢？”
　　江堰：“明晚还没定, 要再看。”
　　夏天晴没再多说其他，只把合同装在这几天随身常用的包里。
　　之后两天, Sunlight和陈宋那边的合同走完盖章签字的流程，合同寄了回来，热乎乎的落在夏天晴手里。
　　她拿给李胜轩看时，李胜轩更是眉开眼笑的，工作起来颇有干劲儿。
　　萧绮那边据说也进展飞速, 和江堰的对接一切无碍。
　　为了追进度, 江堰将初步定下的建筑图纸发邮件给夏天晴，夏天晴便利用空闲时间做结构。
　　另一边，王怀闵也亲自打来电话，感谢夏天晴, 说陆明洋已经跟他见面了, 还说“历耘地产”那边经过讨论, 也基本同意让他们“启顺”来接管修复工作。
　　像是这样的修复工作，就需要结构师再出修复图纸，这工作自然落在邵圳城手里。
　　邵圳城午休时还跟夏天晴保证, 等手里这趟活儿结束，他的交接手续就办完了，会离开Live Life。
　　夏天晴心里一喜，回想过去这段时间的周折，如今终于雨过天晴了，一茬接一茬的都是好消息。
　　隔天傍晚，夏天晴工作一天有些疲倦，回到自家，又在包里看到了那两份感情合同。
　　她想了一下，又在微信上问了江堰一次：“今晚还要应酬么？”
　　不会儿，江堰回了：“今晚早回，在家等我吧，记得带合同。我签字。”
　　夏天晴：“好。”
　　其实说实话，自从那天晚上谈完，这两天他们之间的对话就非常的公事公办，生疏的仿佛只是合作伙伴。
　　这样的相处状态，倒有些符合江堰初到历城时，夏天晴当时的初衷，她原本就是想这样保持距离的。
　　这还是在复合之后，他们之间头一次如此“冷漠”，但这又不是冷战。
　　夏天晴放下手机，愣了会儿神，她心里是有点失落的，回想起两年前刚从巴塞罗那回来时那几个月，真的是度日如年。
　　毕竟在巴塞罗那的日子是她三十年来最开心快活的时候，连本该肆意绽放的青春期都没有经历过那些。
　　她自小就十分克制，从不给家长添麻烦，也没有过所谓的叛逆的行为，要不是后来人在异国他乡，感受着异域风情，本身在长期压抑过后也有点憋坏了，又遇到了江堰那样的男人，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蜜里调油。
　　她也说不好，两年前那样的恋爱关系算不算是谢明湘所谓的“刻骨铭心”，她不知道有没有刻在骨头里，但心里倒是真的铭记了，恐怕在以后的日子也会时不时拿出来回味，老了可能还会作为谈资说给孩子们听。
　　但话说回来，这次复合能持续多久呢，结束后她又要用多久的时间走出来呢？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夏天晴叹了口气，暂时给自己规定了不能超过三个月。
　　……
　　晚上，夏天晴和丰晓晖一起在厨房里做饭，萧雨晨忙着收拾桌子，但夏天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丰晓晖看了她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和萧雨晨使了个眼色。
　　等萧雨晨凑过来了，两人才关心的问起她。
　　夏天晴醒过神，说：“本来是想和你们说的，但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其实那天江堰过来找我，我们聊了一下，发生了一些分歧，但也不算吵架，从头到尾都很心平气和，他还答应我的要求，在合同上改动两条。”
　　很快，夏天晴就把在会所里发生的事，和她收到的邮件告知两人。
　　萧雨晨听得啧啧称奇：“我去，谁啊一直盯着他们，还特意拍照发给你？居心叵测啊！等等，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妈！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丰晓晖说：“如果是为了拆散他们，这么做大可不必，她越是阻止，说不定越能促成，这么做效果都是反的。”
　　萧雨晨又说：“那会不会是不希望‘宇青’和‘历耘’联手的某些人，要是这两家合作促成了，那别家的生存空间不就更小了吗？所以这些人就另辟蹊径，借天晴的手，让江堰这个‘相亲’不成功。”
　　丰晓晖跟着道：“那这也太迂回了，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办法破坏。”
　　直到夏天晴轻叹：“不管是什么目的，总之不会是为了我好，一定是想看我和江堰不和的。否则也没必要匿名了是吧？”
　　萧雨晨小心翼翼的看了夏天晴一眼，说：“其实这个时候我们是该安慰的，可是天晴啊，你改的那两个条款，实在是有点……”
　　夏天晴一顿：“有点什么？”
　　萧雨晨：“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如果我是江先生，八成当晚就气的心梗了。”
　　丰晓晖也说：“是啊，他要是不在乎你，也没必要跑过来等你回家。他就是想和你解释清楚啊。”
　　夏天晴垂下眼，隔了两秒才说：“他心脏强壮得很，一百个我心梗都轮不到他。至于过来解释，那也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要不是被我撞见了，这件事他到现在都不会提半句。”
　　这下，丰晓晖和萧雨晨都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是无力反驳。
　　夏天晴又道：“两年前他就是这样，有事也不会告诉我，除非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他有很多秘密，不愿和人分享。这我也不逼他，毕竟我也有。但是有时候事情都找上门了，我也会有情绪，也会觉得烦。”
　　听到这里，萧雨晨脑洞大开：“说真的，这事真让我挺惊讶的，江先生这么隐瞒你，不会是想一直这么脚踩两条船吧，将来结婚了还跟你保持关系？反正他那个也是政治联姻。”
　　丰晓晖笑了：“怎么可能，就算他有意，天晴也不会答应。”
　　夏天晴却没吭声，只安静的看着手里的菜。
　　半晌过去，萧雨晨喊她的名字，她才抬起眼，平静地说：“如果我真能做到这么open，也不会选择江堰了。都是开放式婚姻，为什么不找一个更有默契的男人。我但凡有这种念头，当初也不会拒绝陆明洋的求婚。”
　　只是这话刚落地，手机就响了。
　　夏天晴洗了个手，拿起手机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是陆明洋的微信。
　　陆明洋：“我猜今晚江堰就会和你说这个事，我怕你会不舒服，反应过激，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先消化一下，不妨答应下来。”
　　夏天晴问：“‘这个事’指的是什么事？”
　　陆明洋：“因为那天的事，他们商量过，不希望再引起更多的误会。所以后面的‘相亲’，除了会有公司的人跟着，还会叫上你和我一起参与。”
　　夏天晴：“？？？”
　　别说是待会儿反应过激了，就是现在提前铺垫，夏天晴都能吓一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夏天晴还以为是自己的理解有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江堰和崔耀芸相亲，要请你我去现场观摩？”
　　陆明洋对她的用词感到很好笑：“自然不只是观摩，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处理你的工作，也可以顺便认识一下‘历耘’的主管，联络一下关系，为以后铺垫。从各方面来说这些都对Sunlight的发展有帮助。”
　　夏天晴愣了几秒，觉得荒谬极了：“利益为先，的确是有帮助，唯一损失的就是个人感情。我实在不懂，让你从头跟到尾，你心里能舒服么？”
　　陆明洋似是很平和，还反过来问她：“不舒服又能如何。比起一些抓不到的，或是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的东西，为什么不选择更实际的实在的，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呢？”
　　陆明洋就是这样，他永远能在被动的局势下快速迈出对自己比较有利的一步，失去一件东西，他会立刻得到另外一件。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如果注定这场联姻成功，那么他早晚都会失去新大腿，到时候也轮不到他选择如何，无论生气还是愤怒都不会有帮助，还不如即刻止损，用这样的“失去”换来一些其他方面的“得到”。
　　夏天晴安静了一会儿，把他的意思消化了，最终回复道：“我明白了，你是对的。也多亏了你提前跟我铺垫这些，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过激。这种事，是应该看开点。要反抗，也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去反抗，如果反抗的结果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又何必浪费力气呢？”
　　陆明洋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有时间生气，倒不如把力气花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夏天晴：“嗯。”
　　……
　　等夏天晴吃过晚饭，江堰也回来了。
　　夏天晴拿了点提前拨出来的米饭和炒菜端到对门，江堰刚好没有吃饭。
　　江堰接过饭盒就在桌前坐下，细嚼慢咽。
　　夏天晴进厨房找出食材，切了香菇和豆腐，又翻出裙带菜和味增汤料，快速做了小半锅汤。
　　等江堰这边吃得差不多了，汤也盛出锅。
　　夏天晴坐下时，将一起带过来的合同放在一边，率先开口：“前天谈完之后我也反省过自己，那天是我态度有点强硬了，有些话用词不妥当，但其实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实际一点考虑现状。”
　　汤还有点烫嘴，江堰没动，只是半垂着眼，扫了一眼和两份合同，口吻极淡的归纳自己的问题：“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相亲’的事，我应该从第一次去就和你说的。不过那时候你刚从丁荃的风波里挣脱出来，我也不好在那时候就和你说这些。”
　　夏天晴跟着回想了一下，时间上的确是重叠的，她前阵子心情忽上忽下，后来好不容易利用舆论的风波渡过难关，正是需要歇一歇的时候。
　　江堰去相亲，也就是在那个节骨眼开始的。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起码证明江堰还是为她的心情考虑过的。
　　夏天晴微微一笑，转而又想到陆明洋刚才的叮嘱。
　　的确，与其斤斤计较，抓住这事不放，倒不如选择更实际的东西。
　　夏天晴轻声应道：“我明白，你毕竟有你的为难之处。你之前说，三个过来的主管都不值得信任，你在这边也没有得力帮手，我也帮不上忙，如果阿姨要在这时候给你安排见崔耀芸，你怎么能不去呢？太子爷这么扶不起，那三个主管八成会趁机告你一状吧。”
　　见夏天晴神情柔和下来，声音也软了，江堰也不再绷着表情。
　　他揉了揉眉心，眼里满是疲倦，语气也不免透着委屈：“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竟然被自己的亲妈这样考验磨练。其实崔耀芸也很不乐意，但是翅膀还没长硬，不能忤逆。我们见面都是做戏给两家派过来的人看的，若是硬碰硬拒不配合，接下来还不定会有什么招要往我们身上招呼。相比之下，若是见几次面，做做戏，就能省去其他的麻烦，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夏天晴轻叹一声，倒是先有了动作。
　　她起身坐到江堰旁边的椅子上，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温言软语的说：“我都明白的，你也别忘心里去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堰心里一动，连着两天憋闷的心情总算豁然开朗，他抓起她的手，贴到自己心口，嗓音低低：“晴晴，我可真巴不得让我妈早点见见你，她会明白，一百个个崔耀芸也没有一个你好，她儿子快乐才是最重要的，然后我就趁机把你娶回家。”
　　夏天晴怔了怔，有些诧异他会这样说，也不知道是真有此意，还只是嘴瓢而已。
　　她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转而伸长手臂，把那两份合同拿过来，又把笔递到他面前，说：“汤还有点烫，先签字吧。”
　　江堰眉心一拧，无比嫌弃的扫过那些白纸黑字：“急什么？”
　　夏天晴：“倒是不急，但是早晚都要签的，你答应了的。起手无回大丈夫。”
　　江堰却伸展手臂，搂她入怀，感受着“小别”数日的软玉温香，心里就像是有小猫在爪，痒的很。
　　“可我不想做大丈夫，我做小男人。”
　　夏天晴觉得好笑，斜睨他：“耍赖皮可不行。”
　　江堰不语，却也不吐口。
　　夏天晴便换了一套策略：“你不签也可以，那就把我让你的那两条，用来抵消这两条。”
　　江堰眉头又是一皱，不乐意了：“那有什么意义，就算抵消了，你该见陆明洋不还是要见？”
　　夏天晴：“哦，话都让你说了，现在你是要搞双标了么？那你随便吧，我都可以的。”
　　沉默了几秒。
　　江堰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把合同拿过来，签上字。
　　笔被他扔下，合同很快推到一边。
　　夏天晴弯着眼睛，又跟着签上自己的名字。
　　江堰冷眼瞥她，倏地伸出双臂，缠住她的腰，细细碎碎、热热呼呼的温就落在她的耳旁和脖颈上。
　　“晴晴，今晚是不是留在这边了。这几天我心里凉飕飕的，晚上睡觉都觉得冷。”
　　夏天晴才不信他会冷，他的体温一向可怕。
　　只是她嘴上应着“留留留”，手上也没闲着，仔细将合同叠好，同时心里也在想，母上大人不愧是感情上的强者啊。
　　谢明湘总是说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比男人弱势，但这弱势也是双刃剑，只要学会“以柔克刚”，很多事不用强势也能办成。
　　就好比今天的事，她要是依然公事公办的对江堰，他肯定不会签字，但现在她先转变态度，他也不得不软化。
　　虽说这合同就是君子协议，但凡有一方说要分手，它都会立刻名存实亡，可既然还没走到那一步，还要继续相处，争吵是一天，有商有量也是一天，那么还不如选择后者，既不用让对方生气，也能让自己舒坦点。
　　只是话说回来，谢明湘是感情上的强者，石怀青又何尝不是事业上的强者呢？
　　夏天晴收好合同，将注意力放回到江堰身上，依偎着他，被他的体温熨贴的暖洋洋的，人也有些犯懒。
　　“先把汤喝了吧。”
　　江堰却只是把汤碗拿过来，说：“你喂我。”
　　夏天晴斜了他一眼，便端起碗，舀起一勺汤送到他嘴边。
　　江堰眉目含笑的喝了，喉结轻轻吞咽，漆黑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仿佛是将她一起当作食物吞下去。
　　夏天晴也算是沉得住气，关于“相亲”的事愣是一个字都没问，更没有迂回的试探。
　　等到半碗汤下肚，江堰舔了舔唇角，这才低声说：“那天被你抓到我去‘相亲’，这事我心里万分后悔。我知道解释的再多，也比不上眼见为实。所以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想一个办法，让你别再误会我。”
　　终于说到这一步了。
　　夏天晴手上一顿，看了他一眼：“我哪有误会你？你说的眼见为实是指什么？”
　　江堰勾唇浅笑，说：“下回‘相亲’，你也来。”
　　夏天晴快速垂下眼眸，表情有一瞬间的僵，可这不是装出来的。
　　隔了两秒，她吸了口气，随即故作诧异的对上他的目光：“我去做什么？”
　　江堰：“你可以带着笔记本过去处理公事，也可以吃东西唱歌，都随你，反正有我在，你喝醉了也不怕。同样，有你在，要是我不小心多喝两杯，也不至于被人扔到大马路上去。”
　　夏天晴有些忍不住，很想笑。
　　她放下汤碗，心里“砰砰”快跳了好几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要完美的撒一个谎是这样的难，不仅需要高超的演技，还要心态够稳。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就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馅。
　　直到江堰抓着她的手，轻轻捏着说：“晴晴，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办法了，你去当我的监工、监理、管家婆，要是你有什么不顺眼的，回到家里怎么骂我打我都行，让我跪下唱征服也是可以的。”
　　夏天晴这回没绷住，笑出声，但又很快收起，瞪了他一眼说：“你说的容易，真让你跪下唱征服，你能做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江堰凑近了她，呼吸交融：“在床上怎么跪都可以的，三百六十度打滚翻跟头都可以。我用这张嘴逗你开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评价的。”
　　夏天晴脸上一阵热，打了他一下：“别转移话题！”
　　江堰忙说：“好好好，那你同不同意嘛？”
　　夏天晴故作拿乔的思考了几秒钟，问：“就咱们三个？三人行？”
　　江堰：“自然不是，除了做戏的两位主角，两家公司还会派一个跟班。然后，还要算上你和陆明洋。”
　　夏天晴又是故作一愣：“陆明洋也去？”
　　江堰淡淡道：“就算不带他，他也会跟去当门神，索性就让他进去好了。”
　　夏天晴没接茬儿。
　　江堰瞅着她，又道：“等到前一天，我会把要去的人的资料念叨给你听，有些人很会挖坑，你要小心，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盯着。”
　　夏天晴应道：“嗯，我明白的。”
　　江堰见状，问：“那你是同意了？”
　　夏天晴轻叹：“我不同意又能如何，难道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么？反正过去也是吃喝免费，我还能结交一下‘历耘’的千金高管，同时还能处理公事，两不耽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做的安排呢，江总。”
　　这前半段话，透着无奈心酸，后半段话，却是阴阳怪气。
　　江堰听了，低笑出声，拉着她起身，转而就往卧室的方向走：“晴晴，我都坦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实诚的男朋友，被迫营业还请女朋友过去看着，我才是卑微、弱小、无助……”
　　夏天晴却是语气一转：“刚吃饱饭你拉我进房间干什么？”
　　江堰嘟囔：“还能干什么？”
　　夏天晴：“你臭死了，先洗澡。”
　　江堰：“要不要一起洗香香……”
　　直到大半夜过去，夏天晴折腾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江某人却方兴未艾。
　　“小别胜新婚”，这一“别”可真要了她半条命。
　　夏天晴索性不再理他，让他自己瞎折腾，她就当个死尸，爱谁谁。
　　只是在昏昏沉沉间，她还在想，到底是老娘有见地，有生活，有经验，“以柔克刚”这一套的确好使。
　　反正要达到的目的就那么一个，无论是刚着来，还是柔着来，能最快最顺利达到目标的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希望将来若是分道扬镳了，她也能用这套顺利过关，争取到更多的权益。
　　……
　　“相亲”被抓包的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翻篇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私下约定好的“四人行”。
　　江堰这边的理由冠冕堂皇，夏天晴是他们“宇青地产”在历城投资的公司Sunlight的老板，合作上以后免不了经常来往，所以也算是工作伙伴，有她一起参与这样两大集团的合作应酬，合情合理。
　　崔耀芸的借口也十分到位，反正“历耘地产”要派一个高管和她一起接触江堰，那么多加一个，少加一个也没有区别，陆明洋是她自己人，将来等她接了公司，他自然也要战队这边，提早了解情况，也会省去很多麻烦。
　　夏天晴不知道江堰和崔耀芸对家里都是怎么开口的，这要是换作她，脸皮定然不会这么厚，哪怕想得出来这种招数，也不敢提。
　　果然，在商场上混久了，比的还是谁更不要脸。
　　……
　　不日，江堰和崔耀芸双方又被安排了一次“相亲”。
　　刚好是同一天，夏天晴收到了萧绮派人送来的第一批高定服饰，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在家试了一圈，每一套都爱不释手。
　　这些设计原本是走的“情侣装”路线，她有的女款，江堰那边也会收到男款，但江堰白日工作忙，还没时间收拾，衣服是夏天晴代收的，逐一拿出来给他挂进衣帽间。
　　夏天晴自然没有打算和江堰穿情侣装亮相，转而选了一套晚上用来“盯梢”的战服，静谧蓝打底，带一点小香风的的针织长外套，里面是同色系的连衣裙，还搭配了耳饰、丝巾和胸针。
　　天已经凉了，眼瞅着要步入深秋，现在穿着这一身还不算太冷。
　　临出门前，夏天晴接到了陆明洋的电话。
　　只听他说：“出门了么？”
　　夏天晴说：“这就走，准备叫车。怎么？”
　　陆明洋：“我本来想顺路开车过去接一趟你，但刚才处理了一件公事，出来晚了。其实是因为想在路上嘱咐你两句。”
　　夏天晴笑了：“你现在说也是一样的。”
　　陆明洋：“那好，我长话短说。原本今晚要安排的高管姓高，但他临时有个局回不来，又突然换了一个人，叫方盛。这个人你可要小心，他很擅长套人话。”
　　夏天晴一顿，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遍资料。
　　其实江堰前一天和她念叨过一遍姓高的背景和起家经历，虽然复杂，也有手段，但总算是崔耀芸这一派的人。
　　崔耀芸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成器，“历耘地产”主要就是以他们二人为首形成的两大派系。
　　夏天晴问：“你让我小心他，显然他不是崔耀芸的人，是她弟弟那边的？”
　　陆明洋：“算是那边很重要的人物，表面上的争斗乍一看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但是私下里不少主意都是他拿的。另外，之前漏图那件事，你还记得么？”
　　夏天晴：“记得，也很他有关？”
　　陆明洋：“我这边已经得到确实消息，当时孙构就是把方案图给的方盛。不过以方盛的职位，他不会自己递交方案，这才找了一个手下能干的项目经理，让他来针对我。”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夏天晴心里暗暗记下了，也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
　　像是方盛这样的人物，她已经是没机会接触到的，更别说同在一个局上了，眼下不仅要接触，还要斗心眼。
　　这对她来说是挑战，有难度，却跃跃欲试。
　　夏天晴说：“你放心吧，我会尽量少说话，让他没机会给我下套。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临时换人，会不会和你也要过去有关？”
　　陆明洋轻叹：“我也这么想，否则也太巧了。”
　　夏天晴：“无论如何，到时候见招拆招吧，咱们互相帮衬着，虽然你的职位没有他高，我的阅历不如他，难道加在一块也没胜算么。我倒是想试一试。”
　　陆明洋这才笑了：“看到你这么有斗志我就放心了，那，战场上见。”
　　夏天晴：“战场上见。”
　　作者有话要说：　　再走两章感情线，新剧情线也要跟着来了，双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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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Chapter 84
　　Chapter 84
　　夏天晴按时来到会所外, 下车时，接到了江堰的微信。
　　“我们快到了。”
　　夏天晴没有急着进门, 回复道：“我刚下车，就在门口。”
　　江堰：“那好，等我一起。”
　　夏天晴便站着没动。
　　门口有点微风, 还不算太冷，夏天晴拨了拨头发, 轻轻压住围巾，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待会儿江堰和崔耀芸一起来了, 她是要像平时和江堰在一起的样子呢，还是装作不熟呢？
　　这之间的尺度拿捏倒是考人了, 都知道她和江堰是什么关系, 可是这又是江堰和崔耀芸的“相亲”，似乎怎么选都不太对。
　　这时, 自远处过来一辆车, 停到门前时, 下来的却不是江堰, 而是尚欣。
　　夏天晴和尚欣都是一怔，显然并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遇见对方，原本都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了，就算办公地点就在楼上楼下，他们也没在办公大楼里遇上过。
　　尚欣下车时，不自觉地将夏天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眼里的诧异转而就变成对她这身着装的欣赏和意外。
　　夏天晴从善如流的露出一抹笑，迎向尚欣，说：“学姐，好久不见。”
　　夏天晴对尚欣的称呼改的十分自然，尚欣却是一顿：“是啊，得有快一个月了吧。最近怎么样？”
　　夏天晴：“老样子，生活和工作都按部就班。你呢？”
　　尚欣：“我也是老样子。”
　　寒暄落地，几秒的沉默。
　　两个女人只是微笑的望着对方，似乎在等一个新话题的开启。
　　直到尚欣率先问：“约了人？”
　　夏天晴：“哦，是啊。”
　　尚欣：“那我就先进去了。”
　　夏天晴：“嗯。”
　　只是尚欣才越过夏天晴，脚下微微停顿，侧身时又问：“对了，你这身衣服……很像是萧绮工作室的风格。”
　　夏天晴诧异地回头，原来尚欣认识萧绮。
　　不过想来也是，都是这家会所里的常客。
　　夏天晴：“是啊，设计师的确是萧绮，刚好和她有些业务上的合作。”
　　尚欣笑了，随即又点点头：“很有品位。”
　　话落，尚欣便抬脚进了会所。
　　……
　　夏天晴收回目光，转过身，就见到一辆商务休旅车自远处驶来。
　　车子来到跟前时，夏天晴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步。
　　车门打开，露出里面交叠双腿，正在打电话的江堰，他声音很低，似乎还透着不悦，眉头皱着时，那双漆黑的桃花眼始终盯着前方。
　　直到切断通话，江堰面无表情的迈开长腿下车，眼皮一抬，刚好对上站在几步外，一声不响看着他的夏天晴。
　　江堰神情瞬间柔了不少，淡淡的笑漾开，来到她面前，道：“等久了吧？最后两个红绿灯慢了。”
　　夏天晴浅笑：“还好，没几分钟。”
　　夏天晴边应边朝旁边瞥了一眼，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人，大约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带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着装似乎还比江堰正式不少，打眼一看就是做主管的。
　　“这位是？”夏天晴问。
　　江堰平淡的瞥过去，那男人也走上前，说：“你好，夏总，我是江总的属下，程枫。”
　　夏天晴脑海中过了一遍资料：“原来是程经理，幸会。”
　　夏天晴和程枫简单的握了下手，刚收回，便被江堰拉着往门里走。
　　夏天晴的手指在那温热的掌心里动了动，似乎有点挣扎，却被他攥的更紧。
　　江堰低头问：“你挠什么？”
　　夏天晴一顿，瞥他：“我没挠，但你这样拉着我，不太好吧？”
　　江堰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反问她：“哪里不好？”
　　夏天晴本想直接提醒他，“你是来相亲的”，可是话到嘴边，又侧头，用余光瞟向身后跟随他们的程枫，又把话压下来。
　　江堰对此仿佛浑然未决，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在意，径自拉着她，在会所经理的引领下来到KTV包房。
　　屏幕上滚动着画面，包房里想着柔和的轻音乐，灯光很暗，桌上空荡荡的。
　　经理把Ipad餐单和酒单递上，江堰接过来却交给夏天晴。
　　夏天晴刚坐下，还来不及发问，便看到摊开的Ipad上罗列着菜品，原来在KTV包房里也有不少菜色，卖相瞅着不错，并不比正式包房里看着差。
　　夏天晴随意点了两、三样，余下的江堰全都交给程枫。
　　程枫颇为熟练的在上面点了数样，随即和经理一起走到门边，又嘱咐了几句谁忌口什么。
　　夏天晴瞟过去一眼，却不防手别江堰用力抓了一下，她转过头来，轻声问：“崔耀芸他们要晚点么？”
　　江堰应了一声：“‘历耘’那边还有另外一个局，晚饭不和咱们一起吃。这样也好，待会儿你多吃点。”
　　江堰说着，身体就朝她靠了过来，仿佛根本不打算点歌，一手轻轻摩挲着她外套上的珍珠：“今天这身真衬你。”
　　夏天晴用余光瞄着门口半开的门，试图不动声色的挪开一点：“你注意点影响，不怕被人告到你妈那里？”
　　江堰冷笑一声，眼睛朝门口扫去。
　　只一下，那边刚和经理交代完，正准备进来的程枫，便脚下一顿，转而就握住门把手，把门从外面带上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缝切换，仿佛他的本意就是帮他们关门的。
　　等门合上，江堰才嗓音低低的说：“我把你带过来，崔耀芸带陆明洋，这事双方家里都知道。大家都不傻，既然同意这么做，就等于默许，就知道我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咱们一直规规矩矩的，我妈也知道就是故意演戏。”
　　夏天晴没接茬儿，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她明白，只是没江堰放得开。
　　“我记得你说过，这次来的三个主管，一个是你二舅的人，一个是你小舅舅的人，这个程枫哪边都不是。”
　　江堰：“嗯，有可能是我老妈的人。他进公司时间不长，也就三、四年，平时为人也算低调，手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没什么不良嗜好，我那两个舅舅一直都没能把他挖过去。”
　　夏天晴：“所以你才觉得他是你妈那边的人，就因为他不偏不倚不站队，却还能在一家集团公司里站稳脚跟？”
　　江堰：“原本我也只是猜测，直到这次他跟过来，给我提供了好几手关键消息，都是用来针对我那两个舅舅的亲信的。我猜，我妈也是忍不了了，打算剪除他们的羽翼。”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心思转了又转，然后说：“剪除你舅舅的羽翼或许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着你吧？”
　　江堰低垂眼皮，淡笑的瞅她：“程枫知道分寸的，有些事他若是多嘴，无形中也会拉低自己的层次，明明是个实干家，哪能让自己沦落成狗仔那么Low？所以很多时候，他知道也会当做不知道。”
　　屋里光线很暗，江堰原本就色泽很深的眸子，在这里越发的浓郁，那淡淡的光源映入他的眼睛，星光点点。
　　夏天晴望着那片黑色中自己的一点倒影，说：“依我看，还有明哲保身的意思。要是你真的做事荒唐，他自然要尽职尽责的汇报，如果你大事不乱，只是小事上逆着家里，他也不会鸡蛋里挑骨头。毕竟你是未来的接班人，他也是在集团里打工的，犯不着为了讨现任老板的欢心，就得罪下一任老板。你这人，最记仇了。”
　　“谁说的？”江堰说：“我记仇也是分人的。如果是你，你怎么对我，我都能忍着受着。”
　　江堰张嘴就来，只要他愿意，就能把这天底下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哄得花枝乱颤。
　　夏天晴很快斜了他一眼，拨开他的手说：“记住你今天的话，我做什么，你都会忍着受着。”
　　江堰挑眉，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
　　包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是服务员先把餐前水果端了进来。
　　江堰扫了一眼果盘，用叉子插起一块雪梨，转而送到夏天晴嘴边：“晴晴，张嘴。”
　　夏天晴脸上一热，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脑海中想到正是那次她在这里被人喂水果的一幕。
　　再看江堰，虽然笑着，那眼神却意味深长。
　　恐怕他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
　　夏天晴吸了口气，张嘴把水果咬走，慢慢的咀嚼。
　　江堰低语：“甜么？”
　　夏天晴点了下头。
　　江堰又问：“我伺候的如何？”
　　夏天晴快速说：“很周到。”
　　江堰：“那是我好，还是上次那个好？”
　　夏天晴瞪他，本想怼他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假笑：“江总若是下海，一定风靡整个历城，横扫欢场。不过话说回来，刚才是谁说不记仇的，怎么现在每一句话都在翻旧账啊？”
　　江堰笑了：“这哪是翻旧账，我就是好奇，怎么女人都喜欢被年轻小男人喂水果，我就有样学样，讨你喜欢。”
　　夏天晴也不甘示弱：“‘都’？哦，还有谁啊？”
　　江堰一顿，挑眉道：“别人我哪敢记得，不怕被你抓话瓣儿么？”
　　这回，夏天晴没接话。
　　与此同时，包房的门又一次推开了，餐点一一端了进来。
　　夏天晴其实真有些饿了，臀部往沙发边上挪了挪，瞅着一盘盘小吃小菜，眼睛都移不开。
　　因为考虑到这是KTV包房，所以这里的餐点都是用小盘子小碗装的，每一份都不多，味道也很足。
　　夏天晴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块排骨，汤汁浓郁，肉质鲜美，齿颊留香。
　　她舔舔嘴边，又将眼神瞄向汤盅。
　　江堰注意到了，手臂伸长，将汤盅端到她面前。
　　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
　　他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夏天晴喝了半勺，抿了抿嘴唇，评价道：“真好喝，你也尝尝。”
　　江堰便将余下半勺送进嘴里，遂淡淡笑开：“先前也不觉得这里的东西多好吃，每次都要剩一半肚子，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比之前的菜品更入味。”
　　夏天晴仍是看着桌上的菜，将蔬菜和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咬了一口芥蓝，咯吱脆的在嘴里嚼着，等咽下去才说：“是么，可在我印象中，你前面两次来，胃口好像也不错，回家后也没说再找补一顿。”
　　江堰先是一顿，随即轻声说：“刚才还说我翻旧账，这会儿又是谁啊。”
　　夏天晴依然不看他，好像对着食物说话：“这怎么叫翻旧账呢？家常小菜吃惯了，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野味儿鲜美，想尝尝鲜也不奇怪。”
　　安静了两秒，江堰温热的身体靠过来，拢住她的腰背，炙热的呼吸拂过她脖颈和耳垂，磁性好听的嗓音里是淡淡的喜悦：“吃醋了？”
　　夏天晴缩着脖子，躲着他，将啃干净的排骨扔到一边，说：“江总的理解可真是独特。”
　　江堰又舀了一勺汤，往她嘴边递，透着讨好：“等‘宇青’的项目落地了，这些闹剧也会落幕，到时候就算八抬大轿抬我过来，我都不来。”
　　夏天晴抬眼，和他的黑眸对上一秒，又落下，把汤喝进嘴里，只“嗯”了一声，看上去倒是风平浪静的。
　　但心里却忍不住脑补了一出“好戏”。
　　其实刚才的形容并不准确，要是将来江堰和崔耀芸真的商业联姻，再回想起现在，家常菜也是崔耀芸，野味儿是她。
　　崔耀芸是有利益捆绑，地位稳固如山的妻子，外面的女人，不管是以前的，还是后来的，就算是山珍海味又如何，还不是调剂品么？
　　想到这，夏天晴心里一阵憋闷，转而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已婚女人会那么防范单身女子。
　　相比之下，单身女子可攻可守，可进可退，要是连道德包袱都没有了，真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已婚女人却不行，就算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恩爱不再，甚至是家庭冷暴力，女人但凡要有点“出轨”行为，都会立刻被吐沫星子淹死。
　　夏天晴不禁自问，在她和江堰的关系里，她的有利优势是什么呢？江堰对她的喜欢，还是他们共同拥有一家公司？
　　如果是崔耀芸，心里大概会更稳一些吧，不管陆明洋怎么出去混，最后还不是得看在利益捆绑的份上，乖乖回家？
　　夏天晴好一会儿没说话，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东西，胡思乱想着这些。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语，问她：“想什么呢，晴晴。”
　　夏天晴一顿，用纸巾擦了擦嘴，有些半真半假地说：“哦，我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拿捏住江总呢？”
　　江堰笑开了：“这还用你亲自动手么，我不是早就被你拿捏住了？”
　　夏天晴笑容也不由得深了，透出一股女人味。
　　江堰瞅着移不开眼，拿起湿纸巾给她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指，薄唇淡淡的说着甜言蜜语。
　　夏天晴不由得开始晃神。
　　直到手指上忽然力道一重，夏天晴疼了一下，再看江堰，只见他眯着眼睛，眼角弯出一道小钩子，犀利的很。
　　“晴晴，怎么又走神了？”
　　这一声“晴晴”，叫的她发毛。
　　夏天晴：“吃饱了，有点放空，我得消消食。”
　　江堰这才松了些力道：“哦，那叫他们送咖啡进来？”
　　夏天晴：“嗯。”
　　……
　　不会儿，餐盘撤下，经理又让服务生送上甜品、酒水和咖啡。
　　酒水是为了晚点的应酬准备的。
　　夏天晴端起咖啡，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就听程枫跟江堰交代着后面的事，一是崔耀芸他们一行人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二是今早石怀青和崔耀芸的父亲通过电话，石怀青希望江堰这里不要拖延太久，尽快把项目落实。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也不小，夏天晴听着音乐和他们的短暂交谈，脑子也跟着转起来。
　　虽然程枫没有描述两位集团总裁的电话内容，但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除了说起培育子女的艰难，互相吐苦水之外，多半还有利益上的你来我往。
　　这两位家长都不是善茬儿，就算是联姻，那也是为了商业考量，绝不会因为子女成婚了，利益上就让对方切走一大块肥肉，那这联姻就变得毫无意义。
　　事实是刚好反过来，都是为了自己能分到更多的油水，从自家的一亩三分田扩展到对方的田地里，把历城和江城的地盘连到一起，你过来拿走一点，那我过去也要分一些，借着“都是一家人”这样的幌子，堂而皇之的赚更多的钱。
　　说穿了，“联姻”只是一条线，给彼此一个进对方地盘的借口罢了。
　　夏天晴正想到这里，KTV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那日在女洗手间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崔耀芸，后面跟着两个男人，一是陆明洋，另外一个瞅着眼生，长相也算周正，只是气质有些油滑。
　　夏天晴心里还记得陆明洋的提醒，这人叫方盛，是崔耀芸弟弟那一派的人，也是孙构漏图的人。
　　江堰和程枫很快起身，笑着迎接对面三人。
　　夏天晴也放下咖啡，和程枫一起站在江堰后方，脸上挂着十分商务的微笑。
　　一阵寒暄过后，双方各自介绍。
　　这边，程枫说：“这位是Sunlight建筑事务所的夏总，也是我们‘宇青’在历城的投资之一。”
　　那边，方盛道：“这位陆经理，是我们‘历耘’最年轻有为的项目经理，也是这一代里提升最快的，眼光最独到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互相介绍是多余的，但过场还是要走。
　　本以为这样就算落幕了，谁知方盛忽然来了一句：“哦，瞧我这记性，夏总和我们陆经理也是旧相识了。就陆经理之前抓的那个项目，好像还是夏总亲自做的结构吧？”
　　这话也是多余，特意拿出来说，自然是不怀好意。
　　夏天晴抬了抬眼皮，扫向方盛，方才就觉得此人一身气质透着油滑，还以为是自己眼拙，如今再听他这么着急的把锋芒露出来，指向她和陆明洋，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再看陆明洋，他表现的倒是淡然，看来也是习惯了，面对这样明显的攻击，越是不露声色，对方越没辙。
　　气氛一时低迷，夏天晴看不到江堰的脸色，只是看他站在前面，只微微侧了下头。
　　程枫便很快应道：“那项目的确是夏总负责结构，建筑方面还是江总的设计，听说贵公司还申请了奖项？”
　　方盛忙说：“哦，对对对，江总可是多才多艺，我们早有耳闻！”
　　……
　　尴尬的对话之后，众人落座。
　　中间主位让出来，是江堰和崔耀芸的，等他二人坐下，再来是程枫和方盛，像是两大门神守着两人。
　　最后两边的才是陆明洋和夏天晴。
　　方盛招呼着点歌，还询问了崔耀芸的意见，随即起身去操作电脑。
　　程枫开始给诸位倒酒水，按照江堰和崔耀芸的习惯加上冰块，明明是在伺候人，却不显卑微。
　　相比之下，方盛就刻意多了，仿佛生怕崔耀芸看不出来，他正在尽职的当一条好狗。
　　夏天晴默默瞅着这一切，将这两位门神滴水不漏的安排收入眼底，也品出一点门道。
　　程枫做事不显山不露水，周全在场所有人的面子，却也不高看谁，不踩低谁，这只是他经年累月养成的为人处世的一部分，顺其自然，并不费力。
　　而方盛的每一步都像是有明确的目标，心机尖锐，也不怕人知道，还有点小人得志的意味。
　　夏天晴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陆明洋发来的微信：“你别介意方盛的话，他是故意针对我，说出来让我难堪的。”
　　夏天晴安静地回道：“跳梁小丑，我不会往心里去，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也有顺便扎我一针的意思。”
　　陆明洋：“这是自然。站在他的立场，他自然不希望‘联姻’促成，能逮住机会就会搞破坏，刚才那些话也是刻意恶心大家。”
　　夏天晴：“我明白，还多亏了你提早跟我通气。”
　　这话落地，两人相继放下手机，无形中自有一股默契。
　　只是夏天晴刚将手机放在腿上，一抬眼，就对上江堰侧头瞟过来目光，目光虽淡，眼底却是深沉。
　　他的眼皮落下又抬起，略过她大腿上的手机，又对上她。
　　意思是，跟谁发微信呢？
　　夏天晴便故作诧异的眨了眨眼。
　　回答他，是工作呀！
　　这时，音乐响起。
　　方盛回座了，还给江堰递上话筒。
　　江堰这才转过头，淡笑着望着屏幕。
　　夏天晴落下目光，刚好看到程枫倒了一杯果汁，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夏天晴一顿，轻声说：“谢谢程经理，我自己来吧。”
　　程枫点了下头：“不客气。”
　　夏天晴笑了一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见程枫似乎还在关注她这边的动静，这才忽然明白了。
　　这程枫，还真是做什么都无微不至，滴水不漏，没有方盛那么张扬，却也让她感受到没有被忽略。
　　或者，这是因为程枫也是考虑到不能只押注崔耀芸一方？
　　万一江堰将来娶的是她夏天晴，那么她就是程枫的老板娘，自然要从现在就未雨绸缪起来。
　　再换个角度说，就算崔耀芸嫁给江堰，那也只是半个老板娘，毕竟崔耀芸的背后是“历耘地产”，“历耘”和“宇青”有利益纷争，程枫就得适当的撇清，巴结的太早，靠的太近，反倒会被江堰视为眼中钉。
　　这会儿夏天晴还真有些庆幸自己跟来了，且不说江堰的本意是让她来“盯梢”的，这里面的门道是真不少，这才过了几分钟，她就通过观察几人的言行学到不少。
　　人际关系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复杂而且有趣，别看这包房里只坐了六个人，关系却不止六层，站在她的角度，看别人都觉得复杂，但如果换位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呢，恐怕也会觉得她和陆明洋复杂吧？
　　毕竟他们是前任，现在分别找了新大腿，又安之若素的跟着新大腿一起应酬，心理素质得多过硬啊。
　　想到这里，夏天晴不由得笑了一下，放下玻璃杯，看着屏幕上的情歌MV，听着江堰颇具磁性的嗓音，搭配着崔耀芸柔和的女中音，索性便当起听众，享受这一刻的男女对唱、尔虞我诈。
　　字母正滚到“在我生命留下一首歌，不论结局会如何”。
　　夏天晴笑容渐深，眼神也朝正在唱歌的男女主角看去。
　　崔耀芸认真的看着屏幕。
　　江堰却下意识看过来，唇角扬起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85章 Chapter 85
　　Chapter 85
　　江堰下意识看过来, 唇角扬起浅笑。
　　夏天晴没有呼应他，而是挪开眼神，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这个局虽然是约来唱歌的, 但唱歌却不是主要内容，等江堰和崔耀芸唱了几首意思一下, 两人便将话筒撂下。
　　方盛很快拿起其中一支, 站起来跟几人讲了几句，表示自己即将献丑, 随即便开始独唱。
　　江堰抽回目光，转而和崔耀芸开始谈事情。
　　从夏天晴的角度, 看到他半个背影，虽然见不到江堰的表情, 却见崔耀芸一脸正色, 时不时点下头。
　　夏天晴又看向陆明洋，他正在刷手机。
　　隔了几秒，她的手机就亮了。
　　夏天晴拿起来一看，就见陆明洋说：“方盛看了你好几眼，指不定在憋什么坏, 离他远点。他不仅和孙构关系好, 和纪怀德、丁荃也走得近，之前那件工程事故, 这伙人可都记了你一笔。”
　　夏天晴不动声色的打了一行字：“我会小心。不过就算他不记我一笔，这人我也不会往来。”
　　等放下手机再一抬眼，刚好见方盛朝她这边看。
　　夏天晴别开目光, 对程枫说：“我先失陪一下。”
　　……
　　夏天晴离开包房透了口气，打算先去女洗手间洗个手，安静一会儿。
　　走到半路时，经过走廊中间的一块休息区，这里是单独开辟出来的，有两个单人沙发，还有个小茶几，茶几上有瓜子。
　　茶几的上面还有一道窗，经常会有客人在这里接电话，顺便抽根烟。
　　夏天晴第一次经过时，这里还没人，等她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几分钟再出来，就见尚欣就坐在其中一个沙发里，手里点了烟，却没吸，她正低头看手机。
　　夏天晴正在犹豫要不要和尚欣打招呼，待她走到跟前，尚欣也恰好抬起头。
　　两个女人一照面，夏天晴笑了一下。
　　尚欣率先问：“坐会儿？”
　　夏天晴脚下一顿，坐下道：“我还以为你在包间里。”
　　尚欣靠着椅背，吸了口气：“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夏天晴没应。
　　尚欣透过烟雾看着她，忽然说：“‘宇青地产’的设计合同，我们Live Life拿到了。”
　　夏天晴：“我知道，恭喜。”
　　尚欣杨了下眉，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想在夏天晴脸上看到什么样的反应，如今见她如此淡定，又自嘲的一笑。
　　尚欣直言：“你变化真的挺大，当初让你离开公司，是我错失了人才。”
　　夏天晴有一丝诧异，搞不懂尚欣这是准备修复关系，还是另有它图。
　　不过想来也不难理解，人人都知道她抱住了江堰这个金大腿，尚欣又拿了“宇青地产”的项目，以后想要顺顺利利合作，除了专业上努力，恐怕也得和她即时修复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面子夏天晴还是要给的。
　　夏天晴笑道：“学姐当初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你要保公司，要自保，也没有理由为我这个外人去和大股东对着干。我现在能自立门户，也是因为当初你推了我一把。”
　　尚欣也是一笑：“我听小邵说，他下个月想过去你那里。”
　　夏天晴并不否认：“是啊，我和小邵很投缘。”
　　尚欣点头：“离职交接我已经批了，等他完成手里的活儿就能走。我这里一时半刻也招不到像样的一注，将来有需要合作的项目，咱们楼上楼下还得互相关照。”
　　夏天晴：“好啊，有机会合作看看。”
　　这话落地，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一起笑了。
　　尚欣问：“那之前的事，算是翻篇了？”
　　夏天晴说：“多个朋友少个敌人，何况你还是我学姐，在你这里我获益良多，以后还会继续跟你学习。”
　　尚欣：“互相学习吧，‘开阳小区’的事，你也非常让人刮目相看。”
　　这在尚欣这里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夏天晴杨了下眉，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她出来已经二十分钟了，也该回去了。
　　“那我先回包厢了。”
　　夏天晴说着就准备起身，谁知尚欣忽然说：“与虎谋皮的滋味儿我尝过，那并不容易。”
　　夏天晴一顿，又收回脚，安静地看她。
　　尚欣跟着说：“我当初选择孙构，固然是选择了一条捷径，但因此付出的代价也很大，你是看到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有任何一条金大腿，是会让人白得利而不付出的。越是资本雄厚的，就越想着十倍、百倍的拿回投资。”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天晴怎么会不明白呢？
　　显然，尚欣这是在给她提醒。
　　夏天晴垂下眼，轻问：“学姐，你这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在给我忠告么？”
　　尚欣：“你可能会觉得我多事，但今天的我，可能就是未来的你，这是前车之鉴。”
　　夏天晴却不完全同意：“都是金大腿，但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江堰，毕竟不是孙构。”
　　尚欣：“江堰的确不是孙构，但他们都是男人，坐在金字塔尖上，习惯了他人的追捧和臣服，而且都挺记仇的。”
　　夏天晴抬起眼皮，问：“那么，学姐想嘱咐我什么呢？”
　　尚欣吸了口气，将手里的烟按熄了，说：“如果只是短期的关系，互相消遣，那是比较简单的相处方式，等对方厌了，也会念在过去的关系给你一些便利，你也好全身而退。但如果是长期的关系，他又是你的投资人，感情和利益捆绑在一起，看似稳固，却很容易纠缠不清。万一成了一团乱麻，你想好聚好散就难了。”
　　人人都说，在一起需要两个人都同意，但分手只需要一个人说了算。这话换作现在的形式，恐怕也得改一改，感情可以分，利益如何分呢？
　　夏天晴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仔仔细细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仿佛亲眼所见尚欣是如何摆脱孙构的桎梏。
　　尚欣为了获得自由，何止褪了一层皮呢？
　　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如几个月前那么移情风发、游刃有余，脸上有着深深地疲倦，私下里怕是也受到不少精神折磨。
　　夏天晴自问，若是她和尚欣易地而处，换做是她几次三番的去江城出差，本来稳扎稳打就能拿到的“宇青地产”的投资，在自己的公司里也几乎快要战胜了孙构，眼瞅着就要赢了，这时候石怀青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令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样心境上的失落，大约和从山崖上摔下来一样吧。
　　夏天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种心理素质，比起得到又被人拿走的滋味，她倒希望自己从未得到过。
　　夏天晴安静了片刻，说：“学姐，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很感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和我说这些，我会小心，也会记住前车之鉴。”
　　尚欣点了下头，不再多言。
　　直到夏天晴起身时，忽然想起一事，突然问：“对了学姐，方盛这个人，你打过交道么？”
　　尚欣一顿，说：“他是孙构和纪怀德的朋友，我从不与此人为伍。”
　　简单一句，就能点明此人本质。
　　夏天晴：“明白了。”
　　……
　　夏天晴往包房走时还在想，其实她刚才本没必要问尚欣，方盛到底是什么底。
　　这件事陆明洋已经和她讲的很明白了，可她却还是要问第二个人。
　　夏天晴不禁自问，是她不信任陆明洋吗，还是现在的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和处事方式，凡事都要稳妥？
　　夏天晴边想边推开KTV包房的门，屋里五人的座位已经有了明显变动。
　　江堰就站在窗边讲电话，他背对着另外四人，单手插袋，背影笔直。
　　程枫没有让崔耀芸落单，正在和她聊着闲天。
　　陆明洋和方盛是分开坐的，彼此并不讲话。
　　夏天晴关上门，刚落座，方盛就跟着起身，很快坐到她外面的位子上。
　　夏天晴一顿，转头就见方盛笑着说：“夏总，刚才就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咱们好像还没机会说话？”
　　夏天晴笑了下，说：“我这人不擅长交际，不太会说话。不知道方经理想聊什么？”
　　方盛扫了一眼桌上，夏天晴的杯子里只剩下一口果汁，没有酒精，他很快拿起桌上的酒，“咕噜咕噜”往她杯子里倒，又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上，随即将她的递过来。
　　夏天晴不动声色的接过，却放在膝盖上用手扶着，并不嘴里送。
　　方盛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说：“其实我之前对夏总的一些传闻没怎么关注，反倒是因为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故，对你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哦。”夏天晴仍是笑，却不接茬儿。
　　方盛又说：“其实我们‘历耘’还有很多项目，这三、四年会是一个开发的高峰期，陆续要接触各家设计单位，如果夏总有兴趣，也可以来参加投标啊。”
　　夏天晴说：“好啊，我们Sunlight也想多些尝试，到时候还请方经理多多关照。”
　　方盛笑道：“哪里，能和夏总这样的美女共事，是我的荣幸。”
　　原本只是尴尬的互相寒暄，话里话外都没什么营养，谁想说着说着，方盛就冒出一句“美女”，连语气也透着几分油滑。
　　夏天晴杨了下眉，忽然觉得走向不对了。
　　她再看向方盛的笑容和眼神，也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习惯性动作，这会儿也透出一丝风流来。
　　或许在这样的应酬场合，男人们眼里的女人原本就是用来消遣的，哪个男人会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和女人谈合作呢？
　　这时，方盛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夏天晴的轻轻碰了一下，“锵”的一声，引起另一边陆明洋的主意。
　　方盛朝夏天晴倾斜着身体，声音低了几分：“夏总，不肯赏脸吗？”
　　夏天晴向后错，同时笑道：“我不太会喝酒。”
　　方盛：“不会可以学嘛。应酬的场合难免要喝点小酒，打打牌。”
　　夏天晴一顿，诧异极了。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方盛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是喝多了借酒装疯呢，还是故意要引起某些人的不满？
　　他这行为是冲着谁去的？
　　夏天晴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瞄向旁边，但见陆明洋已经站起身，正要朝她这边走。
　　可他走了两步，却被正在和程枫说话的崔耀芸一把拉住。
　　崔耀芸抬眼看着陆明洋，没什么表情，但陆明洋却因此止步。
　　两人有短暂几秒钟的僵持。
　　方盛的眼神也跟着飘过去，看到这里，笑了。
　　他转而又盯着眼前的夏天晴，又朝她逼近了些。
　　“要不要我教你啊？”
　　方盛边说边要去抓夏天晴的握着杯子的手，夏天晴已经冷了脸色，看着他，正思考着是把手里这杯酒干掉，还是直接泼出去。
　　但如果泼出去，会不会直接搞砸今天的局？
　　刚想到这，面前就多了一道身影，正是不知何时已经讲完电话的江堰。
　　江堰居高临下的瞅着方盛，似笑非笑：“方经理这是在做什么？”
　　方盛回答：“没什么，只是想和夏总喝一杯。”
　　江堰俯身，从夏天晴手里拿走酒杯，转而和方盛的杯子碰了一下，说：“我跟你喝。”
　　这个动静自然令包房内其他几人都看过来。
　　方盛一顿，随即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江总英雄救美啊？可你不是来跟我们崔总‘相亲’的吗，你就不怕薄了我们崔总的面？”
　　方盛这一招十分阴险，他就是要当着江堰和陆明洋的面，“欺负”一下夏天晴，看在场几人都是什么反应，毕竟就算他要真的做什么，也不会是选这个节骨眼。
　　结果陆明洋起身了，却被崔耀芸拉住。
　　崔耀芸眼里有着警告。
　　陆明洋分明有些不悦，却还是选择坐下。
　　接着便是程枫，他似要过来解围，却因为江堰刚好切断通话，转身看见这一幕而作罢。
　　而方盛，就是想看看江堰会怎么做，还是当着崔耀芸的面。
　　江堰扬了扬眉梢，侧身扫过崔耀芸和陆明洋，轻描淡写的抛出问题：“崔总，这是你养的好狗？”
　　崔耀芸跟着笑了：“不是，是我弟弟养的。”
　　“哦。”江堰扯了扯唇角，转头俯视方盛时，拿杯子的手也抬起来，在他的头顶上将那杯酒倒下。
　　场面一度安静。
　　酒精撒了方盛一身，方盛震惊极了。
　　他简直不能相信堂堂“宇青地产”的继承人，竟然能当众这样下合作方的面子！
　　方盛：“你！”
　　江堰将杯子放下，说：“你回去尽管跟你的主人告状，同样，今天你在我面前乱吠乱叫的行为，我也会记住。将来‘宇青’和‘历耘’达成合作，这事我一定会追究。”
　　如果说刚才夏天晴还在惊讶江堰的言行，这会儿也已经醒过神，她立刻起身，对他说：“好了，到此为止吧。”
　　江堰皱了皱眉，斜了一眼过来：“你要到此为止？”
　　夏天晴一顿，压低声音：“那你想怎么样。”
　　这时，方盛也站起身，一边用纸巾擦拭着自己，一边压着怒气说：“江总好大的派头，可你别忘了，我今天就是代表‘历耘’过来的！我们‘历耘’本来是诚意十足，但是江总却盛气凌人，今天的事我回去也会一五一十的汇报！我们崔总和陆经理也都看见了！”
　　江堰嗤笑一声，转身时问的却是崔耀芸：“崔总你都看见了？”
　　崔耀芸耸了下肩：“看见什么？”
　　方盛愣了：“崔总……”
　　崔耀芸看向方盛，声音也透着冰冷：“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你在我的场子里干这种事，丢不丢人。你还有脸回去告状？”
　　方盛被将了一军，场面一度尴尬。
　　直到程枫说道：“方经理刚才不小心碰洒了酒，要不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
　　这也算给方盛找了个台阶退场。
　　方盛咬了咬牙，脸色涨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脚下一转，很快出门。
　　……
　　方盛提前离场，“相亲局”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没有这个碍事的眼中钉在，江堰和崔耀芸快速把要谈的事情谈完，最后各自叫车。
　　后面夏天晴几乎没有说话，也没碰任何食物，她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处理工作邮件。
　　期间陆明洋发来几条微信，关心的问了几句。
　　她应了，转而说：“方盛就是故意要搅局的，以后这种事你不要管了，别中计。”
　　刚才崔耀芸拉住陆明洋时眼里带着警告，夏天晴匆匆瞄到一眼，也看到了陆明洋如何为难。
　　陆明洋回道：“也不会有‘以后’了，闹了今天这么一出，‘历耘’不会再派方盛过来。不管方盛如何狡辩，‘历耘’都不会为了他一个主管，而得罪‘宇青’。其实今天是有人故意支开崔耀芸的人，让她弟弟钻了空子，把方盛安插进来。下回换过来的，应该都是自己人。”
　　夏天晴看着这段话，转而想到为何今天的局整个过程都透着诡异，好像大家根本不是为了来谈事的，前面江堰和崔耀芸纵使谈了“正事”，也都是打擦边球，始终没有切中重点。
　　反倒是方盛走之后，他们才快速把话题引到正轨上，甚至还讨价还价了一番。
　　到底“宇青地产”在历城开发的项目，会让“历耘地产”投资几分，占股几分，后面“历耘地产”的项目里，“宇青地产”又能参与几分。
　　有方盛在，这些事都不会仔细聊。
　　说白了，方盛是有意试探，故意下江堰和崔耀芸的面子，但他却高估了江堰的“涵养”，本以为只是一个夏天晴而已，江堰堂堂“宇青”太子爷，犯得上为一个外面的女人让他难看吗，肯定是要把利益合作摆在女人前面才对。
　　没想到方盛棋差一招，江堰还真的做的出来。
　　这事不管方盛回去如何汇报，都少不了一顿臭骂，他只是崔耀芸弟弟养的狗，狗被打了，还灰头土脸的跑回来，这就叫办事不利。
　　最主要的是，还让崔耀芸找到借口，下回就可以以“丢人现眼，礼数不周”为由，拒绝让方盛跟过来。
　　夏天晴默不作声的把这来龙去脉都梳理了一番，心里也有了计较。
　　等到双方各自上车，江堰拉着夏天晴坐到车子的后座，又敲了一下副驾驶座的座椅，副驾驶座上的程枫意会，将中间的隔板升起。
　　后车厢成了独立的密闭空间，没有开顶灯，江堰的眼色越发的深沉。
　　夏天晴一声不吭的看着前方，似乎不打算打破沉默。
　　安静了片刻，江堰甩过来一句：“他让你喝，你不会躲开么？躲不开就把酒泼他身上。”
　　夏天晴顿了两秒，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怎么躲，怎么泼。你泼出去，他不敢惹，我泼出去，横竖都是我的不是。他就是要借我的手搞砸场面，让我背这个锅。”
　　背锅的陷阱，夏天晴以前也经历过不少，如今凡事都会把利弊想在前头。
　　江堰沉声问：“不是还有我在么？”
　　夏天晴说：“有你在才糟糕。我仗着你的关系，不给他面子，这话传出去得多难听？外面的人没看见今天发生的事，他们不知道这是方盛故意挑衅，就只会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我恃宠生娇，仗着有江总的保护，在他的‘相亲’局上喧宾得主，得罪女方的人，另一种就是江总你授意我故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目的就是为了借题发挥，让‘历耘’难堪，‘宇青’就好趁机刁难，坐地起价。”
　　夏天晴这话落地，江堰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双桃花眼幽幽的瞪过来，好像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
　　等她觉得江堰终于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忽而低笑一声，说：“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每一步都算到了，还挺顾全大局。”
　　夏天晴别开脸，吸了口气：“是你教的好。”
　　江堰被她这句话怼个正着，却没生气：“你想的这样全面，有想过你自己么？”
　　夏天晴垂下眼。
　　她自己？
　　如果凡事只考虑自己，只想着眼前的一时痛快，那将来怎么办？
　　江堰的身体朝她倾了倾，却仍是保持着半臂的距离，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一点点别到耳后。
　　“我今天要是不管，你打算怎么做？跟他碰杯，把酒干了，还是让他手把手教你怎么喝酒。有一就有二，今天你应了这个要求，将来再有应酬，他就敢当着众人的面要求你喝交杯酒。你为了顾全大局，难道这些都要照单全收？”
　　夏天晴无声的吸了口气，不说话。
　　她是女人，心里何尝不知道，方盛这种男人有多烦人，尤其在职场上到处都是，能占便宜就占便宜，借着“逢场作戏”和“应酬”当借口，不知廉耻。
　　江堰又道：“息事宁人绝对不是解决办法。你要是顾着我的面子，就不该应承他。你要是顾着你自己，更应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你的底线在哪儿，不敢再惹你，否则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
　　夏天晴觉得好笑，说：“你说的倒是容易，换作你是我，无权无势，只有一个叫‘江堰’的男人在背后支持我，偏偏他还正忙着‘相亲’。在外人眼里，这段关系差不多该结束了，对于这样一个即将失去大腿的女人来说，受这种气是早晚的事，那个方盛也是故意当着你的面试探。我要是不愿受气，大可以给他一巴掌，趁机得罪‘历耘’。以后再遇到其他公司，发生类似的事，我再一一得罪回去，大不了公司倒闭。江堰，你护得了我一时，能护我一辈子么？不就是一杯酒，又不是少一块肉，跟谁喝不是喝。”
　　江堰脸色绷紧，眯着双眸，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什么叫差不多该结束了。你这就定论了，替我的未来，我和你的未来下了结论？”
　　夏天晴：“我没有定论，这只是未雨绸缪。谁能保证将来你和崔耀芸不会联姻，不管会不会，我总要做两手准备。江堰，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我对你的感情还不能让我失去做人的原则。你该不会以为，等你们联姻之后，我还会和你保持现在的关系吧？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我自己过的去那道坎儿么？”
　　江堰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有些气恨夏天晴的解读，却不知该如何说清楚：“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和崔耀芸也不会联姻。”
　　江堰自己心里笃定，但这些话听在夏天晴耳朵里，只是毫无意义的“誓言”，话说的越满她越觉得虚假。
　　夏天晴叹了口气，也是有些累了，看了看窗外，只说：“随便你吧，我不想吵架。”
　　一阵冗长的沉默。
　　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的地库，却没人动，程枫也没催促两人。
　　半晌，江堰低声问：“好，你要我怎么样，你说。”
　　夏天晴的手指动了动。
　　江堰：“你说，我一定都能办到。”
　　夏天晴闭了闭眼，转过头来，再次对上他的目光：“我要是真的想得开，大可以也去找个男人结婚。大家都开放式婚姻，结婚了再来跟你这个‘联姻’太子私下来往，感情和事业两不耽误。”
　　江堰一噎：“晴晴，你别这么说。”
　　夏天晴笑了笑：“可你知道，我做不到。你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没完没了的欺负我。江堰，我只要一个尊重，你做得到么？”
　　江堰轻轻颔首：“你想要我怎么做。”
　　夏天晴：“这样的场合，我不想再参与。你想去就去，也不用跟我报备。”
　　江堰停顿两秒，却没接话。
　　夏天晴继续道：“无论你将来和崔耀芸如何发展，你只问问你的心，当你的心告诉你，你必须要和崔耀芸结婚的那一天，请你第一个告诉我，不要等到瞒不住了才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给我最后留一点面子。”
　　江堰又一次皱眉，本想说“不会有那么一天”，可话到嘴边又不免自嘲。
　　这些话说了也没人信。
　　江堰转而问：“到时候你会怎么做。跟我划清界限？”
　　夏天晴缓慢的吸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该吵的已经吵过了，她的意思也表达清楚了，这会儿渐渐冷静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反倒是谢明湘的点拨。
　　谢明湘到底不是一般人，这么多年仍和过去曾经相好过的男人保持着或朋友或知己的关系，从未与人撕破脸，而且还给彼此留下好印象。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长久的拿捏住江堰，无论是当情人还是当朋友，方法总是要跟着形势的变化而变化的。
　　她只知道，要做到谢明湘那样，实在很难。
　　但不管如何，她总得试一试吧？只有把自己留在场上，才有资格长久的玩下去，绝不可以因为一时意气而被罚下场。
　　任何事，只要当时咽下去，以后都可以来日方长。
　　想到这一层，夏天晴的心情瞬间平复不少，再一抬眼，遂淡淡的笑开了，云淡风清的好像没有和江堰生过半点嫌隙，还朝他那边侧了侧身，歪着头轻声说：“我和你怎么可能划清界限呢？”
　　眼见她的变化，见她的表情从紧绷到松懈，又到现在扬起这种半真半假且柔软的笑容，江堰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的表情仿佛对着的不是他，而是“任何人”。
　　夏天晴的声音无比轻柔，如同微风拂过：“只要公司在一天，我就会努力保障你这位大股东的利益，努力赚钱。我和你永远是合作伙伴和朋友，不管你是回江城管理‘宇青’，还是来历城开发项目，我和你的关系都不会变的。你看，比起做情人，当异性知己也不错啊。”
　　这话落地，夏天晴又是一笑，眼睛弯弯，笑的好看极了。
　　可江堰看着，却觉得扎眼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一下弟弟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86章 Chapter 86
　　Chapter 86
　　江堰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和夏天晴上楼后，夏天晴说累了，想回去早点睡，江堰也没多言，只点了下头。
　　进了门，江堰就开了一盏沙发旁边的小灯，衣服也懒得换, 拿起手机将林季阳从黑名单中解放出来，随即戳了他一下。
　　林季阳接受到传唤，阴阳怪气的冒出来了：“哎呦，这是哪位人物啊, 怎么把小的放出来了？有本事一辈子拉黑我啊！你大爷的，跟你二十多年了，咱们可是发小, 发小，你就这么对我！我不就说了几句真话吗, 你就这么听不得！”
　　江堰没什么精神，就瞅着林季阳一条条往外蹦，先让他吐槽爽了再说。
　　林季阳吐了几分钟，才发觉江堰没声，这才觉得不对了, 问道：“你怎么了，说话啊，被我骂傻了？”
　　江堰回道：“刚才吵了一架。”
　　林季阳一顿：“跟嫂子？又吵架了？这次又是为了啥？”
　　江堰不紧不慢的开始说前因后果, 内容实在太多，就只能捡重点来说。
　　林季阳听到一半就震惊了，连忙打断他：“你先等等，你是说你和崔耀芸相亲，还带嫂子一块儿去了，让她坐在那里看你们情歌对唱，你侬我侬？”
　　江堰拧着眉头，解释说：“歌不是我点的，唱歌也就是走个过场，我们也没有你侬我侬。”
　　林季阳喃喃道：“可你让嫂子看直播了。”
　　江堰顿住，本想说话，可突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先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林季阳一点，他也觉得有点过分了。
　　江堰忍了忍，又继续往下讲事情经过。
　　等林季阳消化完所有，便问：“你还怀疑，陆明洋在给嫂子出馊主意，在你背后挖墙脚？”
　　江堰：“嗯。”
　　林季阳：“我去，这小子牛逼啊，手段一套一套的，之前还真让我低估了！不过说来也是，要不是他有这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也拿不下崔耀芸啊！”
　　江堰听着有些腻烦：“行了，你给支支招。”
　　林季阳说：“这我能有什么招儿？你能做到不去‘相亲’吗，你们两家的项目合作不打算谈了？你看我都自顾不暇，家里要我洗白白送上前线和亲，我都不能忤逆，我还能帮你反套路？”
　　江堰半晌没说话，就一手撑着头，垂眼看着手机，思路渐渐飘走。
　　现在他明显是处在两难境地，告诉石怀青，说不见崔耀芸，那这项目接下来怎么谈？
　　“历耘地产”目前把投资这块交给了崔耀芸负责，目的也是冲着这个。
　　崔耀芸本来也很反感以合作为名，被强心安排成“相亲局”，可她也是精明的很，自己不愿意却不说，就等着江堰来表态。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不管是哪一方先表态，就失去了先机，落了话柄。
　　等到双方父母那里，石怀青会认为这是因为夏天晴，而崔家也会认为这是因为陆明洋。
　　所以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先憋不住。
　　但现在的情况，要是再等下去，恐怕“相亲局”闹剧还没落幕，夏天晴就甩脸子走人了。
　　想到这里，江堰醒过神，又扫了一眼微信，见林季阳正说道：“要不你下回去‘相亲’别带嫂子了。”
　　江堰说：“我不带她，她也会多想。”
　　林季阳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不带会多想，带了会扎眼。全是扣分项，你完了。”
　　江堰眯了眯眼，眼神深沉，心情更是糟糕。
　　方才在车里夏天晴的表情，他是看得真真儿的，这件事恐怕已经在她心里记上一笔了，想要淡忘怕是难了。
　　林季阳接着说：“以我的经验来说，如果这个女人对你上心，那她见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块，不管你俩是不是真的，她都会不舒服，会往心里去，嘴上也会跟你横几句。我问你，嫂子跟你吵架的时候，是这样吗？”
　　江堰回想了一下，说：“她还算理智，语气有些硬，但也没有疾言厉色的，缓和的也快。”
　　林季阳一听，“啧啧啧”三声，说：“那你真完了。”
　　江堰听的眼皮子直跳：“你特么的盼我点好，有话就直说！”
　　林季阳：“我这不是直说呢么？你完了，你真的完了，嫂子已经开始铺后路了，所以她跟你硬了两句又缓和态度，就是为了不跟你撕破脸，跟你好聚好散做准备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要是在感情这块，你让人家的心凉透了，那你俩就只剩下合伙人关系和这家公司了，以后无论她怎么对你，都是奔着这些，根本不管你这个人如何。”
　　江堰脸色阴沉下来，却没反驳。
　　他也是这么看的。
　　现在的夏天晴，和他无论聊什么，都是公司，都是投资，还有人际关系和项目，他们之间关于彼此的话题已经快被压缩没了，就只是互相陪、睡的合伙人，工作第一，上床第二。
　　两年前巴塞罗那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复返。
　　自然，江堰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问题，是他造成的。
　　过了一会儿，林季阳见他不说话，又问：“那你咋想的？”
　　江堰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咋想的。”
　　林季阳举例说：“有这么几个方案。一，和崔耀芸联姻，各玩各的，向我看齐。”
　　江堰：“不可能。”
　　林季阳：“二，和嫂子在一块，往结婚那条路上奔。但我觉得挺难的，别说你妈那里不好过，就是嫂子自己，现在恐怕都对你有保留了。”
　　江堰：“你闭嘴。”
　　林季阳一乐：“还有三，你继续单身，让嫂子也单身，要是闷了，就约个炮，走肾不走心。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堰：“这更不可能。”
　　林季阳说：“哦，那结论出来了，你就是不想放手。可是兄弟，你现在做的事，都是往反方向努力的啊……”
　　江堰没接话，心情越发沉重。
　　隔了几秒，江堰问：“还有招儿么？”
　　林季阳说：“那就得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了，也就是说，你能牺牲自己多少，去多换点分数回来。”
　　……
　　等结束了和林季阳的对话，江堰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许久，没什么表情，就看着窗外。
　　直到深夜，他才突然动了，拿起手机，拨通崔耀芸的电话。
　　崔耀芸还没睡，接起电话时却有些诧异：“你是拨错了，还是有事要谈？”
　　江堰语气很淡，就三个字：“见面聊。”
　　崔耀芸：“现在？”
　　江堰：“现在。”
　　几秒的沉默，崔耀芸做出决定：“那好，约个都方便的地方吧，希望你真是有重要的事。”
　　江堰无声的扯了扯唇角，将电话切断，很快发了一串地址给崔耀芸。
　　江堰起身洗了把脸，出来后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便出了门。
　　从家里开车到约定的地方，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加上现在已经是深夜，没有了车水马龙，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车停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
　　江堰下车，靠着车门吹了一会儿风。
　　不到三分钟，崔耀芸的车子也来了，停下时，人却没下车，就透过半开的车窗，道：“说吧。”
　　江堰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崔耀芸。
　　崔耀芸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份文件，和一叠照片，她快速的翻看了一遍，先是诧异，随即了然。
　　崔耀芸说：“看来你查了很久。”
　　江堰双手环胸，云淡风轻的说：“这只是一个小见面礼，你若愿意和我联手，后面我还会送大礼给你。”
　　崔耀芸盯着他看了半晌，倏地反问：“你我不是一直在合作么？”
　　江堰似是嘲讽的杨了下眉：“我指的不是现在这种，互相试探，虚与委蛇。要真有诚意，就干一票大的，快狠准，别拖沓。”
　　崔耀芸有一会儿没说话，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她看着远方，似是在思考江堰的提议，以及这样做的后果。
　　江堰也不催促，就立在车边吹他的凉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耀芸转过头来，说：“你知不知道一旦我答应联手，我就没有退路了。要是输了，我可能会一无所有。你会比我好很多，你是独生子。”
　　江堰：“成者王侯败者寇。你要是连这点决心都不敢下，‘历耘’有可能会被你拿到手么？就靠着现在这些上不台面的小动作？听从家里的安排，当个傀儡接班人？”
　　江堰一连甩出三个问题，问的崔耀芸脸色乍变。
　　他这是诛心之论，但每一个字都说在点子上。
　　“宇青地产”只有一个继承人，江堰要经受的就是家里两个舅舅的磨练，他要把江山接过来，首先就要肃清内部贪腐，踢走这两条蛀虫。
　　而“历耘地产”则是另外一番处境。
　　崔耀芸有个弟弟，同父异母，虽然有点不着调，但好歹是个男的，公司那些股东都很愿意让他来继承公司，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性别，二是足够无能，所以比她好操纵。
　　崔耀芸的弟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她自知支持者没有弟弟多，性别上也吃了亏。
　　她在公事上杀伐决断，她的支持者也在推波助澜，家里人见了，一面是欣赏，一面也是担忧，毕竟阴盛则阳衰。
　　崔耀芸知道家人在公事上对她忍让不少，很多事也让她放手去做，所以到了个人生活和婚姻这里，崔耀芸便只能让步，听从家里的各种安排。
　　将来她要嫁给谁？
　　如果她成了继承人，孩子是否要跟从崔姓？
　　中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些都是摆脱不掉的。
　　而江堰那几个反问，等于直接戳中了崔耀芸的隐患，和她长久以来用厮杀来掩盖的担忧。
　　如果她同意用自己的婚姻来交换成为继承人的有力筹码，那么她的胜算就会更多一分，有了江堰这样的女婿在，“历耘”那些老股东将没有人敢再质疑。
　　这也是她弟弟那一派人最怕发生的事。
　　至于崔耀芸本人，她是既抗拒，又放不下这种“联姻”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一时便陷入两难。
　　崔耀芸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就算是傀儡继承人，也是继承人。你可以拒绝‘联姻’，但这话我不会主动说。等你我的‘相亲’因为你的拒绝而告终，家里还会给我安排下一家，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江堰瞅着她冷笑：“你以为当个傀儡就高枕无忧了？这就是双刃剑，今天他们可以利用你的离婚，扶你上位，将来也可以拿这个当由头，踹你下台。性别，是你永远无法改变的事，你‘联姻’一百次也一样。要改，就得从根上掐断他们的想法，迫使他们不再拿性别说事，无论你是男还是女，都是唯一的、最好的人选。”
　　其实崔耀芸有点心动，可她还不傻，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你说的好听，怎么做呢？”
　　江堰：“我刚不是说了，你若同意，我后面还会送上一份大礼。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口头约定，只要在这件事情上你配合我，我也会帮你铲除眼中钉，就算没有联姻，我也会用我的身份和名誉给你保驾护航。”
　　崔耀芸有些诧异，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问：“你说真的？”
　　江堰：“是真是假，你敢赌赌看么？”
　　崔耀芸安静了几秒，说：“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她将手伸出窗户。
　　江堰也将手臂伸过去。
　　“啪啪啪”三声，两人击掌。
　　崔耀芸问：“第一步你想怎么做？”
　　江堰：“很简单，先结束这狗屁相亲。”
　　……
　　到了第二天。
　　浑然不知前一晚发生“变故”的夏天晴，依然按时早起，按时上班。
　　整个上午，在忙碌中度过。
　　萧绮要“危房改造”的别墅，结构方面她已经做完第一版图纸，开始核算工程量动工。
　　李胜轩负责的项目，结构也要开始做初步预设，让甲方提前心里有数，要放多少根柱子，工程量大概是多大。
　　除了这些，公司里还有许多琐事。
　　夏天晴几乎没喝两口水，直到午休，她才累的喘了口气，瘫在椅子里一动都不想动。
　　夏天晴随便吃了几口助理送进来的盒饭，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个午觉。
　　她一上午没有和江堰联系，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这茬儿，等午觉睡起来，和李胜轩要对接工作的时候，才隐隐觉出不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胜轩今天瞅着她的眼神透着古怪，好像欲言又止，又好像透着担忧。
　　等到谈完正事，夏天晴便问他：“老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李胜轩一愣，支支吾吾的：“呃，其实也没什么……我也知道，有些事我也不方便过问。”
　　夏天晴不懂：“你指的是什么事？”
　　李胜轩犹豫了几秒钟，这才措辞道：“夏总，我知道，公司决策和股东这些事不该我管，我也不该多嘴问，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离开Live Life是为了过来跟你奔事业，趁着我还有干劲儿，这两年努力搏一把，我也算是赌伤了自己的前途。”
　　听到这里，夏天晴总算抓住一点线索：“你的意思是，你担心公司的经营问题？你不如直接明白的告诉我，咱们公司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么？难道又是陈宋？”
　　李胜轩忙说：“没有没有，跟陈经理没关系，其实我猜他那边也听到风声了。我开始还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又拿‘出差’搪塞咱们，好在设计合同咱们都签了……”
　　绕了半天圈子，夏天晴也绕累了，她揉着眉心问：“行了，你直接一点，公司怎么了？”
　　李胜轩见夏天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事情的影响，心思一转，想着难道是那股风传错了？
　　于是小声问：“江总的事，会不会是谣传？”
　　江总？
　　江堰怎么了？
　　夏天晴愣在那儿，茫然的看着李胜轩。
　　李胜轩也是一顿，又问：“夏总，你是还没听说吗？”
　　夏天晴心里一咯噔，虽然还不知道什么事，却因为李胜轩的语气和表情，而升起不好的预感。
　　其实也难怪夏天晴不知道，行内人都知道她和江堰的关系，自然也会以为像是这么大的“变故”，夏天晴必然是第一个就知道的。
　　自然，也不会有人拿到消息后跑来跟她确实，这不是招嫌么？
　　而且就算来确实了，也未必能听到真话。
　　所以这些风声绕来绕去，传遍了大多数人的耳朵，就是没传到夏天晴这里。
　　夏天晴也是经过李胜轩委婉的转达那些还没得到确实的消息之后，才知道——江堰被“宇青地产”架空了。
　　……
　　等李胜轩转打完离开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夏天晴二话不说，先给江堰打了个电话，可他手机关机了。
　　夏天晴思量再三，又给林季阳发了微信。
　　林季阳回复倒是很快：“嘿！嫂子。”
　　夏天晴见他语气轻松，下意识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谣传，嘴上说道：“抱歉，打搅你。我想找江堰，但他手机关机了，你们在一起么？”
　　隔了片刻，林季阳回道：“哦，我估计他还在家躲着呢吧？现在满世界都在找他，好多人问不到消息，都跑来问我了。这不，我刚应付完一波。你可不知道，上午我这电话响的不停，就跟打仗似的，烦的我也关机了两个小时。”
　　夏天晴刚刚放宽的心又一下子跌入谷底：“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了？”
　　林季阳：“这种消息一般都不会假。哎，‘宇青’搞得这一手可真够呛啊，原本江堰定的那些合作下游，都敲定了，有的需要前期垫资的，一个个都跑去贷款拉投资了，结果这边负责人说变就变，接手的项目主管又说，前面江堰定的那些合作方，全都不作数，要重新来过！我去，你说说，这不是折腾人吗！总之啊，之前那些合作方找不着他人，就都跑来找我了，就刚才，我才挂了宋可卿的电话，她啊可是被坑的最惨的！”
　　夏天晴听完林季阳的话，就立刻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她和助理交代了一声下午请假，叫了辆车就往家走。
　　半路上，夏天晴又给江堰打了两通电话，依然关机。
　　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短短十几分钟车程，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
　　快到家时，宋可卿也打来一通电话。
　　估计是找不到江堰的人，急得火烧眉毛了。
　　可夏天晴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宋可卿解释、沟通，她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便按掉了电话，转而给宋可卿发了条微信。
　　“我现在也在找他，等我当面问清楚，再让他给你回复。”
　　隔了几秒，宋可卿回了：“好，那些就拜托你了，天晴。”
　　……
　　等车子在小区地库停下时，夏天晴已是心急如焚。
　　她直奔十六楼，到江堰家门口，直接按了密码锁。
　　推门一看，客厅里空荡荡的。
　　茶几上散落着一些饮料罐和一次性餐盒。
　　夏天晴第一反应就是打开鞋柜，没见到江堰的拖鞋。
　　她连忙把鞋换好，往里屋走，同时叫他的名字：“江堰！”
　　没人应。
　　夏天晴经过工作间，往里面扫了一眼，工作台前没有人，她又拐进卧室，推开门一看，床上也没有。
　　被子卷成一团，都没有叠。
　　她又往浴室去，依然是空的。
　　夏天晴开始着急了，最后连衣帽间都找了，仍是不见江堰。
　　她倒不是担心江堰会出什么意外，他是个人精，只有“意外”别人的份，但在这种时候找不到人，那种不确定的心情就会逐渐叠加，越演越烈。
　　夏天晴在屋里打转了两圈，已经有点冒火儿了。
　　这时，大门的电子锁响了。
　　夏天晴立刻走到客厅，刚好见到穿着居家服，踏拉着拖鞋的江堰，打着哈欠进来。
　　他在门垫上蹭了蹭拖鞋，眼皮慵懒的抬了抬，问：“咦，你没上班？”
　　夏天晴来到他面前，问：“你去哪儿了？”
　　江堰将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放在厨房的案台上，说：“倒垃圾，顺便买点啤酒和垃圾食品。”
　　他朝她扫了一眼，有点吊儿郎当的：“难得一身轻，刚好放纵一下。”
　　夏天晴原本是六成的担心，四成的冒火儿，这会儿见到江堰，那担心少了些，可是又听他这样轻猫淡写的言论，那火儿也跟着往上窜。
　　江堰当着她的面“啪”的一声，打开一听啤酒，喝了两口，又要去拆零食。
　　夏天晴气的一把推开零食袋，问：“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江堰一顿，安静的抬眼：“知道。”
　　夏天晴气道：“你知道还在家装死？宋可卿都快被你逼疯了，他们找不到你的人，都把电话打去林季阳那里了，林季阳还被烦的关机了两个小时。”
　　江堰又喝了一口啤酒，喉结轻轻吞咽，随即说：“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关机的，手机被打爆了。”
　　夏天晴：“你关机就完事了？不打算给他们一个解释？”
　　江堰扯着唇角说：“我如何解释，最多也就是告诉他们，‘宇青’在历城开发的项目上，我没有一点权力，我被架空了，请他们找新负责人去交接，到底还能不能拿到原本谈好的部门，只能各凭本事。”
　　夏天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堰摊手：“你看，失去了权力，所有解释都是苍白的。我被架空，就是最好的解释。他们来找我追问，无非也就是还抱了一点希望，想跟我求证这是谣言，他们在我身上下的功夫没有白做，项目依然是之前谈好的那样。但很可惜，就是空欢喜一场，我就是解释的再好听，也不能帮他们挽回损失。”
　　夏天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脑子太乱，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隔了几秒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堰淡淡道：“早上跟家里人开了个小会，会议的主旨就是‘宇青’和‘历耘’的联姻，是否还有必要进行。”
　　说到这，他又喝了口啤酒：“我说不想再继续，要谈合作就好好谈，别扯男盗女娼的事，也别当我是宠物，弄得和小林子一样，奉旨交、配。”
　　夏天晴一愣：“你就是这么说的？”
　　江堰浅笑：“话糙理不糙，我说错哪句了？”
　　夏天晴简直不能相信：“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说，谁能接受？他们肯定很生气。”
　　江堰：“嗯，气炸了。所以当场就让我做个决定，要么继续，要么放弃项目。”
　　沉默了几秒，夏天晴茫然地问：“你选了放弃？”
　　江堰：“不是我选了放弃，是被迫选了放弃，我妈和两个舅舅内部投票，全票通过，让我退位让贤。现在这个项目，由于我那两个舅舅派过来的主管接手，一切重头开始。”
　　夏天晴震惊了：“这也太儿戏了吧，那前期的投入呢？”
　　江堰轻笑：“打水漂呗，没事，‘宇青’有的是闲钱，养闲人，他们乐意就好，我无所谓。”
　　夏天晴定定的看了他两秒，忽然问：“你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失落？你就这么接受了，不打算再搏一搏？你这几个月付出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江堰双手撑在案台上，说：“也不是白费，这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么？”
　　一听这话，夏天晴的无名火儿又往上冒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似的！
　　夏天晴说：“然后呢？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江堰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下，说：“先把萧绮的设计图做完，然后去Sunlight上班。”
　　夏天晴：“就这样？”
　　“不然呢？”江堰笑了笑，随即说：“你放心，这个项目虽然跟我无关了，但我还是‘宇青’的继承人，也就是这段时间受点冷落而已。”
　　江堰虽然这样说，夏天晴却不敢这样想。
　　连一个项目他说了都不算，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何况是继承公司这么大的事了？
　　夏天晴不可思议的说：“你就这么乐观？你之前也说了，这个项目是你妈，你两个舅舅给你的考验，你要利用这个项目在历城开疆拓土，要和我，和宋可卿、陆明洋，甚至还有尚欣，因这个项目达成阵线，借机一步步改变历城的格局。还有，你要收拾你那两个舅舅。只有把这些事都办成了，你把‘宇青’拿过来才顺理成章。你说过，这是你对你自己的历练。”
　　江堰微笑的望着她：“想不到你还记得，没错，是我说的。”
　　夏天晴：“那现在算怎么回事？你就是说出来爽的？”
　　江堰：“形势迫人，不得不低头，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我就是这样，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夏天晴被他噎了两句，愣了，见他又要喝酒，就把啤酒罐抢过来，捏在手里“咔咔”作响。
　　“就你现在这样，凭什么继承‘宇青’？我要是你妈，我也不会把公司给你。”
　　江堰安静了几秒，眼神幽深的瞅着她，忽然说：“你现在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当不了继承人呢？”
　　夏天晴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什么意思？”
　　江堰薄唇微启，语气一转，比刚才轻柔了几分：“从刚才到现在，你问的都是工作上的事，那么关于我这个人呢，如果我只是江堰，无权无势的穷小子……晴晴，你眼里还看得见我么？”
　　夏天晴一愣：“你是说我只看上你的钱了？你别忘了，两年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江堰半真半假的接道：“那时候你也没想创业，不需要投资人，而且我当时正值颜值顶峰，体力又好，你我之间浓情蜜意，自然和谐。可自从我和你多了投资的关系，过去那些甜蜜互动就变少了，我整日为了公司奔波，还得卖笑相亲。你呢，你也越来越看重投资和项目了。你看，我现在失去的只是项目，不远的将来我会失去继承人，那么将来的我，还有什么让你劳神的价值？”
　　夏天晴瞪着他，瞬间没了语言。
　　她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这样争辩下去，真是太没意思了。
　　她要是不关心他这个人，她又怎么会在听到消息后什么都不管直接跑回家来看他？！
　　江堰的话在她心里来回翻腾，尽管他语气柔和，没有夹枪带棍，可越是这样却越像是绵里针，每一针都扎在她心里。
　　一想到这些，夏天晴顿时气涌如山，她闭上眼，只觉得那股气开始上头，一阵阵发晕。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真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便只是一手捏着啤酒罐，一手扶着案台。
　　江堰望着这一幕，神情也开始紧张，他动了动嘴唇，试图去碰她的手：“晴……”
　　但就在这时，夏天晴睁开眼。
　　她抬眼看过来，手上一扬，直接把那半罐啤酒泼到他脸上。
　　江堰下意识闭上眼，却没用手去抹，只舔了舔唇角流下的酒渍，自嘲道：“泼的好，我现在可真是落水狗了。”
　　夏天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将捏变形的啤酒罐放在案台上，怒极反笑：“你就适合一个人待着，随你高兴。”
　　这话落地，她转身就走。
　　江堰一顿，跟着追出来。
　　夏天晴的手还没碰到门，身后就袭上来一副胸膛。
　　江堰的力气很大，速度很快，冲上来时，夏天晴先是被撞了一下，随即就被他死死勒住。
　　他的体温很烫人，呼出来的气也是热腾腾的，双臂把她圈的死紧，她肋骨都疼了。
　　夏天晴憋着气，用力挣扎：“你放开我！”
　　江堰沉声道：“不放。”
　　夏天晴用指甲去抓他的手臂：“我现在就去给自己安排后路，不会再为你劳神。”
　　江堰：“你敢。”
　　两人一阵颤抖，但力量实在悬殊。
　　夏天晴渐渐乏力，喘不上气，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就闭着眼调整呼吸。
　　江堰也松了些力道，却仍是搂着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紧紧贴着她的背脊，呼吸拂过她的耳朵和脖子，他脸上的酒也蹭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颈间响起闷闷的嗓音：“你昨天才说，不会和我划清界限，只要公司在一天，你就会保障我的利益，和我永远是合作伙伴和朋友，你我的关系永远不会变。”
　　夏天晴闭上眼：“可你现在已经被架空了，我还犯的着保障你的利益么？你就是落水狗，我不对你落井下石就算厚道了。”
　　江堰软化不少：“晴晴，要是我一无所有了，Sunlight就是我最后的窝，连你也不想收留我么？”
　　夏天晴讽刺道：“反正我看中的只是你‘宇青’继承人的身份，投资和项目。”
　　江堰：“我那都是气话，你知道的，我不是东西，我混蛋，我胡说八道，只是想你多关心我，不要总跟我说投资、公司。我真的听累了……”
　　夏天晴一顿，张了张嘴，心里顿觉堵得慌。
　　的确，她这段时间和他聊的都是这些，几乎不聊生活里的事，又或者说，他们的生活已经被工作压缩没了，除了工作真的没其他可聊。
　　江堰：“你别疑我，别气我，我和崔耀芸，和‘历耘’划清界限。不会再有什么‘相亲’，情歌对唱，你也别总想着铺后路了，好不好？”
　　夏天晴叹了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试图转身。
　　江堰松开些，等她转过来，望住他的眼睛。
　　她问：“你说真的？”
　　江堰：“真的，我让一步，你也让一步，让咱们的关系变得简单些，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走剧情了，大雷还要再往后面放放。男女主经历了这么多事，双方都暴露了一些问题，也在回避一些事，是时候交心了（后半段放在下章，装不下了）。
　　分享一个小故事：
　　前阵子，我被一朋友拽着聊了八个小时电话，全程听她控诉另一半的经历，身心俱疲，而且每次都差不多是这样。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管不了，而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出这么大的问题肯定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彼此之间的误会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过度解读，一个懒得解释。
　　我这个人比较实际，我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对，对方错，这也没用，生活不是论对错，论完了就天下太平了。
　　我就问她一个问题，你俩还过么？
　　如果她回答不过，我就会劝她，不过有不过的方法，那你得准备开始适应一个人生活，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埋怨和自责上。
　　如果她说过，我就会说，那你俩这些矛盾，还是得解开，把关系磨合好，这样每天论对错过日子，就是恶性循环。
　　然而我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就是她嘴上说不过，把对方说的一无是处，畜生不如，转过头还是继续过，然后又来找我哭，问我他为什么这么对她，她做错什么了？你们说这我咋回答，我哪知道啊，这样鬼打墙来回绕，不放过对方也不放过自己，还不放过我，我也很崩溃啊！
　　但是如果劝她放下放大镜，别老过度解读他的言行，别那么犀利，毕竟她也不是完美的。她也做不到。而且真要不想和这个人过了，多一句话都嫌多，抓紧时间赶紧分，好日子在后面。最烦的就是，嘴上说不过，行动上又做不到。生活里抱怨多的，骂骂咧咧的，大部分都是分不掉的，闹来闹去，跟着倒霉的都是朋友和亲戚。
　　废话完了，红包继续~


第87章 Chapter 87
　　Chapter 87
　　夏天晴安静的看着他, 轻声问：“如何简单, 又有感情又有利益, 想要简单, 除非砍掉其中一件。”
　　江堰笑了：“那就把利益砍了吧。你看, 我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没娘疼, 女朋友还要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夏天晴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用力拧了他一把, 瞪眼说：“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事情是谁搞出来的！”
　　江堰“哎”了两声, 连忙伏低做小：“我的错, 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就是不能划线。”
　　夏天晴别开脸, 半晌不言语。
　　江堰见她脸色有所缓和, 不再像昨晚那样对他虚伪的笑, 心里跟着一松，很快搂着夏天晴往沙发上坐。
　　夏天晴也是吵累了，坐下来也没动。
　　江堰赶紧倒了杯水给她送到跟前, 轻声细语：“晴晴, 我该怎么做啊, 你说一件我办一件，不满意你就告诉我，我都改。不过就是有一样, 我是有要求的。”
　　夏天晴杨了下眉，将嘴里的水咽下，问：“你还有要求了？”
　　江堰轻叹，那眼神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咱们这次复合之后，几乎都不怎么谈感情了，聊的全是工作、项目、事业发展，而且你和我都有些回避。你看哪怕就是昨晚咱们在车里吵架，聊的都是这些。要不是经过这次的事，这些矛盾恐怕还不会爆发，既然爆发了，倒不如约定好，多抽出一些精力联络感情，就只聊你和我，不谈工作，好么？”
　　江堰说的，也正是夏天晴想到的。
　　的确啊，他们一个是工作机器，一个是工作狂，又身处在这样复杂的社交环境里，身边的风波一茬儿接一茬儿，光是应付那些就已经应接不暇了，但凡有点私人时间就只想睡觉和放空，哪还有时间谈情说爱呢？
　　这大概也是当今都市人的心情吧，心里的累远比身体上的负担更重，心里的包袱放不下，沉甸甸地压在那儿，就算有大把的闲散时间，也不会感受到丝毫轻松，唯有把心从牢笼里放出来，才能获得自由。
　　心若自由了，生活在哪里都是春天。
　　夏天晴闭了闭眼，轻声说：“我还是很怀念两年前的，在巴塞罗那什么都不用想，那段日子过的很充实，很专注，每天只是上课、画图、学习，感受着阳光蓝天，和你一起到处玩……可惜，人不能总活的那么不负责，总要回归现实，为将来打拼。”
　　江堰笑了一下，说：“这其实是悖论。”
　　夏天晴抬起眼皮：“什么悖论？”
　　江堰：“你看西班牙人，很多都是上午十点才开始上班，晃晃悠悠就到了午餐时间，边吃边聊天就到了下午，又来个下午茶，然后晚上七点开始吃晚饭，吃到凌晨，一天结束。”
　　夏天晴笑出声：“虽然话是没错，但怎么让你一说，像是在养猪？”
　　江堰也跟着笑了：“你看，西班牙人的日子这么闲散、自由，所以这个国家过去靠打杀抢掠得来的财富也被败的差不多了，经济负增长，这样的后果都是用自由和挥霍换来的。相比之下呢，咱们中国人都是年轻时上进，为了老了以后可以享清福，若是年轻时就散漫，恐怕到了中年就要长吁短叹了。可是反过来说，在最年轻力强的那些年，没有肆意解放过，等到有资本去享受了，年轻时的心境却找不回来了。”
　　隔了一秒，江堰又道：“哦，话扯远了。晴晴，等忙完这阵，咱们都把公事放一放吧，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别把自己憋得太紧了。”
　　江堰轻轻抓起她的手，夏天晴反手握住他的，点了下头：“嗯。”
　　江堰淡淡笑开，又道：“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或是有什么不希望我做的，你也要提醒我，我要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要表现出来，让我知道。”
　　一说到这里，夏天晴就忍不住皱眉。
　　她转头看他，说：“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凡事都需要我来提醒？你多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做了我会不高兴，你自己没点数么？”
　　江堰有些无辜地说：“我这是第一次和自己的工作伙伴处感情，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夏天晴觉得好笑：“那我就应该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以前没人教你么？”
　　江堰一顿，好一会儿没言语，他垂下眼想了片刻，这才拧起眉头，说：“的确没有人教我。”
　　夏天晴这会儿又觉得好气了，感觉他就是故意扮猪吃老虎：“你跟个人精似的，就算没人教你，你一个也顶过我十个。”
　　江堰又沉默了几秒，脸色古怪。
　　夏天晴见他不说话，问：“怎么了？才被我说两句就没声了。”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都对。”江堰这才低声道：“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就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最多也就只能算半个人。”
　　夏天晴一愣，下意识握紧他的掌心，方才那些好气好笑的情绪也瞬间没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江堰的生长环境与旁人不同。
　　一阵沉默。
　　夏天晴轻声问他：“是谁这么说你，以你的性格，肯定已经把他暴揍一顿了。”
　　江堰的睫毛动了动，身体朝她倾斜，将头靠在她肩上，低语：“我没揍他，但我也有报复回来。”
　　夏天晴拦住他的肩膀：“这些话都是不喜欢你，不了解你的人说的，何必为了这些人的观感太过在意，人生是自己的，哪里轮得到被人品头论足。”
　　江堰吸了口气，轻嘲道：“其实他说的也有对的地方。我的确是有娘生没爹教，在很多人眼里，我也确实是个野种。”
　　夏天晴的手紧了紧：“江堰……”
　　“晴晴，我是不是没和你讲过我家里的事？”江堰问。
　　夏天晴想了想，说：“你只是偶尔提到一些，基本都是两三句话带过。”
　　江堰笑了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上初中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我在学校里关系最好的同学。我和林季阳虽然是发小，但到底不在一所学校，他那时候念国际学校，我上的是另外一家私立学校。我对那个朋友还算不错，起码那时候的我是真的单纯，不像现在。我以为他也是一样。但是有一天我听到他在班里和几个同学说——哦，江堰啊，就一傻逼，要不是我爸让我跟他搞好关系，我才懒得搭理他。”
　　夏天晴心里一沉，忙问：“然后呢？”
　　江堰：“然后，我妈告诉我，那个同学的爸爸很看重我的背景，想通过儿子来巴结我。我把那同学带回家玩的时候，他爸还让他捎了一份礼给我妈。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家长之间的礼貌。但我妈说，那礼物里面暗藏玄机，她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那个同学的爸爸一个项目做。”
　　说到这，江堰调整了下姿势，因他个子太高，枕着夏天晴的肩膀实在艰难，索性便在沙发上横躺下来，把头放在她的大腿上。
　　江堰的脸朝着里面，只露出一个侧面给她，鼻尖贴在她的小腹上，说话时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到了高中，我有了第一个喜欢的异性。我那时候已经有防人之心了，虽说是在私立学校，但我很小心，没有把家里是做什么的跟人说。同学们一开始都以为我只是中产家庭出来的小孩，也不怎么关注我。”
　　“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除了美丑之分，最主要的是家世背景，学习好的未必受宠，那是书呆子，只有背后有资本支撑的同学才是宠儿。但那样的游戏对我来说太无聊，我不想掺和。在这些同学里，少有真心与我结交的，唯独我喜欢的那个女生，跟我还有点话聊。”
　　这后面的事，夏天晴大约也能猜测到几分，恐怕又是一次伤心。
　　夏天晴轻轻顺着他的头发，问：“她也是知道了你是谁，故意接近你？”
　　江堰笑了笑：“不是，我瞒得很好。她和我聊得来，是因为她以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才对我放心。到了高二，他就和我们年级最会装逼的一个富二代好上了，她整个人都变了，开始发飘，说话猖狂，跟我也渐渐疏远。”
　　夏天晴半晌没言语，看着挂在他脸上的笑，心里却是一阵阵疼。
　　江堰看不见夏天晴的表情，自顾自说：“到了高三，我故意找人放了风，让她知道我家是做地产的，而且是江城第一。她又一改往日的态度，跑过来跟我示好，跟我道歉，还说之前是她不懂事，太幼稚，其实她一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
　　江堰停顿两秒，缓缓闭上眼：“从此，我和她就恢复了‘朋友’关系。可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刻意的。直到毕业前三个月，我问她，如果我说我喜欢她，让她甩了那个装逼的富二代，跟我好，她愿不愿意。她当时高兴坏了，抱着我说，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其实她一直喜欢的是我。”
　　说到这，江堰又是一笑，睁开眼时，无尽的讽刺：“我当时那股恶心，真恨不得吐在她脸上。”
　　夏天晴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指安抚的滑过他的鬓角，轻声问：“所以两年前，你才什么都没告诉我。正好我也是建筑圈的，我在历城，距离江城又近，你怕你说了，我也会对你另有所图？”
　　江堰将手臂绕到她身后，半张脸埋进她的小腹：“从小到大，我遇到的人里面，只有你从来没问过我的背景，从哪里来，家里是什么甲方。不过我大概是被人算计的多了，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当时还是对你玩了一点小心眼，只是你没发现。”
　　夏天晴问：“什么心眼？”
　　江堰说：“我有试探过你，看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是谁，故意装作不知道。哎，现在的绿茶真多，大部分我也能看出来，但是万一我喜欢的这个女人是个绿茶中的战斗机呢，那可咋办。所以我那时候就试探了你几次。”
　　夏天晴回想了一下，怎么都想不起来有这回事，直到江堰低笑出声：“后来事实证明，你看上我，原来只是因为我年富力强，长得帅，身材好，会哄你开心，跟背景无关。”
　　夏天晴用力揪了他头发一下：“你还不如直接说我好色。”
　　江堰“哎呦”一声，忙说：“秃了，要秃了，我这么帅的脸，可不能秃！”
　　两人闹了一阵，江堰将头抬起，望着她的眼睛：“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学到的，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些，没完没了的算计。我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的，我已经定型了，好不了了。学校里无论是成人还是小孩子，也都是以貌取人的。老师们非常会看人下菜碟，同学也是有样学样，什么样的家庭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回到家里，我妈跟我说的还是这些，还带我见了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告诉我跟谁家的孩子要处好，谁家的可以疏远。哦，还有我那两个舅舅，一个软蛋，一个势利眼，两个都扶不起，整天就知道在我妈面前卖乖讨好，转头就想办法勾结公司里的主管，挖自家公司的墙角。”
　　夏天晴忍不住将他打断：“好了，别说了。”
　　她不想他再揭疮疤。
　　可江堰却好像停不下来，仍在继续：“考上大学那年，我听周围的同龄人都在说，怀念高中生活，怀念高中朋友，不喜欢大学，觉得还是高中更单纯，更纯粹，那时候大家都是傻乎乎的，反而好。我却只觉得好笑，他们说的我都没经历过，什么朋友，什么纯粹，我心里只觉得这是一群傻逼。但在我心里，其实我是惭愧的，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永远的错过了，追不回来，也补不了，人家都经历过的，我却只剩下问号，这部分缺失，可能会成为遗憾。”
　　“再后来，有人跟我说，我就是个野种，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在我这种只有算计的家庭里，根本教不出来好东西。那人还说，我妈就不是好东西，所以我也不是。我们一家都没有人情味儿，可怜，可笑。”
　　夏天晴又一次打断他：“江堰，这种人的话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么说你，或许只是嫉妒你，见不得你好。”
　　江堰一顿，遂反问她：“可我哪里好呢，晴晴。”
　　夏天晴愣了愣。
　　便是这一愣，江堰笑了：“你看，你都说不上来，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否则你也不会复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合同，而后又开始铺后路。”
　　怎么绕回来了？
　　夏天晴说：“我立合同是为什么，我铺后路又是为什么？你怎么恶人先告状。”
　　江堰又是一笑，连忙说：“都是因为我，是我自找的。哎，我又把你惹生气了。”
　　夏天晴被他搂进怀里，一动未动，只叹了口气，说：“那是不是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江堰：“嗯。”
　　夏天晴：“如果你惹我不高兴了，我说了，你会改？”
　　江堰又是一个“嗯”，但很快又问：“要是劣根性改不掉怎么办？”
　　夏天晴打了他一下：“那就没救了。”
　　江堰皱着眉，又改口：“哪有改不掉的，肯定改的掉。”
　　夏天晴脸色稍稍和缓。
　　江堰扫了她一眼，开始给自己找补：“你看，崔耀芸这件事我就改了，你一生气，我立刻说不相亲了。现在我可是闲人一个了，我那两个舅舅把我架空了，是不会允许我轻易回去的，这会儿肯定在背后编排我，我以后的日子可是苦了，没办法，只能先靠你养着了。”
　　夏天晴轻笑一声：“我养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现在，我也没你有钱，你还舔着脸说。”
　　江堰眨了眨眼：“我没有什么存款，因为这事我的小金库都被冻结了。哦，不过我租的这套房子给了一年的租金，短时间内倒是不用花大钱，我省着点，少吃点饭，闲了就去当个网约司机，赚点家用。”
　　夏天晴：“你又开玩笑，就没想过怎么把局面搬回来吗，就这么放弃了，这可不像你。”
　　江堰轻叹，还顺手掏了掏耳朵：“知道知道，这事我也想过，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高兴的，但现在我都‘放假’了，就不能消停两天么？等我闲够了再杀回去。晴晴，咱们不聊工作啊……”
　　江堰边说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哦”了一声，煞有其事道：“你看，都四点多了，你这么旷班也不合适，该回去了。”
　　可他嘴上这样说，人却枕着她的大腿，动也不动。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回去，没多会儿就下班了，我再回来？我看你是真的闲的，拿我开心。”
　　江堰低声笑了：“怎么是我拿你开心，不都是我让你开心么？”
　　夏天晴立刻推了他一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开车”。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是关于工作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法说，才答应他少聊工作，多聊聊感情，他现在又刚好成了“闲人”，要是在这个时候再纠缠这些，倒是不合适了。
　　夏天晴想了想，便说：“你先给我个回话，稍后我怎么回复宋可卿？”
　　江堰闭上眼，似乎打算睡一会儿：“你就说，让她静观其变吧，不过我这里给不了她任何保证。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忍，但是忍多久我不知道，二是自己去接触新的项目负责人，能不能把施工重新拿回来，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这话落地，夏天晴很快给宋可卿发了微信。
　　宋可卿半晌才回：“好，我明白了，我会想清楚。谢谢你，天晴。”
　　夏天晴：“别客气。这事很抱歉。”
　　宋可卿：“哪里，生意么，有得就有失。”
　　夏天晴放下手机，再低头一看，江堰的呼吸渐渐匀称，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他枕着她的腿，令她反倒无法动弹。
　　夏天晴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江堰，要不要回屋去睡。”
　　江堰低语：“我就眯一小会儿。”
　　夏天晴：“可我腿麻了。”
　　江堰皱了皱眉头，隔了两秒才睁开眼，随即起身，头发乱成一团，像是鸟窝。
　　他的眼皮比刚才还要双，刚才有一瞬间他已经睡着了，好像都要做梦了。
　　他瞅着她，说：“那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夏天晴也有些疲倦，用手机设置了一个小时的闹钟，边说边在沙发上横躺下来：“晚上叫外卖吧，也不要睡太久。”
　　江堰“嗯”了一声，就躺在她外面，双臂全在她的腰上，大腿也压住她的。
　　“晴晴。”
　　“嗯？”
　　“周末咱们去公园踏青吧。”
　　“好。”
　　“等到放假，咱们去三亚，在海边住几天。”
　　“嗯。”
　　“还有……”
　　“你到底睡不睡。”
　　“哦。”
　　……
　　一觉醒来，天黑了。
　　闹钟响起时，夏天晴好像听到了，可她睡得头昏脑胀，根本没力气起来。
　　反倒是江堰，随手把她的手机按掉，回过身来又闭上眼，显然是在粉饰太平。
　　夏天晴昏昏沉沉的，很快又睡着了。
　　可不过几分钟，门铃响起。
　　这回，两人都不得不醒过来。
　　江堰皱着眉，满脸的起床气，坐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时脸色阴沉：“你最好有很要紧的事。”
　　门外的人先是一顿，随即传来说话声。
　　夏天晴已经坐起身，揉着眼睛，听到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跟着走到门口，刚看清来人，就愣了。
　　竟是程枫。
　　程枫也看到了夏天晴。
　　夏天晴有些尴尬，碰了下江堰的手臂，说：“先把人请进来吧。”
　　江堰沉着脸，让开门口。
　　程枫进门换鞋的功夫，夏天晴已经打开客厅的灯，进厨房做热水，随即问道：“程经理喝什么，茶，咖啡？”
　　江堰“啧”了一声，跟进来：“他喝冰水就行了。”
　　夏天晴白了他一眼：“肯定是有事才来找你的，你去谈事吧。”
　　江堰这才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程枫对面，问：“谁让你来的。”
　　程枫将一起拿过来的纸袋子递给江堰，说：“是石总，她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说之后可能会用到，还吩咐我，未来你有任何指派，我一律照办，不需要跟她请示。”
　　江堰扬了扬眉，神情一时高深莫测，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也不表态，也不接招，就只是瞅着程枫，看他自己怎么找台阶下。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晴端着茶水走过来，她已经看不下去了。
　　“程经理，请喝茶。”
　　程枫接过茶杯，不卑不亢，坐姿笔直，双手就放在双膝上。
　　夏天晴刚要坐下，江堰就问：“我的呢，晴晴。”
　　夏天晴横了他一眼，又起身倒了一杯茶给他，随即半真半假的说：“差不多得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还拿乔？”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


第88章 Chapter 88
　　Chapter 88
　　夏天晴一发话, 江堰先是一顿, 随即看向程枫, 口气比刚才收敛了一点：“袋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程枫有些诧异，却不敢怠慢，很快从袋子中把资料拿出来, 说：“都是石总交代的, 说这些资料江总看过就会明白。”
　　江堰看到厚厚的一叠，就有点排斥，仍是不动, 只问：“你刚才还说, 以后有什么事不需要跟她请示，由我全权做主？”
　　程枫：“是的。”
　　江堰轻笑：“这会儿倒是知道着急了，连你这卧底身份都装不下去了。”
　　程枫没说话, 也有些尴尬。
　　夏天晴听到这, 就势拧了江堰的手臂一把：“你这人说话怎么老这么阴阳怪气的？”
　　江堰绷着下巴停了两秒, 小声说：“晴晴，你轻点。”
　　夏天晴立刻瞪眼。
　　江堰又没声了。
　　程枫见状，自认多余, 很快清清嗓子，跟两人告辞。
　　夏天晴出于礼貌，将人送到门口。
　　最后临关门之前, 程枫为保稳妥，还递进来一句：“夏总，江总这里就拜托你了。那些资料, 请他务必看一看。”
　　夏天晴点头：“好，慢走，程经理。”
　　等夏天晴关上门回来一看，茶几上的资料已经被江堰扔回袋子里，纸袋子还倒在地上，他就敲着二郎腿，拿着手机刷外卖。
　　夏天晴坐下说：“资料你还是看看吧？”
　　江堰眼皮子都不抬：“不看，我饿了，咱们先吃饭。”
　　夏天晴没说话，又看了一眼纸袋子，好奇里面是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江堰下好单，放下手机，见夏天晴一脸的若有所思，还看着纸袋的方向，便问：“你要是好奇，要不你先看着？”
　　夏天晴一愣：“你们‘宇青’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过手。不过你就真的不好奇么？”
　　江堰叹道：“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全是烂摊子，看了就要添堵。我这刚被架空，乐得清闲，想再休息几天，什么都不想，都不理。那些烦心事，以后再说吧。”
　　夏天晴想了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问：“为什么你上午被架空，到了晚上你妈就就让程枫送东西过来了？”
　　江堰说：“程枫是我妈的人。”
　　夏天晴：“这我知道。”
　　江堰：“其实我妈也受够了我那两个舅舅的所作所为，但他们到底是她的弟弟，差了七、八岁，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而且都说长姐如母，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妈养了三个儿子。”
　　夏天晴：“所以她知道自己下不去手，就把事情交给你来办？”
　　江堰：“这也是我将来继承公司必经的过程。”
　　夏天晴琢磨了一下，又问：“那早上的内部投票是怎么回事？”
　　江堰打了个哈欠，还有点困顿，倚着夏天晴，像是一块软骨头：“站在我的角度，就是不想相亲了呗。既然这破项目在我那两个舅舅眼里是香饽饽，只要我一说不相亲，他们肯定要借题发挥，说我不顾全大局，然后撺掇我妈把我废了。我妈心里也清楚他们是打什么算盘，她知道项目落在他们手里肯定要变豆腐渣工程，但我在这个时候又不给她台阶下，还故意吓她面子，两位舅舅又夹枪带棍的追击，一下子就把我妈搁在那儿了，她就只能提议投票。”
　　夏天晴：“投票之后，她又后悔了？”
　　江堰：“不过从小到大，我妈都是这种套路，先把我逼到绝境，靠外人给我压力，让我自己认清形势，想明白了再跟她低头。按照她的思路，这项目我是比谁都重视的，毕竟是自家的生意。而且工程出事可大可小，我的脾气她知道，在这一块我眼里不揉沙子，所以她就会觉得早上我那么闹，就是耍脾气，故意以退为进。她就是想给我半天时间，让我尝到被人架空坐冷板凳的滋味儿，让我体会一下人走茶凉的感觉，到下午我差不多就该想通了，自然会主动跟她谈判。然后她再趁机跟我提交换条件。哎，只不过啊，她对付我的套路玩了这么多年，我都会背了。”
　　夏天晴：“是啊，你下午根本没找她。”
　　江堰一乐：“我不找她，她就开始犯嘀咕，猜想我这回是不是认真的。万一我要真是铁了心撂挑子不干，我妈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不，她赶紧把程枫踢过来了。但我妈也是天真，程枫能督促我什么，我会听他的么？”
　　夏天晴问：“那你就打算这样晾着大家，过阵子再说了？你就不怕你那两个舅舅会搞小动作，到时候不好挽回么？”
　　江堰半闭着眼，淡淡道：“起码要等半个月吧，要是我那两个舅舅真想捞油水搞事，半个月也差不多要露出尾巴了。眼下我估计他们也在观望，也在犯嘀咕，肯定也想到了我们母子是不是私下里又谈判了，所以他们这会儿还在按兵不动，想等事情成定局以后再说。毕竟他们对我妈的脾气也是了解的，没准程枫来找我的事，那两个主管已经得到消息了。”
　　江堰边说边拿起手机，翻出里面的照片递给夏天晴看，转而又道：“你瞅瞅，这是我两个舅舅派过来跟我的主管，二舅的这个好色，小舅舅的这个贪财，历城这边一票投机分子，就跟着投其所好，又送女人又送钱。纪怀德更是双管齐下，本事不小，竟然能把这两人一起约出来。”
　　夏天晴一边看一边震惊：“这些都是你找程枫去查的？”
　　江堰说：“根本不用我动嘴。二舅这边，是小舅舅找人拍的，小舅舅那里，是二舅让人拍的，他们互相还得给对方使绊子，只有在对付我的时候才会暂时达成统一阵营。一旦我出局了，我那两个舅舅肯定要掐起来。哦，不过纪怀德约他俩的照片，是程枫给我发过来的。”
　　夏天晴半晌没说话，正在消化这些照片传达的信息。
　　江堰：“当然，我在这段时间见过谁，他们也在查我的底，然后再把消息传到江城，所以我的动静，我妈和两个舅舅也是一清二楚。”
　　隔了一秒，江堰叹道：“晴晴，你看看这些当长辈的，三个欺负我一个，我这容易么，自小就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还老被算计，没长歪真的是我天赋异禀。”
　　夏天晴没理他后半句的调侃，脑子里想的恰恰是她连续收到三次的邮件，那里面的照片都是江堰的行动线，主要针对的就是他和崔耀芸的“相亲”。
　　那么，会不会就是这三个主管中的一个发给她的呢？
　　夏天晴正在走神，不妨江堰把她的手抓起来咬了一下。
　　夏天晴“嘶”了一声，思路被打断，一个眼刀飞过去。
　　江堰眨了眨眼，却很无辜：“想谁呢？”
　　夏天晴说：“有个事我想了想，可能并非是针对你我的关系这么简单。”
　　江堰：“什么事？”
　　夏天晴：“你还记得我那天抓包你在相亲的事么？”
　　一提到“相亲”，江堰就眼皮跳。
　　“怎么又提这茬儿了？”
　　夏天晴没理他，继续说：“其实在我抓包之前，我就知道你去见崔耀芸，起码三次，是不是？”
　　这回，江堰可不只是眼皮跳了，连心里也“砰砰”的，但他却不是心虚，而是人精脑袋已经飞快地意识到不对了。
　　“谁告诉你的？”
　　夏天晴没说话，从邮箱翻出机封邮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江堰狐疑的接过，点开一看，愣了。
　　他的眉头拧成一团，一开始看时，还抿着嘴没声音，到后面便开始品头论足：“这张不行，这张角度也不好，这张拍的什么玩意？”
　　夏天晴问：“你在说什么？”
　　江堰说：“这个跟拍的人，故意丑化我，我哪有这么不上镜？”
　　夏天晴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江堰一声轻叹，只好问：“那你说，你有怀疑的人么？”
　　夏天晴开始分析：“我怀疑过这么几个。一，崔耀芸，她想借我的手阻止相亲，因为她也是赶鸭子上架，还因为陆明洋。”
　　江堰扯了扯唇角：“不可能。她是排斥相亲，但这件事对她的好处只多不少，就她的心态，她要是主动推掉，心里肯定也会有点后悔，而且‘历耘’还会给她安排下一家。”
　　夏天晴又道：“我也怀疑过是陆明洋。”
　　这倒是奇了。
　　江堰诧异的望着她，像是看什么新鲜物，隔了几秒才笑眯了眼：“晴晴，你这么怀疑自己的异性知己，合适么？”
　　夏天晴不理他的揶揄，只说：“陆明洋很想阻止这件事，但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以他的为人来说，也不可能直接去和崔耀芸摊牌，所以他才想到我。但话说回来，如果是他，完全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没必要发匿名邮件。”
　　江堰：“他直接跟你说，万一传到崔耀芸那里，他吃不了兜着走。”
　　夏天晴跟着说：“我还怀疑过其他人，不过想想就不太可能，倒是看到你这几个主管发给你的照片……我才有了新的思路。你说，会不会是你妈或者你舅舅其中之一？”
　　江堰：“我那两个舅舅的可能性的确比较大。你看这些照片，都是我和崔耀芸的公开见面，他们也要跟去的，自然知道是什么行程，好提前安排人守在门口。我妈的话可能性不大，她既然安排了这种破事，又何必给你发小照片，还把自己儿子拍的这么丑？”
　　夏天晴斜睨着他，笑容微妙：“你这么说也站不住脚。你看，她一边安排你相亲，一边给我发小照片，不正好让我误会你暗度陈仓，脚踩两只船吗？这样我一怒之下和你分了，反倒是给你的相亲事业让路了。再说，这种照片有帅的吗，进一步丑化你，刚好可以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江堰听挨过来：“晴晴啊，瞧你这小嘴巴巴的，怎么好像很嫌弃我似的？”
　　夏天晴不搭理他，转而说：“不过你那两个舅舅的可能性就更大一点，他们可以利用我来影响你。只是反过来说，要是经此一事，我和你分了，你也不为所动，他们这么做，不反倒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么？”
　　江堰“哎”了一声，歪进沙发里，坐没坐相：“不管是谁，我还得谢谢他，现在这样也挺好，无事一身轻。”
　　夏天晴皱眉看过来：“谁说无事，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公司上班，别当闲人。”
　　江堰懒懒道：“是，夏总。”
　　……
　　只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夏天晴却是一个人先起来。
　　就在江堰撅着屁股睡懒觉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拾掇好，折回卧室朝他的臀部上拍了一下。
　　江堰身体一抖，眼睛眯开一道缝：“到点了？”
　　他正要起身，夏天晴却把他按回去，说：“我想了一下，你还是先别到公司了。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找你，你要是跟我去上班，会影响公司办公的，还是家里安全，你在家好好赶图。我走了。”
　　夏天晴也不等江堰表态，就把事情定了。
　　随即很快出门，叫车到公司。
　　李胜轩见到夏天晴，第一时间跟她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问起昨天的事。
　　夏天晴轻描淡写地一笑，说：“我已经证实过了，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宇青’的项目江堰不负责了，要是有人跟你这里打听，你就照实说。”
　　李胜轩一愣，见夏天晴这表情十分的稳当，似乎一点都不为此发愁。
　　可他也不好多问，很快就离开了。
　　夏天晴扫了一眼李胜轩的背影，落下眉眼，开始工作，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且不说江堰后面打算休假多久，这事打算如何翻盘，就说她自己好了，以后但凡遇到这样跑来打听的，就只管照实说。
　　等她的“证实”传出去，外面的人才会知道，这事已经盖棺论定了，是神是鬼一个个的也都会露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有落井下石的，也会有雪中送炭的，更会有一批牛鬼蛇神上赶着去给那两个主管送钱送女人。
　　这样也好，转移了注意力，就让那些人多笑一会儿。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夏天晴除了按时做两个方案的结构图，也没有其他事要办，就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傍晚。
　　期间江堰跟她汇报了一次进度，他给萧绮的建筑设计图，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到了中午，陆明洋也发来微信，提到“宇青”和“历耘”的双方合作人大换血的事。
　　夏天晴一怔，还问：“双方大换血？我只知道江堰不做了，崔耀芸也撤了？”
　　陆明洋说：“对，换成她弟弟了。现在没有了江堰，联姻的事搁置了，崔耀芸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这次合作，‘历耘’原本就是想让她弟弟来负责，现在只是回归正轨。”
　　原来如此。
　　夏天晴：“原本谈的很顺利，整个框架都磨合出来了，现在说换就换，还真是儿戏。崔耀芸很失望吧？”
　　陆明洋说：“的确，没有了联姻，就把她换掉，连缓冲都没有，好像她在这个项目里唯一的优势就是性别和未婚，前期做出的努力全盘否定，宁可选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夏天晴也是女人，自然可以体会这种感受，不被肯定，还要被否定，对做出的努力和成果视而不见，还会借机打压，好像女人太出色了就是犯罪。
　　只是这事没有她评论的余地，又和陆明洋闲聊了两句便结束对话。
　　……
　　等到晚上，夏天晴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半成品回家，直接去了对门。
　　江堰就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
　　他屁股下面垫了一个软垫，笔记本就架在面前，正在改图。
　　夏天晴走过来一看，速度的确很快。
　　随即她往昨天放纸袋子的地方扫了一眼，发现它完全没被挪动过，连倒下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看来江堰是铁了心要凉一凉石怀青了。
　　他倒是很有定力，换做是她，恐怕会拿出来看看再说。
　　夏天晴给他续上咖啡，等端回来时，江堰已经收工，正转着脖子，舒展肩膀。
　　夏天晴这才注意到，他左手边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手绘草图，比较潦草，像是匆匆画下来的初稿。
　　夏天晴拿起来看了一眼，说：“这好像不是给萧绮的图。”
　　江堰说：“的确不是。是我在给她做设计的时候，灵感突发，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就随手画下来了。”
　　夏天晴边看边点头：“我觉得有些地方比给萧绮的要好。”
　　江堰：“当然，我打算以后留给自己。”
　　夏天晴一顿，抬眼看他。
　　江堰：“晴晴，以后咱们的房子，咱们自己来做，怎么样？”
　　夏天晴愣了：“咱们的房子？”
　　江堰：“嗯，我今天难得清闲，一个人在家想了很多事，也重新思考了将来。这房子呢选址比较重要，地皮的事我去搞定，要是你觉得不平等，到时候咱们可以一人一半，户主写咱们俩。”
　　夏天晴把图放下，说：“这么远的事，我还没想过。”
　　江堰：“说远就远，说近也近，不如你这几天就想想。我最近没事，可以专心做这个。”
　　夏天晴沉默片刻，没吭声。
　　江堰也不催促，就瞅着她。
　　直到夏天晴轻轻点了下头，说：“那我先考虑一下。”
　　江堰这才笑了：“那你想好了告诉我。”
　　夏天晴：“嗯。”
　　……
　　夏天晴做了晚饭，江堰很给面子，一连吃了两碗米饭。
　　吃饱喝足了，江堰去刷碗，随即就窝在沙发里葛优瘫，半眯着眼看电视。
　　夏天晴冲了个澡，出来时见他像是一滩烂泥，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随即用脚踢他的小腿：“你看你那肚子，以后晚上少吃点。”
　　江堰眼皮撩起，又摸了摸肚皮，说：“不就多吃了点么，腹肌还在，晚上咱们多运动运动，大米饭就消耗了。”
　　夏天晴坐下说：“晚上的事你别想。”
　　江堰一下子精神了：“为什么？”
　　夏天晴：“我昨天才跟你吵过架，勉强算原谅你，但现在你还在观察期，以观后效，这段时间最好保持距离。”
　　江堰愣了：“那昨晚咱们还一块儿睡的呢，那也叫保持距离？”
　　夏天晴轻描淡写的：“是一块儿睡的，可是什么都没发生啊。”
　　江堰沉默了，皱着眉盯着她好一会儿。
　　夏天晴不搭理他，把电视转了个台，随即才问：“你瞪什么瞪，你还有理了”
　　江堰又跟个受气包似的，靠过来，小声问：“那你打算观察多久啊？”
　　夏天晴：“半个月吧。”
　　江堰一惊：“这么久？太过分了吧。”
　　夏天晴看着电视，说：“你要是忍不了，我就先回自己家，不过来了。”
　　江堰又说：“那不好，咱们有合同在，一周三次你得过来，我不碰你就是了。”
　　夏天晴没吱声，专心地看了一会儿电视。
　　隔了半晌，江堰问：“那这半个月，要是你想了，怎么办？”
　　夏天晴说：“我有我的办法，不用你操心。”
　　江堰一顿：“你的办法？不就是那些小玩意儿么，回头我都没收了。”
　　夏天晴瞪过来：“你敢。”
　　江堰一脸讨好的说：“晴晴，我现在是闲人一个，咱们还不抓紧时间谈谈恋爱么，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掉了，你以后要后悔的。”
　　夏天晴安静了几秒，垂下眼想了想，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随即转头对上他的目光：“谈恋爱，是用嘴谈的。你也答应我了，以后我说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能瞒着我。”
　　江堰应道：“嗯，待会儿我把银行账号密码，保险单那些，都写给你。”
　　夏天晴：“我说的不是这个。这样，我突然想起一事，想问问你，你要是愿意说呢，就给我讲讲？”
　　江堰痛快道：“好啊，你问。”
　　夏天晴问：“昨天你说，那个骂你有娘生没爹教的人，你已经报复回来了，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报复的？”
　　江堰一顿，有些意外：“怎么想到问这个？”
　　夏天晴：“因为我突然发现，你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我竟然全无所知，我得从现在开始好好了解你啊。”
　　“哦。”江堰安静两秒，眼神飘了飘，见夏天晴一直盯着他，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这才说：“这事当时是挺解气的，不过现在回想，有点卑鄙。我只怕我说了，你会瞧不起我。”
　　夏天晴想了一下，他还能做什么缺德事，嘴上道：“你不说，我就会自己脑补了。”
　　江堰皱了下眉：“这可不行，你肯定不会往好处脑补。”
　　夏天晴歪着头，摆出一副等待的模样。
　　江堰只好妥协：“骂我的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要报复另一个男人，无外乎就两件事，一是颜面和名誉，二是金钱。在钱上，这个人没有不良嗜好，我倒是没机会下手，所以我就做了一件让他非常没面子的事。那你猜猜看，什么事会让男人没面子呢？”
　　夏天晴睁大了眼，心里浮现出一个答案：“你不会是绿了他吧？”
　　江堰先是一怔，随即别开脸，有些尴尬，隔了两秒又看回来，说：“差不多吧。”
　　夏天晴：“什么叫差不多？那你是不是绿了他？”
　　江堰咽了下口水，道：“也不算完全绿了，我就是试探一下，看他那个初恋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背景，就把他一脚踹开。哎，我当时也是年少无知，哪想到会这么顺利啊，我后来一看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吓得我赶紧撤了。”
　　夏天晴一时无言，只是震惊的看着他。
　　江堰见状，忙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没有欺骗那个女人的感情，也没占她便宜，最多也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找人放点消息，再对她表示点好感，看她什么反应，会不会对我主动……晴晴，你不会觉得我卑鄙吧？”
　　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夏天晴眼神古怪，隔了几秒才说：“要说你卑鄙吧，可那个人的话的确挺伤人的，踩的还是你最介意的事，而且女方也是目的不纯。但这种事我也不想鼓励你，说你做得对。”
　　江堰心里一松：“只要你别因为这事看不上我就好。”
　　夏天晴觉得好笑：“堂堂江少，还怕被女人看不上？”
　　江堰见夏天晴脸色松动了，正准备转移话题，哪知夏天晴却先一步开口，还有引申的意思。
　　“我问你，江堰。”
　　江堰：“嗯？”
　　夏天晴：“如果你发现，我其实也是知道你的背景、出身，而且接近你对我的事业有好处，你会怎么对我呢？”
　　江堰诧异的杨了下眉，没有立刻回答，仿佛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夏天晴就耐心的等他。
　　直到江堰说：“那好像也没什么，你知道就知道呗。”
　　夏天晴愣了：“你不是很反感别人利用你么？看重你的背景，而忽略你这个人。”
　　江堰：“可你不是别人啊。”
　　夏天晴：“你少灌迷汤，说真的。”
　　江堰：“是真的。如果是你的话，我或许还会因为这事小高兴一下，你看，要是我对你的事业有帮助，能让你跟我，那不是正好给我机会趁虚而入。反正来日方长，你早晚也能注意到我这个人有多好，这倒是可以慢慢来。”
　　江堰边说边缠绕着她的手指，绕来绕去，嗓音也越发低，还透着一点蛊惑：“好晴晴，以后这样的灵魂拷问，你每天多问我几个，三个、四个都可以。怎么样？”
　　夏天晴笑了：“你就不怕万一是送命题，答案让我不满意，我会记你一笔？”
　　江堰：“这怎么是送命题呢？你回想看看，咱们这回复和后，好像都没像现在这样相处过，你多问问我，还能促进感情。我回答得好，你就奖励我，我回答的不好，你就骂我。”
　　夏天晴想了一下，半晌，点头说：“也好，以后每天都考验你一下，要是让我不满意，你就惨了。”
　　江堰不愧是生意人，趁机坐地起价：“那要是我回答的让你满意，那半个月能打个折么？”
　　夏天晴横了他一眼：“先看你表现。”
　　……
　　生活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下来，每一天都有温馨时刻。
　　但夏天晴仔细想来，步调和节奏和过去也没什么不同，大概是因为现在放下了心里的焦虑，外界的风波也无法影响她的情绪了了吧。
　　虽然白天依然工作很忙，但心里却很安定。
　　只是日子虽清闲，夏天晴却没忘记，就在不远的将来还有好几档子事要面对。
　　其中一件就是江堰被架空的事，他到底会怎么杀个回马枪，她真的很想知道。
　　之前程枫送来的资料袋，已经被夏天晴从地上捡起来，就放在杂物柜上，但江堰一直没去碰过。
　　转眼过了四天。
　　夏天晴偶尔扫到那个袋子，都不得不佩服江堰的定力，这就像是她小时候看的那些赌王、赌神的电影，谋定而后动，谁能稳坐到最后，把对方骗过去，谁才能赢。
　　周末，江堰拉着夏天晴去郊区的公园踏青，在草地上一躺就是两个小时。
　　晚上没事的时候，江堰就修整萧绮的别墅设计图，夏天晴这边跟着做细微改动，到了周日晚上，全部完成。
　　夏天晴打算周一拿回公司走出图手续，余下的就是施工工作。
　　从周一开始，江堰手头就一点工作都没有了，彻底成了个闲人。
　　邵圳城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交接工作差不多完成，他很快就能过来Sunlight。
　　夏天晴转而就开始想公司的下一个项目。
　　严格来说，前两个项目都是人家送的人情，一个是萧绮，一个是陈宋，第三个项目得靠Sunlight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原本第三个是夏天晴答应了宋可卿合作一次EPC，但因为“宇青”的项目搁了宋可卿一道，眼下夏天晴也不好意思问她，便转而在之前收到的项目书里寻摸。
　　……
　　周一下午，夏天晴约见了一位项目经理。
　　会议上，谈项目的流程基本和过去大同小异，都是空话、大话巨多，主要还是交给李胜轩和对方周旋。
　　直到会议结束前，这位项目经理突然问起Sunlight的“其他”建筑师。
　　夏天晴和李胜轩都是一愣。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其他”建筑师指的是谁，显然这位项目经理是冲着江堰来的。
　　大家都知道这公司是江堰代表“宇青地产”投资的，他还在这里挂名建筑师。
　　江堰虽然正在坐冷板凳，之前那些满世界找他的人，过了一个星期也渐渐消停下来，但是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在打听他的事。
　　毕竟他虽然不管这个项目了，却还是“宇青地产”唯一的继承人。
　　之前江堰做项目，带着几个主管到处应酬，见他的机会也多，如今他突然“人间蒸发”，据说连林季阳都不知道他躲在哪里。
　　有些人自然会想，如今围着他的人少了，要是有机会先找到他在哪儿，巴结上，为以后做铺垫，指不定还能留下更深的印象，不像之前，江堰走到哪里总是前呼后拥，大家递上名片，他也记不住谁是谁。
　　算来算去，现在唯一知道江堰下落的，就只剩下夏天晴了。
　　只是夏天晴虽然明白了这位项目经理的用意，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四两拨千金的告知对方，李胜轩现在才是Sunlight的顶梁柱，江堰最近刚做完一个项目，正在休假，暂时不接活儿。
　　那项目经理尴尬的笑了笑，只好又把话题带回到项目上。
　　等到夏天晴把人送走，回过头来又问李胜轩的意思。
　　李胜轩倒是看得很开，他觉得可以先接触试试，要是前期做方案觉得不靠谱，后面就算了。
　　夏天晴见李胜轩想得明白，也不多言，转而就把这位项目经理的联系方式交给他，让他先沟通一个方案再说。
　　……
　　周二，公司里的事一切如常。
　　直到上午十一点，夏天晴接到了一通长途电话，是从江城打过来的。
　　“你好，夏总。我是‘宇青地产’投资部的项目经理，王月山。”
　　听到来人自报家门，夏天晴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她和江堰签署的投资合同上，约定好了等事务所有第一笔项目设计费进账，“宇青地产”的第二笔投资才会注入，时效是半年之内。
　　现在距离半年还有一段日子，陈宋这边的设计也步入结尾，前期和中期的款项都已经收到，眼下就只差一个百分之三十的尾款了。
　　当然，尾款是最难要的，很多设计图都是卡在这个环节，很容易就成了烂账，后续要账的工作又是一门学问。
　　夏天晴这几天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如今接到了投资部的电话，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投资部这是看时间越来越近，所以提起来监督、提醒她来了。
　　夏天晴连忙应道：“你好，王经理。”
　　本以为接下来王月山就会提到合同条款和公司进账的问题，谁知他一开始道明来意，就把夏天晴说愣了。
　　王月山语速很快，但声音温和。
　　夏天晴越听越懵，几乎都没接过茬儿，甚至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骗子，或是假借“宇青地产”投资部的人打来电话试探公司和江堰的关系。
　　原来，王月山根本不是来提醒她公司进账的事，而是转告她，经过他们投资部的管理、掌握、监督、调查，一系列活动之后，他们综合评估得出Sunlight有进一步追加投资的价值。
　　直接说，就是送钱来了。
　　夏天晴脑海中晃过两个大字：荒谬。
　　她没有直接应承王月山，只是说需要一点时间考虑，顺便又问了一下“宇青地产”追加投资的条件是什么。
　　王月山很快给出了他们部门制定的标准，并且发邮件给夏天晴，让她想看看条件，具体细则可以慢慢再沟通。
　　……
　　傍晚，夏天晴下班回家，第一时间去找江堰。
　　江堰正闲得慌，围着个围裙站在灶台前做意大利面，他算好了夏天晴回来的时间，等她一进门就说：“晴晴，先洗个手，再等几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夏天晴心不在焉的走进厨房，洗完手，盯着江堰看了几秒。
　　江堰将面盛出来，对上她的眼神，问：“你怎么这么看我？”
　　夏天晴见他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说：“今天‘宇青’投资部的王经理给我来电话了。”
　　江堰想了一下名单：“王经理？王月山？哦，投资部定期会对子公司，投资的项目进行评估和回访，是不是催你来了？”
　　夏天晴说：“恰恰相反，他的意思是，追投。”
　　江堰动作一顿，先是诧异，进而皱眉，他撑着案台想了几秒，随即明白了。
　　只是江堰还没开口，夏天晴就率先替他说出来：“看来你真是闲得太久了，来催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


第89章 Chapter 89
　　Chapter 89
　　夏天晴：“看来你真是闲的太久了, 来催你了。”
　　一听这话, 江堰叹了口气，把意大利面端上桌, 说：“先吃饭吧，回头再说。”
　　他倒是不着急。
　　夏天晴坐下，刚吃了口面, 就说：“那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到底接不接受追投啊？”
　　江堰伸出手，替她抹掉嘴边的酱汁，淡淡道：“你就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把我摘出去，一切都从利益出发。”
　　夏天晴：“你说的容易, 我要是蒙在鼓里还好, 现在怎么摘？”
　　江堰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夏天晴吃了一半，心里还是没底, 又把话题打开：“我要是接受了, 站在你妈的角度看, 我就等于接纳了她的用意, 反过来就得帮着催你赶紧做事。如果是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 有追投, 我自然高兴，可是一来，现在公司有进账, 暂时不需要其他投资，只要等项目完成后把尾款结清，合同约定的第二笔投资自然会注入，二来，那个追投的条件我看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不划算，可能还需要讨价还价很久，我暂时还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里。”
　　江堰安静的听完，点头道：“那就拒绝他。”
　　夏天晴笑了：“我拒绝了，这意思转到你妈那里，可能会被理解为我支持你继续当闲人，所以不买她的帐。”
　　江堰已经吃完自己的这份，见夏天晴还剩了一半，便接过她的叉子，绕起一卷意大利面，送到她嘴边。
　　“晴晴，先吃饭，吃东西的时候胡思乱想，会消化不良的。”
　　夏天晴默不作声的咀嚼着食物，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
　　江堰耐心的等她吃完，又接着喂第二口，同时笑道：“你看，你的眼睛会说话，你想什么都传达给我了，我知道，我明白，先吃饭。”
　　夏天晴只“嗯”了一声。
　　等意大利面投喂完，夏天晴擦了擦嘴，拿着盘子进厨房，准备洗碗。
　　江堰跟了进来，把她从水池前拉开，自己站过去说：“你忙一天了，我在家闲一天，还是我来吧。”
　　夏天晴也没阻止，见他手都溅湿了，就让他稍稍抬起手臂，让她把两个袖子卷到肘部。
　　江堰洗碗的功夫，夏天晴就站在旁边，手里多了一杯咖啡，她边喝边说：“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你妈要亲自杀到历城了。”
　　江堰侧过头：“给我一口。”
　　夏天晴把杯子凑到他嘴边，等他喝了咖啡，这才应道：“她早晚会过来。不过不管以后‘宇青’怎么出招，咱们要考虑的就是Sunlight的利益。其实你这次拒绝也好，也不用想这是变相的表态，就只需要考虑股份的问题。”
　　夏天晴问：“你是说，如果我答应追投，我的股份会被稀释。”
　　江堰说：“你当然也可以找法务和对面协商，做好协议，保障自己的利益。如果是增资扩股，原先的股东是有权利优先的，稍后再按照比例进行分配。这里面有利也有弊，利在于资金流更充裕，会减轻业务压力，弊就是需要制定更新更严苛的业务计划，如果勉强答应，不仅是给自己压力，还会被问责。最主要是，股权重新分配后，你原来的49%会被稀释，这可不划算。”
　　Sunlight的内部结构比较简单，股东就三方，只要其中两方同意增资，这事就定了，反之亦然。
　　林季阳那里无需担心，江堰要说不同意，林季阳就不会凑这个热闹，他本来也是凑数的。
　　夏天晴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打算晚点打封邮件回复王月山，告诉他Sunlight内部决定先履行完上一份投资协议，再说以后。”
　　江堰把最后一个碗洗好，擦手时说：“至于我妈那里，你也不用多想，我今晚就开始看资料，看完了就想对策。”
　　夏天晴：“嗯。”
　　江堰说到做到，等夏天晴洗澡出来，餐桌上已经摊满了资料。
　　江堰就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一杯咖啡，一边看一边划重点。
　　夏天晴走近一看，几乎都是合同和协议书，还有一些像是账本，这些应该是都“宇青地产”内部的材料，她知道要避嫌，只扫了一眼就准备走开。
　　谁知她刚转身，江堰就拉了她一把，说：“东西太多了，帮我一起看。”
　　夏天晴有些犹豫：“这些算是商业机密吧？”
　　江堰笑道：“是商业机密，也是商业丑闻，你帮我看了，再帮我想想主意，要不然我看到明年都看不完。”
　　夏天晴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这是借口。
　　可她也没坚持，坐下来随手拿起一份两年前的施工协议翻看起来。
　　屋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翻页的声音，和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过了几分钟，夏天晴皱着眉放下她手里的协议，又对了对江堰递过来造价单、账本和建材方的报价材料。
　　她飞快的按了几下计算器，说：“这里面的金额差价有点大。”
　　江堰抬起眼皮：“看出眉目了？”
　　夏天晴：“其实我不太懂建材方报价和实际成交价能相差多少，我只知道，他们报的价是可以砍的，最后成交后还可以有个百分点的回扣，各行各业都是如此，就是集体订个盒饭，负责订饭的人还能跟餐馆拿抽成呢，何况是建材了。”
　　夏天晴把她滑过的几行重点指给江堰看，一边说一边按着计算器：“你看，‘宇青’和这个承包方最初的合同约定，是这个九百多万的施工费，先预付一百万的订金。但是在工程完工后，承包方又以工程量因为建材的市场价格，设计图有变动等诸多理由，向‘宇青’多要了五百万的款项。‘宇青’驳回，然后双方协商，最终‘宇青’答应多支付三百万。”
　　“但是我刚才粗略的算了一下，就算是按照建材方的报价来计算，不算砍价、回扣那些，原先的九百万都是绰绰有余的，扣掉人工费、材料费、施工费、机械费等等，多出来的差价也足够施工方的油水了。就这个项目来看，九百万不少了，这多出来的三百万去哪儿了？”
　　“哦，这里面还提到了设计图变动。就我个人来说，就算我要变动结构，增加工程量，我也会尽量保障甲方的利益，而且这个是要报审的，不是说变就变，甲方如果不同意，我是绝不可能向着施工方随意改动的，到了甲方那里就会变成我们串通一气坑甲方的钱。所以我想，这个项目如果设计图变动很大，那一定是经过甲方同意才行，否则甲方完全有理由驳回这三百万。”
　　夏天晴一口气把她看出的问题和盘托出，等说完才发现，江堰单手撑着头，正瞅着她笑。
　　夏天晴推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这么明显的问题，连我都看出来了，‘宇青’那么多人才，会注意不到？”
　　江堰轻叹：“问题这么明显，那些人自然心知肚明。”
　　夏天晴：“那为什么还同意补款？”
　　江堰：“理由就一个，我小舅舅签字了。这个项目是他手下的主管负责的，他有决定权。”
　　江堰边说边拿起计算器，敲了几个数字给她看：“九百万的确绰绰有余，如果算上偷工减料，再算上后面追加的三百万，按照吃回扣的比例和我小舅舅的胃口，最后挤出来的是这个数。”
　　夏天晴一看，愣了。
　　将近五百万。
　　江堰说：“当然，施工方肯定也有的赚，这五百万是单独孝敬给我小舅舅和底下人的，凡是参与的，大家分一分，我小舅舅拿大头，底下人一人拿个二、三十万，也够偷着乐了。”
　　夏天晴皱着眉，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也太过分了。”
　　江堰：“是很过分，而且每个项目必贪。其实按理说，像是这种施工方在结算时提出多要工程款的问题，是可以提交申请要求造价鉴定的。但在我小舅舅那里，这样的流程也就是走个过场。”
　　江堰手边的那叠资料里翻了翻，很快拿出一份合同，翻到第三页指给夏天晴看，说道：“这是前年签的合同。当时咱们已经从巴塞罗那回国，我着急回去就是知道公司内部闹得很凶，好几件事已经东窗事发，才不得不回去处理这些。我妈的意思是，给我那两个舅舅留个面子，揪出两个下面的人，杀鸡给猴看，也就算了。”
　　“从那以后，这两年间所有‘宇青’的项目协议，都要过一遍我的手。我的要求很简单，有些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造价，我可以放宽，但有一条必须加进去，就是这里——‘固定价’。”
　　夏天晴仔细看了一遍条款，问：“固定价的意思，就是不再产生后续追加的工程款？”
　　江堰：“嗯，这一块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一旦双方当事人约定按照‘固定价’来结算工程价款，一方当事人请求对建设工程造价进行鉴定，后续再追加工程款，法律上不予支持。”
　　夏天晴：“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施工方追加工程款的问题了？那你小舅舅能抠的油水不就少了。”
　　江堰冷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可以从一开始就抬高工程款，也可以在偷工减料上再恶劣一点，总之能抠多少是多少。”
　　夏天晴隔了一会儿才说：“这些事，既然你们都知道，怎么还能一直放任，是你妈那里对他太宽容了？”
　　江堰落下眉眼，淡淡道：“我妈和两个舅舅感情深厚，爷爷奶奶去的早，我妈又当姐姐又当娘，两个舅舅从小对她就贴心，比我这个当儿子的还‘孝顺’。而且我奶奶临终前，特意嘱咐我妈，一定要对两个弟弟好。总之，这里面有很多亲情的羁绊，要让她痛下决心，把他们俩的恶根拔除，她下不去这个手。”
　　“而且这种事一旦查起来，就只能走内部调查，不能张扬。而内部调查也不能太过正式，还是要低调进行。可这种事一旦低调，就会处处掣肘，明查变成暗访，收集证据难度太大，无论是建材方还是造价鉴定那边，他们肯定都是这个利益团体中的一员，又怎么会把证据拿出来交给外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夏天晴仔细想了一下，的确如此，这问题虽然很明显，但是缺乏证据，就算看得明白又如何，真的掰扯起来，人家就问你一句“你有证据吗”，江堰就没话说了。
　　显然，横在江堰面前的有三大难题，一是亲情，二是调查需低调，三是证据收集困难，而这三大难题还拧成了一股绳，难度就加倍了。
　　夏天晴叹了口气，问：“那你二舅那边呢，又是什么幺蛾子？”
　　江堰嗤笑一声，转而拿出另外一份材料，递给夏天晴，说：“他走的路线比较清新。因为他最早就是负责招标这一块，所以后来当了项目负责人，也是在这里做文章。”
　　夏天晴：“招标这块我不太懂。”
　　江堰：“其实就一个基本原则，价低者得。当然，这个价低者也不能低的太过分，不能低于成本价。就好比说，这里有一个项目，有三个竞标者，竞标报价分别低于基准价2.81%、4.78%和6.93%，而且三家的业绩标准都相当，那么按照正常的招标标准，应该是选择6.93%的那家。”
　　夏天晴点头：“照你这么说，应该是。”
　　江堰却笑了：“但我二舅偏偏喜欢选最高的那个，这里外里可是差了好几个百分点。”
　　夏天晴提出质疑：“可是这样做太明显了，招标价你们内部都知道，他偏偏要选高的，就没有人提出质疑？”
　　江堰：“当然有人提，但是每一次，我二舅总能找出合理的解释，比如那些竞价低的，他会说他们业绩有水分，资质有问题，或是过去发生过转包的事，为保万全，宁可多花一点钱，也不想冒险给这样不靠谱的公司。当然，他也不是光靠嘴说，他还真的会去收集资料，白纸黑字的放在你面前。这样的文件一旦拿出来，谁看了心里就会犯嘀咕，就算怀疑是我二舅伪造的也没有证据，同时还会想，万一有三分真呢，最后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堰转而道：“当然，我说的这些还只是他们玩的其中两项，还有黑白合同，勾连建材商，明知道承包方要转包，还是给他们开绿灯，等等。要是把这些事搜集起来，能写一本攻略书了。”
　　夏天晴实在想不到这里面能玩出这么多花样，神情凝重，好一会儿说不上话。
　　她也明白，是人都贪的道理，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这是本能。
　　只是贪到这份上，还是挖自家的根基，除了卑鄙、无耻之外，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
　　直到江堰评价道：“如果说历城最大的两条蛀虫是孙构和纪怀德，那么江城就属我那两个舅舅了。他们在那边的名声和孙构、纪怀德也差不多，大家都是当面奉承背后骂。”
　　江堰边说边将文件扔在桌上，双手搁在脑后，靠着椅背舒展双腿，同时叹道：“要想清理门户，可是难喽！”
　　夏天晴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文件，回想着江堰梳理的线索。
　　江堰起身去煮咖啡时，她随手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把几个重点写下来，还用颜色笔做了记号。
　　等江堰将煮好的咖啡端过来，耷眼一看，问：“这是什么？”
　　夏天晴快速写完最后几个字，说：“你看，这些是你刚才说的问题，这几条是你要解决的，这几条是他们惯用的伎俩，还有这几条，是你那两个舅舅和孙构、纪怀德的相似之处……这样总结下来，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江堰认真的顺着她的笔记看了一圈，不由得扬了扬眉，还把椅子拉过来，挨着她坐下，说：“你继续讲你的”
　　夏天晴浅笑一下，说：“你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亲情，但现在不在江城，而在历城，你妈就算再心疼弟弟，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现在过来的是那两个主管，天高皇帝远，要收拾他们正是机会。”
　　“第二，是要低调调查，这个倒是不违背，你现在就算想高调也没用啊，项目都不归你管了，他们内部如何利益分配，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就得低调调查吗？”
　　“第三，证据。想要获得证据，就得有人直接接触他们，才有可能拿到，你虽然不管项目了，但还有程枫在呢。”
　　江堰轻叹一声，摇头：“他们不会带程枫玩的，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而且程枫从来不贪这些，他们防着他还来不及。”
　　夏天晴：“那么，就得找一个他们不会防范，还会带着一起玩的人。”
　　这话落地，江堰没接茬儿，目光却渐渐深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仿佛在思考夏天晴这番建议的可行之处。
　　夏天晴等了一会儿，说：“你把项目带过来做，你妈和两个舅舅就分别派了一个自己人过来，一个帮你，两个害你。那你的目的呢，不就是为了把人带出江城，选一个你两个舅舅够不到的地方，好把他们的羽翼剪除么？我倒是觉得，现在机会来了，比如，找一个人打入他们内部，收集证据，挑拨离间。”
　　正是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江堰倏地笑了，抬起眼皮瞅着她：“哦，那你倒是说说，谁当这个内鬼合适？”
　　夏天晴：“我想过两个人选，一是宋可卿。”
　　江堰：“可以试试，但不是最适合的，她和我捆绑不深，我对她也没有利益许诺，她可以答应我，也可以倒戈对方。另一个是谁？”
　　夏天晴没有立刻接话，反而还沉默了。
　　江堰一顿，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忽然仿佛明白了，连眼神也跟着一变：“你不要告诉我，你推荐的是陆明洋。”
　　夏天晴瞬间有些尴尬，她倒不是心虚，纯粹是因为陆明洋是她和江堰之间的“禁忌话题”，每次提到都要争辩几句。
　　江堰靠过来，一手搭在桌上，另一手搭在她椅背上，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要不你先说完？我保证，我不会公私不分。要是他能用，我也没必要跟形势过不去。”
　　夏天晴这才说：“我会想到陆明洋，是因为他有这么几点优势。”
　　江堰：“嗯。”
　　夏天晴：“第一点，他是‘历耘’的人，‘历耘’要参投你们的项目，之前是交给崔耀芸负责的。在你那两个舅舅眼里，陆明洋作为崔耀芸的人，是有机会在这个项目里捞油水的，但现在项目转给了崔耀芸的弟弟，陆明洋就错失了良机。要是这个时候陆明洋愿意主动去结识那两个主管，想暗中参一脚，这动机成立吧？”
　　江堰轻笑：“动机还算成立，不过也有问题。”
　　夏天晴：“你是说，陆明洋没有必要帮你，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江堰：“这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他想暗中参一脚就能参么？他要分好处，就得先拿出好处，双方拿出筹码，才能评估是否让他加入游戏。”
　　夏天晴：“他在历城这边做甲方，也算是地头蛇，我像你说的那些手段，他多少也会知道一些，还可以让对方以为他对此熟门熟路，可以给他们牵线搭桥，介绍可靠的熟人。毕竟历城这边的建材商、施工方这些，那两个主管没他清楚。”
　　江堰指出疑点：“你可别忘了，现在和他们频繁接触的人是纪怀德，你刚才说的这些优势，纪怀德都有，他们既然搭上了纪怀德，又何必改选陆明洋？”
　　夏天晴：“这就是我推荐他的第二点理由，你那两个舅舅和都纪怀德太贪了，但是饼就这么大一块，每个人都想分大头，结果就一定会分配不均，一定会掐起来。”
　　这话落地，江堰没接茬儿，只是眸色深沉的瞅着她，眼里渐渐融入笑意
　　半晌，夏天晴问：“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江堰这才笑了：“晴晴，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了脑白金，怎么聪明了这么多？”
　　夏天晴瞪他：“我本来就聪明，只是没有你们尔虞我诈的经验丰富，只要给我时间，我肯定能超越。”
　　江堰连忙附和：“是是是，你最聪明，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让小陆子答应冒险呢？”
　　安静了几秒，夏天晴说：“这就要你自己出马了，我可以帮你约他，但是谈判的事要你这个当事人来做。你们前面闹了那么多次矛盾，你这回可得下点功夫，发挥你的好口才，把利害关系跟他说明白。”
　　江堰没接茬儿，只是垂下眼眸。
　　夏天晴继续说：“要是成了，陆明洋就等于帮了崔耀芸。只要抓住你那两个舅舅的证据，让他们出局，项目回到你手里，那‘历耘’这边应该还是崔耀芸。就算他们不提，你也可以提出建议，说让崔耀芸来继续和你谈合作，就接着你们之前谈好的继续。而且主动权回到你手里，就不用提相亲的事了，‘历耘’也不会驳你的面子。等崔耀芸回来，你也算是答谢了陆明洋。”
　　“你想的倒是周全。”江堰淡淡一笑，抬眼间，低声问：“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崔耀芸她那个弟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天晴摇头：“这我不清楚，怎么？”
　　江堰：“能力不咋地，手段也一般，但也是个贪财好色的。就目前来看，‘历耘’要参投项目，和‘宇青’就是双甲方，‘历耘’作为地头蛇，很多关系他们会主动去跑，而施工方这里是纪怀德，这三方凑在一起，一个比一个贪，就像你猜的那样，他们一定会掐架。但问题就在于，谁能掐过谁。”
　　《三国演义》的故事夏天晴也看过，若是三足鼎立，谁也不服谁，形势难破，但如果两方联手针对其中一方，那这局面就会很快打破。
　　夏天晴说：“无外乎就是，‘历耘’勾结纪怀德，两个地头蛇欺负‘宇青’，或者，他们分别抛出诱饵，拉拢‘宇青’，联合起来再去对付另一方。”
　　江堰问：“那你倒是说说看，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夏天晴想了下，说：“第一种方案是纪怀德和那两个主管达成一致，一个是‘宇青’，一个是施工方，这两者缺一不可，两个主管知道纪怀德是这里施工圈的老大，哪里能抠油水他最清楚，而纪怀德也很清楚，要是把‘宇青’得罪了，这项目也就没了。第二种方案，是纪怀德和‘历耘’私下勾结，表面上对‘宇青’和和气气，暗地里再搞小动作。第三种方案，就是两个甲方达成约定，再压榨纪怀德，纪怀德不敢得罪‘宇青’，更加不敢针对‘历耘’，毕竟‘历耘’就在历城，以后还要合作，不可能因为这一个项目把后路封死了。这样说起来，好像三种都有可能。”
　　江堰笑了：“三种都有可能，但还有一种，就是你刚才建议的让陆明洋出面。一旦他出面，这就意味着‘历耘’这边的形势有了变动，以纪怀德的脑子，他看到对手内部分裂，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一旦和崔耀芸的弟弟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起了嫌隙，他反倒会更愿意拉拢陆明洋，因为纪怀德知道，陆明洋一定会在利益上让他几分。”
　　夏天晴：“也就是说，等他们三方开始掐架，要准备二对一的时候，再把陆明洋送进去，促使纪怀德和‘宇青’尽快把崔耀芸的弟弟踢出局，然后再从中拿到暗箱交易的证据？”
　　“差不多。”江堰喝了口咖啡润润喉，随即靠着椅背，说：“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也知道，我和陆明洋有嫌隙，要说服他加入可不容易，这还得碰机会，先和他谈谈。”
　　夏天晴一顿：“我明白你的担忧，你的确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可我觉得，这是一条思路，可以试试看。”
　　江堰扯了扯唇角，倒是没有多言，只“嗯”了一声。
　　这下，夏天晴反倒觉得奇怪。
　　他们二人是有嫌隙，但在有些事情上，又莫名其妙的有那么一点“默契”，或是“信任”，好似彼此知道对方一些事。
　　这会儿，江堰也说了要先和陆明洋谈谈，也没有直接拒绝，这就说明他认为这条路可以行得通。
　　这样一看，他俩的关系倒是可进可退了。
　　思及此，夏天晴问：“对了，我还想问你呢。我老觉得你有点嫌弃陆明洋，这是不是也跟你们的嫌隙有关？”
　　不仅如此，陆明洋还反过来说过江堰，说他人品有问题。
　　江堰淡淡道：“你别忘了，孙构之前一直很欣赏他，他虽然不算是孙构的徒弟，也跟他学了不少。也许刚才那些勾当他都做过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我就嫌弃他。”
　　夏天晴张了张，刚想反驳，却又顿住。
　　她差点忘了，孙构之前的确很欣赏陆明洋，在很多项目上也对他颇为照顾，陆明洋也说过，跟孙构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而且陆明洋自从去了甲方，的确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有时候做事也超出她的想象。
　　江堰这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你们是高中、大学同学也一样。”
　　只是这话刚问出，夏天晴的手机就响了一下，是微信提示音。
　　夏天晴拿起来一看，开始还以为眼花，跟着又仔细看了两遍，进而愣住了。
　　江堰问：“谁找你？”
　　夏天晴把微信递给他：“一个姓张的施工方，说要约我见个面，谈谈项目合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是纪怀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来了大姨妈，不疼不酸，就是脑子不够使，昏昏沉沉，早上七点被一只大蚊子吵醒了，我爬起来点盘香，把它熏晕了，我也晕晕乎乎的睡到十一点哈哈！
　　这章花一点篇幅把宇青这边的利益勾结简单说一下，就不单独写剧情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ps，月底了，该交粮了（营养液），不交就清零喽！！
　　……


第90章 Chapter 90
　　Chapter 90
　　姓张的施工方, 纪怀德的人？
　　纪怀德的人为什么要约夏天晴？
　　江堰先是皱眉, 隔了几秒，便笑了：“这是来拉拢你了。”
　　夏天晴不解：“怎么可能会拉拢我，除非他脑子进水了，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江堰说：“怎么不可能？现在项目换了负责人，从设计到施工都有可能大换血。”
　　夏天晴指出问题：“你之前定的是Live Life，尚欣和孙构还没有分家, 他们换掉设计干嘛？”
　　江堰：“那好，我问你, Live Life有哪个结构可以做这个项目的专负？”
　　夏天晴一顿, 说：“尚欣可以自己做。”
　　江堰：“如果她刚好忙不过来, 或者纪怀德想换个人呢？”
　　夏天晴：“历城有的是人可以接手，未必是我。而且为什么他们会想到我，是想用我牵制你么？以他们的习惯, 到时候肯定要让我改图，在工程量上做手脚，方便他们赚更多的差价。”
　　江堰：“这是一定的。不过接不接还是看你，如果你想尝试, 就尽管去, 如果有顾虑，就把它推了。”
　　夏天晴安静了几分钟, 垂下眼思考整个过程，她不仅要想眼下，还要想将来, 要想公司的资源，和在这个局里掺和的都有谁，她有没有资格跟这些人玩一玩，等等。
　　江堰也没打搅她，又翻看了两份资料，把重点画下来。
　　直到夏天晴突然说：“我想好了。”
　　江堰抬眼，挑眉示意。
　　夏天晴说：“如果是让我做结构，我就接了，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如果谈的不是这事，那我就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开开眼也好。反正不管是孙构还是纪怀德，我还没机会正面较量过，想想还真有点兴奋。”
　　江堰一顿：“你现在不担心他们会让你在工程量上做手脚了？”
　　夏天晴：“担心也没用，今天可以是纪怀德提出要求，明天也可以是其他人，在这个圈子里混，只要我做一天设计，就有可能面临这种要求。再者，这项目是你们‘宇青’的，就算我推了它，他们也会找别的结构来做，一样会提出要求，与其那样倒还不如落在我手上，我正好能趁这个机会看看他们都是怎么暗箱操作的。刚才不是说了么，你需要证据，就得找个人混进去，现在突然让我有了机会，我何不试试？”
　　江堰皱了下眉头，说：“如果你是要去做这个内鬼，我倒是不赞成。”
　　夏天晴：“怎么？”
　　江堰：“男人的手段有多肮脏，你不知道，如果他们要下套，我不在场，保护不了你。”
　　夏天晴问：“你是担心丁荃当初给我下套的事，会再发生？”
　　江堰轻叹：“那次只是小儿科，丁荃找的是个刚出社会的小男孩，你还好对付。但万一这回是……总之，我不同意。”
　　江堰说完，就起身去倒水，仿佛不愿多谈此事。
　　夏天晴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等他回来时才说：“我跟你保证，我肯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你要不放心，咱们就把能预防的都提前预防一下？”
　　江堰不言，只安静的看着她。
　　夏天晴连忙说：“你看，咱们可以做监控。在我手机里装好软件，方便你时刻盯着我，要是有那种局，你就在附近等我。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来得及。还有，刚才咱们不是提到陆明洋了么，要不要先找他谈过了，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同意，那我就答应接手设计，这样我和陆明洋还能互相照应，如果他不同意，那我就不接，省的你担心。”
　　江堰仍是不说话，脸色比刚才沉了些。
　　夏天晴接着说：“你刚才也说了，接不接看我。这事我一定会从公司的角度出发，只考虑利益，不考虑其他。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不会凡事都那么强硬的拒绝，不给对方面子，所以对方也没必要使阴招来治我。你现在就开始担心，未免太早。而且我还没去见这个姓张的，怎么知道他谈的就是‘宇青’的项目呢，万一是别的事呢？”
　　话落，夏天晴也不等江堰开口，很快就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问对方时间和地点。
　　然后她又给陆明洋发了微信，约他见个面。
　　陆明洋没有立刻回复。
　　江堰默默看着这一切，终于开口：“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这事我必须先和你约定好。”
　　夏天晴问：“你要约定什么？”
　　江堰说：“内鬼这事你就不要想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搜集证据。而且他们要谈利益分配，这事也不会带上设计，最多也就是让你改个图，改变工程量，他们好从中捞油水。你到时候能改尽量改，他们给你好处，你就拿着，也不用守着专业那一套，不要硬碰硬。”
　　夏天晴一愣：“你是说让我配合他们？”
　　江堰轻叹：“这不是配合，是让你避免正面冲突。你如果一定要接，就只从公司利益角度考虑，其他的不要想。再说，做设计的时候就会留出一部分余量，改起来也有余地。无论如何，尽量不要危及自身。”
　　这回轮到夏天晴沉默了。
　　江堰转而道：“我知道你讲专业原则，但这件事不是单纯的改或不改那么简单。我这么说吧，就算你不改那个图，他们也不会按照你的设计来盖楼，设计一套图施工一套图，这本来就是常态，这些施工方主意都很大，何况是纪怀德。到时候他们照样有办法换一个结构来改，想办法去收买监理。又或者，你实在下不去手，那就不改，拖着时间慢慢来，等到那个时候，我这里也已经动手，也许还没等你改完，就有结果了。”
　　夏天晴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江堰能想到最周全的办法了。
　　而他分析的也在理，在建筑工程产业链里，设计一向是弱势的一方，大部分项目都轮不到她说改或不改，除非是降低安全系数，要人命的情况，其他时候他们都是尽量满足对方要求。
　　想到这，夏天晴说：“好，反正这事时间还长，到时候我随时和你商量，我不会硬碰硬的。”
　　江堰的脸色这才稍稍松了：“嗯。”
　　……
　　第二天，夏天晴和纪怀德手下的张经理约好了见面时间，选在下午。
　　同一天上午，陆明洋也回复了夏天晴：“抱歉，昨天很早就睡了，早上才看到信息，我中午或是下午都不忙，哪里见？”
　　夏天晴给陆明洋发了个地址，前面都和她家一样，后面门牌号有变化，然后她说：“其实不是我约你，是江堰，我只是帮他转达。”
　　陆明洋见到那串地址愣了愣，随即问：“江堰一直住你对门？”
　　夏天晴：“嗯。你也知道，现在好多人在找他，他不方便去会所，最好还是在家里见。”
　　陆明洋许久才回复：“好，那你告诉他，我下午两点过去。”
　　……
　　到了下午，夏天晴去了会所见张经理，陆明洋也来到江堰家门口。
　　陆明洋按了门铃，门开了，露出门里似笑非笑的江堰。
　　陆明洋也没什么好脸色，进门后看见地上摆放着一双拖鞋，显然是让他换的，他没吭声，换好鞋走进屋，随意打量了一圈。
　　江堰从厨房里端出一壶茶，放在茶几上，指着对面的沙发说：“先坐吧。”
　　陆明洋落座，见江堰倒出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先是扯了扯唇角，随即开门见山的问：“有事求我？”
　　江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是互惠互利，友好合作。”
　　陆明洋：“只是说法不同，本质却一样。你想借我的手拿回项目，这事倒是不难，就看你出什么条件了。”
　　江堰喝了口茶，说：“你帮我，也是帮崔耀芸。搅黄了她弟弟，项目就回到她手里了，在继承人这事上也能多拿分数。”
　　陆明洋却故意刁难：“崔耀芸是我女朋友，但我们未必会结婚，她是不是做继承人，和我关系不大。”
　　江堰接道：“但如果落在她弟弟手上，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她那边的人，你是第一个。”
　　陆明洋这回没接话，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江堰轻描淡写道：“我和崔耀芸已经达成共识，这事就算你不帮忙，我也会想其他办法，而且一定会办成。到时候你再想表现，分功劳，可就是马后炮了。”
　　陆明洋放下茶杯，说：“我跑这一趟，不是为了拒绝合作，我只问你条件。你也知道，要我帮你，我心里会有多恶心，所以你的条件必须足够吸引我。”
　　江堰想了想，遂煞有其事的说：“拿回项目，我会建议崔耀芸，‘历耘’负责参投‘宇青’的项目经理，安排给你。”
　　陆明洋却不买账：“这是我应得的。”
　　江堰：“那么，未来‘宇青’和‘历耘’合作的项目，优先给你三个。”
　　三个，这就有点吸引人了。
　　陆明洋思考了一下：“口说无凭。”
　　江堰慢悠悠笑了：“你敢跟我要白纸黑字，不怕我拿给你妈看？”
　　陆明洋脸色微变：“谈合作就谈合作，你没事老扯我妈干嘛？”
　　江堰：“因为这招有效啊，不用才傻逼。”
　　一阵沉默。
　　两个男人谁也不让谁，互相瞪着对方，像是两个幼稚鬼。
　　半晌，江堰率先打破沉默：“我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合作么，本来就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如果你不信我，我也不敢找你帮忙。”
　　陆明洋安静了几秒，冷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拽。平日里好像对什么都胸有成竹，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得找我帮忙？”
　　江堰也在笑：“这还不是多亏了你的八面玲珑，之前结交孙构，后面又巴结崔耀芸，能和两边人都沾点边，还能让晴晴认定会帮我的，也就是你了。”
　　一提到夏天晴，陆明洋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他瞅着江堰，忽然问：“‘相亲’的事，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江堰眯了眯眼：“还不是你在背后搞小动作。”
　　陆明洋笑了，靠着沙发背开始装逼：“要是你们之间关系没问题，我有钻空子的余地么？”
　　江堰：“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大苍蝇”冷了脸：“你做不到让天晴信任你，她找我出主意，我作为朋友当然要帮忙，有什么问题。”
　　“有缝的蛋”跟着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憋什么屁，我一清二楚。”
　　沉默几秒。
　　陆明洋不再跟他纠缠这个，转而问：“在巴塞罗那，你是故意接近天晴的？”
　　江堰扫来一眼，非常不耐烦：“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明洋：“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对我的意义不同他人。你要恶心我，要把我这个朋友也抢走。”
　　江堰嗤笑：“你不如直接承认，你喜欢她。或许你也有过追求她的念头，但在你眼里，利益是第一位的，天晴没有这个资本。又或者，是她对着你不开窍，偏偏让我找到了开关，你知道那个人是我，气的不得了，这才反过来编排我。”
　　陆明洋脸色沉了：“不要顾左右言他，是不是我猜对了。”
　　江堰也是冷言冷语：“你动动脑子。我浪费自己的时间，飞去欧洲几个月，就为了恶心你？还是用这么迂回的方法，我犯得上么？”
　　陆明洋停顿两秒，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仍是问：“这么说，只是巧合？”
　　江堰：“废话，我可没这么无聊，找人调查你身边的朋友，都什么时候出国，去哪儿进修。她要是不去进这个修，那我还得想别的招儿接近她？你当我这么闲。”
　　经过江堰这么一解释，陆明洋也觉得不太合理，只是嘴上说：“这事你可是有前科的，也不怪我这么想。”
　　江堰“啧”了一声，道：“你那初恋和你一样，喜欢投机，就算不是遇到我，将来换一个人，也会把你踹了。”
　　陆明洋的脸色又不好了：“这就是你找我帮忙的态度。”
　　江堰一顿，说：“事是你先提起来的，我只是解释清楚。”
　　又是一阵沉默。
　　两个男人互相瞪着对方，直到江堰先收了脸色，拿起茶壶给陆明洋的杯子里续上水。
　　这一手虽然不算示弱，但也算是先示好了。
　　可陆明洋皱眉瞅着，却觉得有些不踏实，便问：“你又想干什么？”
　　从小到大，他和江堰斗来斗去，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套路，哪怕对方稍稍表达出一点善意，彼此都知道那后面一定跟着更深沉的恶意。
　　江堰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接着谈正事啊。”
　　陆明洋升起戒备。
　　直到江堰把纪怀德派人接触夏天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陆明洋先是一怔，随即也想到了和江堰一样的隐忧。
　　江堰说：“晴晴不听我的劝，表面上答应我配合他们，但我想要是有机会让她拿到证据，她肯定就把我的话抛在脑后了，一定会冒险。”
　　陆明洋问：“你希望我拉她一把？”
　　江堰：“或者，遇到了突发情况，她顾不上自己，我希望你能通知我。”
　　这回，陆明洋看他的眼神变了：“这么说，你不是玩玩了。”
　　江堰：“当然，你以为我是你。”
　　陆明洋的脸色又耷拉下去了：“……”
　　江堰：“？？？”
　　陆明洋：“你找我合作，以后跟我说话还是客气点。”
　　……
　　同一时间，夏天晴来到会所，一路穿过走廊到事先安排好的包厢。
　　进门时，屋里已经有两个男人，一是那位姓张的经理，另外一位毫无意外，就是纪怀德。
　　尽管此前已经猜到张经理约她是为纪怀德牵线搭桥，但夏天晴脚下一顿，仍是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
　　张经理起身相迎，好像生怕夏天晴跑了似的，十分热情地介绍：“来来来，夏总，请允许我为你引荐，这位是纪总，‘丰盛’的老板。”
　　夏天晴笑了一下，和纪怀德握了下手，对上他那张纹路深如沟壑的老脸，淡淡一笑：“纪总，我自然认得。您好。”
　　纪怀德笑起来时，是皮笑肉不笑，一看就不真诚，还有股阴狠劲儿，但说话却很周到：“夏总啊，好几次见你都没机会聊上两句，今天正好，咱们可以慢慢聊。”
　　三人落座，张经理给两人倒上茶。
　　夏天晴扫了眼茶杯，也不打算跟纪怀德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纪总费这么大功夫约我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合作要关照呢？”
　　纪怀德一顿，随即笑道：“夏总可真是痛快人，正好，我这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边说边给张经理递了个眼色，张经理意会，将放在手边的文件夹拿给夏天晴。
　　夏天晴接过扫了两眼，转而看向纪怀德：“‘青山绿水小区’，这不是‘宇青’的项目么，我听说是和‘历耘’合作的。”
　　夏天晴故意做出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很快将文件夹合上，放在一边，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项目和Live Life签了设计合同，施工方本来定的是宋总，但很可惜，合同还没签，项目负责人就换了。照现在来看，施工方已经定了纪总。但我不明白，纪总找我谈什么合作呢？”
　　来之前夏天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对付纪怀德这种老油条，万万不可卑躬屈膝，更不能太过礼貌，这老东西习惯了被人奉承，越是这么做越会被低看一头，被他当成碎催。
　　既然是纪怀德主动约她来的，光是这一点就令她占了一点上风，她是很想介入“宇青”的项目，却又不能表现出太过积极，最好就是让纪怀德觉得，她接也可以，不接也可以，这样才能谈条件。
　　这边，夏天晴主动把事情戳破，纪怀德也不用再绕圈子，直接说：“设计的确给了尚欣，她的公司也是夏总原来的东家，那边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结构这块，人才稀缺。我这边，是想举荐夏总和老东家合作。”
　　夏天晴扬着眉少“哦”了一声，垂下眼想了几秒，随即说：“纪总的举荐实在让人意外，在我给您答案之前，有几个问题想先搞清楚。”
　　纪怀德痛快道：“夏总请问。”
　　夏天晴笑了一下，眼神带着一点咄咄逼人：“在前面的项目里，我和丁荃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为什么纪总还会想到找我合作呢？”
　　纪怀德没想到夏天晴会表现的如此犀利，好像对他的推荐并不买账，没有立刻接话。
　　反倒是张经理快速说：“丁荃做的那些事，很多我们也不知情，想不到她胆子那么大，搞出人命，这事我们也十分后悔啊，出事以后也非常配合专案小组的调查工作。其实夏总，我们特别理解您的心情，咱们在这件事情上是一样的，都是受害者啊！”
　　这话说得好听，三言两语就把同流合污变成了装无辜，几句话就要摘清关系。
　　夏天晴听了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没有戳破，毕竟她的目的不是为了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跟他们争辩谁是谁非的，而是因为这件事她必须当面提出来，给对方一个“搪塞”的机会，否则他们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对丁荃的事半点质疑都没有。
　　夏天晴转而又问：“那么，历城有那么多出色的结构，为什么纪总会想到我呢？”
　　回答她的又是张经理：“夏总在专业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您是我们的首选。”
　　这样的敷衍显然不能搪塞过去，夏天晴应道：“我是很注重专业，但我不是唯一注重专业的，会不会还有其它原因？”
　　张经理一愣：“这……其它原因？”
　　夏天晴非常直接：“我指的是，我和‘宇青地产’江堰的关系。”
　　这回，张经理词穷了。
　　纪怀德呵呵一笑，说：“夏总还真是直白。”
　　夏天晴：“既然是谈合作，不如大家都坦白一些，拿出诚意，节省时间。刚才纪总还说，你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张经理汗都要下来了，他可是从没见过有人敢跟纪怀德这么说话。
　　纪怀德却仍是在笑，笑的瘆人：“没错，我推荐夏总，就是因为你和江堰的关系。不瞒你说，虽然尚欣拿下了设计合同，但是结构这一块‘宇青’一直不是很满意。我们先后也推荐了其他公司的结构专负，都被否了，于是我就想到了夏总。一来，夏总在专业上令人信服，二来，你和尚欣也是老朋友，三来，夏总的公司听说有‘宇青’的投资占股，就在最近‘宇青’还有意追投，这说明‘宇青’很看重夏总。那么，如果夏总愿意来接专负，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听到这，夏天晴故作恍然，随即说：“纪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听您这样说，倒是对我额外关照了。只是我不明白，这是设计方面的事，就算要换找外援，也应该是尚欣来和我谈，怎么让施工先出面了呢？”
　　纪怀德说：“尚欣啊最近太忙，今天还在外地出差，刚好这项目我们是总包，等到施工的时候，主要还是我们和夏总对接图纸的问题，所以这事我就代劳了，在前期先和你沟通好，这也是给后面节省沟通成本。”
　　夏天晴没应，只是微笑，似乎不太满意纪怀德的说辞。
　　纪怀德也很清楚夏天晴不好忽悠，说到这又和张经理递了个眼色，张经理便将放在他旁边的第二个文件夹递给夏天晴。
　　张经理：“夏总不防再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公司的EPC项目书。”
　　夏天晴打开一看，是个大型工厂的项目合作，由纪怀德的公司牵头，承包整个项目，再找合心意的设计来接洽，整个项目做下来，设计费起码几百万。
　　夏天晴一边看，张经理一边说道：“这项目政府很重视，是我们公司好不容易拿下来的，现在外面很多设计院都想做，但我们纪总说了，这事要慎重，一定要找最靠谱的，有过合作关系，最好还是知根知底的设计单位。只要夏总愿意，现在这个项目就是你的了。”
　　夏天晴笑了笑，将文件夹合上，一并放在旁边，转而对纪怀德说：“纪总可真是有诚意，一见面就谈了两笔买卖，这是上赶着给我们公司送生意呢。”
　　纪怀德很会算计，也舍得出筹码，只要夏天晴愿意接“宇青”的“青山绿水”设计图，那么纪怀德刚拿下的这个热乎乎的工厂设计图，也是她夏天晴的。
　　只要做下来这两单，Sunlight下半年的业绩就出来了。
　　大家都是老板，都是商人，在商言商，任何一个公司经营者都不会把这种“好事”往外推，不接才是傻子，是跟钱过不去，还会得罪介绍项目的人，传出去还会成为笑话。
　　站在夏天晴的角度看，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江堰需要有人当内应，她今天是根本不会答应张经理的邀约的，管他们送多少个项目过来，肯定没憋好主意。
　　送的越多，说明里面藏的猫腻越多。
　　可现在，夏天晴必须把自己当做一个单纯的事务所经营者来看，她是来谈生意的，对付纪怀德就得拿出生意人的姿态，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不仅是生意人，她还是卑微的乙方设计，那么站在这个角度，无论纪怀德提出什么要求，她为了赚钱都应该照单全收，宁可冒点风险也不能和历城的地头蛇对着干。
　　思及此，夏天晴笑道：“说实话，这两个项目真的很吸引人，随便哪一个放在我面前，我都一定会争取到底，何况是放在一起。纪总给的条件也非常优厚，只是有个事情我有点为难……”
　　纪怀德一听这话，就知道成功了一半，果然做生意的没有跟钱过不去的，便说道：“夏总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能帮一定帮。”
　　夏天晴：“这个忙纪总可能还真帮不上。”
　　纪怀德：“怎么讲？”
　　夏天晴：“您也知道，我和‘宇青地产’江堰正在交往，他前脚才丢了项目负责人，眼下正郁闷呢，我后脚就接了这个项目的结构，要是让他知道了，多半会怪我的。”
　　夏天晴这样一说，纪怀德便觉得，她是个贪心的女人，既不想男朋友往心里去，又想把生意做了，这句是典型的又当又立。
　　但越是这样的女人，越容易以利诱之。
　　纪怀德说：“原来是因为这事。这好办啊，夏总回去可以告诉他，你是‘宇青’那边的首选，非你不可。不管怎么说，‘宇青’是江家的公司，他没理由让你拒绝啊。”
　　夏天晴故作为难：“这样解释，恐怕他不会接受的。”
　　“哎呀，那这个男人也太小气了点。”纪怀德忽然话锋一转，说：“夏总啊，其实我有点好奇，你和这个江堰在一块儿，到底是图感情呢，还是奔着当‘宇青地产’的老板娘呢？”
　　夏天晴笑了：“自然是两者都要了。”
　　纪怀德却说：“要是前者，这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我们这些大老粗管不着。但要是后者，我劝夏总，还是早点认清形势。”
　　夏天晴一顿，问：“这话怎么说？”
　　纪怀德：“这‘宇青’的石怀青，她可不是一般的难缠，她要找儿媳妇，那必须是门当户对。就前阵子，她才安排了好几次江堰和‘历耘’千金相亲，这事夏总知道吗？”
　　夏天晴垂下眼，脸色也耷拉下去了，不说话。
　　这表情就等于告诉纪怀德，她知道。
　　纪怀德跟着又说：“你看，虽然你跟他讲感情，可是在这门当户对一事上，他还得听家里人的。要是石怀青一个不高兴，说公司不给他继承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他能不要江山？那这个男人我全你也别考虑了，难成大器。”
　　夏天晴听到这，淡淡问了一句：“那纪总的意思是，劝我见好就收，先把眼前能抓住的利益拿到手喽？”
　　纪怀德：“夏总真是聪明人。‘宇青’老板娘听上去很诱人，可要是拿不到，那就等于零。但眼下这两个项目，只要你答应，那就是你的。”
　　几秒的沉默。
　　夏天晴倏地笑了，她将连个文件夹放进随身带来的包里，随即对上纪怀德老奸巨猾的嘴脸，说：“纪总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说话也实在。既然如此，那就合作愉快。”
　　纪怀德一脸的老谋深算。
　　……
　　直到夏天晴离开，包厢门合上。
　　张经理又给纪怀德倒上茶，小心翼翼的问：“纪总，不管怎么说夏天晴和江堰都是男女朋友，咱们这么做，就不怕……会不会有点冒险了？”
　　纪怀德冷笑：“你懂个屁。在这个圈子混，谁不是为了奔利益？她能为了根本得不到的感情，跟钱过不去吗？人呐，都是识时务的。”
　　张经理想了想，又道：“可是当初丁荃给她包红包，她可是严词拒绝过的。”
　　纪怀德：“那才二十万，一点小钱，塞牙缝都不够。但要是两百万呢？这个夏天晴要是真的清高，今儿这个局她就不会来了。她既然来了，就是来谈条件的，看这笔买卖值不值得踩线。”
　　张经理恍然：“难怪纪总让我带上两份项目书，这买一送一，里面的设计油水何止二百万呐。”
　　纪怀德志得意满的笑了：“你记得，每个人都有价码，只要给的足够多，这世上就没有好人。那些所谓的原则，翻译过来就是——这点钱不值得我冒险，你得再加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六月我要完结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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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Chapter 91
　　Chapter 91
　　夏天晴拿着两份项目书回到家, 第一时间就想告诉江堰这个好消息。
　　她把包放下，从里面拿出文件, 抬脚就要往对门走。
　　谁知刚打开一道门缝, 对门也开了。
　　陆明洋率先走出来，江堰就站在门里。
　　显然，两人已经谈完事, 陆明洋正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江堰却是满脸的嫌弃, 好像驱逐了一只讨厌的大苍蝇。
　　陆明洋侧过身, 尚未注意到夏天晴，同样脸色不好的对江堰说：“哦, 我倒是忘了问，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天晴。”
　　江堰皮笑肉不笑的瞅着他：“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要是等不及，你也可以说。”
　　陆明洋十分不屑：“你以为我想承认？我只是奉劝你, 这事越晚说, 你死的就越惨。”
　　这话落地，陆明洋抬脚就走。
　　夏天晴将门缝掩上, 直到对门响起关门声, 陆明洋也坐电梯走了, 她这才重新拉开门。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 他们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是有事瞒着她？
　　而且这件事陆明洋也知道。
　　到底什么事？
　　他们两人之间会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她的？
　　夏天晴等了一会儿，拿着资料去了对门, 按了密码锁，进门一看，江堰正在厨房里洗茶壶和杯子。
　　见夏天晴回来了，江堰侧身朝这边淡淡一笑，说：“回来了？谈的怎么样。”
　　夏天晴随口应了一句：“进展不错，你呢？”
　　江堰洗完杯子，擦了手，又给夏天晴倒了杯水，两人坐到沙发上，他说：“谈妥了，他同意了，但作为交换，我也要代表‘宇青’把未来几年项目合作的优先权给他。”
　　夏天晴喝了口水，“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
　　江堰见状，问：“你这边呢？”
　　夏天晴将两个文件夹递给他：“你先看看。”
　　江堰一顿，接过来翻看几眼，除了“宇青地产”的项目“青山绿水”，还有一个EPC项目，牵头的施工方是“丰盛”，也就是纪怀德的公司。
　　江堰扫了一遍便明白其用意，冷笑道：“买一送一？他用这个工厂项目作为添头，让你同意接‘青山绿水’的结构？”
　　这事要放在平常，自然是不合理的，像是这样的项目都是设计们抢着要，哪有施工方上赶着给的？
　　既然是上赶着给，就必然是需要设计做一些出格的改动，冒着法律风险赚黑心钱。
　　换一个设计，纪怀德可能不会这么下本，但对于夏天晴，她之前因为死咬着专业不放，让丁荃连着栽了两个跟头，现在业内都知道她是宁可得罪人，也不会乱改图的结构师，早已声名在外。
　　夏天晴说：“按照他的说法，他觉得我和Live Life合作已久，这次拼在一起会减少很多磨合的时间，他还说很放心我的专业素养，以及‘宇青’要连投Sunlight的事，他也知道，所以站在他的角度，他认定如果结构选我，‘宇青’一定不会驳回。”
　　江堰将文件夹合上，说：“除此以外，还有你对专业的执着，要是这项目你过了手，外人自然少了几分质疑。都知道纪怀德手脚不干净，他是借你的名声来给项目洗白，拿你当挡箭牌使了。”
　　夏天晴：“他黑历史那么丰富，我一个小结构，能洗白多少。”
　　江堰：“在‘开阳小区’的风波里，你可是出了名的，连专案小组都知道，丁荃要栽赃你，但你的图无可挑剔，还跟她硬刚了回去。丁荃是纪怀德的人，这事也不是秘密，就算纪怀德摘得再干净，在上面也是留了印象的，他这次把你拉进来，就是摆个姿态，告诉大家结构是你主抓，你都通过了，那就一定没问题。”
　　原来还有这一层深意，夏天晴仔细想想，纪怀德还真是老奸巨猾。
　　江堰这时说：“他城府太深，手又黑，和这样的人最好少接触，这项目还是推了吧。”
　　夏天晴忽然笑了一下，斜睨着江堰：“我已经答应了，怎么推？再说，他想什么，你一下就看出来了，说起城府，到底是谁更深呢？”
　　江堰一顿，皱起眉头：“你去见了一面就接了？你也不给自己一个缓冲，说先拿回来考虑一下也好啊。”
　　夏天晴说：“我拿回来说要考虑，图的是什么？要是拒绝，这个局我不去就好了，要是故意拿乔端姿态，也没必要啊，现在已经是他上赶着买一送一了，我端高姿态根本没有意义，难道他会因为我故意考虑，就放我一马么？”
　　江堰没说话，仍是不认同。
　　夏天晴便笑道：“你放心，我做戏做全套，还故意在纪怀德面前提了你的事，要是我一句都不提，他反而要起疑的。所以我就说，我怕接了这个项目，你会介意。纪怀德就趁机说了一点你的坏话，还跟我分析利害关系，显然他是淫者见淫，自己是个贪图利益的小人，就觉得人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前面我拒绝了丁荃的红包，可纪怀德却认为我不是坚持专业，只是让我犯法的筹码不够大，所以他这次可是拿出十足的诚意，加重了筹码，所以才胸有成竹呢。”
　　话都让她说完了，而且拉都拉不回来。
　　江堰没说话，只是瞅着夏天晴。
　　直到夏天晴安静的和他对视片刻，来了这样一句：“反正我已经答应了。”
　　江堰这才垂下眼眸，叹道：“我就知道，你可能会先斩后奏。所以我刚才和陆明洋也说好了，让他多照应你，到时候有什么事，你还得听他的劝，起码他不会害你。”
　　夏天晴一愣，这回轮到她沉默了，转而又想到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对话。
　　江堰和陆明洋一向不对付，两人有嫌隙是肯定的，但是有什么嫌隙，她不知道。
　　按照之前的观察来看，江堰是绝对不会相信陆明洋的，但他这会儿又说，他和陆明洋说好了，还让她听陆明洋的。
　　谁知刚想到这，江堰便反手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道：“晴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放在心理，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你说坦白，我却有些怯懦，就怕说了你不会谅解我，还会恨我。”
　　夏天晴一顿，很快问：“是什么事，会上升到我恨你这么严重？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你劈腿了，出轨了，背着我又跟第二个崔耀芸相亲了，还是你早就订过婚，又或者你是双性恋？”
　　这些都是夏天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认为她不能容忍的事，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一股脑倒出。
　　江堰跟着咳嗽了两声，是被呛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怎么可能？”
　　夏天晴：“那还能有什么事呀？”
　　江堰轻声问：“如果是我和陆明洋之间的事，我瞒你了，你会不会……”
　　夏天晴一愣：“你俩有事？哪种事？”
　　江堰脸色沉了：“当然不是你想的那种事。”
　　夏天晴：“那你快说。”
　　江堰脸上流露出为难之色，夏天晴看着他，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是江堰正要开口，夏天晴的手机就忽然响了一下，她原本可以不必理会的，只是一条微信，但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抬了下手。
　　“等等，你先别说了！”
　　话落，夏天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一看，是尚欣发来的。
　　尚欣：“听说你答应了接结构专负，明天我会让建筑跟你提资，把前面的图先发你。”
　　夏天晴飞快地回：“好的。”
　　随即她扣下手机，又看向江堰，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分钟，她改变了主意。
　　夏天晴：“这个事让你憋了这么久，看来你真的很为难，你觉得勉强就先别说了，或者将来有了合适的时机，你再告诉我。”
　　夏天晴突然变了，江堰反倒是一愣：“你不好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夏天晴：“我好奇啊，可是好奇害死猫，我不想现在被你吓一跳，还是先把你舅舅的事解决掉吧。”
　　江堰皱了下眉：“可是，要是将来这件事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受到的惊吓会比现在大。”
　　夏天晴歪着头想了一下，遂半真半假的开玩笑：“你确定，不是你出轨，也不是你和陆明洋有一腿？”
　　江堰盯了她一眼：“当然不是。”
　　夏天晴：“不是就行了。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将来如果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我愿意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江堰心里一松，缓缓笑道：“好，一言为定。”
　　其实这事夏天晴也想过，江堰还能瞒着她什么呢，无外乎就两个方面，一是私事，一是公事。
　　若是私事，这似乎和陆明洋扯不上关系，他两人倒是没必要打哑谜了，所以多半是公事。
　　公事的话，可能是“宇青地产”和“历耘地产”之间的小交易，小内幕，所以陆明洋才会也牵扯其中。
　　也许这两家公司早已有了其他共识，只是时机未成熟，或是出于其他考虑，江堰不便多说？
　　尽管这些猜测也有不合理的地方，但夏天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最接近事实的版本。
　　……
　　翌日上午，Live Life的建筑何萌把“青山绿水”小区的建筑图发给了夏天晴。
　　两人在QQ上闲聊了几句，简单提了下近况，何萌很快就去忙了。
　　夏天晴又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回想着几个月前，她和何萌还是同事，那时候还因为何萌和邵圳城的矛盾而从中斡旋过。
　　如今一转眼，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还带走了李胜轩，而何萌也因此受到尚欣的重用，成了“青山绿水”项目的建筑。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夏天晴打开何萌发过来的资料，开始仔细研究，一直到十一点，助理小玉来通知她，说是邵圳城已经过来了，正在办手续。
　　这要是换作别的员工，夏天晴没必要特意去打招呼，但邵圳城不一样。
　　她笑了一下，起身走出办公桌，边走边说：“我去看看。”
　　谁知小玉又道：“夏总，跟邵工一块过来的，还有Live Life的尚总。”
　　夏天晴脚下一顿，愣了。
　　尚欣？
　　如果是为了“青山绿水”提资的事，何萌已经办妥了，这些在网上发个邮件或者QQ就可以搞定，不需要人跑过来。
　　而且就算是需要人跑一趟，也不用尚欣亲自出马。
　　夏天晴点了下头，让小玉先去招呼邵圳城，并告知他，她待会儿再过去，随即很快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尚欣正在欣赏角落里放的建筑模型。
　　听到门声，尚欣转头一看，笑着迎向夏天晴。
　　夏天晴也微笑的走过来：“学姐大驾光临，怎么提前也没知会我一声。”
　　尚欣说：“我和小邵一起上来的，他要过来报道，我就顺便跟上来看看，正好没来过，正好来参观一下。”
　　夏天晴不动声色，心里却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尚欣过来八成是因为“青山绿水”的项目。
　　夏天晴：“那我带你参观一下？”
　　尚欣：“也好。”
　　说是参观，其实就是走个形式，公司的装修比较开阔，一目了然，夏天晴带尚欣绕了一圈，不到十分钟就看完了。
　　这一路上，两人只是简单的交谈，没什么重点，全是虚招儿。
　　途中经过结构部，夏天晴和邵圳城打了照面，随即让小玉倒一杯茶送到办公室。
　　等夏天晴和尚欣回到她的办公室，尚欣略带欣赏的看了一圈，在沙发上落座。
　　夏天晴从办公桌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一个干净的烟灰缸，放在尚欣面前。
　　尚欣一愣，说：“想不到你还准备这个。”
　　夏天晴：“本来也没想到会用上，但是公司采购男女香烟的时候，我又想了一下，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哪天学姐过来做客，怎么能没有烟呢？”
　　说话间，小玉把茶水端了进来。
　　等小玉离开，尚欣也点燃了烟，徐徐呼了一口，进而笑了。
　　夏天晴问：“学姐想到什么？”
　　尚欣说：“记得以前你我这样坐下来聊天，都是你到我的办公室，咱们聊的多伴都是公事。”
　　夏天晴也是一笑，回忆起过去，竟有些感慨：“其实也没有过多久，但感觉上好像过了好几年。”
　　尚欣点点头，夹着烟瞅着她半晌：“天晴，你真的变了。”
　　夏天晴笑问：“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尚欣：“这个我可说不好，得你自己体验，不过这种变化，是职场女性都愿意经历的，能像你这样有机会日进千里的人，可不多。”
　　夏天晴没接茬儿，垂下眼，脑海中晃过的，是那次她从外地出差回来以后，因为丁荃塞红包的事，在尚欣的办公室里起了一点分歧。
　　那时候尚欣也说，她这两年的变化很大。
　　如今比较起来，那两年的变化和现在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阵沉默。
　　或许是心有灵犀，尚欣也想到了同样一幕。
　　她吸了口气，说：“我还记得因为丁荃那件事，你在我面前表态过。”
　　夏天晴一顿，抬眼看她：“哦，我说了什么？”
　　尚欣：“你说，你的目标一直都是合伙人，但是如果成为合伙人的捷径是放弃原则，你不想妥协。”
　　夏天晴笑了：“现在我也是一样。”
　　尚欣挑了下眉：“是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接‘青山绿水’的结构？”
　　果然，尚欣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夏天晴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那能不能先请学姐回答我，为什么结构这块，你要推出去，不留给自己公司做？”
　　尚欣回答得滴水不漏：“你离职了，我这里没有人才可以接手。”
　　夏天晴：“学姐自己呢？”
　　尚欣：“我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忙，公司里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顾不过来。”
　　夏天晴笑了：“难道不是因为结构这块是烫手山芋么？谁接了，谁就要同流合污，听从那两位甲方和施工方的要求改图。学姐你过不去自己那关，又不想连累公司的名誉，就只能以‘忙’为由往外推。”
　　夏天晴几乎捅破了所有的窗户纸。
　　尚欣的表情也足以说明一切，她也没遮掩，只是反问：“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还接？这个项目不比过去，以前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超出设计余量，稍作修改也不至于出事。但这次不一样，那三方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夸张，贪得无厌，得一享二，我不相信你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夏天晴又是一笑：“还是学姐了解我。”
　　尚欣却笑不出来，皱了皱眉说：“我是了解你，只是孙构和纪怀德他们不懂，还以为你和大多数人一样，为利益所动，经营了自己的公司就迷失了方向，逐渐也开始上道了。”
　　夏天晴仍是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学姐既然看破了一切，怎么没有提醒他们呢？”
　　尚欣眯了眯眼：“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
　　又是几秒的沉默。
　　夏天晴示意尚欣面前的茶水，说：“这杯茶也叫‘青山绿水’，是苦丁茶的一种，刚入口时带着一点苦涩，但苦尽甘来，清热解毒。”
　　尚欣扫了她一眼，端起来尝了一口：“的确有点苦。”
　　夏天晴笑道：“我以前年轻不懂事，给学姐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我也坐到了合伙人的位子，也明白学姐当初的左右为难。我知道学姐一直想做到真正的‘自立门户’，不再受人掣肘，你也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所以我很想知道，要是这个机会现在就要来了呢，学姐你是打算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还是选择下场推波助澜，踢走那些讨厌的家伙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尚欣过来找夏天晴，就是要确认一件事，一件她很想做，却碍于形势和自身的位置无法做到的事。
　　而夏天晴也是看出了尚欣的来意，知道尚欣也有些迫不及待，便趁机提出邀请。
　　片刻后，尚欣缓缓吸了口气，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可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
　　夏天晴：“我知道。”
　　尚欣又问：“你一个女人势单力孤，要和这么几只豺狼为伍，万一有个闪失，你会后悔的。”
　　夏天晴：“我不是一个人。”
　　尚欣：“不管是几个人，他们都不可能保你万全。‘宇青’那两个主管，纪怀德，还有‘历耘’那个二代，他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连我都不得不撤出去。”
　　夏天晴笑了下，反问：“那么学姐，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我希望你再加入进来，和我们站在一起呢，你愿意么？”
　　尚欣别开脸，看着窗外，过会儿又看回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又或者说她是在自问，在自我说服。
　　夏天晴只吐出三个字：“纪怀德。”
　　只要纪怀德完蛋了，孙构这个大甲方就等于少了一只翅膀，少了一个和他狼狈为奸的帮手，而整个施工圈的格局也会因此改写。
　　尚欣缓缓地吸了口气，问：“你们决定了？”
　　“决定了。”夏天晴点头：“无论是站在‘宇青’的角度，还是‘青山绿水’这个项目，又或是我个人的想法，这个利益团体，都必须瓦解。”
　　尚欣垂下眼，良久不语。
　　说不心动是骗人的，而且不止是心动，她甚至是兴奋的。
　　或许，这就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而且这一次远比过去任何一次的赢面都更大，更刺激，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宇青”这边，江堰和那两个舅舅积怨已久，“历耘”这头，崔耀芸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恩怨已深，这两边都需要产出一个胜利者。
　　明面上，江堰和崔耀芸的联手已经结束，江堰的两个舅舅和崔耀芸的弟弟却成功搭上，可暗地里呢，恐怕江堰和崔耀芸已经达成了共识。
　　夏天晴会这样笃定，多半也是因为这个联盟比之前更稳固。
　　两大集团的继承人有了共同的敌人，统一的目标，发挥出来的效果必然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尚欣捏了捏掌心，又吸了口气，距离决定就差临门一脚了。
　　就在这时，夏天晴忽然打破了沉默：“学姐，你当初去江城拉拢‘宇青’的投资，想用稀释股权的办法踢走孙构，那件事的赢面并不大，为什么你还想赌一把呢？”
　　尚欣一顿，说道：“上了赌桌等待的就是一个机会，我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了，要是不抓住，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等到。”
　　夏天晴又问：“那么这一次的赢面比之前还要大，学姐怎么突然胆怯了呢？”
　　尚欣不由得自嘲一笑：“上次输得太惨，输怕了吧。”
　　夏天晴身体前倾，眼神锐利，轻声说：“就算你把孙构踢出公司，他还是在历城，还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大甲方，他不会放过得罪过他的人。他和纪怀德的捆绑十分牢固，要想对付他们，只能逐个击破，把他们从这个圈子里彻彻底底的踢出去，才能免除后顾之忧。学姐，不管你怎么想，我这次都要试一试，一定要让纪怀德吃不了兜着走。”
　　尚欣惊讶的看着夏天晴，半晌没言语。
　　夏天晴也不催促，只安静的看着她。
　　时至今日，她们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尚欣看着如今的夏天晴，就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不，远比几年前的自己更加犀利、笃定。
　　过了好一会儿，尚欣从恍惚中醒来，又是一笑，发自内心的笑：“既然如此，那就算上我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六月完结，好多人说快，我看了下，按照现在日日肥章的进度，一个月内怎么都完结了。现在还剩下两个大高潮，一个给纪怀德，一个给孙构，中间还有男主掉马大雷，男主妈妈要出来掺和，这进度差不多了~
　　另外，看过我以前文的亲都知道，我不喜欢写番外，因为该说的正文里都说到了，番外很多余。不过这篇有点不一样，番外我会留给巴塞罗那那段，所以本文是会有几章番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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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Chapter 92
　　Chapter 92
　　不日, 陈宋和李胜轩对接的项目终于收尾，夏天晴将余下的结构工作和后面的驻场设计交给邵圳城。
　　萧绮的别墅也已开始动图, 夏天晴带邵圳城去过现场两次。
　　邵圳城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刚成立不过几个月的Sunlight已经做得有声有色，业务步入正轨，而且有条不紊，一点都不像是新公司。
　　而邵圳城在惊讶之余, 也给夏天晴带来了惊讶。
　　一天下班，夏天晴在公司门口撞见何萌，她以为何萌是来聊“青山绿水”项目的事，谁知何萌却说，是来接邵圳城的。
　　但事后夏天晴再一想，这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邵圳城和何萌早就互相看对眼了, 两人又都是单身，平日工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眼下邵圳城换了公司, 和何萌之间也少了很多项目上的摩擦, 还能更体谅对方的工作, 肆意吐槽合作方, 反而还促进了感情。
　　这事后来夏天晴和江堰一说, 江堰倒是不觉得奇怪, 只说：“谈恋爱么，不就是男盗女娼、郎才女貌那么点事，他俩挺般配的。”
　　夏天晴斜过去一眼：“什么男盗女娼, 满脑子污秽思想，你不会好好说话？”
　　江堰勾过来一抹笑，透着讨好：“男人和女人看对眼，不就得做点坏事，想点污秽、卑劣的东西么，我只是比较坦白。”
　　江堰边说边刷手机，他最近几天闲得慌，就沉迷网购。
　　夏天晴每天回来，都会在门口的鞋柜上面看到几个纸箱子，可是这家里也没见他添置什么新东西。
　　夏天晴有点好奇，就朝他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
　　一看之下，惊呆了。
　　她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而后又定睛一看，脸上开始发臊。
　　隔了几秒，夏天晴再看江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抬起眼皮，盯着她瞧。
　　夏天晴问：“你买这玩意干嘛？”
　　江堰厚着脸皮说：“哄你高兴啊。”
　　夏天晴：“呸，我不需要！”
　　江堰淡淡的“啧”了一声：“晴晴，瞧你这虚伪的小面皮，等过半个月，我就把它们一层层的剥掉。哦，不对，已经不到半个月了。”
　　夏天晴见他要下单，立刻要抢他的手机：“你不许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敢！”
　　江堰伸长手臂，让她够不着，两人在沙发上纠缠了几下，他就势搂住她的腰，任凭她如何要去够被他举高的手机，都够不着。
　　江堰勾着笑，软玉温香在怀，还在她脸上轻啄了几下：“哎呦呦，害羞了。不羞啊晴晴，这是新科技，咱们试试。”
　　夏天晴喘着气：“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没羞没臊没脸没皮！”
　　两人贴到了一起。
　　江堰的唇就挨着她的嘴角，呼吸间热得烫人：“你再这样，要起反应了，那我可就等不了半个月了，马上就地正法。”
　　夏天晴果然不动了，错开距离瞪着他。
　　江堰却又靠了过来，低声诱哄：“真要等半个月么，要不要打个一折？”
　　夏天晴好气又好笑，推他的脸：“你走开，张嘴就要一折，臭不要脸。”
　　江堰却一本正经的说：“这个你可要想清楚了，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等到那时候，我恐怕就会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川流不息，一发不可收拾……”
　　夏天晴笑出声，直接抬脚踹他：“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江堰皱起眉，一手握住她的脚心：“分明是客观评价，什么高估，我有多少斤两，你被压的时候还感受不到么？”
　　夏天晴“哎呀”一声，连忙捂住耳朵。
　　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这男人不能闲，日子也不能过得太舒坦，否则就想东想西，所谓暖饱思淫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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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的清闲时间转瞬而过。
　　周五的下午，夏天晴接到了纪怀德发来的信息，说是约她晚上见个面，为她引荐一下“青山绿水”项目的两位大甲方。
　　前阵子大家都忙，凑不到一起，难得今天都空了，刚好在会所凑个局。
　　夏天晴心里有数，这是个鸿门宴，可不是那么好凑的，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夏天晴和纪怀德约好了时间，便提早下班回家，到家后给江堰发了微信，说她要换身衣服去赴宴，正在萧绮送来的行头里挑选。
　　江堰半晌没言语，随后发来一个不太乐意的小表情，说：“见那群老粗，还让你特意早退回来打扮？”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夏天晴衣服换了一半，后背的连衣裙拉链还没拉上，就跑出卧室开门。
　　这时候丰晓晖和萧雨晨都还没回来。
　　她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江堰。
　　果然，门一开，闲人江堰拉着脸站在门口。
　　他一看她身上的连衣裙，眉头就打结了：“穿成这样干嘛，大冷天的，换裤子。”
　　夏天晴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就转身往回走。
　　江堰一看她后背都露出来了，先是一怔，随即关上门，一路尾随她进了卧室。
　　刚进去，江堰就去拽夏天晴的裙子，三下五除二就被踩在地上。
　　夏天晴心疼坏了：“这衣服可是高定，你个神经病！”
　　江堰却不理，压着夏天晴往床上一倒，手掌四处摸索：“以后这样的衣服，我在才能穿。”
　　夏天晴气喘吁吁地推他：“我快迟到了！”
　　江堰：“迟到就迟到，晚点去，让他们等。”
　　夏天晴挣扎了一会儿，敌不过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那你给我挑衣服。”
　　江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然后走到她衣柜前看了片刻，很快就抽出一身套装，还从首饰盒里捡出搭配的胸针。
　　这身套装是全黑色的，只有衬衫领子和扣子是白色的，搭配银色胸针，和黑白相间的高跟鞋。
　　夏天晴有些排斥：“这身适合更正式隆重的场合吧，比如发布会之类的？大晚上的，你让我穿这个？”
　　江堰歪倒在她床上，不咸不淡的说：“挺适合参加葬礼的，就当给这些老帮菜提前送行了。”
　　夏天晴觉得好笑，却也没拒绝，一边穿衬衫和裤子，一边说：“今晚尚欣也会去，我们会互相照应的，你不用太担心，我随时给你发微信报平安。”
　　江堰单手撑头，慵懒且带着欣赏的目光瞅着她：“嗯，我乖乖在家等你，你可别太晚。”
　　夏天晴：“知道了。”
　　这话刚说完，手机响了。
　　夏天晴点开一看，竟然是宋可卿的微信：“天晴，我听说你接了‘青山绿水’结构专负？”
　　夏天晴回道：“是啊。”
　　宋可卿跟着说：“那今晚的局你会来吧，正好，我也在。”
　　夏天晴有些意外，却没多言，只道：“嗯，我晚点过来，待会儿见。”
　　宋可卿：“待会儿见。”
　　夏天晴把手机放下，再看江堰：“这下可热闹了，宋可卿也去。”
　　江堰扬了扬眉，却一点都不惊讶：“她应该是跟纪怀德谈好了分包，她倒是反应快。”
　　夏天晴说：“之前她和纪怀德争总包那么明显，其实已经得罪他了，现在这么快就能把关系修复，挺有手段。”
　　江堰却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这下倒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夏天晴白了他一眼：“少说风凉话，晚上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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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宋可卿也会凑这个局之后，夏天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宋可卿这人性格不错，也会办事，进退有度，夏天晴对她印象很好。
　　忧的是，之前江堰已经和宋可卿半明半暗的透露了，他要打破历城现在的利益格局，宋可卿也表示了要参一份，可现在江堰被踢出局，宋可卿差点被连累，却还是用尽全力爬了回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把之前和江堰达成的共识卖给纪怀德。
　　不过这层担忧，很快就在夏天晴赶去会所的路上打消了。
　　宋可卿不是蠢人，这消息卖给纪怀德于她无益，毕竟江堰已经被踢走，她说与不说江堰的小话都没有意义，说了反而更像是马后炮，还会被纪怀德反将一军，暴露她原来曾经有过要“造反”的妄想，进而在纪怀德那里记上一笔。
　　只是宋可卿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又跟纪怀德谈妥了分包呢？
　　夏天晴倒是挺好奇的。
　　本以为这份好奇，要在局中一点点摸索出来了，谁知刚到会所门口，夏天晴就撞见了站在门外接电话的宋可卿。
　　风有些冷，宋可卿却没进去。
　　夏天晴下车后，和宋可卿对上一眼，正想打完招呼先进门，谁知宋可卿却匆匆切断电话，笑着迎上来。
　　只一个眼神，夏天晴就明白了，宋可卿这是在等她。
　　夏天晴也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问：“是在等我么？”
　　宋可卿笑着挽起她的手臂，进了会所大门，说：“先进来避避风吧，刚好我有几句话想先和你说。”
　　夏天晴应了一声：“嗯，你说。”
　　宋可卿声音很轻，一路和她穿过走廊，往比较靠近大门口的女洗手间走，边走边说：“今天晚上有这么几个人要过来，‘丰盛’是纪怀德和他手下一个姓张的经理，‘历耘’是崔耀芸的弟弟崔耀章和项目经理方盛，‘宇青’会来那两位主管，田锋和贾云，设计这边有你和尚欣，至于其他人，还有几个已经内定施工分包公司的老总。”
　　光是听这一串名单，夏天晴就能脑补出一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大戏。
　　她心里有数，便问宋可卿：“是不是有什么想给我提前透风的？”
　　宋可卿点头道：“我大概和你说一下这几人的底细，以后接触要是有什么坑，也好提前预防。”
　　夏天晴：“好。”
　　宋可卿很快交代起来，因为时间有限，只能长话短说。
　　纪怀德和那个张经理，自是不必多说，夏天晴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而“历耘”的方盛，夏天晴也有过接触，好色之徒，油滑之辈，倒是没什么新鲜的。
　　直到宋可卿形容起崔耀章，夏天晴这才知道崔耀章是比方盛更加过分的存在，不仅好色，而且好欲。
　　业内有很多人都会把崔耀章和林季阳相比，毕竟两人都是花花公子，可是偏偏林季阳花的还是有些格调的，崔耀章简直就是一塌糊涂，大姑娘小媳妇，强取豪夺，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越是反抗的他越来劲儿。
　　就在崔耀章成年之前，家里经常因为类似的事，花钱帮他铲平，那时候好在有未成年保护法，令他不至于坐牢。
　　但他成年后也没收敛，只不过玩的手段比之前阴险的多，出事了要么就砸钱，要么就玩阴招儿，这波操作越来越熟练，到现在仍在逍遥法外。
　　夏天晴听得直皱眉头，一阵阵往上恶心。
　　宋可卿说：“我听到风，听说‘宇青’那边给崔耀章送了两个愿意出来卖的女大学生，崔耀章挺喜欢，暗地里和田锋、贾云来往密切。”
　　夏天晴接道：“如果连你都听到风，那纪怀德岂不是也知道了？”
　　宋可卿：“崔耀章根本没打算瞒纪怀德，他是大甲方，耀武扬威惯了，他要是来横的，纪怀德也得让他几分，除非孙构出马，才能镇得住他。现在的牌面是，两个甲方关系更近了，纪怀德一定会被压榨，指不定私下里要上交的回扣又要多几个点数。”
　　夏天晴冷笑一声，想着纪怀德的脾气，岂不是要憋屈死了？
　　宋可卿接着往下说，很快就提到了田锋和贾云。
　　田锋是江堰二舅最信任的主管，好色，这一点和崔耀章、方盛差不多，但田锋色胆没崔耀章那么大，偏偏喜欢偷偷摸摸的来，而且表面上十分好面子。
　　严格来讲，崔耀章是蛮横大于好色，越有阻力越要来硬的，而田锋就是迂回的聪明人，尤其是他早年跟随江堰二舅一起做招标出来的，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像是“青山绿水”的施工招标，既要大张旗鼓向全行开放，又要不动声色的让内定的“丰盛”中选，还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跟着“丰盛”又要分给几家分包，这一层一层“公正公开”的往下招，全是靠田锋的手段。
　　至于贾云，他原先是做财务出身的，江堰小舅舅这边在造价上搞的各种花样，贾云可是当居首功。
　　此人十分贪财，除了江堰的小舅舅每次分得大头，余下的拿最多的就是贾云。
　　关于此人的消息，宋可卿倒是介绍不多。
　　夏天晴知道的反而更多一些，前几天才听江堰给她上过小课，除了刚才宋可卿说的这些，她还额外知道一些内幕。
　　贾云这人手脚不干净，而且自诩在财务上的精明手段，那些回扣和返点的花账、假账甚至做到了江堰小舅舅的头上，比如，三百万的好处费，贾云也许只能拿到三十分，可是让他一做账，活生生从江堰的小舅舅的嘴里多抠出二十万。
　　当然，这做账又是另外一门学问了。
　　夏天晴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宋可卿把几人的底细粗略地交代一遍，也不露声色，却从宋可卿的言行和表情中看出，宋可卿是真心诚意的靠拢江堰这边，否则她也不至于费尽心思的去打听，还一五一十的告知她。
　　夏天晴淡淡一笑，反手挽住宋可卿，笑道：“可卿，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多亏你的提醒，要是日后出什么事，咱们互相照应着。哦，对了，还有我学姐尚欣，大家都是女人，在这群豺狼虎豹中挣一口饭，咱们三个自然要拧成一股绳。”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根本无需点破。
　　宋可卿见夏天晴意会并且领情，心里松了口气，说：“对，咱们要拧成一股绳。”
　　夏天晴却转而想起另外一茬儿，问道：“对了，我有个事很好奇。”
　　宋可卿：“你说？”
　　夏天晴：“你是怎么从纪怀德那里拿到分包的，我记得上次争总包的事，还有点不愉快。”
　　宋可卿笑道：“我也是运气好，钻了个空子。”
　　夏天晴：“怎么讲？”
　　宋可卿：“这阵子两个甲方连成一气，走得近了些，纪怀德不是被冷落了么？他啊死要面子，又是这个局里年纪最大，经验最多的，可偏偏他是乙方，天然要受甲方的气，还是被几个小辈压榨，他就是有怨也得忍着。没办法，他只能反过来朝更弱势的分包们下手，谁能听他的话，多让几分利给他，或是谁能出点主意帮上他的忙，谁就有优势。”
　　夏天晴这才知道，原来宋可卿比其他分包多让了几个点给纪怀德，就算是抵消她之前和纪怀德争夺总包的那笔账。
　　除此之外，她还给纪怀德漏了个风，告诉他原来崔耀章前阵子因为强迫了个女职员的事，家里正在花钱帮他善后。
　　夏天晴一听，愣了：“女职员？”
　　宋可卿说：“具体怎么闹起来的我也不知道，就听‘历耘’的人说，他在公司乱搞，被人撞个正着，那女职员还哭着跟人说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捅到媒体那里了。崔家赶紧花钱把媒体买通，暂时把消息压了下来。只是‘历耘’内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原来如此。
　　这风声吹到纪怀德耳朵边，他可以用，也可以不用，最起码先掌握了主动权。
　　只是这事要用起来，就得用好，万一一个闹不好，还会把纪怀德自己搁进去。
　　宋可卿说：“反正这消息我是告诉他了，他怎么利用，我是管不着，不过就我对他的了解，你就走着看吧，要是崔耀章再下纪怀德的面子，纪怀德肯定会利用此事反击的。”
　　话说到此，时间又过了十几分钟。
　　两人也不便多言，很快离开洗手间，往包房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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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这个局可是热闹了，一间大包房，分里外两间，里面的人在凑牌桌，外面的人在吃东西喝酒吹牛。
　　这层层分级，可是有讲究的，像是分包的几位老板，包括夏天晴和尚欣这样的乙方设计老板，按照资历辈分都只能在外间。
　　但这种局大家心里有数，女人么，往里间走，尤其是美女，大佬们自然不会让美女留在外间，那不就浪费了？
　　夏天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之前来会所赴宴，都是小包房，这次鱼龙混杂的一大屋子人还真让她长了见识。
　　宋可卿挽着夏天晴的手，一路巧笑倩兮的跟外间的各位老板打招呼，言谈既得体不丢身份，还带着夏天晴逐一认识各位，先混个脸熟。
　　宋可卿大家都认识，男人们都会卖她几分薄面，除了因为宋可卿的父亲就是施工圈的老行尊，和各家都有交情之外，还因为宋可卿本人，虽是个在男人圈里混饭吃的女人，却不娇纵，也不任意利用自己的美色，却又给每个人都留了面子，让这些男人觉得，自己是被看重的。
　　这些老板、主管虽然进不去里间，在宋可卿这里也挣回一点面子，自然也会让她几分。
　　夏天晴脸上挂着笑，一路随着宋可卿认识人，并将她和这些男人的对手戏一一收入眼底，学了几分，也不由得佩服。
　　宋可卿每介绍完一位，都会和夏天晴暗暗咬两句耳朵，告诉她此人的脾性。
　　简单来说，这外间的人，城府远不如内间的那几位，相比之下也实诚些。
　　直到两个女人来到方盛面前，打了照面。
　　夏天晴笑容不减，对上方盛油滑的眼神时，仿佛此前从未发生过不愉快，待听完宋可卿引荐，还和方盛握了下手，率先说道：“方经理，久仰大名，若是将来有机会合作，还请方经理多多指教。”
　　方盛也跟着笑：“哪里哪里，应该说是互相指教！”
　　虚假的应对了几句，等两个女人走开，宋可卿这才逮住机会问：“我怎么觉得方盛看你的眼神不对啊，你们打过交道？”
　　夏天晴也有些惊讶：“你倒是眼毒，何止打过交道啊。”
　　夏天晴快速且小声的跟宋可卿咬起耳朵，把方盛试图教她喝酒的事讲了一遍，听的宋可卿瞠目结舌。
　　“我去，谁给他的胆子啊，马不知脸长！”
　　夏天晴淡淡道：“还不是因为有崔耀章撑腰么？”
　　正在说话，这时里间的门开了。
　　走出来一人，正是脸色不太好看的纪怀德。
　　纪怀德是出来找人的，在外间扫了一圈，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夏天晴和宋可卿，他直接走了过来。
　　人还没到，身上的烟味儿就先到了。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闻到，收了声，遂笑着看向他。
　　纪怀德来到跟前，语气有些不好：“来了怎么不进去，都在等你们。”
　　夏天晴一顿，瞅着纪怀德这样，也不像是被人指使出来找她们的，反倒像是受了谁的气，随便找个借口出来似的。
　　夏天晴笑道：“多亏纪总还想着我们，要是您不出来找，我可都不好意思进去打招呼。”
　　纪怀德得了夏天晴给的台阶下，脸色缓和了些：“哪里的话，客气了，我也是想到夏总第一回 来，抹不开面，刚好你也是我一力推荐的设计，自然应该为你引荐。”
　　宋可卿跟着说：“纪总可真是偏心，我可没见你什么时候帮我引荐过。”
　　没有男人能拒绝女人这样说话，纪怀德也是男人，这会儿也笑了：“宋总还需要我引荐么，就刚才，‘历耘’的小崔总还问起你呢。”
　　宋可卿却有些不乐意：“哦，他啊，那我可不进去了。”
　　按理说，女人但凡想要少努力多得利，就会主动巴结崔耀章这样的富二代，但崔耀章和纪怀德有些不合，仗着自己背景雄厚，脾气又臭，之前就下过纪怀德的面子。
　　宋可卿听了纪怀德这话，要是摆出高兴的模样，反倒得罪了纪怀德，所以只能反着来，再说她也的确厌恶崔耀章。
　　果不其然，纪怀德见宋可卿耷拉了脸，便说：“就进去打个照面，待会儿要是闹起来，我让司机送你们先走。”
　　宋可卿这才松了口气，说：“那纪总，咱们可以一言为定了啊，我和夏总都不是那种人，来这里是谈正事的，可不是来让人占便宜的。”
　　纪怀德：“当然，我保证！”
　　其实崔耀章和宋可卿不管有什么，这都不关纪怀德的事，可宋可卿这么一表态，加上纪怀德确实也看不惯崔耀章，这下反倒应承了“护花”的职责。
　　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纪怀德要面子，肯定不能信口开河，既然答应了，就得护到底，此前他和宋可卿争夺总包的那点恩怨，到这里反倒不值得一提了。
　　施工到底是一家，在强势的甲方面前，再有利益分歧也得先放一边。
　　夏天晴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又学到了一招。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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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Chapter 93
　　Chapter 93
　　纪怀德率先进了里间, 门大开时，他身后跟着进来两个气质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人，夏天晴和宋可卿。
　　原本有些黯然无趣的内间，好像一下子照进来两道彩虹, 一屋子男人都看了过去。
　　当然, 这屋里不只有男人, 还有尚欣也在。
　　不过尚欣是孙构的前妻, 倒是没人敢和她开低级玩笑, 最多也就是聊聊闲天。
　　这宋可卿大家都认识，尤其知道崔耀章近日对她颇有兴趣, 为了表达好感，崔耀章还说要送两个项目给她做，但宋可卿每次都用巧妙的打岔带过去。
　　这不，宋可卿一进门，田锋立刻让出崔耀章旁边的位子, 招呼宋可卿。
　　宋可卿笑了笑，既不主动, 也不扭捏, 过去坐下时还说了一句：“田经理可真是客气。”
　　田锋跟着笑，眼神上下打量宋可卿，近距离用眼睛吃了一把豆腐。
　　他和崔耀章一样都是好色之徒，一个色胆包天，一个只敢暗地里来, 两人志同道合，坐在一起聊聊女人和风花雪月，再顺便谈谈公事。
　　崔耀章大爷似的坐在那儿，一只手就搭在旁边位子的靠背上，从低处扫过站在那儿和田锋说话的宋可卿，又见田锋如此上道，还甩去赞赏的一眼。
　　田锋接收到，志得意满的走开了。
　　这一幕看在贾云眼中，不免有些嫉妒。
　　田锋和贾云分别代表江堰的二舅和小舅，都是亲信，这次谈项目表面上是一条战线的人，私下里也不免要攀比、较量，就如同过去在“宇青”内部一样，他们是两股势力，对抗江堰的时候他们是盟友，可是江堰不在了，他们又要内斗。
　　宋可卿落座时，崔耀章将一杯茶端给她，献殷勤道：“我还以为宋总今儿个不过来了。”
　　宋可卿接过，意思一下抿了一口，只碰了嘴唇，没咽下去，口红印落在杯沿，令崔耀章看了好几眼。
　　宋可卿说：“有点事耽搁了，崔总不会见怪吧？”
　　这样一问，崔耀章哪能说会呢，笑着眯了眼，刚要说话，眼神一瞟，却刚好略过宋可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和尚欣说话的夏天晴。
　　崔耀章一下子顿住了。
　　这边，夏天晴进门后就走向起身相迎的尚欣，接过服务员递上茶水，喝了两口，就挨着尚欣坐下。
　　尚欣这边的位子有点拥挤，夏天晴就斜坐在沙发扶手上，听尚欣跟她讲这屋里才发生过的小细节，顺便把在座各位都带到。
　　尚欣并不知道宋可卿已经科普过一遍，夏天晴也没打断尚欣，只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随着尚欣的说话内容，扫向各位牛鬼蛇神。
　　夏天晴始终唇角含笑，目光也算有礼貌，何况容貌秀雅，身材有致，加上一身高定套装，虽然坐在角落却成了靓丽的一道风景。
　　刚才进门时，有纪怀德挡着，令坐在另一边的崔耀章看不到夏天晴，只注意到宋可卿，如今两位美女各自落座，崔耀章又犯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毛病。
　　宋可卿已经坐在他身边了，他却不急着吃豆腐，反而又惦记起那边独自美丽的夏天晴。
　　这点小动作宋可卿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身体前倾，转头微笑着看崔耀章，刚好挡住他的视线：“崔总，您这是看谁呢？”
　　崔耀章一怔，连忙笑道：“宋总在这里，我还能看谁啊？”
　　宋可卿故作吃味儿：“男人呐，就是不知足。”
　　崔耀章很受用，捏着宋可卿的手就开始吃豆腐。
　　这边的小动作被尚欣瞧在眼里，转了下头，对夏天晴说：“‘历耘’的小崔总，你小心点，别落单让他逮着机会。”
　　夏天晴垂下眼，应了一声。
　　这时，田锋和贾云不约而同的起身，端着酒杯来到跟前。
　　“来来，两位负责设计的老总，我们代表‘宇青’敬二位。”
　　夏天晴和尚欣心里都有数，他们是奔着夏天晴一个来的，他们都认识尚欣，此前尚欣去江城出差，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但夏天晴还是第一次见。
　　夏天晴和尚欣端着酒杯起身，寒暄了几句，抿了两口酒。
　　跟着，田锋和贾云互相使了个眼色，田锋就率先发问：“设计这块啊难度不小，除了外部设计，还有内部结构，尤其是结构这块，要保障安全，还要技术过硬，我们之前还一直为合适的人选发愁。”
　　贾云接道：“可不是？纪总介绍了好几个人，我们都不是很满意，总觉得哎呀，还能更好，后来听说是夏总接了结构，我们这边可是全票通过！”
　　夏天晴听着这两人的废话，也跟着笑了：“两位经理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能得您二人的赞赏，真是我的荣幸，以后还得和二人多多学习。”
　　田锋：“不不，是我们该和夏总多学习才是，别的不说，就冲着您是我们小江总看中的人，这个分量可就不轻了！”
　　终于提到江堰了。
　　绕了一大圈，根本就是冲着这茬儿来的。
　　夏天晴淡笑不语。
　　转而又听贾云说：“哎呀，之前我们刚过来历城的时候，江总就说过，全历城最好的结构就是你夏总，我们那时候还说一定要找机会认识一下，结果现在江总又不在。”
　　这话摆明了是绵里针，既奉承了夏天晴，又说给尚欣听，故意想让她们心生嫌隙，而且还是明着来的，防不胜防。
　　夏天晴接道：“结构这块儿，我经验不足，我在专业上这点名气，还不是之前在Live Life跟尚总学出来的？”
　　隔了一秒，夏天晴又转向尚欣，用杯子和她的轻轻碰了下，说：“要不是学姐当初一力栽培，我还没机会接触到大项目，也没机会磨练技艺。”
　　尚欣杨了下眉，没想到夏天晴不仅看出来这两人不怀好意，还四两拨千斤的过了招儿，也给她留了薄面，便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你悟性好。”
　　田锋和贾云皆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由贾云打破尴尬：“哦，原来两位还是学姐、学妹？”
　　夏天晴：“是啊，虽然隔了几届，但我和学姐有缘，关系一向不错。”
　　夏天晴边说边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忽而又道：“对了，‘历耘’的陆经理，和我们也是校友，大了我两届。”
　　田锋问：“陆经理，陆明洋？”
　　夏天晴：“是啊。”
　　田锋和贾云又交换了一个眼色。
　　此前他们都知道夏天晴和陆明洋是前任，后来分了手，夏天晴跟了江堰，陆明洋跟了崔耀芸。
　　本以为分手以后两人都该避嫌，没曾想夏天晴竟然会在这样公开场合，自己主动提到。
　　但她不说前任，只说校友。
　　这样既避免了别人会就着她话茬儿继续往下问，又等于跟外人表了态，他们即使分手，关系仍是和睦，是可以合作的。
　　这下，田锋和贾云都不免高看了夏天晴几分，同时也在心里颠覆了此前的认知。
　　因为夏天晴和江堰的事，令石怀青和江堰两个舅舅没少提起，他们还因为这事产生过分歧，江堰两个舅舅更是多次挑拨离间，说夏天晴这个女人如何引诱江堰不走正路，荒废事业。
　　那时候，江堰还在Live Life做个小建筑，两个舅舅以为他是为了泡妞才去的，借此机会说了不少小话。
　　后来江堰开始做项目，石怀青和“历耘”崔总，安排崔耀芸和江堰相亲，那两个舅舅又说，江堰这都开始相亲了，怎么还不和夏天晴分手，一定是这女人纠缠不休，还说江堰没有主心骨，耳根子软，被女人吹枕头风，难堪大用等等。
　　更奇葩的是，两个舅舅甚至阴谋论的说，将来要是“宇青”交给江堰，他们实在难以放心，就怕这公司名存实亡，会被夏天晴左右摆布。
　　因为江堰要肃清“宇青”内部贪腐，两个舅舅就视他为绊脚石，所以能找着一点名目，就要大做文章，没完没了的往江堰头上扣屎盆子。
　　而“女色误国”这个名目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要现在一点一点的铺垫好，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类似的说辞出现得越多，石怀青才会越加深印象。
　　自然，这些小插曲夏天晴是不知道的，江堰也从没和她提过，她这会儿提到陆明洋，也是提早做铺垫，等将来踢走崔耀章，崔耀芸再参与这个项目，他们可不要拿陆明洋和她的事做文章。
　　这边，四人正在勾心斗角。
　　那边，崔耀章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大声说了一句：“行了，行了，正高兴呢，别说这些扫兴的！”
　　一屋子人齐刷刷看过去，就见纪怀德不知何时坐在崔耀章另一边，崔耀章摆着脸色，纪怀德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这一幕众人大约也能猜到一二，八成是纪怀德跟崔耀章谈正事，崔耀章嫌他烦，嫌他是个臭烘烘的老爷们儿，一身的烟味儿还挨着他那么近，尤其是崔耀章正在和宋可卿调情，忽然被打断，窝了一肚子火儿。
　　别人只当是纪怀德不识趣，偏要这时候凑过去。
　　夏天晴看到这儿，又扫了一眼正在打圆场的宋可卿，忽然明白了，这应该是宋可卿跟纪怀德发送了求救信号，纪怀德有言在先，这才过来帮衬，反倒被崔耀章扬声怼了一句。
　　这下，崔耀章和纪怀德对彼此的印象分又扣了一大截。
　　宋可卿却还在左右安抚。
　　田锋和贾云自然顾不上夏天晴了，赶紧过去缓和气氛。
　　夏天晴见宋可卿撤出来，还往她这边看，夏天晴微微一笑，悄悄的跟她竖起了大拇指。
　　宋可卿撩着头发，得意极了。
　　只不过，这段小插曲虽然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夏天晴却不由得想到自己。
　　在外人看来，崔耀章就是个扶不起的软蛋，在女人这件事上倒是很坚持自己，谁阻挡他，他就刚回去，简直幼稚到家了，要是没有资本在背后撑腰，他能干成什么大事？
　　也难怪崔耀芸那么要强，有这么一个弟弟，公司交给他迟早要完。
　　那么，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江堰身上呢？
　　夏天晴心思一转，目光扫向正在打圆场的田锋和贾云。
　　想来在这些人眼里，江堰也是个感情用事的富二代吧，虽然他要肃清公司内部贪腐，却仍是因为感情的事，和家里对着干。
　　夏天晴半晌没说话，只安静的冷眼旁观。
　　直到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一看，是江堰发来的微信：“崔耀章也在？他在打你主意？”
　　夏天晴一愣，先是诧异江堰消息如此灵通，随即就想到，这场内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她看看旁边的尚欣，又看向走出包围圈的宋可卿，只见宋可卿正在发微信。
　　夏天晴回道：“宋可卿告诉你的？暂时没事，崔耀章刚因为她和纪怀德起了冲突，没我什么事，我会躲着远一点。”
　　江堰隔了几秒才说：“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夏天晴：“嗯。”
　　只是夏天晴嘴上虽然答应了，行动上却觉得反而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告诉江堰，一来他远水救不了近火，二来还会让他凭白生气，根本没必要。
　　……
　　过了一会儿，崔耀章和纪怀德的争执被人拉开了，田锋和贾云分别安抚两人，纪怀德忍气吞声的走到一边。
　　崔耀章还有点猖狂，在众人面前下了纪怀德的面子，显得他牛逼，声音虽然小了些，却还是透着舍我其谁的劲儿。
　　其实说白了，这两人是新仇加旧恨，借题发挥罢了。
　　之前因为利益分配的事，两人就闹过不愉快。
　　纪怀德是老前辈，自持身份和辈分，原来也和崔耀章的父亲合作过几次，便觉得崔耀章应该尊称他一声“叔叔”，给他面子。
　　毕竟林季阳在人前，一直是给纪怀德面子的，林季阳和崔耀章差不多年纪，这样一比较，立显高低。
　　偏偏崔耀章不仅情商极低，连智商都不高，也不想想这么明着得罪纪怀德，谁会在背后觉得他聪明。
　　等两边都消了气，贾云很快招呼众人把牌桌搭起来，这下又有意思了。
　　这屋里除了站在角落看热闹的夏天晴和尚欣，还有崔耀章、宋可卿、纪怀德、贾云和田锋，七个人，差一个人组两桌。
　　要么，就得从外面叫进来一个人，要么，就只凑一桌，三个人当后补，以免有人中途接电话，牌桌打断。
　　要是叫进来一个人，这里的都不乐意，外面的人不够分量，除非是美女。
　　所以商量之下，就组成了一桌。
　　结果就变成了四人上场，三人在后面围观。
　　只是这三人应该坐在谁的后面，这又有些微妙。
　　夏天晴不太会打，就坐在尚欣后面，给她撑场子，谁也说不出不对。
　　宋可卿给足了崔耀章面子，自然在他身后。
　　纪怀德身份在这里，也要上桌。
　　结果就只剩下一个位子，贾云和田锋商量好了，轮流来。
　　于是就这样，纪怀德身后没人撑场子，比较之下又落了下风。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换做以前，就算身后没人坐也不代表什么，有人坐也不见得身份就高，但今天却不一样，崔耀章和纪怀德刚有了争执，眼下纪怀德就少了个人撑场子，这心里一下子就不舒坦了。
　　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点破。
　　夏天晴也时不时扫过去一眼，见纪怀德脸色极差，便笑而不语的坐山观虎斗。
　　只要把纪怀德和崔耀章挑拨了，崔耀章一定会想踢走纪怀德，但他脑子不好使，也不想想这里不能没有施工方，却可以换掉他这个甲方代表，毕竟还有崔耀芸顶替呢。
　　夏天晴正想到这儿，又抬了眼，朝宋可卿看去。
　　谁知这一看，却刚好对上崔耀章的目光。
　　他大约是消了气，这会儿又想起夏天晴来了，尤其是尚欣挨着崔耀章坐，崔耀章侧过头，就能看到夏天晴。
　　这样近距离一观，这富二代的心里又开始瘙痒。
　　方才远处看还不觉得有多美，只觉得气质不错，生的也可以，如今靠近一看才发现，近观比远观更迷人，虽然穿的是裤装，却更加显出腿型修长，这样双腿交叠的坐着，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香味儿。
　　崔耀章笑的十足风流，眼珠在在夏天晴身上瞄了好几次。
　　夏天晴心里觉得厌烦，却没表现出来，目不斜视的看着牌桌，正好看到贾云和纪怀德使眼色，接着就喂了一张牌给纪怀德。
　　贾云此举是让纪怀德消消气，暗示他，他们是一头的。
　　纪怀德领受了。
　　就这样走了几圈，贾云连着喂了三张，终于停了，再喂下去也太明显了。
　　牌桌上暗涌浮动，崔耀章再注意力不集中也看出来了。
　　正巧，这时尚欣也打出一张，刚好是崔耀章准备吃的，没曾想崔耀章刚伸手，纪怀德就把牌拿走了。
　　“碰！”
　　崔耀章的脸色立刻耷拉下去。
　　纪怀德朝这边看了一眼，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说：“抱歉，我接个电话，来，谁替一下？”
　　这样一来，崔耀章满肚子火儿找不到正主，反倒憋回去了。
　　只是纪怀德位子，田锋却不敢接，那手牌才碰了崔耀章的牌，谁接了谁倒霉。
　　一时就干在了这里。
　　宋可卿见状，正要起身，说：“哎呀，刚好我手痒。”
　　谁知崔耀章却侧身扫了她一眼，转而对夏天晴说：“要不夏总试试？”
　　大家都没想到崔耀章会把话递给夏天晴，从夏天晴进来以后，她和崔耀章还没机会有过正面接触，这下倒是有点意外。
　　夏天晴笑了一下：“崔总，我不太会打，怕是要丢人的。”
　　崔耀章却笑容更深，说：“不怕，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就是不会才应该学啊。”
　　夏天晴垂下眼“哦”了一声，这才把腿放下，起身走到对面，坐下时说：“那我就献丑了。”
　　等又过了两圈，贾云打出一张牌，刚好夏天晴可以吃。
　　她把牌捡起来，这时就听到对面的宋可卿说：“呦，崔总可真够怜香惜玉的。”
　　夏天晴一顿，抬眼间对上崔耀章。
　　她瞬间明白了，崔耀章可以碰，但他放给她吃了。
　　夏天晴很快笑道：“崔总真是客气，谢了。”
　　崔耀章笑的别提多嘚瑟了。
　　其余三人把这一幕收入眼底，这才明白崔耀章是在打什么算盘，纪怀德位子换做别人接替，是要倒霉的，但要是换个他看上的女人接替，那就刚好反过来了。
　　合着崔耀章身后坐着宋可卿还不够，还得放一个夏天晴在对面，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让他又有人陪着说话，眼睛也不至于闲着，他倒是想得美。
　　一圈派打下来，夏天晴胡了。
　　洗牌时，崔耀章的手伸得很长，时不时碰她的一下。
　　夏天晴只当做没事发生，照样洗自己的牌。
　　贾云和田锋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交换了个眼色，田锋还给贾云发了微信，贾云抽空看了。
　　意思不外乎两层，一层是这夏天晴有点不简单，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把崔耀章的魂儿勾走了，连宋可卿都晾在一边，另一层是，这事要是让江堰知道了，怕是要不好。
　　贾云和田锋虽然是江堰两个舅舅养的狗，但也是出来打工的，知道也不能明着把江堰得罪狠了，不然万一他将来继承了公司，他们俩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纪怀德回来了。
　　夏天晴从善如流的让座。
　　纪怀德问：“谁赢了？”
　　夏天晴笑道：“纪总手气好，是我借了你的光。”
　　纪怀德高兴极了，还扫了崔耀章一眼。
　　崔耀章却不乐意了，对面又变成了纪怀德，他直接站起身，就撂下三个字：“抽根烟。”
　　其它的也懒得招呼。
　　宋可卿便直接接替了崔耀章。
　　而田锋看到这一幕，很快跟着崔耀章去了阳台，还说了一句：“我也抽根烟。”
　　纪怀德啐了一声，煞有其事的撂下话：“可别怪我没提醒啊，待会儿少劝点酒，别让有些人逮着机会撒疯。”
　　说这话时，纪怀德还把眼神递给宋可卿。
　　……
　　阳台那边，田锋正在问崔耀章：“崔总，晚点怎么安排的？要不要我给你找两个小姑娘？”
　　田锋一早就安排好了，随叫随到，□□一夜就能赚好几万，有的是小姑娘排队。
　　他突然提这个，也是想转移崔耀章的注意力，生怕他纠缠夏天晴，他和贾云也不能正面阻止。
　　谁知崔耀章却冷笑着看向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两个挺好，但我今天口味儿变了。小姑娘不解风情，还得教，没意思。”
　　崔耀章呼了口烟。
　　田锋跟着眼皮子跳了两下：“那崔总是想……”
　　崔耀章笑道：“这良家妇女□□起来才有意思，对吧？田经理，你也是同道中人，应该知道。”
　　田锋整个人都不好了：“呃，那我尽量去安排……”
　　崔耀章：“这还用安排，干嘛舍近求远？”
　　田锋不得不面对现实，顺着崔耀章的指向看向屋里。
　　崔耀章跟着说：“我今儿气不顺，要玩就玩刺激的，我今晚……要一箭双雕。”
　　……
　　等田锋终于逮住机会通风报信，已经是几分钟以后了，崔耀章去了洗手间，田锋不敢耽搁时间，立马跟贾云透气。
　　两人权衡之下，也经过一番天人交战。
　　送走夏天晴，他们会得罪崔耀章，可是留下夏天晴，他们可能会立刻失去工作。
　　比起崔耀章，他们还是更怕江堰一点……
　　纪怀德看出两人的小动作，便开门见山道：“又搞什么花样？”
　　贾云一顿：“纪总说什么？”
　　纪怀德笑道：“别装了，姓崔的想干嘛？”
　　田锋见瞒不过去，现在崔耀章又不在，便非常委婉的说：“待会儿叫辆车，要不，夏总你先走一步？”
　　这话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来。
　　可屋里的人都听明白了。
　　众人脸色集体一变。
　　夏天晴更是眯起眼，终于露出真实情绪：“哦，合着是冲我来的。”
　　纪怀德听了，开始搓火儿。
　　虽说他和夏天晴曾经有过过节，可眼下毕竟是合作优先，而且夏天晴很上道，已经对利益低头，那就是可以一起赚钱的朋友。
　　再说，夏天晴也是他拉进局的，既是奔着她的专业名气，也是冲着她和“宇青”的关系。
　　结果眼下倒好，崔耀章竟然要动夏天晴？
　　这边田锋和贾云明显是不同意的，想用这种方式帮夏天晴脱身，这就可以见得夏天晴和“宇青”的关系值得他们这么做。
　　只是纪怀德看明白这层含义，却没有急着表态，想先看看夏天晴什么反应，再说这事也和他没多大干系，还轮不到他冲出来。
　　夏天晴冷笑了一下，也不打牌了，转而看向纪怀德：“抱歉，纪总，这个结构我不做了。您关照我，我很感激，但这个项目我实在没本事吃下去。”
　　夏天晴这是以退为进，她知道必须逼这形势一把，既然纪怀德看重她带来的“好处”，那么如果这些好处拿走了，纪怀德会不会被迫表态？
　　屋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夏天晴已经起身去拿包，纪怀德还在犹豫，但明显有些着急了。
　　宋可卿见状，也跟着来了一句：“那崔总，可有提起我呀？”
　　她问的是田锋。
　　田锋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没说话。
　　纪怀德见了，一愣。
　　这崔耀章胃口倒是不小！
　　宋可卿叹了一声，看向纪怀德：“纪总，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今天想安全走出这个门口，纪总能帮帮小妹么？”
　　所有人都看向纪怀德。
　　纪怀德僵在那里，安静了两秒，打了个电话：“小王，现在把车开到门口等着。”
　　等撂下电话，纪怀德说：“宋总是我拉进来的分包，夏总是我推荐的结构，这事我也有责任……”
　　若说纪怀德是正义心起，也不尽然，最多也就是三分正义，另外七分是面子和利益。
　　宋可卿也拿起包，和夏天晴站在一块儿。
　　两人交汇一个眼神，彼此生了默契。
　　尚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女人之间的暗涌，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临开门前，宋可卿添油加醋的撂下这么一句：“纪总，我和夏总可是冲着你的面子才加入的，我们对你可没有半点意见，相反还很敬重您。不仅是咱们历城的施工圈，就连政府那边也要给您几分薄面。今天这事，要不是因为某些傻逼，我们也不至于，希望纪总别怪我们。”
　　又是“历城施工圈”又是“政府”，一下子就把纪怀德架在高出，还反过来说了一句“您别怪我们”，纪怀德这下对崔耀章的怨恨更深了几分。
　　本来好好的一个局，原本是约了谈合作的，被姓崔的傻逼这么一搅和，直接黄了。
　　这边，纪怀德正在添堵。
　　那边，夏天晴和宋可卿也不敢耽搁，站起来就走。
　　田锋不放心，还跟出去看着。
　　外间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奇怪。
　　直到三人走到包厢门口，刚好崔耀章回来了，撞个正着。
　　崔耀章两个女人手里拿着包，转而看向田锋，问：“这是要走？”
　　田锋脸色大变，却接不上话。
　　倒是宋可卿率先说：“抱歉崔总，夏总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去挂个急诊。”
　　崔耀章耷拉下脸，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她们不给他面子，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舒服？什么病？”
　　崔耀章是问夏天晴。
　　夏天晴抬了下眼，淡淡道：“女人病。”
　　崔耀章冷笑：“发病这么突然啊？夏总这才来了多久，这么不给面儿？”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田锋是个软蛋，不敢上前硬刚。
　　这番动静很快就惊动了里面，纪怀德和尚欣全看见了，只是纪怀德虽然记恨崔耀章，却还不能正面起冲突，就看着贾云冲出去帮忙劝和。
　　里间一时只有尚欣和纪怀德，尚欣朝他靠了一步，不咸不淡的说：“有这种疯狗在，将来分拨利益的时候，他一样会到处咬，多一毛钱都不会给咱们。”
　　纪怀德沉着脸，自然明白尚欣的意思。
　　之前在利益分配上，崔耀章已经太过贪婪了，恨不得他拿三分之二，其他人分三分之一，还暗示他们，“历耘”是历城的老大，这次要是不痛快，将来他们的项目都别想好。
　　田锋、贾云不敢跟崔耀章对着来，这又不是在自己地盘上，自然没说什么，但私下里也和纪怀德抱怨过，崔耀章实在有点过分。
　　纪怀德利益也因此直接受到损失，这会儿新仇加旧恨全都加在一起，他越想越烦躁。
　　纪怀德闷声说：“他可是代表‘历耘’的，咱们得罪的起么？”
　　这话明显是犹豫了。
　　尚欣见状，说：“就他这德行，‘历耘’会落到他手里么？崔耀芸可不是吃素的，崔总也不傻，江山给谁，他比谁都拎得清。”
　　纪怀德看过来：“你是说，踢走他，换崔耀芸上？”
　　尚欣笑道：“崔耀芸，可是个顾全大局的。”
　　两人又一起看向门口。
　　尚欣补刀：“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咱们得罪的可不仅是崔耀章一个，还有‘宇青’，这事儿传出去，都是知道两个姑娘是纪总带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给崔耀章献美来了。”
　　纪怀德一听这话，可不得了，加上前面被伤了面子，和这里面的利益关系，他知道觉不能这么放任下去，反正就算他不阻止，崔耀章也不念他的好，这种人还不如踢出局！
　　纪怀德主意一定，立刻出去，和贾云一左一右，皮笑肉不笑的去拉崔耀章。
　　“哎呀崔总快回来，三缺一，就差你了！”
　　崔耀章被两人拉了几步：“放开我，听见没有！”
　　崔耀章声音大了起来，外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宋可卿立刻拉着夏天晴往外走，走到走廊里甚至改成了一路小跑。
　　宋可卿边泡边说：“这个人真敢来硬的，快走！”
　　夏天晴没吱声，就皱着眉跟着宋可卿。
　　两人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叫嚣声，是冲出来闹事的崔耀章。
　　“你们俩给我站住，说你们的，听见没有！”
　　“我告诉你们，得罪了我，历城你们就别想混了！”
　　来到一个拐角，因为服务员正推车出来，夏天晴和宋可卿被拦住去路。
　　夏天晴叹了口气，说：“这样跑也不是办法，以后怎么办？”
　　宋可卿：“那也不能留下啊，那些人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会真的保咱们的！”
　　夏天晴向后扫了一眼，见崔耀章被几人纠缠，说：“不是要挑拨关系么，这是个机会。依我看，纪怀德就快气炸了。”
　　宋可卿抓着她说：“天晴，你听我的……”
　　可宋可卿话还没说完，崔耀章已经来到跟前，阴狠的瞧着两人，随即一把揪住夏天晴的手臂，拽着她往其中一个包厢里冲。
　　“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夏天晴脚下踉跄，刚站稳，就把手里的包朝他招呼。
　　崔耀章被打个正着，却笑了：“这么带劲儿，你今天死定了！”
　　夏天晴瞪着他，没时间跟他废话，就不停的打，用尽所有力气。
　　直到崔耀章急了，骂了一声“艹”，就要跟她动手。
　　宋可卿等人已经冲上来，要把两人分开。
　　纪怀德要去挡住崔耀章。
　　纠缠之间，两拨人混在一起。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影，很快冲进人堆。
　　就在崔耀章又要抓住夏天晴的瞬间，这人影横了出来，挥出一拳，朝崔耀章鼻梁上用力打下去。
　　所有人都愣了，劝架的手也纷纷撒开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只要拉开了就好，让夏天晴趁乱跑开，千万别真的动手打起来了，尤其是不能打到崔耀章，不然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可想而知，这一拳下去，是个什么效果。
　　崔耀章直接蒙了，往后栽倒，跌了个大屁墩儿不说，而且当下流了鼻血。
　　他晕晕乎乎的，捂着鼻子，想要借着别人的搀扶站起来，疼的龇牙咧嘴，也没看清来人，就着模糊的视线，只隐约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高挺的男人。
　　崔耀章骂道：“你敢打我……敢打我……你……”
　　崔耀章哪里挨过打，一向只有他打人，突然反过来，还是这么重的拳头，根本招架不住。
　　来人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服，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
　　崔耀章差点晕过去，但这一次却没摔倒，因为那男人一直揪着他的衣服。
　　然后，又是一拳。
　　连着三券，崔耀章快失智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拦住打他的人，就看着他被打。
　　揪住他衣服的男人，这时逼近了撂下狠话：“看我打不死你！”
　　这话刚落，男人就抬起膝盖，朝崔耀章下面用力撞击。
　　崔耀章直接跪倒在地，也分不清是肚子疼还是那里疼，当下直接给那男人磕了个头。
　　众人都惊呆了。
　　直到夏天晴冲出来，一把拽住男人，喊道：“够了江堰！”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


第94章 Chapter 94
　　Chapter 94
　　崔耀章昏迷之前，就只有三个念头。
　　先是, 我特么的被打了？
　　然后是, 是谁！丫活腻歪了？
　　最后是，艹, 江堰！
　　等崔耀章如同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后, 方盛立刻冲过去查看, 同时有些慌乱的说：“你怎么可以打人！”
　　接着，方盛对围观的所有人说：“你们可都看到了，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堰一手插袋，一手垂下时转了转手腕, 他淡淡的扫了一圈, 随即看向方盛：“大家都看到了, 是崔耀章在这里耍流氓, 非礼我女朋友, 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不服的，去报警。”
　　方盛：“你！”
　　方盛站起来要理论, 却很快就被人拉了一把。
　　田锋和贾云也飞快的站出来打圆场。
　　一个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看看小崔总有没有事。”
　　另一个说：“这事若是张扬出去，两家都会很难看。”
　　方盛一顿，又把即将要放出来的狠话咽了回去。
　　江堰冷笑了一声, 对田锋说：“给崔耀芸的人拨个电话, 让他们叫车把人带走，通知家庭医生，这事儿我想崔家并不想被媒体拍到。”
　　田锋连忙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江堰又看向贾云, 贾云意会，连忙走近，只听江堰低声道：“刚才的过程会所有监控，你去要一份，留底。”
　　贾云立刻应了。
　　虽说田锋和贾云都不是江堰的人，可到底是同一家公司，江堰又是未来的继承人，这事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二人绝不敢在这时候胳膊肘往外拐。
　　何况江堰肃清公司贪腐，早就记了他们的黑名单，要是在这时候他们能配合江堰，兴许还能挣回点人情。
　　围观的人一看这情景，心里都有了数，“宇青”的人已经开始做事了，而且有条不紊，江堰打了人，却很冷静，有理有据，处理起来也有条不紊，一下子就显得崔耀章更混账无耻，如同跳梁小丑。
　　施工方以纪怀德马首是瞻，一个个都站在纪怀德身后，其中有人小声出主意：“纪总，这事咱们不宜掺和。”
　　纪怀德手下的张经理听到了这话，也跟着说：“今天的事若是江堰不到场，咱们谁都拦不住姓崔的，闹大了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宇青’是特定得罪了。现在这样，也算是帮咱们解决了难题，‘历耘’和‘宇青’之间自会善后，咱们先作壁上观吧。”
　　纪怀德点了下头，随即招呼道：“行了啊，都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见状，也不敢多留，纷纷往包厢的方向走。
　　尚欣跟着回去之前，拍了拍夏天晴的肩膀，很快也走了。
　　宋可卿晚走了一步，还有些不放心，看看夏天晴，又看向江堰：“江总，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夏天晴说：“不关你的事。”
　　这时，会所的人已经连同方盛一起，把崔耀章扶到最近的空包厢里躺下。
　　夏天晴往那边扫了一眼，转头问江堰：“你下手留了力道吧？”
　　江堰嗤笑：“我要是用全力，还不把他打傻了？”
　　夏天晴松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到包厢里有人喊：“快，快拿水来，崔总醒了！”
　　夏天晴有些担心，这会儿更是后怕，她下意识去拉江堰的手，说：“要不咱们先走吧？”
　　江堰“嘶”了一声。
　　夏天晴这才注意到他手上也有伤，手背关节那里有些泛红。
　　她问：“疼不疼？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江堰却转而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去什么医院，回去喷点药水。”
　　两人走到外面，田锋和贾云也跟着出来了。
　　江堰斜了两人一眼，问：“监控拿到了？”
　　贾云点头，把存了监控的优盘递给江堰。
　　田锋跟着说：“崔家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江堰扯了扯唇角，拉着夏天晴往车那边走，上车后对两人说：“你们留下善后，告诉崔家的人，晚点我会找崔耀芸。”
　　贾云：“是。”
　　“呼啦”一声，车门拉上了。
　　……
　　等车子开上大路，夏天晴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会所的方向，转而对江堰说：“崔耀章无法无天管了，他敢在这种场合动手动脚，说明家里对他十分纵容，而且过去他犯的那些事都铲平了，他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今天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并不是这么多人没有是非观念，要是换别人敢这么胡来，早有人上去撸他了。
　　可大家都知道，胡来的人是崔耀章，谁敢撸？
　　换句话说，谁会为了一时的逞英雄，声张正义，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也搭进去，这买卖不划算，代价也实在太高。
　　江堰用没受伤的手揉了揉眉心，说：“所以这个手才只能我来动，我打他，可以白打。”
　　夏天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要是‘历耘’为难你……”
　　江堰说：“我手里可有证据，‘历耘’为难我，我就把证据放到网上，看谁更丢人。还有，项目是我们‘宇青’的，‘历耘’要撕破脸，就得衡量好后面要付出的代价。”
　　夏天晴：“但这是在历城，‘历耘’要是撤资不玩了，给‘宇青’使绊子怎么办？”
　　江堰笑了：“他们不让‘宇青’在这里好过，那他们在江城的项目也等着烂尾吧。”
　　夏天晴不说话了。
　　她权衡了一下两边的利弊，的确如此，要损失一起损失，要得利一起得利，“历耘”的崔耀章不是个东西，脑子不好使，可他爸却是摸爬滚打一辈子过来的，自然知道这利益勾连远比他儿子挨揍更重要。
　　思及此，夏天晴问：“你让田锋通知崔耀芸，也是这个用意？”
　　江堰说：“如果我让田锋打电话给崔伯伯，这就是摆明了打他的脸，但告诉崔耀芸就不一样了，她知道怎么利用这件事做善后处理，也知道如何趁势踩崔耀章一脚。崔耀章早该得到教训了，但教训他的人不能是崔耀芸，因为会上升到姐弟内斗，只能让外人来。可是敢动崔耀章的有几个人，除了我，也就是林季阳了。”
　　崔耀章长这么大都被这样当孙子揍过，不是没人生过这样的念头，而是后果没人付的起。
　　一旦有人能支付这个后果，那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江堰垂下眼，眼里色泽深沉，透着淡淡的不悦：“本来我也懒得搭理他，他怎么闹也碍不到我头上，但今天他实在过分了。”
　　说话间，江堰转过头，又道：“你现在知道了吧，晴晴，有些人可以合作谈生意，但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和他谈。谈合作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就算对方实力雄厚，但只要他骨子里是个泼皮，那些资本就只会变成横行霸道的工具。”
　　难怪江堰不赞成她过来。
　　夏天晴没应，只是抬起他的手，轻轻碰着红肿的关节，问：“你真的不用去医院，我怕伤到骨头。”
　　江堰缓慢的活动了一下：“你看，没事，只是皮外伤，都怪我皮薄肉嫩。”
　　夏天晴笑了：“说不到两句就自恋。”
　　夏天晴靠着他的肩膀，垂着眼，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仍是平静不下来。
　　站在江堰的角度，他自然不怕崔耀章，可是“宇青地产”呢，他那两个舅舅八成又要拿这事做文章了。
　　石怀青又会怎么看？
　　她总觉得，这事恐怕会掀起其它风浪。
　　……
　　回家后，夏天晴心神不宁的去洗了澡。
　　趁着这功夫，江堰在客厅里拨通了崔耀芸的电话，开的视讯。
　　视频那头，不仅有崔耀芸，还有陆明洋。
　　只是视讯刚接通，崔耀芸就离开了一会儿，暂时把手机交给陆明洋。
　　陆明洋神色有些凝重，上来便说：“你这回玩得可太大了，现在我们正在给你擦屁股。”
　　江堰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这里有监控录像，要不要先传给你一份看看，看他是怎么欺负晴晴的。”
　　陆明洋一顿，问：“天晴怎么样？”
　　江堰：“她现在不在这儿，没什么事。”
　　江堰又问：“崔耀章呢，是打傻了，还是脑震荡了？”
　　陆明洋说：“鼻骨有点骨裂，但没什么大影响，好好养养就是了。他刚才还在那边骂你，说你偷袭他，还说要整死你。”
　　江堰掏掏耳朵：“吵死了。”
　　陆明洋正要接话，这时崔耀芸回来了。
　　崔耀芸坐下后，对陆明洋说：“你帮我看着点那边，我和江堰说两句。”
　　陆明洋应了，转而起身走开。
　　崔耀芸看向屏幕，神色一转，忽而笑了：“你这手是故意闹大的？”
　　江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故意，我也很意外，本来没想起冲突，谁让你那个傻逼弟弟不懂事，我看你也不方便教训他，崔伯伯也没时间，我就帮忙管管。”
　　崔耀芸又是一笑，好像很满意江堰的手笔，转而说：“这事时机赶得也巧，刚好我爸才下飞机，第一个去跟他报告的人是我，不是崔耀章的人，所以我爸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崔耀章仗势欺人在先，而且欺负的还是你这边的人。”
　　事情虽然如此，但怎么说，以及由谁来说，这很重要。
　　同一件事换不同的人，添油加醋的去说，站在不同的角度上，出来的效果就会不一样。
　　比如，如果是方盛报告，那这事就变味儿了。
　　方盛可以说，是“宇青”根本不想好好合作，江堰故意搞黄谈判，上次就在KTV包房侮辱他，眼下又变本加厉敢打崔耀章。
　　更有甚者，方盛还可以说，这是崔耀芸的授意和挑唆。
　　但如果是崔耀芸来转述呢，她就可以暗示父亲，崔耀章本末倒置，把正事扔在一边，先借由女人的事做文章，故意恶心江堰，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令“宇青”丢面儿。
　　且不说夏天晴和江堰是不是有名分，就算是男女朋友，只要人家一天没分手，崔耀章就没道理这么干。
　　平时崔耀章仗势欺人，选的大部分都是老百姓，崔家能摆平就摆平。
　　但这回崔耀章打的可是合作方的脸，影响的是崔家的生意和颜面，那就不是花几个钱就能摆平的。
　　自然，崔父心里也是不爽，毕竟挨打的是他的儿子。
　　但崔耀芸也适时的安抚了父亲几句，告诉他，江堰晚点就会打电话过来解释，还说当场的视频监控也被江堰拿走了。
　　万一江堰要公开视频，这样一来，崔耀章不仅白挨了打，还要反过来去赔不是。
　　崔父转而一想，很快就放弃了追责的念头，最好是两家先坐下来好好谈清楚，把这事抹平再说。
　　换句话说就是，崔家可以不追究，也希望江堰不要得理不饶人。
　　这里的弯弯绕绕，就算崔耀芸不说，江堰也能猜到七八分，文章题目已经拟好了，就看崔耀芸怎么去发挥。
　　江堰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撂下一个消息：“对了，崔耀章之前强迫女职员的事，我听说有人正在查。你说要是这个时候被人抖出来，他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历耘’的股价会不会受影响？”
　　崔耀芸一愣，问：“谁？”
　　江堰吐出一个名字：“纪怀德。”
　　崔耀芸不说话了，皱着眉想了想，随即看江堰：“你上次说要送我一个大礼，不会是指的这个吧？”
　　江堰冷笑：“你觉得可能么？”
　　崔耀芸一想，也是。
　　纪怀德和江堰不对付，如果是江堰授意，纪怀德绝不可能用他给的消息，反而会觉得江堰是在利用他。
　　再者，崔耀芸也听人透露过，崔耀章连着几次下了纪怀德的面子，纪怀德面上没有发火儿，但脸色很难看。
　　而且当时的监控里也很清楚的拍到，崔耀章要纠缠夏天晴和宋可卿，纪怀德还站出来替她们挡了一下。
　　以纪怀德算计，他不会为了两个女人去得罪崔耀章，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纪怀德是在借题发挥。
　　崔耀芸说：“那就先谢谢了，这个消息我会好好利用。”
　　江堰淡淡一笑，很快切断了视讯。
　　崔耀芸自然会好好利用，这也是直接让崔父看到派崔耀章去谈生意的结果，一口气得罪两方人，一点都不懂和气生财的道理，满身的戾气，这是生意人的大忌。
　　一旦崔父得知，纪怀德在暗处还等着算计崔耀章，那他就顾不得替儿子出头了，眼下的第一要事，就是让崔耀章退下来，别再去搅合。
　　……
　　江堰在沙发上刷了一会儿手机，直到夏天晴洗澡出来，坐到他旁边。
　　她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边歪着头打量他。
　　江堰放下手机，把头凑过来，往她脖子那里拱：“晴晴，你好香啊……”
　　夏天晴却推他的头，第一句话便是问：“宋可卿跟我说了件事。”
　　江堰“哦”了一声，挑眉。
　　夏天晴：“她说，崔耀章之前欺负一个女职员，闹到媒体那里，是崔家用钱压下来的。她把这事告诉了纪怀德。”
　　江堰问：“所以呢？”
　　夏天晴盯着他：“所以，是你让宋可卿漏的风，对么？”
　　两秒的沉默，江堰笑了：“晴晴，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夏天晴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疯了吧，要是被崔家知道是你在霍霍，怎么办！”
　　江堰吊儿郎当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又不是我让他去欺负人的，他有本事做，就别怕人知道。”
　　夏天晴叹了口气，又问：“那今晚的事呢，怎么解决？”
　　江堰：“我刚才已经和崔耀芸打过招呼了，她会去料理家里，我这边就先按兵不动，等崔家换个人出来谈合作，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把小陆子推出来当内应。”
　　夏天晴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江堰又开始起腻：“晴晴，我这手疼着呢，你也不问问？”
　　夏天晴把他推到一边，起身去找医药箱和冰块，拿回来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找出药水和纱布。
　　江堰一直笑着看她，乖乖的伸出手，让夏天晴给他先冰敷。
　　夏天晴仔细检查了伤口，皱着眉，有些担心他会伤到骨头，毕竟是建筑师的手。
　　江堰见夏天晴这样的表情，也不说自己没事，就兀自笑着。
　　等到上药的时候，江堰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石怀青。
　　夏天晴心里一咯噔，看着江堰慢条斯理的把电话点开，随即按了一下扬声器。
　　江堰：“妈。”
　　这还是夏天晴第一次听到石怀青的声音，不仅愤怒，有威严，而且十分强势：“你干的好事。你不痛快，就让所有人跟着不得安宁。”
　　夏天晴手上一紧，江堰跟着“哎”了一声。
　　石怀青听了，问：“怎么了？”
　　江堰说：“手上受了点伤，正在上药。”
　　石怀青顿了一秒：“不是你打的人吗，你也受伤了？”
　　江堰轻叹：“妈，这事不忙说。”
　　随即又道：“晴晴，这是我妈。”
　　石怀青那边安静了。
　　夏天晴清清嗓子，轻声道：“阿姨，你好，我是夏天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两个女人显然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第一次正式对话。
　　隔了两秒，石怀青说：“你好，我是江堰的妈妈。”
　　夏天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下意识瞪了江堰一眼。
　　石怀青率先问：“今晚的事，让你受惊吓了，这样的场合，女人到底是容易吃亏，后面的事我们会摆平。”
　　夏天晴一顿，说：“我也有责任，我也想帮江堰做点什么。”
　　石怀青刚要说话，江堰这时却接道：“反正我已经把人打了，覆水难收，倒是为难你了老妈，我那两个舅舅怕是不会让你睡个安稳觉了。”
　　听听这片汤话，石怀青一听就上头：“你还有脸说！最不让我省心的就是你！到底是谁不让谁睡安稳觉！”
　　江堰跟着“嘶”了一声。
　　石怀青那边安静了，就听他说：“晴晴，你轻点，我妈就是习惯性的每日一咆哮，瞧瞧，把你吓着了吧？”
　　夏天晴立刻瞪住江堰，无声的用嘴型表示抗议。
　　她根本没碰到他的伤口！
　　江堰笑了笑，转而说：“妈，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骂我么，那我可不服，这事又不是我的错，是崔耀章找打。”
　　“你！”
　　石怀青听着又有点上头，平日里杀伐决断的铁娘子，见惯了大场面，怒点早就麻木了，偏偏就是儿子一句话，就能让她血压分分钟上升。
　　“行，我也懒得跟你废话，这事儿你给我妥善料理了，别给我找不痛快。”
　　石怀青又警告了两句，很快切断通话。
　　江堰轻叹一声，还没等夏天晴发火，就靠过来耍赖：“晴晴，你看看，就说我不像是亲生的么，明明是为民除害，还要被老妈骂。”
　　夏天晴斜了他一眼，一边上药一边说：“也不怪你妈生气，你刚才那几句话是挺讨厌的。”
　　江堰：“我要不插科打诨带过去，她起码还得说十分钟。”
　　夏天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将来逮着机会，还是会说。”
　　说到这，她用纱布给他覆盖住伤口，并用胶布固定，又道：“先别沾水，明天早上再看看。”
　　江堰皱了下眉，说：“可我还没洗澡呢，就这么臭着了？”
　　夏天晴：“你随便擦擦吧。”
　　江堰笑了：“那你给我擦吧？”
　　夏天晴拿起抱枕打他：“那你就脏着吧！”
　　……
　　翌日，江堰带着两个主管田锋和贾云去见了崔耀芸。
　　回来时，夏天晴听到他转述，才知道这事崔父交给崔耀芸来处理了，崔父不便出面，石怀青也是一样，既然是两家小辈搞出来的乱子，那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不用上升到请家长的地步。
　　崔耀章那边自然不服，说要打回来，还说要整江堰，甚至放话说要弄夏天晴。
　　这些扬言传到崔父那里，大发雷霆，不仅项目不许他碰，还要求他立刻马上出国，先去反省一个月再回来。
　　崔耀章拧不过，只能滚蛋。
　　离开一个月，等再回来，权利一定会倾斜，这里面的道理他明白，转而就想到是崔耀芸在崔父那里吹了风，又跑去找崔耀芸理论，结果自然没讨到便宜。
　　崔耀章一走，崔耀芸就接手了项目。
　　只是她和崔耀章的作风完全不同，前面无论纪怀德如何和崔耀章谈妥的利益分配，在崔耀芸这里全都不作数，所有的都要重新谈过。
　　而且崔耀芸一分回扣都不要，十分的铁面无私，听说那天谈判，她让纪怀德、田锋和贾云十分丢脸。
　　其实严格来讲，崔耀芸也不是不爱钱，但她分得清轻重缓急，她可以在这里面贪，也可以不贪。
　　贪了这一次，到她手里那些钱，她也不缺。
　　而她如果不贪，反倒可以抓住这个话瓣儿，反咬崔耀章一口。
　　这事传到崔父那里，一听到崔耀章在谈判期间，想的都是挣回扣这种事，气得他直上头。
　　做生意哪有不贪的呢，崔父明白，可是眼皮子这么浅，看到的全是小钱，这儿子太不成气候了。
　　这样一比较，越发显得崔耀芸大气。
　　当然，崔父也明白这是崔耀芸的手段，崔耀芸也有意丑化崔耀章。
　　但话说回来，要不是崔耀章做的不漂亮，留了这么多题目给崔耀芸发挥，崔耀芸也变不出花样来。
　　姐弟俩这次过招儿，明显是崔耀芸技高一筹，而且她能利用这件事，和江堰联合起来，也是做大事的料。
　　这边，崔耀芸又挤兑了崔耀章一把。
　　连着几天，每天都有新消息，公司里也是人人称颂，一面说崔耀芸能干，一面贬低崔耀章难堪大用。
　　但这件事到了纪怀德和田锋、贾云那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这三人凑到一起，全都愁眉苦脸。
　　崔耀章在时，他们还有点蚊子肉，崔耀章不在了，换崔耀芸，连蚊子肉都没了。
　　对于甲方“宇青”来说，其实参投这边换谁来谈都是一样的，大方向和大利益定下来了，唯一的差别就是个人得失。
　　田锋和贾云根本无法和江堰的两个舅舅交代，直接拿他们二人问责，转而就提到崔耀章的事情上，问他二人为什么要帮江堰，是不是江堰许了他们新的利益。
　　这下，就直接从失去蚊子肉上升到他们二人叛变的高度，甚至怀疑他们是把好处孝敬了江堰。
　　田锋和贾云根本解释不清，因为在这件事情里，他们的确存了私心，当时也帮了江堰，结果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眼下唯一能明白，且能听田锋和贾云吐苦水的，也就是纪怀德了。
　　此时的纪怀德，也正为同一件事苦恼。
　　原本是想踢走崔耀章，换一个好说话的崔耀芸来，这样暗箱操作的事还能重新谈。
　　谁能想到崔耀芸竟然谈都不谈，还反过来对田锋和贾云说了一句：“两位经理应该知道，之前我和你们江总谈的，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江总不在，两位就开始装傻么？”
　　田锋和贾云不敢吭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怕崔耀芸一个变脸，直接告到石怀青那里。
　　纪怀德见状，也有点傻眼，怎么回事，项目不是“宇青地产”的吗，怎么田锋和贾云反倒被参投的一方拿住了？
　　只是碍于崔耀芸在场时，纪怀德也不便说什么，尤其是崔耀芸话里话外还捎带了他一句：“丁荃的事我也听说了，纪总，施工这块可别马虎大意啊，分包可一定要把好关。”
　　纪怀德被这样一敲打，也只能赔笑保证。
　　私下里，纪怀德还问过田锋和贾云，该争取的时候怎么不争取，要是现在都顺着崔耀芸，那以后都别干了，这活儿没啥油水，谁爱接谁接。
　　田锋和贾云也是苦不堪言，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跟江堰两个舅舅交代。
　　总而言之，现在纪怀德和田锋、贾云，只要说起这事，就忍不住骂崔耀章，要不是他□□熏心节外生枝这么多事，他们犯的着跟着瞎折腾么，现在白忙活一场还得重新来过！
　　几人自然不知道，私下里崔耀芸和江堰对招儿的时候，还这样说过：“你这一拳打时机真是好！”
　　江堰慢条斯理的说：“不是一拳，是三拳。”
　　……
　　转眼，江堰知会了尚欣一声。
　　尚欣便找机会提醒了纪怀德一句——崔耀芸身边不是还有个陆明洋么？
　　这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明洋可不是清廉的，他前两年跟着孙构学了不少门道。
　　可纪怀德还是有点不放心，便说：“他是明白这里的事儿，可要是他不同意，转头还告诉崔耀芸……”
　　尚欣笑道：“他跟崔耀芸那里卖这个乖做什么，他又当不成‘历耘’的上门女婿，就是一个打工的，何必跟钱过不去？再说，他巴结上崔耀芸，不就是为了上位牟利么，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纪怀德一想，也有道理，只是还有个为难之处：“上回‘开阳小区’的事，他是甲方的负责人，丁荃那么一闹，陆明洋可记在心里了，这回就怕没那么好说话啊。”
　　尚欣想了下，便试探地问：“说起来，陆明洋还算卖孙构几分面子，要不要让孙构出面？”
　　纪怀德脸色当即变了，连忙说：“这点小事，还用劳烦孙总出马？不用了，我有办法的，可以搞定。”
　　尚欣：“也是，纪总的面子在整个历城施工圈是最大的，您敢说第一，谁敢说第二，陆明洋就算是甲方，也是后辈，还能反上天？”
　　……
　　这番动静，后来尚欣转告了江堰和夏天晴。
　　江堰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孙构也是个贪心的，要是让他出面，这个人情纪怀德肯定得在别的项目上还。
　　纪怀德心里也有数，他和孙构合谋三十年，基本都是孙构吃大头，他吃小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项目，里面还没有孙构，哪能绕了一圈又自己送上门？
　　夏天晴听了此事，想了想，说：“这么看来，他们两人的利益结盟也没想象中的牢固。利益捆绑得越深，矛盾就越深，时间一长，这些矛盾累积起来，就像是一个□□库。”
　　江堰笑道：“而且彼此知道对方很多秘密，又要防着对方，又要带着对方一起玩。但总的来说，还是纪怀德的怨气更重一些。几十年了，都是他拿小份，永远被压一头，肯定一肚子牢骚。”
　　夏天晴：“那么，要是这时候有个新的甲方出现，又愿意给纪怀德项目做，还能不计前嫌给他好处，也没有孙构那么贪，纪怀德会不会开始考虑另辟蹊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铺垫过的人都引出来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95章 Chapter 95
　　Chapter 95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很快。
　　就在田锋、贾云二人联合纪怀德另辟蹊径时, 陆明洋也“出手”了。
　　四个人坐下来谈了利益分配, 陆明洋没有迂回, 开门见山的把自己要分到手多少，直接摆在台面上。
　　就过去的经验来看, 陆明洋这次是狮子大开口。
　　可是和崔耀章比起来, 他非常留余地。
　　纪怀德心里有了计较，从这次谈判中也看出来一点端倪。
　　陆明洋已经露出野心了，将来怕是会成为第二个孙构。
　　表面上, 四人算是谈妥。
　　私下里, 纪怀德单独和陆明洋聊了一次, 两人都没藏着掖着, 纪怀德更是单刀直入，把心里的疑问道出。
　　陆明洋是这样回答的：“要是纪总看得起我，你我二人未必不可以开创新的局面。三十年了，纪总、孙总是有默契，但孙总实在太贪了，什么都要参一脚，而且次次都要走最大的一块, 纪总就真的甘心么？”
　　纪怀德也不傻, 笑着说：“你是希望我甩开孙构，换你上？谁能保证将来你不会比他更贪？”
　　陆明洋：“我是什么样的人，分寸有多少，纪总你是了解的，我也敬重您在施工圈的地位, 又是晚辈，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和您学习，凡事也会礼让几分。不如这样，你、我先合作一年走走看，这一年中我手里的项目，施工都是您的，一年后您若满意，咱们再往下谈。”
　　陆明洋这样一说，纪怀德就有几分心动了。
　　毕竟陆明洋的诚意摆在这里，要是换做孙构，必然不会客气，从来只有孙构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份，没有他商量的余地。
　　但话说回来，孙构的实力毕竟强过陆明洋，就算纪怀德和孙构只是利益上的伙伴，只需要考虑利益分配，孙构这边的油水仍是比陆明洋多。
　　纪怀德说：“小陆，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只不过你也知道，孙总那边一年下来给我的项目，可比你许诺的要多出一倍啊。而且我和孙总到底是三十年的老朋友，说什么我也不能因为你这几句话，就不顾朋友情谊。”
　　纪怀德话说的漂亮，其实就是嫌利益少。
　　陆明洋笑了笑，说：“所以我才说，纪总可以先观察一年看看。我现在手里的项目的确不如孙总多，他做甲方三十年，人脉资源比我广，政府那里也有关系，我追得再快也赶不上，但眼下的情形只是暂时的，也许不用一年，格局就会改变呢？”
　　这次纪怀德和陆明洋并没有谈拢，但陆明洋的话也在纪怀德心里留了个印象。
　　……
　　几天后，这个项目又出了新的“岔子”。
　　当然，对于纪怀德来说，这是岔子，但是对于整体利益来说，算是上了新台阶。
　　而这岔子就是，孙构也要参一脚。
　　孙构代表的“诚创地产”，提出了比“历耘地产”更诱人的条件，并且直接越过了田锋、贾云，和“宇青地产”在江城的总部对接。
　　听说，孙构是悄无声息的去江城和江堰的两个舅舅见了一面，三人私下商量好条件。
　　第二天孙构返回历城，江堰的两个舅舅提出新的合作方向，并把条件摆在台面上，股东们多数票通过。
　　股东们是现实的，谁拿出来的条件更好，谁能让他们赚得更多，就跟谁一起玩。
　　最主要的是，孙构提出的条件，不仅是针对“青山绿水”这一个楼盘，还有往后三年的战略合作。
　　孙构作为“诚创地产”的副总，权柄和话语权自然高过崔耀芸，崔耀芸转头去请示崔父，想要和孙构争一争。
　　崔父计算过利弊得失，认为还有争夺的余地，很快就答应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要是这次战略合作“历耘”败下阵来，那么未来三年内“宇青”的项目就没他们的份了，长远来看，损失十分可观。
　　孙构拿出来的条件，可以说是以本伤人。
　　但“诚创地产”并不傻，他们不是不想赚钱，孙构也不是胡搞瞎搞，一时的让利，为的是长远的地盘划分。
　　先把“历耘地产”和其它竞争对手挤出去，他们“诚创地产”损失一点利益，把地盘占住，等三年一过，站稳脚跟，“历耘地产”再想介入，那花费可就是天文数字了。
　　可以说，孙构突如其来的一笔，把手所有人都杀了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诚创”竟然会有此一举，毕竟就连“历耘”和“宇青”走得最密切的时候，“诚创”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对“宇青”完全不感冒。
　　在这个变动中，似乎除了“宇青”之外，其他家都受到了影响。
　　“宇青”稳坐项目方，拿着地皮和话语权，谁条件好，就跟谁合作，稳赢不输。
　　设计方仍是尚欣的Live Life，赚来赚去也是孙构投资的事务所。
　　这里面压力最大的应该是“历耘”，因为一旦“宇青”和“诚创”联手，“历耘”前期的投入就都打了水漂。
　　至于施工方，所有人都觉得纪怀德也是稳如泰山的，不管哪个甲方进来，纪怀德都是施工方的大头，而且孙构与纪怀德更是合作默契。
　　可事实上，纪怀德得知消息后，这几天正头疼得厉害。
　　先前他参与了“青山绿水”的项目，和“历耘”密切合作，这事已经在他和孙构那里产生了一点小嫌隙。
　　孙构表面没说什么，纪怀德也没吭声，各玩各的。
　　结果现在，孙构参了一脚进来，纪怀德就有点挂不住了。
　　孙构约了纪怀德见面，这还是这段时间两人第一次坐下来谈正事。
　　孙构也没指责纪怀德和“历耘”走得近乎，把他这个老朋友给忘了，就只直截了当的说，一旦“诚创”拿下独家合作权，施工还是纪怀德的。
　　这话等于直接确保了纪怀德施工的总包地位。
　　但纪怀德听了却没有喜上眉梢，反而心里一咯噔，他了解孙构的性格，自然知道在孙构这里没有献爱心和单纯的朋友情谊，他要给纪怀德一份，是为了拿走十份。
　　果不其然，孙构很快说明意图。
　　这次“诚创地产”为了占据优势，拿下项目的独家合作权，不惜以本伤人，而孙构这个项目负责人自然没什么油水可以抠，没办法，只能朝施工方下手。
　　孙构的意思是，以前跟纪怀德要10%，这次他要20%，足足翻了一倍。
　　纪怀德心态当下就有点崩了。
　　10%的时候，他就已经颇有微词，这次要20%，那就等于说让他血本无归，还要倒贴给孙构这只大老虎。
　　孙构的说辞是，这次纪怀德亏一点，以后“宇青”的其它项目，自有他赚回来的时候。
　　然而纪怀德却不敢听信这话，他想的反而是，这次把孙构喂饱了，胃口养大了，下次要是喂的稍微少一点，没准就把他这个施工方换掉了。
　　孙构的胃口一年比一年大，纪怀德可是比谁都清楚。
　　但纪怀德也不傻，他表面上应了孙构，背地里转而就开始琢磨其它办法。
　　这不，纪怀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明洋。
　　……
　　陆明洋见完纪怀德，就把孙构和纪怀德的谈话内容，转告了江堰和夏天晴。
　　这还是陆明洋第一次主动来找江堰，就在江堰家里。
　　两个男人对立而坐。
　　江堰的神情有些深沉，听完陆明洋讲完来龙去脉，却不接茬儿，就默默地喝茶沉思。
　　其实孙构介入的事，就算陆明洋不说，江堰也清楚，毕竟“诚创”先接触的是“宇青”，现在处于被动位置的是“历耘”。
　　崔耀芸不比孙构狠毒，孙构还有后手，他在“宇青”这里亏的，还有纪怀德替他兜着，但崔耀芸亏的，是直接代表“历耘”的亏损。
　　“历耘”的股东们见谈了战略合作还要倒贴钱，肯定不会同意，而且还会怪罪崔耀芸。
　　看看，崔耀芸一接手，项目就黄了。
　　陆明洋的意思很简单，他直接拿出田锋、贾云、纪怀德三人一起和他谈判的录音，包括后来纪怀德找他单独聊的那次，一起给江堰。
　　听完录音，江堰第一个问题便是：“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我交出去，就等于把你卖了，不仅我那两个舅舅会记你一笔，纪怀德你也别想合作了。”
　　陆明洋说：“这层我当然考虑过，但我也权衡过利弊。要是被孙构拿走项目，这些录音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还不如这时候拿出来赌一把，证实田锋、贾云是胳膊肘往外拐，拿‘宇青’的项目和外面的人做交易，吃回扣。”
　　陆明洋说的不假，这事一旦捅出去，田锋和贾云一定吃不了兜着走，而且还可以直接证明江堰的两个小舅舅有问题。
　　项目最终一定会回到江堰手里。
　　陆明洋转而问：“这不也是你希望我去做内应的目的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动手？”
　　江堰却只是一笑，没接茬儿。
　　江堰有些反常，别说陆明洋，就是夏天晴都瞧着不太对。
　　但夏天晴没多问，只是暂时把疑问压在心里。
　　直到陆明洋离开，夏天晴起身送客。
　　关上门回来，见江堰仍是维持着刚才的坐姿，双手环在胸前，目光深沉的落在那个优盘上。
　　夏天晴坐下来，问：“你在想什么？”
　　江堰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当然是在想，该如何好好利用这些录音。”
　　夏天晴却有些狐疑，总觉得他想的不止这么简单。
　　其实这些录音只是一个做文章的题目，一个由头，要如何把这个文章做漂亮了，才是关键。
　　这事也不算难，起码对江堰来说，以他的身份，他只要把录音递给石怀青，要求内部处理，石怀青拿着录音去找两个舅舅“理论”，让他们撤出项目，这样既保全了江堰两个舅舅的颜面，又能把项目拿回来。
　　站在石怀青的立场上，这是她最能认同的解决办法，加上之前江堰两个舅舅中饱私囊的那些合同文件，这些事放在一起说，一点点架空他两个舅舅的权利，也不会伤害姐弟情分。
　　只是夏天晴看着江堰这表情，却觉得他另有打算。
　　夏天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方便给意见，但是江堰，有些事如果能和平一点解决，那就尽量不要撕破脸。”
　　江堰倏地笑了，看向夏天晴：“晴晴，你是怕我玩得太大，没办法收场吗？”
　　没由来的，这一刻江堰的眼神，令夏天晴有点害怕。
　　夏天晴：“退一万步讲，他们是你的舅舅，如果闹的太厉害，你妈一定会很生气。”
　　江堰沉默了。
　　夏天晴知道，他需要时间想清楚，她也不多言，很快就去处理公事。
　　Sunlight的工作进展最近尚算顺利，李胜轩交图后，陈宋在合同的约定期内就把尾款打了过来，Sunlight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去要。
　　因为现在“青山绿水”项目又卡在了最初的投资阶段，加上江堰暴揍了崔耀章一顿，所以设计这块暂时还没有让夏天晴过手，Sunlight也还没正式签约。
　　Live Life在做建筑方案，一直在和“宇青”磨合。
　　纪怀德那边的EPC项目，正在和Sunlight商量合作方案，但因为他更在意“青山绿水”的项目，所以纪怀德不在状态，商量进度缓慢。
　　夏天晴抱着笔记本，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随即就看到陆明洋发来一条微信。
　　陆明洋是这样说的：“天晴，我瞧着刚才江堰不太对，有机会能不能帮我做做他的工作，这个项目如果是‘历耘’和‘宇青’合作，一定会双赢。孙构什么为人大家都清楚，就算‘诚创’以本伤人，最终伤害的还是项目本身。”
　　这里面的道理夏天晴自然明白，她回道：“我找机会问问。”
　　陆明洋也没多说：“好。”
　　夏天晴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便起身去洗漱。
　　她出来时，将江堰已经将优盘里的录音拷贝到他的笔记本里，还做了剪辑处理。
　　夏天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想好方案了？”
　　江堰“嗯”了一声，抬眼间，朝她淡淡一笑，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眼神里却透着莫名的严肃。
　　江堰忽然说：“晴晴。”
　　夏天晴：“怎么？”
　　江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手上却没放，捏着她的手指，十分郑重其事的说：“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做任何事，都不会只凭意气用事，我会顾全大局，也不愿去伤害我身边的人。”
　　夏天晴一听，愣了，心里很快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江堰垂下眼，轻叹一声，道：“我只希望你明白，有些事就算我不想那么做，也不得不那么做。”
　　夏天晴不懂：“如果你不想，是有人逼你么？”
　　江堰笑了下：“那倒没有，而是我在权衡之下所做出的选择，我知道会有人受伤，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夏天晴越听越不踏实：“江堰，录音你要怎么处理？”
　　江堰安静了几秒，说：“我已经把录音发给了‘宇青’的所有股东，人手一份。这回，我那两个舅舅是没有退路了。”
　　夏天晴心里一咯噔，她的脑子空了一瞬，有点懵。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晴才说：“可是，你妈不是希望低调处理吗，你就是因为一直要顾及她的感受，才一直没有做的太决绝。”
　　江堰扬了扬眉，反问：“这些年，我一直给他们留了余地，结果呢，他们收敛了么，他们明白我妈的苦心么，他们痛改前非了么？恶人都是好人惯出来的。”
　　夏天晴接不上话。
　　她不能说江堰说的不对，可是他这样做，势必要面对石怀青的雷霆之怒。
　　江堰这时又是一笑，说：“晴晴，你还记得咱们签合同时，你让了我两条么？我当时想不到提什么，现在倒是想到了。”
　　夏天晴一顿，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只问：“嗯，你说。”
　　江堰吸了口气，笑容收敛了几分，甚至还有些紧绷：“若是将来你发现我做了一些让你无法理解，也无法体谅的决定，你能不能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判我死刑？”
　　夏天晴愣了：“你是说，你把录音外传的事？”
　　江堰：“不是，可能会比这个更严重。”
　　夏天晴一时接不上话，只能心神不宁的望着他。
　　江堰的目光没有躲闪，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补充更多的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晴问：“你说的事，你会和我解释原因么？”
　　江堰想了下，说：“也许不会。”
　　夏天晴这才明白，他是希望她可以不问理由，对他毫无保留的理解和体谅。
　　夏天晴思忖了几秒，说：“我不能跟你保证，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能明白，而且你还不解释。江堰，我不是圣人，我喜欢你，但我有时候看不明白你。我只能说，我尽量会站在你这一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急于判定，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但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江堰又是一笑，那笑容只一下就消失了。
　　他也明白，有些事无法强求，夏天晴可以做到这一步的保证，已经不容易。
　　有些事就连他妈石怀青，都未必能明白。
　　屋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低迷。
　　江堰放开了夏天晴的手，靠进沙发里，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将电话播给石怀青。
　　夏天晴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江堰的手机设置了静音，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石怀青打的。
　　八成是他把录音发给股东们的事，石怀青知道了，正在暴跳如雷。
　　果然，电话一接通，石怀青就在那头痛骂。
　　江堰没有开免提，只把电话拿着距离耳朵远了点，就足以让夏天晴感受到石怀青的愤怒了。
　　石怀青骂了许久，江堰一声没吭，也根本没认真听，他就把手机搁在一边，用笔记本处理邮件。
　　直到石怀青那边声音渐渐小了，喊了几声“江堰”，江堰这才面无表情的把电话凑到耳边，说：“您骂够了么，骂够了该我说了。”
　　石怀青深深吸了口气，十分的头疼：“你说，我看你有什么解释。”
　　江堰眼神冰冷，声音淡漠：“这些年若不是您一直纵容，我那两个舅舅也不会抱着侥幸心理，挖公司的墙角。他们多大年纪了，你还把他们当孩子看？您下不去手，那就由我来，除非您明明白白的宣布，‘宇青’从此与我江堰无关，那我就什么都不管。”
　　这是江堰在给石怀青选择。
　　石怀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就非得这么绝，他们是你的舅舅。”
　　江堰：“若非是舅舅，我早报警了。”
　　石怀青没说话。
　　江堰继续道：“就因为亲情在，他们才一直有恃无恐，拿这层关系当尚方宝剑。现在这个恶人由我来做，他们一定会哭着连滚带爬的跟您求情，就算您再心软，那些股东也不会同意。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您也下个决心，由股东们来投票，看大家是不是同意让他二人交出权力。”
　　……
　　江堰此举太过迅速，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
　　第二天，消息很快就在私下里传开了，飞快的流到“历耘地产”和纪怀德的耳朵里。
　　因为录音做了处理，没有露出陆明洋的原声，甚至把一些关键的句子，以及“陆总”这样的字眼掐掉了，所以“历耘地产”内部就算知道是陆明洋录的音，也没有追究，打算低调处理。
　　陆明洋也被叫去和几个高层开会，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高层们见他也是从公司里的利益出发，而且是把录音交给了江堰，作为清理门户的证据，这样也算是做了一个人情，指不定和“宇青地产”的合作会进一步促成，也没有怪罪陆明洋。
　　但反过来，陆明洋却在纪怀德那里恶狠狠地记了一笔。
　　纪怀德骂骂咧咧了一上午，转头赶紧去和孙构诉苦，修复关系。
　　纪怀德也是听田锋和贾云说的，那录音里把他和陆明洋之间吐槽孙构的部分都剪掉了，从头到尾都没提“诚创地产”一句。
　　纪怀德还以为这部分被剪掉是因为要保全陆明洋，毕竟是陆明洋提出要踢掉孙构的。
　　但不管怎么说，纪怀德心里都有些庆幸，转头和孙构诉苦时，真是满脸的委屈。
　　另一边，陆明洋和崔耀芸都没料到江堰有这么一手，明明可以低调解决，非要高调宣扬，这是一点都不给他那两个舅舅留后路啊。
　　“历耘地产”内部，得知此事的高层们也都在说，“宇青地产”这个接班人杀伐决断，够狠，连自己的舅舅都下的去手，将来必然不可限量。
　　和这种人能合作固然好，要是合作不成也不能撕破脸，万万不能做敌人。
　　夏天晴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些是陆明洋在做完内部报告之后说的，有些是宋可卿闻风后转达的。
　　至于Sunlight这边和纪怀德正在洽谈的EPC项目，也因为江堰这一手而终止。
　　纪怀德那边也没多说别的，只说先不谈了。
　　夏天晴自然也不会追着问为什么。
　　至于“青山绿水”这个项目，毫无悬念的又回到了江堰手里。
　　非但是这个项目回来了，恐怕以后“宇青地产”的项目，也都和他那两个舅舅无关了。
　　田锋和贾云被内部调查，正在停职。
　　现在江堰那两个舅舅正在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因为公司开股东大会，让两人在一定时间内交出职权之余，还决定内部查账，一旦发现有其他亏空，就要按章办事。
　　其实说穿了，田锋和贾云是肯定要当替死鬼了，因为这些事都是他们负责去办，江堰两个舅舅要想摘出来也不难，他们可以找各种理由说是被人蒙蔽。
　　再者，那些股东平日里也收了不少他们好处，这种大会上做出来的姿态，也无非是都想先把自己摘出去，划清界限，表明立场，毕竟谁在这个时候保他们，谁就有同流合污的嫌疑。
　　私下里，这些有过利益勾连的股东们，也有了共识。
　　调查么只是走个形式，替死鬼找好了，锅还是替死鬼来背，真的问责的时候，江堰两个舅舅最多就是架空职权，以后就做个安分的小股东，年底拿拿花红，也就是了。
　　这样的结果，总算能保留颜面。
　　退一万步说，石怀青也是希望保全两个弟弟的，这层亲情的联系，是最后的一道底线。
　　江堰对此也心知肚明，只要能在实权上将二人架空，其它的他也不会再追究。
　　……
　　而在历城的建筑业，所有不明真相的外围看客，都是一愣一愣的。
　　大家都只是听到了一点点风声，知道是“历耘”的人和江堰联手导演了一出好戏，把两个项目主管踢走，还因此将石怀青的两个亲弟弟踹下台。
　　一夜的功夫，就天翻地覆，江山易主。
　　但这些事，大家看完热闹也就完了，横竖也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就算项目又回到江堰手里，也轮不到自己去巴结，这项目铁定就是“历耘”参投了。
　　至于施工方，八成也不会再用纪怀德，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时看重的是宋可卿那家，如今应该还是她。
　　然而，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事板上钉钉没跑的时候，“宇青”这边却突然传出消息。
　　听说江堰重新接手项目之后就雷厉风行，快速定下第二投资方，而且双方都签署了预订协议，就差下一步正式签约了。
　　而这第二投资方却不是“历耘地产”，而是之前和“历耘”争夺的如火如荼的“诚创地产”，孙构。
　　夏天晴在得知消息时，还在Sunlight的办公室里。
　　她接到陆明洋的电话，当场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格局改变的一章~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96章 Chapter 96
　　Chapter 96
　　陆明洋说, 江堰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夏天晴猜想, 应该是和曝光录音那天一样，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夏天晴也不了解情况, 只能说：“你给我点时间，我找到他问清楚再说。”
　　陆明洋叹了口气：“好。”
　　其实陆明洋的心情, 夏天晴很能理解，这几天大家都是走在钢丝上。
　　原本谈好了是里应外合, 陆明洋去做内应，套出证据, 帮江堰肃清内部, 谁知江堰忽然一个反手, 把“历耘地产”一脚踹开了。
　　江堰这么做，没有人可以理解, 也不怪陆明洋会这么着急, 甚至气急败坏, 任谁都会觉得江堰是过河拆桥。
　　但夏天晴并没有急于下判断, 她想着那天江堰和她提出的要求, 希望她能别判他死刑, 先给他一点时间。
　　只是这个时间要给多久, 夏天晴也不知道。
　　当晚, 夏天晴回到家, 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就去了对门。
　　但江堰不在家, 屋子里空荡荡的。
　　江堰的衣帽间有动过的痕迹，他换了一身萧绮送的高定男装，包装袋还散落在地上。
　　夏天晴捡起包装袋，收拾了一下衣帽间，转而回到自己家。
　　这段时日，夏天晴和丰晓晖、萧雨晨都没有好好说过话，她太忙，四处奔波，脑子里的事也太多，静不下心。
　　这会儿见夏天晴去了对门，又很快回来了，丰晓晖先是一愣，问：“天晴，你今晚要在哪边吃？”
　　夏天晴也愣了愣，这才想到最近都没在自己家里吃过饭，便说：“咱们一起吃吧，晚上打算做什么，我帮你。”
　　两人一起在厨房里挑选食材。
　　这时，萧雨晨从卧室出来，说：“天晴，我们台里有朋友想买房，听说正准备开发的地皮，规划好像挺好的，还是江先生公司投资的那个，叫什么……哦，‘青山绿水’，怎么样？”
　　夏天晴动作一顿，其实萧雨晨算是问对人了。
　　可现在形势瞬息万变，连她也说不好，很多事都不清楚江堰是怎么想的，“宇青地产”又是怎么规划的，又如何能和外人说清楚呢？
　　夏天晴面上有些犹豫，萧雨晨见了，又说：“哎，我不是要为难你，就随便问问，不方便的话还是别说了。”
　　夏天晴笑了下，说：“不是不方便，是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形势，这项目参投方刚定下来，将来如何做还不知道。不过，结构是我来做，起码在安全上，我可以作保证的。”
　　萧雨晨一听，乐了：“结构你来做啊，那我肯定放心，江先生我们也接触过，他肯定不是无良的开发商。”
　　夏天晴没接茬儿，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是孙构的嘴脸。
　　……
　　晚上九点多，夏天晴才等到江堰的微信回复，他说他刚到家。
　　夏天晴原本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回复工作邮件，刷刷剧就睡觉了，看到微信又立刻披上外套，拿着手机出了门。
　　夏天晴按了电子锁，进门时却没有在客厅里见到江堰。
　　刚推开卧室的门，就闻到一阵酒气。
　　江堰歪倒在床上，像是一滩烂泥，他的领带扔在床下，西装外套脱在卧室门口的地上，衬衫被他扯开几颗扣子。
　　这会儿，他正在和皮带奋战，他解开扣，想要把裤子蹬掉。
　　夏天晴回到厨房倒了杯水，又从冰箱里拿出解酒药，回来再一看，江堰已经成功把裤子踹开，被他扔在地上。
　　夏天晴觉得好笑，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将解酒药拧开递给他：“先把这个喝了。”
　　江堰脸色微红，迷蒙着眼看了看，似乎正在辨认她是谁。
　　随即他往这边蹭了蹭，张开嘴。
　　“啊……”
　　夏天晴扶着他的脑袋，把解酒药灌进去，连着两瓶，等他咽下去，她又去够那杯水。
　　江堰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杯水，随即把头歪在她腿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半闭着眼，蔫儿了。
　　夏天晴轻声问：“去应酬了？喝这么多酒。”
　　江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头在她腿上蹭来蹭去：“晴晴，我热，你给我拧一条湿毛巾……”
　　夏天晴看他这样也不是办法，很快把他的头放下，随即进浴室开了热水，将毛巾浸湿了拧出来。
　　只是江堰根本无力去接，他快睡着了。
　　夏天晴只好用热毛巾给他大概擦了擦身体，然后哄着他进棉被里。
　　这一番折腾，累出夏天晴一身汗。
　　等她将毛巾放回浴室，再出来一看，江堰正睁着眼看她，漆黑的眼睛带着笑意，因为喝了酒有点红，还有点湿漉漉的，好似某种小动物。
　　然后他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还往后挪了一下，说：“晴晴，睡觉吧。”
　　夏天晴想了一下，好像家里的卧室灯已经关了，她也没别的事，索性就把手机放在床头，然后钻进被窝。
　　江堰很快靠上来，四肢缠绕着她。
　　这个季节，夏天晴的脚和小腿难免会有些发凉，
　　而江堰就跟个火炉似的，尤其是喝了酒，身上散发着热气，快要把她煮熟了。
　　江堰没有动手动脚，搂着她很快就闭上眼。
　　夏天晴抬手把床头灯关上，上了个闹钟，很快也睡了。
　　……
　　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是几点，距离天亮还很久，屋里黑的透透的。
　　夏天晴却被折腾醒了。
　　她先是觉得热，然后觉得有重量压上来，湿热的吻到处走，她难受的透不过气，背上涌起一阵薄汗，喉咙里又干又燥。
　　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被攻占。
　　江堰今天尤其强势，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灼热的呼吸灌进她的耳朵，令她听到了他的难以自持。
　　夏天晴的呼吸也愈发困难，被他压得密密实实，感觉身体和心里都被突如其来的纠缠堵满了。
　　他们说好的半个月的约定还没到期，但这会儿谁都顾不得了。
　　这一次，江堰折腾了很久，好像已经微微亮了。
　　夏天晴昏沉的睡过去，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了，隐约间听到江堰起身，他好像去冲了个澡。
　　又过了一会儿，有湿润的毛巾在给她擦身体。
　　夏天晴连翻身都不会了，就让他折腾。
　　等到江堰重新进了被窝，把她搂进怀里。
　　这一觉，两人睡到了上午十点。
　　期间夏天晴的手机闹钟响过一次，被江堰按掉了，夏天晴隐约听到一点动静，但在半梦半醒之间，以为是做梦，很快又被拽回梦里。
　　等到她醒过来时，还是因为江堰翻了个身，似乎在够他的手机。
　　夏天晴费力地睁眼，刚眯开一道缝，就被江堰的手机屏幕晃到，她别开脸，转身埋进被子里。
　　等江堰回完消息，压了过来，夏天晴才闷闷的发出一声：“几点了？”
　　江堰轻啄着她的耳垂，声音无比沙哑：“十点半。”
　　夏天晴一顿，闭着眼反应了两秒。
　　十点半？上午？？
　　她一下子转过身，推开江堰，去拿手机：“你把闹钟按了？”
　　江堰慵懒的倒回床铺，单手撑着头，慢悠悠的笑道：“看你睡得很香，怕你睡眠不够嘛。反正你是老板，晚点去也没事。”
　　夏天晴瞪过来，就着手机的光线，看到了床褥上这个浑身散发这性感魅力的男人，他勾着唇，一双漆黑的眸子瞅着她，满满的餍足。
　　夏天晴放下手机，开始兴师问罪：“你昨晚发什么疯，说好了半个月，这还不到十天。”
　　江堰把她勾进怀里，贴上去：“十天我都要爆炸了，要是半个月，你还不被我折腾死？晴晴，我昨晚表现得如何，勇猛么。”
　　夏天晴一边笑一边推他的脸：“你就是喝多了，借酒逞凶，不喝酒也就那么回事。”
　　那么回事？
　　江堰当即变脸：“晴晴，既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后果会很可怕？”
　　夏天晴懒得搭理他，坐起身问：“你昨天怎么喝的那么醉，跟谁应酬啊，把你灌成那样？”
　　江堰仍歪在床上，懒懒的吐出两个字：“孙构。”
　　夏天晴跟着眉心一跳，愣了，她立刻按开床头灯，瞪住江堰：“孙构？”
　　哦，是啊，“宇青地产”已经决定和“诚创地产”合作了。
　　夏天晴缓了一下心神，问：“昨天陆明洋给你打电话了，你看到没？”
　　江堰：“看到了，我没回。”
　　夏天晴：“为什么不回，你总需要给他一个解释，不然他会觉得你是在利用他。”
　　安静了两秒，江堰才说：“我如何解释？不管我说什么，这事情看上去都是我利用了他，靠语言解释有用么？”
　　夏天晴一顿：“那么事实上呢，你真是这么想的，你要和孙构合作？”
　　江堰笑了笑。
　　那笑容额外深沉，而且已经回答了夏天晴的问题。
　　夏天晴许久不说话，只是看着江堰。
　　江堰也望着她，半晌才说：“晴晴，你答应给我时间的。”
　　夏天晴这才轻轻点了下头：“我是答应了。但是江堰，如果连我都不能理解你的决定，外人肯定更不会懂了，对么？我给你时间，但我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
　　这件事，夏天晴最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陆明洋，但她还是拨了一通电话回去。
　　陆明洋听到夏天晴的口吻，就猜到了大概：“这么说，是成定局了？”
　　夏天晴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她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这事情并不如他们看到的那样简单，江堰应该是有其他盘算。
　　夏天晴只好说：“明洋，你先别急，你看前面崔耀芸和崔耀章争了那么久，还有江堰两个舅舅也曾经把项目拿走，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落在谁手里。”
　　陆明洋那边沉默许久，久到夏天晴以为电话信号不好，他才突然开口：“我本来以为，你可以探听到一点眉目，现在看来，他连你都瞒着。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对他来讲一定很重要。”
　　夏天晴听这话茬儿先是一怔，随即问：“你不怪他？”
　　这事也不怪夏天晴觉得奇怪，陆明洋和江堰一向不对盘，就算是两人说好了要联手，见面时也是针尖对麦芒的，夏天晴还没见过他们心平气和的说过话。
　　现在摆明了是江堰利用陆明洋，用完就甩，陆明洋应该很激动才对，但他竟然没有兴师问罪，反而还站在江堰的角度替他说话。
　　夏天晴又一次觉得，这两人的恩怨也许并不如她以为的简单，在某些方面，陆明洋把江堰看的很明白。
　　等切断通话，夏天晴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她回顾着过去这一个月发生的种种，渐渐升起一种感觉。
　　好像，“青山绿水”这个项目对江堰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似乎，就连“宇青地产”他都没有放在第一位，起码就这一个月的表现来看，确实如此。
　　江堰似乎一直都在隔山打牛，借刀杀人，夏天晴也形容不出来，她只是有这种感觉。
　　但那个牛是谁，被杀的又是谁呢，她也说不好。
　　……
　　时间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中，江堰一直早出晚归，忙活“青山绿水”的项目。
　　自从田锋和贾云接受内部调查，暂停职务之后，江堰在“宇青地产”的人手就逐步移了过来。
　　夏天晴那他那几个手下主管见过一面，除了程枫是石怀青的人之外，其余的都是一副精英做派，行事颇有章法，进退得度，而且不骄不躁。
　　田锋和贾云与之相比，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江堰选人用人的标准，他的人倒是没有一个缺点外露很明显的，起码不如田锋和贾云之流，让人一下子就能抓住软肋。
　　这样的人才，不容易背叛。
　　夏天晴没再为“青山绿水”谁来参投一事费神，她只是数着日子，等着看事态的发展。
　　工作中，夏天晴按照平时的节奏和何萌对接设计，结构方面由她来掌控，有些问题倒是可以直接问江堰，但她全都按照程序来，只和负责建筑的何萌沟通。
　　又过了一天，夏天晴将大框架结构图传给何萌，中午在办公室里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她醒来喝了杯水，手机上进来一个陌生来电。
　　夏天晴盯着这串手机号，隔了几秒，接起来。
　　本以为是骚扰电话或是推销电话，谁知一接起来，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且十分威严的声音：“我是江堰的母亲，石怀青。”
　　夏天晴一下子愣住了，随即飞快的说：“阿姨，你好。”
　　石怀青没有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说：“我刚下飞机，晚上约你一起吃个饭，方便么？”
　　夏天晴哪里敢说不方便，于公于私，她都得去。
　　“方便，阿姨，请问约在哪里？”
　　石怀青很快说了一个酒店的地址，然后说：“我定了包厢，把江堰一块叫来。”
　　夏天晴：“好。”
　　两个女人的对话很短暂，等电话切断，夏天晴坐在椅子上，还愣了会儿神儿。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几句对话，起初觉得奇怪，石怀青干嘛让她叫上江堰，而不是将电话打给江堰，让江堰带上她？
　　再转念一想，明白了，石怀青是怕江堰玩心眼，拖着不去，所以先和她沟通好，让她答应了，江堰也不好反口。
　　要是反口，那就是她说话不算数了。
　　想到这里，夏天晴不由得笑了，真不愧是亲母子。
　　……
　　夏天晴给江堰拨了电话，通知他早点回趟家，换身衣服，她已经答应了石怀青的邀约。
　　江堰那时正在“青山绿水”的工地现场，身边有些吵，一听这话，愣了。
　　江堰问：“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夏天晴反问：“我不答应，难道还要找借口推了么？于公于私不都得去么？”
　　电话那头半晌没人说话，江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说：“那我妈有没有说是公事还是私事？”
　　夏天晴：“没有。你觉得呢？”
　　江堰轻叹：“这可不好说。要是公事，约你的时间和场合都不对，要是私事，这就是见家长了，搞得跟突然袭击似的，我觉得她肯定没憋好主意。”
　　夏天晴觉得好笑：“她是你妈，你怎么这么说？”
　　江堰：“以后你们相处一下就知道了。我这就回来，你等我。”
　　夏天晴：“嗯。”
　　其实就算江堰不说，夏天晴心里也犯嘀咕。
　　她和陆明洋做假情侣的时候，也曾正式的拜见过陆明洋的父母。
　　从礼数上来说，这件事是要陆明洋来跟她转达的，而不是他爸妈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转告陆明洋。
　　她介绍陆明洋给她父母认识时，也是这个流程，事先也会沟通好，这是一次“见家长”，陆明洋自然知道该如何着装，带着什么样的见面礼去。
　　在见父母的时候，他们都问过对方的意见，送什么比较合适，最好是消耗品，不用长期摆在家里，以免将来分手了再勾起长辈的记忆，当然也不能太贵重，就点到即止最好。
　　后来，夏天晴选了一套盒燕窝礼盒和两瓶好酒，钱是陆明洋出的。
　　而陆明洋这边送的礼，也是她事先买好交给他的。
　　那两次，他们都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该沟通的也套好词，以免到时候穿帮。
　　可现在，石怀青来的这么突然，就如同江堰所说，很像是突然袭击，她反倒有点无从下手了。
　　……
　　夏天晴提早下班，先去商场逛了一圈，期间又拨了通电话给江堰。
　　石怀青不比江宙，她在选见面礼这事上不能太过敷衍，还得重视一些，而最了解石怀青喜好的就是江堰。
　　江堰想了想，说：“你买点补品吧，我发一个牌子给你，就买这个。其他的我来搞定。”
　　有了明确的指向，夏天晴心里踏实多了，按照江堰所说找到补品的牌子，一口气买了三盒。
　　等她拎着东西回家，江堰也刚好上楼。
　　江堰一看夏天晴买了三大盒，眉心一挑，第一句话便是：“这么多，晴晴，你这是着急嫁给我了？”
　　夏天晴差点呛着，白了他一眼：“我又没买过这牌子，我哪知道该买多少，你又不说清楚。再说，石总也算是我的投资人，大老板，肯定要巴结好。”
　　夏天晴说完，就去看江堰放下的小袋子，是某首饰品牌。
　　她问：“这个也是见面礼么？”
　　江堰：“嗯，替你选了块翡翠吊坠，我妈喜欢这些玩意儿。”
　　夏天晴眼皮一跳：“翡翠？多少钱？”
　　江堰说了一个七位数，夏天晴差点闪到腰：“你疯了你，这个也太隆重了！你觉得你妈会相信是我买的吗，一看就是你掏的钱！而且，这也不是下属公司见大老板的礼数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行贿！”
　　江堰漫不经心的笑着，转身进了衣帽间，等夏天晴跟着进来，他打开衣橱，一边挑选衣服一边说：“这是丑媳妇见未来婆婆的礼数啊。其实不管你买什么，我妈都知道是我给的注意，这块玉她当然也知道是我买的，可我就是要让她知道，省得她一个不顺心，在我这里受了气，转头就找你撒。我可舍不得。”
　　江堰灌起迷汤来连眼皮都不带眨的，说的夏天晴根本接不上话。
　　夏天晴半晌才憋出一句：“可我没想这么快谈到那一步……”
　　有很多事，她都还没想好。
　　先前有一段时间，她始终觉得江堰只是玩玩，就和在巴塞罗那时一样，尽管他嘴上一直说多么喜欢她，行动上也表现了，但她心里并不踏实，私下里也在做两手准备。
　　后来，江堰和崔耀芸去相亲，她觉得憋气，有了分手铺后路的念头，江堰及时表态，断了这层关系。
　　一直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她没再跟他翻过旧账，但他们二人的未来走向，她也从没想过，不愿给自己增添烦恼，也从不抱着会走进婚姻的念想。
　　可想而知，眼下江堰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她有多猝不及防。
　　江堰选了一套衣服出来，扫向愁眉不展的夏天晴，问：“晴晴，咱们选这套情侣装吧，你待会儿回去换上？”
　　夏天晴抬眼看了看，说：“哦，好。”
　　江堰一边解着衬衫，一边瞅她，半晌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你要是不想这么快谈到那一步，要不今天咱们就不去了？”
　　夏天晴一愣：“那怎么行，我都答应了。”
　　江堰扬眉：“可是你这表情，好像赶鸭子上架，弄得跟我趁机逼婚似的。”
　　夏天晴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礼物你可以带着，但是要分开装，等咱们过去看看形势再说？要是约我只是为了公事呢，这块玉就别拿出来了，将来你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江堰眯了眯眼，淡淡一笑，知道她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却不戳穿，只应道：“也好，就听你的。”
　　夏天晴也跟着笑了，很快就回自己家换衣服去了。
　　半个小时后，夏天晴换好衣服回来，又检查了一遍礼品盒，补品袋子里没有那个装首饰的小礼品袋，想来是江堰单独拿出去了。
　　夏天晴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倒是自己多心了。
　　方才她换衣服的时候还在琢磨，江堰很有可能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没准还会偷偷把小盒子塞到大袋子里，一起送出去。
　　所以她换好衣服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
　　因为江堰先前去过工地，头上有些土。
　　他花了一点时间把发型整理好，出来时，就看到夏天晴在整理补品包装袋，笑了笑，却没戳穿她的心思。
　　等两人一起出门时，夏天晴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他把那块玉放哪里了。
　　江堰只淡淡道：“我看你那么为难，就没带，在家呢。”
　　……
　　车子开去酒店要半个多小时车程。
　　这半个多小时，夏天晴度日如年，很不踏实，时不时还皱起眉，脑补着见了石怀青该怎么说，怎么做，石怀青会问她什么。
　　直到江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说：“别紧张，就是吃顿饭。你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由我来说。”
　　夏天晴却越想越不踏实，石怀青一下飞机就约了他们，这举动的确很怪，不管是谈公事还是谈私事，都可以先定好一个时间，比如明天，或者周末。
　　时间定得这么急，好像是不愿让他们有时间准备似的。
　　江堰说：“她这次突然杀过来，连我都瞒着，我估计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项目，我定了‘诚创’，她其实并不赞同。但她知道，想要抓我很难，就先把电话打给你，想借你来拿捏我。”
　　夏天晴问：“她为什么不同意？”
　　在商言商，“诚创地产”提出的条件的确比“历耘地产”吸引人，如果是商业上的考量，倒没什么可选的。
　　江堰：“就是因为‘诚创’给的条件太好了，甚至比成本价还低，以孙构的为人这太反常，我妈也是担心日后会出现难以收场的局面。”
　　“诚创地产”以本伤人，石怀青担心也不无道理，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孙构拿出这样的条件吸引“宇青地产”，反过来就有可能在施工上面做手脚。
　　夏天晴问：“施工方还是纪怀德？”
　　江堰：“嗯。”
　　夏天晴一下子不说话了，只盯着他看。
　　夏天晴不相信，石怀青担心的事，江堰会一点都不担心。
　　他凭什么认定孙构和纪怀德联手不会玩阴的呢？
　　可是眼下见他这淡定的表情，夏天晴心里又一次升起不确定。
　　难道江堰已经拿住了什么“东西”，足以操控全盘？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97章 Chapter 97
　　Chapter 97
　　车子抵达酒店门口时, 夏天晴的思绪还停留在江堰不仅要和孙构合作, 还定了纪怀德做施工方这件事情上。
　　车子刚停稳，江堰的手机就响了。
　　酒店服务员将车门拉开，夏天晴抬眼一看，余光扫过站在旁边的陆明洋。
　　陆明洋也看到两人, 他脸色有些僵，见到夏天晴下车，立刻迎上来，同时切断手里的电话。
　　江堰的电话是陆明洋打的。
　　夏天晴有些惊讶, 刚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就听陆明洋说：“你们等会儿再进去。”
　　话落, 陆明洋扫向江堰。
　　江堰先是一顿，随即好像想到什么，脸色跟着沉了。
　　夏天晴愣了愣, 看看陆明洋，又看看江堰, 他二人对视了两秒, 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而她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听陆明洋说：“天晴，给我两分钟。”
　　随即也不等夏天晴说话, 陆明洋转身就走向角落。
　　江堰跟着迈开长腿, 走过去。
　　夏天晴瞪着两人的背影，见他二人站在角落里交谈了几句，脸色都很不好, 可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问清楚。
　　是项目又出事了么？
　　陆明洋怎么知道他们要过来？
　　是江堰告诉他的？
　　那边，夏天晴满脑子问号。
　　这边，陆明洋正对江堰说：“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如果你现在要带天晴回去，还来得及。”
　　江堰眯了眯眼，不用问心里已经拼凑出整个故事过程。
　　呵，到底是他老妈，果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约一顿饭，原来请君入瓮，摆的还真是鸿门宴啊。
　　显然，石怀青不仅约了夏天晴和江堰，还约了陆明洋一家。
　　至于理由，自然是江堰要谈婚论嫁了，要带他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如果是别的事，陆明洋的母亲江宙不会愿意见石怀青，连电话里多说一句都懒得，但这件事，江宙一定会来，而且还会让全家一起出动。
　　所以这件事，石怀青一定不会提前通知，不会和夏天晴另约时间，要约就要突然袭击，以免消息漏给陆明洋。
　　石怀青一边让夏天晴喊上江堰一起来，一边快速通知江宙。
　　因为时间紧迫，江宙也来不及告诉陆明洋是因为什么，毕竟陆明洋和江堰关系一般，就先把陆明洋叫来再说。
　　陆明洋来了，见到这样的阵仗，自然措手不及，他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找机会出来拦住两人，阻止他们进去。
　　江堰一时没言语，垂下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明洋又看了眼手机，上面有江宙的来电。
　　陆明洋没接，问江堰：“你怎么想的，还犹豫，现在不走，一会儿等我妈出来，就撞上了……”
　　江堰吸了口气，这才抬眼，说：“不能走。”
　　陆明洋一愣：“你打算进去？那这关系可就……”
　　江堰淡淡道：“戳破就戳破，迟早的事。与其将来再找机会说，倒不如趁这次把立场摆明，否则将来晴晴问起这事，我该怎么解释？那会更显得她见不得人，她会怪我的。”
　　江堰的考虑不无道理。
　　先不说将来，就说眼下，要是江堰和陆明洋聊完了，掉头就拉着夏天晴回家，那么这事他如何和夏天晴解释？
　　夏天晴一定会问陆明洋和他说了什么，还会问这件事和不见石怀青有什么关系，他如何编出来一个完美的理由搪塞过去？
　　哪怕这个理由他找到了，这就等于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将来事情戳穿了，解释起来只会越描越黑。
　　与其发展到那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倒不如现在即时止损。
　　陆明洋皱了皱眉，朝夏天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对江堰说：“若是你真的决定了，这样也很好，起码你还算有点担当。”
　　江堰冷笑，没吭声。
　　陆明洋又道：“待会儿我会帮你们应付过去。”
　　江堰依然没说话，侧过身，看向夏天晴。
　　夏天晴一直在看他们两人。
　　江堰转身时，露出一抹笑，随即仿佛没事儿人似的走过来，低声说：“晴晴，待会儿见了我妈，我想你会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关系，一切都由我，不管发生什么事，让我来讲。”
　　夏天晴一愣：“什么意思，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江堰抓着她的手，又是一笑。
　　陆明洋也走过来，接道：“是啊，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看着，由江堰来搞定。”
　　夏天晴更不懂了：“你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陆明洋没接话，眼神有些不自然。
　　夏天晴盯着他看了两秒，又望住江堰。
　　她在那双漆黑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一抹决心，以及其它更复杂的东西。
　　夏天晴喃喃的说：“你们两个，有事瞒我。”
　　江堰一顿，随即点头：“的确如此。”
　　陆明洋垂下目光。
　　夏天晴皱皱眉，脑海中忽然滑过一丝灵感，她跟着问：“除了我之外，石总今天还约了谁？”
　　只是这个问题，江堰和陆明洋都没机会回答。
　　程枫从大门里出来了：“江总，石总在催了。”
　　江堰侧身，用余光瞥了一眼程枫。
　　显然，陆明洋出来的举动，石怀青知道是为什么，她也给足了时间让陆明洋通风报信，更给了江堰和夏天晴离开的时间。
　　但陆明洋一直迟迟没有回包房，这就说明，江堰和夏天晴没有“逃走”。
　　逃走了，就意味着这段关系见不得家人，以后想要再推进一步就难了。
　　又或者，这意味着江堰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打算再往前推进，就这样点到即止。
　　江堰声音冰冷，对程枫说：“你回去告诉我妈，我们这就过来。”
　　程枫：“是。”
　　等程枫进了门，江堰看向夏天晴，笑道：“晴晴，走吧。”
　　夏天晴点点头，心情复杂，却没有躲开江堰的手。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同时也知道，她过去的那些疑问，将会在今天揭晓，所以她也不急，只是任由江堰拉着她的手，一路往酒店里走。
　　一路上，夏天晴边走边看江堰，偶尔也会回头看陆明洋。
　　陆明洋神色凝重，一直跟着他们，他完全没有要调转方向的意思，显然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他们不是巧合遇到，他刚才是专门出去迎他们的。
　　哦，不，与其说是“迎”，倒不如说是“阻止”。
　　石怀青的意思模棱两可，也没说清这是商务会面，还是见家长，但江堰是按照见家长的礼数处理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是商务会面，陆明洋就是代表“历耘地产”，如果是见家长，那陆明洋又来做什么？
　　难道……
　　夏天晴忽然想到，会不会这次会面，石怀青约了“历耘地产”的人，比如崔总和崔耀芸？
　　石怀青又想玩相亲那一套，还特意戳破窗户纸，让她和陆明洋看清楚，江堰和崔耀芸的关系已经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明洋才急忙出来阻止他们进去？
　　也许，就在刚才，陆明洋还在建议江堰先叫一辆车，把她送回家，以免待会儿那场面她会尴尬？
　　还有，江堰说，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让他来讲。
　　陆明洋也是这个态度。
　　是啊，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石怀青是约了两拨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
　　……
　　尽管夏天晴想得再多，猜测的再详细，事实却又一次向她证明了什么叫“出乎意料”。
　　夏天晴和江堰来到包厢门口时，江堰脚下停了一步。
　　陆明洋越过两人，率先推门进去，同时还对里面的人说：“抱歉，刚去接了个电话。”
　　几秒的停顿，江堰将目光落在夏天晴脸上，深沉而又复杂。
　　夏天晴明白，他这是在担心她。
　　站她的角度，她看不到包厢里的人，可她却听到了里面有人回应陆明洋说：“明洋啊，你见到小堰了吗，怎么还不到……”
　　陆明洋说：“见到了，马上来。”
　　夏天晴一愣，她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瞪着江堰，脑子里瞬间空了。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耳熟的声音，好像是陆明洋的妈妈？
　　奇怪了，江阿姨怎么也来了？
　　石怀青也约了江阿姨？不是崔家吗？
　　等等！
　　江阿姨、江阿姨……
　　电光火石间，夏天晴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诧异的看着江堰，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他捏着她的手，紧紧地，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然后，夏天晴看到江堰的薄唇动了动，似乎吐出这样几个字：“别担心。”
　　江堰拉着夏天晴的手，抬脚走进包厢。
　　没有退路了。
　　夏天晴茫然的跟进去，很快就看到一张圆桌前，错落有致的坐着几个人。
　　除了神情严肃的陆明洋，笑容可掬的陆明洋父母，还有一个气质干练，眼神透着精明，且五官和江堰有七成相似的中年女人。
　　无论是现场的气氛还是规格，都显示了这是一次家庭聚会，根本不是什么商务谈判。
　　夏天晴一下子明白了。
　　江堰和陆明洋两家是亲戚，他们俩有嫌隙，很早就认识，根本不是因为在一个行业里，而是因为两家的关系……
　　……
　　这之后的事，夏天晴一直有点懵。
　　江宙和陆父见到江堰进来，先是一笑，随即江宙还站起身，向江堰应过来，说：“哎，小堰，这么久没回家吃饭，怎么好像瘦了呀……”
　　说这番话时，江宙还没有看夏天晴，只知道江堰把女朋友领来了。
　　直到江堰扯着唇角，淡淡道：“姐，这是我女朋友，夏天晴。”
　　江宙顺着他的指向往旁边一看，笑容跟着就愣在脸上。
　　安静了好一会儿，江宙才反应过来：“天晴？小堰……你刚才说她，是你什么人？”
　　江堰：“我女朋友。”
　　江宙僵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看看江堰，又看看同样脸色发僵的夏天晴，快速眨了好几下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别说江宙，就连陆父也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然后他想了一下，看向陆明洋，小声问：“我怎么记得你原来有个女朋友，也叫……”
　　陆明洋清咳两声，将陆父打断：“爸，喝茶。”
　　这边，江宙已经反应过来，她转身看向陆明洋，用眼神示意：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江堰拉着夏天晴来到石怀青跟前，笑了：“妈，她就是夏天晴。晴晴，这是我妈。”
　　江堰边说，边将礼物放下，随即又从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放在石怀青面前。
　　“这我们一起选的小礼物。”
　　从头到尾，石怀青都只是微微笑着，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直到江堰把礼物放下，她拿起来一看，从小布袋中拎出一个翡翠玉石的吊坠。
　　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移了过去。
　　石怀青杨了下眉，这神色和江堰如出一辙，然后她转向江宙，说：“来看看，这是小堰和他女朋友一起选的礼物。”
　　江宙已经坐回到桌前，脸色不是太好，她瞪了陆明洋一眼，用嘴型问他这是搞得哪一出戏。
　　这番小动作是在暗中进行的，直到石怀青把话递过来。
　　江宙这才压下去满腹疑问，尴尬的笑道：“这个我不太会看。”
　　石怀青也笑了笑，将玉石托在手心里，仔细打量，随即又瞟向夏天晴。
　　江堰这时说：“因为来的比较匆忙，我不知道姐姐也会来，所以只选了一份礼物。妈，以后这种事，还是要通知我一声。你看现在，多尴尬。”
　　江堰的语气不紧不慢，脸色也很平和，可他手上的劲儿却很大，唯有夏天晴能感受到。
　　从刚才一进门，江堰就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好像很怕她突然掉头离去。
　　可事实上，夏天晴根本走不动，她只顾着震惊，消化，接受眼前的事实，全部力气都用来思考，哪还有时间给自己下达“逃跑”的指令呢？
　　夏天晴的手脚很凉，有一部分是因为正值冬天，还有一部分是精神上的原因。
　　她快速的梳理着这屋里的人物关系，观察着每一个人细微的表情和举止。
　　当她听到江堰叫江宙一声“姐”的时候，她傻了。
　　等一下……
　　他们是姐弟？
　　可江宙大了江堰二十多岁啊！
　　再看石怀青，却和江宙差不多年纪。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江堰的父亲也大了这么多，所以他们是忘年恋？
　　哦，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江堰是江宙的弟弟，那么江宙的儿子陆明洋，应该管江堰叫什么？
　　想到这里，夏天晴的脑子一下子转不动了。
　　脑海中飞快的冒出两个词，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外甥。
　　但不管是哪一个，按照辈分来说，陆明洋都是江堰的晚辈？！
　　天……
　　难怪，难怪他们俩每次见面都阴阳怪气的，这可能是因为不是一母所生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江堰比陆明洋小五岁，却还是他的舅舅，或是其他什么理由……
　　所以，他们俩才一直没有道出那个本应该出现的称呼，都是一副不愿承认，闹别扭的模样。
　　是啊，陆明洋肯定不乐意叫江堰舅舅。
　　江堰的脾气性格，八成也消受不起这么大的外甥。
　　当然，这层关系，他们也一直瞒着她。
　　因为她是陆明洋的前女友。
　　夏天晴有些晃神的想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们聊到哪里，就感觉到江堰带着她坐下，还倒了杯茶给她。
　　然后，夏天晴听到他对大家说：“晴晴好像有点不舒服，妈，姐、姐夫，你们别介意。”
　　夏天晴一下子醒过神，脸有些白，她看着江堰，望见他眼里的担忧，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找回了语言。
　　她看向石怀青，努力挤出一抹笑，说：“石总，刚才很抱歉，我走神了。”
　　江堰轻描淡写的问：“晴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叫石总？”
　　夏天晴却没理他，转而看向江宙夫妇，见他二人脸色不太自然，便说：“陆叔叔、江阿姨，这一趟我们来的太匆忙，见面礼准备不周。”
　　陆父跟着说：“哎，没事，没事，我们家也不讲究那些。”
　　江宙喝了口茶，看了看江堰，又扫了一眼陆明洋，最后对夏天晴说：“是啊，我们不介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夏天晴轻轻点了下头。
　　江堰依然握着她的手，她低头看了一眼，转而起身说：“不好意思，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
　　江堰一顿，却没放开，抬眼间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有着担忧。
　　夏天晴的神情却渐渐恢复，她看着他，轻声说：“我去去就回。”
　　这声音倒是很冷静。
　　江堰犹豫了一秒，把手放开。
　　确实，接下来有些事要说清楚，夏天晴不方便在场听到。
　　……
　　夏天晴很快走出包厢，门关上了。
　　屋里除了石怀青，其他人脸上的笑容都落了下去。
　　江堰面无表情，冷漠的垂着眼。
　　第一个发难的，是“砰”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的江宙。
　　江宙气不打一处来，转向石怀青，质问道：“你搞这么一出戏，是打算让谁难堪？我和老陆，我们家明洋，小堰，还是天晴？”
　　江宙到底是过来人，又了解石怀青为人，刚才一看夏天晴的脸色，就基本猜到了，夏天晴根本不知道他们两家的事，而陆明洋和江堰也一直瞒着长辈们。
　　而石怀青知道一切，她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戳破。
　　石怀青也放下茶杯，笑了一下，回应江宙时分毫不让：“那就得问问这两个孩子在做什么了，到底打算瞒大家多久，我也是给他们一个坦白机会。”
　　江宙狠狠地瞪了石怀青一眼，又去看陆明洋和江堰：“我问你们俩，你们和天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愿意解释一下！”
　　屋里沉默了两秒。
　　江堰抬起眼皮，率先说：“我和晴晴，两年前在巴塞罗那就好过。”
　　两年前？
　　江宙愣了愣：“然后呢？”
　　江堰吸了口气：“然后分了，差不多半年前复合。”
　　江宙消化了一下信息，又问陆明洋：“这事儿你知道么？”
　　陆明洋摇头：“不知道。”
　　江宙这才明白，原来陆明洋不知道，但反过来，江堰是知道陆明洋和夏天晴交往过的。
　　只是这时间线有点重合了……
　　半年前复合？
　　江宙问：“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半年前，天晴和你还在……”
　　她问话的对象是陆明洋。
　　陆明洋扯了下唇角，回答道：“妈，您猜的没错，是江堰横插一脚。”
　　江宙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去看江堰。
　　江堰眯了眯眼，瞅着陆明洋：“是又如何？你能给晴晴幸福么，如果你不愿自己坦白，要不我替你说？”
　　江宙听糊涂了：“什么事，明洋，你还有什么事没交代？”
　　江堰笑了：“他现在的女朋友叫崔耀芸，他们在一起时，他还没和晴晴……”
　　江堰的语速很慢。
　　陆明洋很快将他打断：“妈、爸，我现在有一个稳定发展的女朋友，我和她在一起时，我和天晴还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这时，陆父终于说话了：“等等，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叫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明洋啊，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脚踏两只船了吧？”
　　陆明洋皱了下眉，解释道：“不是，我和天晴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只不过是都想奔事业，暂时没有精力应付家里安排的相亲，就私下商量好，假装交往……然后在这个时候，江堰回来了，我和天晴就提前结束约定。”
　　此言一出，陆父开始头疼了，他撑着头“哎呦”一声，不说话了。
　　江宙更是眼前发晕，她用力拍了陆明洋一下，打的自己手疼：“你这孩子，主意也太正了！要不是今天拆穿了，你还要瞒着我们！”
　　陆明洋忍着疼，抬眼瞪向江堰，用眼神传递信号，意思是，该背的锅我已经背上了，差不多行了吧？
　　江堰接收到，淡淡一笑，说：“姐，别生气，先喝口茶顺顺。”
　　只是江堰刚打完圆场，江宙的枪口就对了过来：“还有你，小堰，你是怎么回事？你要和天晴在一块儿，你们就好好的，干嘛瞒着她？你这么做，反而是给有些人……制造了机会！”
　　这最后半句话是冲着石怀青去的。
　　石怀青一直作壁上观，就看着江宙问清来龙去脉。
　　直到这话递过来，石怀青冷哼一声，说：“我这当妈的也不容易，儿子一天到晚跟我这儿玩心眼，没有一句实话。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今天这样多好，都说清楚了，也省的我这个当妈的猜来猜去。”
　　江堰轻哼一声，正准备回击，但江宙却把话接了过去：“这能怪小堰么，他还不是跟着某些人有样学样？这叫什么，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瞧瞧你自己，跟你这儿不玩心眼能行吗！”
　　石怀青眉头一皱：干嘛指桑骂槐的？这俩孩子玩的这些，是我教的吗，那明洋是谁的孩子！还名义上的女友，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江宙一听，不乐意了：“明洋也是怕我们担心，他一心奔事业，这只是权宜之计！再说了，他现在也有女朋友了，你翻旧账有意思吗！”
　　眼瞅着石怀青和江宙越吵越热闹，很快就要掀起世界大战了，场内三个男人都很无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递了眼神。
　　陆父被逼无奈，想要劝阻江宙，却被江宙把手拨开。
　　陆明洋也想发声，却被江宙怼了一句“你闭嘴”。
　　江堰见状，只好起身，落下这样一句：“这饭我们不吃了，你们吵个够吧。”
　　石怀青和江宙一起收声，看过来。
　　江堰吸了口气，对江宙说：“姐，很抱歉，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和姐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回头先问陆明洋。”
　　然后，他又看向石怀青，说：“妈，今天这事，你真的过分了。”
　　话落，江堰抬脚就要走。
　　屋里几人都没有拦他。
　　可就在这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夏天晴回来了。
　　……
　　夏天晴已经不似刚才出去时脸色发白，这会儿神色淡定，眼神带笑，进来后来到江堰身边，说：“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随即她看了江堰一眼，从善如流的勾了下他的手臂，用这小小的肢体语言告诉江堰，先坐下，不要急着走。
　　江堰眉心一顿，也没多言，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夏天晴坐下后，也不看石怀青，就默默喝着茶。
　　服务员进来过一次，给众人续上茶。
　　等服务员送上餐单，石怀青点了几个菜，将餐单放在中间，示意江宙。
　　江宙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耷拉着脸不说话。
　　夏天晴见了，便是一笑，拿起餐单加了几道清爽的小菜，基本符合江宙的口味。
　　等服务员离开，夏天晴才说：“这是我第一次见石总，石总来历城，按理说应该由我这个做下属和晚辈的来做东，没想到反倒是石总先约了。”
　　夏天晴神情淡定，好像她去洗手间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石怀青见夏天晴恢复得快，心理素质也过硬，便淡淡问：“你怎么不叫我一声阿姨，反倒叫石总？”
　　夏天晴：“于公于私，叫石总都更贴切，您即是江堰的妈妈，但同时也是我的投资方。”
　　说到这，夏天晴看向陆父和江宙，又道：“叔叔、阿姨，我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你们，有个事都忘了说了，其实我这几个月出来创业了，开了自己的事务所，投资方还是‘宇青地产’。”
　　这事江宙完全不知情，她诧异的看了石怀青一眼，又看向夏天晴：“你创业了？那肯定很辛苦吧。”
　　夏天晴：“还好，都是应该的。”
　　然后，她又对石怀青说：“要不是‘宇青’栽培，我也没有机会证明自己，这次石总来得突然，我还没做好准备，等明天我就把公司的业绩报告发给您。”
　　简单几句话，就把一场家宴变成了公事对谈。
　　这倒不是夏天晴故意不想谈家事，实在是在这样的前提下不知道如何谈起，只怕谈了就只剩下尴尬。
　　她总不能当着两家长辈的面，聊她和江堰是怎么认识，怎么开始，怎么复合的吧？
　　她和陆明洋毕竟有“前情”。
　　当然，夏天晴也猜测过，在她刚才去洗手间的过程里，他们在屋里八成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起码从她进来以后，江宙已经不似刚才的惊讶，眼里也没有存疑。
　　只是虽然夏天晴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是怎么说开的，也能想象得到，那一定是非常混乱、尴尬的场面，所以她自然不会再把话题引回去。
　　再者，夏天晴也仔细琢磨了一下石怀青的意思。
　　这边，江堰才“干掉”了两个舅舅，凭实力拿回项目，还选了石怀青并不认同的合作方孙构。
　　那边，石怀青就坐飞机杀了过来。
　　石怀青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把两家人都叫到一起，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杀江堰一个措手不及，顺带让大家难堪。
　　石怀青肯定有其他目的。
　　夏天晴想，这第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江堰的态度，看她在江堰心里的分量，若是刚才江堰连酒店大门都不进，拉着她就走，那么日后，石怀青自然不必为了她一个小结构费神。
　　可现在，江堰不仅把她带进来了，还非常正式的引荐，说她是“女朋友”，那么石怀青看待她自然要和一般人不一样。
　　“宇青地产”既是江堰未来要继承的公司，也是她的投资方，石怀青是她的投资人和老板，又是她男朋友的妈妈。
　　这些关系交织在一起，石怀青一定要试她的水，看她是不是有定力，在经过那番阵仗之后再回来，能不能稳得住。
　　这或许是对儿子女朋友的考验，但更多的，是石怀青站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对一个下属公司决策者的考验。
　　正是因为刚才经过这番思量，夏天晴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对大局也有了数，回来时自然不慌不乱，没等石怀青发问，就先把话题转到公事上。
　　果不其然，石怀青一听夏天晴提“业绩报告”，原本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收了几分。
　　石怀青：“Sunlight的业绩我多少也关注了一点，听说你把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就连‘青山绿水’这个项目，结构都定了你来做，而且还不是江堰定的，是施工方一力推荐，还说你是历城最靠谱的结构。你知道，这个项目我们‘宇青’很重视，建筑的安全技术这块尤其重要，我怎么都得过来亲自看看，当面了解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98章 Chapter 98
　　Chapter 98
　　一说到工作, 一说到“青山绿水”的项目，这还是石怀青进这个包厢以来, 话最多的一次。
　　夏天晴默默听着, 微微笑着，就知道自己选的路线走对了。
　　见儿子的女朋友是其次再其次，见“下属”, 顺便试试她有几斤几两才是重点。
　　夏天晴说：“石总有什么问题, 尽管问。”
　　两个女人一下就将家庭聚会变成了考场。
　　陆父看得一愣一愣的，江宙也皱着眉，瞪着石怀青的方向，示意她收敛一点, 不要为难小辈。
　　但石怀青仿佛根本看不到似的，就盯着夏天晴一个。
　　再看江堰，好像与他无关, 就坐在那儿当壁画。
　　直到石怀青问夏天晴：“参投方定了‘诚创地产’, 这事儿你知道么？”
　　夏天晴点头：“我知道。”
　　江堰抬起眼皮，淡淡开口：“参投方是我定的。”
　　石怀青斜了他一眼, 又看向夏天晴：“‘诚创’开出的条件很吸引人，甚至低于成本价，是有以本伤人的嫌疑。相比之下, 我个人更属意‘历耘地产’, 而且那边的项目经理是明洋，都是自家人，要是真的合作成了, 我也放心。”
　　说话间，石怀青还朝陆明洋递了个眼神。
　　江宙和陆父一听，这才明白这个局是什么意思，家庭事业两不误，石怀青是要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把问题一次性解决掉？
　　陆明洋听到自己被点名，这时应了：“多谢石总在工作中上对我的肯定，可惜，合作是要双方都愿意的，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们‘历耘’一定会继续争取。”
　　石怀青似是很满意：“好，我拭目以待。”
　　随即她看向江堰，挑眉示意。
　　江堰抬眼，对石怀青全然不像儿子对母亲，反倒像是公对公：“项目是我负责的，既然董事长已经把权力交给我，就请不要随意干涉。”
　　气氛一时不妙。
　　石怀青就冷冷的看着江堰，桌前其他人都没吭声。
　　直到石怀青又把问题抛给夏天晴：“‘诚创’把价格压得这么低，没有一点赚头，还要倒贴钱，以他们以往的作风，损失的部分一定会从设计和施工方面抠出来，这里面套路很多，花样也不少，你身为结构师，做好准备了么？”
　　夏天晴应道：“石总是问，如果他们要求我故意出设计余量大的图纸，借此提高预算，再私下给他们优化图纸，让施工方有余地吃差价，我会怎么做？”
　　石怀青笑了下，带着一点欣赏：“乙方结构是弱势，你似乎也只能答应了。”
　　夏天晴却说：“如果是这种要求，我拒绝。”
　　“哦。”石怀青问：“就不怕被追究？”
　　夏天晴没有直接回答，还把问题抛了回去：“石总是在考我么，难道石总有这个意思？”
　　石怀青冷笑：“我不会拿自己公司的项目开玩笑的。”
　　夏天晴说：“同样，我认为江总也不会这么做，要是真有人提出这种要求，不管是‘诚创’还是施工方，敢在‘宇青’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都是在玩火，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石怀青像是终于满意了，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希望真如你所说，你能坚守到底。”
　　……
　　一顿饭吃的很快，没有一个人吃饱。
　　后来石怀青接了个电话，说是要先回房间开视讯会议，其他人都松了口气，终于等到散场。
　　夏天晴和江堰一起坐车回家，他们和陆明洋一家是刻意分开走的，不然要是一起站在酒店门外，又要尴尬。
　　那后来的一路上，夏天晴一言不发，她一直看着窗外，安静的想事情。
　　江堰时不时望过来一眼，好几次都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原先江堰是想中途离开的，担心夏天晴从洗手间回来，会不自在，没想到她回来后再自然不过，还和石怀青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工作。
　　江堰知道，一旦说到工作，她会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专注，但他同时也在想，她能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情，将之前的震惊完全抽离掉，恐怕也是暂时压下心里的愤怒和疑问，等着秋后算账。
　　若是他一个没解释好，可就麻烦了。
　　直到两人下车上楼，进门换鞋。
　　夏天晴洗了手，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江堰自觉地去厨房倒热水，端出来给她喝。
　　等夏天晴刷完手机，抬眼看他，她的表情再淡定不过，看他的眼神也透着一股陌生的探究。
　　江堰心里一紧，率先打破沉默：“晴晴，你能不能让我先解释清楚。”
　　夏天晴安静的点了下头，端起水喝了一口，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同时说：“我不管你是打算说实话，还是编故事，机会我可是给你了。”
　　江堰一顿：“事实摆在眼前，哪容我编故事呢？”
　　他转而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我父亲叫江宇。”
　　夏天晴点头。
　　她当然记得，她还在他的工作间里看到江宇的结构图。
　　江堰：“他大了我母亲二十多岁，我母亲当年认识他，是通过一个大学的女同学，就是我姐。也就是说，我父亲是我母亲同学的爸爸。”
　　尽管夏天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里仍是不免一愣。
　　“你是说，你妈爱上了同学的爸爸？”
　　江堰自嘲的一笑：“对，而且是她倒追的我父亲，用尽了手段，弄得她和那个女同学，也就是和我姐之间也非常不愉快，还从朋友变成了死敌。”
　　夏天晴皱着眉回忆了一下，一时很难将刚才包厢里那个女强人石怀青，和江堰口中描述的用尽手段去追男人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只是再转念一想，哦，这个年轻时的石怀青，倒是和某人很像。
　　夏天晴抬眼扫过江堰，忽然笑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在我身上也用了不少手段，耍了不少心眼，这一套一套的，我原先还以为你是无师自通，原来是有样学样啊。”
　　夏天晴很少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而且用词犀利。
　　江堰听了眉心跳了跳，连忙伏低做小：“晴晴，我可不是对谁都这样的，非得喜欢的人才行。要让我喜欢，也是很难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夏天晴却没被他的迷汤糊弄过去：“成为这一瓢，也不知道算不算我的不幸。”
　　江堰：“晴晴……”
　　夏天晴：“行了，你接着往下说，然后呢？”
　　江堰神色一正：“哦，然后，因为这件事，我妈和我姐一直不相往来，我妈虽然是在历城生下我，但没几个月就把我带回江城，这二十多年很少过来，她们也一直没有见面，除非有重要的事，才会电话联系。”
　　夏天晴问：“那你爸江宇呢？”
　　江堰说：“他在我出生前就出意外去世了。我妈生我的时候，是一个人，这事儿她没和家里人说，我那两个舅舅也不知道她是跟哪个人生的我。后来，也是我姐看我妈可怜，就照顾了我们几个月。”
　　听到这里，夏天晴不由得皱起眉。
　　她倒是还记得江堰说过，他从没见过他父亲的面，他父亲江宇是出意外身亡的。
　　夏天晴忽然没了话，脑子有些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着从哪里问起。
　　江堰见状，便开始往下讲。
　　江堰后来再回来历城，年纪还小，正在上小学。
　　那是一个暑假，石怀青忙不过来，就把他送到江宙家里照顾。
　　江堰很少见到自己的姐姐，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有这么大的姐姐，还有一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外甥。
　　江堰有些抵触，但陆明洋比他更加排斥，就算他比江堰大五岁，更懂事些，那也不可能让他管一个小屁孩叫舅舅。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江堰逐渐从江宙口中听到一些父亲的事，比如他父亲江宇是做建筑业的。
　　但江宙似乎也对江宇有些避讳，每次都是点到即止，而且和石怀青统一口径，说他是不是出了意外去世的。
　　听到这里，夏天晴轻声问：“就因为石总和江阿姨曾是同学，所以就算过了二十多年，彼此都不能释怀，连你父亲去世的事都不愿多提？”
　　江堰垂下眼，有些落寞：“这毕竟是丑事。”
　　夏天晴一顿，刚想说“这怎么能算丑事”，便听江堰继续说：“晴晴，你不知道，每次我去看我姐，陆明洋都咬牙切齿的。我小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长大了才听我姐说，那是因为陆明洋小时候很崇拜我爸，视他为榜样，也是因为我爸的影响，他后来才去学建筑。可是我爸妈的感情，他没法理解，他觉得是我妈用了非常手段，所以连带我也看不起。”
　　停了两秒，江堰又道：“我一直都是站在我妈这边，支持、理解她追求我爸的那段故事，但后来我渐渐长大，开始学会换位思考，我又站在我姐一家人的角度去想，我问自己，换做是我，我能接受么？我姐和陆明洋一样，将我爸视为偶像，加上他在专业上的能力，在当时的历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就是这样一位父亲，他在中年时干了一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事，如果他喜欢上的女人不是我妈，哪怕相差二十几岁，可能我姐最终都会原谅他，但他偏偏选择了和我姐关系最好的女同学……”
　　夏天晴一时说不出话，听着江堰的叙述，她也跟着想象那样的场景，同时自问，换做是她，如果她的父亲夏峰和她的同学好上了，她能理解并认同吗？
　　不，她做不到。
　　她八成会和夏峰决裂。
　　思及此，夏天晴朝江堰靠近了些，轻轻顺着他的背。
　　在整个故事里，最无辜的就是江堰了。
　　江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臂也缠上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靠在一起。
　　直到江堰低声道：“晴晴，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提前不知情，如果我知道我妈要这么干，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夏天晴垂下眼睛，反问：“你不会答应又能如何？石总分别约的是我和江阿姨。”
　　江堰没应。
　　但他已经注意到夏天晴的称呼，她已经好几次提到了“石总”，对江宙则称“江阿姨”。
　　又是一阵沉默。
　　夏天晴轻轻错开距离，看向江堰的眼睛，说：“江堰，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别想糊弄过去。”
　　江堰一顿，遂点了下头。
　　他的眼睛漆黑且清澈，这一刻倒是没有丝毫的算计和迟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好，你问。”
　　夏天晴别开脸，想了一下，然后问：“那个说你有娘生没爹教的人，就是陆明洋？”
　　江堰倒是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停顿一秒，点头：“是他没错。”
　　夏天晴垂下眼，把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你为了报复他，就抢了他的初恋。这段我倒是有点印象，陆明洋的确失恋过一次。”
　　江堰没接话，只是摸摸鼻子。
　　夏天晴这时又问：“那么，在巴塞罗那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我和陆明洋是朋友？”
　　江堰细微的皱了下眉，思维非常跳跃，一下子就明白夏天晴问这话的意思，忙说：“我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你我的相遇纯属巧合。再说，我都报复过他了，干嘛还……”
　　夏天晴却把他打断：“我问的是这个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江堰这才说：“好吧，我那时候就知道。”
　　夏天晴点了下头，转而又问：“你突然和我说分手，和这件事有关么？”
　　江堰一愣：“自然无关。是因为‘宇青’内部出了事，我必须赶回去，而且我在江城，你在历城，我那时候没想过以后咱们会再见。”
　　夏天晴跟着问：“哦，那你这次是在回来之前，就知道我和陆明洋在交往了吧？”
　　江堰点头。
　　夏天晴：“怎么知道的，陆明洋告诉你的，还是江阿姨。”
　　江堰清了清嗓子：“是我找人调查过你……”
　　夏天晴惊了：“你调查我？”
　　江堰忙解释：“但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挽回这段关系。”
　　夏天晴冷笑了一下：“那么，你在挖墙脚，上赶着当小三的时候，就有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跟我坦白么？”
　　江堰说：“我想过，但我知道那时候绝对不能说，要是说了，你肯定要划清界限，起码也得等……”
　　夏天晴眯起眼睛：“起码要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对么？”
　　江堰一顿，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太合适，但仍是没忍住：“晴晴，咱们早就煮成熟饭了。”
　　夏天晴：“你闭嘴。”
　　江堰又噤声。
　　过了好一会儿，夏天晴吸了口气，又问：“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江堰双手就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的瞅着她，声音很低：“我是想，等咱们感情稳定了，找个你心情好的时候，再一点一点透露给你。”
　　夏天晴闭上眼，听他说话有点上头：“江堰，你从头到尾就只打算玩玩是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江堰很快坐到她旁边，却不敢碰她：“晴晴，我是认真的。”
　　夏天晴却面无表情的看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一点一点的透露给我，我都很难面对陆明洋一家人。我可是见过江阿姨的，以后你和陆明洋的关系公开了，江阿姨会怎么看我？我先跟了外甥，又跟了舅舅，我成什么人了？难怪你妈要给你安排相亲，我要是她，我也不看好这个叫‘夏天晴’的女人。”
　　江堰立刻解释：“不是这样，我妈知道是我纠缠你。我说要来历城的时候，我妈是反对的，因为她知道我找人调查你的近况。因为这事，我们还谈判过，后来是我说同意负责‘青山绿水’的项目作为条件，我妈才答应给我几个月时间先去Live Life当个小建筑，我也答应她，我会用这几个月时间弄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都过去两年了，我还惦记着你。”
　　夏天晴说：“你弄清楚了又如何，她会同意？”
　　江堰皱了皱眉：“她自己还不是倒追同学的爸爸，有什么不能同意我抢外甥女友的？”
　　夏天晴一时词穷，震惊的瞪他。
　　江堰又连忙说：“再说，你和陆明洋又不是真的，刚才他都跟大家解释清楚了，你们是假装交往。”
　　夏天晴：“好，就算两家人不介意，那外面的人呢，要是大家知道了你们两家的关系，会怎么看我，他们肯定觉得你们这两家人太乱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堰说：“外人不会知道的，我们都不会说。再说了，何必管外人怎么看，人生就这么短，自己高兴才是重点。”
　　到这里，夏天晴听的头直疼，一句都不想再说了，她起身就要走。
　　江堰一愣，立刻跟上她。
　　两人来到门口，夏天晴转身站住了，她说：“我要冷静一下，你别打搅我。”
　　江堰问：“晴晴，那你要冷静多久？”
　　夏天晴没理他，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江堰很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就怕这会儿把人逼急了，会有反效果。
　　他定定地站在门边好一会儿，转头坐回来，拧着眉开始想对策。
　　……
　　没两分钟，陆明洋的微信发过来了。
　　“你妈干的好事。”
　　江堰烦躁的回：“你嘴巴干净点。”
　　陆明洋冷笑：“怎么，干得出来还不让人说？”
　　江堰没搭理他。
　　隔了一会儿，陆明洋问：“你和天晴解释清楚了么？”
　　江堰回道：“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但她说要冷静。”
　　陆明洋：“废话，你就是活该。”
　　江堰眯了眯眼，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想要怼回去。
　　但最后他却没有发，还把这行子删掉了，转而改成另外一句：“晴晴现在听不进去我说话，我说了会越描越黑，她也不相信我的真心。”
　　江堰知道，眼下知道内情，还能和夏天晴说上两句，且能让她听进去的，也就是陆明洋了。
　　他可不能把陆明洋骂跑了，还得哄着点这个大外甥。
　　只是陆明洋也不傻，江堰心思一动，他就知道他憋什么屁：“呵，想利用我把人哄回来？凭什么。”
　　江堰说：“我们要是分了，对你也没好处啊。”
　　陆明洋：“你这么死缠烂打，功夫了得，你们分不了，最多就是多受点罪。”
　　江堰一噎，隔了几秒，才放低姿态，问：“那你帮我这次，有什么条件，我可以尽量满足。”
　　终于说到重点了。
　　陆明洋笑道：“‘青山绿水’的项目，再给‘历耘’一个上谈判桌的机会。”
　　江堰没有犹豫：“好。”
　　陆明洋反倒惊讶了：“你答应的这么快，不是在骗我吧？”
　　毕竟“诚创地产”和“宇青地产”已经签署了意向书，虽然还没上升到正式合同，但这在法律上同样有效力。
　　可江堰却好像随时都可以推翻似的。
　　江堰：“骗你干嘛，就这么点事儿。”
　　陆明洋不懂：“这是一点事儿？这个项目对你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全历城的人都在盯着看，你怎么这么儿戏。”
　　不过片刻，江堰反问：“那你到底要不要交换这个条件？”
　　陆明洋反应也很快：“要，你等我消息。”
　　就算陆明洋心里有疑惑，也不能在这时候追问，何况江堰嘴巴严，他不想说的事，别人也问不出来。
　　只不过因为这个短暂的小插曲，陆明洋心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江堰，似乎正在下一盘大棋，而“青山绿水”只是一个由头。
　　……
　　陆明洋答应了江堰，转头就在微信上敲了夏天晴。
　　“你怎么样？”
　　夏天晴回到卧室，刚换好衣服，正在生闷气。
　　看到微信，回道：“心里不爽，冷静两天。”
　　陆明洋一顿，建议道：“两天会不会太短了，江堰次次都这么过分，里外里算上利息，冷他两个月也是应该的。”
　　夏天晴一顿，第一个想法便是，陆明洋是来敲边鼓的？
　　她说：“两个月也不至于，要真冷那么久，就干脆分了。我冷静两天，把以后的事情想清楚，其它的再看吧。”
　　陆明洋不咸不淡的接话：“分了就分了，他和他妈一样，做事不择手段，分了也可以及时止损。”
　　夏天晴没接话，只皱着眉盯着这句话。
　　隔了几秒，陆明洋又发来一句：“我今天可惨了。”
　　夏天晴这才想起来问：“哦，对了，你和叔叔阿姨回去以后，挨骂了吗？”
　　陆明洋说：“何止挨骂，数落我半个多小时，我听的头疼，后来我妈被我爸劝进屋里了，我这才找机会出来。”
　　夏天晴一顿，说：“很抱歉，因为我和江堰的事，给你们家也添了麻烦。”
　　陆明洋：“你说什么抱歉，这里面最不应该觉得抱歉的就是你，明明是我们两家的事不光彩，连累了你。”
　　夏天晴一时接不上话。
　　陆明洋很快又道：“不过有个事，我已经和大家解释清楚了，就是你我只是假意交往，是用来敷衍双方长辈的。”
　　夏天晴应道：“嗯，我听说了。”
　　陆明洋笑了笑：“所以，在我父母眼里，现在比较荒唐的不是江堰，而是我。他们说我都三十多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怎么能找个假女友敷衍他们？他们还说，还是江堰更有眼光，说我瞎了。”
　　这明显是在夸夏天晴。
　　夏天晴有些词穷，只好说：“叔叔阿姨太看得起我了，你有没有和他们说，咱们认识太多年，朋友情分在那儿，所以不来电。”
　　陆明洋叹气：“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不过因为这事，我妈也记了江堰一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妈说江堰的坏话。”
　　夏天晴一顿：“怎么？”
　　陆明洋：“你不知道，因为我外公去的早，江堰生下来就没父亲，我妈又不肯承认两家的关系，但其实她针对的只是石怀青，对江堰一直心有愧疚。我妈和石怀青越是闹得厉害，对江堰就越是补偿，只要江堰到我家，我就得靠边站，我妈什么事都要优先他，这也算是对他在亲情上的弥补吧。”
　　这一层夏天晴倒是不知道，江堰也没说。
　　但夏天晴也能想象得到那样的场景，她也明白江宙的性格，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外表强硬，是大家长，可心里却是柔软的。
　　不管怎么说，江堰都是江宇的儿子，江宙的亲弟弟，他又比陆明洋小了五岁，在江宙心里，八成是又当弟弟又当孩子看。
　　可能就是因为江宙想要补偿江堰，事事都以他为先，这才令陆明洋心里不平衡，令他们两人打小就不对付，陆明洋心中不悦，这才说了那种伤害江堰的话。
　　夏天晴想明白这层，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陆明洋说：“比起江堰，我们家还算幸福，虽然他这个人手段卑鄙，但说到底，上一辈的恩怨，与他无关。”
　　夏天晴醒过神，看着这句话，隔了片刻，看出了端倪，突然问道：“你刚才找过江堰了？”
　　陆明洋明显一顿：“什么，没有。”
　　夏天晴笑了：“别瞒了，我了解他，也了解你，说吧，你们俩是不是说好了，他知道我要冷几天，所以找你当说客？”
　　一阵沉默，陆明洋似乎很无奈，却也不再辩解，只妥协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
　　夏天晴：“那也得感谢我身边有这么多好老师。”
　　随即话锋一转，她又问：“你答应帮他哄我，提的是什么条件？”
　　陆明洋没应，似乎正在措辞。
　　但夏天晴已经猜出来了：“‘青山绿水’对吧？”
　　陆明洋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随即说：“我还能说什么。”
　　夏天晴没接茬儿。
　　直到陆明洋说：“反正你都猜到了，我索性也把话说透。天晴，我怀疑过江堰对你的心意，也试探过他，但他过关了。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我知道他什么为人，什么性格，他若只是跟你玩玩，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而且就算再香的玩具，也早就过了新鲜劲儿了。他到现在对你还这么上心，你多少也要考虑一下他。”
　　夏天晴震惊极了：“我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替江堰说话，就因为一个项目？”
　　陆明洋叹气：“我是在意项目。但是那个项目也不至于让我忍着恶心，说违心之论。我说的这些是我看到的，是事实。而且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应该感受的出来。说实话，江堰的生长环境，我理解不了，但是单亲的孩子长大了，会非常缺乏安全感，他又是石怀青的儿子，做人做事可能会更注重方法和手段，但他的心是好的。这就好像，我虽然不会承认石怀青是我的家人，但我一直相信，她对我外公是认真的，毕竟能干出倒追女同学的父亲这么丢人的事，是需要勇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尾声了，就差最后一个大剧情，明天那章更完了就开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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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Chapter 99
　　Chapter 99
　　尽管陆明洋帮江堰做了说客, 但夏天晴仍是没有回心转意，她拒绝回复江堰的微信, 电话打过来也直接切断。
　　连续两天，夏天晴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公事上琐事繁杂, 刚好填满了她的时间，令她没空想其他的。
　　直到一个上午, 夏天晴在办公室里正在做结构图，忽然接到了纪怀德的电话。
　　这个电话打来的突然, 但夏天晴仍是快速走了个心眼，先把手机的录音软件点开, 这才将电话接起来。
　　纪怀德开始还东拉西扯一番, 一会儿说行业不景气, 一会儿说项目做的艰难，一会儿又说“诚创地产”那边压价太狠, 令他施工方很难做。
　　在这番铺垫之下, 夏天晴心里已经渐渐有了数,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天接触施工方, 这些套路她都懂。
　　而后纪怀德话锋一转，提到那天在会所里崔耀章对夏天晴动粗一事, 他还说自己当时已经尽全力去挡住他了。
　　这段小插曲夏天晴是记得的, 嘴上说了句“谢谢”，便安静的等纪怀德下文。
　　果不其然，纪怀德诉完苦, 又拉拢完人情，转而道出正题：“是这样的夏工，你看啊，现在结构做设计图都会留出一部分余量，这也是怕施工方私下改来改去，造成安全事故，是吧？那你看，要是咱们这个‘青山绿水’的结构，稍稍把余量加大那么一些的话，不知道你这里方便吗？”
　　纪怀德盘算，就和前几天石怀青在包厢里当面问夏天晴的内容一样。
　　夏天晴不露声色，只笑问：“余量的话，都会留，只是不知道纪总说的加大一些，是多少呢？您刚才也说了，‘诚创’那边已经压低了成本，令您很难做，那么要是我把余量加大，就等于直接提升了造价，这对您来说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纪怀德忙说：“哎，这个余量都在你的控制范围之内，你加大一点，缩减一点，只要咱们把这安全系数控制好，也都是没差别的。这样，夏工，你看啊，你们公司出一个加大余量的施工图，私下里呢，再改几个数据，给我一个优化过，更节约造价成本，同时又能保障安全系数的图纸，怎么样？”
　　说白了就是阴阳图纸呗。
　　夏天晴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纪怀德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又跟着说：“其实吧，我是想等拿到你的图，再按照我们施工这边的经验自己改的，可是这方面夏工你才是专业的，我这也是尊重你的劳动成果，同时也为咱们项目的技术安全考虑，这才……”
　　纪怀德游说了几分钟，夏天晴一直不接茬儿，直到纪怀德把能说的都说尽了，说让夏天晴好好考虑一下。
　　夏天晴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只说：“那好，纪总，你先让我想想，好么？”
　　纪怀德一见她没有当即拒绝，还有缓和，立刻说：“好，好，没问题，反正出图还有一段时间，夏工慢慢来。”
　　夏天晴又是一个冷笑，直接切断电话。
　　……
　　夏天晴没有犹豫，直接把刚才的录音发给江堰。
　　不到两分钟，江堰回复微信了：“晴晴，不生我气了吧？”
　　夏天晴快速回道：“一码归一码，先说公事。”
　　江堰“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夏天晴等了一会儿，问：“你看见没有，纪怀德这是阳奉阴违来了，他也真是胆大，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你么？”
　　江堰回道：“你不如反过来想，乙方和甲方本来就是和合作并且对抗的关系，设计和施工联合起来抠甲方的油水，这也是常有的事。之前纪怀德邀请你进项目，你们谈的还算愉快，你又在他面前露出来贪图利益的一面，他自然觉得你们才是一会儿的。”
　　这倒是。
　　先前他们正在考虑如何引江堰的两个舅舅下套时，纪怀德是主动跟她递出橄榄枝的，而她也确实做了一场好戏，令纪怀德以为她更看重利益，愿意和施工方同流合污。
　　只不过那个局，已经因为江堰两个舅舅的下台而结束了。
　　这会儿江堰怎么又提起这事？
　　如果说江堰想试纪怀德，那大可不必，这个人一定会偷工减料，此前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包括陆明洋拿出来的录音里，纪怀德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回事。
　　如果江堰要掌握实据，踢走纪怀德，似乎也不合理，他完全可以换掉一个施工方。
　　思及此，夏天晴问：“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和纪怀德继续演下去？先配合他，阳奉阴违的出两份图？”
　　隔了一会儿，江堰回道：“我不会要求你这么做，但纪怀德的意图，我也不会阻止。”
　　夏天晴愣了：“我不懂，你是在考验纪怀德，还是想做什么？如果我这边真的出两份图，那么对我来说也是违规的。纪怀德拿着我的优化图去施工，他自己再东改西改，到最后万一出了事故怎么办？之前‘开阳小区’的事你忘了么，死了三十多个人。”
　　夏天晴问完，又等了一会儿，江堰才回道：“这样的方案只是前期，不会发展到后面出事故，最多是在做地基阶段。我如果要在这个时候拿到实据，就需要设计的配合。不过你考虑的也对，你这么做也是违规的。这样吧，你让我再想想。”
　　夏天晴又是一愣。
　　她忽然觉得江堰很反常，又或者说是在“青山绿水”这个项目上反常，尤其是当孙构和纪怀德一起捆绑进来时，他的做法别说是她，连陆明洋都无法理解。
　　江堰，到底在打什么盘算？
　　……
　　夏天晴本来打算下班一回家，就去找江堰问清楚。
　　微信上说这事，根本说不清，尽管她心里也有预感，江堰可能不会告诉她实情。
　　他总是这样，关键时刻要留一手，谁都不说。
　　上次相亲也是，要不是被她撞见了……
　　夏天晴心不在焉的继续改图，状态并不好，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她就烦了，索性把电脑关上，靠在办公椅里梳理思绪。
　　不会儿，夏天晴的微信就响了，她还以为是工作，拿起来一看，竟是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谢明湘。
　　谢明湘上来就说：“闺女呀，妈妈过几天要来出差，顺便看看你，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夏天晴说：“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妈，你大概什么时候来，我去机场接你。”
　　谢明湘：“哎呦，不用你接，我又不是不认识。可能再过三天吧。”
　　夏天晴看了下手机里的日历，应了：“好，那到时候是住家里，还是酒店呢？”
　　“到时候再说吧。”谢明湘话锋一转，发来一个笑脸，说：“对了，你和小江怎么样啊，各方面都还和谐吗？”
　　夏天晴一顿，皱了皱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谢明湘到底是夏天晴的老妈，隔着手机都能嗅出不对，跟着问：“他欺负你了？出矛盾了？快，跟妈说说。”
　　这种事，除了谢明湘，夏天晴也不知道还能和谁说，她想了想，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我们在工作上有些分歧，他有一些做法我不太理解，我也问了他原因，但他如果不想说的事，就会点到即止，根本不可能问出来。”
　　谢明湘问：“那这些工作上的分歧，影响到你们的交往了么？”
　　夏天晴说：“或多或少都有影响，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好像还不是很了解他，我还做不到不让工作上的情绪影响到我们的相处。”
　　谢明湘思考了一会儿，回道：“我和你爸刚开始一起做公司的时候，也和你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公事上经常有分歧，有时候我和他无法沟通，就懒得再说。他也是一样。所以有那么几年，我们在生活上都处于拒绝沟通的状态，就算有些事要一起做决定，也是商量的点到为止，大家都压着情绪，就怕吵架。像是这种公事上的矛盾，其实很容易影响你对对方的观感，你可能会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陌生啊，又会想，他为什么有事不说呢，是不是疏远了，等等。”
　　这的确很像她和江堰的情况。
　　夏天晴问：“那后来你和爸爸是怎么解决的？”
　　就她的印象，她爸妈无论大小事都很少吵架，观念和做事的方法也惊人的吻合，甚至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这大概也是后来磨合出来的结果。
　　谢明湘说：“两性关系没有捷径，就只有一条原则，就是你凡事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凡事也都站在你这边，拧成一股绳，去思考对方的感受。要是反过来，你老觉得是你对，他觉得她没错，都坚持自己的看法，还要强行灌输给对方，让对方认同自己，向自己投降，那这关系就会越来越僵，嫌隙也会加深。时日一长，就很难解开了。”
　　夏天晴安静了片刻，想着刚才和江堰的沟通。
　　她说到不愿违规时，江堰倒是很快就转变了态度，替她着想了，还说会再想想。
　　那么她呢？
　　她该如何站在江堰的角度上，替他想呢？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还没搞清楚江堰的角度。
　　江堰到底是想借着这件事做什么，她都不知道，那么她又该如何去想？
　　……
　　夏天晴和谢明湘聊完，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下班后，她正准备拿着包叫车回家，手机里又进来一通电话。
　　夏天晴扫了一眼，便愣住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都排着队来。
　　电话是石怀青打来的，和上次的号码一样，夏天晴做了备注。
　　夏天晴吸了口气，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思忖石怀青这次又要摆什么宴。
　　但她很快就发现，她算计不过石怀青，索性放弃。
　　夏天晴把电话接了起来：“石总，您好。”
　　石怀青的声音、腔调，就和之前一样，透着精明，而且直接：“天晴，这会儿有空么？”
　　夏天晴一顿，说：“有，我没约人。”
　　石怀青：“那好，我的车就在你公司楼下，你下来吧，咱们一块吃个饭。”
　　夏天晴愣了一秒：“那还要通知其他人么？”
　　石怀青说：“不用，就咱们俩，我有事和你聊。”
　　夏天晴：“好。”
　　切断电话，夏天晴拿着包往外走。
　　她没有去猜测石怀青的用意，反正就算她再怎么猜，也没石怀青高明。
　　和石怀青比起来，她无论是阅历还是火候儿都太嫩了，还需要磨练。
　　只是在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夏天晴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那通电话。
　　石怀青的语气没有上次生疏，而且叫她“天晴”，像是在以平等的身份对话。
　　这样似乎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让她放下戒心，别再为那天的鸿门宴介意？
　　不会儿，夏天晴走出电梯，来到办公大楼的门口，刚走下台阶，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程枫就等在车边。
　　夏天晴直接走过去，程枫跟着为她打开车门：“夏小姐，请。”
　　夏天晴一顿，她注意到程枫的称呼，不是“夏总”，而是“夏小姐”。
　　夏天晴坐进车里，等程枫坐上副驾驶座，她在后面问：“程经理，这是去哪儿？”
　　程枫透过后照镜看向她，语气十分的礼貌：“石总定了私家菜，离这里不远，就十分钟的车程。”
　　程枫的回答很周到全面，夏天晴也没什么可继续问的，直说了声“谢谢”，便拿出手机。
　　十分钟，其实做不了什么公事，但也足以让她做一些事。
　　比如，告诉江堰，石怀青又约她了。
　　比如，问谢明湘，单独见江堰的母亲，应当如何？
　　夏天晴安静的想了几秒钟，选择了后者。
　　“妈，我正准备去见江堰的妈妈，她是‘宇青地产’的董事长，其实前几天我们就见过一面了，当时基本上都是在谈公事，江堰也在。她给我的感觉很高深，所以这次又单独约我，我有点猜不透。”
　　谢明湘很快问了几个问题，包括石怀青的穿着，和江堰相处的态度，等等。
　　夏天晴一一回答了，因为时间有限，她没有多说，只简单描述。
　　谢明湘也不含糊，听完夏天晴的描述之后，沉吟片刻，便发来这样一句：“我也没把握猜得对不对，但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我是她，既然选在这个时候和你单独见面，那就是有话不想让江堰知道，她有些事想单独做你的工作。那你就要想了，是什么话不能让江堰知道呢，她要单独做你什么工作？又或者，是什么事，是江堰知道了一定会反弹的呢？”
　　夏天晴一愣，随即就明白了。
　　这时，车子已经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开进一块很僻静的区域。
　　四周都是人工园林，前面不远有一栋两层的建筑物亮着灯，应该就是程枫说的私家菜馆。
　　夏天晴飞快的回复谢明湘：“妈，我心里有数了，我到了，回头再聊。”
　　谢明湘：“好，别怕，妈妈支持你。”
　　……
　　夏天晴进了私家餐馆，程枫一直走在她前面，等两人随着服务生来到包厢里，程枫上前和坐在里面的石怀青打了个招呼，便很快离开了。
　　等包厢门合上，夏天晴微笑的叫了一声“石总”，便坐到她对面。
　　包厢里只有她和石怀青两个人，这就和石怀青说的一样，是私下见面，不需要第三幅耳朵。
　　石怀青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看上去比之前温和些。
　　她第一句话便是：“我还以为你会知会江堰一声。”
　　夏天晴从善如流的应道：“石总已经说了，只和我单独见面，我自然没有告诉第三人的道理。”
　　到此，夏天晴真是非常庆幸她什么都没说，要是说了，不管是站在公事角度还是私人立场，这都很像是吹耳朵风，打小报告。
　　听到这话，石怀青看待夏天晴的目光也透露出不一样的欣赏，她打量了夏天晴两眼，又道：“你是第一个江堰跟我提起的女人，也是他第一次反抗我，想要争取的。我这两年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当初在巴塞罗那是怎么相处的，能让他回江城以后这么惦记你。江堰啊，心眼多，心思深，他可不是好取悦的。”
　　夏天晴端起水喝了一口，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从没取悦过他。相反，在一些事情上，我是被动的，他反而更主动。”
　　石怀青一怔：“哦，是吗？”
　　夏天晴接着说：“我也没有欲擒故纵，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在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石怀青点了下头：“不过那是在巴塞罗那，听说你那时候不知道他的背景，那么后来呢，你知道以后也没想过么？”
　　夏天晴很清楚，这个时候最好说实话，她但凡玩任何心眼或是文字游戏，都瞒不过石怀青，就像她瞒不过谢明湘一样，说谎或是闪烁其词都会被抓包。
　　想到这里，夏天晴非常淡定的说：“后来想过，还经常想，尤其在我知道他是‘宇青地产’的继承之后，我非常明确、具体的想过，我和他拥有同一家公司，那么这家公司可以从他的人脉中获得多少资源和项目。”
　　石怀青扬了扬眉，这表情和江堰像极了：“你倒是坦白。”
　　夏天晴说：“不过我想归想，我心里也很清楚，我算计这些是算计不过江堰的，与其遮遮掩掩，比如明着来。我想要什么，我计较什么，我都会直接告诉他，我跟他也学了不少东西，同时我也在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石怀青玩味着她的用词：“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夏天晴笑了下：“我知道，我和江堰能走进婚姻的可能性很低。虽然这样说，石总或许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没在这件事情上有过幻想，尤其是当我知道石总安排他去和崔耀芸相亲时。门户之见，阶级差异，我深有体会，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铺排上，我倒更愿意多花精力去处理好公司的事。”
　　夏天晴这番话落，屋内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石怀青只微笑的看着她，直到服务员把餐点端进来，逐一摆桌。
　　夏天晴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说真的她倒是真有点饿了。
　　石怀青率先动了筷子，招呼她趁热吃。
　　夏天晴也没客气，拿起筷子专心于食物。
　　一顿饭吃的很清淡，也很讲究，不到半个小时，两人都落了筷子。
　　石怀青擦了擦嘴，将餐巾放下，忽然说：“看来你猜到我找你来的目的了。”
　　夏天晴也抬起眼，点头：“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也不知道猜的有几分对。”
　　石怀青笑道：“程枫也跟我提过你，他说你很聪明，也通透，我倒是同意他的眼光。你这样的人才，做管理，是能成大器的。只要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别说是一个设计公司，就是我们‘宇青’的分部，没准也能处理好。”
　　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夏天晴听了不由得一怔。
　　“石总真是高抬我了。”
　　夏天晴知道，接下来要说到重点了，可能石怀青会提出条件，让她离开江堰，又或者让她看清形势，告诉她门当户对的重要性，让她自己选择。
　　然而事实证明，到底是夏天晴想多了。
　　石怀青再开口时，完全没提到条件，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可能不够了解我儿子，你看到的他只是他愿意给你看到的其中一面。他有很多秘密，从不和外人分享。”
　　夏天晴一顿：“石总的意思是？”
　　石怀青淡淡笑了，像极了江堰：“我没有任何意思，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你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接受他的其它面目。你是个人才，不管你们将来感情有什么结果，在公事上，‘宇青’都愿意栽培。”
　　夏天晴搞不懂石怀青的暗示，倒是听出来这是一次变相的劝退，而且石怀青很了解江堰，知道他藏了很多秘密，而且一定没有和她说过。
　　就好像今天，她就搞不懂江堰为什么明知道纪怀德要搞鬼，还是放任。
　　夏天晴不得不承认，石怀青的话，在她心里敲响了一声警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先是煮螺蛳粉把手烫了，休息了一天没码字，还好我还有一章存稿→_→
　　好了，明天100章，庆祝一下，让他们分个手哇哈哈~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100章 Chapter 100
　　Chapter 100
　　夏天晴坐着石怀青安排的车往家走, 半路上接到了江堰的微信。
　　他问：“晚上聊聊公事？”
　　夏天晴回道：“好，我已经吃过饭了，快到家了。”
　　江堰：“我煮了咖啡, 在家等你。”
　　夏天晴：“嗯。”
　　夏天晴到家，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她没提去见石怀青半个字，她相信程枫也不会说，石怀青自己也没必要说。
　　她心里一直在想着石怀青最后那几句话，江堰的其它面目。
　　说真的, 她很想见识一下, 也很好奇。
　　车子开到地库，夏天晴坐电梯上了楼, 却没有直接去对门找江堰，先回到自己家洗漱了一下, 换好居家服，这才过去。
　　刚一开门，夏天晴就闻到了咖啡香, 江堰正在厨房里洗手，见她回来了，擦手出来，淡淡笑道：“咖啡刚煮好，你赶的真是时候。”
　　夏天晴也笑了下，坐到沙发那边，端起咖啡, 温度合适。
　　她喝了一口，见江堰也坐下了，便问：“要和我谈什么公事，你说吧？”
　　江堰垂下眼，思考了几秒，抬眼时神情比刚才还要淡几分，不似平日的他，反倒像是他们刚认识时的模样。
　　接着，便听他说：“你下午和我说的事，我仔细想过，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夏天晴问：“你是说，纪怀德让我出阴阳图的事。”
　　江堰：“嗯。”
　　夏天晴：“哦，怎么解决？”
　　江堰说：“你现在结构做到哪里，明天传给Live Life，结构部分，尚欣会再找其他人来接手。‘青山绿水’这个项目，你不要再碰了。”
　　什么？
　　夏天晴愣住了。
　　就算是她想过各种可能，都万万想不到是这一种。
　　江堰的目光始终很平定，幽深且漆黑，他看着她的模样，就等于告诉她，大局已定。
　　夏天晴缓慢的摇了下头，问：“我不明白。是我做的结构有问题，还是我不同意做阴阳图的事，有问题。”
　　江堰吸了口气，垂下眼喝了口咖啡，说：“你的结构一向无可挑剔。”
　　那么就是后者了？
　　夏天晴问：“所以你同意做阴阳图的事？你可是甲方，你竟然答应这个，你不怕将来会出事吗？”
　　江堰抬眼：“我也说过，只是前期基础阶段，根本不会发展到事故那一步。”
　　基础？
　　夏天晴：“基础不重要么，投入占比30%以上，这已经不少了。”
　　江堰：“基础重要，投入也不少，但只是刚刚开始，还来得及修改。”
　　夏天晴糊涂了：“你们甲方怎么花钱是你们的事，我只不明白，你是想利用这件事掌握纪怀德阳奉阴违的实据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配合帮你。”
　　虽然夏天晴还不太明白，为什么江堰要针对纪怀德。
　　江堰如果针对纪怀德，完全可以拒绝他做施工方，没必要拿自己的项目玩。
　　这个圈套固然好，但毕竟要投入大把的人力物力，扔掉这么多钱，冒着地基推翻重来的风险，就是为了抓纪怀德的把柄？
　　这可不是考虑利益得失的甲方应该做的事啊。
　　可夏天晴也知道，江堰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他不会无缘无故一时兴起。
　　只是夏天晴刚想到这里，江堰就开口了：“你那天已经答应了我妈，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同流合污，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别忘了，‘宇青’还是Sunlight的投资方。”
　　夏天晴一顿，问：“所以你执意这样做，连石总都不知道。”
　　江堰扯了扯唇角：“我是项目的负责人，就算她是董事长，也不能把手伸得这么长，要不就别放权，要放权，就得一切都听我的。”
　　夏天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江堰陌生极了，她怎么都看不明白，更别说猜透了。
　　这难道就是石怀青所说的，江堰其它面目中的一个？
　　夏天晴问：“就因为我答应过石总，所以你要把我换掉，换一个可以昧着良心做阴阳图的结构来。”
　　江堰说：“就算勉强让你上，你心里也会犹豫，做起来左右为难，这又是何必？项目前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我现在需要的是毫无他心，绝对按照我的标准来的帮手，而不是反过来告诉我，这样做不对的人。”
　　夏天晴瞬间没了语言。
　　她只是震惊且茫然的看着江堰，除了觉得荒谬，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好一会儿，屋里都没人说话。
　　直到江堰的咖啡喝了一半，他放下杯子，轻声道：“晴晴，‘青山绿水’的项目不适合你，稍后Sunlight还会遇到更好的项目，不会动摇你秉持专业的初心，但这个项目的水太深，你最好不要蹚下去。这件事，你听我的吧。”
　　他的语气比刚才柔软一些，也不再是公对公的面目。
　　夏天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问：“我不听你的，有用么？你是甲方，你说了算。”
　　江堰一顿，说：“如果我和你商量，结果就是你勉为其难的配合，但我不希望你为难。”
　　夏天晴觉得有些好笑，别开脸，没说话。
　　江堰又道：“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点时间的，不如过阵子咱们再看结果？”
　　夏天晴依然没说话。
　　她是答应过，但是……
　　夏天晴转过脸，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江堰，你只会跟别人提出要求，你有没有想过，任何要求都是有代价，有条件的。我答应给你时间，但我没说要给你多久，我也做不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就只给你时间。我是人，不是机器。”
　　江堰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没言语。
　　随即他落下眼皮，说了这样一句：“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太一厢情愿了。”
　　“不。”夏天晴果断说：“你是太贪心了。你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有自己的主意，但别人不能总围着你转。”
　　说到这，夏天晴吸了口气，问：“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真的不管，不问，也不好奇，就给你时间，等到你认为的时候到了，你再回头告诉我前面发生过什么，都是因为什么，以及你有什么苦衷，我会怎么想，我会在乎么？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的，感情也是一样。”
　　江堰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面色紧绷，可他却只是绷紧了嘴唇，没有一句解释。
　　夏天晴看着他这样，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要控诉过去他们之间的种种矛盾，可这一刻，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都这样了，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争吵和指责上。
　　谢明湘说，两性关系要换位思考。
　　可夏天晴却觉得，她都看不到江堰的站位，根本没本事站在他那边思考。
　　夏天晴沉默了许久，低着头调整着情绪。
　　她心里真是凉透了，也是真的很累，很想休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说要休息也不是睡一觉，而是让精神放个假，她是真的够受够了。
　　可她知道，她在这里和江堰吵也不会争辩出一个结果，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他们都不会改变的。
　　吵架赢了又如何呢？
　　最终，夏天晴只是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无声的叹出来，她疲倦的闭上眼，随即将咖啡倒进嘴里，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今天只是来通知我的是吧。”夏天晴抬起眼，说：“我答应给你时间，我会做到。但是江堰，工作和感情一码归一码，你我的关系，也应该冷静一下，彼此都想清楚以后要走的路，是不是适合，再说以后。”
　　江堰一怔，见夏天晴站起身，像是要走。
　　他很快起身，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夏天晴看着他：“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江堰声音寒了：“我不同意。”
　　夏天晴：“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反对无效。”
　　江堰绷着下颌，不松手。
　　夏天晴也冷眉冷目，不让步。
　　两人对峙了片刻，江堰终于开口：“晴晴，你我之间还需要磨合，这个过程是必经的，现在刚好走到了一个艰难的关口，你我努力，会过去的。”
　　夏天晴冷笑一声：“当然，人是会过去的，感情也会过去。”
　　江堰：“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夏天晴：“是不是都无所谓，就像换结构的事你做了决定，你我的关系，我也做了决定。”
　　江堰：“晴晴……”
　　夏天晴：“你口才好，你深谋远虑，你以大局为重，你可以事业、爱情兼顾，还能做到杀伐决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些都是你的优点，我很欣赏。如果你我没有在一起，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我会觉得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如果和你谈恋爱，我真觉得自己不够格。我没你这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大的心去包容。江堰，分开对你我来说，是件好事。距离会产生美，靠的太近只会彼此伤害。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江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眉头越皱越深。
　　直到夏天晴把他的手一点点拨下来，说：“工作上，你依然是我的投资人，我绝对会认真为你的利益考虑，为公司负责，你放心。”
　　这话落地，夏天晴便抬脚往门口走。
　　江堰迈出一步，下意识要伸手去拦。
　　可是手刚抬起，一顿，又落下了。
　　江堰将手插进裤袋，深吸了一口气。
　　夏天晴没有丝毫犹豫，她已经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合上。
　　夏天晴脑海中浮现的，是石怀青那句话：“……你也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接受他的其它面目。”
　　这一刻，她找到了答案。
　　她试过了，接受不了。
　　……
　　翌日一早，夏天晴就将她的设计资料、模型和图纸一起转给尚欣。
　　尚欣那边多余的也没说，只有一句：“辛苦了。”
　　夏天晴回了个笑脸，转头就去忙别的。
　　下午，陆明洋发来微信，表示关心，问她和江堰如何了。
　　陆明洋心系“青山绿水”项目，既然受到江堰的嘱托，自然要时刻盯着进展。
　　夏天晴看着陆明洋的话，觉得好笑，却也不想瞒着他，发给他三个字：“分手了。”
　　陆明洋那边无比震惊，发来一串问号。
　　夏天晴说：“这就是结果，别的我不想多说，这个项目也和我无关了，我已经不是结构了。”
　　陆明洋表达了几句关心，随即说道：“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就算分了，项目也没必要推出去。”
　　夏天晴笑道：“不是我推出去的，我是被踢出去的。”
　　陆明洋更震惊了，他转头就去找江堰。
　　那时，江堰刚忙完手头上的事，坐在办公室歇了一会儿，这边陆明洋的微信就杀了过来。
　　江堰点开一看，是陆明洋的质问：“你把天晴也踢出项目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堰懒懒的回了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这要是换做以前，陆明洋肯定跟他互怼。
　　但这次的事实在非比寻常，他先前就觉得江堰另有所谋，否则不会过河拆桥，踢走“历耘地产”，这会儿连夏天晴都踢出去了，这就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陆明洋索性心平气和的问：“你到底在布什么局，换结构的理由是什么？”
　　江堰甩过来一句：“你也是甲方，你应该知道。”
　　陆明洋那边琢磨了一会儿，又问：“你要在图纸上做手段？”
　　江堰纠正他：“不是我，是纪怀德。”
　　陆明洋一顿，随即明白了一切：“阴阳合同是他一贯的招数，你不想牵扯天晴？那你有没有问过她，也许她想帮忙呢？”
　　江堰淡淡指出：“这是违规的，一旦出事，设计一定跑不了。而且她的脾气你知道，什么事都可以周旋，可以圆滑、妥协，但专业例外。”
　　这倒是事实。
　　陆明洋想了下，说：“她对专业的确执着，宁折不弯，有时候甚至是固执，要不然也不会从Live Life离开了。就算现在已经不是纯技术，学会了一些商场上的手段，但骨子里的坚持还是技术人的，她和尚欣这一点很不一样。”
　　尚欣，是彻底转型了，从内到外，再也找不到一个结构应有的坚持。
　　但夏天晴的底线一直在坚守着，商业归商业，技术归技术。
　　江堰半晌没言语。
　　陆明洋问：“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江堰：“嗯。”
　　陆明洋又问：“因为这件事，天晴和你说了分手？这倒是符合她的性格。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说分手，你竟然也同意了，竟然没有耍手段死缠烂打，这很不像你的作风。当初万那么多心眼追到手，现在说放就放，呵呵，你该不是故意赶走天晴吧？”
　　陆明洋这人，就是不该聪明的时候怪聪明的。
　　江堰隔了几秒，回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这么鸡婆了。”
　　陆明洋被噎个正着，骂了声“靠”，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陆明洋又发来一句：“有你哭的时候。”
　　……
　　夏天晴离开“青山绿水”项目一事，很快就在行内私下传开了。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毕竟设计被换掉也常有，但夏天晴毕竟是江堰的女朋友，江堰还为她投资了公司，听说还因为她被崔耀章骚扰而动手打人。
　　这些事堆叠在一起，那就可不只是换一个结构那么简单了。
　　人们讨论的，关注的，是这两人的关系。
　　难道感情破裂了？
　　有人传出风声，说是江堰踢走夏天晴的，好像是有什么事理念不合，谈崩了。
　　江堰一怒之下，连女朋友都下的去手，连一点豆腐渣都不让她碰了，真是无毒不丈夫，够狠。
　　也有人说，这事听说是夏天晴自己提出离开的，原因不明，但一定和两人的感情有关，她是故意要给江堰一个下马威，应该说是最毒妇人心。
　　还有人说，石怀青前脚来了历城，后脚这两人就谈崩了，夏天晴还被踢出去，请大家细品。
　　一时间众说纷纭。
　　夏天晴完全想不到，她会这么快又一次陷入舆论当中，这才清闲了几天，又被卷入漩涡中心。
　　幸而她之前经历过太多磨练，脸皮已经足够厚了，即便听到了风声，也没当回事。
　　她的微信一下午就没消停过，宋可卿是第一个来关心的。
　　而后还有陈宋等人。
　　夏天晴实在懒得一一回复，就把这些人都拉到一个群里，然后发了一条信息，说：“我已经退出‘青山绿水’项目，消息属实。”
　　随即，她自己就退出了群聊。
　　而后，夏天晴关掉了微信，屏蔽了所有外界消息。
　　但在公司里，她仍是躲不掉李胜轩和邵圳城的关心。
　　她只告诉两人，工作不变，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事没过多久，傍晚的时候，夏天晴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公司里大部分同事都走了，助理小玉这时敲门进来，说：“夏总，您这里还有事么？”
　　夏天晴说：“没事了，你回吧。”
　　小玉点头：“好。”
　　隔了没一会儿，小玉又敲门进来：“夏总，您有客人。”
　　夏天晴一顿，问：“谁？”
　　这个时间，会是谁？
　　不会是有人真闲得慌，跑上门来八卦吧？
　　小玉说：“是‘宇青地产’的程经理。”
　　程枫？
　　夏天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我知道了，你下班吧，我来招呼。”
　　小玉：“好的，夏总。”
　　……
　　夏天晴本想把程枫请到会议室里谈，可程枫却好似并没有久待的意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只站在办公区的空旷处。
　　等助理小玉离开，程枫才将文件夹递给夏天晴，说：“这是石总让我转交给你的。”
　　夏天晴一怔，打开文件夹一看，是一份项目计划书。
　　她随口问：“这是什么？”
　　程枫说：“这份项目书是我做的，是我们‘宇青’未来三年要在江城开疆拓土的计划。是石总那天约你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但石总说了，不要立刻给你，她不希望你会觉得这是要求你和江总分手所做的交换条件。”
　　夏天晴有些意外：“石总那时候就料到我们会分？”
　　想想也是，石怀青也是女人，还是过来人，她自然可以体会另一个女人在两性关系中的诉求和期望。
　　江堰的隐瞒，刚好是女人最无法忍受的。
　　程枫没有回应夏天晴，只说：“石总有句话让我带给夏小姐。”
　　夏天晴：“你说。”
　　程枫：“石总说，这项目她可以外包给外面的人做，也可以那给自己人做，如果夏总想要，它们就是Sunlight的。夏总，你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考虑清楚，就带着项目书去江城找石总，正式签约。”
　　不得不说，石怀青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高。
　　石怀青若是在约她见面那天，就把这个项目书拿出来，以利诱之，将来若是江堰追究起来，这就等于告诉江堰，他母亲在用项目拆散他们，让夏天晴在感情和事业中选一样。
　　但现在，是夏天晴先和江堰分手，石怀青让程枫而后送上项目书，这就不是以利诱之，而是补偿，是欣赏，也是雪中送炭。
　　正如石怀青先前所说，夏天晴是个人才，不管她和江堰将来的关系如何，“宇青地产”都愿意栽培。
　　石怀青珍惜人才，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儿子的女朋友，在这件事情上，她都是站在一家大企业的董事长、决策者的位子上进行考量。
　　而夏天晴，她作为被投资设计公司的管理者，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都要感激，都要珍惜。
　　丢了个西瓜，又捡了个橙子。
　　石怀青是希望她明白，这事儿不亏。
　　夏天晴抬眼看着程枫，安静了几秒，笑了：“好，我考虑一下。”
　　程枫点头，也没多言，转身便走。
　　夏天晴回到办公室，快速看了一遍项目书。
　　真是不得不承认，她十分心动。
　　这不是一个项目，而是三年的计划书，而且每一个都是大楼盘，还是“宇青地产的”的主打。
　　三年，足够Sunlight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还能打下知名度，在江城也确立一份名声。
　　这么优渥的条件，如果她不接，除非她公司不想做了。
　　这个时候，倒是没必要往外推，投资公司下放的资源，这是任何一个被投资公司的老板，都梦寐以求的事。
　　当然，这还需要Sunlight拿出真才实学才行，到底是设计和技术工作，可不是签了合同，坐等收钱就可以的。
　　人才，耐心，精力，时间，都是必备的条件。
　　……
　　夏天晴拿着项目书回到家，坐在客厅里研究了很久。
　　她同时也在思考，怎么接，怎么按排往后三年的公司业务，怎么周转人才，等等。
　　石怀青是雷厉风行的人，一旦说出去这个话，就不会再改，除非有不可控的意外发生，他们项目不做了。
　　所以到了这一刻，夏天晴知道自己也没太多的时间去犹豫，她得开始布局，把每一步怎么安排都想在前头，看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公司实力如何，有没有本事全都吃下来。
　　有一点毫无疑问，未来三年，她不会有精力，也不会有时间去考虑私人问题，工作将会占满她的全部生活。
　　当然，她不可能要求李胜轩和邵圳城和她一样献身，她必须招揽更多的人才，平均分配下去。
　　但她作为掌舵人，必须全身心投入。
　　夏天晴转而又想到石怀青，如今的石怀青正如外界所说，是铁娘子，铁血手腕，对人和事绝不手软，除了她那两个弟弟。
　　石怀青的软肋就是亲情。
　　夏天晴不知道年轻时的石怀青，那个追求爱情义无反顾的小女人，是否也和现在一样？
　　又或者，正是因为江宇的突然离开，才不得不逼得她成为现在的铁娘子。
　　要是江宇现在还在世，石怀青会有所不同么？
　　又或者说，石怀青会变得温和一些，算计少一些么？
　　可能会吧。
　　但毫无疑问的是，那样的话，“宇青地产”也不会做到现在这么大了。
　　一个集团的崛起，它的掌舵人必须非常人所能及。
　　想到这里，夏天晴忽然有些明白石怀青了，而且还有点欣赏。
　　夏天晴看了一会儿项目书，丰晓晖和萧雨晨就前后脚回家了，见她正专心看文件，也没打搅。
　　等丰晓晖开始做饭时，夏天晴放下项目书，过来帮忙，随口便和两人说：“对了，我要出差去江城几天，待会儿就定机票，你们有什么想我帮忙带的么？”
　　丰晓晖一听是“江城”，便问：“是和江先生一起去么？你终于要给自己放个假了。”
　　萧雨晨也过来挤眉弄眼：“我好羡慕啊，好酸啊！”
　　谁知夏天晴却轻描淡写的说：“不是，我和江堰分手了。”
　　丰晓晖和萧雨晨同时一愣，傻了。
　　“啊？”
　　“什么时候的事？”
　　夏天晴：“昨天。”
　　丰晓晖和萧雨晨好一会儿找不到语言，而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丰晓晖这才说：“可是……为什么呢？”
　　夏天晴说：“公事上很多理念不合，也影响感情，能处理好一样就已经不容易了，两者并进，我有点招架不住，还是分开好。”
　　萧雨晨问：“那你公司那边，会不会被影响啊？”
　　夏天晴想了下，说：“在分手之前，我也想过，要是分开了我该怎么办，会不会在公事上很为难，需不需要伏低做小，多迁就江堰的情绪，拿捏住他，让他在公事上依然给我便利。但现在，那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他怎么想，能否被拿捏，那都取决于他，不是我可以左右的。”
　　丰晓晖一顿，说道：“天晴，你真是豁达了不少，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开了。”
　　夏天晴笑道：“我也是突然就想通了，可能也和我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有关吧。现在想想，其实想的再多也没有意义，我越迁就，可能越会有反效果，还不如做自己。讨好不了对方，起码还能讨好自己，两个人中间总得有一个是高兴的。再过几个月我就要三十一了，时间不等人，我在起跑线上已经慢了，后面更要奋起直追，我总不能把时间继续放在周旋感情上。如果我能平衡的好，那倒还好，但如果平衡不好，倒不如抽出精力主攻一个。”
　　这番话一直憋在夏天晴心里深处，若不是这时候说出来，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想到了这一步。
　　丰晓晖和萧雨晨又一次交换眼神，接着萧雨晨问：“我还以为，你这次分手，会很伤心难过。”
　　夏天晴一怔，她看看萧雨晨，又看看丰晓晖，说：“我也以为我会，我甚至还担心、害怕过。上一次，我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走出来。从巴塞罗那回来之后，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让工作填满我的生活，不让我有时间静下来胡思乱想，每天都很疲倦，倒床就睡，连哭的时间都挤没了。”
　　但这一次……
　　夏天晴垂下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伤心，她心里有口气一直堵在胸口，下不去也上不来。
　　她知道那口气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它待在那里比较好，起码现阶段是最安全的。
　　一旦让它发泄出来，她的情绪会受到极大影响，公司也会跟着受累。
　　她不再是一个打工者了，她要肩负一家公司的兴衰成败，这份责任扛在肩上，容不得她在这个时候顾影自怜。
　　或者玩笑一点的说，就算要哭，也得做个计划，排个时间表，什么时候她能闲下来，什么时候能把工作完成一个段落，将公司做到一个级别，然后她会放自己一个大假，去外面散散心，舒舒情，再宣泄一场。
　　只是这番话，夏天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成就感、满足感、荣誉感，这三样东西现在是我的最爱，未来，我会用三年时间去追求它们，和它们好好相处。”
　　听到夏天晴这样说，萧雨晨先松了口气：“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就好，你看的比我们通透，我对感情的事也不了解，但我支持你！”
　　夏天晴：“谢谢。”
　　丰晓晖也笑道：“二十岁横冲直撞，心智不成熟，反倒是三十岁以后，才是女人最好年纪的开始，哪里晚了，加油！”
　　夏天晴：“嗯，咱们一起努力。”
　　……
　　这天晚上，夏天晴很早就上床休息，临睡前，她给程枫发了信息。
　　“我已经定好去江城的机票，项目我们Sunlight接了，而且一定会做好，江城见。”
　　程枫回了：“夏总的意思我已转达，江城见。”
　　翌日一大早，夏天晴收拾好行李，转而就去了对门。
　　这个时间，江堰已经去公司了。
　　夏天晴也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清理出来，装进几个大袋子里，然后回到自己家。
　　她没时间整理这些物品，就将它们堆在卧室的地上，转而拿着行李和身份证出了门。
　　中午，夏天晴登上飞机。
　　下午，抵达江城。
　　程枫按照约定的时间，派车过来接她。
　　傍晚前，夏天晴就已经入驻“宇青地产”最近的五星酒店，还睡了一小会儿。
　　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没有错漏。
　　只是夏天晴心里总有一点不踏实，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关键的事。
　　她睡醒来坐在床头刷了一下手机，把近日有过联系的人都过了一遍，看是不是漏掉什么。
　　这一刷之下才发现，她把谢明湘忘了……
　　谢明湘应该是明后天就到历城了。
　　天呐，她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们母女的相处一向没什么羁绊，各忙各的，还是因为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已经将她的所有时间挤满，无暇去想其他。
　　夏天晴哀叹一声，用手敲了敲额头，很快给谢明湘发了微信：“妈，抱歉，我忘了告诉你，我到江城出差了，可能明、后天回不去。这样吧，你要是想住在我那儿，我和室友打一个招呼，到时候你再过去？”
　　谢明湘回道：“哎呦，我可白生了你这闺女，你怎么不早说呀？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安排的，住在你那里也好啊，还省酒店钱了呢，反正小江就在对门，我们可以互相照顾。”
　　提到江堰，夏天晴先是一愣，随即说：“妈，现在不太方便麻烦他，我们分手了。”
　　谢明湘好一会儿没说话，跟着就问：“和她妈那天找你吃饭有关？她让你分的？她说你就听啊！”
　　夏天晴好笑的安抚：“不是，这事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我晚点告诉你。总之，我和江堰不合适，你也别去麻烦他了。”
　　谢明湘发来两个表情，然后说：“好吧，你的事你做主，等你晚点告诉我，我再帮你分析分析，不管以后再跟谁谈感情，也比较有经验了不是？”
　　谢明湘来得快去得也快，潇洒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夏天晴见她这么快就接受了，一时啼笑皆非，说：“好，我都听你的，有你看着，下一个肯定会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接着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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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Chapter 101
　　Chapter 101
　　夏天晴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夜，精神调整的很好, 翌日一早, 就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宇青地产”。
　　那是一栋很气派的大楼, 也是夏天晴第一次踏足同等规模的地产公司，这里更是江堰自小生长的地方, 是他的第二个家和学校。
　　夏天晴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觉得这里很陌生, 又有点熟悉, 它似乎散发着和江堰一样的气质, 又好像只是她过度脑补。
　　有些意外的是，夏天晴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紧张，她很从容，甚至来到这里之后，自然而然就淡定下来了。
　　夏天晴和程枫约好了在七楼的会议室见面，谈未来三年的战略合作。
　　当然，会议一开始还是走了一下过场，来了一些主管项目经理，挨个儿由程枫介绍给夏天晴认识。
　　在以后三年的合作中, 他们之间会频繁交集, 深度合作。
　　夏天晴努力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特色，在言谈中，也看到了这些人眼里的好奇和探究。
　　想来，他们都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和江堰的事。
　　历城距离这里很近, 那边的消息也不是秘密，都在行内，又是他们未来的江老板，他的绯闻和个人取向自然也是员工要了解的功课之一。
　　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传闻中的夏天晴和她本人相差很多，既不是绝代狐狸精，也不是绝代妖姬，有点书卷气，也有点精明干练，似乎不是性格鲜明的人。
　　真是令人很难想像，特立独行的小江总，竟然会喜欢这一号。
　　就在这些项目经理观察夏天晴的同时，她也在关注他们每一个人的特点，听他们做自我介绍，心里做出最初的判断。
　　等到项目介绍完，开始签约，夏天晴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站起身时，微笑着和程枫握了下手。
　　程枫说：“石总在二十楼等你。”
　　夏天晴没有多待，也没有花时间和这些初次见面的项目经理应酬，她很快和程枫一道坐电梯上了二十楼。
　　电梯里，她没有和程枫主动说过一句话，主要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更不方便提石怀青或者江堰，这都是敏感话题。
　　反倒是程枫，在电梯快抵达时，说了这样一句：“今天下午，我会去机场接江总。”
　　江堰？
　　夏天晴一顿，侧头对上程枫的目光，问：“是他让你告诉我的？”
　　程枫说：“江总没有吩咐，但在工作流程上，江总也要过问今天签约的事，另外，江总跟我要了夏总的房间号。”
　　程枫这人也真是有趣，他在工作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两位老板，石怀青和江堰。
　　说是讨好，但他也不奉承，说是公事公办，他又管了很多人家的私事。
　　思来想去，也只能用“周到”二字来形容。
　　夏天晴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道：“谢谢告知。”
　　……
　　电梯到了。
　　程枫率先出去，为夏天晴带路。
　　夏天晴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一路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前。
　　很快，里面传来石怀青的声音：“进。”
　　程枫推门而入，石怀青就在沙发那边喝着茶。
　　见到夏天晴来了，石怀青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来，坐这里。”
　　夏天晴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坐下。
　　程枫很快离开，石怀青给夏天晴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夏天晴不卑不亢的端起来，尝了一口，见石怀青正看着她，便说：“我不太懂茶，但也能品得出来，这是好茶。石总手艺精湛，我很荣幸能喝到这杯。”
　　没有“江堰女朋友”这层关系，夏天晴肩上瞬间卸掉了包袱，再面对石怀青也比前两次要轻松的多。
　　反正她要做的就是经营好下游公司，做好未来三年的项目，用业绩来说话，做给总公司的人看，其它的别人也不会在乎，她也不用多费心。
　　同样，等到这次离开，以后石怀青和她就只是用业绩报告和报表来对话，看到的都是数据，她就算再会来事儿，讨长辈欢心，也不必在石怀青这里下功夫。
　　夏天晴的转变，自然也被石怀青看在眼里，她微微笑了下，说：“我听说，你和江堰分开了。”
　　公事已经签约，石怀青要过问的自然就是私事。
　　夏天晴说：“对。”
　　石怀青又问：“你提的？”
　　夏天晴点头。
　　石怀青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的说：“江堰下午飞过来，是为了你。”
　　夏天晴没接茬儿，既不惊讶，也不说自己已经知道，就只是安静的看着石怀青，等待下文。
　　石怀青又是一笑：“我儿子的脾气我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天晴思考了几秒，说：“未来三年，我的生活将会被工作填满，除了石总这边的业务，Sunlight还要另外开辟其他业务线，争取做出最好的成绩跟股东们交代，而江总那里，我相信他只会比我更忙，听说‘宇青’也要内部改革，他的时间将大部分都留在这里。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还是彼此未来关注的重点，都不可能再有精力去谈感情。”
　　夏天晴这是在变相的表态。
　　石怀青听了却说：“听你这样说，我忽然有点负罪感。”
　　夏天晴一顿：“怎么讲？”
　　石怀青：“你未来三年的时间被工作填满，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这里的项目，那你就不准备考虑个人问题么？”
　　夏天晴有些没想到，石怀青竟然会跟她聊到这里。
　　夏天晴说：“工作中我会遇到很多有能力的合作方，也许缘分就在其中，这种事还是随缘的好，不必强求。”
　　石怀青忽然说：“我们‘宇青’也有很多青年才俊。”
　　夏天晴：“石总是在告诉我，如果有看上的人，只管和你说？”
　　石怀青笑了：“这段姻缘虽然不是我一手破坏的，但我也有责任，你要是真有要求，我可以额外满足。”
　　夏天晴也跟着笑了，她知道这话不能当真，石怀青是随口一说，还是另有暗示，她搞不清楚，反正和她无关就是了。
　　夏天晴半真半假的应：“好，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石总，到时候请您为我牵线搭桥。”
　　……
　　等夏天晴离开石怀青的办公室，石怀青这才走回到办公桌前，在笔记本电脑上按了几下，将摄像镜头对准自己。
　　很快，屏幕里的江堰就看到了她。
　　江堰沉着脸，盯着石怀青，一言不发。
　　石怀青说：“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人我也用项目拴住了，但是感情上的事，你有没有本事自己挽回，别人干涉不了。”
　　安静了两秒，江堰忽而冷笑：“您做的还真是不少，一边敲边鼓，一边又说为我着想。您是怕她的公司太闲了么，怕她没事做，一下子给了三年的量。”
　　石怀青摊手：“那你想我怎么做，你选的人，我也要过目，我总得试试她，看她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儿媳妇。最主要的是，‘宇青’未来的女主人，这可不能马虎。”
　　江堰：“您当初倒追我爸的时候，也是这么考虑的？看他有没有资格。”
　　石怀青皱起眉：“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江堰：“就事论事罢了，后面的事，请您不要再插手，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会处理。”
　　……
　　签约之后，夏天晴就没有其他公事要处理。
　　她中午回到酒店后，想了一下，便联系程枫，打算明天退房回历城。
　　程枫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他本以为夏天晴会在江城多待几天，石怀青那里也吩咐了，如果夏天晴要用车去任何景点，一律帮她安排。
　　夏天晴通知完程枫，又看了下时间，趁着江堰还没出发，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江堰有些疲倦的声音出现在另一头：“晴晴，我下午的飞机，咱们当面聊聊。”
　　夏天晴吸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景色，说：“你是项目负责人，‘青山绿水’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历城那边各个环节都要做工作，你这时候怎么能离开。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你把机票取消，专心做你的事，我明天就回去了。”
　　说出这番话，夏天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那天和江堰说分手，她也说了一些决绝的话，今天能这样心平气和，连她自己都有点意外。
　　江堰一顿，低声问：“你还关心我？”
　　夏天晴没有否认，这毕竟是事实：“我关心你，希望你好，就算分开，咱们还可以做朋友、知己、合作伙伴，你永远都是我的良师益友。”
　　江堰似乎吸了口气，声音低沉：“可这些我都不想做。”
　　夏天晴却说：“我明天就回了，有时间见面再聊，你把机票退了吧。”
　　安静了两秒，江堰应了：“好，那我等你。”
　　夏天晴：“嗯。”
　　夏天晴主动切断电话，又站在窗边走了会儿神。
　　她知道，江堰忽然发现她把东西都收拾走以后，心情一定很糟糕，不能接受她的处理方式。
　　毕竟那天说分手，江堰不同意，她是应该给他时间接受的，起码要有个缓冲。
　　可她动作太快了，那样把东西收拾干净，事后也有点后悔，是不是太快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要坐下来，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她得让江堰明白并接受，以后他们将只是朋友的事实。
　　这很不容易，也需要时间来配合，但她必须得做，绝不能用“冷战”来解决问题。
　　……
　　就在夏天晴已经决定和江堰开诚布公的谈一次的时候，谢明湘也坐着飞机抵达了历城。
　　谢明湘怕耽误夏天晴的公事，也没和她说，就自己叫了车往她住的地方走。
　　谢明湘到夏天晴的住所时，江堰也刚好回家。
　　江堰有些猝不及防，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帮谢明湘拎箱子。
　　谢明湘微笑着推拒，说不必麻烦他。
　　眼瞅着谢明湘比上次生疏很多，江堰心里就清楚，他和夏天晴分手的事，谢明湘知道了。
　　同时他也很清楚，要让夏天晴回心转意，这里面可能还需要做谢明湘的工作，夏天晴最听谢明湘的话。
　　于是，江堰见谢明湘推拒的动作不是很明显，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仍是把箱子拎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走上台阶。
　　谢明湘果然没坚持，跟着上台阶后，和江堰一前一后的走进电梯。
　　坐电梯的半分钟，是江堰唯一的机会。
　　谢明湘也在等，看他上不上道，知不知道挽回。
　　果然，江堰很快打破沉默，微笑着说：“阿姨，不知道您要来，我提前也没做准备，不过倒是上次见您很喜欢喝大红袍，那之后我就又让人找了一款，入口很纯。”
　　谢明湘从善如流的笑了：“哎呦，你可真是有心了，现在懂茶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你倒是难得。”
　　江堰说：“说不上懂，这也是我和您的缘分，如果您不介意，待会儿可否让我请您来我这里品茶。”
　　说是品茶，其实就是请谢明湘过去训话的，等该说的说完了，谢明湘帮女儿出完气，自然就会提点他两句。
　　若是江堰无意挽回，自然不必请谢明湘过去，既然请了，就已经是摆低姿态。
　　谢明湘见状，心道，还算你小子懂事儿。
　　她也是看出来夏天晴对江堰的感情，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吃第二次亏。
　　谢明湘笑道：“好啊，那我简单收拾一下，过几分钟，再去你那儿。”
　　江堰松了口气：“阿姨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
　　二十分钟后，谢明湘已经简单收拾了内务，被江堰请进屋。
　　这两人谁都没跟夏天晴通气，一老一少两个人精，私下里就把事情给办了。
　　“阿姨，您喝茶。”
　　江堰请谢明湘坐，给她沏了一壶大红袍，随即坐到谢明湘对面，唇角含笑，神态却不敢轻慢。
　　这次照面，气氛比上次紧绷不少。
　　茶还有些热，谢明湘没有立刻喝，笑问：“小江啊，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你和我女儿都分开了，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愿意过来见你么？”
　　谢明湘问的直接，江堰也没有藏着掖着，大家都是明白人，直奔主题最好。
　　江堰：“是因为阿姨看得出来，我和晴晴之间还有挽回的可能。阿姨的教诲，我一定都记在心里。”
　　谢明湘挑了下眉，心里对他稍稍提高了一点分数。
　　别看谢明湘嫁的男人不是上乘，可她对男人的要求却不低，真要挑剔起来，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
　　只不过她心知肚明，自己也不是什么无瑕疵的艺术品，所以对待男人也额外宽容，并不会认真去拿着放大镜看人。
　　但话说回来，谢明湘不仅是女人，也是母亲，当母亲的自己可以凑合，却不希望女儿凑合，尤其是她没能遇到的上乘男人，还是希望女儿能遇到的，就当是帮她圆了遗憾。
　　像是江堰这么聪明、通透的男人，要是给她当女婿，的确是合乎标准的。
　　不过他让她女儿伤心了，她总得再敲打一下。
　　谢明湘笑道：“你们俩的事，我大概都跟晴晴问清楚了。就我的角度来看，你们这段关系还不够真诚，起码你做的很不到位。”
　　江堰一顿，坐姿中规中矩：“阿姨说的是。”
　　谢明湘：“当然，我也明白，谁都有点秘密，有些事也不希望太早说破，什么都坦白了那就没意思了。这浪漫嘛，就是互相隐瞒，善意的欺骗，让对方猜猜心。阿姨看得出来，你有好几件事都没跟晴晴说，晴晴也有。至于是什么，我不干涉，就让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磨合。不过有些话，我今天可得和你说明白了。”
　　江堰点了下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难得如此端正：“我一定会牢牢记住。”
　　谢明湘笑了笑，忽然想到的是夏天晴第一次把陆明洋领到她跟前的情景。
　　那个男人在她眼里也是出挑的，起码比她自己选的夏峰各方面都要强，但她对陆明洋始终有那么一点保留，原因不外乎就是“城府”二字。
　　人在社会上混，是需要有城府的，可是如果在女朋友的父母面前还用上这玩意，那就太不真诚了。
　　那陆明洋大概是戴着面具习惯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摘下来，他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当长辈的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那点伎俩他们会看不出来么？
　　相比之下，江堰就好一些，瞅着是个人精，演技也不错，城府藏的也深，但对她这个长辈面前，倒是没有来九拐十八弯那一套。
　　谢明湘说：“阿姨要说的就两点。第一点，如果你没打算和我们家晴晴长期交往，也没考虑过要步入婚姻，那么阿姨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一定会额外宽容。但同样的，我希望你对我们家晴晴也能宽容一点，她不想做的事，你也别逼她。这次你们分开了，要是你没能把她挽回，就请尊重她的选择，这样你们还能做朋友。等到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再看看身边这些相互帮衬了十几、二十几年异性朋友，你们才会知道，这是人生里最难得的财富，那可比金山银山来的可贵。”
　　“就这方面来说，晴晴做的就很漂亮。她上一个带给我们看的男人，和你们也是同行，跟我们家知根知底，人是不错的，事业也还可以。现在他们分开了，但友谊却留下了，我相信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依然会是朋友，互帮互助。”
　　江堰安静的听着，并不打断。
　　他心里却很明白，谢明湘指的那个男人是陆明洋。
　　原来，陆明洋是见过夏天晴父母的，而且情况与他不同，那是夏天晴亲自己带过去的，而他是误打误撞遇上的。
　　沉默半晌，江堰忽而发问：“那么，如果我想和晴晴长久发展呢，不知道阿姨对未来女婿，有些什么标准？”
　　谢明湘没有立刻说话，先是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他几秒，随即笑道：“如果是未来女婿，这要求说简单也简单，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难如登天。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江堰低声应道：“阿姨请说。”
　　谢明湘：“首先，这个人要有本事说动晴晴愿意嫁给他。”
　　江堰一顿：“这倒的确不容易。”
　　谢明湘：“是不容易，起码现在距离你来说，还太遥远，你现在和晴晴都分开了，能不能把她挽回都是未知数。”
　　江堰：“所以我这才跟阿姨请教。”
　　谢明湘笑了：“请教我是没问题，但我的心意没那么重要。只要是晴晴喜欢的，我这个当妈的就喜欢。你也知道她的性格，看上去随和好相处，实际上把底线坚守的很严实，要是你非要做她很反感的事，一旦刷过底线，那就没有重来的可能了。”
　　江堰没接话，心里却是一咯噔，眉宇也跟着拧起来。
　　谢明湘见状，又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说：“不过好在，你做事还算有分寸，还不至于做得这么糟糕。但是有一点，小江，我可得提醒你，你们不是第一次分手了，两年前你就抽身过一次。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次次都让你如愿，说复合就能复合。”
　　江堰垂下眼，非常诚恳的说：“是我做的不对。”
　　谢明湘忽然问：“哦，对了，两年前你跟晴晴提分手，中间你们也没联系，怎么突然又找回来了呢？”
　　江堰说：“之前太过年轻，人浮躁，心里装着很多事想不透。那时候也实在是幼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非得经过失去、摔打，才能明白一二。最初以为有些事就是一时的多巴胺分泌，没想到分开的越久，想念的次数越多，两年了惦记反而更深，便想回来找补。”
　　谢明湘“哦”了一声，又问：“那如果你找补的结果，是发现还是不适合呢？这不就成了佟振保了么？”
　　江堰没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佟振保是谁。
　　谢明湘站起身，最后说：“好了，话已至此，接下来你只能自己努力了。希望阿姨没有看错人，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能让晴晴高兴、幸福，咱们自然还有一块儿喝茶的缘分。”
　　江堰跟着起身，说：“我明白，阿姨，谢谢您的提点，我相信我一定会处理好。”
　　直到谢明湘离开，江堰拿起手机搜了一下“佟振保”，这才发现他是《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男主角。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形容大家都知道，但佟振保这名字乍一听有些陌生。
　　谢明湘的比喻也很简单，将他比喻为佟振保，意思是告诫他，不要分开就想，在一起就嫌。
　　这是人的通病，日子过久了就成了米饭粒、蚊子血。
　　谢明湘借此敲打他，感情的事要想清楚，不要仅凭一时情愫，事情也不会次次都让他如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没有几十章追不回来女主的，你们是人吗！
　　我的肝受得了吗！哼！
　　好了，小陆子又要出来搅合了，最后一个大剧情，一时半会儿没工夫提到小林子，他也该出来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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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Chapter 102
　　Chapter 102
　　江堰前脚才送走谢明湘, 后脚就接到林季阳的微信。
　　这厮好久不曾出现, 上一次联系, 只在微信上匆匆告诉他一声, 他要出国待一段时间，归期不定。
　　现在是回来了。
　　林季阳说：“哈哈哈哈哈, 老子回来了, 刚下飞机, 你有没有想我啊！”
　　江堰一时烦躁一时好笑, 烦躁的是夏天晴的事，好笑的是林季阳的嘚瑟。
　　江堰：“想你大爷, 国外疯够了？”
　　林季阳：“一听你说话，还是那个味儿，我就放心了，看来你这日子没啥变化, 还是很滋润的嘛。”
　　江堰没接茬儿, 就说：“找个时间聚聚，给你接风。”
　　林季阳：“那就现在呗, 地方我都找好了，咱们早点吃饭，吃完了各回各家，也不耽误你回去恩爱。哦对了，我把我媳妇儿带上，你也带上你家的，先认识一下。”
　　江堰眼皮子一跳, 眉头皱起来：“你出国是结婚去了？顺便度蜜月？你大爷，这么大的事没通知我？”
　　林季阳就聊到会被江堰灵魂三问，连忙说：“没结呢，就是试婚，这也是双方家长的意思，让我们先处处看，找个国外安静的，行内人八卦不到的地方，要是成了自然好，不成也不用尴尬。结果，嘿，一拍即合！”
　　江堰眯着眼，瞪着这几句话，真是一句都不想说。
　　林季阳嘚瑟完，见他安静了，还以为他在忙，就说：“行了，我们先过海关，待会儿见，我把地址发给你。”
　　不会儿，林季阳就把地址发过来，是一个很隐秘的私家餐馆。
　　江堰也知道那里，心里有点不想动，可是对方是林季阳，好歹是发小，换一个人他还可以说没空，林季阳的话倒是不能不去。
　　再说，有些事，他还得问林季阳。
　　主意一定，江堰便起身收拾，换了身衣服就驱车出门。
　　这个时间，夏天晴应该还在飞机上。
　　江堰在微信留了言，说：“晴晴，你回家后先休息吧，要是有时间，晚点咱们见面聊。”
　　……
　　另一边，夏天晴在飞机上处理了一会儿模型图，等到快降落时，关掉笔记本，将东西收拾好。
　　下飞机后，夏天晴边往外走边看微信。
　　谢明湘留言：“闺女，妈妈已经到家了，在你屋里睡一会儿啊。对了，你从小江那里拿回来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该洗的也洗了，放心。晚上我就不和你一块吃饭了，老娘要保持身材，啃了几片菜叶子，你不用管我。”
　　夏天晴笑了一下，刚要回复，再一看留言时间，也才过去一个小时，想来谢明湘这会儿正在休息，便窗口关掉了。
　　然后，她又看到江堰的微信，想了想，回道：“晚点说不好，或者明天周末再说吧，我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最后，是陆明洋的微信，陆明洋问她：“晚上有空么，见面聊聊，公事。”
　　一说到公事，夏天晴就有了精神。
　　夏天晴：“好，不过我刚下飞机，可能不会立刻赶到。”
　　陆明洋一愣：“刚下飞机，你出差了？”
　　夏天晴：“嗯，去了江城两天，‘宇青’到底是我的投资方，去见个面，谈未来的合作。”
　　陆明洋了然：“原来如此，恭喜。那今晚这顿饭，就当帮你庆祝了。”
　　陆明洋很快发来约饭地址，刚巧，正是上次石怀青约夏天晴见面的私家餐馆。
　　陆明洋说：“会所那边人多口杂，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夏天晴应了：“这家我去过一次，好，那就待会儿见。”
　　……
　　夏天晴叫了车，直接报上私家餐馆的名字，趁着车子在高速上的半个多小时，她连着回了两封工作邮件。
　　转而，她将已经拿下战略合同的消息告诉了公司的主管，包括法务那边，李胜轩和邵圳城。
　　工作微信群里大家都很高兴，热火朝天，说要庆祝。
　　夏天晴说下周找一天，请大家吃大餐，吃完了再去KTV。
　　私下里，夏天晴也单独指挥了李胜轩和邵圳城一声，让他二人尽快完成手里的工作，未来三年可能会很忙，要做好心理准备。
　　同时还知会人事部，要从现在开始搜寻人才，随时关注，有适合的就叫来面试，尤其是建筑和结构这两块，她随时都可以抽出时间亲自面谈。
　　等处理好这些，夏天晴再一抬眼，车子已经开进一块僻静的小公园里，私家餐馆到了。
　　夏天晴在微信上通知了陆明洋一声，转而拎着小箱子进了门。
　　服务生迎上来，夏天晴报了陆明洋的名字，很快就被引到包厢区。
　　进了门，陆明洋正在回复微信，见夏天晴来了，放下手机，笑道：“看你气色，应该是这趟收获不错。”
　　夏天晴坐下来喝了口茶，顺了气说：“路上一口水都没喝，渴死我了。你说得对，收获是不小，我拿下了未来三年的战略合作。”
　　陆明洋一怔，随即笑道：“恭喜。”
　　夏天晴也跟着笑了：“不过要吃下这块大饼，还需要我们Sunlight未来三年的不懈努力，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敢放松了。”
　　陆明洋又给夏天晴倒了杯茶。
　　夏天晴接过来，问：“对了，你要找我谈什么公事，我虽然拿下‘宇青’的合同了，但也要开拓其他的项目，时间上我会安排好的。”
　　陆明洋笑道：“放心，我是不会因为你和‘宇青’的合作，就特别照顾你，少给你送项目的。项目书我带来了，先吃饭，吃完了细聊。”
　　夏天晴：“好。”
　　……
　　另一边，江堰正眼皮狂跳的看着对桌的林季阳，满面春光的秀恩爱。
　　他心里已经掀桌了一万次，脑海中也做过不下一千次的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和这个发小断交。
　　自从林季阳搂着未婚妻进门，他就像是黏在对方身上一样的虱子，抓都抓不下来，一会儿拉着未婚妻的手捏来捏去，一会儿又在桌下偷偷去摸她的大腿，甜言蜜语张嘴就来，都可以出书了。
　　江堰好几次别开脸，喝茶顺气。
　　林季阳的未婚妻名叫李贞莼，不是别人，正是“诚创地产”CEO的宝贝闺女，此前一直在国外留学，也是个性格开放，崇尚自由的人，十分不喜欢被捆绑。
　　这次和林季阳家联姻，原本也只是想走个过场，此前李贞莼也听说过林季阳的花名，知道他流连花丛，是个博爱的男人。
　　这要是换做别的女人，八成就会反对、嫌弃，觉得这男人要么脏，要么肾虚。
　　但李贞莼考虑的却是，要是林季阳婚后依然这样玩，倒也好，那就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管着了，尤其是自诩是男朋友就大男子主义，管东管西，限制自由和空间的。
　　谁知，李贞莼和林季阳一碰面，双方坐下后，把各自的意思一聊，才发现一拍即合。
　　原来大家都讨厌束缚，纯粹是因为家里的要求，和割舍不下的利益牵绊着，这才勉为其难的来谈联姻。
　　这样也好。
　　共识一达成，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如火如荼的进行了。
　　两人也没耽搁时间，约了几次会，互相调情，该撩的都撩了，大家都不是纯情少男少女，这种事信手拈来。
　　几次之后，就直奔主题，奔向大床。
　　结婚这种事，不仅要在细节上可以共存，磨合的过去，可以细水长流，在那方面也要契合才行。
　　有人一辈子都没体验过什么叫快乐，无从比较。
　　有人尝试过之后就不太喜欢，很厌烦做这种事。
　　但有的人，不仅尝到过还是个中高手，就好像林季阳和李贞莼这对。
　　价值观谈完了，身体上也棋逢对手，高度一致，灵肉默契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还有点意外惊喜。
　　林季阳一下子就“收心”了，忽然有一种最好的已经快要被他娶回家了，他还流连花丛干嘛的感觉。
　　尤其是家里这朵花难守又难攻，他把所有精力都抽出来给她，都未必能让这位姑奶奶打满分，自然不能再随意浪费精力给旁人。
　　李贞莼也是一样，遇到高手较量，不敢轻慢，每天和林季阳“斗智斗勇”也别有乐趣，尤其林季阳又帅，又有事业心，又会投资，嘴上又会说话哄她高兴，也不管束她，这倒是万里挑一的丈夫人选。
　　因为这一对混世魔王收了彼此，天下一下子就太平不少。
　　可是天下太平了，江堰却不乐意了。
　　对面，林季阳正拉着李贞莼的手，腻腻歪歪的说：“宝贝儿，你别介意，小堰子不是故意摆脸给你看的，他这是嫉妒咱们。你瞧他那样儿，准时又在他们家那位那儿受气了，哪里像我，每天都过的这么滋润。”
　　李贞莼轻轻应了一声，笑的别提多妩媚了：“你也是的，事先也不问清楚，江少都没带家属来，你还非说要二对二坐下来吃顿饭，现在多尴尬啊？”
　　林季阳小声说：“我哪知道，这不是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吗？”
　　李贞莼笑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可想而知，这顿饭江堰有多难下咽，幸好李贞莼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吃了饭就借口去洗手间，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摆明了是留时间给他们叙话。
　　……
　　李贞莼前脚刚走，江堰后脚就把杯子放在桌上，“叩”的一声，故意让林季阳听着。
　　林季阳再迟钝，也能看出江堰的不对劲儿了，便问：“怎么搞的，你和嫂子吵架了？瞧你这脸色，都绿了。”
　　江堰皱着眉，瞪过去一眼：“你没听到风？”
　　林季阳问：“什么风，我最近都没关注历城这边的事，一下飞机就联系你了，都没回家，公司更没去。”
　　江堰垂下眼，平静了两秒，才说：“晴晴和我分了。”
　　林季阳刚喝了口茶，差点呛着，连忙放下杯子，摆着自己的胸口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堰冷冷的瞧过来。
　　林季阳咽了下口水，说：“这回是真的？”
　　江堰：“嗯。”
　　林季阳：“为什么呀，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江堰吸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快速讲了一遍，包括先前为了抓他两个舅舅的把柄，夏天晴帮他的忙，到后来孙构、纪怀德介入项目，他一脚把“历耘地产”踢出局种种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林季阳。
　　只除了石怀青安排家宴那件事。
　　林季阳听了，就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大有一种他只是离开半个多月，怎么历城就改朝换代了的感觉。
　　林季阳：“我靠，你把崔耀章打了，打得好，打残没有，下回直接踢下面啊！那酸爽！”
　　林季阳：“哎，你那两个舅舅早该收拾了，什么玩意儿，一把年纪了还是败家子儿！”
　　林季阳：“不对吧，你不知道孙老狗是什么人吗，你还拿自家的项目跟他玩儿，你要干嘛？不仅是孙老狗，你这回还捎带上他的好跟班，纪怀德也挺不是东西的！”
　　林季阳：“这么多事儿，难怪嫂子烦你，分了就不用惹一身腥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把她摘出去，才不让她碰结构的。这道理，我估计嫂子是明白的，就是气你什么都不说。”
　　林季阳发表完感想，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然后，林季阳又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江堰抬眼，眼里有着淡淡的锐气，嘴上也很直接：“很简单，两件事，一是把晴晴追回来，二是把孙老狗的黑底掀出来。”
　　林季阳一顿，随即说：“我不知道孙老狗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不惜用自己公司的项目，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整他，不过这事儿我也是乐见其成的，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是你想做，我肯定要参一脚。至于把嫂子追回来嘛，这个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江堰说：“追回晴晴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孙老狗那里，你倒是派的上用场。”
　　林季阳问：“你是说，我媳妇儿？”
　　江堰终于露出进门以来第一抹笑容：“你让我吃了这么久的狗粮，也该出点力了。孙老狗干过什么事，黑料有多深，我相信‘诚创’内部一定能挖出来，我要实据。”
　　林季阳沉吟了几秒，说：“可是，那毕竟是‘诚创’的内部机密，让我媳妇儿动用关系拿出来，总得有个理由说服她吧？”
　　江堰扬眉：“这还不简单，选什么黑料在于她，我不贪心，不会要这几十年所有的老底，拿出几件她觉得可以拿出来的，里面牵连什么人我不管，她也可以顺便帮她爸铲除看不顺眼的眼中钉，这是‘诚创’的事。我就的目标就一个，孙构。”
　　林季阳打量了江堰片刻，说：“行，这事我回去做工作，反正她爸和孙老狗也不对付，有这种人在，任何CEO都很难做。不过，江堰……”
　　林季阳突然话锋一转。
　　江堰：“嗯？”
　　林季阳笑道：“好在咱们是发小，就你刚才那模样，真挺瘆人的。要是得罪了你，那还了得？”
　　江堰扯扯唇角，没接话。
　　……
　　同一时间，夏天晴和陆明洋简单吃了一顿饭，陆明洋将项目书递上。
　　夏天晴接过来快速看了一眼，随即说：“这应该是‘开阳小区’之后你主抓的第一个项目吧？之前‘开阳’的事你摊上不少麻烦，我还担心‘历耘’内部会冷冻你，短期内不让你碰项目了。”
　　陆明洋笑了笑，说：“好在有崔耀芸在，她帮我说了些好话，加上在和‘宇青’的谈判中，我也出了不少力，虽然合作还没促成，可是我的努力大家都看到了。上头觉得我有潜力，值得栽培，这不又给了我一个项目，让我将功补过么？”
　　合作还没促成？
　　夏天晴注意到陆明洋用的字眼，应道：“看来你们很有把握，‘宇青’和‘诚创’的合作不会成功，‘历耘’还有机会。”
　　陆明洋：“当然，我绝对相信，这个项目最终还是‘历耘’的。”
　　夏天晴没接茬儿。
　　其实她也猜到了，陆明洋知道江堰和孙构的合作不会长久，多半也知道江堰在玩什么，江堰似乎也没有瞒着陆明洋的意思。
　　在这件事情上，这对舅甥倒是默契得很。
　　不过话说回来，江堰透风给陆明洋，也就等于告诉了崔耀芸，告诉了崔耀芸，也就是拿到了“历耘地产”的支持。
　　干掉孙构，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事，恐怕没有人会保他。
　　夏天晴沉默片刻，陆明洋先开口了：“天晴，我说这番话，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为了在江堰那里多拿点分数，促成两家合作，但事实上，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也是想帮你一把。”
　　夏天晴一顿，说：“听人劝吃饱饭，你有什么话，说吧。”
　　陆明洋这才问：“你和江堰的关系，就真的没可能挽回么，你肯定？”
　　夏天晴想了一下，摇头：“我不肯定。当时做那个决定，也是逼到那份上了，加上之前的很多矛盾，沟通不畅，叠加起来，刚好又发生了新的分歧，一下子就爆发了。事后回想起来，我也是有些冲动。”
　　陆明洋说：“其实不管是站在亲戚的角度，还是事业上，我都看得出来，江堰对你很用心，他是真的下了不少功夫。客观点说，他这个人有时候手段卑鄙，心眼太多，阴谋、阳谋就是他的日常。这大概也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与其说石怀青是一位母亲，倒不如说是一位教他如何经商的老师，他那两个舅舅就更糟糕了，时刻做着反面教材，和他没有丝毫亲情的羁绊，反而是亲戚关系成了他踢走他们的障碍。”
　　听到这里，夏天晴张了张嘴，下意识想为江堰说几句话，比如他并非是手段卑鄙的人，他的日常也不是阴谋、阳谋，他私下里是很直接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是这些话刚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夏天晴转而问：“我听说，江阿姨对江堰一直很好，也许你们家对他的照顾，更能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陆明洋垂下眼，极轻的点了下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如此。对他的照顾，多的有时候都让我嫉妒。”
　　隔了两秒，陆明洋又道：“话说回来，正是因为这些事摆在前面，江堰对你的关注，才让我觉得意外。我开始也怀疑过，他是利用你达到某种目的，后来才渐渐发现，他的目标，只是你这个人而已。自然，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一时放不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夏天晴仔细想了想陆明洋的话，随即问：“你指的机会是什么？”
　　陆明洋说：“你不妨考虑看看，也不一定就要着急考虑结婚的事，就当他是一个可以交往的对象，再观察看看。这样也不至于太过草率的断了自己的选择。”
　　夏天晴忽然明白了：“就好像你和崔耀芸？”
　　陆明洋一顿，转而笑了：“我和崔耀芸从没提过结婚，我们都更关注当下的相处。你也知道，婚姻对我而言意义不大，对她来说，可能家里的想法更重要。所以现阶段，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夏天晴问：“那么，你们之间会彼此隐瞒么，如果你发现了她瞒着你一些事，或者反过来她发现你有秘密，你们会选择坦白么？要是不坦白，难道对方不会介意么？”
　　陆明洋说：“自然有秘密，也有隐瞒。但是天晴，每个人都有秘密，这是免不了的。选择把秘密分享给另一半，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信任的表达，但如果不愿意分享，这也不是不信任，只是想保留一点自己心里的空间。保留秘密，也是每个人的权利，你与其一直想着他为什么不和你坦白，为什么不换过来，支持他保留个人空间，尊重他的决定呢？或许有一天，当他觉得是时候了，自然会告诉你。”
　　陆明洋所说的涉及一个悖论，从正反两方面说都没有问题，也无关对错，唯一的问题只在于，那个“是时候了”到底是什么时候。
　　夏天晴自问，她那天就是被这个东西逼得烦了，一怒之下做了那样的决定。
　　她的结构刚被换下来，想要一个说法，可江堰却只说了一半。
　　她认为当时就是“是时候”，可江堰却还想再等等，也让她再给他一些时间。
　　两个人在“是时候”上认知不同步，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夏天晴轻叹一声，说：“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那天的事，我有些冲动，但说实话，我不认为我当时做那样的决定是错的。要是我当时忍下去了，这件事就会变成一根刺，一直戳在我心里，压抑的时间长了，我大概只会爆发的更彻底。现在这样暂时分开，对我们大家都好，彼此都能冷静下来，反省自己的问题，再去考虑对方。”
　　说到这，夏天晴笑了一下，又道：“而且就像你说的，我从来没有对我和江堰的未来做过幻想，画过蓝图，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眼下的相处才是第一位的。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时候若是不到，分道扬镳也可以做朋友。这一点，我一直看得很开。”
　　……
　　几分钟后，夏天晴和陆明洋离开包厢，准备往回返。
　　途经走廊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陆明洋瞧着眼熟，等走近了才认出来，便点头微笑，打个招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贞莼。
　　李贞莼上次回国，陆明洋曾在一个局上见过她。
　　李贞莼也朝两人笑了笑，停下脚，和陆明洋寒暄了两句，随即各走各的。
　　往外走时，陆明洋简单和夏天晴科普了一下李贞莼的背景，夏天晴这才知道她是“诚创地产”CEO的千金，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但听说最近有回来定居的意思。
　　这个小插曲，两人并没当回事。
　　但李贞莼回到包厢后，却被林季阳问了两句，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其实林季阳心里有数，李贞莼是故意留多点时间给他和江堰的，但他还是趁机表达一下思念之情，一时不见就如隔三秋。
　　李贞莼也是一样，细声细气的找了个借口，说：“刚在走廊上遇到了‘历耘’的人，就聊了两句。哦，就是那个，崔耀芸的男朋友。不过，他身边那个女人却不是崔耀芸。”
　　李贞莼和崔耀芸私交不深，但对彼此的事也有些了解，毕竟身份背景都差不多，在一些局上也经常被安排坐在一起，又都是女人，偶尔也会聊几句。
　　江堰和林季阳原本是打算等李贞莼回来，就结账走人的，一听这话，两个男人都是一顿。
　　林季阳问：“他带的女人你认识么？”
　　李贞莼说：“我哪认识啊。”
　　江堰已经站起身，微微的皱了下眉。
　　林季阳见状，就知道他和自己想的一样，随即翻了翻手机，找出一份夏天晴的简历，指着上面的照片问李贞莼：“宝贝儿，来看看，是不是这位？”
　　李贞莼点头道：“对，就是她，她是谁呀？”
　　林季阳轻叹口气，对江堰说：“依我看，你要追回嫂子可不容易喽，这小陆子怎么回事，跟个苍蝇似的，你这前脚才分，他后脚就跟上了。”
　　江堰沉了沉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也许陆明洋是看在项目的份上，帮他跟夏天晴说好话去了。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推翻。
　　说好话就说好话，微信上不能说么，用得着单独约会么，还是约这么僻静的地方。
　　江堰问李贞莼：“他们刚走？”
　　李贞莼：“是啊。”
　　江堰：“那我也回了，改天再叙。”
　　林季阳跟着说：“快回吧，不过我可劝你一句啊，心平气和一点，别动怒。”
　　……
　　江堰出门口时，陆明洋和夏天晴已经驱车离开。
　　半路上，江堰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给陆明洋发了微信，直截了当的问：“你晚上约了晴晴？”
　　陆明洋回了：“嗯。”
　　江堰：“送她回家，她刚下飞机，累了一天了。”
　　陆明洋：“我知道。我约她只是谈公事，没有要钻空子的意思。”
　　江堰看到这话，心里松了些。
　　只是隔了片刻，陆明洋又发来一句：“要是我真想钻，你也防不住，就好比说，就算天晴刚下飞机，很疲倦，我约她，她还不是立刻就来了，连箱子都来不及放回家。这待遇，你就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103章 Chapter 103
　　Chapter 103
　　这天晚上, 江堰回到家, 心情一直很郁闷。
　　他点开夏天晴的微信, 犹豫了几秒才问：“晴晴，我到家了，要不要聊聊？”
　　夏天晴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我今天刚下飞机，晚上又约了人谈事, 这会儿已经躺下了, 有点累，改天吧。”
　　江堰吸了口气，脑海中滚动着许多弹幕。
　　“和陆明洋约饭就不累。”
　　“和我聊聊就说累。”
　　半晌, 江堰回了一个字：“好。”
　　……
　　第二天是周六, 可江堰却仍是一早就出了门。
　　“宇青地产”在历城的分部，正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一部分人手要看现场, 一部分人手要去打通关系，走手续, 还有一部分要在分部处理内务。
　　江堰上午都待在办公室里，琐事有很多。
　　他手下几位主管虽然能干, 但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 任何事都要多听多问多看多学。
　　王姓主管问清楚了建材的内幕, 和历城最大的建材商喝了几天的酒, 随即来向江堰汇报，告诉他纪怀德的建材报价有多大水分。
　　李姓主管跟着也来告知江堰，他和这里的几位监理已经混了脸熟, 明里暗里人家也跟他透露了几句，要在几件事情上小心孙构。
　　因为是联合投资，“宇青地产”虽然是主投，但“诚创地产”也投了不少，这又是在历城，是“诚创地产”的地盘，所以无论是在地域还是在关系上，江堰凡事都会和孙构商量。
　　私下里，江堰和孙构、纪怀德也碰过几次面，正事聊完就是风花雪月，聊正事时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江堰作为晚辈，凡事都表现得十分好学，且很好说话，这一点令孙构、纪怀德很受用。
　　毕竟和崔耀章这样的学渣比起来，江堰聪明却不卖弄，有身价却又谦虚尊敬前辈，没有前辈会不喜欢。
　　自然，孙构和纪怀德也想过，江堰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就怕被他们这些土著老狐狸玩坏，连累项目，所以在态度和合作细节上，处处忍让，态度谦卑，也是为了给后面的合作铺好路，前期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对此，纪怀德认为江堰能忍辱负重，是个人才。
　　但孙构稍稍有一点保留，因为江堰曾对他两个舅舅下狠手。
　　纪怀德却觉得孙构多虑了，这事换做是他，也会对付他那两个舅舅，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有他两个舅舅在，江堰这个未来当家就只有被挖利益的份，再不清理，难道将来要接一个空壳子公司么？
　　事关利益，可经不起分摊，江堰也只不过不想凡事都分给两个舅舅一份。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孙构和纪怀德联手，这就是狼狈为奸，其他人都只有被吸血的份。
　　而且整个历城，都不太看好江堰。
　　有人说，石怀青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儿子，是为了磨练他，而且还是将幼崽放在两只老狐狸那里。
　　也有人说，江堰本身也不是能撑起一家大企业的人才，也没什么自己的主心骨，他来历城没多久，就被孙构和纪怀德联手Pua，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毕竟连老行尊也干不过他们二人组。
　　言而总之，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青山绿水”做出来会是什么样，中间会闹出多少是非。
　　这不，第一件事就是基坑问题。
　　所谓基坑，指的就是，为建筑基础或地下室的施工而开挖的地面以下的空间，它和基础是完全两个概念。
　　基坑的结构也叫支护，支护是为了保障基坑安全的存在，比如钢筋混凝土排桩、水泥挡土墙那些。
　　但不管是基坑还是基础，这对一栋建筑来说都同样重要，哪个没做好都很致命。
　　江堰事先也曾料想过，如果他是孙构、纪怀德，一定会想从基础和基坑这里抠油水。
　　结果还真让他料对了。
　　前几天，在底下人送来的监理合同里，明确约定了，基坑不是监理范围，而且在监理中标通知书里，也明确了这一点。
　　就连《监理大纲》也有明确条文，“固定”了监理的范围。
　　也就是说，如果单凭这些文字的表面文章来看，基坑部分，监理无需介入，监理只负责主体部分的监理工作。
　　这些合同里的约定，“宇青地产”的法务是认为有问题的，也向江堰提出，但“诚创地产”那边的法务确认为合情合理。
　　最后，江堰听了后者的建议。
　　紧接着，监理公司很快就同意了监理合同，还在上面签字盖章。
　　程枫那时候还提醒江堰，说：“这份约定合同里，监理范围标注模棱两可，内容不明，很可能是监理单位和他们两方私下串通，想要弄虚作假，降低工程质量。”
　　江堰笑了笑，只说：“我还真怕他们不这么做，他们动作倒是快，这才刚开始，就已经把监理都打通了。”
　　……
　　当日下午，江堰就让程枫约了监理单位的负责人见面。
　　监理单位负责人名叫方建忠，刚来时见到江堰，心里就有点数，八成是为了监理合同找他谈话的。
　　不过方建忠一早就想好了说辞，所以也不怕。
　　果然，江堰让程枫把合同和约定摊开，指给方建忠看，一上来就问合同约定，为什么会出现基坑和监理单位无关这样的条款。
　　方建忠见了，笑道：“这条款其实我们也提出过异议，但您二位甲方和施工方都坚持要求，还保障说基坑会另外找其他监理单位来运作，绝不会出错。”
　　只是回答这话时，方建忠心里也在犯嘀咕。
　　奇怪了，要是江堰觉得合同条款有问题，那么当初就不同意签约啊，一定会要求改掉。
　　既然没有要求修改，那就是默认合同可行，怎么现在合同都签了，再回头来追究他为什么签字？
　　想到这里，方建忠又问江堰：“江总，其实我不太明白，既然您对合同存疑，怎么当初还给通过了呢？”
　　江堰淡笑着靠着椅背，用手指在卓上敲了敲，慢悠悠说：“因为我想知道，孙构、纪怀德有没有收买监理单位，是不是打算从基坑开始就玩花样。我若是提出异议，这合同自然过不了‘宇青’的法务，现在过了，才算有了实据。”
　　方建忠脸色一变，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有这么一手。
　　先前他心里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其中有两种可能性最大，一是江堰和孙构、纪怀德蛇鼠一窝，从基坑着手，收买监理单位，这是他们三人说好的。
　　另一个是江堰示弱，明知道这里面孙构和纪怀德玩了手脚，却还当做没看见，就是为了用这些油水当见面礼，跟那二人做其他利益交换。
　　可方建忠怎么都没想到，江堰是这个意思。
　　方建忠震惊了片刻，开始狡辩：“江总这么说可就武断了，合同条款是甲方和施工方商量好的，然后才给我们单位过目。这上面可是明确约定了，什么部分我们有监督责任，什么部分与我们无关。而且与我们无关的部分，我们不干涉，自然也就不收费，我们只对有责任的部分进行监督、收费，之后若出了事故，我们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您刚才说这是孙构和纪怀德收买我们单位，这可从何说起啊？”
　　这方建忠和孙构、纪怀德也是多年的老搭档了，强词夺理和甩锅这种事也是他的绝活儿，私下里自然也已早达成共识。
　　江堰杨了下眉，不紧不慢的问：“方总这是在玩文字游戏么？”
　　方建忠辩解道：“不是我玩文字游戏，而是这合同白纸黑字，就是这么约定的啊！江总，现在工程才刚开始，您就往我们头上泼脏水，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方建忠拿着合同条款，理直气壮，也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以为江堰初来乍到，凡事都被孙构压一头，索性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堰笑了下，说：“我只问方总三个问题，要是方总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无话可说。”
　　方建忠冷哼一声，还就不信了：“好啊，你问！”
　　江堰说：“法律有明确规定，监理合同里必须详细写清委托阶段的每项工作，另外，监理范围与工程投资额的覆盖范围必须一致，也要与施工合同、分包合同的覆盖范围一致。那么我就不懂了，既然基坑也属于工程投资额和施工的覆盖范围，为什么要在这部分把监理单位的监理责任摘出去呢？方总，您可是有经验的老人，像是这样的合同您竟然答应签字。除了您已经被他二人买通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可以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建忠一噎，险些有点招架不住，自然也有些意外，江堰竟然没有被他的文字游戏套路。
　　方建忠说：“江总的怀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能跟您保证，我们只对合同里约定的责任范围进行监理，不归我们管的事，我们不管，您也别想赖，更别阴谋论，怀疑我们答应签字是搞串通。我就问您一句，您有证据么？”
　　江堰浅笑：“我没证据。”
　　方建忠“切”了一声：“那您这就是无的放矢了，何必呢？”
　　江堰没应，转而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等将来基坑部分出了事故，我们‘宇青’一定会提出起诉，到时候请问方总，您这套甩锅的说辞，就能保证自己会从法律制裁中摘出去么，您的单位就一分钱都不用赔？”
　　方建忠一愣：“按照合同约定，这基坑不归我们管啊，我们为什么要赔？”
　　可事实上，方建忠心里是很虚的。
　　毕竟在法律上，法官是不可能容忍“基坑部分无监理”这样荒谬的事实存在的，一旦出了事，很有可能就会各打五十大板，连监理单位一起惩罚，这在过去也是有过先例的。
　　江堰：“您这话，不妨等到时候上了法庭再说。只要法官认为，您的监理单位没有弄虚作假，串通一气，故意降低工程质量，给某些人开通便利，同意这种不合理条款，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这回，方建忠词穷了。
　　法官怎么想，他还真说不准。
　　而且江堰预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江堰见状，跟着又道：“对了，我还有第三个问题。方总，虽说合同上约定了基坑与您的单位无关，可若是您的单位出于责任，前去监理，发现有工程问题或是安全隐患，您单位会否及时要求施工单位整改，以及暂停施工么？”
　　方建忠一顿，犹豫了：“这……”
　　他倒不是犹豫该不该提出要求，按照合同来说，这不归他管，自然也就不会提，这也是他们串通这份合同的意义，为的就是这一块没有监理。
　　但是眼下，方建忠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江堰忽而笑了：“如果我是您，恐怕也会陷入两难。这要是站在法庭上，您若说不会，那么您就违反了国家规定，因为监理单位必须对施工组织的安全技术进行审查，也必须依照法律和工程建设的强制性标准，实施监理，这是您必须履行的责任。像是刚才那番强词夺理，上了法庭只怕是要扣分的。”
　　方建忠已经皱起了眉头，完全被江堰的考问套路了。
　　其实这事很简单，基坑部分，孙构和纪怀德不愿让监理出面看着，就在合同里和方建忠约定好，这事和他没关系，算是在白纸黑字上把方建忠摘清了。
　　但这事可得两说，要是工程没有因为偷工减料的事出问题，方建忠自然可以过关，但要是反过来，工程出了问题，那么将来审查起来，法官就一定会问，为什么这部分没有监理？
　　到时候方建忠想要把自己摘得干净，可就要看脸了。
　　说白了，这就是文字游戏，就看谁能绕过谁。
　　而且在过去这些年里，孙构和纪怀德工程，但凡有在基坑上出点小事故的，也都私下赶紧解决了，死个把个民工就以工伤标准进行赔偿，那赔偿金可比他们抠出来的油水少多了，根本无伤大雅。
　　也正是因为如此，方建忠和他们的勾当一直没有被戳破。
　　可想而知，江堰这么直截了当的跟方建忠捅破窗户纸，方建忠有多猝不及防。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到最后真是说什么都不对。
　　江堰甚至还给方建忠指了指会议室里的录像功能，明着告诉他，请他小心回答，这些录像将来都有可能会呈上法庭。
　　方建忠冷静了一会儿，许久没有说话。
　　江堰也不催促他，还让程枫去给方建忠续一杯茶，让方建忠慢慢想。
　　等程枫离开，方建忠又看了看淡笑不语，却又有些深沉的江堰，脑子里忽然闪现了一个想法。
　　方建忠便试探地问：“江总，这里也没有第三人，我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江堰杨了下眉：“方总请问。”
　　方建忠说：“您明知道这份合同有风险，还选择在这个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跟我挑明，您这一手是冲着谁啊？”
　　江堰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方总不如猜猜看。”
　　一听这话，方建忠心里渐渐明白了，江堰这是在借刀杀人啊。
　　他明明看到了孙构和纪怀德在玩什么，却一直不说话，也没提出异议，反而还一力促成，令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好拿捏，或者是故意给那二人送油水，换取将来的利益。
　　谁知，他根本是在下套，等猎物自己钻进去。
　　方建忠思来想去，认为江堰搞这么一出，要对付纪怀德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也犯不上，所以就是……
　　方建忠思路一清，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遂小心翼翼的问：“那不知道江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有没有我能效劳的地方，只要江总愿意给我们单位一个修正错误的机会。”
　　方建忠也不傻，凡事都有代价，商业社会就是互相交换。
　　江堰今天把事情挑明了，也绝对不是闲的没事干，肯定是想和他谈妥一笔买卖。
　　说白了，就是看方建忠愿不愿意出卖别人，保全自己了。
　　果不其然，江堰露出一抹微笑，轻声道：“机会自然是有的，就看方总有多少底牌了。”
　　……
　　被江堰这么一拿捏，方建忠吓出了一身汗，对他也不敢再小觑。
　　眼下自保才是第一，谁还管的着别人的死活呢，更何况方建忠和孙构、纪怀德本来就是利益勾连的关系，能因为利益勾连，自然也就能因为利益解体，也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自然，方建忠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孙构和纪怀德，这事他自己也不会没事去告状，说了对他没好处。
　　只是此时尚被蒙在鼓里的孙构，还拆了助理过来问江堰，晚上要不要凑一凑。
　　孙构所谓的私人局，其实就是抠油水局，这是他的一贯套路，但凡他主动约谁，那谁就得准备好钱包。
　　此前孙构和纪怀德约江堰，也都是这么玩的，局里把大道理掰开揉碎说尽了，到最后还不是变相的让江堰让利么？
　　江堰一听孙构要约他，可真是正中下怀，转而便问孙构的助理，晚上纪怀德参加么？
　　助理说，纪怀德不来，未免因为引起误会，晚上就不约在会所，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紧接着，助理就提供了几个地方让江堰选择。
　　江堰一笑，哪里都没选，转而告诉孙构的助理，他有个更合适的去处。
　　助理应了，很快回去复命。
　　再一转眼，江堰就主动给纪怀德去了个电话，问他晚上的安排。
　　正如孙构的助理所说，纪怀德不知道晚上的私人局。
　　显然这是孙构联合纪怀德和监理，套路了江堰之后，又要联合江堰，把纪怀德套路了。
　　江堰也没提孙构邀约他的事，只问纪怀德可否赏脸，晚上一起聚一聚，谈谈将来“宇青地产”的项目和施工合作的细节。
　　纪怀德一听，自然乐意。
　　他是施工方，谁给他项目做，谁就是爸爸，他才不管这项目里有没有孙构掺和呢，没有孙构最好，还能让他多赚一点。
　　就这样，纪怀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了江堰的邀请。
　　……
　　转眼，到了傍晚。
　　江堰按照和纪怀德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一步到了私家餐馆，他订好了包厢，这次见面比和孙构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
　　孙构和纪怀德这批人很少来这里，对这里环境也不熟，而江堰就是看中这一点，特意定一个他们的眼线施展不开的地方，而没有选择大家常去的会所。
　　几分钟后，纪怀德来了。
　　江堰微笑着起身相迎，将纪怀德请到桌边，举手投足皆是礼貌。
　　纪怀德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也不会排斥被人迎为上宾，尤其是江堰这样有教养有背景的富二代，若是江堰都对他礼让几分，那才是真的有面子。
　　纪怀德坐下便说：“哎呀，小江啊，你找的这个地方挺不错嘛，环境挺雅致的，我刚才一进来还真有点不适应。”
　　江堰自然明白纪怀德的意思，他们都习惯了会所那种环境，如鱼得水，反倒是这边曲径通幽，让纪怀德这种大俗人难免会有压力。
　　江堰给纪怀德倒上一杯茶，淡淡道：“这里安静，眼线也少，谈起事来也能放得开些。”
　　纪怀德刚端起茶杯，就听到“眼线”二字，他手上一顿，喝了口茶，才笑道：“眼线？会有什么眼线呐？”
　　江堰瞅着纪怀德，脸上满是笑意：“就好比说，有人约我，不希望纪总知道，就不能约在会所，而我要约纪总，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所以便选了这里。”
　　纪怀德一愣，品了品这个“有人”，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个人。
　　纪怀德问：“不知江总说的‘有人’，是泛指，还是特指？”
　　江堰说：“都有。”
　　这下，纪怀德脸色就不太好了。
　　若说是泛指，纪怀德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背着点人也没什么，毕竟会所那里眼多口杂，他和孙构都有眼线，别人自然也可以有。
　　但若是特指，那这个“有人”就不可能是别人了，只能是孙构。
　　一想到这里，纪怀德心情如何能好？
　　他和孙构“搭档了”将近三十年，孙构有什么手段，他能不清楚么？
　　孙构一向都是，套路完这边，再去套路那边，联合他先去套路别人，再反过来联合别人套路他，反正他是施工方，是被动的一方，就算知道孙构这么干了也不能说什么。
　　而孙构也是看准了施工方一个个都怕他，敢怒不敢言，所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俨然就当自己是个土皇帝。
　　先前，因为孙构以本伤人，踢走“历耘地产”，转过来要在施工这边压榨更多油水的事，纪怀德已经有些不乐意了。
　　私下里，纪怀德也不免焦虑，每天都在想，孙构还要从哪里下手抠他的油水，日防夜防却又防不住，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会儿，江堰主动暗示给他，他心里一咯噔，立刻就猜到了几分。
　　合着这是孙构要联合江堰，再抠他们这些施工一大笔啊！
　　靠，还有完没完了！
　　只是纪怀德气归气，脑子还是没糊涂，见江堰这样对他坦白，这就摆明了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啊。
　　纪怀德心思一转，说：“小江啊，你这份人情我领了，不知道今天约我来，除了合作，还想聊点什么呢？”
　　江堰淡淡一笑：“纪总快人快语，直来直去，您这性格，我一向很钦佩。其实在来历城之前，我就听说过纪总的大名，知道您是个重义气的人，对朋友也照顾，早就想找个机会和您合作了。只不过，此前一直碍于有旁人掺和，我倒不便和您走得太近，已免会被其他人误会我和纪总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这番话把纪怀德捧得心里一乐，脸上虽然没露出来，但腰板却挺直了几分，说：“你可真是客气了，你就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大结局了，江弟弟主场来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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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Chapter 104
　　Chapter 104
　　纪怀德：“你就直说吧,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江堰：“应该说是, 我和纪总互相帮忙。”
　　纪怀德：“哦，怎么讲？”
　　江堰很坦白：“其实今晚，是孙总先约了我, 不过时间比现在要晚将近一个小时。”
　　纪怀德愣住：“孙构约你？”
　　江堰：“孙总为什么约我, 我想纪总您认识他几十年，自然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 就搞阴谋论, 去胡乱猜测孙总的用意。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待会儿纪总不妨自己鉴证。”
　　纪怀德的脑子跟着转了转，问：“你们约的也是这里？”
　　江堰笑道：“就在隔壁包厢。”
　　纪怀德这下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江堰。
　　眼下的形势，纪怀德不得不琢磨。
　　江堰摆明了是比较偏向他这边的,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纪怀德也明白，毕竟江堰和孙构都是甲方，是竞品。
　　在同一个项目里, 甲方之间一定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有摩擦，一方分得多一点，另一方就分的少一点。
　　反过来，无论甲方是谁，施工方都是受气的一方，受一个人的气, 和受两个人的气，那也是不一样的。
　　都是压榨，纪怀德自然更愿意选择只被一方压榨，何况江堰比起孙构好说话的多，对他也客气，也没孙构那么贪心。
　　但江堰也有个弱项，便是他们“宇青地产”到底不是历城的公司，如果让纪怀德因为“宇青地产”的项目，而一脚喘开孙构，那他也没这么傻。
　　有了这番计较，纪怀德说：“哎，小江啊，你才来不久，还不太了解这孙总的脾气和行事风格，他那个人啊，办事比较稳妥，为人也多疑。等你们合作完这回，你也就知道了，其实只要在利益上让着点他，他这人也很好说话。”
　　江堰扬了扬眉，将纪怀德的心思全都瞧在眼里，乐在心里。
　　说是“利益让着点他”，这话说得轻巧，其实都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如果人人都能看的这么云淡风轻，那就天下太平了，那还经商谋利做什么呢。
　　江堰浅笑：“纪总果然雅量，难怪您和孙总合作了三十年，仍保持着关系，这要换一个人，但凡度量小点，怕是早就决裂了。”
　　这话是在捧纪怀德，也是在告诉纪怀德，其实他都明白。
　　纪怀德听了，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啊，谁让我是干施工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凡事都得看甲方的脸色，求着你们给我饭吃。你看小宋他们公司，这些年一直在做EPC，人家就比我吃得开，施工主导，直接去找设计出图，根本没甲方的事儿，那自由度多高啊！”
　　江堰说：“EPC固然是条路子，但它市场占比不大，对施工方的资质要求也高，粥少僧多，施工方也不能总指着EPC来养家糊口。”
　　这倒是事实，像是纪怀德这样的施工公司，要是光指着EPC，那就饿死了。
　　纪怀德又是一声叹气。
　　江堰见状，忽然笑道：“对了，‘诚创地产’CEO的千金，这几天回国了，纪总听说了么？”
　　纪怀德一顿，点头：“听到一点，我还听说他和林季阳在搞对象？”
　　这些江湖传言，纪怀德原本也只是听听，并不太当真，但是孙构可比他紧张，这两天还因为这事发愁。
　　“诚创地产”的CEO是董事长亲自聘请回来，说是要内部整顿的，像是孙构这种大高层，手里权力大，黑幕也多，最烦的就是天降奇兵，冒出来一个CEO处处掣肘。
　　江堰说：“的确是在交往，而且好事近了。”
　　纪怀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哦？真的？”
　　江堰：“当然，就前两天，我才和林季阳，李贞莼吃了一顿饭，也是在这里。”
　　纪怀德心里又有了新的计较：“可我听说林总是前天才回来的。哎呀，要不怎么说你们俩是发小呢，关系可真够铁的。”
　　江堰笑笑：“关系好是真的，但我们也不会有事没事就约饭，大家都忙，要不是为了谈合作，谁会这么着急呢？”
　　纪怀德：“合作？”
　　江堰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又道：“哦，还有‘历耘’那边，虽然我和崔耀芸的相亲没有继续，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却保留下来。”
　　听到这里，纪怀德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江堰怎么转话题这么快，而后才明白，江堰是在告诉他，“宇青地产”有意和“诚创地产”、“历耘地产”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而且初步搭桥已经完成了。
　　纪怀德虽然是做施工的，但也是生意人，明白这里面利益勾连的重要性，一听到江堰这样说，心思跟着就活络起来。
　　不管他们三家甲方如何合作，项目也需要有施工方啊，在历城，他纪怀德若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只是纪怀德仍是不太放心，便又试探道：“原来江总和‘诚创’CEO也搭上线了，我还以为你和孙总建立了联系，就已经十拿九稳。”
　　江堰笑道：“关系哪有十拿九稳的，自然也没有人嫌关系多。您也知道，林季阳和我是发小，他将来也是家里的继承人，他们家的公司和我们‘宇青’捆绑必然不会少，如今再加上‘历耘’、‘诚创’，我们四家若是联合，那才是共赢的局面。当然，和孙总谈合作也不是不好，但您也知道，孙总凡事都要压一头，我又是个尊敬长辈的，自然要多让一步。只不过，礼貌归礼貌，利益归利益，我表达了尊重，可我们‘宇青’却利益受损，我也不好跟公司里交代，您说是吧。”
　　听江堰的意思，他和孙构的合作怕是不会长久了，而且大局已定，现在就是等纪怀德站队。
　　纪怀德开始犹豫了。
　　先前他是不愿为了一个外来的强龙，得罪地头蛇，那不划算，可眼下形势又不太一样。
　　原来江堰也知道自己是外来，要想在本地站稳脚跟，就得和本地的几家大公司联合，而他也暗中进行了。
　　最主要的是，江堰搭上了“诚创地产”的CEO，那还有孙构什么事儿呢？
　　要是孙构都被他们踹出去了，他还能跟着孙构陪葬吗？
　　这边，纪怀德正在动摇。
　　那边，江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随即说道：“本地的施工方，我个人比较看好纪总的公司，和宋总的公司，我们四家甲方联手，项目有的是，施工我们给谁都可以。但就我个人的意思，我当然更愿意给我属意和信任的朋友。”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考虑到纪总和孙总的关系，倒不着急要纪总下决心，您可以慢慢考虑。为了表达诚意，我也可以承诺纪总，到时候一定优先考虑您的公司。”
　　这下，纪怀德更摇摆不定了。
　　江堰说他是属于且信任的朋友，搭上这条船，他的公司未来今年还不赚的盆满钵满？
　　再者，他可以借着江堰搭建的桥梁，进一步和“诚创地产”、“历耘地产”，以及林季阳的家族公司建立起更深层的联系。
　　这三家可都是历城的地头蛇，数一数二的大甲方，他们的项目真事多的做不完啊！
　　眼下一箭三雕，多好的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回去还不得捶胸顿足懊恼死？
　　纪怀德一想到这，心里就有点着急了，连忙说：“这样，小江啊，你……”
　　可纪怀德的话还没说完，江堰就将他打断了：“没事，纪总您慢慢想，我和孙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过去隔壁等他，您在这里先用个晚饭。放心，程枫会留下，您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招呼的。”
　　江堰撂下话，便微笑着起身，仿佛根本看不见纪怀德有多着急，转而抬脚就走。
　　江堰一出包厢，程枫就进来了，笑着安抚想追出去的纪怀德，还叫服务生把晚餐端上来。
　　纪怀德一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立不安的傻等。
　　……
　　江堰走出包厢，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来到隔壁，坐定。
　　不会儿，江堰将电话拨给程枫，程枫接通了，并且按下扬声器，让正在享用晚餐的纪怀德听的一清二楚。
　　孙构来时，江堰起身相迎。
　　一老一少微笑寒暄几句，前者是豺狼，后者是狐狸，就看谁算计的过谁了。
　　孙构是比纪怀德更老谋深算的人物，他一坐下，四处看了一圈，说：“这里环境倒是隐秘，很适合谈事情。”
　　江堰笑道：“我也是提前找人探过路，这里咱们行内的人来的不多，不至于撞上。”
　　孙构了然，等江堰给他倒了杯茶，他说：“我今天突然约你过来，没叫其他人，也是希望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
　　江堰：“孙总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连程枫都没让跟。”
　　孙构“哦”了一声：“难怪没见到程经理。”
　　江堰笑了笑：“不知道孙总特意单独约我，是想谈什么呢？”
　　孙构安静了几秒，倒是没急着进入正题，反而先拿起餐单看了看，说：“肚子有点饿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江堰扬了扬眉，说：“单我已经点了，孙总不妨再加几样。”
　　孙构笑着加了几样，等服务生推门进来，孙构把他加的说了一遍，服务生对照着餐单，礼貌地提醒：“您二位点的餐，有四道菜重复了。”
　　孙构一怔，他一共就加了四道，竟然都重复了？
　　这他倒是没想到。
　　孙构说：“重复了就算了，只上一份。”
　　服务生：“好的。”
　　等服务生离开，孙构这才看向江堰：“想不到我和江总的喜好这么接近。”
　　江堰也是很坦白：“其实是我一早就问过孙构的口味。这里的厨子刚好符合您的要求。”
　　孙构：“江总倒是有心。”
　　江堰：“我初来乍到，这点心自然是要用的，不足的地方，以后还得多向孙总讨教、学习，您是我的前辈，在这行经验老道，您若愿意教我，我一定会受益匪浅。”
　　孙构“哎”的一声叹了口气，表情深沉：“现在肯学习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江堰没接茬儿。
　　直到孙构又道：“其实哪里需要我教，江总你不仅聪明，悟性也高，我们这些前辈只要稍稍提点一两句，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两人虚伪了几句，服务生开始上菜。
　　孙构率先动筷子，江堰只是看，等孙构说“味道不错”，示意江堰也吃，江堰这才拿起筷子，浅尝辄止。
　　品尝了美食几分钟，江堰料想，孙构应该要进入正题了。
　　果不其然，孙构放下筷子，第一句便是：“哎，其实今天我本来是想叫老纪一块儿来的，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啊口重，我口轻，没回吃饭，都是我迁就他，要不就是酒喝得多，要不就是菜吃的咸。”
　　孙构的切入倒是别出心裁，先说点无伤大雅的。
　　江堰应道：“哦，这我倒是没注意，不过生意人么，吃惯了大鱼大肉，应酬免不了要多喝几杯。”
　　孙构笑容渐渐收了，说：“老纪这个人呐，现在不光是吃上面口重，别的事情也是。”
　　江堰从善如流的接道：“哦，孙总指的是……”
　　孙构却没直接回答，转而问：“听说先前的结构，是江总亲自换掉的？”
　　孙构指的自然是夏天晴。
　　现在行内人人都在传，江堰换掉了夏天晴，做男朋友的竟然亲自出手把女朋友薅下来，这可真够翻脸不认人的。
　　还有人说，江堰和夏天晴已经分手了，正是因为分得很难看，撕破脸，所以前脚分手后脚就踢她出局，连点蚊子肉都不让她沾。
　　孙构冷不丁的提起这茬儿，就是想看江堰的反应。
　　江堰的脸色瞬间就冷了，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说话时透着不近人情：“既然不合适，自然要换掉。”
　　孙构笑道：“可我听说，她是纪总拉进来的，和江总之前关系又走得近，你这样一声不响的把人踢出去，就不怕落人话柄？”
　　江堰淡淡道：“落人话柄，怕是躲不过去的，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人说，而我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虽然是纪总拉进来的，但是项目看的还是工作态度，公事上不给力，该踢还是要踢。”
　　孙构点点头：“你是个办大事的料。”
　　江堰却说：“您瞧，我前脚踢走一个，纪总后脚又介绍了另一个，里外里我也没有伤及纪总的面子不是？”
　　孙构一顿：“怎么，现在的结构也是纪总介绍的？”
　　江堰说：“算是吧。纪总提了名字，我也有我的考核，觉得此人可以用，就同意了。”
　　孙构没说话，沉默时，脸色越发的深沉了。
　　江堰见状，说道：“您也知道，不是每个结构都敢做阴阳图的，这不光需要胆子大，还需要专业过硬。这就跟财务做账一样，要做的滴水不露不被人看出来，这是本事。纪总在历城做了三十年的施工，他的经验和人脉我还是相信的，所以他介绍的人，多半也不会错。”
　　江堰越是说纪怀德好坏，孙构听着就越是不顺耳。
　　本来么，孙构今天约江堰，为的就是撺掇他一起联手，在纪怀德那里再坑一点利益出来，要是纪怀德不听话，下回合作就可以把他踢出去，再换一家听话的施工方。
　　其实经过前面几档事，孙构对纪怀德已经有些不满，他觉得纪怀德是他一力扶植起来的，现在纪怀德赚的盆满钵满，就有点膨胀了，反倒忘记了，他孙构既能扶植他，就能踩死他。
　　所以可想而知，江堰说纪怀德一句好，孙构就要找补十句不是。
　　很快的，接下来那二十分钟，孙构开始一件件编排。
　　他倒也没有火力全开的控诉，这不符合大佬的作风，反而就是轻描淡写的，说半句留半句这样的编排，才最致命，给人以脑补空间。
　　孙构捡了几件事来说，其中一件就是纪怀德撺掇结构做阴阳图，反过来坑甲方的勾当。
　　这话也是在变相的提醒江堰，不要以为纪怀德这么做是为了他和甲方的共同利益，私下里指不定有多少是在为自己作打算。
　　江堰一听，故意皱了皱眉，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摆出虚心求教的态度问：“到底还是孙总了解纪总，若非您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那按照孙总的意思，纪总介绍的结构，我还是推了？”
　　孙构说：“这倒也不必忙，你才踢走一个，要是这么快又踢走一个，纪总那边难免要起疑，觉得你不信任他。他那脾气啊，要是硬和你杠，还真是挺麻烦的。这样，他介绍的人你还是用，被抠走的利益，咱们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抠回来，毕竟咱们才是甲方，要整治他一个施工方，还不容易么？”
　　江堰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孙总果然高招，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那边，孙构编排了多少纪怀德的小话。
　　这边，纪怀德就有多火冒三丈。
　　以纪怀德的脾气，要不是有程枫劝着，压着，他早就掀桌冲到隔壁理论了，这也是江堰要把程枫留下来的目的。
　　程枫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口才也好，知道怎么能劝住纪怀德，换一个人，江堰还真不放心。
　　幸好孙构也没打算多待，饭吃了一个小时，后面还有别的应酬，他很快就先走了。
　　这时间不算太长，纪怀德还没气死。
　　等江堰慢悠悠的回来时，见到纪怀德阴沉着大黑脸，先是一笑，随即亲手给纪怀德倒了杯茶，向他请罪。
　　“纪总，实在抱歉，我刚才实在是不得不应付孙总几句，若是在言语上多有得罪，还请纪总见谅。”
　　纪怀德哪里会生江堰的气呢？
　　纪怀德：“小江啊，你客气了，你有你的难处，你又是外来的，还是晚辈，自然要处处都让着点那个老狐狸，你啊也是受委屈了，这以后你就知道了，恶心的还在后头，我忍了他三十年，我比谁都清楚！”
　　纪怀德越说越来劲儿，又吼又拍桌子。
　　江堰劝了两杯茶，这才把纪怀德火气压下去，他又看了眼桌上的菜，让服务员换上一碗清淡的阳春面，给根本没吃下几口的纪怀德换换味儿。
　　而纪怀德最喜欢吃的就是阳春面。
　　等阳春面端上来，纪怀德也抱怨的差不多了，一股脑吃了大半碗，撂下筷子，终于舒了口怨气。
　　这会儿，江堰见时机已然成熟，便把话题引入正轨：“纪总，其实刚才孙总提到结构的事，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我倒不是反对阴阳图，只不过这做阴阳图的确需要火候儿。现在您介绍的人，有本事拿下这一步，可是孙总那边又想在别的地方抠出油水，这一来一回，说实话，我已经有点担心工程质量了……”
　　江堰一说，纪怀德也有些犹豫，他干施工这么多年，心里也有数，如果甲方和施工方比着抠油水，这出事的概率可就大了。
　　一旦出事，谁都跑不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施工方。
　　这过去三十年，纪怀德也是小心翼翼，东抠抠，西抠抠，如果是遇到孙构的项目，他就少抠一点，为的就是别真弄个过分的豆腐渣出来。
　　其实刚才那一碗面的功夫，已经让纪怀德下定决心，和江堰合作。
　　眼下主意一定，纪怀德连称呼都变了：“那么江总，你的意思是……让我退一步，让着点他？”
　　江堰说：“退一步，固然是要的，可我也知道纪总在这上面吃了亏，将来必然会在其它项目上帮您找补回来。不过就先说眼下这个项目，要是万一真的出了纰漏，咱们是不是还得先想好后路呢？”
　　纪怀德一顿：“不瞒你说，这后路还真有。”
　　江堰问：“哦，愿闻其详。”
　　纪怀德：“这要是出了事，第一个先查的就是图纸，一旦确定图纸是主要问题，那么就会拿结构开刀，后面再走走关系，咱们反倒安全了。”
　　江堰一怔，故作不解：“可是一旦查出是阴阳图，咱们如何脱身呢？”
　　纪怀德：“嗨，到时候就自然没有阴阳图这回事了，塞给设计一大笔钱，让他半辈子不愁，咬死了就只有一份图纸，没有什么阴阳图，所有问题就是这个图纸的问题！”
　　江堰听了心里一顿，垂下眼眉却没露声色，仿佛有些迟疑。
　　江堰不出声，纪怀德反倒着急了，便问：“江总，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江堰抬眼，轻叹道：“不瞒您说，还真有。这么做表面上看是可行的，可是咱们怎么确保到时候结构不会反口？再者，这事我也没经手过，没有经验，就怕一个办不好，再多落下一个罪名啊。”
　　纪怀德一听这话，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有我呢！这事儿啊我可不是第一次干了，而且说到经验，不仅我有，孙构那个老狐狸更是老道，这招儿还是他教我的呢！”
　　江堰：“哦？可我怎么记得，这些年历城还没有哪个工程，最后是让结构一个人背锅的。莫非是我记错了？”
　　纪怀德仿佛犹豫了几秒，他又看了看程枫，似是忌惮。
　　江堰见状，就让程枫出去了。
　　等程枫一离开，纪怀德才小声附耳说：“还真不是这几年，这几年我们都很小心，还不至于要出此下策。这事，其实是二十七年前，有过那么一次……”
　　——是二十七年前。
　　江堰垂着眼眸，声色不动，只安静的听着，心里却越发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部分差不多了，下章晴晴要出场了~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105章 Chapter 105
　　Chapter 105
　　离开私家餐馆, 江堰坐着公司的车回家。
　　那一路上, 他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窗外，目光冰冷，脸色淡漠。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枫，透过后照镜看了江堰几次, 隐隐有些担忧，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江堰和纪怀德后来的对话，程枫没有参与, 他不知道这二人谈了什么严肃的内容，会令江堰这一路上都如此反常。
　　纪怀德离开时, 江堰脸上的浅笑也是瞬间消失的。
　　程枫看见了，心里跟着一凛。
　　而后, 江堰就一直像现在这样。
　　程枫瞧着, 心里发怵。
　　直到车子开回到江堰住的小区地下车库, 江堰推门下车, 程枫也跟着下来了，叫了一声“江总”。
　　江堰侧身，看着程枫。
　　程枫问：“明天有什么安排？”
　　江堰垂眸想了一秒，只说：“明天再说。你回吧。”
　　程枫：“是。”
　　程枫坐回到车里，看着江堰走进电梯间的背影，仍是不安。
　　依照惯例，今天的事，他还是得汇报给石怀青。
　　石怀青接到程枫的微信, 许久，只回了这样一句：“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由他去。”
　　……
　　江堰从地库坐电梯上楼，刚到一楼，就停了。
　　电梯门一开，进来的是夏天晴。
　　两人都是一愣。
　　江堰原本依靠着电梯墙，神色冷峻，见到夏天晴，顿住：“晴晴。”
　　夏天晴脚下一顿，走进来说：“这么晚。”
　　夏天晴穿着居家服，裹着羽绒服，显然是刚从外面倒垃圾回来。
　　电梯往上升着，夏天晴转头看江堰。
　　江堰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有些词穷。
　　夏天晴率先说：“看你这样，好像应酬的很累，早点休息吧。”
　　江堰扯出一抹笑容，眼里难掩疲倦：“我本来还想说，到家就告诉你。咱们说好的，要找个时间聊聊。”
　　夏天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江堰：“嗯。”
　　夏天晴注意到他眼里的疲倦，说：“不管工作再怎么忙，还是要注意休息，你毕竟还有硬仗要打。”
　　江堰淡淡笑了下：“嗯。”
　　一阵沉默，电梯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电梯，各自来到各自的门口。
　　开门时，不约而同的回了下头。
　　夏天晴：“晚安。”
　　江堰：“晚安。”
　　……
　　两人进屋，各自叹了口气。
　　好像突然之间，变得生疏了。
　　江堰躺进沙发，一动都不想动，灯也不开，只是蹬掉皮鞋。
　　他抬起一手，盖住眼睛，闭上眼，想到的就是今晚纪怀德的那些话。
　　——其实当初那个结构，也是拿了钱做阴阳图，但他做的也算规整，还跟我们说，只要按照他私下里改过的图去施工，虽然安全系数降低了，但只要别再掺水，把控好，也不会出事。
　　——可是啊，我们哪能听他的啊？我们做施工的，肯定还得按照自己的标准掺点水，是吧？结果这一掺，就出事了。
　　——而且这事特别寸劲儿，出事那天，那位结构老师傅也在，不仅搭进去几个民工的命，连他也给砸里面了。
　　——我当时可真是吓坏了，到底还是孙构比我狠，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了，结构也搁进去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就咬死了说，就是他的结构不科学，是他的图有问题，当时施工的时候也没太注意细节，就是那个老结构给了一套图，大家就按照那个图来办事。你也知道，那个年代图纸都是手绘的，上面没盖章，而且施工过程中会先拿到结构给的一些“白图”，上面没盖章也不会太在意。反正这种事一旦查起来，只要是图纸有致命错误的，那结构就是主要责任，我们施工最多也就是连带责任，罚的不严重。
　　——这事说来也是那个老结构倒霉，孙构当时就是他那个设计单位的直属领导，刚升上去没多久，就负责结构部门，所以这些图都要过他的手。有关部门一调查，他自然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手脚。
　　说起来，二十七年前，正好是□□发布十六条调控措施的那一年，海南房地产泡沫经济破裂，烂尾楼遍地。
　　也因如此，房地产开始初具规模，国有设计院的格局被打破，民营设计院应运而生。
　　没几年就是房改，而后就是大规模基建的开始，跟着来了房地产投资热潮。
　　孙构原先还是抱着设计院的饭碗，吃着死工资。
　　像是阴阳图这种事，他能吃到一大笔好处费和回扣，借由职务之便没少沾。
　　后来那几年，孙构瞧准了投资热，又仗着自己懂设计院的门道，明白建筑业的油水，趁机下海，抱上那时候刚赚了第一桶金的“诚创地产”董事长的大腿，里里外外给他支了不少招儿，这才有了后来他大甲方、大股东的地位。
　　而纪怀德，就因为在当年那件事情上和孙构合作了一把，又一起收拾了烂摊子，这才结下将近三十年的合作“情分”。
　　孙构和纪怀德这些见不得人的发家史，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任何行业能爬到他们今天“独霸一方”的地位，那都是吃着人血馒头上来的，哪有清清白白就成大佬的童话故事呢？
　　这些事，江堰原本早就调查过了，心里勾勒过故事脉络。
　　他父亲江宇，事成□□是当了替死鬼，令他们借着“死无对证”的由头，让他把所有事都扛下来。
　　可江堰怎么都没想到，阴阳图的事是真的。
　　纪怀德根本不知道江宇和江堰的关系，犯不着在这件事情上撒谎。
　　也就是说，江宇的确收了好处，做了阴阳图。
　　江宇被砸在里面，也是倒霉，也是给了孙构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想到这里，江堰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石怀青一直反对他揪着孙构，反对他利用项目追查旧事，更不愿他把过多精力放在历城。
　　甚至于，过去二十几年，石怀青都不曾告诉他，江宇意外身亡的真相，还谎称是车祸。
　　直到两年前，石怀青要他从巴塞罗那回江城处理公司内务，这才将真相作为交换条件，和他坦白。
　　思路到此，江堰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在黑暗中，拿出手机一看，是石怀青的电话。
　　江堰接起来，放到耳边，没出声。
　　隔了两秒，石怀青那边传来声音：“你是不是已经查到要查的事情了。”
　　江堰吸了口气：“嗯。”
　　石怀青说：“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没骗你，你父亲，的确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但他也有他的苦衷，他也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了代价。”
　　他们母子二人因为江宇的事一直有分歧。
　　石怀青告诉江堰的故事版本，就如同纪怀德所说一样，江宇做了阴阳图，而后因为运气不好，死在工地，又被当时的设计院领导和施工方联手玩了一手，让他背锅。
　　所以石怀青始终反对江堰来查真相，甚至是复仇。
　　石怀青：“你要讨公道的用心，我很明白。可是，你父亲也不是清白的。”
　　江堰从沙发上坐起身，他盯着黑暗中某个角落，声音有些沙哑，却也坚定：“就算他不是清白的，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石怀青叹道：“你还想怎么做？”
　　江堰：“很简单，有份参与的人，一个都不能跑。”
　　……
　　萧绮委托Sunlight的别墅，施工已经进入尾声，接下来就是内部装修环节。
　　这部分，林季阳也找了过去的情人开的室内设计公司接手。
　　夏天晴最后去了一趟工地，审核工程。
　　刚好那天，她也见到了萧绮。
　　萧绮看到夏天晴身上的便服，出自她的设计，笑容额外的明媚，说：“你帮我设计房子，我帮你设计衣服，这样的缘分倒是挺有趣的。”
　　夏天晴也笑。
　　都是设计师，彼此“穿”、“住”着对方的作品，的确少见。
　　两个女人沿着街走了一会儿。
　　萧绮率先进入正题：“我有几个朋友看了你们帮我设计的房子，都特别喜欢，也想找你们来做。但我一直没问过你的意思，所以还不敢介绍。”
　　夏天晴一顿，说：“有项目当然要接，我还要先谢谢你。不过，为什么不敢介绍呢？”
　　萧绮笑了笑：“哎，我就怕到时候，人家指明要和我这栋一样的建筑师，会让你觉得为难呐。”
　　夏天晴了然。
　　江堰和她分手的事，毫无意外的，也传到了萧绮的耳朵里。
　　萧绮的担心也是在理的，男人和女人分手了，有的还能做朋友，但有很多是要撕破脸的，利益分配也是一块难题。
　　更何况江堰现在掌管“宇青地产”在历城的事务，又怎么可能抽出多余的精力去设计建筑。
　　夏天晴说：“建筑这块不用担心，我们公司还有其它出色的建筑师，未必要认准某一个人才会出彩。一旦我们接了项目，就会做到最好。”
　　萧绮：“说的也是，那我就把你的名片推送给他们了？”
　　夏天晴：“好，找个机会请你吃饭。”
　　萧绮摆手：“不用特意感谢，有机会咱们约出来去会所玩呗。”
　　等两人又沿着原路走回到工地。
　　萧绮忽然说：“我是个局外人，有些事我本不该多嘴，不过也正是因为我是局外人，有些事才看的更清楚些。”
　　夏天晴看向萧绮，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只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也想听听旁观者的看法，以免自己当局者迷，下错判断。”
　　萧绮想了想，也不方便太过直接的去评判他人的感情生活，毕竟与她无关，她也不了解内情，只不过看夏天晴这样，也不像是完全放下的，这才提起。
　　萧绮说：“就拿我举例好了。我离婚了，离婚后和前夫关系还算和谐，毕竟都在一家公司，公对公，私对私，也没什么恩怨。我们是和平分手，分开以后比在一起时还要融洽，但这并不是说，我们那段婚姻就是‘坏’的。同样，我和他既然有勇气离婚，自然也就有勇气复合，如果水到渠成，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反过来，如果我们都觉得复合没必要，那么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也很好。事业上的事，要顾及他人的感受，权衡利弊，所以在感情上，就更应该我行我素一点，只要两个人开心就好了。”
　　夏天晴笑了一下，听明白了。
　　萧绮说的也是句句在理，事业上的确要顾全很多事，而感情完全是个人化的选择，就没必要在乎其它不相干的人的感受。
　　很多人在乎得太多，从亲戚到朋友，再到同事，以及一些不相干的人的目光，最后苦的累的是自己，这些人反而半点责任都不用负。
　　思及此，夏天晴说：“无论如何，谢谢你，萧绮。朋友的意见，我一定会参考，过去摔的跟头，我也会吸取教训，将来有机会，希望咱们还能合作。”
　　萧绮也笑了，说：“当然，你和江堰都是我最喜欢的模特，从你们身上我可是找到不少灵感呢，一定会有机会的！”
　　……
　　萧绮的话，就好像在夏天晴已经逐渐清晰的思路上，又添加的一味催化剂。
　　夏天晴回顾过往，自我反省，也觉得自己过去实在是太在乎旁人的感受和目光了，就是因为这份在乎，才令她束缚自己。
　　到最后，难受的是自己，陷入两难的也是自己，那些她“在乎”的外人，反倒什么影响都没有。
　　夏天晴不禁自问，江堰和陆明洋的舅甥关系就那么重要么？
　　连江堰都不怎么和陆明洋家来往，她又何必在乎陆明洋的父母怎么看她呢？
　　还有，石怀青给她项目做，又没有以此作为条件，让她和江堰分开。
　　石怀青当初对她的说辞也只不过是，她不太了解江堰，等她看到江堰的其他面目，再做决定也不迟。
　　其实说穿了，她最在意的，还是江堰的隐瞒。
　　她搞不懂江堰执意要和孙构合作的最终目的，也搞不懂江堰为什么要下套让纪怀德钻，她知道江堰不是热血少年，也知道江堰一定有图谋。
　　可江堰却瞒的太深了。
　　这或许才是她最不能理解他的坎儿。
　　……
　　此后数日，历城天翻地覆，这趟浑水，成功的被江堰搅混了。
　　夏天晴一时就像个局外人，看得很懵。
　　而她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所有消息全是靠“听说”，靠旁人的转述，以及添油加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她也一头雾水。
　　风波的最初，是因为有人散播出一条消息，说是“青山绿水”项目最新换上来的结构手脚不干净，有过黑历史。
　　还说此人是暗地里出了名的，很会做阴阳图的老手。
　　这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不少“知情者”冒泡，纷纷说的确听说过此事，还知道具体是哪个项目。
　　那些项目有的出过小事故，但都被施工方以工伤处置了，花了点钱安抚民工家属，因为死伤人数不多，也就没惊动上面。
　　民工有伤亡，这在建筑圈是常见的事，而且每天都有发生。
　　跟着，就有人指出来，听说这个新结构是纪怀德介绍的。
　　这下，大家就开始脑补猜测，难道是纪怀德要动阴阳图的歪主意，所以才介绍结构给“宇青地产”？
　　这事若牵扯到别人，倒还有的辩解，一旦牵扯到纪怀德，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在历城的建筑圈，谁不知道纪怀德的臭名声和脏手段啊，他要是没这么干，反倒稀奇，更何况这个项目还是纪怀德和孙构一起参与的。
　　这两人凑到一起，蛇鼠一窝，又碰到了外来的“宇青地产”这头肥羊，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大好机会不坑它一笔呢？
　　这消息传了不到三天，正处于发酵阶段。
　　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要是没有新的大雷出现，消息很快就要淡掉了，毕竟工程还没出事，传什么都是口说无凭，万一人家工程一点事儿都没出，大家脑补的热火朝天也就是阴谋论。
　　谁知就在消息发酵的第四天，基坑出事了。
　　基坑出现局部塌陷，幸而没有人员伤亡，而且是在深夜塌掉的。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说基坑部分没有监理单位负责，完全属于“三不管”的阶段，那还不是任由施工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么？
　　不明真相的人纷纷表示诧异。
　　有人说，什么，基坑竟然没有监理？这么大一块空缺，是怎么办到的？要说这里面没有行贿和搞小动作，打死都不信！
　　还有人说，听说这次和甲方、施工方合作的监理单位，是孙构的老朋友了，朋友嘛，自然要互相帮衬了。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味儿了，故事线也很快串联到一起。
　　施工方介绍了一个擅长做阴阳图的结构，而“诚创地产”就安排了互相帮衬的监理单位。
　　你品，你细品。
　　一时间，孙构和纪怀德化身成狼狈为奸的大魔头。
　　而“宇青地产”的项目负责人江堰，就成了倒霉蛋儿。
　　只是就在这个风口浪尖的当口，也不知道是谁，亲眼看见了纪怀德和孙构在会所里吵架的一幕。
　　其实说白了，两人也不算大吵，顶多就是言语上冲撞了一下。
　　纪怀德脸色很差，掉头就走。
　　孙构也冷着脸，说“走着瞧”。
　　这件事很快就散开了，一时间又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现在出事了，这两人肯定要商量责任的问题，互相追就一下，再找个替死鬼出来背锅，就像之前丁荃出事，纪怀德一脚把丁荃踹开一样。
　　有人说，也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加上最近传出许多不利于他们二人的消息，所以这才有了内讧。
　　还有人说，其实都不用猜，一旦出事，孙构和纪怀德之间一定是纪怀德被踢出局，孙构背靠“诚创地产”，纪怀德就是一个施工方。而且基坑出事和施工拖不了干系，结构又是他介绍的，反倒是孙构，还有机会摘出去。
　　这些风声，或多或少也传到纪怀德耳朵里。
　　但其实就算他没听到，他心里也比任何人都有数，要说脱身，于孙构容易，于他太难了。
　　基坑，是施工的事，一旦上法庭，施工方一定得认罚，就看罚多少了。
　　结构，是他介绍的人，一旦查出有阴阳图，那施工方必然逃不了干系，毕竟阴阳图就是一套给外界看，一套给施工看的。
　　这里面无论哪一件，纪怀德都没辙。
　　而就在这个关键的当口，连续数日都没有和纪怀德碰面的江堰，忽然主动约了纪怀德碰面。
　　此前，江堰不是以“出差”为理由推脱他，就是拿精神不佳搪塞。
　　纪怀德心里也清楚，现在出事了，江堰不想搭理他，八成也是在怪他处事不当，办砸了。
　　现在江堰突然说要主动约他，纪怀德心里一喜，连忙应了。
　　只要江堰愿意见面，这就说明还有缓儿，还有转机，他肯定要抓紧这次的机会，和江堰讨好词，看怎么把锅甩出去。
　　谁知，就在两人见面的当晚，江堰先给纪怀德送来了一个消息。
　　——结构和阴阳图的事，是孙构漏出去的。
　　纪怀德起先一愣，还有点不太相信，半晌没说话，只是琢磨孙构干这件事的目的。
　　直到江堰轻描淡写的说：“孙构前几天就有意踢你出局，而阴阳图的事，他才故意漏出风声，就是为了基坑事故做铺垫。”
　　纪怀德说：“可是……是这风声先漏出来的，基坑才出的事啊。”
　　事实上，纪怀德已经开始六神无主了。
　　江堰敲了敲桌子：“纪总，孙构可是结构出身的。”
　　纪怀德一愣，脸色跟着就变了：“你的意思是……”
　　江堰：“阴阳图他也过手了，他有几十年的经验，比你比我都更懂结构，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优化’过的图纸余量已经卡到最低，不能再偷了。可是您作为施工方，或多或少又会在‘优化’过的图纸上再改一点，那么出事就是必然的。”
　　纪怀德皱着眉，思路顺着江堰的话开始整理。
　　江堰跟着说：“其实在我的人查到，是孙构漏出风声的时候，我也表示过怀疑。可是后来再仔细一想，这件事也只有他能做到。咱们不妨用排除法来分析。”
　　纪怀德一顿，忙说：“好，江总，你说。”
　　江堰：“这第一么，风声自然不会是纪总您自己漏出去的，您没必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怀德：“这是自然，除非我疯了！”
　　江堰：“这第二么，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我，纪总，您觉得会是我散播的消息么？”
　　纪怀德：“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和江总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没必要害我啊！而且前面就是孙构想踹我下船，还是江总你一直在平衡局面。”
　　江堰冷笑了一下：“那么，就剩下孙构和那个结构两个人了，您说，那结构会不会自己往外说呢？”
　　纪怀德：“那绝不可能！”
　　江堰意味深长的笑了。
　　纪怀德愣住了：“那就只剩下孙构了……可是，为什么呢？”
　　到此，纪怀德心里残留的那点防备和怀疑，已经尽数崩塌。
　　江堰便开始给他分析：“理由就是，孙构要踢您出局。因为此前一直有我拦着，他不好驳我的面子，也不方便针对的太明显，那样会引起我的怀疑，为什么你们合作了将近三十年，他突然说翻脸就翻脸呢？所以孙构明的不成，只能来暗的，就是让您犯下致命的错误，让我想保都保不了。那么接下来，他就会介绍新的施工方介入，而新的施工方和他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不会像您一样，因为利益分配的事而和他有分歧，反而会对他言听计从。这样，就方便他在后期全盘掌控整个大局，吃定我们‘宇青地产’。”
　　纪怀德一想，是这套逻辑没错，合情合理，也的确是孙构能干得出来的事，更是他一贯用的手段。
　　纪怀德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说：“其实有一点，我前两天也怀疑过，不过那个想法就闪过了一下。”
　　江堰问：“哦，纪总请说？”
　　纪怀德：“这基坑塌陷是在半夜，这事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江总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半夜去做了手脚？”
　　江堰一顿，随即笑了：“要证实这一点倒也不难，纪总事后有没有派人去检查过，那些支护断裂的情况？是自然断裂，还是人为？”
　　纪怀德一愣：“哎，你可提醒我了，我这就回去叫人查。”
　　江堰沉思了几秒钟，忽然说：“不过经此一事，我倒也有点其他的联想。”
　　纪怀德立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江堰眯了眯眼，开始给纪怀德的“疑神疑鬼”进一步挖坑：“之前纪总和我提过的二十七年前的事故，您还记得吧？”
　　纪怀德一愣：“记得。怎么，这两件事能有什么联系？”
　　江堰：“倒也没有什么联系，只不过孙构是懂结构的，他既然知道‘优化’过的图纸余量所剩不多，经不起施工方二度创作，结果很容易会出纰漏，那么他可有在这件事情上提醒过纪总？”
　　纪怀德想了一下，说：“当年的事我其实印象不深了，可能说了吧。但这次的事，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他绝对没提醒过！”
　　江堰扯扯唇角，不说话了。
　　其实也不用江堰再多说什么，要是到现在纪怀德都还梳理不清楚，也太愚钝了。
　　纪怀德一拍脑门，骂了一声：“他妈的，他就是故意不提醒的，就是想基坑出事！”
　　江堰这才慢悠悠的补了一刀：“要是基坑不出事，他此前放得风声也就无用武之地了，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唯有基坑出事，他这步棋才能继续往下走啊。”
　　纪怀德登时拍案而起：“去他大爷的，老子跟他没完，我这回要是搁进去，他也别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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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Chapter 106
　　Chapter 106
　　自从江堰成功的挑拨了纪怀德和孙构的关系, 这两人就从圈内传说的不合，一路演变成掐架和明争暗斗。
　　“青山绿水”项目基坑出事, 很快就有部门介入调查。
　　历城正值多事之秋, “开阳小区”的特别重大事故才发生没几个月，“青山绿水”这个备受瞩目且投资巨大的项目就在基坑上出了纰漏，一下子引起瞩目。
　　一旦开始接受调查，工程就只能暂时停工, 内部整顿。
　　听说, “宇青地产”已经在物色新的结构, 因为之前的结构牵扯到阴阳图，不能再用。同时还要找岩土工程师修复基坑。
　　因为这两件事, 纪怀德被叫去谈了好几次话。
　　许是纪怀德也是真的急了, 没想到干了大半辈子被人搁进去, 这也太现眼了，所以被问话的时候, 索性就连孙构和监理单位的私人交情都一并说了。
　　而且基坑部分没有监理, 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是纪怀德栽赃。
　　这下, 连孙构和监理单位都被请去问话，大家都憋了一肚子的火儿, 都急于脱身, 把自己摘清楚。
　　监理那边的方建忠就咬死一点，他们是按照合同办事，合同上规定了他们监理的范围, 没有基坑，那他们就没有责任监理。
　　孙构这里也在为自己辩解，还一口咬定基坑出事是施工方的责任，他身为甲方，是有权利问责施工方的，而不是被问责。
　　原本在这之前，孙构还是算淡定的，他总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哪怕纪怀德比其它的施工方难对付一点，知道他的秘密多一点，那也不足为据。
　　可是这件事忽然闹大了，纪怀德狗急跳墙的反咬一口，有关部门又追查的严，孙构也渐渐的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孙构让助理约了江堰三次，才终于敲定了见面时间。
　　见面当晚，孙构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说服江堰相信他，一起埋了纪怀德这狗东西，一是稳固“宇青地产”和“诚创地产”的合作关系，不要因为这点“小”插曲而动摇。
　　江堰就和过去见面一样，始终礼貌有加，对孙构十分尊重。
　　孙构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随即就看江堰怎么选。
　　江堰见孙构的话告一段落，给孙构续上茶，随即就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这么一句：“孙总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你我都是甲方，理应同气连枝，所以看在这层关系上，有个事我还是得和您铺垫一下。”
　　孙构一顿，问：“什么事？”
　　江堰低声道：“其实就在纪总被调查之前，他就约了我好几次，我一直在推脱，后来实在推不掉，被纪总堵个正着，他那天晚上还和我提到了二十七年前的一桩旧事。”
　　孙构愣了片刻，脑子起先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再往回倒推二十七年，心里跟着一咯噔，脸色大变。
　　孙构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吸了口气问：“他提起二十七年前，怎么说的？”
　　江堰倾身，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露：“他说，要是工程出事就栽赃给结构，这一招是孙总您在二十七年前教他的，他手里还掌握着当年的证据，若是您要对付他，他就把这件事，和这些年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同归于尽。”
　　一阵冗长的沉默。
　　孙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后忽然笑了：“他能有什么证据，笑话。纪怀德这人可没这么深谋远虑。我也不信他有能力和我同归于尽。”
　　江堰也跟着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其实纪总手里有什么证据，有没有证据，这都不重要，既然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证据，那时候的图都是手绘的，不像现在都有电脑存档，要追溯起来难度很大。我倒是不担心纪怀德有能力和您同归于尽，但您也知道，现在是新媒体时代，任何丑闻只要在网上滚一圈，发发酵，那可就是众口铄金了。哪怕您没做，媒体渲染之后也会变成您做了，到时候名声毁于一旦，事业也会跟着受累。”
　　江堰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论，也说中了孙构最在意的事。
　　孙构这人不是一般的要面子，整日仗着自己是大佬的地位，历城行内人都要敬他几分，稍有怠慢就要记上一笔。
　　当初夏天晴在Live Life的时候，也是因为不愿接丁荃的红包，丁荃一状告到纪怀德那里，纪怀德转头就找孙构编排，孙构面子上挂不住，这才问责尚欣。
　　堂堂大佬，怎么能连投资的设计公司的小结构都管不住呢？
　　也正是因为此事在前，令江堰进一步了解孙构的为人，知道他最在乎面子，凡事折损他面子的人，一定睚眦必报，这才有了今日的句句诛心。
　　孙构满脑子想的都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想着纪怀德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能藏二十七年之久。
　　一时间，倒也无暇再顾及其它。
　　而江堰，已经成功埋下这颗雷，转身便回了家。
　　这之后的事，他只管安静地等事态发展即可。
　　……
　　只是江堰没想到，他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夏天晴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夏天晴问：“回家了么？”
　　江堰解开领带，随意往沙发上一扔，坐下后回道：“回了。”
　　夏天晴跟着说：“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方便么？”
　　江堰：“方便，在哪里聊？”
　　这话刚落，门铃就响了。
　　江堰起身开门，门外站着裹着大衣，身着居家服的夏天晴。
　　两人皆是一顿，随即笑了下。
　　江堰让开门口，等她进来，说：“我这门密码锁没换。”
　　夏天晴“哦”了一声，没接茬儿。
　　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说是分手了，可是之前江堰还想再挽回，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争取的时间。
　　如果说当时江堰就追到江城去当面聊，这事可能还会有转机，要么就是复合，要么就是坐实分手的决定，彻底一点。
　　可现在，刚好就卡在这里，不上不下。
　　但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一旦错过最佳的挽回时机，没有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过，这分手的决定也就盖棺论定了。
　　江堰给夏天晴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她，问：“你想找我谈什么？”
　　夏天晴捧着水杯，等江堰坐下，她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说：“听说你们在物色新的结构，要重新出图。”
　　江堰点头：“嗯，你有好介绍？”
　　夏天晴笑了一下：“有，我。”
　　江堰愣住了，他没想到到这个时候，夏天晴还会毛遂自荐，还愿意就这个事和他再争取，毕竟他们是因为这件事的分歧才分开的。
　　江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夏天晴比他刚快：“我有几个理由，你先听听看，别急着拒绝我？”
　　江堰一顿，又一次点头：“好，你说。”
　　夏天晴说：“你开始要换掉我，是因为我说阴阳图这件事，会把结构牵扯进去，一旦出事，第一个调查的就是结构。你是为了不牵累我，才这么做的。后来，我也问过你原因，你始终不肯说。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纪怀德已经被搁进去了，我知道‘青山绿水’这个项目你是想做好的，所以这次你是认真在物色人选。放眼历城，和你合作过，结构水平也过硬的，其实你没有多少选择，我也认为我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再者，前期的投资已经打水漂了，眼下就是要及时止损。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能明白，我不会像其他结构一样，只当这是一个活儿，我会考虑你的难处，和多方面的桎梏，我会尽量权衡好，也节省了你的沟通成本。”
　　夏天晴一口气说完，随即喝了口水，在江堰的目光下，轻声问：“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怎么想？”
　　半晌过去，江堰才说：“我会慎重考虑，过两天给你答复。”
　　夏天晴点点头：“应该的。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了，你早点休息吧，别太累。”
　　夏天晴话落，抬脚便走。
　　江堰原本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都很清楚，心里还是有对方，可是眼下彼此还有膈膜，不等那层隔膜破除掉，哪怕就是恢复到过去的关系，早晚还是会崩。
　　也许像是现在这样暂时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
　　……
　　不日，Sunlight和“青山绿水”开始联系合作。
　　负责对接合同和细节的是江堰手下一个项目经理，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夏天晴也让法务把条款一条条核对清楚，不要因为对方是投资方就没有底线的让步，该把关的地方一定要守住。
　　就在同一时间，历城的建筑圈又流出新的风声。
　　只不过这次的动静和“青山绿水”无关，也和“宇青地产”无关，完全是指向孙构和纪怀德两人的旧时恩怨的。
　　事情是从二十七年前说起，也不知道是哪个“说书人”，在网上开始写文章，把事情描绘得有鼻子有眼的，先指出两人在二十七年前第一次狼狈为奸，导致某工程出纰漏之后，让当时的一位老结构师傅背锅。
　　那位结构师傅也是倒霉，做了阴阳图，还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令孙构和纪怀德多了一个“死无对证”的机会。
　　像是施工这种意外事故，有个把个民工折在里面，施工方早就见怪不怪了，圈内人也都听过见过不少，并不会动不动就吓一跳。
　　但是像是二十七年这样的事故，连结构都赔了一条命的，就太骇人听闻了。
　　很快，就有许多猜测的声音冒出来。
　　有人说，可能这位结构老师傅根本不是死于意外，兴许就是被人害了。
　　有人问，那对方害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都已经做了阴阳图，就说明拿了钱了，既然都用钱收买了，干嘛还要他的命？
　　有人答，可能是阴阳图的事被发现了，在追究责任，按照孙构和纪怀德之前的做法，肯定是想再赛一笔钱给这位老师傅，让他干脆把事情认了，去坐几年牢，这种一般事故都不会判刑很重。
　　但这些猜测到底只是猜测，害人性命这样的事，大多数人都觉得站不住脚。
　　就是一般事故，那就更犯不上害人命了。
　　而后又响起一些质疑的声音，说这二十七年前的事故，距离现在太遥远，那时候都是手绘图，媒体也不发达，现在在网上都查不到了，怎么就知道这是真的呢，可能就是瞎编乱造。
　　很快就有人说，过去的事情现在翻出来说，大概就是因为孙构和纪怀德开始互撕了，所以老底都被掀了出来，而且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眼下的“青山绿水也揪出来结构做阴阳图的事。
　　紧接着，又有新的风声漏出来，说是有关部门已经内部点名了孙构和纪怀德，听说“诚创地产”也在彻查孙构经手的项目，发现很多问题。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青山绿水”的事了，这个项目只是个□□，这两人过去做了这么多勾当，早已罄竹难书，想要翻身怕是难了。
　　一时间掀起三层浪。
　　就在业内人士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这些消息也或多或少的流到夏天晴的耳朵里。
　　她别的消息都不太关注，直到听到“二十七年前”，这才愣住了。
　　江堰的父亲江宇，曾是历城的老结构，二十七年前死于一场意外。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但夏天晴是听他说过的。
　　只是当时江堰讲得并不详细，只是三言两语的带过，可这件事的关键点到底还是在夏天晴心里留了印象。
　　尤其是，她亲眼见过江宇的手绘结构图，印象很深。
　　加上江堰借由“青山绿水”项目的事，一直在针对孙构和纪怀德，此事夏天晴也始终想不通是为什么。
　　如今听到风声，仿佛一下子都串联起来了。
　　江堰的父亲江宇，会不会就是二十七年前死在工程事故里的老结构呢？
　　因为死无对证，所以孙构和纪怀德逍遥到现在，所以江堰要讨一个说法？
　　一想到这里，夏天晴立刻拨打江堰的电话。
　　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按掉了。
　　夏天晴一顿，随即想到他应该还在忙，转而又拨给程枫。
　　程枫把电话接起来，说：“江总还在开会。”
　　夏天晴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落下了，到底是她着急了，这些事等晚上见到他再问也不迟。
　　夏天晴正说道：“那好吧，回头再……”
　　可程枫却将她打断：“不过江总有过吩咐，说如果夏总来找，就邀请夏总来分部看场戏。”
　　夏天晴一愣：“看戏？哦，什么时候？”
　　程枫：“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局了
　　……


第107章 Chapter 107
　　Chapter 107
　　夏天晴也不知道江堰所谓的“看唱戏”指的是什么戏, 大戏，还是小丑戏？
　　她隐约猜到一点。
　　到了眼下这个局面，孙构和纪怀德都是焦头烂额, 陈年烂账被挖了出来, 没有人可以淡定从容, 除非他们一点都不心虚。
　　反过来说, 按照他们两人的经验和智商,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身在局中，且互相有矛盾，反被江堰利用，进而蒙蔽双眼的话，那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应该明白过味儿了。
　　夏天晴很快就叫了一辆车，赶去“宇青地产”在历城的分部。
　　到了目的地, 出来接她的是程枫。
　　夏天晴没有多余的废话，只问他：“江堰在忙？”
　　程枫说：“江总还在开会，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夏总可以在休息室里等一会儿。”
　　夏天晴没应。
　　等她跟着程枫进了公司, 只草草的看了一眼, 就被引向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有些特别，有沙发，有茶点，还有一个被拉下来的幕布，差不多是家庭影院那种尺寸。
　　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 开着机。
　　程枫随意找出一个片子，让夏天晴先打发一下时间。
　　夏天晴实在搞不懂这种安排。
　　其实她也没什么心思看片子，拿出手机处理了下公事，喝了半杯咖啡，吃了两块点心，时间就过去半个小时了。
　　夏天晴又一次看时间，正打算起身去找程枫。
　　谁知幕布上的画面就突然变了，不再是刚才那个抒情电影，反倒出现了一间办公室，而办公桌后坐着的正是江堰。
　　夏天晴一愣，盯着幕布看了几秒钟，确认无误。
　　这时，画面里又出现了程枫，他还带进来一个人，竟然是脸色难看的孙构。
　　大约，这就是江堰安排的好戏。
　　夏天晴站在原地安静了几秒，又坐回到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
　　……
　　江堰的办公室里，孙构一进门，火气就很大。
　　孙构刚坐下，手就往桌子上一拍，先声夺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江总你怎么还有心思开例会，就让我一直在会议室里等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江堰笑了下，起身给孙构倒了杯茶，坐回来说：“孙总先别生气，喝点茶消消火。今天我这里的确太忙了，您来的不是时候，而且我这也不是例会，就是为了解决眼下的难题，正在听手下人汇报进账，让他们研究出一个解决方案。”
　　孙构喝了口茶，扫了江堰一眼，问：“哦，那你们开了大半天的会，到底商量出什么来了？”
　　孙构今天很早就过来了，而且事先没有预约。
　　孙构原本是电话先打过来，被江堰挂断了，过了几分钟江堰才给孙构回了一通，说是一直在开会，有什么事要晚点见面再聊。
　　可孙构不是个好打法的，眼下火烧眉毛了，他也等不起时间，立刻马上就要见。
　　孙构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面子，也不理江堰的茬儿，即可就坐车杀过来。
　　结果他一来，就被人堵在外面，还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型会议室让他歇着，程枫更是吩咐助理好茶好水的伺候着，但就是不让孙构去打搅江堰。
　　孙构等到一半，终于等不及了，就出来找江堰，结果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开的会，大会议室里不见人，江堰的办公室也是空空的。
　　孙构犯着嘀咕，又回到小会议室里继续等。
　　可想而知，人在极度焦灼的状态下会有多烦躁，孙构根本坐不住，尤其是拿出手机刷网上那些消息，只会更生气。
　　而在此期间，也有不少消息传进他的耳朵。
　　还是“诚创地产”的属下汇报的，说今天在查“青山绿水”项目的小组，就来公司找过孙构，扑了个空，让他明天过去接受问话。
　　孙构一听，心情更差了，又等了十来分钟，终于忍不了走出会议室，直接去问程枫，江堰到底在哪里。
　　程枫这才微笑着把孙构请进江堰的办公室，说江堰刚开完会。
　　孙构来时，如果说怒气值只有30%，那么这会儿就已经逼近100%，他做不到心平气和的沟通，看见谁都来气。
　　可孙构并不知道，江堰等的就是这一刻。
　　人只有在极度愤怒和焦虑之下，才会做错决定，哪怕是老狐狸孙构也一样，依然会因为情绪的摆布而失策。
　　江堰见状，淡淡一笑，说：“我们商量的策略有以下这么几点，其中一点就是，我希望孙总您能暂时躲避锋芒，离开历城几天。”
　　孙构一愣，诧异的看江堰：“我没听错吧，这就是你们商量的策略，让我藏起来？”
　　江堰仍是笑：“不是藏，只是暂时避让。截止目前，还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孙总和这次的事故有关，可是舆论的矛头却有一部分指向您，这对您的名声和对‘诚创地产’都很不利。只有您暂时离开，这些矛头才会指向其他人，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执意露脸，帮其他人分摊舆论呢？”
　　其实江堰说的有道理，孙构也明白他的意思，舆论指向是他和纪怀德，只要他别顶风去刚，就让纪怀德一个人蹦跶就好，他暂时避让，就会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纪怀德身上，等纪怀德的那些勾当都坐实了，他再回来。
　　这确实是一条办法，但绝对不符合孙构的性格和做派。
　　孙构是什么人，他能当缩头乌龟吗，这么躲起来那就等于直接削他的面子了，那可比他的命都重要。
　　孙构自然不同意：“这不行。我躲起来，别人只会说我是心虚，畏罪潜逃。要是纪怀德趁这个机会胡说八道，我这边也没法做出回应，那不是任由他编排我了！”
　　江堰劝道：“您做回应，在外人眼里就是狗咬狗，他们只会顾着看热闹，并不会站在哪一边替任何一方说话，您又何必和纪怀德掀起骂战呢？”
　　孙构骂了一声，又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连茶水都晃了出来。
　　江堰盯着那茶杯，随即就听孙构说：“不行，得想个办法，让纪怀德闭嘴，最低限度，也不能让他胡乱攀咬，胡说八道！”
　　江堰气定神闲的靠近椅子里，慢悠悠说：“嘴巴长在他身上，让他不要乱说话，怕是难了。”
　　孙构站起来，开始在屋子里打转：“总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
　　江堰见他来回走了三圈，问：“孙总，就您所知，纪总可有什么弱点？”
　　孙构一顿，想了想说：“他倒也没什么弱点，就是喜欢钱。还有以前我们一块儿做的项目，或多或少都出过点事，后来都拿钱抹平了，那些死伤的民工家属也没到处嚷嚷……其它的也没什么弱点。”
　　江堰说：“若是那以前的这些事来威胁纪总，怕是没什么用，毕竟那些事也牵扯了您。看来，也只有钱可以解决了？”
　　孙构想了想，说：“那就得看给多少了，要是他同意把所有事扛下来，却跟我要个天文数字，我难道还真答应他？那以后，我不就成了他的提款机了？”
　　江堰笑了下，轻声说：“要么就是给钱，要么就被他一口咬死，同归于尽，就这两条路，就看孙总怎么选了。”
　　孙构看向江堰的眼睛，没由来的，心里一咯噔，背脊上也跟着冒出寒意。
　　隔了几秒，孙构说：“不对吧，江总。我是来跟你讨论对策的，你怎么反倒把我往沟里推啊？”
　　江堰杨了下眉，说：“孙总是不是误会了？刚才是您说的，纪总的弱点是喜欢钱，也是您说的，你们以前一起做过一些事。要是纪总要玩狠的，把那些事都抖出来，孙总又当如何呢？”
　　孙构皱着眉，不说话了。
　　江堰也不多言，又起身给他添了一次茶。
　　茶水端回来时，孙构问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堰靠着桌沿站着，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的孙构，说：“孙总那么了解纪总的为人，您应该比我清楚，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孙构闭上眼，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端起茶喝了两大口。
　　然后，他问：“你们开会讨论的策略，还有什么？”
　　江堰笑了下，说：“我个人建议孙总暂时离开‘青山绿水’的项目，避避嫌。另外，我们和‘诚创地产’的合作不能停，这也是从大局的方向考虑。一来，这是两家公司签署的合同，一定要履行下去，二来，也是希望把项目做好，打破外界的不看好。”
　　“当然，在前期投入这块，我们‘宇青’投放了不少资金，眼下已经有些打水漂了，我们就需要更有力的合作伙伴加入进来。不瞒孙总说，最近‘历耘’的陆经理频繁与我方接触，他们很想加入。而且今天上午，‘诚创’的CEO、‘历耘’的崔耀芸，和我，我们三方还开过一个十分钟的视频会议，就‘历耘’加入，成就三方合作的局面商量了大方向。”
　　听到这，就算是老江湖孙构，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震惊的抬头，看向江堰，问：“结果呢？”
　　江堰淡淡道：“结果，一致通过。”
　　孙构心里一凉，瞬间就颓了。
　　……
　　其实眼下的形势已经很明确了，只是江堰没有明说罢了，而且这种事也不需要明说，傻子都懂。
　　“诚创地产”的CEO依然介入，这件事孙构一直不知情，也许是消息瞒住了，也许是“诚创”内部已经决定，把他一个人踢出去，用来保全公司，所以这消息自然也就不会流进他的耳朵里。
　　这样的安排，就等于告诉孙构，他已经是丧家之犬了。
　　原本前几天，“诚创地产”内部已经开始调查孙构过去接手的项目，那时候孙构还不是很慌，有些事他可以做手脚，打掩护，有些事他可以走关系，让股东们帮忙遮掩，过去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纰漏，也都是这样过关的。
　　就这样，连续几天“风平浪静”，孙构还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有惊无险。
　　谁曾想今天来找江堰，江堰却直接扔下一枚重弹。
　　孙构登时有些沉不住气，说：“这姓李的，打从他坐上CEO的位子，就处处针对我，这回让他逮着机会了，还不狠狠踩我一脚！”
　　江堰笑了笑，说：“孙总，您是知道的，在商言商，现在‘诚创’的CEO都出面来和我谈了，我怎么都不能推了不是？毕竟你我两家是有合同在先，我总不能和他要求，一定要您出面才能继续合作，对吧。再者，前期的投入已经亏损，我们要分摊，就需要有第三家加入。‘诚创’这次也是把姿态放得很低，还说只要‘历耘’愿意一起共赢，他们愿意让利。那大家都是商人，‘历耘’也没必要谦让不是？”
　　说白了，“诚创地产”也是心虚和理亏，这次的“事故”都是因为孙构和纪怀德胡搞瞎搞折腾出来的，按照合约来说，“诚创地产”也要赔付“宇青地产”的损失。
　　如果要降低这种赔付，那么“诚创地产”就要答应“宇青地产”提出的一些折中条件，甚至是让利。
　　里外里算下来，自然是这种方式比较经济实惠。
　　而江堰这里，也充分表达了他的意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和“诚创地产”开撕，对簿公堂，非要“诚创”赔钱了事，他毕竟是来历城做生意的，一切都要从和气生财的角度出发，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没必要因为孙构一人而搞僵。
　　这番意思一搬出来，“诚创地产”自然要领情，其实眼下的意思也再明确不过了，一切都是孙构的锅，这颗老鼠屎一定要清出去。
　　这不，就在孙构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这三家也暗中定下了下一步计划，不管是利益分配，还是合作布局。
　　而这一切，都不再和孙构有关，即便他能摘清楚和纪怀德的关系，也是一样。
　　……
　　孙构有些晃神的想清楚这一层，好像一下子就被人打败了，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没动静，就盯着地上出神。
　　江堰将那杯茶往他跟前推了推，说：“孙总，这个时候您不如就听我一句劝，先出去待两天。等风声过了，再回来筹谋，也许东山再起还来得及。”
　　他们都清楚，这话就是说出来安慰孙构的，到了他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局面，是绝对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不吃官司已经很难。
　　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孙构就是怕得太高了，这样一摔下来，已经不是伤筋动骨的程度了，是要赔进去半条命的。
　　过了好一会儿，孙构坐在那里，才问出这样一句：“所以，我前脚被纪怀德咬了一口，‘历耘’后脚就掺和进来，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堰垂眼，看向孙构，说：“有一个星期了。”
　　孙构一顿，抬头：“一个星期，江总可真是瞒的滴水不漏啊。”
　　江堰说：“孙总，您不如替我想想，换做是您，您会在前期沟通的时候，转头就告诉第三方么？‘历耘’和我接触，一直都只是点到即止的，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通知‘诚创’，‘历耘’有意加入。一切，都要从利益出发，看大家的诚意，您说是么？”
　　孙总一声冷哼，靠近椅子里，颓废的说：“哎，我可真是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江总你这本事，我年轻时候可真是比不过。”
　　江堰虚应：“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借着这个项目，和您学了不少么？”
　　孙构冷冷笑了，拿出手机朝他比了比，说：“最近姓陆的也放出了不少风，都是针对我的，我开始还觉得奇怪，他这时候跳出来踩我做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现在看来，合着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等我出局了，他就可以代表‘历耘’掺和进来！”
　　江堰不动声色的说：“‘诚创’的CEO和您不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陆明洋要利用这股风再推一把，也合乎情理。话说回来，孙总，您真是太大意了。”
　　孙构闭上眼哀叹了一声：“是啊，这个陆明洋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跟我这儿也学了不少本事，这倒好，机会一来，全都招呼到我身上了。”
　　江堰：“孙总与其分析这些，倒不如赶紧想个对策。”
　　孙构：“我能有什么对策，事已至此，还是先脱身再说。”
　　这话落地，孙构就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往外走。
　　江堰依然维持着靠桌的姿势，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始终一动未动。
　　直到孙构走到门口，都准备去拉门把了，手抬到半空却又落下。
　　他在原地定格了两秒钟，忽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江堰：“对了，现在上头正在调查，那这施工方的人选，江总也准备换人了吧？”
　　江堰背着光，脸上似是淡淡笑开：“这是自然。”
　　孙构“哦”了一声，又问：“有人选了吗？”
　　江堰点出一个名字：“宋可卿。”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孙构眯起眼，一瞬间又恢复到原先的老谋深算。
　　连日来的变故，把他卷入了漩涡中心，令他身在局中不自知，而先前的情急和焦躁，也一度令他做错判断。
　　直到这一刻，孙构忽然清醒了。
　　孙构比纪怀德清醒的快得多，纪怀德到现在还以为一切都和孙构有关，要死咬住他不放。
　　可即便是孙构的速度，也已经晚了。
　　孙构忽然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山绿水’这个项目，最早就是宋可卿拿下的施工。”
　　江堰的眉宇轻轻抬了抬：“的确如此。”
　　孙构往回走了两步，又道：“后来因为你两个舅舅把项目拿走，施工方才换了纪怀德。”
　　江堰：“孙总好记性。”
　　孙构又往前走了两步：“可是当你又从他们手里把项目拿回来时，却没有换掉纪怀德。”
　　江堰这回没应，仍是笑。
　　这下，孙构把什么都串联起来了。
　　江堰当初选择宋可卿，还冷落了纪怀德一阵，纪怀德什么都没落到，后来还跟孙构面前抱怨过。
　　等江堰两个舅舅把项目接过来，纪怀德就成了施工方的第一人选，和他们打得火热，还在背后幸灾乐祸江堰许久。
　　再后来，江堰拿回项目，可是施工方却仍是纪怀德，一直没有提换人的事。
　　紧接着，结构这里他就把夏天晴踢出去了。
　　这两点都曾经让孙构觉得疑惑，但他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
　　江堰到底是生意人，做生意归做生意，做人归做人，站在生意人的角度，当然选纪怀德胜过宋可卿。
　　而夏天晴实在太讲原则了，这种讲原则就等于容易坏事。
　　那时候，孙构和纪怀德还说过，这个江堰，未来一定不可小觑。
　　直到这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速度之快都让人无暇应对，无暇去细想之前，到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孙构又忽然回想起来先前的每一步，这才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孙构一下子乐了，还给江堰鼓了两下掌，随即说：“原来是你的手笔啊……我们这些老帮菜，被你拿个麻袋装起来了都不知道，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江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眉宇间也是一片冰冷：“孙总客气了，你只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凡事都要以你为先，而且越来越贪，这才让我逮着了机会。如果你不是这么贪，我想利诱也很难。”
　　孙构哼了一声，问：“纪怀德那狗东西到现在还没醒过闷儿呢吧？”
　　江堰淡淡道：“他被你压了这么久，近三十年不敢喘个大气，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机会翻身，他一定比所有人都更想你死。”
　　孙构眯了眯眼睛，又问：“那陆明洋呢，什么时候被你收买的？”
　　江堰：“你不如问问历城的所有甲方，有谁，不希望你摔下去，摔得狠一点。”
　　孙构点了点头，抬手指着江堰，好一会儿才说出话：“你小子，够狠的！”
　　江堰没应，只是冷漠的瞅着他，像是看小丑戏。
　　直到孙构问：“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有那么多选择可以拿我开刀，为什么要找一件那么久远的事故？二十七年前，就算大家想去翻，都没有依据，那件事放在现在，很难掀出浪花。”
　　这就是孙构最想不通的事情。
　　如果他是江堰，他要整纪怀德，完全可以把先前闹得飞飞扬扬的丁荃事件拿出来做文章，如果要整他孙构，也可以找过去几年他经手的一些项目，去深挖。
　　这些都要比二十七年的那次事故更容易挖掘。
　　最主要的是，人们的忘性是很大的，一件那么久远的事，谁还会在意呢，谁还会去翻案呢，二十七年前啊，那时候江堰才出生吧？
　　孙构想到这里，一下子就愣住了。
　　等等，二十七年前？
　　江堰、江宇？
　　不会吧？
　　孙构安静了几秒，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十分不能置信的瞪着江堰。
　　江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孙构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仔细辨认着江堰的轮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你，姓江。”
　　江堰弯了弯眼角：“我自然姓江。”
　　孙构一顿，问：“江宇，是你什么人？”
　　江堰扯了下唇角，停顿了两秒，说：“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让你和纪怀德把二十七年前的事说出来。突然提起这事，一定会引起你们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中一个人主动提起。”
　　江堰的双手撑在桌沿，继续道：“那件事，原本参与的结构也跑不了，一旦工程出事，结构做阴阳图的事一定会被追究。他为了你们给的好处费，一时想歪了，清白了一辈子，最终折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想过，除了钱，你们应该还许了其他好处，否则他不至于冒这个险。”
　　“他会死在那次的事故里，我相信连你们都意想不到，但这也等于给你们找了借口，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他一个人身上。纪怀德当时的公司，被追究了连带责任，赔了一些钱，但对他个人并没有什么损失。此后二十七年，你下海做了甲方，一直给纪怀德项目做，你们联手又干了几次大的，一次比一次玩的老道，赚了多少亏心钱，我想连你自己都没数。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孙构一直接不上话，只是震惊的瞪着江堰。
　　直到江堰走上前一步，轻声对他说：“你已经出局了。历城从此，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孙构晃了晃神，脚下跟着打晃，他立刻扶着椅子，等站稳了，才问：“你以为这样，就能帮江宇翻案？他也参与了，他洗不白！他只是倒霉，折在了自己设计的阴阳图纸上！”
　　江堰冷冷的瞅着他，说：“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遭到了报应。你们呢？眼下只是接受调查，就算一桩桩证据确凿，也不过就是多坐几年牢，以你的年纪，还有机会出来的。”
　　孙构不能置信的看他：“你搞这么大，玩了这么多人，砸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送我们去坐牢！这样你就能高兴了？”
　　江堰：“不能，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孙构愣了，他实在不懂。
　　江堰费了这么大周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值得吗？
　　江堰说：“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为江宇翻案，我知道很难，也不想把黑的说成白的。但是当年参与这件事，有份让他背锅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要不这么做，我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我连做梦都会想起这事。不知道你们这二十七年，睡得安稳么？”
　　孙构喃喃的说：“你疯了你！”
　　江堰扫了他一眼，坐回到办公桌前：“我就不送客了。孙总，请慢走。”
　　可孙构却没动，他仍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江堰。
　　然后，他抄起桌上的水杯，朝江堰用力砸过去。
　　江堰朝旁边躲了一下，躲开了。
　　孙构见状，又要去抓桌上的其他东西，打算跟他干一架。
　　就在这时，江堰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撞门的是两位保安，紧随其后的是程枫和夏天晴。
　　夏天晴喊了一声：“他疯了，送他出去！”
　　保安立刻冲上来，将叫嚣的孙构架出去。
　　孙构的叫声越来越远。
　　办公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程枫问江堰：“江总，您没事吧？”
　　江堰起身：“我没事，你们怎么冲进来了？”
　　程枫说：“是夏总说，看到孙总要对您动粗，让我立刻通知保安。”
　　江堰和夏天晴对上一眼，这才对程枫说：“哦，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程枫点头，很快把门带上。
　　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江堰和夏天晴。
　　……
　　一时间，屋里安静的不像话。
　　哪怕是面对孙构那种人渣，江堰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设计，每一步都可以做到决绝，从未摇摆。
　　可是这一刻面对夏天晴，江堰心里又开始发虚了。
　　夏天晴望着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好像重新看待了他。
　　江堰很快走上前，想要碰她的手：“晴晴。”
　　夏天晴却退了一步，问：“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好戏？”
　　江堰吞咽了下喉咙：“嗯。”
　　夏天晴低头安静了几秒，随即说：“休息室的直播设置我已经关掉了，你现在可以放心的跟我对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你的秘密。”
　　江堰的嘴唇动了动，突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了：“事情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样，那基本上已经是全貌，有什么需要我补充的，你尽管问。”
　　夏天晴想了一下，第一个问题便是：“你父亲他，真的……”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又后悔了。
　　谁知，江堰却非常果断的接道：“真的。他的确做了阴阳图，那时候都是手绘的，两份图纸他都存了底，我亲眼见到了。”
　　夏天晴突然接不上话。
　　江堰又道：“我起初看到那些图纸，我看的不是很明白，你也知道我是学建筑出身的，结构这块不是我的强项。那些图，虽然我看到的门道不如你多，但是看到那些改动痕迹，明明是一个项目，却前后出现两个版本的图纸，我心里也大概有一点预估。可是那些图我不方便去请教其他结构，我就选择去巴塞罗那进修，除了弥补自己结构上的短板，也是想找个机会，让和国内项目完全扯不上关系的老外，帮忙看一眼，证实我心里的猜测。”
　　当然，除了这件事之外，里面还有许多细节，江堰从未提过。
　　就好比说，这件事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要不是觉出两份结构图的差异，也不会跑到国外去，躲开石怀青的耳目。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石怀青让江堰回国，会提到要将江宇的意外身亡真相告诉他，作为交换条件了。
　　还有，二十七年前事发时，石怀青已经怀孕五个月，肚子大的瞒不住了，江宇和石怀青已经准备领证，但他们希望得到江宙的谅解，对外也从没有公开过关系，连石怀青两个弟弟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后来，江宇出了意外，死在手术室，石怀青也动了胎气，差点没保住孩子。
　　她没办法，只能留在历城养胎，是江宙帮忙照顾的。
　　但两人的关系没有因此和缓，直到江堰出生后，她们立下约定，这件事永远不能对外说。
　　故事讲到这里，江堰吸了口气，抬眼看夏天晴，说：“我爸的事，在当年引起不小的轰动。只不过当时媒体不够发达，这事又过了二十七年，所以现在业内很少有人听过。后来调查的时候，才发现我父亲的户头多了两大笔钱，最终调查结果，就是我父亲收了施工方的好处费，答应他们改图，一起坑甲方。”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江宇见钱眼开。但是石怀青和江宙都很清楚，江宇是个很注重专业素养的人，他干了一辈子，都没收过这种不义之财。他那次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想下海，和几个朋友去开公司，想赚大钱。
　　那时候国有设计院的格局刚被打破，第一批民营设计院诞生，江宇也想借着这股风试一把，可他不愿跟石怀青伸手要钱，因为他要面子。
　　毕竟他先和自己女儿的同学搞在一起，这件事已经够让他抬不起头了，他不想一把年纪再回头吃软饭。”
　　可以说，以江宇当时的年资和能力，在设计院他可以继续往上升职，拿着铁饭碗，根本没必要冒险走这一步，钱是挣的没有下海多，却也够用了。而且有职称和资质在，以后当上设计院的二把手也是有可能的。
　　就是因为石怀青的家世和出身，他才出此下策。
　　石家之前因为海南房地产热赚了一大笔，后来又赶上运气好，赶在海南烂尾楼泡沫之前就撤离了资金，回到江城建立基业。
　　石怀青这边算是一夜暴富，这对江宇是个不小的刺激，所以才会发生那后面许多事。
　　因为这里面的原由，江宙始终无法原谅石怀青，她一直认为是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害死了江宇。
　　江宙唯一接受的就只是江堰，她认为江堰是无辜的，所以对他一直很照顾，也想替江宇做出弥补。
　　只是这件“丑事”，两家人都有共识，知道没必要再对外说。而且现在‘宇青’越做越大，外界很多人都对江堰的生父感到好奇，石怀青也不希望冒出风波，被这些人拿去大做文章，影响两家人。
　　尽管夏天晴刚才已经目睹了一场撕逼，这一刻听到故事的全部，仍是不免受到冲击。
　　她许久都接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双手，主动抱住他。
　　江堰的双臂也缠了上来，将她抱的死紧。
　　“晴晴，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这件事我也不敢让你跟我一起冒险，孙构的手伸的太长了，我甚至怀疑过我爸那件事不只是意外。”
　　夏天晴却已经不再追究这事，只说：“对不起，是我不该问你家里的事，你不想说，有你的道理。”
　　江堰：“哪里需要你对不起。”
　　夏天晴回顾过去，许多曾经不能理解的细节，如今也都能释怀了。
　　这就像是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严丝合缝。
　　这件事，陆明洋心里八成也是觉得无法接受。
　　他的外公有这么一段风流史，还因为女儿的同学摒弃了坚守一辈子的原则，晚节不保，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大家都是做建筑的，自然知道这种事有多上不得台面，别说别人，就是自己都会看不起。
　　幸而江宙不是业内人士，事情过后这么多年，陆明洋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备受影响，二十七年前的事现在估计也没几个老人记得了，自然也不会去想和陆明洋有关系。
　　江堰也是一样，他要肃清“宇青”的贪腐问题，可他父亲恰恰也做过同样的事。
　　他不能对外人说父亲是谁，因为那会被有心人挖掘，揭开二十七年前的丑事。
　　堂堂“宇青地产”的女老板石怀青，原来倒贴同学的父亲，还逼得对方为她谋财害命，这事一旦宣扬开，“宇青地产”的名声，他们两家人的脸面，就都没了。
　　夏天晴在江堰背上顺着气，只轻声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江堰闭上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一直悬而不定的角落，这一刻也终于不再焦躁，终于安静。
　　……
　　是啊，都过去了。
　　对于孙构、纪怀德和江宇这桩陈年恩怨来说，它已经过去了。
　　可是对于历城和江城的建筑业，对于这个行业来说呢，同样的事仍会发生，甚至于眼下就正在发生。
　　只要有利益在，有人心的贪婪在，这些事就永远不会过去。
　　行业乱象，并非一人一力，一朝一夕可以整肃。
　　中国的基建事业蓬勃发展，利益巨大，有人辛苦耕耘，就有人见财心起，有人坚持原则，就有人舍祖忘本。
　　优胜劣汰，孙构和纪怀德的倒下了，自然还会有新的人顶替上来。
　　怎么做，怎么贪，都是自己的选择。
　　做人就好像盖楼，一砖一瓦皆是汗水。
　　地基做不好，就没有高楼林立。
　　基础掺水，楼盖起来也不会稳固。
　　人生，大约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主线该讲的都讲完了~我也没想到这篇会写这么长，原本就打算写个四十万字，但剧情发挥起来，要写的还真不少。
　　感情线和几年后的后续故事，放在下章番外里说，如果放在主线事件后面有点奇怪，所以单独拿出来。
　　还有巴塞罗那部分，也都在番外。
　　番外会日更几天，一直到完。
　　接下来会把精力投入到《欲言又止最动听》（已经连载13万字）。
　　再来，七月写一个中篇名叫《十三》，是寄生谎言徐海清的小故事。
　　等到八月，长篇《刑事技术档案》就来了。
　　明年已经安排了三篇强强联手/大女主文，具体到时候再定，第一篇就是《听说你要算计我》，萧绮的故事，另外两篇先保密~
　　以上这几篇都可以在文案里找到，好啦，最后再发一波小红包，谢谢一路追到现在的亲们，除了一波跟到现在的老读者，还认识了不少新读者，谢谢大家，么么哒！
　　……


第108章 历城和江城 01
　　两年后
　　夏天晴刚从一个项目会上下来, 这个会开了五个小时，从早上到午饭后，开的她头昏眼花。
　　Sunlight接了几个大项目，一个个都要落实，这原本都是在计划之外的, 因为“宇青地产”今年的项目提前落实, 刚好业务口有了空缺, 正准备开拓其他项目，谁知一转头, 一个个排队来。
　　就在半年前, 夏天晴才和宋可卿的施工公司合作了一把EPC，是个大型工厂，现在工厂已经投入使用。
　　这天晚上, 宋可卿还说约她去会所坐坐, 谈谈下半年的合作。
　　夏天晴提早离开公司, 坐上车，让司机往会所开。
　　半路上，她先吃了两片解酒药, 又用手机回了几条工作微信, 临下车前, 给刚从工地离开的邵圳城去了一通电话。
　　进了会所，领班经理见到夏天晴，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将她往事先预定好的包厢带。
　　夏天晴又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 边走边笑：“王总，真是抱歉，今天实在太忙了，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还在往工地会议室赶……是啊，这么晚了还开会，但实在太着急了，不去不行啊……”
　　夏天晴说着，朝领班经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一路穿过走廊，夏天晴进了包厢，电话仍没挂断，见领班经理转身要走，立刻抬手把人留住。
　　耳边响起的是王总的念叨，夏天晴左耳进右耳出，同时对领班经理比划，意思是——孟骁在么？
　　经理意会，连忙点头。
　　夏天晴随即摆摆手，让他去带人。
　　等包厢门关上，夏天晴一屁股坐进沙发，把两只脚从高跟鞋里退出来，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微笑着应付王总。
　　过了三分钟，王总终于跟她抱怨完了，切断电话。
　　夏天晴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面无表情的点开微信，给李胜轩发了语音：“让你手下的林工机灵点，甲方已经告状到我这里了，不会做人不要紧，但专业得有说服力，要是两者都不行，就干到这个月月底，叫他走人。”
　　小林是李胜轩部门的建筑，来了不久，刚上一个项目，就因为专业和沟通不良的问题，把甲方王总惹得不高兴好几次。
　　王总追着李胜轩抱怨了两天，夏天晴听说了，让李胜轩多指点一下小林，能补救尽量补救，谁知今天小林又犯二，王总忍无可忍，直接把电话打给夏天晴。
　　其实夏天晴也有点烦这个王总，主要是觉得他话多，话密，而且喜欢车轱辘话来回转，一个事反反复复的说，就刚才那几分钟电话，同一件事他就重复了五次，听的夏天晴头大。
　　这边，夏天晴已经发话了，这意味着最后通牒。
　　那边，李胜轩却有些迟疑，说：“可是今天才开会定了几个大项目，咱们所的人手怕是不够，这时候还让他走，我怕……”
　　李胜轩的顾虑不无道理，他的性格就和过去在Live Life一样，老好人一个，任何决断都是夏天晴下达，他执行。
　　夏天晴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遂轻描淡写的说：“留他，人手也会不够，而且我绝对不会让他碰那几个项目，连个小的都做不好，大的更别指望，到时候还得让人给他收拾残局，这种半吊子决不能给他第二次机会。”
　　这时，包厢门开了，孟骁进来了，见夏天晴正在讲语音，连忙将声音放轻，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帮她把茶杯续上。
　　夏天晴将脚放进鞋里，说：“老规矩，这次的项目咱们一家吃不下来，联系楼下的Live Life，再合作一把，两家合在一起就差不多了，至于人手方面，到时候我会和尚欣商量如何调配。”
　　李胜轩很快应了：“好，没问题，我这里也会盯好王总的项目。”
　　夏天晴没回，又刷了一遍微信，快速浏览还有什么重要信息，等都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手机，吁了口气。
　　跟着，就听到孟骁轻声问：“夏总还是这么忙啊，今晚有什么要招呼的？”
　　夏天晴抬眼，满是疲倦，她慵懒的单手撑着头，瞅着孟骁说：“晚上有两位客户，你再找两个人，最好和你有默契的，你们搭配好，把人照顾好，单记我的。”
　　孟骁笑道：“肯定没问题，夏总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自从两年前，夏天晴在这里误打误撞的“点”了孟骁，这个名字这个人她就记住了，那时候的孟骁还是新人，很青涩，经过两年的历练也渐渐老道起来，加上他本就聪明，一点就透，五官又深邃，在这里非常招客人喜欢。
　　而且孟晓这人很会做人，他是新人的时候，就得到夏天晴的多番照顾，在她的局里赚了不少钱，如今就算已经当红，依然还记得这份情，之要是夏天晴招呼的，他晚上的时间就一定会留出来。
　　……
　　这天晚上，夏天晴和宋可卿联合招待了一位大客户，那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姓李。
　　据宋可卿说，李女士手里握着实权，手里拿着项目，下半年就有一个大型EPC项目握在手里，绝对是块肥肉，现在各家施工方都抢疯了。
　　宋可卿明里暗里接触过李女士多次，都拿不到一句准话，便来和夏天晴商量。
　　夏天晴也想了几个法子，后来还是因为介绍了萧绮的高定设计，这才让李女士答应她们的邀约。
　　这女人么，谁不喜欢衣服和包呢？
　　可要是直接去专柜买个一线品牌送给人家，人家还真看不上，毕竟送这些东西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捡现成的买，诚意不够。
　　刚好夏天晴听说，李女士很喜欢萧绮的设计，但萧绮这几年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跟她那里排队的富豪太太已经预约到五个月以后了，个个都是非富即贵，萧绮根本忙不过来。
　　而李女士碍于面子和身份，自然不愿跑去凑这个热闹，只是暗中跟人打听，看哪个朋友能帮忙插个队。
　　这不，夏天晴就把这事揽下来了，而且一办就办成了。
　　李女士又惊又喜，难免也对夏天晴和宋可卿两人另眼相看。
　　私下里，夏天晴也找人打听过，得知李女士喜欢小鲜肉，只是不明着来，每次都是偷偷的找人安排，听说她挺要面子的，还怕被人知道。
　　但这种事么，只要有一个开始，其他的人就会跟着壮胆，夏天晴便利用从众心理，让孟骁再叫上两个鲜肉，一起来凑局。
　　这不，到了晚上，夏天晴和宋可卿先把人叫进来，两人都没什么放不开的，只是叫鲜肉坐在旁边倒酒倒茶，也不动手。
　　夏天晴还非常自然的让孟骁坐到李女士旁边，说：“这位孟晓，您要是觉得碍事，待会儿就叫他走，现在先让他给咱们调个酒，孟骁啊调鸡尾酒很有一手。”
　　李女士原本还有点不自在，有点看上孟骁的颜值，却又抹不开面，夏天晴这么一说就等于帮她下了个台阶。
　　李女士便笑着应了。
　　就这样，酒过三巡后，李女士也放开了，也不提让孟骁离场的事。
　　夏天晴和宋可卿跟李女士谈完正事，约定好明天办公室见面，便一前一后各自找借口离开，让李女士和孟骁两个人留在包厢里，省的她拘束。
　　等两人微醺的走到门口，迎面过来一阵微风，吹的人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宋可卿掩着嘴打了个酒隔儿，勾着夏天晴的手臂说：“天晴，还是你有办法，这个女人我都被她推了一个月了！这要是换成男人么，我肯定游刃有余，结果哎……”
　　夏天晴笑了笑，没说话。
　　这要是换成男人，那就是宋可卿的主场，别人还真没有喧宾夺主的份。
　　宋可卿的车先开过来了。
　　夏天晴把她送上车，转头走向自己的。
　　她坐进后座，点开微信一看，有一条陆明洋的留言：“宋可卿看中的那个EPC，那位李女士我有门路可以认识。”
　　夏天晴笑着回复：“已经搞定了。”
　　陆明洋有些诧异：“你倒是神速，听说她油盐不进的。”
　　夏天晴说：“哪还油盐不进的人呢，只不过有人掩饰的好。”
　　陆明洋笑道：“听说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项目找上Sunlight，先提前祝贺你，Sunlight迎来了第一个高峰。”
　　夏天晴调侃了他一句：“你可真是机会主义，风哪边吹，你就往哪边走。除了李女士的事，还有别的吧？”
　　陆明洋轻叹：“好吧，瞒不过你。我知道你月底去江城出差，帮我问江堰一句，年底的合作考虑的怎么样，不要再拿乔了，‘历耘’给的条件可比‘诚创’好得多。”
　　其实这事不用夏天晴问，陆明洋自己也可以找江堰，但有夏天晴私下递一句，远比陆明洋说十句还管用。
　　可这两年，江堰越发的深沉老道，做起生意连陆明洋这个亲戚都要明算账。
　　而且每一次，只要陆明洋提起两年前在孙构和纪怀德事情上，他曾经帮过江堰的茬儿，江堰就会反过来说，他们只是互帮互利，毕竟要不是他铲除了孙构和纪怀德，陆明洋也钻不了这么大的空子。
　　这两年，陆明洋和宋可卿都有冒头的趋势。
　　别说外人了，就连夏天晴都看得出来，可能不用五到十年，陆明洋和宋可卿就会成为历城下一任的孙构和纪怀德。
　　无论是这里还是别出，无论是哪个行业，都永远不缺“地头蛇”，江山代有人才出，总要有人坐上来，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自然，夏天晴也很清楚，在其他人眼中，她也是第二个尚欣。
　　而且远比过去的尚欣更出位。
　　优胜劣汰，胜者为王，这就是职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故事是两年后，感情线和后续都在这里说，下章江弟弟出场。
　　等这部分更完，就是巴塞罗那。
　　番外就不发红包了~
　　日更到结束么么哒！
　　……


第109章 历城和江城 02
　　几天后, 夏天晴飞去江城。
　　因为这两年Sunlight拿了“宇青地产”几个大项目的设计合同，而且完成度都相当高，名气也因此在江城打响。
　　除了“宇青地产”, 夏天晴在江城还建立起一圈人脉。
　　以前刚成立公司时，她还有点介意别人都是因为江堰才接近她, 这两年已经想开了, 这是社会, 社会人眼里第一件看到的事都不是“能力”，而是“实力。”
　　自然, 实力是包括能力的, 但最主要的还是资源、人脉、背景等等。
　　如果她只有能力, 却没有其它资本的推动, 那这能力在别人眼里就一文不值, 因为它不可以被利用，拿不到高额的回报。
　　而能力, 是非常需要外力推动的。
　　夏天晴现在想的也开, 她和江堰的关系, 只要维持一日, 别人看重她一日, 看重她背后的靠山“宇青地产”, 看重她的Sunlight的设计，那么她就会尽可能地把这些看重，转换成公司的资本和营业额。
　　商业社会，讲的就是商业。
　　说起来, 夏天晴这一趟来，除了要先去“宇青地产”开项目会，谈后面的合作，以及汇报这个季度的业绩之外，还提前约好了江城的几位客户。
　　且不说这些客户能否有机会合作，关系总要先建立起来，每次来，每次都要见一面，笼络一下交情，顺便打听江城的形势。
　　当然，还要把晚上的时间留给江堰。
　　这两年，江堰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城。
　　自从“青山绿水”的项目在历城圆满完成后，他每年都会投放两个大项目过来，和“历耘地产”、“诚创地产”的合作关系也一直保持着。
　　可就算是做两个大项目，他在历城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四个月，往往就是前一天刚落地，就已经开始安排好两天后飞回江城的行程。
　　有时候江堰太忙，不会回家住，会留宿在紧邻分公司的公寓里，有时候刚好夏天晴也在忙，两人的时间凑不到一起，江堰飞过来也见不到一面，最多视频几分钟。
　　一转眼，两年了。
　　夏天晴始终没有在做两手准备，一手是迟早有一天和江堰有个结果，另一手是好聚好散，她得为那时候铺路。
　　这些事，江堰自然知道，但经历过两年前的风波之后，他们都选择了顺其自然。
　　与其着急立下一个保证，承诺对方一定会结婚，将来却被打脸，倒不如谁都不要给承诺，就按照最舒服的节奏相处下去。
　　正如谢明湘告诉的夏天晴一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最终能结婚，那么走到那一步也就结了，如果最终没那么缘分，强行凑也会离。
　　……
　　自从两年前，江堰扳倒了孙构和纪怀德，解开了父亲留给他的心结，他和夏天晴的事，就没再遇到任何坎儿。
　　石怀青明里暗里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对夏天晴做儿媳妇有任何不满。
　　相反的是，石怀青越来越看重夏天晴的能力，起初是欣赏，而后是赞许，到了最近半年，态度又有了新的变化，还时不时给江堰吹个风，让他尽早把孩子生了。
　　江堰当时正在喝茶，差点喷出来。
　　他呛了两口，皱着眉问：“跟谁生？”
　　石怀青理所当然的说：“天晴啊，难道你还有其他人选？”
　　江堰顺了口气，说：“我们还没领证，您想要个私生子，哦不，是私生外孙？”
　　石怀青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什么话，难听死了，快呸！”
　　江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随即问：“您对晴晴没意见了？”
　　石怀青一怔，说：“我对她什么时候有过意见？”
　　江堰不说话了，前两年石怀青搞得那点小动作，他还记着呢。
　　石怀青却理直气壮地说：“这天晴啊，越来越有模样了，对我很尊重，对你也真诚，不会害你，凡事以大局为重，又有原则，是个企业总经理夫人的苗子。这么好的人选，要是最终嫁给别人，那岂不是让人家白捡了大便宜，那咱就亏大了。”
　　江堰没吭声，继续喝自己的茶。
　　其实他脑子里早有盘算，别的事都不难，难的就是让夏天晴点头，别再用忙当借口。
　　她最大的毛病就是，顾虑太多。
　　……
　　夏天晴下飞机后，一如既往地入住到“宇青地产”安排的酒店。
　　酒店距离公司很近，步行只需要五分钟，夏天晴每次来都是住商务套房，很方便快捷，也舒适。
　　这家酒店的陈设并不比别家高级，但床垫是真的舒服，钱都砸在了暗处，所以很多来江城住过这里的人，都还会在当回头客。
　　夏天晴将行李放下，快速洗了个澡，简单化了妆，换了身衣服，便抬脚出门了。
　　她和“宇青地产”约好得开会时间是第二天，一般来说刚落地这半天，都是她自己来打发时间。
　　有时候江堰不忙，会溜出来带她到处闲逛，有时候石怀青不忙，会把她叫去外面的茶室，喝杯茶聊聊闲天。
　　但这一次，刚好他们两人都没空。
　　夏天晴便提前安排了本地的另外一个客户。
　　大家都是女人，正好约的又是晚上，女客户说要带夏天晴见识一下江城的夜文化，便找了一家酒吧，约她小碰两杯。
　　公事么，自然不着急谈，只要私下交情拉拢好了，公事自然水到渠成。
　　夏天晴这两年酒量见长，已经能喝三两白的了，红酒也能干掉几杯，像是这样的小酌根本不在话下。
　　夏天晴和女客户喝到晚上九点，就散了，她第二天还要开会，女客户也要赶去下一个局。
　　夏天晴坐车回到酒店时，人还是清醒的，身上的酒味儿也不重，酒精正在挥发，皮肤有点泛红发热。
　　她穿过走廊时，就已经把脖子上的丝巾解掉了，拿出房卡刷了一下，进门查进取电口。
　　灯亮了，夏天晴踢掉高跟鞋，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直接进了浴室。
　　这家酒店浴室的设计比较特别，也分了里外两间，外间是马桶和洗手池，门对着套间的外面起居室，而浴室的里间是淋浴间和浴缸，还有化妆镜，旁边也有一道门，对着卧室。
　　夏天晴没有泡澡的性质，光着进了淋浴间，快速冲澡洗头。
　　等她出来，随手拿着浴巾裹好自己，又拿出另外一条包好头发。
　　谁知刚要抬脚往通向卧室的门走，就透过浴室和卧室相隔的落地玻璃，看到床上有个人影。
　　夏天晴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
　　卧室没有开灯，她只能隐约通过浴室的光线辨认，等她看清楚是谁，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夏天晴走出去，按开卧室灯，问：“你怎么在这儿！”
　　光着躺在被窝里，单手着撑头，且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不要脸的江堰。
　　江堰一边欣赏着夏天晴愤怒的模样，一边低声笑道：“我来给你暖被窝啊，天凉了，怕你晚上冷。你放心，再一会儿就好，好了我就走。”
　　信他的话才有鬼！
　　夏天晴：“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出声！”
　　江堰：“早就来了。我这不是不敢出声么，怕吓着你。”
　　夏天晴被他气乐了，双手环胸的瞪着他：“你现在就没吓到我？”
　　江堰：“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话落，江堰抬起上半身，伸手要拉她：“来，先进被窝，我给你吹个头发，不然要着凉了。”
　　他这样一动，夏天晴才发现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夏天晴：“你没穿衣服？”
　　江堰：“暖被窝啊，穿衣服怎么暖。你放心，我来之前洗过白白了，很干净的。”
　　这不是重点好么！
　　夏天晴瞪着他，但还是很配合的钻进被子里，等江堰把她头上的浴巾解掉，她的眼神依然很锐利。
　　夏天晴皮笑肉不笑的说：“说什么暖被窝，想的还不是那回事？”
　　江堰无辜的眨了眨眼，掀开被子一角，让她看清楚：“我可是穿着内裤的。”
　　夏天晴：“……”
　　江堰很快下床，把吹风机翻出来，开始给夏天晴吹头发。
　　夏天晴也懒得搭理他，一转头，透过那扇尺寸夸张的落地玻璃，看到大半个浴室。
　　她气道：“你就看着我洗澡，也不吭声，流氓。”
　　虽然淋浴间有毛玻璃，可是一出一进她都没穿衣服。
　　江堰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不是影响我看风景了？”
　　两年的时光，江堰在这件事情上越发的没有下线，有时候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点都没有快要三十的样子。
　　这一晚，不用说，某人肯定不是来暖被窝的，就差最后一层遮羞布了，不脱才怪。
　　几分钟后，夏天晴吹好了头发，下床把浴袍穿上，转而找出梳子和护肤品。
　　梳好头，拍好脸，她再折回来一看，江堰还赖在被窝里。
　　夏天晴笑道：“差不多可以了，你暖好了就回吧。”
　　夏天晴落下话，就拿着手机上了床，靠着枕头看邮件。
　　江堰扬了扬眉，随即往她这边拱了拱，等挨近了，才说：“我还以为，你不把我榨的弹尽粮绝，是不会放过我的。”
　　夏天晴用眼角斜了他一眼，说：“我今晚没兴致。”
　　江堰勾唇笑了：“你回回都这么说，到后面还不是欲罢不能，不肯撒手？真是假正经。”
　　夏天晴脸上一热：“你放屁。”
　　“啧，女人。”江堰边说边抽走她的手机，扔到地毯上。
　　“咚”的一声响。
　　夏天晴惊了：“你要疯啊！”
　　她下意识就想下床去捡，却被身后的江堰拦腰拖进被窝。
　　两人纠缠在一起，夏天晴挣不开，气的只能打他，随即就被吻住，很快就只剩下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