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宜室宜家 作者：时衿 　　【文案】 　　十八岁，陆以凝初入大学，短发俏丽，明媚爱笑。彼时的陆家千金翘了自己所有能翘的选修课，一次不落地跟在唐慕白后头去上枯燥无聊的医学课程。 　　二十五岁，陆以凝毕业于尖端名校，在国外的摄影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交际圈十年如一日，却唯独对唐慕白此人避之不提。 　　几年时间，国内同样有关于唐慕白的传闻流传开来——花心放纵，年仅二十六岁便在医学界一战成名。 　　经年再遇，陆以凝替心悦某妇科医生的朋友去医院打探军情：“医生，我最近月经不调，嗜酸嗜睡还干呕……是不是有了啊？” 　　医生从厚厚的一沓病例里抬头，露出一张熟悉好看的脸，目光阴沉神色危险：“有什么？” 　　重逢第一面， 　　陆以凝很不幸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某乎问题1：你曾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场面是什么？ 　　匿名回答：见到前男友，比见到前男友更惊心动魄的，是见到被你甩被你拉黑被你移出世界的前男友……嗯……那一刻，仿佛所有椅子都支撑不了你身体的重量TT 　　#某乎问题2：怎么追到很喜欢但是很难追的人？ 　　18岁的陆以凝：不要怂，就是上！ 　　27岁的唐慕白：不要脸，就是上:） 　　1：女追男，大概是一个蓄谋已久的久别重逢的故事，打算写轻松一点 　　2：主都市，校园为辅 　　3：文不长 　　CP：表浪荡内冷漠心外科医生×表安静内话痨自然生态摄影师 　　微博@吃肉的时衿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主角：陆以凝唐慕白 ┃ 配角：男配角女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天还没亮，北城就下了一场雨。 　　雨声淅淅沥沥，伴随着刺目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扰得人不得安宁。 　　陆以凝已经醒了几个小时了，从凌晨的第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再到雨声完全停息。 　　她睡眠浅，而且质量严重低下，翻来覆去三个小时过去，等雨终于停了之后，外头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又接力一样响了起来。 　　陆以凝翻了个身，再翻了个身。 　　宿舍外面的声音始终停不下来，她伸手摸过手机，然后按亮屏幕。 　　九月十八号星期六，早上六点四十七分。 　　乌云还没散开，外面灰蒙蒙一片。 　　手机屏幕上，未读短信十几条，全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以凝，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去你宿舍楼下找你，我们当面说清楚好吗？】 　　【……以凝，你不会做什么傻事了吧？】 　　不想接/不好/你做梦。 　　消息十几条，陆以凝只看了最新的三条。 　　默默在心里回了他之后，她连打字回复都觉得浪费时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这个号码送进了黑名单。 　　她脾气和耐心都不算差，轻易不会干这种拉黑别人的事，就连之前频繁给她打电话的某某月子中心、某某减肥机构都没能在她的黑名单里占有一席之地，而现在，黑名单里安安静静躺着的唯二两个号码，都是来自同一个幸运儿。 　　“幸运儿”叫裴绝，是陆以凝三个月前谈的男朋友。 　　不过就在昨天，裴绝成了她的前男友。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陆以凝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睛睁开又闭上，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比较好。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有一会儿，直到手机震动了下，有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姜奈。 　　宿舍是四人间，周六日没课，有两个女生昨天晚上就回了家，还有一个女生这会儿早早收拾好去和男朋友卿卿我我了，现在宿舍就剩她一个，陆以凝也没刻意压着嗓子，拿过手机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奈奈。” 　　“起床了没？” 　　“没有。” 　　“没有？”电话那头姜奈的陡然拔高了一个度，“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陪他去上课的吗？” 　　睡眠不足，陆以凝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谁？” 　　“你男朋友啊！” 　　陆以凝这才想了起来。 　　本来今天是她和裴绝在一起的三个月纪念日，偷偷去裴绝教室旁听然后给他个惊喜还是姜奈给她出的主意。 　　至于现在——陪他上课？ 　　有这时间还不如让她对着一头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成套写真。 　　“不去，”陆以凝轻轻磨了磨牙：“分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不过没几秒，姜奈声音又高了起来，克制中明显压抑着些许的兴奋：“什么时候？” 　　“昨天。” 　　确切的说，是昨天下午五点半。 　　大一新生刚军训完没几天，都还算不上正式上课，碰巧周五下午没课，陆以凝睡了个午觉之后，破天荒地想去医学院看一眼自己的男朋友。 　　之所以说是破天荒，是因为医学院和美术学院实在相隔甚远，陆以凝不会骑车，能不能碰的上校园公交又完全看命，所以入学半个多月，除了军训时必须去的体育场，她连西校区都没有出过，更别说东校区最东边那一角的医学院。 　　陆以凝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徒步在校园里走了半个多小时，中途还迷了一次路，等到医学院解剖楼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五点钟。 　　解剖楼六层高，一楼靠近门口等你地方放了一张高高的桌子，纯白色，像酒店商场放置的收银台。 　　陆以凝个子不矮，但坐在里面等他的时候，还是被桌子遮了个七七八八。 　　待了没一会儿，旁边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男女混合在一起的说笑声和脚步声，陆以凝抬头，一眼看到一众白花花的实验服当中，穿着黑衣服独树一帜的裴绝，以及裴绝旁边挽着他胳膊的长发妹子。 　　陆以凝和裴绝虽然才交往不久，但是认识的时间不算短。 　　裴绝是高她两届的学长，从她高一入学开始就在明里暗里跟她示好，对她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女孩子真是一种感性又心软的动物，尤其陆以凝。 　　按照审美来说，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裴绝都不是陆以凝喜欢的类型，但是架不住这个暖男心思细腻，雷打不动地对陆以凝嘘寒问暖。 　　时间久了，石头多少也会热一点。 　　质变就发生在陆以凝十八岁生日那天，裴绝知道她不喜欢雨天，凭借着一把几十块钱的皮卡丘小雨伞，又说了一堆诸如“希望以后都替她遮风挡雨”“永远都是晴天”之类的情话，硬生生在众多奢侈品礼物中脱颖而出。 　　陆以凝也知道土，但还是跟脑子有坑一样答应了他。 　　而现在，这个送她雨伞希望她一生晴天的初恋男友，在解剖楼的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和其他女孩子搂在了一起。 　　换一句话讲，她被绿了。 　　陆以凝表情不可能好，而作为绿她的当事人，表情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大概是觉得她不可能跨越大半个校园来医学院找他，裴绝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表情古怪又诡异。 　　不知道是医学生太累还是家族遗传的原因，裴绝明显比同龄男生少一些的头发在夕阳的余晖下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那团头发就会像蒲公英一样自由飞翔。 　　陆以凝下巴微抬，盯着他的头发丝半晌，蓦地扯出了个笑，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转身出了解剖楼。 　　裴绝的消息就在五分钟后轰炸过来：【以凝，你听我解释，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学！】 　　陆以凝没正面回答他，而是从相册里挑了一张前些日子为了交作业拍的自己的眼睛特写，然后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句：【好看吗？】 　　裴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不明所以，愣了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他扭转乾坤的绝佳机会，忙不迭敲了两个字过来：【好看！】 　　确实好看。 　　图片上女孩子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微弯，弧度圆钝，像小鹿的眼睛，干净又清透。 　　陆以凝：【看起来像瞎子吗？】 　　裴绝：“……” 　　—— 　　两个人就这样分了手。 　　至少陆以凝是这样觉得的。 　　她虽然没那么喜欢裴绝，不过被人戴绿帽子这种事，总归是让人觉得愤怒又不舒服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征兆，比如从上一周开始，几个月没和陆以凝说过话的男同学很突然地给她发起了消息，又很突然地说到她的童年偶像喜羊羊肯定很喜欢她的头顶。 　　又比如，她高二的女班长前天发了一条内容为“春天快到了”的朋友圈，配图全是满目绿色的青山绿水，陆以凝开始还觉得她不正常，后来她跟姜奈吐槽的时候才发现，那条朋友圈是仅对她可见的，别人根本看不到。 　　再比如，向来不看好她和裴绝的姜奈，昨天突然出了个看似浪漫实则暗藏玄机的馊主意让她去裴绝的教室陪他上课。 　　…… 　　越想越郁闷。 　　陆以凝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很早。” 　　“那是多早？” 　　“也就半个月前吧。” 　　“……” 　　半个月前——她才和裴绝谈了多久？ 　　虽然知道他们是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想办法先让她自己发现，陆以凝还是觉得喉咙里哽了一口气，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一口气长长地叹了出来：“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头顶绿油油的全是草了。” 　　“对不起宝贝，”姜奈还在火上浇油，“但我有点想笑。” 　　陆以凝手指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方。 　　姜奈跟她认识十几年，比她爸妈都要了解她，连忙道：“别挂别挂……” 　　她试图挽回一下场面，“你看裴绝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配角，配不上你的。” 　　可不是嘛，不像她，姜奈姜奈，叫着跟香奈儿一样，听起来就有钱。 　　陆以凝冷哼，一把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了床上。 　　—— 　　陆以凝这周末其实也是有活动的。 　　只不过别人都是回家或者跟男朋友出去玩，她不一样，她是去姑姑家里。 　　跟姜奈打完电话之后，陆以凝也没时间再睡回笼觉，收拾了一下自己，拿起钥匙就出了宿舍。 　　宿舍大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已然停在那里。 　　陆以凝扒拉了一下头发，瞥见副驾驶坐了人，手一收，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闷声：“哥。” 　　主驾上，陆竟行踩油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昨晚没睡好？” 　　陆以凝打了个哈欠。 　　陆竟行看了眼她被折腾地明显弯曲的短发，没再说话。 　　倒是副驾驶上的男生转过头来，冲她咧了咧嘴，“嗨，小学妹，好久不见呀。” 　　这人她见过几次，叫谢坤，是陆竟行的同班同学。 　　陆以凝打了第二个哈欠，声音更闷，“学长好。” 　　谢坤叹气：“还是小学妹好呀。” 　　声音温柔好听不说，还知道叫他“学长”。 　　不像某些人，“广坤”两个字叫起来没完，谢坤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 　　放在十年前，谢坤觉得自己的名字是神来之笔，他那时候觉得自己爹妈都是人才，给他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别人都是“坤哥坤哥”的叫他，霸气狂飙。 　　后来《乡村爱情》开播，谢坤的噩梦就开始了。 　　说多了都是泪。 　　谢坤晃了晃脑袋，刚要和陆以凝再聊几句，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陆以凝没太注意，她坐在后排，正低头摆弄着相机。 　　食指一下下按过，里面的照片也一张张切过去。 　　切了几张之后，她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然也不可能看见什么都觉得像前男友—— 　　小松鼠的脸上隐约有裴绝五官的影子。 　　大熊猫的黑眼圈，也像是裴绝无时无刻不戴着的那副眼镜。 　　连她随手拍的一团枯黄的杂草，都像极了裴绝头上群魔乱舞的秀发。 　　陆以凝呼了口气，把相机盖子扣上放到一边。 　　谢坤刚好打完一通电话，他表情拧巴了几秒，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趴到主驾驶的椅背上，非常好心地提醒她：“小学妹，待会儿有一个暴躁小哥哥会过来，你记得小心一点哦！” 　　陆以凝眼睛一眨，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没能等到那个暴躁哥哥来，车内温度适宜，加上谢坤单口相声一样的催眠作用，困意来袭，陆以凝没撑一会儿，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睡得不算太死。 　　陆以凝中途还隐约感觉到有人开了次车门，声音不大，没到吵醒她的地步。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了十几分钟，直到她意识放空，彻底熟睡之前身子一歪，脑袋径直歪到了旁边人的肩膀上。 　　对方肩膀很硬，骨骼突出明显，很显然，这肩膀应该属于一个清清瘦瘦的男孩子。 　　陆以凝几乎瞬间惊醒，她没睁眼，但是心跳快的厉害。 　　这一清醒，鼻子也像是被打开，身边那人身上陌生好闻的味道一涌而入，清冽干净，又随意懒散。 　　像是有颗石头极速下坠，重重在她心口砸了一下。 　　很奇妙的感觉。 　　陆以凝心跳始终平息不下来，她闭着眼睛，在继续装睡和立刻睁眼起身道歉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没做好决定，就感觉到有只手轻搁在了她的左边额头上。 　　一秒，两秒，三秒。 　　陆以凝屏住呼吸，心快跳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只手微微用力一推，替她做了决定—— 　　下一秒，她的额头和车窗来了个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 　　清清脆脆，“噔”的一声。 第2章 　　声音着实不小。 　　车里这会儿没放音乐，安安静静，所以这极其突兀的一声“噔”之后，连前排的两个人都被惊得不轻。 　　谢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他眼眶撑大，眉毛也跟着跳跃起来，他脖子僵了一下，然后以十分缓慢的动作扭了两次。 　　一次是看后排的男生，还有一次是看旁边的陆竟行。 　　前者似乎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跟刚才那声“噔”没存在过一样，眼皮一垂，重新闭目养起神来。 　　后者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被这么粗暴地对待，不可能也这么淡定，陆竟行把车速放缓，皱眉：“唐慕白，你想死吗？” 　　后排男生这才掀了下眼皮，极其敷衍的一声：“不想。” 　　他声音浅淡，毫无愧意。 　　唐慕白甚至觉得，这根本怪不了他。 　　本来他就几天没睡好了，昨天从实验室出来就过了十一点，回到宿舍后又写了两个小时的报告，好不容易忙完正事上了床，宿舍里几个呼噜娃又此起彼伏的奏起交响曲来，饱受摧残之下，唐慕白只睡了四个小时。 　　刚才上车之后，他连旁边坐的是男是女都没仔细看，拿着外套蒙了头就睡。 　　结果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一颗头就这么直戳戳砸了下来，他哪里还顾得上谁，反正直接推开就对了。 　　这一推，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了。 　　唐慕白困意稍减，眉梢无所谓地轻挑了下，瞥向旁边还闭着眼睛靠在车窗上的陆以凝，“你女朋友？” 　　陆竟行眉头皱得越发深，“我妹妹。” 　　“哦。” 　　几秒后，“应该不疼。” 　　男生说着又侧了一下眸，女生和他的距离已经拉的很开，短发被折腾得有些乱，遮住了小半张脸，看不清楚五官的具体模样，只能隐约看到她挺翘莹白的鼻尖。 　　视线再下移，女孩子手指细长白皙，蜷曲着的手指正越收越紧。 　　唐慕白嘴角蓦地一歪，他语气坦然，而且有理有据，“你看她都没醒。” 　　陆以凝：“……” 　　本来不说还好，这话音刚刚落下，那股子尖锐的痛感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瞬间蔓延开来。 　　陆以凝甚至觉得自己额头上已经起了一个包。 　　前面谢坤还不怕事大一样煽风点火，“小白，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要是换成他，别说推开貌美如花的小学妹，他巴不得让她靠着，想靠多久靠多久。 　　唐慕白斜他一眼，没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谢坤见他清醒了不少，连话都多了起来，“你居然不认识阿行的妹妹？” 　　唐慕白反问：“你以为我是你？” 　　明明自己有车，还三天两头地蹭陆竟行的车，时间长了，陆竟行的亲朋好友全被他认识了个遍。 　　谢坤撇了撇嘴角，试图扳回一城，“你不打算道个歉吗？” 　　“跟谁道，”男声停顿半秒，“你吗？” 　　“……” 　　谢坤话一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事人还没醒。 　　后座男生把视线收回，不等谢坤再说话，把黑色外套往上一拉，整张脸都被遮住之后，他声音带着闷闷的笑意，难得爆了次粗口。 　　两个字。 　　类似于“傻瓜”的意思，当然，比“傻瓜”要稍微难听了那么一点。 　　这是唐慕白第二次说这两个字，至少在谢坤的印象里是这样。 　　他蹭陆竟行的车是有原因的。 　　比起蹭车，他当然更愿意开自己的车。 　　只不过谢坤实在不是开车的料，科一到科四加起来考了十次才过不说，考下来之后那个小本本还完全成了摆设。 　　谢家不差钱，谢坤驾驶证拿下来的第二天，家里立刻就给他安排了一辆百万豪车。 　　唐慕白有幸当了他副驾驶的第一人。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谢坤兴致勃勃地拿了车钥匙，为了配得上自己的座驾，他千挑万选了一身最骚包的衣服，还特地给自己的头发定了造型抹了发蜡，结果一坐到驾驶座上，之前学过的东西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辆红色敞篷小宝马停在谢家车库前足足几分钟，转向不会，鸣笛不会，远光灯也不会开，反正不管想要干什么，只要让雨刷疯狂摆动就够了。 　　早上七点钟，耳边还有鸟叫声。 　　唐慕白坐在他旁边，他起床气严重，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出来。 　　那是谢坤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两个字。 　　唐慕白暴躁归暴躁，不过唐家家教严格，这种话是极少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 　　谢坤重重叹了口气，从苦痛的回忆中抽身而出，刚要跟唐慕白再增进一下感情，头一转，后排两个人全无动静。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又都睡着了。 　　—— 　　陆以凝额头上真的出了一个包，包不大，但是周围红了一圈。 　　刘海一掀，她就像是刚刚被家暴过的小可怜。 　　这是半个小时后，陆以凝对着手机前置里的自己产生的第一想法。 　　视线一转，旁边的罪魁祸首还在沉睡中，丝毫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陆竟行已经把车停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目的地到了，当事人还没醒。 　　前排的谢坤看了眼时间，然后轻咳了一声，“小白？” 　　没反应。 　　谢坤又放开嗓子，重重咳了一声，“小白？” 　　依旧没反应。 　　对方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今天是谢坤和唐慕白两个人班级聚会的日子，车堵了一路，本来时间就不早了，再不把他叫醒估计待会儿进去又要被罚酒。 　　谢坤酒力不行而且酒品奇差，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但是他又不敢直接上手，思索几秒后，他转过头跟陆以凝打起了商量，“小学妹，那个……你能帮忙叫一下你旁边那位吗？” 　　陆以凝：“……” 　　谢坤继续给她做思想功课，“你放心，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不会对女孩子发火的！” 　　陆以凝：“……” 　　他似乎忘记刚才那声巨响是从谁的头上发出来的了。 　　陆以凝摸了摸鼻子，一对上谢坤可怜巴巴的无助眼神，又实在开不了口拒绝，她咬了咬牙，刚要伸手去扯盖在男生身上的外套，手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放在腿边的相机。 　　相机上的挂带被她不小心扯到，七歪八扭地滚了下去。 　　就像她头砸到车窗时一样，“砰”的一下。 　　陆以凝头一低，看到相机在自己脚边那双鞋上停了半秒，然后不甘心地滚到了一边，视线再一偏，那双干净无比的白色鞋面上硬生生多了一个坑。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男生闷闷的轻哼声。 　　刚才还有点声音的车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突然凝滞。 　　陆以凝手瞬间僵住，她用力咽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眼睁睁看着旁边的男生伸手把那件黑色外套扯了下来。 　　这个动作明明干脆利落，但是看在陆以凝眼里，像是延长了无数倍的慢动作。 　　男生的脸一点点露出来，额前碎发凌乱，桃花眼半眯，鼻梁高挺，再往下，他的嘴唇明显抿成了一个不耐的弧度。 　　四目相对几秒，陆以凝眼皮一跳，认错态度极好语速极快地道了歉：“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唐慕白不说话。 　　前面两个人还在状况外，见他们两个没动静，也都没主动开口说话。 　　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陆以凝看到男生动了动手指。 　　这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白皙干净，指骨分明，连指甲都修剪的整齐圆润。 　　十分符合她审美的一双手。 　　只不过这只手，下一秒可能就会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扔下车。 　　陆以凝屏住呼吸，夺门而出的念头刚闪出来，她看到男生低头，俯身捡起她的相机放回原位，然后他抬眼看过来，盯着她额头上的包深呼了口气，他脸上还有几分不耐，但是声音清隽干净：“没关系。” 　　虽然唐慕白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歪了下嘴角，一字一顿轻声道：“你开心就好。” 　　陆以凝：“……”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只不过不等陆以凝想到问题出在哪里，旁边车门被打开，“走了，广坤。” 　　男生声线干净，尾音还轻轻落了个北城人惯带的儿化音，怎么听怎么顺耳。 　　不过广坤这个名字—— 　　陆以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副驾驶已经推开车门正准备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悄悄溜走的谢坤，“是你吗？” 　　谢坤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出三秒，预感成真。 　　他听到温柔轻软的女声顿了顿，“谢广坤？” 　　女孩子语气听起来很无辜，当然，如果他这一刻变成聋子，听不出她夹杂在无辜里异常明显的笑意就更好了。 　　谢坤：“……” 　　他决定杀死半个小时前那个说“还是学妹好”的自己。 　　立刻，马上！ 第3章 　　陆以凝确实挺开心的。 　　只不过开心的点不是在于相机砸到男生的脚间接为自己报了私仇，而是因为这个男生的长相史无前例地合她的眼缘。 　　那两人下了车之后，陆以凝的心跳和呼吸都超速了一路，直到到了姑姑家里还没恢复正常。 　　刚才明明也没多看他几眼，但是一闭眼，那张脸又能立刻浮现她脑海里。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好像每一处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光是想想，陆以凝的嘴角都克制不住地要往上扬。 　　换一句话说，她无视了自己头上包的意见，擅自对一个只见过一面、对她来说还算陌生的男生产生了好感。 　　不过陆以凝其实没太在意，毕竟好感这回事，就跟她头上的包一样，说没就没。 　　她甚至连那个男生的全名都不想知道，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人的脚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她之前也不是没被相机砸到过，那玩意重，又棱角分明，“哐当”一下砸到脚上，她差点儿当场瘫痪。 　　不过这种问题不太好开口，陆竟行没提，陆以凝也就没刻意地去问。 　　陆以凝在姑姑家里待了两天，那个不甘寂寞的包也刚好完完全全从她头上消失。 　　周一中午返校前，她午饭还没吃完，一张银行卡就从桌子对面径直被推到了她面前。 　　陆以凝看也没看一眼，头一抬，声音很干脆：“姑姑，我不缺钱。” 　　“姑姑知道，那也先拿着，女孩子家需要用的东西多，长大了，护肤品衣服什么的都要买，你爸给你的钱虽然不少——” 　　陆欣蓉说着，像是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陆以凝不说话，牙齿微用力，轻轻咬住筷子尖。 　　陆卫国给她的生活费确实不少。 　　宿舍里四个人，其他三个的加在一起都不如她一个人的多。 　　餐厅里这会儿就她们姑侄两个人，两厢沉默良久，陆欣蓉叹了口气，“收着吧，别跟姑姑见外，钱这东西不嫌多。” 　　陆欣蓉是忙人，一顿饭下来，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她说完看了眼表，“姑姑去开个会，学校有什么事的话找你哥就行了。” 　　“老张，”陆欣蓉起身，出门前不忘叮嘱司机，“待会儿记得送小宜回学校。” 　　—— 　　陆以凝以前叫陆宜宁。 　　陆卫国和妻子徐曼感情不好，他一直以为是女儿名字的问题，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师给她改成了“陆以凝”这个名字。 　　结果改之前还只是三天一小吵一周一大吵，改完之后，两人每天都要大吵一架，矛盾升级，直接光速离了婚。 　　至于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再简单不过。 　　因为徐曼长得漂亮，相比而言，陆卫国的长相就有些对不起大众。 　　徐曼当初会嫁给陆卫国，原因更简单——因为钱。 　　陆家不差钱，陆卫国追徐曼的时候更是一掷千金，就这样，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样结了婚。 　　婚后其实也有一段看似美满的日子，变故就发生在陆以凝出生以后，陆家男丁兴旺，所以男女老少偏爱女孩，陆卫国对她越发的好，徐曼凭借着这个女儿，地位有了质的飞跃。 　　只不过好景不长，徐曼在名下有了一些不动产，钱包也鼓起来之后，原形毕露。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陆以凝其实能理解徐曼。 　　毕竟没有哪个富婆愿意每天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能让自己心情烦躁想踢下床的脸。 　　晚上可以关灯，白天可不行。 　　就这样，徐曼的身边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长相精致又年轻的男人，陆卫国头上的草也一棵接着一棵，逐渐连成了一片草原，不仅喜羊羊喜欢，全村的羊都很喜欢。 　　陆卫国虽然爱徐曼的脸，不过他不爱自己头上的青青草原啊，更何况他有钱，多漂亮的女人找不到，后来帽子戴多了，他也想开了，两人终于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 　　陆以凝的名字也就没改回来。 　　时间一久，如果不是陆欣蓉偶尔会习惯性地叫她以前的名字，她甚至自己都忘了这一茬。 　　陆欣蓉走后，陆以凝又坐在餐厅里待了几分钟，然后才拿起相机和包出了门。 　　她没让老张送她，自己坐公交车回的学校。 　　因为是周一，又不是上下班的时间，所以公交车上人不算多，陆以凝坐在靠窗的位置，前面坐了一对年轻父母和一个小男孩，半个小时的车程，小男孩一直问东问西，男女童声都没停过。 　　陆以凝在后面安安静静地听，她也没觉得吵，反而觉得异常温馨。 　　毕竟这种场景，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过，从有记忆开始，爸爸妈妈就一直在争吵。 　　无休止地争吵。 　　陆以凝盯着一家三口的背影，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 　　嘴角刚弯上去，公交车就到了站点，陆以凝一转头，看到了外面不远处分手三天的前男友，和前男友旁边笑得花儿一样的新欢。 　　上次陆以凝没仔细看，现在定睛一看，女孩子个子不高，站在裴绝旁边显得越发小鸟依人，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大眼睛樱桃嘴，标准的萌妹长相。 　　还挺漂亮，就是眼神不太好。 　　陆以凝眉角挑了下，下车的时候还特地在毫无防备的裴绝面前晃荡了几秒，就几秒。 　　怎么说呢？ 　　看着前男友大惊失色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 　　自那次之后，接连两周，陆以凝都没再碰上过裴绝。 　　B大校园不小，如果不是刻意去他所在的校区，两个人碰上的概率本身就小之又小。 　　陆以凝倒是乐得清闲。 　　清闲之余，她伙同姜奈骂了裴绝两周。 　　和裴绝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干净好看的暴躁学长。 　　陆以凝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 　　毕竟学校这么大，她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确定，再加上不是同一届，公共课还不怎么互通，除非他们两个还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陆竟行面前，不然基本没有再见到的机会。 　　可能美好的人和事物都适合昙花一现。 　　陆以凝这么想着，觉得理所当然，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落。 　　不过失落没持续太久，因为陆以凝很快第二次见到了他。 　　临近国庆假期，没有课的新生不是回家就是去外地旅游，整栋宿舍楼以极快的速度冷清下来。 　　宿舍里两个外院的女生提前两天就回了家，只剩下30号上午都还要上课的陆以凝和同在美院的另一个舍友，对着其他两个空荡荡的床位唉声叹气。 　　舍友叫韩妙妙，是一个南方小姑娘，因为和陆以凝同院同班同专业，又是这一届摄影专业的唯二两个女生，再加上性格合拍，所以两个人很快就成了朋友。 　　下午三点半，陆以凝还在梦里数羊，被子就被人一掀，她整个人像被拔萝卜一样被人揪了起来。 　　韩妙妙虽然身高才一米六，比陆以凝矮了足足十厘米，但是力气大的惊人，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韩妙妙已经地风风火火地把她拖下床：“凝凝，快起来，跟我一起去给我男朋友加油助威！” 　　陆以凝愣了下：“助什么威？” 　　韩妙妙手指屈起，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你是不是忘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了？” 　　她一手穿鞋，一手从衣柜里拿外套，“他今天要跟其他院的一起打篮球。” 　　陆以凝：“比赛？” 　　韩妙妙：“没有，就普通的打篮球。” 　　“那有什么可助威的？” 　　韩妙妙：“……” 　　炫耀她有个帅气逼人的男朋友不行吗！ 　　韩妙妙瞪她一眼，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不由分说地把她拽了出去。 　　说来也巧，韩妙妙的男朋友也是高她们两届的学长，长得帅会打扮，篮球打的也好，当时迎新的时候韩妙妙就一眼相中，妙妙同学也是个厉害人物，不出一周，就把帅气学长勾到了手。 　　陆以凝几乎是被半拖半拽着到体育场的，北城入了秋之后，天气已然凉了不少，陆以凝找到地方坐下之后，使劲儿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不远处篮球场上，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已经开始打了起来，接球传球各种走位陆以凝全看不懂，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打了个哈欠。 　　一旁韩妙妙的胳膊肘立刻戳了过来，“醒醒，让你过来是为了助威的。” 　　大概是陆以凝的反应太过敷衍，她质疑道：“等等……你看到我男朋友了没？” 　　陆以凝眼皮一掀，盯着南边篮球场打得正欢的某一点，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到了。” 　　韩妙妙：“他还没上场。” 　　“……” 　　韩妙妙哀怨地看她一眼，然后指向距离他们比较近的那侧看台，“在那边。” 　　陆以凝摸了摸鼻子，视线跟着她的手指一同移过去。几个男生站在那里，明明个子都差不多，但陆以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靠着栏杆站的那个人。 　　他穿白色的卫衣，头发很黑，五官细致又干净，他微低着头，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嘴角微勾笑了下。 　　熟悉而陌生的一张脸。 　　他跟裴绝不一样，裴绝是只有头发被镀了一层金光，但他站在那里，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陆以凝视线定在那里，耳边像是有鞭炮被点着，噼里啪啦的，一声接着一声。 　　她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 　　陆以凝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五分钟，直到他们几个人上了场，她的呼吸时快时慢，给姜奈发消息的时候手指还有些颤—— 　　【完了奈奈。】 　　【我好像恋爱了。】 　　那边姜奈不知道是在上课还是干什么，没有立刻回复，陆以凝等了两分钟，消息迟迟没有过来，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再抬头看向篮球场，刚好看到唐慕白精准无比地投了个三分。 　　旁边惊呼声骤然炸开。 　　大学生跟小学生还是不一样，小学生为了给自己喜欢的人加油助威可能会乐此不疲地大喊“xxx加油”，但是大学生就不一样了，喜欢的人赢了，她们只要“啊啊啊”得比高音就对了。 　　传球接球走位陆以凝其实通通看不懂，但她就是觉得他投篮的那个动作异常的帅，她一个没忍住，也激动地“啊”了几秒不说，手机还差点被拍翻在地。 　　直到一旁的妙妙同学转过头来，陆以凝接收到她平静又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她才突然想起来，韩妙妙的男朋友和唐慕白不是一个队的。 　　“……” 　　陆以凝咽了口口水，然后抬手，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4章 　　由于韩妙妙的眼神过于恐怖，又武力爆表，陆以凝唯恐被她拳头伺候，后面整场篮球赛下来，陆以凝都没敢再刺激过她。 　　看到激动的地方，她最多也就是咬咬牙，再攥紧手指，一言不发的样子俨然成了周围大呼小叫的女生中的一股清流。 　　因为不是正规的比赛，所以持续时间不算太长，没过多久，篮球场上就再次恢复安静。 　　两队人各自散开，看台上的尖叫和鼓掌声也渐渐平息。 　　七点多钟，天色刚刚暗下来。 　　陆以凝这才完全解放了自己的手和嘴，她手指一松，长长呼了口气。 　　可能由于刚才抿嘴用力过度的缘故，嘴巴一松开，嘴唇充了点血，颜色都比平时深了些。 　　这边路灯光线寡淡，四周又都是人，灯光影影绰绰，却把女孩子衬得越发好看，唇红齿白，一张脸像是能掐出水来。 　　刚从自己男朋友身上收回视线的韩妙妙一转头，愣了几秒后，还真就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凝凝——” 　　她眼神堪称和蔼，语气也难得温柔，就是问出来的话陆以凝不太想听：“你之前到底是怎么看上裴绝的？” 　　“……” 　　陆以凝默了默，也回了句她可能不太想听的话：“你男朋友刚才输了。” 　　顿了几秒，“输得还很惨。” 　　韩妙妙：“……” 　　陆以凝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裴绝这个人她虽然不太想提到，但是也不是绝对不能提的存在，她支了支下巴，视线落在某一点上移动了几寸，一直到那人消失在男厕门口，她才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因为他长得帅？” 　　裴绝虽然这两年的颜值有所下降，但是放在医学院的一众男生里，他五官端正，个子又高，依旧是出类拔萃的好看。 　　但是陆以凝还真不是因为这个，论起长相，读高中的时候，他们艺术班的男女生都是学校的颜面。 　　颜面颜面，就是特别表面意思的颜面。 　　比不过学习，比起颜值，他们艺术生绰绰有余。 　　班上比裴绝好看的男孩子很多，追陆以凝的也有不少，但她还真就没有和哪一个谈过。 　　至于为什么会看上裴绝——陆以凝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比较有内涵吧。” 　　韩妙妙更不敢相信了：“你怎么知道他有内涵的？” 　　陆以凝这句是实话。 　　她确实是因为裴绝的内在，他温柔细心体贴，文能作诗武能拿手术刀，又跟古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以凝成人礼那天，他夹在一群穿着Gucci戴着百达翡丽打扮得像孔雀一样的富二代中间，如同一只孤独的白天鹅，毫无疑问，有那么一秒钟，陆以凝确实是动过心的。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因为正前方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那个白衣黑裤的男生出了洗手间门口。 　　“你想啊，”陆以凝心跳骤然加快，她捏着手机起身，扯得跟真的一样，“他脑袋里如果什么都没有，能年纪轻轻地就秃顶吗？” 　　韩妙妙：“……” 　　好像有点道理。 　　陆以凝说完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三两步跳下了看台。 　　半分钟后，韩妙妙才从后面跟了上来，她不知道陆以凝的心思，还在就着裴绝的话题神神叨叨。 　　陆以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但是连在一起又没时间思考什么意思，她一心只有前面那个身影，很高很瘦，因为肩宽腿直，所以走起路来很好看。 　　男女身高差距不小，男生腿长，步子迈的又开，所以两人之间距离很快就被拉开，陆以凝加快脚步的同时，内心七上八下，无比纠结。 　　希望他回过头来，又不希望他回过头来。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火辣炙热，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没几秒，前面那人脚步突然顿住。 　　陆以凝就像个跟踪狂，反应十分迅速地跟着停下来，然后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也跟着转过了身。 　　他后转，陆以凝右转。 　　两人视线刚好错开。 　　相隔不到五米，站在路灯下方的唐慕白眯了眯眼，花了好几秒钟才想起这个女孩子是谁来。 　　他视线很淡，微微一转落在陆以凝正对面的门口上，半晌，他扯了下嘴角，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给陆竟行发了过去：【你妹妹？】 　　半分钟后：【嗯，怎么了？】 　　唐慕白：【她现在站在男厕门口。】 　　陆竟行：【？】 　　唐慕白看了眼时间：【一分钟了。】 　　陆竟行：【……】 　　唐慕白：【她好像很想进去的样子。】 　　陆竟行没回复。 　　半分钟后，陆以凝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陆竟行。 　　陆以凝：“……” 　　—— 　　某乎提问：你曾经历过最尴尬的场面是什么？ 　　匿名回答：【被喜欢的男生撞见自己在男厕所门口徘徊，彳亍，这还不够尴尬，更尴尬的是，这个男生是你哥哥的朋友……你能想象到你正站在厕所门口不知进退的时候，你亲爱的哥哥打电话苦口婆心地跟你说“男生那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感觉吗？ 　　算了，我可以忍。 　　谁让他们两个长得好看呢？】 　　晚上九点三十分整，陆以凝敲完这个答案，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上刚显示发送成功，姜奈的消息就弹了出来：【下午做实验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刚回宿舍充上电开机，怎么了呀宝贝？】 　　没几秒，姜奈的下一条又飞速出现在屏幕上：【等等，你恋爱了？和谁？】 　　姜奈：【卧槽，你不会是和那个狗东西死灰复燃了吧？】 　　“狗东西”这个词，是陆以凝分手以后，姜奈对裴绝的特称。 　　陆以凝：【或许你见过红色感叹号吗？】 　　消息刚发过去，宿舍门就被人拍的砰砰作响，韩妙妙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鼻音浓重口齿不清：：“凝凝，我忘记带钥匙了……” 　　宿舍是上床下桌，陆以凝也顾不得和姜奈聊天了，起身下床给韩妙妙开了门。 　　“凝凝呀——” 　　韩妙妙明显喝了不少酒，门一打开，她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陆以凝皱了皱鼻子，慌忙扶住倒向门框的人，后者扑在她怀里，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特意踮起脚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呦。” 　　一个醉鬼能说出什么好消息？ 　　陆以凝觉得好笑，但还是配合得问了句：“什么好消息？” 　　韩妙妙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你下午一直看的那个小哥哥……我知道叫什么了哦。” 　　“……” 　　韩妙妙虽然喝得多，不过倒是没醉的太死，她有模有样地咳了一声清嗓子：“就是那个校迎新会上作为优秀代表发言的唐慕白啊！” 　　那次迎新会韩妙妙有事没去，不过陆以凝是去了的。 　　韩妙妙拧了拧眉，抬起脸来看她：“你不是去了吗……他当时发言的时候你在干嘛？” 　　陆以凝也跟着拧眉，她当时在干嘛？ 　　她当时……睡着了。 　　迎新那天暑气还没过，新校区上万号人都挤在操场上，烈日炎炎，陆以凝又坐在后排，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甚至不记得有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过言。 　　韩妙妙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她“嘿嘿”笑了声，“今天晚上不是跟我男朋友他们一起吃饭嘛，我还去帮你问他要了微信呢……” 　　陆以凝眼睛一亮，心想韩妙妙这人虽然不太靠谱，不过大事上还真没怎么掉过链子，她心情大好，语气也越发明朗：“然后呢？” 　　“他说他手机是诺基亚，玩不了微信。” 　　韩妙妙喝醉了头脑不清醒，显然是当了真：“凝凝你知道吗？他身上的名牌也都是高仿，我问他哪里买的，他说地毯上十块钱一件，唉，谁能想到我们成绩优异外表光鲜的学长，其实是个袜子都补了好几圈的贫困生呢？” 　　陆以凝：“……” 　　—— 　　陆以凝在知乎上的回答，短短一周就以四千赞的数量被顶到了前排。 　　一周以后，国庆假期倒数第一天，她正在姑姑家里围着一盆斑竹绕圈子的时候，收到了陆竟行的消息。 　　陆竟行也是个忙人，尤其是到了大三，除非有事，不然很少会发消息给她。 　　比如这次，他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以凝，我U盘落客厅了，我朋友正好顺路帮我拿一下，你去门口给他送过去？】 　　他用的问号，但是以陆以凝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朋友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门口，陆以凝也没敢耽搁，从茶几上翻出陆竟行说的那个U盘，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陆家别墅院子不小，陆以凝刚出大门口，就看到了侧对着雕花大门站着的人，那人脚下踩了一个很小的石头，半低着头在接电话。 　　陆以凝呼吸一滞，脑袋瞬间空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小白——” 　　她其实是想叫“学长”的，毕竟两人现在也没有很熟，坏就坏在这几天韩妙妙每次提起他都是用“小白”这个名字，小白前小白后，用韩妙妙同学的话来说，“小白”这个名字比较有辨识度，不然叫“学长”的话，很有可能不知道谁是谁。 　　毕竟学长众多，这也学长那也学长，全校男生几乎都是她们学长。 　　陆以凝这次完全是习惯使然，所以一叫出来，她就后悔了。 　　隔着一层铁门，门口的男生也是一怔，愣了几秒才偏了下头。 　　小姑娘刚刚语调轻轻，尾音很柔很软，挺好听。 　　但是，他妈的像是在叫一条狗。 　　唐慕白皱了下眉，很不情愿地“嗯”了一声，“叫谁呢？” 第5章 　　至于叫谁——还能叫谁？ 　　他应都应了，这时候再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而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唐慕白甚至觉得陆竟行家里这个黑色的雕花大门像是一个巨大狗笼，而他自己，就是被关在这个笼子里的宠物狗。 　　画面感突然迎面而至。 　　唐慕白盯着铁门那头的人看了几秒，硬生生被这个称呼气得笑了声。 　　偏偏电话那头，不明所以的陆竟行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了句：“什么叫谁呢？” 　　刚刚女孩子的声音不高，距离唐慕白又有几米的距离，陆竟行没听到也正常。 　　唐慕白收回视线，唇角掀了下：“没什么。” 　　陆竟行：“见到以凝了没？” 　　唐慕白又转头看了眼，对面小姑娘穿着姜黄色的长毛衣，衣领开的不高不低，领口上方女生的一截脖颈纤细白皙，视线下移，那两条被白色长裤包裹着的腿又细又直，脚踝露出来几寸，纤细地过分。 　　她半低着头，表情不明，但是耳朵尖是红的。 　　十有八九是被他刚才那声半笑不笑的质问给吓到了。 　　唐慕白“嗯”了一声。 　　陆竟行提醒：“记得U盘。” 　　“我又没老年痴呆，挂了。” 　　唐慕白向来我行我素，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他转过身，往门口走了几步，然后抬手，屈起手指在门上轻扣了下，“小学妹。” 　　方圆十几米之内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加上这个称呼指向性明显，陆以凝反应还没那么迟钝，下意识就抬了下头。 　　别墅的大门没开，那人的手就从门的空隙中伸了过来，然后摊开。 　　他今天穿的外套依旧是黑色，袖口下方，男生手腕很白，青色血管纹路清晰，很明显，他在要陆竟行的U盘。 　　陆以凝根本没做太多思考，右手一抬，就把手心里攥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她紧张得不行，刚才手指攥的又紧，松开的时候，指尖似有若无从那人掌心滑过，就两秒，还不等她把手收回来，那人拿了钥匙的手已经插回了口袋里。 　　唐慕白下巴轻轻抬了下：“你刚刚叫我小白是吗？” 　　陆以凝沉默，几秒后，她才大着胆子“嗯”了一声。 　　唐慕白没想到她会承认，虽然不够干脆，不过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歪了下头，距离近了，他这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五官，杏仁眼鹅蛋脸，鼻尖很翘，很干净的长相。 　　跟陆竟行半点不像。 　　唐慕白踢了踢脚下的一颗小石头，“你是阿行的亲妹妹？” 　　陆以凝点头：“堂的。” 　　说的再明白一点，陆竟行的妈妈是陆以凝爸爸的亲妹妹。 　　而之所以都姓陆，是因为陆竟行随了母姓。 　　陆竟行父母感情好，生他之前，陆父陆母就商量好了，第一胎随陆欣蓉的姓，第二胎随父姓，结果陆竟行出生以后，陆欣蓉身体不太好，二胎计划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陆以凝就不一样了，她出生之前，母亲徐曼效仿陆欣蓉，也想让孩子随自己的姓氏，陆卫国虽然处处依着徐曼，不过思想传统且古板，这件事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据说两个人为此大吵了一架，怀胎九个多月的徐曼还闹起了绝食。 　　不过僵持到最后，依旧是资本主义取得了胜利。 　　陆卫国把名下几套房产转移到了徐曼名下之后，徐曼眼都不眨地妥协了。 　　她像个商品，被贴上了“陆”这个标签。 　　姓陆还是姓徐，从来就由不得她。 　　唐慕白不知道这些内幕，也没太大兴趣知道，他眼睫一抬看向她：“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 　　陆以凝虽然有点失落，不过依然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咳了一声，像是回到了艺考的考场上，站的笔直，一字一顿说得很正式：“陆以凝。” 　　“哦，”唐慕白抬脚，又走近了几步，“小白是你应该叫的吗？” 　　其实倒不是应不应该，主要是唐慕白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给自己带来的感觉。 　　叫他小白的人不少，认识时间长和短的都有，但是他们叫起来无比正常，只有陆以凝，叫出了叫狗的感觉。 　　两人距离拉近，陆以凝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她一直都知道唐慕白长得好看，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他还是第一次。 　　男生眉清目秀，每一处棱角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就这一刻，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种陆以凝之前觉得骗人的鬼话，全都不够来形容他，她轻轻舔了下唇角，然后咽了口口水，“什么？” 　　她真的没听太清。 　　唐慕白刚才声音本来就不大，尤其是他一靠近，陆以凝耳朵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一片空白。 　　一直到距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唐慕白才停下。 　　面前的女生个子虽然高，但是站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不少，尤其是她此刻的表情，严肃中带了不大明显地小紧张。 　　像个小朋友。 　　“陆以凝小朋友，”唐慕白弯了下腰，两人视线向平，他视线很淡，瞳孔里映出一个很小的人影，“下次乖乖叫学长，听到没？” 　　如果再叫小白，被谢坤听到的话，估计能笑他一年。 　　“听话的话，”唐慕白嘴角弯了下，他声音压低，“下次我可以偷偷带你去男厕所。” 　　陆以凝：“……” 　　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唐慕白不正常？ 　　—— 　　某乎提问：你曾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匿名回答：【10月7号更新回答—— 　　一周没见到他，再见到他，他居然说要带我去男厕所…… 　　excuse me？是认真的吗？ 　　算了，我还可以再忍一下。 　　谁让我喜欢他呢？】 　　陆以凝坐在图书馆的椅子上，重新编辑了回答。 　　她打字速度快，几分钟就发送出去。 　　面前桌子上还有她刚刚找的资料，翻了没几页就停在了某一页，上头都是各国摄影师们拍摄的堪比大片的风景照，陆以凝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又趴在桌子上，一页页翻过去。 　　她年纪小，又是刚刚毕业，没去过多少地方，相机里的照片基本也都是从家和学校附近取的景。 　　四周安安静静，时间过得极快。 　　到了九点半多，图书馆临近闭馆，陆以凝才把书放回原位，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姜奈已经等在了门外，靠着图书馆门前的白色石柱在刷手机。 　　外面灯光暗，手机屏幕上的亮光莹莹亮，打在姜奈脸上诡异又惨淡。 　　陆以凝悄悄过去，刚一拍她的肩膀，还没顾得上做个鬼脸，姜奈就“哇”的一声跳了起来。 　　她跟陆以凝不一样，嗓门要大一些，尤其是受了惊吓以后，声音拔高几个度，从图书馆出来的一行人都频频回头。 　　姜奈毫不留情地给了她脑门一巴掌，“要死啊？” 　　陆以凝扁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姜奈从小学就认识她，算起来也快十年的交情了，虽然确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也没真生气，伸手掐了一下陆以凝的脸，“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的。” 　　“……” 　　这答案显然跟姜奈预料之中的不一样，她沉默几秒，然后不顾陆以凝的回答，道：“还是先说好的吧。” 　　“我要先听坏的。” 　　“不行。” 　　陆以凝瞥她，“那你问我干什么？” 　　“我就是问问。” 　　姜奈一气呵成，自顾自道，“好消息就是呢，唐慕白学长现在没有女朋友。” 　　不等陆以凝说话，姜奈又按亮手机，“至于坏消息，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话是这么说，不过姜奈根本没有给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姜奈：“你的小白学长有前女友。” 　　陆以凝：“……哦。” 　　这不奇怪，毕竟她也是个有前男友的人。 　　姜奈继续道：“还不少。” 　　“三个？” 　　“你对不少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姜奈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再乘以三还差不多。” 　　“……” 　　三三得九，那确实不少了。 　　姜奈拨了下头发，把手机屏幕往陆以凝这边晃了下，没几秒又很快收回去，“算了，还是我给你念吧。” 　　姜奈：“知乎上有个问题叫‘那些谈过很多女朋友的男生是不是普遍很帅’，有一个三万多的高赞回答，我给你念一下。” 　　答案不短，姜奈读之前，还特地咳了一声清嗓子，“匿名回答：不知道别人认识的都很帅，不过我认识一个谈过很多女朋友的男生，长得真的是宇宙无敌巨他妈螺旋爆炸的帅啊！ 　　我先平复一下心情再写这条回答……好了回来了，开始说这个男生。 　　坐标北方某重点高校医学院，男生是直系学长，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关键前两年高考的时候他还是作为省理科状元考进来的，答主跟他是一个地方的，所以算是认识很久了。说说学长的初恋，是在初中，仅仅因为对方小姑娘要帮他写作业就跟她在一起了……后来两个人分手的理由更有意思，因为他觉得初恋替他写的作业错题太多，他看不下去了，就跟她分手了。 　　后面读高中的时候也陆陆续续谈了几个，不过时间都不久。大学以后倒是好多了，就大一入学的时候谈了一个，也分了，追他的人能从我们学校解剖楼排到东苑餐厅，本校的外校的都有，哎没办法，因为本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9月17号更新：好多天没上知乎，发现私信和评论都在让我爆照和取匿？ 　　首先，取匿是不可能取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取匿的，前面有说是直系学长，本硕博连读的，我还想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呢，为了避免暴露被穿小鞋，所以还是决定捂紧自己的小马甲。 　　至于后面一个问题，好吧，满足你们，发一张学长大二时候的照片，一个月后删。” 　　长长一通下来，姜奈念得口干舌燥，她把手机递过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陆以凝正听得津津有味，手机毫无防备地戳过来，屏幕被姜奈调的很亮，陆以凝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上面的照片。 　　是张半身照，照片中男孩子穿了一件深绿色的毛衣坐在草坪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型犬，他那会儿的头发比现在要长一些，眼睫低垂嘴角半弯，掩不住身上少年的衿贵气来。 　　姜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旁边响起：“听了这么多，感觉怎么样。” 　　陆以凝实话实说：“就，照片还挺好看的。” 　　好看到什么地步呢？ 　　姜奈以前骂过裴绝狗，陆卫国每次被徐曼戴绿帽子的时候，也会对着小小年纪的陆以凝说她妈妈还不如狗。 　　“狗”这个字，不用来形容是人类好朋友的时候，俨然成了一个骂人的词汇。 　　不过话说回来，当狗有什么不好的？ 　　当狗还能被唐慕白抱在怀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凝小朋友马上要跟着某人去上课辣^^ 第6章 　　姜奈觉得陆以凝的反应不大正常。 　　她跟陆以凝都是大一新生，入学时间不长，所以几天前从陆以凝嘴里听到“唐慕白”这个名字时，她只知道是自己院里的知名学长，姜奈心想着自家好友眼光总算好了点，不至于再被猪给拱了，当时还狠狠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也就过了一周，宿舍某个舍友逛知乎时就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链接一分享过来，姜奈心都凉了一半。 　　再一看陆以凝的反应，她的心就更凉了。 　　姜奈此时此刻无比需要一个香妃的熨斗，用来把自己紧皱的眉给烫平，她眼神怪异，“现在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不是吗？” 　　两人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两旁梧桐树高大林立，路灯光从树的缝隙间偷过来，打在地面上的光影婆娑摇晃，陆以凝根本没接收到她的眼神，反问：“那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他前女友的数量，”姜奈恨铁不成钢地掰着手指头数了下，“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陆以凝点点头，“所以是好看的问题啊，他要是长得丑，也找不到这么多女朋友吧？” 　　姜奈竟无言以对：“……” 　　陆以凝语气很正经，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她语调低了低，“哦，好像也不能排除我爸那种人。” 　　丑则丑矣，过分有钱。 　　就长相而言，陆卫国跟唐慕白完全是两个极端。 　　唐慕白是好看到别人心甘情愿当他怀里狗的地步，而陆卫国这个人，丑到什么地步呢？ 　　丑到陆以凝每次从他车上下来，都会有人觉得他们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豪车停在学校门口，路人看一眼陆卫国金闪闪的车标，再看一眼陆以凝年轻又貌美的脸，边看边摇头，就差把“世风日下”、“这世道变了”这些话写在脸上。 　　两人长得完全不像，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亲生父女。 　　加上是艺术生，本来就容易被其他人带上有色眼镜来看，陆以凝因为这事，没少被人背后议论过。 　　姜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她眼角一抽，把话题岔开：“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要追他不成？” 　　她本来就是给陆以凝打退堂鼓的，这话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结果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 　　陆以凝骤然停下步子，她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在半明半暗的树影中亮晶晶，就这一刻，姜奈甚至觉得陆以凝被下了一种叫做“唐慕白”的蛊，而且中毒不轻。 　　而且她自己中毒不要紧，还苦了跟唐慕白同院同专业的姜奈。 　　因为姜奈听见陆以凝说了句：“奈奈，你帮我追。” 　　“……” 　　—— 　　当然不可能是真让姜奈帮她追，只不过是让姜奈打听一份唐慕白的课表而已。 　　陆以凝以前又没这么喜欢过别人，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丝毫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望而却步，反而斗志满满打算迎难而上。 　　不过课表哪有这么好打听，姜奈问了几个大三的学长学姐，不是包含不同的公共课，就是专业课的时段不一样，几份课表拿到手，连重合的都没有。 　　曲线救国显然行不通了，姜奈再去问大三学长的时候，只能指名道姓提了唐慕白。 　　被她问到的那个学长再见到她时连表情都变了，看她的眼神中似乎写满了勇气可嘉，“学妹，你加油。” 　　该学长是唐慕白舍友，拿一份课表不是什么难事。 　　而正因为是舍友，他很有可能把这事说给唐慕白听，姜奈可不想别人误会自己对这个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心思，连忙澄清道：“我是帮我朋友问的。” 　　学长一笑，他见惯了这种“朋友就是本人”系列的故事，一副“大家都懂”的了然模样重重地拍了下姜奈的肩膀：“我懂我懂，课表晚上给你。” 　　当晚，学长果然把课表发了过来。 　　姜奈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发给了陆以凝。 　　之前陆以凝和裴绝交往的时候，姜奈总觉得裴绝配不上她，陆以凝有钱有颜还有身材，跟裴绝在一起就像是一颗上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而现在呢，她眼睁睁看着这颗白菜自己长了脚，跑去拱一头猪了。 　　姜奈叹气，再叹气，半夜十一点，她按灭手机屏幕跑下床看《神经病学》了。 　　心烦意乱，只有学习能让她平静下来。 　　只不过姜奈不知道的是，那个学长前脚刚把课表发给他，唐慕白后脚就知道了。 　　彼时唐慕白刚从浴室里出来，其他三个舍友都在各忙各的，他正拿着毛巾擦头发，靠门的那一个就“哎”了一声，“小白，你知道吗，今天又有一个小学妹跟我要你的课表。” 　　之所以用“又”这个字，是因为跟他要唐慕白课表和联系方式的女孩子实在多到数不过来。 　　要课表的还好，毕竟教室可以随便去，直接要联系方式的就惨了，微信申请一过来，那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同意了。 　　舍友翘着二郎腿，“不过这次这个学妹长得挺好看的，你要不要试试啊？” 　　北城入了秋，昼夜温差不小，唐慕白刚洗完澡，这会儿穿着一件白衬衣，头发还没干，他把毛巾挂在一边，“谁啊？” 　　“你还真有心思啊？”舍友立刻来了兴致，放下二郎腿坐直了，“不过这个学妹说是替朋友要的，你要不等明天看看我们班多了谁出来？” 　　宿舍四条单身狗，平时虽然不八卦，不过说起这种事来纷纷话多起来，其他两个人也跟着附和道：“对啊小白，到时候学妹要是跟你要微信，你不想给的话可以把我们三个的给她啊！”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十分委屈，“小白你看看我，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 　　唐慕白本来正在关电脑，听到这话之后动作一顿，果然转头看了过来，“洗洗睡吧。” 　　他人长得瘦，衬衣穿的极其随意，扣子也没系全，衣领下方锁骨若隐若现，他把笔记本的盖子合上，“我不会跟你谈的。” 　　—— 　　陆以凝昨天睡得早，第二天睁眼才收到的那条消息。 　　她没睡太醒，头脑还晕沉沉的，接收了文件之后，打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敲了几个字给姜奈发了过去：【这什么东西？】 　　问完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撤回已经晚了，她点开文件，又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 　　今天周五，早上九点二十分，他有一门三节连上的大课，而恰好，她今天上午没课。 　　陆以凝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八点十分，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钟，她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翻身下了床。 　　陆以凝的长相随了母亲，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天生丽质脸。 　　不过再天生丽质，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依然觉得不够，放在以前，陆以凝连化个妆都觉得浪费时间，但是这个早上，她不仅化了一个淡妆，还花了足足半个小时，从衣柜里翻来覆去的扒出来一件裙子。 　　隔壁床的韩妙妙一睁眼，看到下面的陆以凝时，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以凝，你要去相亲吗？” 　　陆以凝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头发，“比相亲可重要多了。” 　　镜子里的女孩子短发柔顺，本来素净的五官因为上了妆，俏皮又惹眼。 　　完美。 　　陆以凝顾不得听韩妙妙的彩虹屁，随手拿起一本书就出了寝室。 　　因为精心打扮的原因，陆以凝到教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十分。 　　阶梯教室里一百来号人坐的满满当当，陆以凝从后面观摩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离唐慕白最近的空位坐过去。 　　屁股刚接触到椅子，上课铃就打响。 　　讲台上的中年教授已经开始讲起了课，专业术语众多，几句话下来，陆以凝能听懂的也就只有最开始那句“同学们好，我们现在开始来上课”。 　　陆以凝把随手拿的那本《摄影学概论》摊平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手机，敲了几行字给姜奈发了过去。 　　第一行：【我来上医学高材生们的课了。】 　　第二行：【我看见小白学长了。】 　　第三行：【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女生，微笑.jpg】 　　第四行：【女生旁边坐着的是裴绝，微笑.jpgx10】 　　姜奈昨晚学习到一点多，这会儿还在补觉，根本没看到她的消息。 　　陆以凝也没在意，她从微信的界面退出来，然后点开百度云，准备清理照片。 　　结果刚一打开相册，屏幕上就猝不及防地弹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很明显是几年前拍的，画质不算太好，上头两个人还是少年少女的模样，满脸的青春洋溢。 　　是三年前这个日子的陆以凝和裴绝。 　　那会儿两个人认识时间不长，裴绝冲着镜头竖起的两根手指怎么看怎么搞笑。 　　比这更搞笑的是，就在这张照片里裴绝那张还冒了一颗青春痘的脸旁边，还有一行来自百度云的灵魂拷问—— 　　【这是谁？】 　　陆以凝：“……” 　　她一秒都没多考虑，直接按了删除键。 　　好在陆以凝平时不太爱自拍，和裴绝的合照更是少之又少，很快就删完了。 　　前面讲台上的教授声音低沉缓慢，加上陆以凝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催眠作用显著，一堂课还没下来，她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课间休息的铃声和四周人走动的声音也没能把她吵醒，倒是前面的人无意间转了下头，瞥见斜后方趴在桌子上只露出小半张的女孩子，轻挑了下眉。 　　半分钟后，唐慕白：【你妹妹？】 　　【你瞎吗？】 　　陆竟行看着照片上穿着白裙子的女生，一行字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肯定不是啊。】 第7章 　　陆以凝压根不知道唐慕白和陆竟行这一茬，她昨晚睡得不晚，今天醒的又不算早，睡眠时间妥妥地超过了八个小时，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席卷而来的困意。 　　宿舍四个人，没有一个比她能睡的。 　　刚认识的时候，韩妙妙不好直说，特别委婉地用了“睡美人”这个词来形容她；后来熟了之后，韩妙妙嘴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字：猪。 　　陆以凝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谁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猪的。 　　而且就算是猪，她也是一头精致漂亮的猪。 　　其实在一年前，陆以凝也是一个睡眠不足也能活蹦乱跳的青春少女，不过高考是这个青春少女的一道坎，这道坎在陆以凝面前筑得极高，轻易跨不过去。 　　陆以凝高中当了两年学渣，每次考试都在班级中下游、年级下下游晃荡，偏偏陆父陆母根本不在乎她学习成绩如何，尤其是徐曼，对她甚至可以说是不闻不问，陆卫国要稍微好一点，不过也仅限于每个月定期给她打钱的时候问两句。 　　两个人对这个女儿投入的关注少之又少，但是毕竟是独生女，在某一定程度上也是他们的脸面所在，如果陆以凝最后上了一所三流大学，那无异于把陆卫国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抛开长相，陆卫国也是个天之骄子，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早早就托人找起了关系。 　　本来这事就不光彩，陆卫国是没打算告诉陆以凝的，结果千防万防，没料到有次喝酒误事不小心说漏了嘴。 　　陆以凝打小父母离异，她又成天打扮地像个小公主一样，小孩子们的嫉妒心不可估量，她从来不缺别人的白眼。 　　习惯归习惯，她那骄傲的自尊心还是接受不了这种行为，从那天开始，陆以凝突然就开始努力学习了。 　　别的高三生一天起码也要睡六七个小时，陆以凝就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白天也学习，晚上也学习，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学习。 　　不是她热爱学习，是除了学习，她没有别的选择。 　　好在她虽然数理化差，不过智商不算低下，努力总归是有效果的，陆以凝成绩突飞猛涨，加上艺考和高考发挥地都不错，擦着录取线进了B大。 　　所以换一句话来说，陆以凝现在睡的觉，都是在补高三时缺的觉。 　　就像此时此刻，陆以凝趴在跟自己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课堂上，睡了两个小时有余。 　　下课铃声打响，上课铃再响，来回响了四次之后，陆以凝总算睡了个自然醒，一抬头，和讲台上的教授来了个深情对视。 　　陆以凝下意识擦了擦干干净净的嘴角，把视线错开，乖乖挺直肩膀坐了起来。 　　教授他从上一节课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班上的都是大三学生，他不是第一年带他们班，所以虽然有个别人他叫不出名字，不过基本也都混了个脸熟，这个女同学一眼看上去就面生，显然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教授也是从二十几岁过来的人，一看她那是不是瞥向某个人的眼神，很快就能看出来她是干嘛来的。 　　之前也有不少外院的女同学来旁听的，医学院的课程对于她们来说，向来枯燥且复杂，经常会有人听着听着就睡过去。 　　不过今天的这位还是第一个离唐慕白那么近还能睡着的，而且这一睡，三节课马上就要过去了。 　　追人追的丝毫不专业，连他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小姑娘头快埋到桌子底下，教授才推了推眼镜，把视线收回，布置起了作业。 　　陆以凝睡的时间确实不短，醒了也才没几分钟，又是一阵下课铃。 　　三节大课结束，教授说完“下课”后，阶梯教室里上百号人立刻空了一半多。 　　到了饭点，显然谁都没用餐厅的午饭吸引人。 　　也不知道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是她今天穿的少受了凉，陆以凝总觉得有些晕，可惜她今天出来地急，连个外套都没顾得上带，裙子虽然是长袖的，但是袖子的厚度约等于没有，陆以凝吸了吸鼻子，伸手轻搓了下手臂。 　　她坐的位置靠后，看着前排的座位一个个空下来，前面那三个人却始终没有动静。 　　陆以凝今天穿的是白色及膝长裙，因为过于追求版型，所以布料极其轻薄，又不能穿打底裤，所以她两条腿几乎都暴露在了空气中，不用风吹，温度已经在慢慢下降了。 　　她双腿贴在一起，把裙摆往下拉了拉。 　　三分钟过去，前面的那个女生终于有了动静。 　　她没起身，只是抬手撩了下长发，这个动作不算太小，甜腻腻的香水味瞬间扑鼻而来，陆以凝吸鼻子的幅度更大了。 　　陆以凝不太习惯这个味道，加上教室没供暖，她这边又是阴面，凉飕飕的似乎四面八方都在冒风，毫无疑问，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她把书收起来，先一步起了身。 　　由于这会儿教室里已经空得差不多了，她就是起个身的动作，椅子和地面接触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还是让前面的人回了下头。 　　裴绝本来以为后面已经没人了，这一回头，他嘴角一僵，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遇见前女友这事本来就算不上是什么尴尬的事，尴尬就尴尬在两人分手的时候裴绝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他当然是喜欢陆以凝的，加上从小是好学生脸皮薄，分手以后每次见到陆以凝都觉得无地自容，甚至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裴绝视线一秒都没多停，跟旁边的女生说了句“有事先走了”之后也跟着起身，飞快的落荒而逃。 　　陆以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隔了几秒，她刚要出去，就听到前面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女生开了口：“小白，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女孩子的声音娇滴滴，语调过分亲昵了些。 　　从陆以凝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 　　眼睛很大，嘴唇很红，长得很漂亮。 　　陆以凝用了半分钟，才把这张脸和裴绝的现女友对上，她眉心一跳，步子不由自主顿了下。 　　女生显然还没注意到她，支起下巴侧着头看向旁边的人，拖长调子喋喋不休：“我听说东苑餐厅的菠萝鸡特别好吃，小白，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唐慕白眼睛都没抬一下，他做完最后一行笔记，然后收起笔合上书，“你自己不会去吗？” 　　“我不认路。”女生明显跟他很熟，一句话四个字说的理直气壮，还隐约能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唐慕白嘴角一弯：“我也不认识。” 　　“你骗谁啊？” 　　在学校待了两年，哪可能有不认路的道理，女声顿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小白，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唐慕白偏头，斜睨了她一眼，“我生什么气？” 　　“你难道不是看到我跟裴绝在一起生气了吗？” 　　“……” 　　唐慕白简直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他懒得理她，“文静，起来。” 　　“我就不！” 　　女生非但不起来，还往后靠了靠，严严实实堵住了他出去的路。 　　陆以凝站在过道那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女生嘴角一弯，笑意慢慢，“小白，你承认吧，你肯定是喜欢我。” 　　“……” 　　唐慕白：“再说一遍，起来。” 　　文静：“你承认我就起来。” 　　唐慕白看她一眼，似乎是懒得再跟他说话了，椅子一拉，抬腿单脚踩了下椅子，然后又踩到桌子上，干脆利落的跳了下去。 　　整个动作连贯顺畅，像是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文静重重地哼了一声，“唐慕白，你站住！” 　　她从身边追过去，根本没看陆以凝。 　　陆以凝像是一个没人注意到的局外人，她耳边嗡嗡乱想，心里像是空了下。 　　之前姜奈问她介不介意唐慕白有前女友的时候，她说不介意，她确实不介意，因为前女友这种生物，远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得多。 　　陆以凝手指收紧，指甲快要把那本《摄影学概论》抠出个洞来。 　　耳边上，女生的声音还没停下来：“唐慕白，让你承认喜欢我有这么难吗……你别生气了，我马上就跟他分手……” 　　反正她之所以跟裴绝在一起，也只是想找个人谈恋爱气一下向来对他爱答不理的唐慕白，既然要气，那少不了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刷存在感，这么一来，裴绝就成了最好的人选，长得不错，跟唐慕白又是同班同学。 　　文静这句分手说的简单，但是听在唐慕白耳朵里，就不太是滋味了。 　　还跟裴绝分手……那他算什么？ 　　小三吗？ 　　唐慕白忍无可忍地停了下，他嘴角一扯，眼睛弧度很温柔，但是眼神有点凉：“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前阵子我坐在你前面的时候，你还叫我坐你旁边来的，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梦话？”唐慕白都被她气笑了，“那是因为你挡到我看黑板了。” 　　文静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怎么都没想到该如何接话。 　　倒是陆以凝，阴沉了半天的天空，好像终于放了点晴，她嘴角刚弯了下，就听见门口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带着不太明显的不耐烦和催促，“唐慕白，你还打不打算出来……” 　　男声一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无比惊讶地出了声：“……以凝？” 　　—— 　　陆竟行是看着陆以凝长大的，这丫头小的时候爱臭美，小花裙子天天换着样穿，不过自从上了中学，她基本上就不碰裙子这些东西了，一张脸更是不施粉黛素面朝天。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唐慕白给他发的那张照片时，根本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妹妹。 　　而现在，他虽然看不出来陆以凝化没化妆，不过那件白裙子是真真切切穿在身上的。 　　北城已经入了秋，气温降得厉害，陆竟行看了眼陆以凝裙子底下两条白花花的腿，“冷不冷？” 　　当然冷。 　　不过自己做的孽，陆以凝还是强忍着哆嗦的欲望摇了摇头，刚要说“不冷”，陆竟行就看了眼唐慕白。 　　两人对视一眼，在进行了一场无声无息的交流之后，陆竟行盯着唐慕白身上的外套开了口：“你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第8章 　　陆以凝这个人的运气其实也不算太差，家庭虽然不和睦，不过好歹家境不错，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父母和她感情虽然不深，不过至少还有疼爱自己的姑姑姑父。 　　从记事开始，陆以凝在陆欣蓉家里住的日子就远比在自家多得多。 　　陆竟行跟她年纪相仿，抛开血缘关系不说，从小还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普通的堂兄妹要好得多。 　　加上法律专业的关系，陆竟行心思又比常人要细腻些，所以陆以凝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就能知道什么意思。 　　比如现在，陆以凝虽然面不改色地说着“不冷”，但是微微抿起得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本来就不是耐寒的体质，一到冬天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把棉被直接披在身上穿出来，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季节，陆以凝应该已经开始穿毛衣秋裤了，但是她今天不仅没穿毛衣，胳膊和腿甚至还在外面露着。 　　陆竟行看着都直皱眉，偏偏他今天又没穿外套，就一件厚一点的衬衣，脱了不仅影响市容，估计还会被保安当场以耍流氓的理由带走，他看了眼依旧没多大反应的好友，皱眉：“唐慕白。” 　　唐慕白“哦”了声，“我冷。” 　　“……” 　　陆竟行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之前谢坤想不明白唐慕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陆竟行当时还不以为意，时过境迁，他现在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都暗示到了这个地步，陆竟行不信他听不懂他的意思。 　　陆竟行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暗示不管用，他干脆就来明示，伸手扯了下唐慕白的外套：“脱了。” 　　旁边安静了有一会儿的陆以凝倒是先明白过来了，她脸一热，连忙拉了下陆竟行，“哥，我真不冷……” 　　结果不拉还好，这么一拉，两人手指碰到，体温足足差了好几度。 　　陆竟行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陆以凝手指一松，她又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唐慕白的意思，毕竟两人关系还不算太熟，又有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放在这里，他不太想脱再正常不过。 　　再僵持下去几个人都会尴尬，陆以凝强压下从心里冒出了个头的酸涩感，嘴角勉强弯了弯，先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中午约了奈奈吃午饭，再不过去就晚了，我先走了啊……” 　　话音落下，压根不给陆竟行再说话的声音，陆以凝就侧过身，快速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陆以凝前脚刚走，文静后脚就从教室里出来。 　　她刚才刻意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想看看唐慕白会不会回去找她，结果等了几分钟，门口始终毫无动静，只好自己先出来了。 　　文静本来又气又郁闷，结果一出教室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高个子男生。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这会儿没人出声，文静不知道前因后果，当然也没办法体会到这沉默里暗藏的尴尬来，还以为唐慕白在外面是等她的，心里头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她弯眼笑起来，“小白……” 　　女声又软又甜，换成别的男生估计心都软了，但是唐慕白只觉得烦躁，他避开文静伸过来的手，扯过旁边的陆竟行隔开她，快步下了楼梯。 　　—— 　　课是在四楼上的，教学楼不比外面，外头起码还有阳光，但是里面阴凉一片，放在夏天是挺舒服，但是放在这个季节就不一样了。 　　陆以凝手脚冰凉，两条腿都有些僵硬，像是在冷水中浸了半天，每下一层楼都要停一下跺几次脚。 　　虽然对驱寒有点作用，不过还是冷。 　　陆以凝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十二点一刻。 　　姜奈的消息在十分钟前发过来一条—— 　　【医学院的课上得怎么样，睡了几个小时？】 　　姜奈倒是了解她。 　　到了一楼，陆以凝一边往教学楼门口走，一边敲了几个字回复：【不多，就睡了两个小时。】 　　姜奈：【两个小时还不多？据我所知，那节课一共也才两小时五十分钟吧？】 　　陆以凝：【那个老师讲的太好了。】 　　她一个学摄影的，还能听出医学院教授讲的好不好了？ 　　这简直比听到母猪上树还叫人不可思议。 　　姜奈质疑的话还没打完，陆以凝下一句话就发了过来：【我决定下次来上课的时候录几节，等我哪天失眠了就放着听。】 　　姜奈：【……】 　　她信了陆以凝的邪。 　　5号教学楼构造复杂，转角楼梯口到门口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打字回消息严重影响走开路的速度，陆以凝恨不得现在就飞出教学楼外，回了几条消息之后，她又停下，原地跺了跺脚，一个电话给姜奈拨了过去。 　　那边接通地倒也快，姜奈明显刚起床不久，声音有些含糊：“你坐得离你的小白学长很远吗？” 　　“就在他后面。” 　　确切的说，一偏头就能看到男生温柔流畅的下颌线，简直近到不能再近。 　　姜奈越发不可思议：“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会睡着的？” 　　“所以说那个老师讲得好啊！” 　　姜奈：“……” 　　得，话题又转了回来。 　　姜奈拉开椅子坐下，“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就我们上次出去逛街买的那条裙子。” 　　“白的？” 　　“对。” 　　“到膝盖的那条？” 　　“嗯。” 　　“那不是夏天的裙子吗？” 　　“对啊。” 　　陆以凝越说越委屈，十分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可是她现在只有鼻涕没有泪，她缩了缩肩膀，“奈奈你不知道，我都要冷死了……” 　　最主要的是，她冷，但她不能说。 　　刚才憋了半天，这次好不容易说出来了，结果话音刚落，下一秒，脑袋上就有什么东西兜头砸了过来。 　　力道不重，但确实是砸过来的。 　　陆以凝视野黑了一下，她眉心一跳，被绑票的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身旁就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来：“不是不冷吗？” 　　唐慕白比她高，他不太懂得怜香惜玉，那件外套是被扔到她头顶上的。 　　衣领垂下，几乎遮住了陆以凝的大半张脸，她脸色由白转红，心跳快得像是装了小马达，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也是听到了这声音，“诶”了一声：“宝贝，谁在跟你说话啊？” 　　陆以凝手指捏紧手机，也顾不上跟她解释了，说了句“待会儿说”之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躲在那件外套里深呼吸了一口气，刚要抬手把它从头上扒拉下来，隔着一层衣服，那人的手在她后颈处停了半秒，像只是为了固定住那件衣服不让它掉下来，他很快就移开：“冷怎么还穿这么少？” 　　男生和女生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不同，唐慕白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是为了见他才穿这么少的。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时候再说“不冷”就显得太假了，陆以凝还没想好该怎么接话，男生声音靠近，“小学妹。” 　　很快，他从身边走过，声音又从她耳边远离，“生了病是要吃药的。” 　　这个时间是饭点，教学楼剩下的人不多，走廊里安安静静，男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以凝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她一把将那件黑色外套扯了下来。 　　抬眼一看，唐慕白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穿着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越接近阳光，身上那种明朗的少年气就越重。 　　那件外套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陆以凝耳朵越发地烫，鼻子虽然有些发堵，但还是能闻到衣服上面属于那人的味道。 　　不是沙雕牌洗衣粉的味道，也不是言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什么青草的味道，而是一种很淡的香味，像是雨后的空气中夹杂了那么一点似有若无的浅淡烟草味。 　　慵懒又清冽。 　　陆以凝突然就想起了裴绝。 　　她从高一开学不久就认识了裴绝，认识三年多，每一年的生日裴绝都会送礼物，出于礼貌，陆以凝当然每年也都会回个礼。 　　她特别记得的就是高二那年，她托人从国外代购了一瓶不太好买的男士香水。 　　那时候陆以凝也不过十六七岁，班级里最流行的还是《霸道校草的小甜心》、《恶魔少爷别吻我》这种类型的玛丽苏小说，小说里面男主一出场，就必定带着一阵青草香。 　　陆以凝活了十几年，自认见过很多种类型的草，但是带着香味的她还真没见过。 　　后来她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上面有款男香的香评跟这个形容极像，她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立刻就下了单。 　　裴绝就是那款香水的小白鼠。 　　陆以凝满怀期待，结果一喷到他身上，确实有青草的味道，不过那味道过于浓烈了，不像是在雨后的草坪上漫步，更像是疯狂在草垛里滚了几圈。 　　当时裴绝坐在她身边，陆以凝似乎能把他身上沾着的枯枝烂叶想象出来，这么一想，她就深刻体会到了小说中的女主为什么总是想逃了。 　　身边坐了一个人形草垛，换成谁谁估计都想逃。 　　因为这茬，陆以凝一度对男生身上的味道丧失了信心。 　　直到今天她身上被人扔了一件外套。 　　唐慕白身上的味道跟裴绝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她小时候只碰到过一面的大哥哥。 　　陆以凝很小就感觉到自己的父母跟其他小朋友的父母不一样了，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是父母来接送，而陆以凝每次都是跟着家里不苟言笑的司机一起回家。 　　五岁生日那天，陆卫国和徐曼还大吵了一架。 　　陆以凝那会儿年纪小，但是不代表不懂事，那个年代各大卫视都在播放各种家庭伦理剧，小小年纪的陆以凝也不知道从哪部剧里学了个法子，想要缓解父母的矛盾，背着小书包离家出走了。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屁用都没有。 　　至少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陆以凝那天在外面的大街上晃荡了几个小时，结果陆卫国和徐曼两个人吵架吵得激烈，根本没人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不见了。 　　北城七月多雨，那天正好下完雨，天都没有放晴，阴沉沉一片。 　　傍晚的时候，陆以凝还在公园里迷路了。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陆卫国和徐曼两人迟迟没有出现，倒是有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蹲在了她面前。 　　男生的长相她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来，她记得他个子很高，长得白白净净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坐在长椅上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至于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因为没过多久，她在警方发布的拐卖儿童的嫌疑人新闻里看到了他。 　　陆以凝幼小的心灵上从此蒙上了一层灰。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唐慕白其实跟那个人也没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那人偷的是小孩子，而唐慕白呢，用一句土一点的话来说，他偷走的是她的心。 　　陆以凝现在自己想想都觉得听好笑，她在原地站了有半分多钟，然后才往前迈开了步子。 　　唐慕白也没走太远，这会儿就站在教学楼外面，低着头在玩手机。 　　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人一站在阳光底下，整个人就越发地晃眼，陆以凝眼尾微弯，嘴角无意识扬了一下，刚要过去打个招呼顺便再道个谢，他旁边就窜出来个人影。 　　和那个人影一同出没的，还有谢坤无比夸张的声音：“卧槽！小白你有病啊，这么冷你穿什么短袖？” 　　陆以凝：“……” 　　她紧了紧外套，脚步顿住，然后转身，默默地绕了另一条路回的宿舍。 　　—— 　　陆以凝过惯了老年人的生活，偶尔美丽冻人一次，还真的就生病了。 　　第一天回宿舍的时候她还没觉得什么，除了腿凉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洗了个热水澡之后，陆以凝本来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她一睁眼，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们班早上有课，八点上课，陆以凝在床上躺到了七点半，最后才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时间不多，她简单洗漱完，连水乳都没抹，背着书包就浑浑噩噩地跟着韩妙妙去了教室。 　　因为是大一，专业课虽然不多，但是每一节课又都很重要。 　　陆以凝强忍着头昏脑涨听了几节课，好不容易捱到打下课铃，饭都不想吃，肩膀一塌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韩妙妙被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她，“凝凝，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嗯。” 　　女生慢吞吞地应，听着有气无力。 　　“我们去校医室看看吗？” 　　“不想去……” 　　韩妙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摸她的额头，“哎呀”一声，“发烧了，我们先去校医室看看吧？” 　　陆以凝完全不想动，但她又实在难受，也不敢多耽搁，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舒服了些之后，还是跟韩妙妙一起去了校医室。 　　校医室离她们宿舍楼虽然远，但是离教学楼还算近。 　　两人先去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到校医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 　　校医室不比正规大医院，看个感冒还要挂号排队，两人到了普通内科的小办公室后不出三分钟，里面的阿姨就拿了几瓶药水挂上，眼睛都没眨一下地给她眨了针，“这季都换完了，怎么这时候感冒了？” 　　不等陆以凝回答，韩妙妙就“哎”了一声，“阿姨你不知道，这丫头昨天为了见喜欢的男孩子，所以穿了一条又薄又短的裙子！” 　　幸亏这个点校医室里来看病的人不多，不然韩妙妙可能活不到下一秒。 　　陆以凝没什么力气，一个白眼翻过去，连瞪人的眼神都是软绵绵的。 　　阿姨四十来岁，听了也没忍住笑了一声：“那得是多好看的男孩子啊？” 　　陆以凝嘴角一抿，因为发烧还有不好意思，一张脸又红又热，耳朵更像是要冒出烟来，她垂了垂眼，“是挺好看的。” 　　阿姨笑意更甚，她抬手摸了摸陆以凝的额头，然后又看向韩妙妙，“小姑娘替你朋友看着点药水，没药了记得叫我。” 　　韩妙妙连忙坐好，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阿姨虽然这么说，不过也没出办公室的门。 　　她低着头工作，陆以凝又没什么力气说话，连韩妙妙都只能安静下来。 　　办公室静谧一片，外头阳光打进来暖洋洋的，陆以凝在床上靠了没一会儿，就打起盹来。 　　半小时后，一瓶药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本来都睡着了的陆以凝突然被人一掌拍醒，韩妙妙声音不大，虽然刻意压低了些，但是也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兴奋：“醒醒醒醒，你看谁来了？” 　　陆以凝眼皮动了动，没掀开，“谁啊？” 　　“自己看！” 　　韩妙妙已经上了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她眼皮给扒拉开。 　　陆以凝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就在快要脱口而出前，一眼看到站在阿姨办公桌前的人。 　　男生侧对她站着，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两人，正在一盒一盒地把阿姨放到桌子上的药拿起来。 　　拿了四盒药之后，阿姨抬头看他：“你怎么也感冒了？” 　　男生声音有些哑：“昨天着凉了。” 　　陆以凝想起被自己挂进衣柜里的外套，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 　　旁边韩妙妙见她没有动静，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她一把。 　　她下手虽然不重，但是架不住陆以凝没有防备，突然被这么一掐，下意识就“啊”了一声。 　　韩妙妙连忙道：“阿姨，该换药了。” 　　话音落下，几米开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偏了下头。 　　阿姨很快起身，过来替她换上另一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亏让这小姑娘帮忙看着呢……看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 　　唐慕白脸上没多大表情，他个子高，看半躺半靠在床上的陆以凝时眼睫微垂，愣了下才扯唇笑了下，“真生病了吗？” 　　陆以凝努力克制住自己上扬的自己，十分矜持地点了下头，“你呢？” 　　她知道自己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是光点头不说话又觉得错过了这个和他搭话的机会，所以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唐慕白倒是没觉得什么，右手一抬，示意了一下手里拎着的那一袋子药，嘴角一歪，露出几颗小白牙：“也生病了。” 　　陆以凝摸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啊……学长。” 　　“没关系。” 　　本来就跟她没多大关系，唐慕白之所以会着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昨晚洗澡的时候，宿舍里的热水突然断了。 　　晚上本来就凉，再加上洗了一半的冷水澡，感冒很正常。 　　不过唐慕白懒得解释这么多，也就顺着她的话随口应了句。 　　阿姨换完药，又调节好了流速，这才又转头看过来：“你们认识啊？” 　　“朋友的妹妹，”唐慕白下午还有课，低头看了眼之后表之后，他伸手拉开门，“冯姨，我先走了。” 　　冯阿姨摆摆手。 　　男生出了门，没几秒，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半，那人侧了侧身，“多喝热水啊小朋友。” 　　不等陆以凝回答，“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韩妙妙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探究欲：“凝凝，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陆以凝头晕，连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热腾腾的，她推开韩妙妙的脸，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你等我醒了再说。” 　　韩妙妙：“……” 　　刚才某人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 　　因为生病的缘故，陆以凝越发地嗜睡，从校医院回到宿舍之后，又睡了几个小时。 　　到了晚上十点，别人该正常睡觉的时候，她反倒醒了。 　　药效似乎起了点作用，她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是脑袋已经没那么疼了，拿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屏幕上不少条微信消息，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来自姜奈的，还有来自陆竟行的。 　　陆以凝从床上爬起来，竖起枕头靠在墙上，刚给姜奈回完消息，陆竟行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她捏了下不太通气的鼻子，接起电话的时候鼻音浓重：“哥。” 　　“感冒了？” 　　“嗯。” 　　“因为昨天着凉了吧？” 　　“嗯。” 　　陆竟行猜测道：“你昨天穿那么少，不会是去找裴绝了吧？” 　　陆以凝皱眉，“不是。” 　　“那你去上医学院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陆竟行顿了下，好几秒后，他才试探性地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是去找小白的。” 　　陆以凝静了几秒，然后小声问了句：“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陆竟行呼了口气，“以凝，你还记得你二元一次方程是什么时候学的吗？” 　　“初中吧。” 　　“你还在学二元一次方程的时候，他就开始交女朋友了。” 　　陆以凝沉默。 　　陆竟行太了解陆以凝了，知道她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一般人劝不了，在苦口婆心劝了大半个小时对方不听之后，陆竟行只能选择曲线救国，挂断电话之后给唐慕白发了条消息。 　　陆竟行：【我妹妹好像有点喜欢你。】 　　唐慕白：【？】 　　【不许勾引我妹妹。】 　　【我什么时候勾引她了？】 　　【你没勾引她她喜欢你什么？】 　　【等下。】 　　这条消息之后好一会儿，唐慕白那边没了任何动静。 　　陆竟行还以为他在罗列自己的优点，认真给他分析陆以凝看上他的原因，结果几分钟后，那头只有一张图片发过来。 　　好像是某部偶像剧的剧照，上头的男主狂拽酷炫，下面还配了一句吊炸天的台词—— 　　“长得帅又有钱是我的错吗？” 第9章 　　图片里男主角的下巴微抬，俯视着对面不知道是女主角还是谁的其他人，比起唐慕白，这张扬到浮夸恨不得竖到天上的头发更像是谢坤平常的作风。 　　不过也不是没有像唐慕白的地方。 　　比如男主角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迷之自信，就像极了唐慕白。 　　陆竟行看到这张图片时，第一反应是唐慕白有病。 　　第二反应是怀疑这部剧的男主角是以唐慕白为原型创作的。 　　他把图片点开又缩小，反复两三次之后，他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陆竟行：【你消失六分钟就是去找这个去了？】 　　唐慕白回复地也快：【不然呢？】 　　陆竟行：【你有病吗？】 　　晚上十点多的男生宿舍里，唐慕白靠在椅背上，右手两指轻捏着手机晃了下，屏幕亮起，他瞥了眼上头的消息，没回复。 　　他今天晚上没课，所以回宿舍有段时间了，澡洗完半个多小时，这会儿头发都干了，他把手机随手丢在桌子上，伸手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毯子。 　　屏幕暗下去，不出半分钟又亮起来。 　　陆竟行的警告发送过来：【反正你别勾引我妹妹就对了。】 　　他之所以这么谨慎，倒不是因为陆以凝和唐慕白一个是妹妹一个是朋友，交往过再分手会让夹在中间的他难办，纯粹是因为两个人实在不搭，陆以凝虽然也算谈过恋爱了，不过对待感情还是要比唐慕白认真个几倍，不，应该是几十倍。 　　而唐慕白的历任女朋友都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一过，让陆以凝伤心难过总是避免不了的。 　　陆竟行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不可能打这个赌。 　　几分钟没得到唐慕白的肯定答复，他又提醒道：【小白？】 　　唐慕白：【哦。】 　　陆竟行：【也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这句话就有点意思了。 　　前面几句唐慕白都可以理解为陆竟行护妹心切，但是这话明显是在质疑他的人品，唐慕白身体前倾了倾，扯开毯子搭在椅子上，【你在质疑我的人品？】 　　陆竟行回答得更直接：【你有人品？】 　　唐慕白：“……” 　　他其实挺想反驳陆竟行，但是想了几秒之后，他又实在想不出能反驳的点来，隔了半分钟，他回了句：【你在做什么梦？】 　　他也就只见过陆以凝几面，连她多大什么专业都不知道。 　　小姑娘漂亮归漂亮，不过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更何况——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唐慕白：【让我叫你哥，还不如直接叫你爸爸。】 　　陆竟行这才完全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我截图了。】 　　【对了，】毕竟女孩子脸皮薄，尤其是陆以凝这种感情史堪比白纸的女孩子，陆竟行又想起什么，不放心地提醒了句：【你先假装不知道她喜欢你。】 　　要求还挺多。 　　唐慕白：【你他妈是我老子吗？】 　　陆竟行：【你要是想让我是我也没意见。】 　　唐慕白口不择言：【我想你妈呢。】 　　陆竟行：【我妈不用你想。】 　　唐慕白：【……】 　　…… 　　陆以凝中途醒了一次，就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她头依旧晕，手机根本看不了，只能翻来覆去在被窝里地滚来滚去。 　　北城的秋天凉气似乎能侵入骨髓，这个时间又还没供暖。她虽然躺进被窝半天了，不过还是暖不热，相反，她身上倒是烫的可以。 　　陆以凝吸了吸有些发赌的鼻子，她闭着眼睛，隐约感觉床铺一晃一晃的。 　　大概是因为发烧有些失了智，陆以凝的脑袋都不大清醒，闭着眼睛哼了声：“妙妙，地震了吗？” 　　“地震个屁！” 　　韩妙妙说着，已经把陆以凝的被子掀开一角钻了进来。 　　单人床不算宽，不过两个女孩子身形都瘦，所以挤在一起倒是不会太难受。 　　韩妙妙嘿嘿笑：“你不是发烧了嘛……我来蹭蹭你的体温。”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身上倒也没有太凉，温度确实比陆以凝低了一些，不过抱着舒服。 　　陆以凝眼睛眯着睁开了一条缝，头顶灯光明亮晃眼，映出一个带着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的韩妙妙，她想笑，但是又实在没有力气，眼睛一闭，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倒是韩妙妙，一开口话根本停不下来—— 　　“以凝，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小白学长用的还是诺基亚？” 　　“……嗯。” 　　“你知道今天我们在校医室看到他的时候，我想的是什么吗？” 　　大概是知道陆以凝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回答，韩妙妙自问自答道：“他买一次药，估计要省一周的早饭钱呢。” 　　韩妙妙：“怪不得他这么瘦，指不定是饿出来的。” 　　陆以凝：“……” 　　韩妙妙：“以凝，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吗？” 　　陆以凝不说话。 　　韩妙妙：“你家不是有钱吗？可以包养他啊！” 　　陆以凝：“……” 　　韩妙妙还在费心费力地替她规划，不过陆以凝都没听太清，她也就只听到几个类似于“早餐”、“衣服”之类的关键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到，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北城的秋天是个难熬又磨人的季节。 　　陆以凝病了整整一周，这一周下来，她连专业课都是断断续续地上，更别说再去医学院陪唐慕白上课了。 　　好在输了一周的液下来，她感冒基本上算是好了。 　　最后一天去校医院输液，她都没用韩妙妙陪，直接自己过去了。 　　因为差不多好了，所以药水都减了一瓶，不到两个小时就输完了，付钱的时候，校医院阿姨一边给她拿口服液，一边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下次可别穿这么少了，生病多耽误课程啊……” 　　可不是耽误课程么，既耽误她自己的，也耽误和唐慕白一起上的。 　　陆以凝点点头，跟阿姨打了招呼之后，走办公室。 　　到底是身体好了些，她连步子都轻快了不少，刚走没几步，就在楼梯口碰上一个正在艰难爬楼梯的人。 　　之所以说是艰难，是因为那人只有一条腿是正常的，另一只腿打了石膏缠了纱布悬在空中，看起来可怜巴巴。 　　陆以凝视线从他的腿往上移，看到对方的脸时愣了几秒，“……学长？” 　　好在她反应快，这次没把“广坤”两个字喊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自从上次听到唐慕白喊谢坤“广坤”之后，再见到谢坤的时候，就隐约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乡村爱情》里谢广坤的影子，就连他竖的很风骚的发型，看在她眼里似乎都从中间凭空消失一块。 　　为了避免笑场，陆以凝很有礼貌地把视线从谢坤脸上移开，“你怎么了啊？” 　　“哎看到你真好，”谢坤仿佛看到了救星，伸手指了指自己悬着的那条腿，然后十分不客气地把胳膊搭到了陆以凝的肩上，“前几天打球的时候摔了，今天来换药，小学妹，你能不能好心把我扶过去啊？” 　　谢坤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更不用说。 　　陆以凝个子虽然高，但是一路扶着他过去，感觉人都被那条胳膊压得矮了几厘米。 　　偏偏到了之后，谢坤也不肯放过她，直嚷嚷着没意思，“小学妹，你现在回去是不是也没事干……要不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陆以凝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多。 　　她还有一堆作业没有写完。 　　刚要委婉拒绝，余光就瞥见谢坤对着手机发了句语音：“小白我想吃锅包肉，你快买了给我送过来！” 　　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坤狂拽的语气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哥，白哥……不，爸爸，你就给我送过来吧爸爸！” 　　陆以凝：“……” 　　她在旁边站了几秒，等谢坤跟那头的人聊完之后，她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来了个大转弯：“嗯……是没什么事干。” 　　谢坤哪里知道这么几秒钟她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了，连忙扯了个椅子递过去，“坐下坐下，我们聊会儿天。” 　　谢坤：“学妹，你有男朋友了没啊？” 　　陆以凝看了眼谢坤的手机，“没有。” 　　“想不想找男朋友啊？” 　　陆以凝视线还落在他手机上，“还行。” 　　…… 　　谢坤话多，加上陆以凝配合，一个话题就能从他嘴里眼神出无数句话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陆以凝陪他待了漫长的大半个小时之后，病房的门总算被人推开。 　　陆以凝克制着自己立刻转过头的冲动，把嘴角抿了又抿，几秒后，她刚要转过头去，身后就有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以凝？你怎么也在？” 　　谢坤先一步解释道：“这不是自己待着无聊，让学妹陪一会儿我嘛。” 　　陆竟行斜他一眼：“陪你？你付钱了吗？” 　　下一瞬，唐慕白跟在他身后进来。 　　男生个子高，站在门口挡了大半的地方，他垂眼回了条消息，刚把门带上，一抬头，看到陆以凝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下。 　　这小姑娘今天穿的明显就厚多了，粗线毛衣，外面还披了一件外套。 　　唐慕白也不是话少难接触的人，他嘴角一歪，下意识要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 　　“小”字刚出来，旁边陆竟行一个眼神就飞了过来。 　　唐慕白嘴角无所谓地撇了下，“广坤。” 　　谢坤眨眨眼，几秒后，他脸颊上飘出了两朵可疑的红晕：“小……广坤？” 第10章 　　“广坤”这两个字本来谢坤早就听习惯了，要是唐慕白哪天不叫他“广坤”，他反而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加上“小”这个字之后，整个称呼的意味全都变了。 　　这人声线干干净净，尾音放轻，自带了一种似有若无的温柔，谢坤一个一米八的糙汉硬生生听得面红耳赤，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小白……你这样还让我挺不好意思的……” 　　陆以凝离他最近，加上是房间里唯一一个女孩子，心思又最细腻，所以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他语调的变化。 　　她偏头看向谢坤，眉梢挑起，眼眶微微睁大，不自觉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而让气氛陷入诡异的当事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他瞥了谢坤一眼，“你也会不好意思？” 　　这话就正常了。 　　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谢坤瞬间就冷静下来了，他抬手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长长呼了口气。 　　四个人表情各异，最正常的就是陆竟行。 　　他可不在乎唐慕白和谢坤之间有没有奇异的电流滑过，只要唐慕白不要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就够了。 　　陆竟行盯着唐慕白看了几眼，确定他没有多看陆以凝之后，才又把视线挪到谢坤身上，转回了话题：“问你话呢，给钱了没？” 　　“自家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谢坤向来自来熟，看陆以凝的眼神像是她之前养了好些年的金毛一样，“是不是啊学妹？” 　　陆以凝默了默，然后很听话地点了下头。 　　“这就对了嘛。” 　　小姑娘看着特别乖巧，挺讨人喜欢，谢坤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她的头，几米远处就有人咳了一声，“阿行，你这不太公平吧？” 　　他看一眼陆以凝，陆竟行就跟防色狼一样。 　　但是谢坤就不一样了，这人都上手了，陆竟行居然还无动于衷。 　　经他这么一提醒，陆竟行才注意到谢坤的手，他眉头皱了皱，“别动手动脚的。” 　　谢坤耸耸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手给收了回来。 　　谢坤腿受伤才没几天，所以换药的时候还要顺带输液消炎，这会儿刚输完一瓶，还剩下两瓶，短时间内也走不了。 　　刚好唐慕白和陆竟行今天下午没什么课，所以一人扯了把椅子，也就都在床边坐下了。 　　陆以凝坐在床的左侧，唐慕白就坐在床的右侧，两人隔了一张床还有一个谢坤，陆竟行这才完全把心放下。 　　谢坤话密，一边吃唐慕白给他从小食堂带的锅包肉，还一边跟他们搭话：“小白，你刚才为什么说阿行不公平啊？” 　　唐慕白正在看手机，手机屏幕不大不小，完完全全被实验老师发过来的数据给占满，他眼睛都没抬一下，手机放在屏幕上，一行行地往下滑：“这么多肉都堵不住你的嘴是吗？” 　　谢坤撇撇嘴，也就不吵他了。 　　陆竟行这个人要比唐慕白无聊一点，加上谢坤刚刚才被他的白眼临幸，也不太敢跟他搭话，只能又跑去烦陆以凝了。 　　这个小学妹乖巧听话，是听他吹牛逼的最佳人选。 　　谢坤把自己的光荣事迹从大一开始说起，说到大二的时候，陆竟行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椅子一推，起身去了洗手间。 　　房间里就又只剩下三个人。 　　唐慕白低着头跟手机那头的实验老师研究数据，谢坤还在继续蒙骗单纯少女：“学妹，你知道吗我跟你们小白学长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他小的时候就跟缺钙一样，个子可矮了，我们班女生都能比他高一个头……” 　　“……” 　　本来谢坤怎么鼓吹自己，唐慕白都懒得戳穿他，但是一提到自己，他就实在忍无可忍地把耳机拔了一只，侧眸斜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看我你小时候就不是矮子了吗！” 　　谢坤丝毫不怕他的死亡凝视，继续跟陆以凝爆料，“他当时就跟个小矮人一样，打架都打不过我，每次都被我按在地上打呢……” 　　陆以凝抿了下唇，眼睛微眯，试探性地问了句：“……按在地上？” 　　她突然就想起唐慕白刚进门时的那声“小广坤”，他当时没注意到陆竟行和唐慕白的眼神交流，也不知道这俩人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共识，只能看到最表面上的这一层。 　　陆以凝喜欢唐慕白，自然不可能想把他往那种方面想，但是即使这样，她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清清瘦瘦的唐慕白，被比他壮了不止一圈的谢坤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 　　她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唐慕白一抬头，就看到对面那丫头正以某种类似同情的眼神看自己，他愣了下，开口前下意识看了眼门口，确认陆竟行还没回来之后，他才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一系列的小动作下来，连唐慕白自己都觉得好笑。 　　搞得像地下情一样。 　　他嘴角扯了下，眼尾弧度微弯，眼睛很亮，带了半分不大明显的笑意：“别听他瞎扯。” 　　刚说完，门就被人推开，在外面躲了半天清闲的陆竟行回来了。 　　牛逼吹多了也会累，谢坤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他一掀被子坐起来，“小白阿行，我们打游戏吧？” 　　唐慕白看了眼他的腿：“你都这样了还打游戏？” 　　“我摔的是腿又不是手！” 　　谢坤说完看了眼自己扎着针的左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没事，我会注意不剧烈运动的。” 　　谢坤是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的性子，话音落下，已经登录了游戏界面。 　　他自己登录还不够，还要督促着另外两个人登录。 　　很快队伍里就有了三个人，游戏当前，谢坤倒是还没忘记旁边有个小学妹，他把手机往陆以凝面前挪了挪，“学妹，你会玩这个游戏吗？” 　　陆以凝看了看界面，在自己菜如狗的技术和心爱的小白学长面前，硬着头皮选择了后者：“会一点……” 　　四个人就这么一拍即合。 　　不过陆以凝很快就后悔自己说的“会一点”了。 　　游戏是她暑假为了陪姜奈玩下载的，她不是游戏迷，再加上手残，没玩几天就闲置了。 　　本来她就不太熟，加上几个月没碰，一进游戏，她连哪个按键在哪里是干什么的都分不清了。 　　但是自己作的死，就要坚持作完。 　　陆以凝就像是刚拿完驾驶本第一次上车的谢坤，打人不会，扔雷炸敌人不会，瞄准镜也不会开，反正不管干什么，就只管疯狂开枪突突突就够了。 　　在她对不准敌人只能无可奈何地对着面前的墙一阵突突突的时候，耳边上突然传出来一道男声：“你这是会一点吗？” 　　陆以凝：“……” 　　下一秒，那人似乎没忍住，“嗤”地一声轻哂了下，“大佬，你这技术，可以去打职业了啊。” 　　“……” 　　陆以凝看着跟前墙上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枪眼，陷入了沉思。 第11章 　　唐慕白语气还算正经，听着倒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有那么一瞬间，陆以凝甚至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但是下一秒，她就回到了现实里。 　　陆以凝又不是谢坤那种对自己没有ABCD数的人，自己是什么实力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了一眼对面的人，没吭声。 　　陷入沉思的不止陆以凝，连谢坤都盯着屏幕发了几秒钟的呆。 　　几秒后，他眉头紧皱，没忍住问了句：“小白，你是认真的吗？” 　　比起唐慕白，谢坤的语气要夸张的多，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表情上。 　　“嗯，”唐慕白眉梢轻挑，“认真的。” 　　他反应不大，但是陆竟行就不行了。 　　陆以凝毕竟是女孩子，那经得住他这么打趣，自己妹妹还没什么反应，陆竟行就抬腿踢了一下谢坤屁股底下坐着的床腿，“你怎么说话呢？” 　　谢坤倒也不是那种喜欢让女孩子难堪的人，及时收敛起自己的表情，一句话说的无比正经：“我是想说小白说得对，我觉得也是这样！” 　　他说着看了眼屏幕上躲在墙角对着满墙的枪眼瑟瑟发抖的女性角色，无比佩服地点了点头，“学妹这技术，不打职业真的太可惜了。” 　　陆以凝：“……” 　　算了，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她不跟他们计较。 　　谢坤的手不大方便，多少回影响技术，加上输液也没用太久，满打满算下来，几个人也才玩了三局。 　　第一局三个男生落地死，在看着陆以凝疯狂对着墙浪费子弹没多久，她就被被她枪声吸引过来的敌人一枪爆了头。 　　不出一分钟，开始第二局。 　　第二局依旧没好到哪里去，谢坤全程安静不下来，像个老妈子一样在旁边叨叨叨，唐慕白按了下耳机，抬头看了眼他的功夫，一不小心就被人给打死了。 　　陆竟行和谢坤两个人紧随其后，双双死在了给他报仇的路上。 　　队伍里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又只剩下了陆以凝一个人。 　　暴毙的谢坤更加放飞自我，观战她的时候话明显更多了，“学妹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看到前面那个人了吗……就是那个长胡子还穿超短裙的变态，学妹你快过去打他！” 　　陆以凝：“……” 　　他倒是看得起她。 　　陆以凝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之前刷微博时看到的几个游戏中最尴尬时刻的段子。 　　几个月前，她刚下载游戏，多少是有点新鲜感的，陪着姜奈玩的那几天，每次看到这种段子就想笑。 　　而现在，她根本笑不出来了。 　　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深刻地意识到，微博上那些诸如“大佬们都死了之后直接退了游戏，只剩下自己一个小菜鸡，零杀苟到了决赛前”的经历也不过如此。 　　这些根本没什么尴尬的，更尴尬的明明是她这种—— 　　大佬们都死了之后没退游戏，全他妈在观战看她打。 　　更可怕的是，谢坤不甘寂寞指导她的声音还时不时地从耳边传来：“学妹，你躲在前面那个石头后面，等他过来了就打死他。” 　　陆以凝也听话，虽然脑袋里千回百转之后已经浆糊一团，但还是乖乖地躲到了石头后面。 　　没一会儿，对面的敌人果然十分猥琐地猫着腰过来了。 　　陆以凝神经高度紧绷，指尖似乎还出了汗，本来她技术就不行，手上一带汗，结果可想而知。 　　谢坤还在指挥：“准备好打他，一、二、三——” 　　唐慕白本来不太喜欢看别人玩游戏的，但是谢坤和陆以凝凑在一起似乎碰撞出了某种奇妙的火花，他难得耐着性子没退出去，就这么看着屏幕上那小人呆板如人机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谢坤的话音落下，他才抬了下眼。 　　对面那个小学妹这会儿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了小半张脸。 　　她嘴唇抿得有些紧，明显是很紧张，耳根和脸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视线一低，她手上的动作别说灵活，甚至连协调都算不上。 　　耳机里这时候一阵嘈杂的“砰砰砰”声响起，持续没几秒，游戏结束的音效响起来。 　　唐慕白视线收回来，看了一眼战绩结算，又抬眼：“大佬，你开挂了吗？” 　　陆以凝还沉浸在刚才的紧张气氛挡住没出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晶莹透亮：“啊？” 　　“你是怎么做到开了那么多枪但是一枪没中的？” 　　谢坤这次反应倒快，唯恐把陆以凝打击到了，待会儿没人陪他玩游戏了，立刻反驳道：“明明是对面开了挂！中了我们学妹这么多枪居然还没死！” 　　陆以凝：“……” 　　沉默，沉默是金。 　　前两局的过程堪称鸡飞狗跳，相比起来，最后一局要正常的多。 　　那三个人总算没再落地死，陆以凝安静如鸡地躲在他们后面，顺顺利利地进了决赛圈。 　　很快全局就只剩下六个人，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四个，就只剩下了两个敌人。 　　四打二，谢坤已经提前兴奋起来：“稳住，我们能赢！” 　　因为他们这队不在安全区，所以还要跑跑一段距离，指挥小菜鸡这事儿谢坤最顺手，他正了正身子，严肃起来还真有几分做领导的范儿：“学妹，你还有没有烟雾弹，往前面都扔过去。” 　　顿了顿，他还是不放心，“烟你会扔吧？” 　　这个陆以凝拿手，好不容易可以为队伍出一份力了，她立刻操控着自己的角色从背包里掏出烟雾弹里，一个接一个的往前扔。 　　前面的路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一行四个人刚跑出去，屏幕上突然就弹出来一个“第二名”的战绩结算。 　　“卧槽，”谢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这次真的开挂了吧？” 　　陆竟行把手机一扔，“不玩了。” 　　谢坤：“这都能打死？” 　　谢坤愤愤不平：“我要举报他们！” 　　自己一个人举报还不够，他还要拉着陆以凝：“学妹，我们两个一起举报。” 　　陆以凝向来配合他，听见他这话也没多想，随手点了下举报。 　　举报完毕之后，她收起手机，一抬眼，正好和对面的人对视了一眼。 　　就一眼，男生就把视线错开。 　　他嘴角半勾着，眼帘垂下，睫毛很长，眼睛弧度柔和漂亮。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打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脚底，男生两条长腿很随意地搭在一起，依旧是浅色的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搭配再简单不过，但是穿在他身上偏生就好看得不行。 　　陆以凝视线落在他身上还半晌，怎么都移不开来。 　　谢坤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陆竟行不愿意接他的茬，他就去唐慕白那里寻求安慰：“你说他们是不是开挂了小白？” 　　唐慕白已经退了游戏，人往椅背上一靠，眼抬起看向对面，视线对上，他这次没把视线偏开，嘴角轻扯笑了下：“谁知道呢，是吧小学妹？” 　　陆以凝：“……” 　　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嗯，一定有哪里不对。 　　—— 　　陪谢坤在病房里待一下午的结果就是，陆以凝为了作业熬夜熬到了凌晨一点多。 　　这一熬夜，白天又要睡到很晚才起。 　　因为起得晚，到了该睡觉的点，她又不是太困了。 　　周而复始往复循环，陆以凝调整作息都调整了好几天。 　　一周以后，陆以凝总算能不靠闹铃在七点钟自然醒了。 　　她早上有课，带上课本和作业刚到教室，手机就震了一下，姜奈的消息发过来：【宝贝，晚上陪我打游戏吗？】 　　陆以凝回的很果断：【我不喜欢打游戏。】 　　姜奈：【那你喜欢什么？】 　　陆以凝脸不红心不跳：【我喜欢学习。】 　　姜奈发了一串代表无语的省略号，没再回。 　　陆以凝确实不喜欢打游戏，自从上次和唐慕白玩了那几局之后，已经有几天没登录游戏了。 　　经姜奈这么一提醒，她才又想起这一茬，趁着还没上课，戴上耳机登录游戏看了眼。 　　唐慕白显然也不是网瘾少年，登录时间也是在一周前。 　　两个人还不是游戏好友，陆以凝点开对方的界面又退出，然后再点开，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发送了好友申请。 　　比起唐慕白，谢坤就要热络得多，游戏当天就加了她的好友，现在正静静地在她的好友列表躺着。 　　陆以凝刚要退出，旁边就弹出来一条组队申请。 　　来自前一秒刚上线的谢坤。 　　陆以凝没同意也没拒绝，点开谢坤的头像，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马上就上课了。】 　　谢坤的消息回得也快：【那学妹好好上课哦。】 　　陆以凝没再回，退了游戏。 　　不过才刚退出来，她就后悔了。 　　半分钟后，陆以凝重新登录游戏，又给谢坤发了条消息：【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 　　为了防止这个自大狂想太多，陆以凝还编了一个像样的理由：【我有的时候可能联系不到我哥，你经常跟他在一起，问你也方便一些。】 　　发送过去之后，她就开始了焦急又漫长的等待。 　　要男生微信号这个问题，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陆以凝主要是怕谢坤误会，才费尽心思解释那么多的。 　　好在谢坤神经大条，显然是信了这个理由，隔了几分钟，对话框里就出现了一串手机号。 　　陆以凝弯了弯唇，复制粘贴，然后退出游戏，点开微信发送了好友申请。 　　—— 　　陆以凝上午满课，一直到中午，她才从食堂带了饭回到宿舍。 　　十二点半多，打开微信一看，谢坤已经通过了好友申请。 　　陆以凝给谢坤标了个备注，然后点进他朋友圈看了眼。 　　里面寥寥几条，其中就有一条是带了唐慕白名字的，发布时间是在两个月前—— 　　【谁能想到，你们名字这么高贵冷艳的唐慕白哥哥，在游戏里的id叫“乙酸乙酯会挥发”呢？】 　　陆以凝记得前几天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唐慕白的ID不叫这个来着。 　　她虽然是文科生，不过也知道乙酸乙酯是什么东西。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果然没错，这几个字拼在一起，要是安在别人身上，陆以凝百分百会觉得这是个杀马特小学生，但是放在唐慕白身上，就越看越有意思，她嘴角下意识就弯了下。 　　韩妙妙也刚好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看到她时“哎呦”了一声，“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以凝也没打算瞒她，朝她扬了扬手机，“我加到了谢坤学长的微信。” 　　谢坤这人虽然喜欢吹牛，不过在B大也确实算得上大名鼎鼎，知道他英雄事迹的人不在少数，韩妙妙挑了挑眉：“你这就移情别恋了？” 　　顿了顿，刚要再说什么，陆以凝就侧眸瞥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那你加他微信干什么？” 　　”妙妙，你听说过一句话没？“陆以凝转身看她，表情特别正经：“欲搞他，必先搞他基友。” 　　韩妙妙：“……” 　　陆以凝：“你想想，都加到他微信了，离加小白的还远吗？” 　　道理她都懂，可是那句话—— 　　韩妙妙：“那句话我好像没听过。” 　　陆以凝：“那你现在听过了。” 　　“谁说的？” 　　韩妙妙同学认真的模样像是要拿出一个本子来当场做个笔记，陆以凝在她的眼神注视下，默默地拖着椅子后退了几步：“我说的。” 　　“……” 　　—— 　　陆以凝发送的好友申请，是在三天后得到回复的。 　　她运气也是好，登录游戏的时候刚好赶上唐慕白在线。 　　对方和谢坤都正在游戏中，陆以凝在外面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那局游戏才结束。 　　陆以凝立刻打开聊天框，敲了两个字过去：【学长。】 　　唐慕白：【怎么了？】 　　既然是在游戏里，陆以凝当然要找游戏的话题跟他聊，她又敲了几个字，硬着头皮明知故问：【我是不是挺菜的？】 　　唐慕白：【没有，大佬。】 　　“大佬”两个字用的十分传神，陆以凝虽然知道他在说反话，但还是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 　　陆以凝：【我上次好像拖你们后腿了。】 　　唐慕白：【没有，是我菜带不动。】 　　正说着，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 　　姜奈发了张图片过来，下面还紧跟着一句话：【宝贝你牛啊！】 　　陆以凝：【？】 　　姜奈：【你点开图看看。】 　　陆以凝按照她说的点开那张图片，应该是上次和唐慕白他们玩游戏时的游戏记录，也不知道姜奈是从哪个软件里折腾出来的，截图上面清晰地记录了她淘汰的敌人，一共两个，第一个是人机，至于第二个—— 　　头像很眼熟。 　　姜奈：【你拿手榴弹淘汰了你自己啊，凝凝，你是真的强。】 　　陆以凝：“……” 　　她实在不太好意思说，她那一局里淘汰的好像不止她自己。 　　陆以凝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挂了之后其他人也立刻挂了，现在她好像能想明白了，应该就是谢坤让她扔烟雾弹的时候她扔过头了，一不小心把手榴弹也给扔出去了。 　　……怪不得唐慕白当时的眼神就不大对。 　　陆以凝退出微信回到游戏，试探性地问了句：【学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上次是被我炸死的了？】 　　唐慕白游戏还没开始，回得很快：【嗯。】 　　陆以凝：【我是不是挺蠢的？】 　　唐慕白还真没觉得陆以凝蠢，她本来玩得就不多，这样再正常不过，而且那天打游戏是他打得最轻松的一次。 　　这个小学妹虽然菜，但是菜得还挺可爱的。 　　唐慕白嘴角轻弯，【没有，厉害。】 　　陆以凝：【？】 　　唐慕白：【以一己之力灭了一队，一般人做不到的。】 　　嗯，虽然灭的是自己的队。 第12章 　　唐慕白这句话，乍一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坏就坏在陆以凝作为当事人，对当时的情况一清二楚，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愣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分钟后，她截了张图发给姜奈：【奈奈，江湖救急！】 　　陆以凝：【我怎么回他啊？】 　　姜奈关键时刻倒是没掉链子，很快回复过来：【夸他，使劲儿夸他就对了。】 　　陆以凝言听计从，很快又切回游戏界面，打了一行字：【你是真的厉害。】 　　唐慕白：【没有，我菜。】 　　陆以凝：【厉害的。】 　　唐慕白：【菜。】 　　…… 　　陆以凝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可能会就“菜不菜”的问题说到手机没电，她连忙及时打住，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菜的话，那我是什么？菜鸡中的战斗机吗？】 　　唐慕白是真的不菜，至少在陆以凝眼里是这样的。 　　队友配合得如果好的话，他carry全场也不是问题。 　　他跟陆竟行和谢坤又不一样，陆竟行跟陆以凝差不多，游戏从下载之后都没玩过几次；而谢坤呢，全场都消停不下来，虽然也没少玩，但是划水的时间占了大半。 　　所以他们两个都没发现的问题，被唐慕白给发现了。 　　唐慕白：【大佬中的战斗机。】 　　陆以凝：【……】 　　算了，她实在聊不下去了。 　　陆以凝干脆沉默下来，盯着唐慕白id后面“组队中”几个字看了大概一分多钟，她才又重新找到话题，敲了一句话过去：【学长，你以前的ID不是这个吧？】 　　唐慕白：【嗯。】 　　他十分自觉地把之前的ID打了出来：【乙酸乙酯会挥发。】 　　陆以凝：【那后来为什么改了啊？】 　　唐慕白：【广坤那个**把我ID发朋友圈了，每天都有人加我。】 　　因为里面有两个字被屏蔽了，陆以凝一时间还真没猜出是什么来。 　　陆以凝：【**是什么？】 　　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话不太适合听，唐慕白把那两个字打上又删掉，最后干脆换成了另外两个字代替。 　　唐慕白：【……傻瓜。】 　　这两个词语的意思虽然差不多，但是语气截然相反，陆以凝甚至隐隐从“傻瓜”两个字里听出了几分宠溺的意思，还没想好回复什么，那头就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唐慕白：【前面一条你当没看见。】 　　他大概是也察觉除了那个词不太合适，又换了一个解释：【沙僧的亲戚。】 　　陆以凝：【？】 　　唐慕白：【沙雕。】 　　陆以凝：【……】 　　而此时此刻，“沙雕”本人谢坤同学正在游戏里焦急地催促：“小白，你在磨叽什么啊，还不开始匹配？” 　　队伍里四个人，就他性子最急。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催促了，唐慕白没说话，关掉和陆以凝的聊天框，开始游戏前点了另一个按钮。 　　当晚，陆以凝写完作业，躺在床上看朋友圈放松的时候，刷到了这样一条动态—— 　　谢坤：【今天和小白打游戏的时候，就因为我催了他两次开始游戏，他居然把我踢出来了！对，踢出来了！】 　　陆以凝评论了一条：【什么时候啊？】 　　谢坤：【下午两点多。】 　　下午两点多，好像就是她和唐慕白聊天的时候。 　　陆以凝嘴角抿了抿，然后扬起来，她心情颇好，还好心安慰谢坤道：【他可能踢错了吧？】 　　谢坤：【踢错个屁！我问他为什么踢我，你知道他的原话是什么吗？】 　　陆以凝：【什么？】 　　谢坤这次没再朋友圈里评论回复她。 　　半分钟后，她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是一条语音，来自愤怒的谢坤—— 　　“游戏打不好话他妈还比谁都多，踢你怎么了？” 　　—— 　　因为谢坤的那句话，陆以凝甚至萌生了苦练游戏技术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还没在她脑袋里存活几天，就被她专业课老师留的作业给打得烟消云散。 　　美术学院跟别的院不大一样，尤其是B大的美术学院，因为是重点大学，艺术类专业录取的学生本身就不多，大一的课程虽然排了没几门，但是课外作业倒是留了不少。 　　关键他们这种专业跟理科生还不一样，主观性比较强，大部分都是那种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完成的那种作业。 　　不仅耗时，而且还耗力。 　　比如这周，老师留的作业就是让每个同学下一周交一张能体现出秋天的摄影照片，听起来再简单不过，但是拍起来就要复杂得多，要考虑光影效果还要考虑选材取景，就连时间都要掐到最好，只有这样才能呈现出让人满意的效果。 　　要是换成其他老师，倒还不至于这么复杂。 　　问题就出在这堂课的任课老师身上，老师年过四十，强迫症严重，还具有极其可怕的完美主义，之前班上有个同学敷衍地拿了张随手拍的照片交了上去，结果被那个老师放大了几十倍在投影仪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认真的分析起了那张照片的所有缺点。 　　自那以后，整个摄影班的几十号同学，没有一个人再敢随便交作业。 　　陆以凝自然更不敢。 　　她不敢的原因无比简单，因为那个老师是陆馨蓉的朋友，每次上课恨不得用八只眼睛盯着她，别说敷衍，她上课连走个神都不敢。 　　作业留下来之后，陆以凝花了整整一天选景。 　　好不容易定在了东校区的湖边，正准备下午过去观察一番，姜奈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凝凝，你能帮我代节课吗？】 　　姜奈：【我明天要回家一趟。】 　　陆以凝：【你认真的？让我一个美院的代你们医学院的课，你怕不是失了智？】 　　姜奈：【我当然是认真的！】 　　陆以凝：【代课群里几百个小伙伴等待你的宠幸呢，你去找她们吧，你要是没钱的话我可以赞助你。】 　　她说到做到，消息发过去之后，立马又发了一个一百块钱的红包给姜奈。 　　姜奈飞快领了红包：【但我还是想让你去。】 　　陆以凝：【那你把钱还给我。】 　　【凝凝你考虑清楚哦，我们班明天的实验课有大三学长学姐过去哦。】 　　陆以凝：【哪个学长？】 　　姜奈觉得自己完全是在给陆以凝谋福利，她没着急说：【你再给我发个红包，我就告诉你。】 　　陆以凝二话没说，立刻又发了一个过去。 　　五分钟后，她总算靠着五百块钱，从姜奈嘴里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个名字。 　　反正医学院也在东校区，陆以凝只花了两分钟考虑，然后就应了下来。 　　陆以凝不算太路痴，毕竟来医学院解剖楼找过一次裴绝，所以第二次再过来的时候就顺利了许多。 　　姜奈已经提前把实验服给她准备好了，大家都是大一新生，班上的人基本还没混个脸熟，实验服一穿，口罩一带，混在人群当中基本上谁也不认识谁。 　　陆以凝第二天化了个特别清淡的妆，披上实验服，然后带上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像模像样地出现在了实验室里。 　　离上课还有时机分钟，人虽然还没到全，也有十几个了。 　　果然没人注意到她，陆以凝松了一口气，刚要拖把椅子坐下，旁边就有人走过去。 　　没几步，那人脚步顿住，然后回头，退了半步停在她面前。 　　陆以凝腿僵住，摒住呼吸，刚要垂眼避开他的视线，那人手一抬，手指捏住她口罩的一角，把那个口罩拉了下去，他偏头看他，眼睫垂着，语气半笑不笑：“转专业了啊，小学妹？” 第13章 　　男生的手指近在咫尺，应该是刚洗过手，指尖上还有很淡的洗手液香味飘散开来。 　　陆以凝瞳孔不安分地左右转了几下，然后垂眸，盯着那只手看了眼，很小声地打了声招呼：“学长好……” 　　唐慕白看她一眼，“替谁来上课的？” 　　陆以凝硬着头皮答：“替我自己啊。” 　　“你自己？” 　　唐慕白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不仅专业改了，连名字都改了啊？” 　　“……” 　　唐慕白本来是不想为难她的，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不顺着她的话，男生点了点头，也不戳穿她：“那实验报告也你自己写。” 　　他伸手一勾，把口罩又给她拉了上去，“下周交给我，陆以凝同学。” 　　陆以凝：“……” 　　唐慕白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不仅不像在开玩笑，而且听起来非常正经。 　　正经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如果她下周不把实验报告交给他，他可能会好好跟她算一账。要是像平时一样只是蹭蹭课也就算了，坏就坏在她是替姜奈代的课，如果因为暴露身份害姜奈丢了平时分她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一番分析下来，陆以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当中。 　　实验课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走神。 　　加上本来就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她对这次实验一窍不通，手术剪不知道是哪只，止血钳也不知道用在哪里，就连被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一上场就差点把她吓得当场昏厥。 　　偏偏姜奈所在的组两男两女，给小白鼠打麻醉的时候，按住小白鼠的任务交给了两个女生。 　　另一个女生长得十分娇小，连声音都是娇滴滴的，看到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陆以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伸手推了她一下：“姜奈，你去按着。” 　　陆以凝用力咽了口口水，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不少，全身汗毛甚至也跟着倒竖了起来，偏偏其他三个人饱含期待和催促的眼神已经递了过来，她虽然害怕，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她不太了解怎么做医学生的实验，也没上过课，所以对这些一窍不通，一上手就按在了小白鼠的尾巴上。 　　尾巴上没有毛，光秃秃滑溜溜，陆以凝肩膀往后一缩，又闭着眼睛快速把手收了回来。 　　唐慕白半倚半靠在门口站着，视线撇过去，几米开外，女生手指颤地不行，眼睛也眯起来，明显是怕得不行，但还是在小白鼠的尾巴边缘试探了几次。 　　怂得有些可爱。 　　平时其实是用不到他们高年级的学生来指导实验课的，不过今天是个意外，实验课三个老师有两个都请了病假，所以只能挑了几个成绩好又没课的过来看着点。 　　指导是其次，主要是别处什么意外。 　　毕竟小白鼠这种动物，牙尖嘴利，在实验桌上跑得比谁都快，之前还咬伤过好几个同学。 　　唐慕白站直了身体，在眼睁睁看着陆以凝不得要领地抓了两次小白鼠的尾巴一次小白鼠的身子之后，和她同组的一个男同学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姜奈，你要按着它的头！” 　　原来是替姜奈上的课。 　　那个男同学语气倒是算不上不好，毕竟是女同学，又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男同学抬眼看她时眼神都是欲言又止的，欲言又止了几秒之后，他“诶”了一声：“姜奈，你怎么好像跟前几天长得不一样了？” 　　另一个男生一掌拍在他的头上，语气十分鄙视地解释道了：“这你都不知道吗，女生一化妆可以一天换一张脸！” 　　他转头看向陆以凝：“是吧姜奈同学？” 　　下一秒，他又有些不解地摸了摸头，“不过今天这张脸好像换得确实有些彻底了……” 　　陆以凝没理会他们的话，怕自己一开口，他们会觉得姜奈也跑去换了声音，只轻点了下头，又上手去按小白鼠的头。 　　这次虽然是按在了头上，但是用力的地方又不太对，小白鼠没被按死，挣扎了那么一下就把陆以凝吓得魂飞魄散，手不自觉地就松了下，还没收回来，指尖就又被一只手给按住。 　　那人的手很白，手指细长匀称，隔着她的手把那只小白鼠按在了实验桌上。 　　陆以凝抿了抿嘴唇，视线从那人指尖往上移，看到他白色实验服的袖口，再往上，男生垂着眼，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那只小白鼠身上，看也没看她一眼。 　　只有指尖上方传来的温度在提示着她不是假象，陆以凝耳根的温度急速攀升，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飘飘，直到旁边男同学焦躁的声音响起，才又把她拉回现实—— 　　“哎呀，怎么扎不进去啊……” 　　唐慕白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上手，刚才看到陆以凝松手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知道手指底下真真切切的触感传来，他才反应过来。 　　女孩子的手跟男孩子不一样，她虽然长得瘦，但是手倒是没那么骨感，摸上去温软舒服。 　　唐慕白皱了皱眉，他交的女朋友虽然多，不过大多是因为作业结缘，再说他家教本身就严格，中学的时候年纪小，没怎么牵过前女友们的手，所以碰到陆以凝手的时候还愣了下，但是收也不太好收回来，他嘴角动了动，看着那个男同学试探了两次也没扎进去，这才转头看向陆以凝：“手往上移一下。” 　　陆以凝听话地往上挪了挪。 　　“按住了。” 　　陆以凝点了点头，刚点完，手背上的那只手松开，唐慕白接过那个男生手里的注射器，捏着小白鼠的尾巴，找到静脉后，很快把针头准确无误地扎了进去。 　　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把针拔出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陆以凝：“这么怕小白鼠，以后的实验怎么做，姜奈同学？” 　　他后面的几个字声音很轻，但是有明显地提醒作用。 　　陆以凝刚因为两个人肌肤接触弯起来的嘴角，以极快的速度僵住了。 　　唐慕白心情不错，弯唇笑了下，然后放下那个细长的注射器，转身去了别的组。 　　耳边上，同组女生郁闷又不甘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运气这么好还能摸到唐慕白学长的手，早知道就我来按了，那我绝对一天不洗手……” 　　“……” 　　—— 　　陆以凝是真想一天不洗手的，但是想想毕竟碰了小白鼠，可能沾到了细菌不卫生，实验结束后，她就用洗手液把手指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净。 　　洗完之后她还安慰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再碰到唐慕白的手。 　　这么一想果然就好了不少，陆以凝都暂时把写实验报告的事抛到了脑后，回到宿舍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跟姜奈炫耀了起来。 　　陆以凝：【奈奈，我今天摸到小白的手了。】 　　姜奈：【梦里吗？】 　　陆以凝把过程跟姜奈说了一遍。 　　姜奈：【可以啊，恭喜我们凝凝迈出了第一步！】 　　陆以凝盯着自己的左手看了两分钟，嘴角下意识就咧了起来，【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姜奈：【微信要了没？】 　　陆以凝：【还没。】 　　陆以凝闲着没事，又把谢坤的朋友圈翻了一遍，确定他没发新的内容之后，她再登录游戏。 　　唐慕白不在线。 　　不在线更好，方便她说话。 　　陆以凝点开聊天框，纠结了几秒之后，她发了一条消息：【学长，可以给个微信吗？】 　　本来她是想多编几个理由的，但是后来转过头来一想，唐慕白什么样的理由没见过，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干脆直接就发了出去。 　　发完之后，她就立刻下了线。 　　唐慕白是在两天后看到这条消息的，看到消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问陆竟行的意思，消息都编辑好了，结果在发过去的前一秒，他又后悔了。 　　他干嘛什么都要问陆竟行？ 　　搞得像是”有事禀奏无事退朝“一样，陆竟行是皇上，凭什么他就要是太监？ 　　给，给他妈的！ 第14章 　　陆以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勇敢五分钟，胆小十小时。 　　事实上，她胆小了也不止十小时。 　　之所以发完消息就立刻下了线，无非是因为不敢面对现实，等待过程的无比煎熬，陆以凝无数次想点开游戏客户端，但是刚碰到那个图标，界面都还没加载出来，就又被她手快地立刻退了出来。 　　不仅要退出，还要清理一次后台。 　　时间就这样在焦急又磨人的等待中一晃而过。 　　陆以凝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硬是坚持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她还跑去图书馆读了好几页的佛经，等内心完全平静如水之后，她才心平气和地点开了游戏。 　　不过也就心平气和了那么几秒，等运营商的图标晃过之后，她的小心脏又狂跳起来，本来以为可以马上进入游戏，结果检测更新用了几秒之后，屏幕上的游戏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了大达几个G的更新。 　　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什么破游戏。 　　三天两头地要更新。 　　偏偏宿舍的校园网速度又慢，陆以凝等了几分钟，看着上头龟速爬行的进度条，不甘心地把手机搁在了一边，拖着椅子往书桌前挪了几厘米。 　　宿舍里几个女生都是学艺术的，从开学第一天，就买了壁纸墙贴把宿舍改造了一遍，陆以凝偏好简约风，桌子和衣柜上也只贴了最简单的蓝白格子的贴纸，她耐着性子把桌面上有多少个格子都数了一遍，游戏还是没更新完。 　　无聊，而且极其浪费时间。 　　陆以凝干脆打开电脑，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进去以后，再打开Photoshop软件，精修起过几天要交的作业来。 　　电脑屏幕不大，但是色彩还原度很高，屏幕上照片色调分明，明暗清晰，陆以凝歪了下肩膀，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拖着鼠标来回自动。 　　调整色调色温，再拉高对比度。 　　每一个数值都对图片的最终效果起着重要的作用，所以看起来很简单的修图，陆以凝用了近一个小时。 　　她不算完美主义，但是修着修着就想要修到最好。 　　晚上七点，陆以凝保存好图片，然后关掉Photoshop软件，这才想起来看了眼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气死。 　　一个小时过去了，游戏的下载条居然还停在三分之一那里——天杀的校园网断了。 　　陆以凝深呼了口气，强忍着自己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断开无线网，开了流量下载。 　　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换成流量之后，下载速度快了不止一点半点。 　　陆以凝从电脑端打开微信，给姜奈发了条消息：【奈奈，我现在正在斥巨资下载游戏，如果待会儿下载完发现小白没给我微信，我可能要杀人了。】 　　姜奈：【杀谁？】 　　陆以凝：【当然是杀你，我还能自杀不成？】 　　姜奈：【又不是我让他不给你微信的！】 　　陆以凝：【那我不管。】 　　陆以凝是真的担心唐慕白不会给她，毕竟韩妙妙之前也问过他一次，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手机是诺基亚用不了微信……那他上次是用什么打的游戏？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流量下载堪比坐了飞机，几分钟的功夫，进度条封顶，游戏已经自动登录了账号。 　　进去之后，陆以凝一个个叉掉活动界面，等最后一个界面也消失之后，她屏住呼吸，盯着屏幕好几秒，视线才下滑了几厘米。 　　屏幕底端，有一条新的好友消息提示。 　　陆以凝点开一看，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消息果然来自唐慕白，就一串手机号码，其他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没有。 　　陆以凝弯了弯唇角，比对着上头的数字从电脑上输入到添加好友的界面之后，她又给姜奈发了条消息：【恭喜你保住一命。】 　　姜奈也配合她：【感谢大佬！】 　　陆以凝：【大佬？】 　　姜奈：【用炸弹灭了自己的队，可不就是大佬吗？】 　　陆以凝：【奈奈，你倒数三二一，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姜奈：【三！】 　　陆以凝没说话。 　　姜奈：【二！】 　　陆以凝还是没说话。 　　姜奈：【一！】 　　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姜奈：【凝凝，好东西呢？】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下面就紧接着弹出来一条来自微信系统的友情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姜奈：“……” 　　她再信陆以凝，她就是狗！ 　　—— 　　唐慕白的微信好友申请是在当天晚上通过的。 　　列表多出来一个人的时候，陆以凝正在教室里上晚课。 　　这堂课是三节连上，讲课的老师不太喜欢学生上课玩手机，刚开学的时候，迎新群里就有学长学姐提醒过，说是之前有同学玩手机被她看到，扣了平时分不够，还每节课必被提问到。 　　陆以凝也不敢往枪口上撞，三节课下来，除了课间的几分钟，硬是没敢碰手机一下，直到九点多下课，她才点开手机看了眼。 　　唐慕白就在她微信列表的第一条，他的头像很简单，就是一张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图片，陆以凝看了眼申请通过的时间，21点47分，五分钟前。 　　陆以凝敲了几个字：【学长好。】 　　唐慕白：【嗯。】 　　几秒钟后，唐慕白：【小学妹，记得写实验报告。】 　　这事儿也不算太难办，毕竟有一个姜奈在医学院，到时候照着她的再抄一份就行，陆以凝刚要回个“好”，那头就又发过来一条：【自己写哦。】 　　陆以凝刚加上心上人的热切心情瞬间被淋了个透心凉，她叹了口气，表情垮了下，慢吞吞回了个字：【……哦。】 　　实验报告这种东西，对姜奈来说是小意思，但是对于陆以凝来说，难度堪比登天。 　　第二天上午，陆以凝借来姜奈的实验书和专业课本看了大半天，课本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凑在一起之后，她好像也就只知道“小白鼠”这三个字的意思。 　　她思来想去，到了下午，只好又跟姜奈求助道：【奈奈，要不你写两份实验报告吧？】 　　姜奈：【呵。】 　　陆以凝：【我请你吃冰淇淋？】 　　姜奈：【呵。】 　　陆以凝：【你是复读机吗？】 　　姜奈：【呵。】 　　陆以凝：【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拉黑你。】 　　姜奈总算正常起来，就两个字：【不写。】 　　陆以凝：【奈奈你不要这样，我好歹是替你去上课的嘛……】 　　姜奈默了默：【谁让你写两份的？】 　　陆以凝：【我们小白学长。】 　　姜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大概过了三分钟，她才又问：【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啊？】 　　陆以凝：【？】 　　姜奈：【你想啊，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男主角看上了女主角，但是又死鸭子嘴硬不想表露心意，只好处处刁难她！】 　　陆以凝：【……】 　　姜奈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瞎扯，陆以凝清醒的时候是完全听不进去的，但是在梦里就不一样了。 　　当天晚上，她果然就按照姜奈说的做了个梦。 　　梦里活脱脱一部偶像剧，唐慕白化身忠犬对她死缠烂打发动各种粉红攻击，带她去坐北城最高的摩天轮，在摩天轮飞到最高点气氛最好的时候，眼看他的脸越凑越近，陆以凝也摒住呼吸，抿了抿唇凑上去。 　　三厘米，两厘米，就在快要贴上来的时候，她的脸被一只手无情推开，下一秒，面前传来一道惊魂未定的女声：“你你你……凝凝凝……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陆以凝瞬间从美梦中惊醒，她一睁眼，跟前不足五厘米的地方，韩妙妙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韩妙妙不是第一天跟她睡一张床，但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两人对视了几秒，韩妙妙才后知后觉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回了自己的床。 　　陆以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妙妙，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韩妙妙抓紧自己的小被子，一本正经又胆战心惊地道：“不用解释了……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话音还没落下，她蒙头盖上被子，十分夸张地嚎了起来。 　　陆以凝：“……” 　　这事儿对韩妙妙的打击明显不小。 　　连续几天下来，她都不敢直视陆以凝，陆以凝一叫她，她就像生怕被侵犯一样，扬着下巴瞪大眼睛看过来：“凝凝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有大强在一天，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大强，韩妙妙对她男朋友的爱称。 　　陆以凝扯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本来她还打算趁着这几天好好跟韩妙妙解释一下让她放心的，现在看来根本行不通，越是这样反而越容易让她给自己加戏，陆以凝干脆把唐慕白的课表翻出来，装了本书去了教学楼。 　　唐慕白下午有节公共选修课，应该是为了凑学分随便选的一节美术鉴赏。 　　这种课选的人不少，但是真正去上的人没有多少。 　　陆以凝其实是不确定唐慕白会不会去的，毕竟她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到了还不到一半人。 　　她看了眼手机，然后摊开书，翻了一页。 　　陆以凝想的也开，唐慕白来上课是最好的结果，他不来上课的话，她在这里也算上几节自习，没什么损失。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陆以凝刷了刷朋友圈。 　　谢坤的那条就在最上面，他不比唐慕白，朋友圈里平均一年才一条动态，他明显很爱发朋友圈，几乎每天都要发一条。 　　比如最近一周，他每天都会发一条这样的动态—— 　　【今天小白会跟我打游戏吗？】 　　唐慕白也都会回复，每次都是同样的两个字：【不会。】 　　不过话是这么说，陆以凝每次登陆游戏，都能看到前一天他们两个人的下线时间都差不多在凌晨以后，唐慕白虽然没跟他玩很久，但是几局也是有的。 　　这种情况，甚至可以用古早小说当中霸气狂飙的男主角最喜欢的那句话来形容——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陆以凝把动态刷到昨天，上课铃刚好打响。 　　一抬头，隔了一排的空座位，前面那一排赫然坐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那人穿的不太多，靠在椅背上，正在低着头滑手机。 　　陆以凝心情突然就好起来。 　　不用他回头，也不需要他跟她说话，只要看到他，她的嘴角就会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陆以凝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讲台上老师刚说了没几句话，他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俯身趴到了桌子上。 　　看吧，这就是打游戏打到凌晨的后果。 　　因为是美术鉴赏，课堂氛围比较轻松。 　　老师在讲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打开投影开始播放一部影片，陆以凝抬头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复习功课，手机屏幕就亮了下。 　　谢坤的消息发了过来：【学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以凝：【可以呀。】 　　谢坤：【你知道吗，小白前几天把微信用了好几年的签名给删了。】 　　怕她不知道他以前的前面，谢坤还特别贴心地解释了句：【就那个很中二的“自律且自由”。】 　　谢坤：【他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恋爱被人甩了？我要不要去安慰安慰他啊？】 　　陆以凝：【不太像吧。】 　　谢坤：【那你说他为什么删了？】 　　陆以凝：【可能他发现自己不是那么自律。】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陆以凝抬了下头，前面那人还趴在桌子上睡觉，说睡就睡根本不管上没上课，她收回视线，隔了几秒，她十分认真地敲了几个字：【自由倒是挺自由的。】 　　—— 　　唐慕白这几天休息地不太好，好不容易在选修课上睡了一觉，一醒来，满屏都是谢坤的“哈哈哈”。 　　后面还有张截图，唐慕白揉了揉眼睛，下课铃打响他也没理，点开图看了眼。 　　是谢坤和陆以凝说到他签名的聊天截图。 　　签名还是唐慕白几年前用的，时间一久就忘记了这一茬，前几天看到才想起删掉，纯粹是因为沙雕才删的，哪有那么多其他原因。 　　这个小学妹倒是挺能给他分析。 　　唐慕白把手机屏幕按灭，然后往后靠了靠，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是看到了陆以凝的，不过刚才临近上课，也没什么打招呼的必要。 　　但是到了现在，他突然觉得还挺有必要的。 　　唐慕白又解锁了屏幕，点开微信给陆以凝发了条消息：【实验报告？】 　　陆以凝：【还没写……】 　　唐慕白：【那现在写。】 　　陆以凝一本正经地胡扯：【我没带书。】 　　唐慕白：【哦。】 　　几秒后，唐慕白：【我带了。可爱.jpg】 第15章 　　陆以凝本来想回复的那句“过两天再给你”都打好了， 正打算发过去的时候， 左侧就跳出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那三个字还不是重点， 最传神的还是字后面的那个表情。 　　陆以凝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几秒，然后又一个一个字地删掉， 电光石火之间，她已经又编造出了一个新的理由：【学长，我没带报告纸！】 　　唐慕白：【没关系，这个我也带了。】 　　大概是觉得不够，他紧接着又发送过来一个跟上句一模一样的表情过来。 　　陆以凝瞬间觉得无比心累。 　　一方面她当然比谁都想跟唐慕白独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医学院实验报告这东西对她来说太过复杂， 让她写还不如让她去教母猪上树来得快。 　　陆以凝在原位坐了半分钟，没再回复唐慕白的消息。 　　课已经上完， 班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几十号同学已经又走了大半，陆陆续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陆以凝在留下来和马上就走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了几秒的功夫， 刚下定决心收起书， 结果还没起身，前排男生就站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 站在教室里就异常地显眼。 　　陆以凝瞥见和他隔了一个走廊本来打算要走的女同学又重新坐了回去，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那个女生的眼神千回百转， 不知道递过来多少秋波。 　　陆以凝低头避开他眼神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那人已经停在了她身侧的走廊， 下一秒，陆以凝瞥见他把实验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是白色的实验报告纸，他的手很漂亮，指尖按在书上往旁边推了推，“坐里面去。” 　　“……” 　　他声音一在耳边响起，陆以凝瞬间就觉得教母猪上树也不是不可以。 　　她像是陷入一个诡异的漩涡当中，痛并快乐着，盯着报告纸上封面的几行字，很听话地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 　　唐慕白在她刚才坐的那个座位上坐下，他不比陆以凝的紧张拘谨，轻轻靠在椅背上，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语气很随意：“写吧。” 　　“……” 　　陆以凝没动。 　　唐慕白瞥她一眼，“笔也没带？” 　　陆以凝攥了攥手心里的笔，硬着头皮往报告纸上写了姓名学院和专业。 　　几个字下来，她指缝间已经出了一层汗。 　　但是又没别的办法，既然开了这个头，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陆以凝呼了口气，翻开实验书。 　　翻开之后，她又没动静了。 　　上头一个接一个的专业术语，每个药品的名字还都长得差不多，最主要的是……陆以凝忘记她替姜奈做的是哪个实验了。 　　她就盯着第一个实验，一行行地看下去，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笔。 　　唐慕白就坐在她旁边，一偏头就能看到她半低着的侧脸，教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的，明晃晃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莹白干净，右脸投下了一块很明显的阴影。 　　很漂亮讨喜的长相。 　　大概是被这个实验报告折磨地焦头烂额，她眉毛皱着，一圈圈地轻咬着笔头。 　　唐慕白嘴角一歪，“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实验书是他平时用的，跟姜奈的完全不一样，报告纸也是他拿过来本来要写自己实验的，只不过他临时起了这个意，反正陆以凝也看不出来书对不对，随他想干什么都行。 　　陆以凝还真没看出来书不对，她咬了半天鼻尖，结果一个字都没写，倒是肚子先不争气地呼噜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转头偷瞄了一眼唐慕白：“学长，你不去吃饭吗？” 　　唐慕白挑眉，“等你写完再吃。” 　　陆以凝：“……” 　　那他怕是这辈子都吃不到饭了。 　　陆以凝确实是饿了。 　　她又实在写不出来，再继续耗下去她大概会比唐慕白先饿死，她把笔放下，然后又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学长……” 　　唐慕白看过来，他眼神清澈干净，就是多了半分的玩味，陆以凝一鼓作气道：“我不会写。” 　　顿了顿，她实话实说道：“我也不是医学院的。” 　　唐慕白没说话。 　　教室里这会儿剩下的人已经不多，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那个隔几秒就要往这边看一次的女同学，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陆以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唐慕白才“哦”了一声。 　　陆以凝：“……没了？” 　　唐慕白下巴抬了下，“没了。” 　　话音落下，他手伸过来，拿回陆以凝跟前的书和报告纸，然后起身：“去吃饭吧。” 　　他刚才听到陆以凝肚子叫了，虽然就那么一声，声音也不大。 　　陆以凝还没太反应过来，但是余光瞥见他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在她肚子上落了一秒，她耳根一热，那人却没再看她，转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没过几秒，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对了小学妹。” 　　陆以凝回头。 　　那人身高腿长，斜斜倚在门口，嘴角一勾，露出几颗森森的小白牙：“书是我的。” 　　陆以凝：“……” 　　她心想，自己果然是个双标党，对待姜奈和唐慕白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前者这样，那她肯定早就拉黑不见了。 　　但是换成后者之后，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不仅没有问题，她甚至还在想，要是早知道是唐慕白的书，她刚才就多摸几下了。 　　摸了被他摸过的书，好歹也算间接接触了啊！ 　　—— 　　唐慕白是在回宿舍以后，才想起来实验报告纸上被陆以凝写了名字。 　　院里发的报告纸虽然不多，但是也还算充裕，完全容得下一两张的使用失误，或者用另一个方法，写错的字用胶带粘一下，也能粘干净。 　　唐慕白把新的报告纸都拿出来了，正打算往上写的时候，一抬眼，又瞥见那张本来都作废了的报告纸。 　　上头女生的字迹跟她本人一样，清秀工整。 　　他笔尖在名字那里转了个圈，突然就改了主意，拿过那张写了陆以凝名字的纸，划掉名字之后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旁边。 　　两个名字并列排在一起，左边那一个上面只划了道杠，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唐慕白看了眼，也没再往上填一道，翻开实验书写起了报告来。 　　医学院的实验报告不太好写，数据分析都要花段时间。 　　唐慕白花了一个半小时写完，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功夫，宿舍其他三个人已经上自习回来了，有舍友本来想借他的实验报告来看，结果刚一拿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男生都快把报告贴在自己脸上了，花了几秒认出上头被划掉的名字之后，他瞬间大惊失色：“小白，你这报告上为什么会有别人的名字？” 　　“陆以凝？”另一个舍友凑过来，更夸张，“这是女生的名字吧？” 　　“对啊一听就是啊……哇小白，你不会穷到要偷别人的报告纸来写报告了吧？” 　　唐慕白不反驳，也懒得解释，只自顾自擦着头发，闷声应了句：“一个小学妹用过的。” 　　三个舍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有情况？” 　　唐慕白：“没有。” 　　顿了顿，他像是又想起什么，眼尾一扬改了口：“暂时没有。” 　　确实是暂时没有 。 　　实验报告事件之后，唐慕白有几天没见到陆以凝。 　　他一天平均两节课，换做平时，至少有一节能在自己上课的教室见到陆以凝，但是这几天下来，他居然一次都没有碰上过陆以凝。 　　以前见得多了，现在见不到反而有些不习惯。 　　唐慕白甚至都想去问问陆竟行他妹妹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过他还有理智，每次都是打了几个字就反应过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删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到一周。 　　北城很快就抓到了秋天的尾巴，天气转凉地厉害，唐慕白的生活三点一线，教室解剖楼图书馆，空了还会去体育场锻炼一下。 　　一周以后，他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人间蒸发的陆以凝：【学长，你能帮我个忙吗？】 　　唐慕白：【？】 　　陆以凝：【你们医学院解剖楼旁边是不是有个院子养了小白兔啊……听说只有本院的人才能进去，你能带我去一次嘛？】 　　她们那个中年强迫症的老师又留了作业，上次让拍秋天，这次让拍小动作。 　　本来小动物多的是，校园里流浪猫和金鱼都数不过来，不过拍这些毕竟不能见到唐慕白，陆以凝想来想去，这才好不容易扯到了他身上。 　　唐慕白：【什么时候？】 　　陆以凝：【你什么时候有空？】 　　唐慕白：【我都可以。】 　　陆以凝还不大放心：【真的吗？】 　　唐慕白：【嗯。】 　　几秒后，他：【我还挺自由的。】 　　“……” 　　虽然陆以凝觉得唐慕白那句“自由”别有深意，不过还是很快就和他定下了时间。 　　周六下午两点五十分，陆以凝提前十分钟到了解剖楼门口。 　　唐慕白还没过来，她自己没有校园卡也没办法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等。 　　北城这几天温度已经降到了个位数，这会儿阳光虽然不弱，但是依旧很凉，陆以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抱着相机原地轻轻跳了下。 　　这块地面不算平整，坑坑洼洼还散布有细碎的小石子，陆以凝这一蹦一跳间，左脚踩进坑里，右脚踩到石头上，左右夹击，身子也跟着歪了下。 　　本来这种幅度是不至于摔倒的，自己稳稳也能站住，本来陆以凝自己都快站稳了，结果头一低，瞥到了拉长从身后盖过了自己的那道影子，她咽了口口水，又故意往身后踉跄了下。 　　下一秒，她的腰果然就被人轻扶了下。 　　陆以凝闻到那人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在阳光底下散开，然后混在她的呼吸里，陆以凝捏了捏手指，站直身子偏头道谢：“谢谢学长。”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陆以凝觉得自己这时候踮起脚来，可能会亲到唐慕白的下巴。 　　男生下巴的弧度很流畅，胡茬被理得很干净，视线再上移，陆以凝看到他的眼睛。 　　眼尾微挑，是温柔多情的桃花眼。 　　陆以凝突然就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的一句话：如果你和一个异性对视十秒钟，他喜欢你的话会主动吻下来。 　　她向来对自己的颜值有自信，当真盯住了他的眼睛。 　　一秒钟过去。 　　两秒钟过去。 　　…… 　　十秒钟过去。 　　就在陆以凝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手机铃声熟悉婉转，是她特地给家人设定的。 　　陆以凝：“……” 　　妈蛋，天杀的陆竟行。 第16章 　　陆以凝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觉得陆竟行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很想装作听不到， 心平气和等待这十秒钟过去，但是这手机铃声实在响得不解风情， 周围又没什么人声，所以就算声音即使不大， 也显得十分突兀。 　　唐慕白视线从她脸上下移， 然后落到她的大衣口袋上， “小学妹，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以凝发现了， 和手机铃声和陆竟行同样不解风情的， 还有跟前这个面不改色的学长。 　　他问得难得委婉，但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越是委婉杀伤力就越大， 陆以凝耳根一热，有些慌张地别开视线， 侧了侧身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 哥。” 　　好事被打断， 陆以凝语气和表情还没转换过来， 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张小脸也有些拧巴，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好，带着一种软绵绵的凶气。 　　手机那头， 十八年来从没被妹妹凶过的陆竟行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没想起要说什么来。 　　唐慕白站直了身体，他半低下头，单手插在上衣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随手翻了下。 　　陆以凝在接电话，他也就没急着动。 　　电话两头双方都沉默了好几秒，直到陆竟行反应过来，出声问了句：“以凝，你被哪个老师骂了吗？” 　　陆以凝院里有几个老师脾气不大好，大概学艺术的都心高气傲惯了，加上平生不得志，所以对学生严格到变态的地步，陆竟行刚要再问清楚详细情况，那头女声就否认道：“没有。” 　　“那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 　　陆以凝低下头，唯恐这声质问被旁边的人听到，还下意识捂了捂手机听筒，先发制人问道：“哥，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啊？” 　　兄妹俩关系虽然好，不过陆竟行平时也不太给她打电话，除非亲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这么一提醒，陆竟行才想起正事来，他咳了声，正色起来：“以凝，我刚才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陆以凝“哦”了声，“什么梦？” 　　陆竟行：“我梦到你跟小白在一起了。” 　　“……” 　　陆以凝沉默几秒，“那是噩梦吗？” 　　明目是个美梦啊！ 　　陆竟行沉默几秒，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然呢？陆以凝，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吗？” 　　陆以凝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会儿，没说话。 　　陆竟行不大放心，继续追问道：“你这段时间没和他走太近吧？” 　　陆以凝其实明白陆竟行的心思，他毕竟认识唐慕白几年，对唐慕白的了解比她多了不是一点半点，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旁观者清，作为局内人，她反而没办法把控自己的情绪。思索两秒后，陆以凝选择迈过陆竟行这块绊脚石，“嗯”了声，“没有。” 　　这也不算假话，毕竟她都有一周没有见过唐慕白了。 　　陆竟行松了一口气：“你多久没见到他了？” 　　陆以凝抬了下头，悄悄瞥了眼旁边的男主角一眼，面不改色地胡扯道：“一周了。” 　　话音刚落，唐慕白眼皮就掀了下。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下，陆以凝看到他眉梢一挑，嘴角意味不明地弯了下。 　　另一头的陆竟行还不明所以，倒了杯水喝，“那就好，以凝，你别被他的表象骗了。” 　　“……” 　　陆竟行：“你还在幼儿园搭积木的时候，他都牵过别的女生的手了。” 　　陆以凝视线下移，落到这个幼年早熟的花花公子手上，不自觉抿了抿嘴角。 　　那头的陆竟行见她半晌没有出声，以为她是听进去了，目的达到，他也没再多跟陆以凝聊，嘱咐了几句让她这几天好好吃饭就挂断电话。 　　听筒里静下来半分多钟，陆以凝才呼了口气，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又重新放回口袋里。 　　唐慕白刚好又抬眼看过来：“打完了？” 　　“嗯。”陆以凝点头。 　　唐慕白也收了手机，拿出校园卡，抬脚边往入口走边问她：“你哥的电话？” 　　“对。” 　　唐慕白也不是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头轻点了下，转开话题：“这周很忙吗？” 　　“啊？” 　　他问题实在有些突如其来，陆以凝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也没有很忙……就是院里组织我们去洛阳采风，所以这周没在学校……” 　　一句话说完，陆以凝突然发现了重点—— 　　唐慕白居然注意到了她这周没去陪他上课！ 　　这起码是个好兆头，陆以凝刚才被陆竟行打断的坏心情瞬间一扫而空，直接阵雨转了晴，她弯了弯唇角，“学长，你是不是……” 　　想我了啊？ 　　陆以凝飘飘然，差点就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幸亏她反应够快，在问出来的前一秒反应过来，临时改了口：“经常来这边啊？” 　　这个口改的无比自然，唐慕白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带她到了入口处的看门大爷那里，递过校园卡登记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看门大爷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唐慕白同学，这次还带女朋友过来了啊？” 　　陆以凝瞬间像是被人充满了气，头重脚轻，更飘飘然，但是飘归飘，真飞到天上去就不好了，陆以凝冲大爷点了点头，很拘谨又乖巧地解释了句：“那个……大爷，现在还不是女朋友。” 　　大爷又看向唐慕白。 　　“嗯，唐慕白也配合她，点了点头道：“还不是。” 　　陆以凝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刚进院子的门没走几步，里面就有一种略微有些诡异的味道扑鼻而来，前面不远处搭了大棚，大棚下面是一排排的铁笼，各种体型的小白鼠大白兔窝在里面，有的还算闹腾，有的像是预知了自己可悲的命运，蹲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陆以凝皱了皱鼻子，一想到别的同学可能正在环境良好的动物园对着被收拾地干干净净的长颈鹿花孔雀拍照，她一会儿却要对着在环境恶劣的这里对着尾巴上粘有不明棕色固体的红眼兔子拍照，她就开始有点后悔了。 　　不过也只是有一点，余光一瞥见旁边跟她一起过来的唐慕白，她瞬间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办法，美色难挡，没洗过澡的兔子而已，她可以忍。 　　话是这么说，不过拍摄过程还是有些艰难。 　　实验用的家兔不比宠物兔，不太听话不说连毛发都没有那么干净，陆以凝光是把它放到地上不让它动都用了大半天。 　　好不容易等兔子折腾累了懒得动了，她又要围绕着它找角度。 　　一个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陆以凝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蹲在地上的，开始她还会隔一会儿就抬眼看一下唐慕白，后来拍的投入了，也就全程没再抬过头。 　　相比陆以凝，唐慕白明显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谢坤打了几局游戏之后，他懒得玩了，又抬头看向几米开外的小姑娘。 　　女生侧对着他蹲在兔子跟前，双手拿着相机抵在膝盖上，两只眼睛微微眯着，这个时间点太阳刚要落山，晚霞很应景的是火红色，打在她身上明艳漂亮。 　　唐慕白鞋尖点了点地面，喉结微动，盯着她看了几分钟，直到手机震动了下。 　　谢坤的消息发过来：【小白，我们一会去去吃烧烤吗？】唐慕白回的很干脆：【不去。】 　　谢坤：【你晚上有事吗？】 　　唐慕白：【洗澡。】 　　谢坤：【洗一个晚上？】 　　唐慕白：【嗯。】 　　在这里待了太久，唐慕白都不想要自己了。 　　他不算洁癖，平时在实验室的时候倒还好，就算之前解剖家兔有的兔子胆小吓到失禁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一出实验室就不行了，他不把自己身上的味道去干净，可能根本就不会上床。 　　谢坤：【等等，小白……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唐慕白：【什么问题？】 　　谢坤：【你掉粪坑了吗？】 　　谢坤觉得自己有理有据：【没掉粪坑你干嘛要洗一个晚上的澡啊？】 　　事实上，不止唐慕白洗了半天的澡，连陆以凝都在浴室里待了半天不愿意出来。 　　幸亏宿舍其他几个人晚上有课，不然她可能被集体赶出宿舍的门，洗过澡之后，陆以凝确认了宿舍里除了沐浴露香味没别的味道了，这才把门窗又都关好，抱着笔记本爬上了床。 　　另外三个人是在九点四十分回到宿舍的。 　　宿舍门一关上，韩妙妙立刻把书包扔到桌子上，三蹦两跳到阳台前，“凝凝你知道吗？今天晚上要供暖了！” 　　宿舍里除了陆以凝，三个都是南方人，打小没见过暖气长什么样，都兴奋地跟着韩妙妙跑到了阳台。 　　韩妙妙把手伸过去搭上，另外两个也紧跟着把手搭了过去。 　　床上的陆以凝不明所以，把视线分过去一半递给几个人：“所以你们在干嘛？” 　　“在见证神奇的供暖啊。” 　　“道理我都懂，”陆以凝看了眼几个人的姿势，“但是你们为什么要摸着栏杆等供暖？” 　　她眼神转了下，“……暖气片在那边。” 　　“……” 　　舍友们对视一眼，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陆以凝没忍住笑了声，合上电脑放在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不到十点，她编辑了一条消息还唐慕白发了过去：【学长，今天谢谢你了。】唐慕白正在跟谢坤和陆竟行几个人吃烧烤，随手回复道：【不客气。】理论上来讲，话题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但是陆以凝不甘心，又问了句：【学长，今天那些兔子都是用来给你们做实验用的吗？】唐慕白：【嗯。】 　　陆以凝：【做完实验呢？】 　　唐慕白：【处死啊。】 　　陆以凝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万个为什么，继续问道：【那处死之后呢？】唐慕白：【吃过食堂的红焖兔肉吗？】陆以凝：【吃过，怎么了？】 　　宿舍里四个人都是吃货，南苑餐厅的红焖兔肉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好吃，开学没多久，陆以凝就被其他三个人拉着去南苑吃了一次。 　　确实好吃，肉嫩多汁，味美价廉。 　　陆以凝又敲了一行字，正准备发过去，那头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就是用它们做的。】“……” 　　陆以凝默了默，把那句“挺好吃的，正打算过几天再去吃一次”又给一字一句删了干干净净。 　　好一会儿，她想不出该怎么接话。 　　手机那头，唐慕白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他心情莫名奇妙就好的不行，嘴角一扬轻笑了声：【逗你的。】消息刚发过去，对面的男生就敲了敲桌子。 　　陆竟行很谨慎，一个死亡凝视杀了过来：“唐慕白，你在笑什么？” 第17章 　　陆竟行看着对手机突然笑出声的好友，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他的预感奇特， 向来是好的不准坏的准。 　　具体准到什么程度呢？ 　　就比如说之前有次期末考试，他觉得谢坤近代史会挂科， 后来成绩一出，这人果然以59分的幸运数字被卡在了门外。 　　类似情况还有不少， 次数多了之后， 谢坤甚至送了他两个大礼：一面旗子和一个墨镜。 　　陆竟行觉得他有病， 对着墨镜前后左右都看了一圈之后， 还是搞不懂他的意思：“你干什么？” 　　谢坤十分认真的指了指门外：“阿行， 外面那条街上人流量大， 你就搬个凳子过去，戴上墨镜坐到那里。” 　　陆竟行：“干什么？” 　　“算命啊！”谢坤一拍他的肩膀：“阿行，你好好干这行， 以后说不定比当律师赚的钱还多呢！” 　　陆竟行哪能辜负他的好意，当即给他算了一卦。 　　半个月后， 大二期末成绩下来，谢坤同学的英语视听说挂了。 　　这两年来， 唐慕白作为旁观者， 对陆竟行神奇的预感清清楚楚， 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 唇边笑意不减：“我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 　　“是。” 　　“你这么无情的吗？” 　　“少来，”陆竟行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因为距离不近，再加上反光， 所以上头的内容他看不太轻，不过那两个头像明晃晃，他觉得十分眼熟，“你什么时候加了我妹妹的微信？” 　　唐慕白按了电源键，屏幕一黑，他眼皮掀了下：“忘了。” 　　陆竟行：“你们在聊什么？” 　　唐慕白：“你管？” 　　陆竟行还真的想管，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谢坤抢了先，他十分夸张地“诶”了一声：“阿行，你也喜欢小白是吗？” 　　他是喝了几罐啤酒脑子不清醒了，表情惊讶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拿破仑，陆竟行懒得理他，换了一个问题：“她跟你告白了没？”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陆以凝不算三分钟热度，陆竟行之所以随她去了，无非也是想让她撞撞南墙，不然她也不会死心。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南墙好像快被她撞倒了。 　　陆竟行才放下不到半天的心又悬了起来，自顾自道：“就算我妹妹跟你告白，你也不能答应她。” 　　旁边谢坤迟钝了半天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他拍了拍陆竟行的肩膀，“阿行你放心吧，小白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吃窝边草的人啊……” 　　像是怕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顿了几秒，他又道：“你想想啊，文静都喜欢他那么多年了，他不照样也没跟她好过嘛，你妹妹才跟他认识多久啊，他俩要是能在一起，我的头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陆竟行哪能信他的鬼话，眼神都没晃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唐慕白。 　　当事人开了罐可乐，“嘶嘶”的气泡炸开声中，他眼尾一扬，语气随意中夹杂着半分不屑：“嗯，广坤的头给你当球踢。” 　　想怎么踢怎么踢，反正也不是他的。 　　宿舍里供了暖之后，陆以凝还不太适应，刚开始那几天每天早上都会被热醒。 　　不过也仅限于开始那几天，秋天尾巴快速在北城这座北方城市一扫而过，冬天一到，暖气的诱惑就上来了。 　　室内外温差太大，宿舍几个小姑娘连被窝都不想出，更别说要跨越半个校园去教学楼上课。 　　陆以凝是里面最勤奋的，每天早早起床，专业课一节不落，还翘了不少选修课跟着唐慕白去上各种枯燥无聊的医学课。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 　　周四下午三点多，陆以凝第n次翘了音乐鉴赏的选修课，坐在阶梯教室里对着讲台上拿着一截骨头滔滔不绝的老师昏昏欲睡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陆以凝还有些困，揉揉眼睛拿出手机。 　　微信里有一条消息，是隔壁宿舍的女同学发的：【以凝，今天的音乐鉴赏你没来上课吗？】陆以凝瞌睡瞬间跑了一半，连带着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老师点名了吗？】女同学：【那倒没有。】 　　陆以凝刚要松一口气，对面就又发过来一长串文字：【老师留了作业让当堂交，没交的同学在下周上课之前去她办公室交给她。】…… 　　陆以凝第一次提心吊胆地上了节跟自己无关的医学课。 　　她带了纸和笔，跟和她上同一节音乐鉴赏课的那个女同学问了作业是什么之后，花了半个小时把作业给写完了。 　　下课铃一打响，女同学很有默契地给她发了音乐鉴赏老师的办公室地点，就在3号楼的五楼转角处。 　　陆以凝也没跟唐慕白打招呼，从后门溜出去，一口气爬到了五楼。 　　这节医学课是大课，比音乐鉴赏要长一个小时，所以这个时间点，那个老师十有八九是在办公室的。 　　陆以凝没去上过几次那节课，只知道是个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女老师，连人家叫什么都还是隔壁的舍友告诉她的。 　　到了办公室门口，陆以凝也没立刻敲门进去，在心里默默地把老师的名字确认了一遍之后，刚抬起手来要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陆以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语气很尊敬：“老师您好，请问傅蕴老师在吗？” 　　被她点名提到的傅蕴老师点点头，眼神有些诡异：“在呢。” 　　陆以凝就这样被带进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她才发现里面空间不小，但是只放了一个办公桌，陆以凝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瞄了一眼刚才带她进来的那个老师，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傅老师不在吗？” 　　傅蕴抿了口茶水，绕着陆以凝走了一圈，停下，又走了一圈再停下，几圈下来之后，她站定在陆以凝面前：“在啊。” 　　陆以凝：“……在哪里？” 　　傅蕴很正经：“你面前。” 　　陆以凝：“……” 　　傅蕴打量了她几眼，“同学，这学期都该结束了，你还不知道老师长什么样啊？” 　　陆以凝低了低头，没敢说话。 　　她这一沉默，办公室瞬间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陆以凝头皮开始发麻的时候，门被人敲了几下。 　　没什么规律，也分不出长短，应该就是随便敲的。 　　傅蕴转头看了眼门口的地方，“请进。” 　　门很快被人应声推开。 　　陆以凝还低着头，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她翘课确实不对，不过好在态度良好，加上小姑娘长得漂亮，傅蕴倒也没太生气，她又抿了口茶水：“说说为什么翘课的？” 　　“……” 　　老师问话，实在不能不回，陆以凝只能含糊其辞道：“……有很重要的事。” 　　“每次都有很重要的事？” 　　陆以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旁边的沙发上有人坐下，傅蕴的注意力这才被分散开一点，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你又干什么来了？” 　　“过来看看。” 　　至于看谁，他没明说。 　　其实刚才一下课，唐慕白就注意到陆以凝从后门溜出去了。 　　这丫头对他的喜欢虽然不算太明目张胆，但是也没藏着掖着，以往下课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今天是个例外，一声不吭不说，还溜得比兔子都快。 　　平时恨不得一层楼梯走五分钟，这次爬了五层楼连一分钟都没用上，唐慕白一路跟过来，在外面等了几分钟也没见里面有动静，这才敲了门。 　　男生的声音清冷干净，陆以凝很熟悉。 　　她下意识抬了抬头，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一时半会儿也没收回来。 　　傅蕴：“看他干什么，是他让你上不了课的吗？” 　　“……” 　　傅蕴这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来，她看了眼唐慕白，然后又看了眼陆以凝，试探道：“真是他？” 　　陆以凝没说话。 　　傅蕴本来打算不跟她计较这事了，但是一听她是因为这种小事翘的课，皱了皱眉：“名字。” 　　“……陆以凝。” 　　“写三千字检讨，下周上课交给我。” 　　陆以凝不敢有二话，刚乖乖应了“好”，旁边那人就“嗤”的一下轻笑了声。 　　傅蕴终于正眼看了自己坐没坐相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儿子一眼。 　　不看还好，越看越来气。 　　还是小时候比较好，长大以后就像是一只花蝴蝶，东飞西飞得成天就知道招蜂引蝶，傅蕴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还有你，也跟着写。” 　　“我检讨什么？”唐慕白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语气十分无辜，无辜到有些欠扁，“检讨自己为什么长得帅又有钱吗？” 　　傅蕴：“……” 　　她真想拿个茶杯糊过去。 　　算了，自己生的。 第18章 　　陆以凝的作业里就这么多了一份三千字的检讨。 　　鉴赏课的老师倒也没太为难她， 大学跟高中毕竟不一样，可能都是觉得学生成年了思想也成熟了， 大学老师普遍不喜欢长篇大论地说教，言简意赅地达到目的之后， 只嘱咐了她几句最后一节课记得去上， 就放了她出来。 　　唐慕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刚要跟着起身，就被傅蕴给叫住：“唐慕白，你留下。” 　　她叫的是“唐慕白”，就跟唐慕白叫她“傅老师”一样，让人听不出任何端倪来。 　　陆以凝千思百想，到最后也没能想出两人是什么关系来。 　　往好的方面想的话， 唐慕白应该只是傅蕴带过的学生， 他那种长相性格的人， 连门卫大爷都能跟他混熟，更别说是教过他的老师；再不济往坏的方面想， 他和傅蕴是远房亲戚的话， 对她来说应该也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陆以凝给自己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晚上的高等数学都没听进去多少，下课铃一响， 她就拿出手机给唐慕白发了条微信：【学长，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消息发过去之后， 那头半晌没有动静。 　　陆以凝收拾好课本， 跟着韩妙妙一起往宿舍走。 　　教学楼到宿舍距离不近， 两个人中途还在宿舍大门口的小吃街买了份关东煮当夜宵，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 　　点开微信一看，列表里的某人依旧安安静静。 　　陆以凝为了打发时间，又去冲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唐慕白的回复就过来了，简简单单一个字：【问。】 　　陆以凝也顾不得吹头发了，把毛巾随手往头上一裹，擦干净了手，快速敲了几个字：【你跟傅老师认识吗？】 　　唐慕白：【认识。】 　　陆以凝：【那我方便问一下你们什么关系吗？】 　　唐慕白：【我妈，怎么了？】 　　这条消息发过来之后，陆以凝像是被人点了穴，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结果这么一抓，头上裹着的毛巾被她一把抓掉，还湿哒哒的头发散落下来，水滴滴到脖颈上，凉飕飕一片，就像她碎了一地的心。 　　要是知道这节音乐鉴赏是唐慕白妈妈的课，那她哪里敢翘，更别说现在这样翘的一节不剩了。 　　陆以凝还在垂死挣扎：【……亲妈吗？】 　　屏幕那头，唐慕白嘴角扯了下，把三个字拆成了三条消息发过来—— 　　【亲。】 　　【的。】 　　【哦。】 　　陆以凝如遭雷击，没了动静。 　　原本有陆竟行一个拦路虎她就够郁闷了，这次倒好，还要再新添一只，而且这只看起来战斗力更强。 　　陆以凝连头发都不想吹了，生无可恋地爬上床之后，一头栽下去蒙上了被子。 　　—— 　　本来这份检讨陆以凝是打算从网上找几篇，然后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整合出三千字的。 　　但是自从知道傅蕴是唐慕白的妈妈之后，她这个念头立刻烟消云散，不仅不敢从网上找了，甚至拿出来马基毛概两本书来，打算把这篇检讨写的深刻一些。 　　她哪里管交上去之后傅蕴会不会认真看，反正她要表现出在认真反省就对了。 　　这么一来，本来几个小时就能写完的检讨，陆以凝半写半停，硬生生用了一周，到了第二周鉴赏课那天，才工工整整写了好几页纸。 　　这节课她上的提心吊胆，近两个小时下来，她连手机都没敢碰一下，肩膀端得也无比端正，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学，虽然听不懂前面的老师在讲什么，但是装作认真在听得样子就对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陆以凝看着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到讲台。 　　傅蕴正在关多媒体电脑，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才抬了下眼，“写完了啊？” 　　陆以凝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那几页纸递了过去。 　　傅蕴也没急着走，坐下来一行一行地看下来。 　　小姑娘字写得很漂亮，每个字都很清晰，连成话之后，语气诚恳感情真挚，很显然是在认真反思了。 　　不像唐慕白，前几天给她的那份检讨字写得飘逸如鬼画符不说，还都是从网上东拼字凑过来了。 　　检讨和反思她没看出来，倒是看出了他像城墙一样的厚脸皮。 　　傅蕴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还很正经地点了点头，认真的模样像是真经过了几天的自我反省：“我不该去上课，这样她就不会翘课去跟我上课了。” 　　傅蕴又生气又想笑，嘴角绷了半天，最后在没控制住自己的前一秒把他轰出了书房。 　　唐慕白这个人毛病不少，但是平心而论，也确实足够优秀。 　　傅蕴就剩这么一个独子了，对他又爱又恨，作为母亲，她明显不比她家那位严格，只要唐慕白不做的太过界，她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茬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今天看到这小姑娘写的检讨，傅蕴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她叹了口气，检讨看到一半，傅蕴又合上，“陆以凝同学，你应该不止逃了我的课吧？” 　　陆以凝虽然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傅蕴：“道理你肯定也都懂，我就不多说了，不过小白这个人，可能不太吃这一套，下次还是上好自己的课为主。” 　　她丝毫不给自己的儿子留面子，“你小白学长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还可以是吧，但是私底下毛病贼多，平时看看也就行了，真在一起你肯定要后悔的。” 　　陆以凝低着头，一副虚心接受教育的样子。 　　但是一出了教室的门，她又左耳进右耳出，把傅蕴的话给忘了干干净净。 　　临近学期末，考试安排都已经定下来了。 　　美术学院考试时间几乎是全校最早的，1月10号就能全部考完。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陆以凝就越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专业课还好，难就难在那节高等数学上。 　　她数学什么样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虽然平时翘了不少课，但是高数还真一节没有缺过，每天都准时坐在教室里。 　　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架不住她不是学数学的这块料，一个学期下来，她能记住的公式也没有几个，这直接导致考试前夕，陆以凝开始临时抱佛脚，唐慕白的课她也没空跟着去上了，每天就抱着厚厚一本高数书坐在自习室里自习。 　　几天过去，到了最后一门高数考试的前面一天，陆以凝再几天没见到唐慕白的人之后，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编辑了条消息给姜奈发过去：【奈奈，你知道小白平时在哪个教室上自习吗？】 　　姜奈也在水深火热的复习当中，没空跟她多废话，当即把这句话复制下来，改了几个字给唐慕白的舍友发了过去。 　　回复很快过来，姜奈再转发给陆以凝。 　　唐慕白有固定自习的教室，大多在晚上。 　　陆以凝把教室记下来，然后又看了眼表，晚上九点多，她合上书，拿好自己的东西，从教室后门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唐慕白自习的教室在隔壁的2号楼，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复习，所以有不少人还在楼道里小声背书，陆以凝一路的嗡嗡声中穿过去，到2503的门口之后，踮起脚从后门的窗户往里看了眼。 　　唐慕白坐在靠墙那一侧，他坐姿不算太端正，支着头转了下笔，没几秒，他抬手翻了页书。 　　陆以凝呼了口气，眼看就要到十点，教学楼快熄灯了，她也就没再进去，站在外面等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一刻钟，陆以凝正无聊地骚扰洗漱完休息的姜奈时，教室的门开了。 　　手机屏幕上，姜奈的最后一条消息停在那里：【表白啊，表白不成仁义不在，大不了互删好友嘛……凝凝你想开点，下一个更乖。】 　　陆以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看着后门口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出来，人都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人才在教室门口停了下，关了里面的灯。 　　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手机搁在耳边，还亮着光，应该是在打电话。 　　唐慕白还没注意到她。 　　陆以凝原地站了几秒，她实在紧张，没忍住又给姜奈发了条消息：【奈奈，他出来了。】 　　【不要怂，就是上！】 　　姜奈虽然还没谈过恋爱，但是倒是能给她支招，【凝凝，你想想你明天考完高数就可以回家了……那就两个月看不到你的小白学长了啊！】 　　陆以凝：“……” 　　有道理。 　　陆以凝又抬了下眼，那人侧对着他，正低着头锁教室的门。 　　门一关上，楼道里打在他脸上的光线反倒强了些，他眼睫低垂，嘴角微抿着，神色不耐：“有事说事，不说我挂了。” 　　那头不也知道说了什么，他没再说话，直接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按了挂断。 　　门锁上，陆以凝看到男生抬了下脸。 　　几天不见，他好像更好看了。 　　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 　　没关系，她记性不好，两个月的寒假过去之后，她可以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陆以凝深呼了口气，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紧，开口叫住他：“学长。” 　　唐慕白眼皮一抬，偏头看过来。 　　不能怂。 　　陆以凝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你。” 　　唐慕白没说话。 　　其实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只要眼睛不瞎，基本都能看出她喜欢唐慕白来，但是闭口不提和摆到明面上来说还是不一样，不说的话他可能会一直装傻，但是说出来就可能还有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以凝在这诡异的安静中越发紧张，心脏一下下跳的厉害。 　　这一紧张，她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本来想问“你喜欢我吗”，但是由于刚才想到的眼瞎的问题，脱口而出就成了：“你瞎吗？” 第19章 　　这种表白很新奇， 新奇得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唐慕白嘴角扬了下，“不瞎，不近视，不散光。” 　　说完看她一眼， 他把手抄进上衣口袋里， 抬脚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时间不早，再过一会儿宿舍大门都要关了， 陆以凝也没这么多闲工夫解释自己嘴瓢的问题了，立刻跟了上去， 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学长， 我喜欢你。” 　　男生腿长， 她只能一路小跑。 　　唐慕白听了这话也没停， 只闷声应了句：“我知道了。” 　　他又不是瞎子，就算没有陆竟行给他打预防针， 陆以凝表现地这么明显，他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到了楼梯口，陆以凝又扶着扶手跟在她后面， 她身高不比唐慕白，跟得多少有些费力，几分钟下来连呼吸都有些抖， “没……没了吗？” 　　这话说完，前面那人倒是停了下。 　　唐慕白站定， 回头看她， 反问：“不然呢？” 　　陆以凝还真就被他问住了， 不过也就几秒，她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抿了抿嘴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微仰，眼睛抬着，睫毛根根分明，眼底的光像是汇聚成了两条亮晶晶的星河。 　　陆以凝是真的很喜欢他。 　　唐慕白自己长了眼睛，可以看得出来。 　　他对陆以凝也不是没有好感，但是这种好感到没到喜欢的程度，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确定。 　　唐慕白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恋爱确实谈了不少，不过后来因为家庭和学业的原因，女朋友基本就不怎么随便谈了。 　　上了大学以后，他功课繁忙，除了上课其实不怎么会主动接触女生，跟他表白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让他记住的也就陆以凝这么一个。 　　本来唐慕白的想法和陆竟行差不多，陆以凝毕竟是女孩子，而且是那种有财有貌的女孩子，脸皮薄心气傲，追的累了应该也就懂什么叫知难而退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的毅力超乎想象的强。 　　一个学期过去，她居然跟他表了白。 　　唐慕白也难得碰上一个这么有好感的女孩子，如果主角换成别人，已经完全到了可以在一起的程度。 　　但是主角是陆以凝，那还能在一起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短短几秒钟，唐慕白心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明显清晰的答案，他嘴角很轻地扯了下，没回答，转身继续下楼。 　　陆以凝只能又继续跟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地穿梭在夜里路灯光斑驳摇曳的b大校园。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陆以凝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每走一步，砰砰如擂鼓的心奇异地就平静下来一分。 　　十分钟以后，前面的男生停下，陆以凝连忙也跟着停下，她刚才一直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在，这会儿一抬头，眼底的迷茫还没有掩去，唐慕白歪着头看了她一眼：“还想跟我回男生宿舍？” 　　陆以凝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b大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分开的，这会儿四周都是刚刚下晚自习回来的学霸们，一个个在他们两个身边走过，有的八卦心思重一点的还会走走停停对她行注目礼。 　　陆以凝宛如扎进了一个怪圈，隆冬腊月，她居然觉得热了起来。 　　耳根发烫，口干舌燥地热。 　　宿舍楼门口的光线不算太强，但是唐慕白还是能看到她那两只绯红小巧的耳垂，大概是很紧张，女孩子嘴唇紧抿，眼睛很亮。 　　像兔子，又像是小鹿。 　　啧。 　　有那么几秒钟，唐慕白是真动了和她谈一谈的心思的，不过他大脑还有理智，虽然已经不算特别清醒。 　　话出了口之 后，是跟他心里所想完全相反的一个意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顿了顿，他又道：“我只想学习。” 　　…… 　　一个前女友有一卡车的男生对她说“不想谈恋爱”，那他想表达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陆以凝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就这么被拒绝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她还是觉得难受。 　　没到茶不思饭不想的程度，但是做事情的时候会突然毫无征兆的走神。 　　表白被拒的第二天，陆以凝坐在高数的考场上，把考前突击的公式习题忘了一大半。 　　试卷上的每个字眼都像飘了起来，狰狞混乱，似乎在嘲讽被无情拒绝的她。 　　昨天的时候她倒是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一想，真是太丢人了。 　　幸好她没有像裴绝那样在都是亲朋好友的公共场合告白，不然现在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拒绝了，这种画面过于尴尬，光是想想都让她头皮发麻。 　　陆以凝头皮发麻了两节课，下课铃声打响，监考老师把卷子收上去之后，她刚出考场教室的门口，就给姜奈发了条消息：【完了奈奈，我这次情场和考场都失意了。】 　　和陆竟行一样，陆以凝的乌鸦嘴已经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考试成绩是在假期第20天出来的，班级群里炸开了锅，讨论地正激烈的时候，陆以凝正在东北的长白山脚下采风。 　　这边比北城还要更冷，连风都像是能刺进骨髓一样，陆以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因为怕冻手，她全程都没敢碰手机。 　　晚上八点多，回到酒店之后，陆以凝这才得了空，趁着泡脚的功夫登录学校官网查了一下成绩。 　　果然如她所料，高数以42分的超低成绩挂了科。 　　陆以凝叹了口气，截了张图发给姜奈：【挂了。】 　　姜奈：【42分？？？】 　　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姜奈连续用了三个问号。 　　姜奈：【谈恋爱耽误学习。】 　　陆以凝：【我这还没谈呢。】 　　姜奈：【没谈都这么耽误你的学习了，那要是真谈了还了得？】 　　她又开始寒假以来每天必给陆以凝做的思想工作：【凝凝，你还是放弃吧。】 　　姜奈：【不值当，下一个肯定更乖的。】 　　陆以凝：【乖也不是他。】 　　姜奈：【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长得帅的人多了去了啊！】 　　这个问题陆以凝回答不了，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喜欢唐慕白。 　　他明明每一点都不是最好的，但是又偏偏都是她喜欢的。 　　是她一眼相中、每次看到都会欢喜的那种喜欢。 　　姜奈还在那头苦口婆心地敲字劝她，消息还没发过来，就被陆以凝一句话堵了回来：【我找到话题了。】 　　【？】 　　【和小白学长聊天的话题。可爱jg】 　　陆以凝确实找到了话题。 　　前脚刚给姜奈发完消息，她后脚就编辑了另一条，给置顶联系人发了过去。 　　陆以凝：【学长，我高数挂了。】 　　唐慕白没回复。 　　陆以凝继续道：【我高数是在跟你告白的第二天考的。】 　　五分钟后，唐慕白：【？】 　　唐慕白：【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吗？】 　　陆以凝嘴角一弯，心情不自觉就好了起来：【哦。】 　　唐慕白：【哦？】 　　陆以凝：【本来……我说不定可以考43分的。】 第20章 　　高数这种课程对于陆以凝来说就相当于怪物，她本来就没奢望过， 之所以会给唐慕白扣上这一口天降大锅， 也不过是因为想找到个话题和他说几句话。 　　表白被拒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尴尬，陆以凝自然也不会例外。 　　那天的高数一考完， 陆以凝就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了东西，唯恐再碰上唐慕白让彼此都尴尬，一路从校门飞奔出去。 　　为了减小两人偶遇本来就不大的几率， 她甚至还特意走了侧门。 　　放了寒假， 陆以凝也没回家。 　　姑姑一家人平时也忙， 家里除了保姆， 三天两头不见他们的人影，陆以凝也就没过去姑姑家。 　　正好姜奈吐槽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让她趁着好好冷静一下。既然是冷静， 那当然要去冷的地方静一静， 陆以凝当晚就买了到长白山机场的机票， 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 　　说是旅程，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美院在b大永远都不走寻常路，据陆以凝所知，连姜奈这种医学院的学生寒假都没有作业， 偏偏他们院里留了不少，要修专业课老师统一发放的照片不说，还要自己去采风拍风景照。 　　至于去哪里采风， 老师也没说。 　　在家门口行， 跑去北极也姓。 　　所以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家里大多不差钱， 毕竟要三天两头跑不说，在找到工作还在读书的这一阶段，所有费用还要自己承担。 　　陆以凝光是那一套摄影和电脑设备，都花了不少钱。 　　这次再来一次长白山，又要小一万下去。 　　陆以凝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作为人民币玩家，去哪里都不用排队，要不是脸皮没那么厚，她甚至想把长白山包下来专门给她拍。 　　有钱就是好，玩得确实足够尽兴。 　　最开始那几天，陆以凝甚至真的冷静了下来，把唐慕白给抛在了脑后。 　　不过也只有开始那几天，几天之后，那种想念又从心底滋生，然后疯狂蔓延开来。 　　像是情感堆积，陆以凝好像比之前更想他了。 　　但是想归想，她还是时刻控制着自己的手，每次点开唐慕白的头像，盯着看一会儿又会默默地退出去。 　　就这么过了二十天，直到她挂了科。 　　刚才等待唐慕白回复的那五分钟，陆以凝胆战心惊，生怕他受了前段时间那场失败的表白的影响，装作没看到她的消息故意不理她。 　　说来也奇怪，明明表白失败的人是她，她反而更担心影响到被表白的那一个。 　　好在煎熬过后，结果是好的。 　　唐慕白虽然只回复了这么几个字，但是陆以凝已经足够开心，一双眼睛弯的像月牙，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而另一头，唐慕白才从实验室出来。 　　年级越高，实验越复杂，需要在实验室待的时间也越长，忙到晚上九点十点都是常事。 　　唐慕白身上还都是几种药剂混在一起的味道，不算太难闻但还是有点刺鼻，他抬手闻了下袖口，然后就看到了陆以凝发过来那句明晃晃的“43分”。 　　本来这么久没见，唐慕白是以为她受了打击所以放弃了。 　　他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就像是他小时候种在院子里的小草莓，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变红了，结果被谢坤那个不长眼的一脚踩烂的感觉。 　　不，比那种感觉更甚。 　　最关键的是，有关于陆以凝的一切，他都没办法跟陆竟行问。 　　时间一天天过去，掰着手指头来数，居然也能数几只手了。 　　陆以凝今天的消息过来的时候，唐慕白本来是想秒回的，当时实验做完刚洗了手，他还没擦手，一碰手机屏 幕上就落了好几滴水。 　　唐慕白这才反应过来，他干什么要秒回？ 　　大少爷立刻把手收回来，拿了纸巾把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最后才打了一个矜持又高冷的问号过去。 　　陆以凝可没这心思，她平时智商还好，一碰上唐慕白就自动为负，别说揣摩他的心理，看到他回的消息心里就已经开始冒粉红泡泡，巴不得自己也变成泡泡飞回到他身边。 　　秒回是最基本的操作。 　　唐慕白：【有什么区别？】 　　陆以凝：【有啊。】 　　她回得十分在理：【多了一分呢！】 　　屏幕这一头，累了一天的唐慕白看着这条消息，突然就笑了声。 　　唐慕白：【那真是对不起啊，小学妹。】 　　旁边的舍友叫他，唐慕白也就没跟她再继续聊，冬天天冷，他把手机装回口袋里，跟着几个人一起回了宿舍。 　　陆以凝先是回了句“没关系”，然后边等回复，边翻了一下朋友圈。 　　就在今天中午，年更的唐慕白新发了一条微博—— 　　【我是一个乐观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勇敢面对，并努力完成。即使遇到挫折，我也不轻易放弃，而是勇往直前。这就是我，一个执着，倔强，不怕困难的我 　　「全文」】 　　陆以凝很认真地把前面每一个字都读了一遍，心里想着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就是积极向上。 　　读完之后，她点开“全文”两个字。 　　这条动态的剩余内容立刻显示在下方—— 　　【但是宿舍门口修路，一直突突突，让我自闭了。 　　「收起」】 　　陆以凝：“……” 　　没有唐慕白在跟前，她脑袋转的也快，很快就截了张图，然后给唐慕白本人发了过去。 　　陆以凝：【学长，你还在学校吗？】 　　半个小时后，唐慕白的消息回复过来，一连三条。 　　【在学校。】 　　【你给我的备注是怎么回事？】 　　【小白白白白白？】 　　这他妈不就更像是狗了吗？ 　　唐慕白都被气笑了，他咬牙切齿，又发了条消息：【改了，立刻马上改。】 　　陆以凝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打码，她十分听话，当真立刻给改了。 　　唐慕白：【截图给我看看。】 　　陆以凝发了张图片过去，上方备注：小白学长。 　　唐慕白：【改成“学长”。】 　　陆以凝：【改成“学长”就跟别一样了嘛。】 　　唐慕白：“……” 　　算了，那就先让她这样放着吧。 　　陆以凝又问：【学长，你什么回家呀？】 　　唐慕白：【二十九。】 　　年前两天。 　　他们这个专业本来就忙，这个时间没回家的人也不在少数。 　　唐慕白只是其中之一。 　　陆以凝翻了翻日历，今年过年晚，离腊月二十九还有一段日子。 　　她又去订票软件里去查机票，边查边跟他闲聊：【你们宿舍门口在修路吗？】 　　唐慕白：【嗯。】 　　十几秒后，那头发过来一段语音。 　　陆以凝点开，然后一点点放大到最大声，里面果然有挖土机运作的声音，中间还伴随着不知道是他哪个沙雕舍友配了音的，不甘寂寞的“突……突突突”声。 第21章 　　陆以凝于是就这样掌握到了唐慕白的行踪。 　　跟唐慕白一样，关于他的一切陆以凝也不敢跟她亲哥问， 陆竟行本来就把他俩当做了重点隔离保护对象， 跟他问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之前刚表白的时候，陆以凝甚至还一度怕唐慕白把这事儿告诉陆竟行， 所以这次来长白山，有一方面也是为了躲个清闲。 　　不过见后来陆竟行每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除了关心她吃饱穿暖以外， 压根就没提过唐慕白的名字， 陆以凝这才放下了心。 　　只是可惜， 知道唐慕白还在学校后， 陆以凝还是没办法立刻飞回去。 　　因为是寒假期间，连机票都没那么容易定， 再加上陆以凝这才过来还算有任务在身， 长白山一天没有下雪， 她就一天不能回去。 　　北城到这边虽然方便， 但是天寒地冻，折腾一次到底还是费劲的，陆以凝实在不甘心，对着天气预报一天天地往下看。 　　三天后有中雪。 　　陆以凝放下手机， 开始期待起三天后的那场雪来。 　　二十一世纪科技发达，三天后的长白山果然下了一场雪。 　　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到下午还未停歇。 　　大雪纷飞， 整个世界似乎都白茫茫的一片。 　　这边雪景出了名的美， 所以即使是在零下二十几度的户外， 依旧有不少游客出来看雪。 　　陆以凝穿的厚实，但是还是抵挡不住冷空气的侵袭，一双手指节的地方都被冻得发红，睫毛上似乎也结了冰霜，她呼吸都不敢放的太重，整个人都小心翼翼，光是爬到半山腰就用了小半天的时间。 　　到了中午又冷又饿，她也没顾得上吃东西，半蹲在半山腰上的一块石头旁边，弯腰俯身，拿着相机对着山顶拍摄。 　　找了半天角度都不对，她再往前倾，最后干脆直接趴到了地上。 　　旁边游客不少，有几个人的小声议论似有若无传进她的耳朵—— 　　“哎这个小姑娘这么拼啊？” 　　“不会是……失恋了来找刺激吧？” 　　“这么冷的天，不会这里被冻坏了吧？” 　　陆以凝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个人肯定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也没空理这些，专心摆弄起自己的相机调起光圈来。 　　拍摄难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 　　一直到夜幕降临，陆以凝才回到酒店，把相机里的几百张照片导入电脑，然后挑出效果最好的几张，再打开s，把上面的人一个个都掉。 　　折腾了整整一天，好在成片效果很让人满意。 　　陆以凝对着成片自我欣赏了十分钟，然后给唐慕白发了过去：【学长，好看吗？】 　　几分钟后，唐慕白才回复：【好看。】 　　陆以凝：【我今天拍了一天呢。】 　　她没说过程多复杂艰辛，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 　　唐慕白：【冷吗？】 　　陆以凝：【还好。】 　　唐慕白：【多喝热水。】 　　陆以凝不说话了。 　　她食指一下下在鼠标上点过，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也一张张地滑过，里头照片不少，全是她高中毕业以后去的地方，有洛阳山水，还有西藏的晴天，陆以凝又把里面最好看的几张也给唐慕白发了过去。 　　唐慕白一个医学生，对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一窍不通，但是也不太了解，看到照片之后，除了“好看”两个字，也就想不出别的来了。 　　他把几张图片来回看了几遍，然后敲了一行字：【怎么突然给我看这些。】 　　陆以凝回得也直接：【没有啊，就是想把我见过的最好的也分享给你看。】 　　唐慕白嘴角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问：【就这么喜欢我啊？】 　　陆以凝：【对呀。】 　　喜欢他，跟喜欢摄影是一样的。 　　都是听不得劝的一意孤行。 　　—— 　　陆以凝是在两天后回的北城。 　　北城前两天也下了雪，这几天阴天没太阳，气温又极低，除了公路上，其他地方的雪都没有化。 　　陆以凝直接把行李箱拖去了姑姑家里，箱子还没打开，她就溜去厨房，可怜巴巴地求保姆教她厨艺了。 　　之所以要可怜巴巴地求，是因为家里人不太让她干这种活。 　　陆家就这么一个小公主，亲生父母不珍惜就算了，陆欣蓉一家打心底里就觉得小公主就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生惯养，就差供起来宠着了。 　　保姆推辞不过，拒绝了几次之后还是顺了她的意。 　　陆以凝理论知识学的不算太好，不过动手能力倒是不算太弱。 　　小半天下来，她在烧糊了一个锅之后，总算把鸡蛋饼摊得像模像样了。 　　隔天一早，对自己厨艺颇为自信的陆以凝把鸡蛋饼装进保温盒里，提着盒子就去了学校。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陆以凝才想起给唐慕白发消息：【学长，你起床了嘛？】 　　要是还没起床，她的爱心早餐不就白准备了吗？ 　　五分钟后没有回复。 　　陆以凝站在学校门口，开始焦急起来。 　　十分钟后还是没有回复。 　　陆以凝在门口踱了几步，最后实在没忍住，刚要穿过红绿灯直奔男生宿舍，手机就震了一下：【起了。】 　　她松了口气：【你现在要去上自习还是做实验啊？】 　　唐慕白：【自习。】 　　陆以凝：【吃早饭了没？】 　　唐慕白：【没。】 　　真好。 　　陆以凝嘴角弯起来：【你现在出宿舍门口了吗？】 　　唐慕白觉得这丫头今天不大正常，皱了皱眉，正要回复，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道声音欢欢喜喜地响了起来：“学长！” 　　“……” 　　唐慕白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抬头一看，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穿过马路，规规矩矩地站定在他跟前，她手里还拎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盒，手臂一抬，就这么递了过来。 　　唐慕白视线垂了下：“什么？” 　　“早饭。” 　　女孩子长得漂亮，笑得明媚又灿烂，像是阴天里的一缕阳光，明晃晃地惹人注意。 　　唐慕白平时不太吃早餐的，他毕竟年轻，没那么注重养生，本来今天也没打算吃，但是一对上跟前女孩子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神，他突然觉得有个人给他做早餐的话，那早点步入老年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很快，唐慕白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因为半个小时后，他在陆以凝亲手做的鸡蛋饼里，吃出了一个不明物体。 　　很脆很硬，大概是饱含碳酸钙的，鸡蛋壳。 　　唐慕白咀嚼的动作一顿，表情也跟着僵了一下。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双眸莹莹亮，嘴角正克制不住地弯起，从没受过这种苦的唐慕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了保护小学妹脆弱的自尊心，都没敢细嚼发出那种嘎嘣脆的声音，直接咽了下去。 第22章 　　连唐慕白自己都觉得神奇。 　　家里不管是保姆还是女主人傅蕴， 厨艺都是一绝， 他自小就被养出了十分挑剔的嘴和胃，别说陆以凝这次做的爱心鸡蛋饼添了料， 就算没添料， 味道也和他喜欢吃的相差甚远。 　　大概是小姑娘的眼神实在太温柔干净， 唐慕白脑袋里那根弦搭错，突然就不想看到她失落的表情， 皱着眉头把那个心形的鸡蛋饼全给吃了。 　　陆以凝以为是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果然更开心了，她眼睛弯弯，“学长，还行吗？” 　　唐慕白“嗯”了一声。 　　他虽然鬼话多，但是也没办法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 　　陆以凝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做饭， 还以为你不喜欢……” 　　“……” 　　他看出陆以凝是第一次做饭了。 　　唐慕白拧开水瓶， 喝了口水， 再拧上瓶盖。把水瓶放到桌子一角的时候，他余光瞥见陆以凝右手食指下方红了一块。 　　女孩子皮肤很白，所以那块红色就显得尤其突兀。 　　唐慕白视线在她手上停了几秒， “手怎么了？” 　　陆以凝刚刚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兴奋地找不着北，闻言才顺着唐慕白的视线看了眼，她下意识把手指蜷起，往回缩了下， “被油烫了下。” 　　她的语气过于轻描淡写， 仿佛一个小时前站在锅前差点被热油烫哭的人不是她一样。 　　唐慕白偏了偏头， 隔了几秒，他才抬眼，盯着她的眼睛笑了下：“疼吗？” 　　“……还好。” 　　疼是肯定疼的，不过再疼，能看到喜欢的人笑一下也值了。 　　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没见他，但是在陆以凝这里，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看用在身上。 　　比如陆卫国和徐曼两个人，几年不见陆以凝都不会觉得久，但是对象一换成唐慕白，她当真觉得已经过了好多年。 　　光是见一面都会觉得开心。 　　陆以凝嘴角的弧度都没下来过，她抬起手捧着脸，一双眼睛盛满了光，“学长，你是在关心我吗？” 　　唐慕白收回视线，没说话。 　　“学长，你……” 　　话还没说完，唐慕白就伸了下手，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 　　陆以凝嘴角抿了抿，当真乖乖闭了嘴。 　　因为是假期，所以来上自习的没有多少人，陆以凝这一闭嘴，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她昨晚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教室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再加上教室没人说话，耳边只有唐慕白很轻的翻书声和写字时发出的窸窣声，陆以凝莫名觉得安心。 　　安心了没一会儿，她就从捧脸欣赏美色变成了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 　　陆以凝睡相还算不错，除了刚趴桌子上时发出了点动静，后面除了呼吸声，就再没别的声响。 　　唐慕白身边像是睡了一只猫，无声无息，但是黏人又听话。 　　每个地方都意料之外的和谐。 　　唐慕白又翻了一页书，嘴角不动声色地弯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这种不分假期的学习，从这一天开始，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 　　因为受到了唐慕白的认可和鼓舞，陆以凝的爱心早餐计划不仅没有搁浅，反而越来越用心。 　　每天都变着花样地跟保姆学新的菜谱不说，日积月累之下，连厨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唐慕白也难得做回了一个三餐正常的年轻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步入年关。 　　年底的北城大街张灯结彩，气氛热闹又喜庆。 　　陆以凝有撕日历的习惯，每撕掉一张，她心里的惆怅就又多一分。 　　按照唐慕白之前说的，再有个三五天，他估计也就不会在学校待着了。 　　而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陆以凝又要有段时间见不到唐慕白了，见不到还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这个年一过，再开学的时候，她可能就没机会再跟他距离这么近了。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点的亲密度眼看就要归零，陆以凝想不惆怅都不行。 　　这种惆怅持续了几天，一直到唐慕白回家，她的惆怅直接到达顶端，连菜谱都没有心情研究了。 　　姑姑陆欣蓉知道她最近像吃错了药一样在学习做菜，开始她还会说教几句，后来想想姑娘长大了，学习一下也少不了块肉，也就随她去了。 　　除夕当天中午，家里人都没人出去工作，整整齐齐地在客厅里看电视，陆欣蓉捻了颗樱桃，笑眯眯地看向陆以凝：“小宜最近学了这么久做饭，姑姑还没尝过呢，今天晚上做个菜给姑姑吃？” 　　陆以凝正在平板上玩游戏，她嘴角轻耷，表情看上去委屈得紧：“不要。”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学会了做饭还不给姑姑吃……不会是给哪个小男生学的吧？” 　　这话一出来，陆以凝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一抬，和对面坐在沙发上的陆竟行来了一个目光交接。 　　陆竟行眉头轻皱，正欲言又止。 　　陆以凝怕他猜出他的心思，连忙坐直了身体，放下平板就起身往厨房走：“开玩笑的嘛，我做，我马上就做！” 　　事实证明，被逼迫和自愿完全是两种效果。 　　陆以凝自认为厨艺已经拿得出手了，但是可能真是心不甘情不愿，加上又对两天不见的人日思夜想，导致两盘菜端出来，才被夹了两口就被人碰了。 　　平时还好，偏偏今天陆以凝也没吃几口饭，又干什么都是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表情，陆欣蓉刚把筷子转去夹别的菜，旁边的丈夫就咳了声，“干什么呢你？不知道我们凝凝在厨房待了好久才炒好的吗，你不吃像话吗？” 　　“……” 　　当然不像话！ 　　一家人都无比纵容陆以凝，吃到最后，反倒她做的那两道菜全部空了盘。 　　陆以凝心情总算好了点，晚上跟三口打完牌之后，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她编辑了一条消息给唐慕白发过去：【学长，新年快乐呀。】 　　唐慕白：【新年快乐。】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陆以凝和唐慕白认识的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 　　陆以凝在家里宅了好几天。 　　她对唐慕白虽然还没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但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一样。 　　实在没办法，陆以凝只能化思念为睡眠。 　　下午睡，晚上睡，只要没事就是睡。 　　初六下午，陆以凝吃过午饭后修了会儿片子，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她睡得口干舌燥，正打算下楼去倒水喝，刚一开门，隔壁房间就传过来一声咆哮：“卧槽唐慕白你拿王炸炸我的对三是吗！” 第23章 　　谢坤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这一声吼从书房半掩着的门中传出来， 把门外的陆以凝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全部被谢坤口中那个名字吸引过去。 　　陆以凝可不管谢坤是为了什么生气，只要一听到唐慕白的名字， 她全身的细胞就立刻兴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连水都不想下楼倒了， 就想直接推开门进去。 　　好在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稍微冷静下来些之后， 陆以凝呼了口气，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她最近受了寒，嗓子有点不舒服， 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慢吞吞地喝， 一杯水下去，就用了足足五分钟。 　　谢坤似乎是被谁安抚地平静下来， 这几分钟都没再咆哮。 　　陆以凝又倒了一杯水， 上楼路过书房门口的时候， 谢坤的声音又传过来：“唐慕白， 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你怎么又炸我？！” 　　谢坤被炸地没了脾气， 连咆哮都咆哮不出来了。 　　上一把他被炸尚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他跟唐慕白不是队友， 人家牌大想炸他他也管不着。 　　没关系， 他可以忍。 　　但是这次他们是队友了， 唐慕白还炸他又是怎么回事？ 　　谢坤本来就是暴脾气，深呼吸好几次，最后才平静下来，他也想开了，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行吧，这次要是输了钱你替我出。” 　　“可以啊，”唐慕白偏头看着手里的牌面，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你叫我‘爸爸’我就替你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坤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把牌一扣，开始反抗起来：“我玩不下去了，我强烈要求换牌友！” 　　对面这人今天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再也不是他可爱的小白了。 　　谢坤转头看向陆竟行：“阿行，我们可爱的小学妹呢？都这个点了，她也该睡醒了吧？” 　　陆竟行看了眼手机，“我去叫她。” 　　他的交际圈跟陆以凝完全不一样，以前他是不怎么带陆以凝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们一起玩的，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毕竟大家都认识了，加上陆以凝这几天一直闷在家里，陆竟行怕她闷坏，所以也就没拒绝谢坤，放下牌准备去敲隔壁的房门。 　　结果刚一出门，刚好看到端着水杯上楼的陆以凝，他愣了下，“醒了？” 　　陆以凝点头。 　　门开着，所以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也能听到个七七八八。 　　谢坤人没站起来，声音倒是先高高扬了起来：“学妹，你会打牌吗？”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会不会打牌陆竟行一清二楚。 　　他站在门外，问：“进来打几圈？” 　　陆以凝抿了抿嘴角，不敢把自己此刻兴奋激动的心情全部表露在脸上，十分矜持地点了点头，“好啊。” 　　陆以凝的牌技肯定不像赌圣那样出神入化，不过每次打牌她的运气都奇好，每次都能拿到一手好牌。 　　好到闭着眼睛基本也不会输的那种。 　　陆家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时不太跟她打牌，每次逢年过节活跃气氛要打牌的时候，也会提前准备好输的钱陪她玩。 　　但是陆家人知道，不代表陆竟行的朋友也知道。 　　谢坤就是其中之一。 　　陆以凝是替的唐慕白，前几轮的时候谢坤还没察觉出什么，除了觉得这个学妹手气过分好了点，也没有多想。 　　后来在他连续输了七八次之后，他就开始皱眉了。 　　别的不会，扰乱军心他在行。 　　谢坤咳了声，语气亲昵熟稔，“学妹，我们好像挺长时间没见了，刚才跟你哥都问你好几次了，有没有想哥哥啊？” 　　陆以凝正在专注看牌，没听清他说什么，含糊地应了声。 　　想他了还不给他放点水！ 　　谢坤正准备耐心引导一下，坐在陆以凝身后本来正在玩手机的唐慕白就嘴角一歪，鄙夷地轻嗤了一声。 　　他权当没听见，继续跟陆以凝聊 天：“学妹，哥哥都连着输了好几次了。” 　　陆以凝又“嗯”了一声。 　　谢坤：“再输钱把钱都输没的话，就没办法打车回家了。”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富家子弟来说，输多少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面子问题啊！ 　　连着输这么多次，跟扒光了他的衣服让他裸奔当众处刑一样，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陆以凝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她这次又是一手好牌，本来还打算拿炸弹炸人的，一听谢坤这么一说，犹豫了几秒没有炸出去。 　　唐慕白眼睛一抬，瞥见她手里的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这一局谢坤难得在对面的严重放水中扳回了一城。 　　有一就有二，谢坤见这法子又用，继续跟陆以凝套近乎：“以凝，你最近在干什么啊？” 　　他干脆把称呼都给改了。 　　陆以凝也没在意，又问必答：“在家里修图。” 　　“你们学摄影的平时累不累啊？” 　　“还行。” 　　“你们院女生多不多啊。” 　　“不太多，我们专业就两个女生。”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题从专业谈到了旅游，明显越聊越欢。 　　比起谢坤，他今天简直备受冷落。 　　本来以为又段时间没见陆以凝，这丫头肯定想他了，结果从她进来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 　　亏他还因为谢坤之前一直跟陆竟行问起她，不分敌我地炸了他好几次呢。 　　唐慕白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后起身。 　　陆竟行看他一眼，“干什么去？” 　　“困。” 　　陆竟行点点头，“楼上有客房，你去睡一会儿。” 　　唐慕白没说话，“砰”地一声，门关上。 　　陆以凝端了半天的肩膀立刻垮下来，两条眉也跟着拧巴了下。 　　朝思夜想的主角走了，陆以凝当然也没了和谢坤东扯西扯的心思，恹恹地又打了几轮之后，就借口图还没修完，也从书房里溜了出来。 　　陆家是三层别墅，三楼除了一个小的放映厅，基本上全是客房。 　　陆以凝在自己房间待了小半个小时，最后实在没忍住，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为了怕被人抓个现行没有理由给自己辩解，她还特地把自己的高数书给带上了。 　　今天阴天，六点钟外头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走廊里的壁灯亮着，陆以凝把脚步放轻，然后一间间地走过去。 　　第四间门没关严，虚虚地掩着。 　　这种感觉像是在做贼，陆以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门一寸寸地推开。 　　唐慕白果然在这个房间里。 　　床头的灯开着，光线昏暗寡淡，男生侧躺在床上，大概是真的困了，他眼睛闭着，似乎睡得正数。 　　他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胸口以下的被子盖得很随意。 　　男生睡相很好，安安静静，好看地不像话，就像是性别转换后的睡美人在，现在正等着她这个公主去吻醒。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以凝的心跳就莫名其妙快了起来。 　　她嘴角轻抿，手指攥紧，然后轻手轻脚地一步步地往床边挪过去，距离床还有不足十厘米的时候，她慢慢蹲下身，两人距离瞬间拉近，男生精致的五官在她眼睛里放大地无比清晰。 　　陆以凝突然就想起读高中时读的那些言情小说，具体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只记得好像是什么偷吻一百次之类的。 　　现在的情节就像是小说剧情，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不是女主角。 　　真亲下去的话，会显得她是一个趁人之危的色女。 　　但是不亲下去的话，这么好的机会又千载难逢…… 　　陆以凝开始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当中。 　　亲还是不亲，这是一个问题。 第24章 　　陆以凝不是猥琐好色之徒， 加上从小生活在这种富二代圈子里， 精致金贵的就像是大草原上的羊，不是什么稀奇物种。 　　清秀的有，漂亮的也有。 　　各种各样的美少年， 在他们这个圈子应有尽有。 　　但是唐慕白跟别人都不一样， 男生脸上似乎写了“快来亲我”这几个大字，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她。 　　陆以凝舔了下唇角，用力吞了吞口水。 　　半晌， 在做完漫长又艰难的思想斗争之后， 她还是心灰意冷地选择了后者。 　　亲是肯定不敢亲下去的， 陆以凝就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在和那人距离还有十余厘米的时候，她就不敢再往前凑了。 　　两人距离已经很近，温热清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陆以凝盯着这张脸看了小半分钟， 然后伸出手去， 隔了几厘米在男生脸上虚空描摹了一遍。 　　从眉眼到鼻梁，再到下面男生弧度很漂亮的嘴唇。 　　他生得比一般男生要白一点，一张脸在暖黄色的灯光底下干净又柔和，一双眼睛闭着的时候微微弯着， 垂下的睫毛很黑很长。 　　她喜欢的人，可真好看呐。 　　陆以凝轻轻叹了口气， 把手收回来， 本来想趁唐慕白还没醒偷偷溜出去的， 结果刚要站起来，就因为蹲的时间久了双腿发麻没撑住，直接又原地坐了回去。 　　客房的地板上虽然铺了地毯，但是毕竟不太厚，加上陆以凝坐下去的那个动作不小，所以“噔”的一下，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响声。 　　陆以凝屁股倒是没觉得疼，她就是怕唐慕白会被这动静吵醒，连惊呼声都没敢发出来半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抬眼一看，那人眼睛还闭着。 　　陆以凝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她就又看到那人皱了下眉，就一下，幅度也不大。 　　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把她吓得不轻。 　　陆以凝觉得自己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可能会心脏病突发。 　　为了避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她甚至都萌生了爬出房门的念头，结果还没实施，像是性别转换了的睡美人就睁开了眼睛。 　　陆以凝的视线还没来得及错开，就这样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实在是做贼心虚，一双眼睛挣得大大的，嘴唇因为抿得太紧有些泛白，但是脸又是红的。 　　完了，这比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可严重多了。 　　陆以凝此刻只恨自己不是土拨鼠，没办法遁地逃走。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唐慕白眼睛眯了下，轻悠悠地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 　　陆以凝惊呆了。 　　小说里的女主角偷偷亲了男主之后，男主明明当时什么不知道，过了好多年之后才会知道这件事，怎么到了她身上就完全行不通了？ 　　被当事人撞破这种事，简直尴尬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偏偏陆以凝又是个容易想多的人，唐慕白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已经脑补出了一万句他的心里活动。 　　她连忙低下头，像是幼儿园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没敢说话。 　　唐慕白睡的时间不久，还没到一个小时，但是这会儿也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跟前女孩子眉眼低垂，呼吸声轻的近乎听不见，看起来乖巧又温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这个“孤男”刚才还在睡觉，“寡女”想要干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追求唐慕白的人是不少，但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 　　表面上看起来很矜持，背地里居然还对他有这种非分之想。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丝毫不反感她这种行为。 　　而且不仅不反感，还有那么一点点似有若无的期待。 　　唐慕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陆以凝还是那副表情，一动不动像是被人点了穴。 　　唐慕白：“怎么不说话？” 　　陆以凝终于出了声：“不知道说什么……” 　　唐慕白差点被她逗笑，嘴角扬了一下才又轻轻抿起，“你刚才，是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 　　她这次否认地倒快，头一抬，眼睛清澈明亮，像是在说真话。 　　房间空调温度开的不低，他身上又盖了被子，唐慕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下移，落到她泛着水光的红唇上，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抬手掩了下嘴角，喉结轻咽，就在这一秒，他脑袋里也蹦出来一个问题。 　　和陆以凝刚才想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亲还是不亲，这是一个问题。 　　但是很快，现实就告诉了他们，这些在陆竟行眼里都不是问题。 　　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陆竟行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小白你睡醒了没，该吃饭……” 　　陆以凝反应很快，触了电一样往身后的床头柜上靠了靠，拉开跟唐慕白的距离。 　　陆竟行皱眉，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一圈。 　　他虽然已经对唐慕白放心了，但是自己的妹妹出现在一个异性的房间里，还是足够让他敲起警钟来，陆竟行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变了，“以凝，你怎么也在？” 　　陆以凝连忙拿着高数书往脸上挡了下，“那个……问学长几道题……” 　　解释完之后，陆以凝觉得自己还是挺机智的。 　　陆竟行是文科生，高数也不太在行，但是唐慕白作为理科状元，就不一样了，学习高数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 　　“是吗？” 　　陆竟行还不太信，又转头看向唐慕白。 　　唐慕白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随后扒拉了下头发，“嗯。” 　　陆竟行：“哪道题？” 　　唐慕白嘴角一歪，嗤了声，“说了你能听懂吗？” 　　陆竟行：“……” 　　理科生了不起吗？ 　　—— 　　大概是因为太了解唐慕白，陆竟行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他不会丧心病狂到吃窝边草的程度，所以两人合起伙来，轻而易举就把他给骗了过去。 　　但是陆以凝就不一样了。 　　她自己的动机不纯，又出了这起偷吻失败的事故之后，她就不太能心安理得地和唐慕白对视了。 　　换做是以前的陆以凝，唐慕白看她一眼她都能开心一天；但是现在的唐慕白看她一眼，她的头就低一分。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不是长颈鹿，没有办法把头低到地上去。 　　陆竟行的父母平日里忙惯了，大年初三一过，两个人基本就开始正常工作了，早出晚归或者干脆出差不归。 　　家里除了保姆，也就只剩下陆竟行和陆以凝两个人。 　　大过年的，毕竟还是热热闹闹的好，陆竟行家里客房又多，那些狐朋狗友干脆就在家里住了一晚。 　　当天晚上，餐厅里七七八八地全是男生，陆以凝连饭都没敢在唐慕白面前吃，端着半碗米饭就溜回了房间。 　　修图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回到卧室，陆以凝没心思吃饭，也没心思修图，就抱着玩偶熊靠在床上发呆。 　　半个小时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唐慕白：【吃这么少？】 　　陆以凝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郁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不太饿。】 　　那头没动静了。 　　这栋别墅所有的门都是厚重的实木，隔音效果良好。 　　陆以凝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只要外面不闹翻天，基本上就不会影响到她。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表针在滴滴答答地转动。 　　陆以凝也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反正再一醒过来，外面天已经亮了。 　　早上八点钟。 　　她这一觉睡得时间倒是久。 　　简单洗漱完之后，陆以凝穿好衣服下楼吃饭。 　　那群人昨天晚上大概是玩到很晚，这会儿整栋别墅都安安静静，仿佛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住人一样。 　　事实上，房间里确实也没有住人。 　　一行四五个人全都窝在了放映厅，躺床上的有，躺沙发的也有，还有像谢坤那样的干脆直接打起了地铺。 　　几个人都是熬夜熬惯了的，各自有各自的生物钟，即使睡得再晚，到了一定的时间也能睁开眼。 　　唐慕白是第一个睁眼的。 　　或者说，他这一晚上根本就没怎么睡。 　　昨天下午那个妄图偷亲他的小姑娘一直在他脑袋里晃个不停，睁开眼睛是她，闭上眼睛还是她。 　　他不认床，就是单纯地睡不着。 　　睡不着的同时又在想，她昨天怎么就没亲下来呢？ 　　一想到女孩子轻颤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巴，他就觉得心里头憋了什么东西一样。 　　没有欲求不满，也没有欲火焚身。 　　像是远远到不了这种程度，又像是远远超过了这种程度。 　　唐慕白觉得自己疯了，他坐在放映室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挑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女声明显很诧异：“……学长？” 　　“嗯，”唐慕白顿了几秒，声音有些哑：“要不，我们试试吧。” 第25章 　　试什么？ 　　陆以凝从接到电话开始， 就一直处于蒙圈状态， 她怀疑是一大早自己还没睡醒，还特地看了眼来电显示，唐慕白的手机号是她很早之前就存了下来的， 备注和微信名是一样的， “小白”两个字后面还有一个笑脸的表情。 　　确认自己没看错备注之后，陆以凝又伸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疼。 　　很好，没有在做梦。 　　痛感持续， 陆以凝皱了皱眉， 不解道：“试什么啊？” 　　那头沉默了几秒， 男生才又开口，他大概是喝了口水，嗓音虽然依旧有些哑，但是已经恢复了几分干净透彻，“你说试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陆以凝是真的不知道。 　　这人一大早就给她打电话， 接了之后二话不说， 直接来了句这个，陆以凝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有可能猜得到。 　　唐慕白也不跟她兜圈子，边拧瓶盖边开口道：“你昨天想试什么？” 　　“……” 　　陆以凝沉默了。 　　唐慕白把水瓶放在一边， 然后慢条斯理地系上鞋带，等这一系列动作都做完之后， 他才又坐直了身体：“试不试？” 　　陆以凝干脆装聋作哑起来。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 像是被挂断了一样， 唐慕白也没把手机拿下来看，他就笃定了陆以凝没挂，也沉默下来等她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在不断增加，陆以凝先沉不住气地轻咳了一声。 　　唐慕白没反应。 　　半分钟后，陆以凝又咳了一声，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连语气也跟着要去起来：“不试了。” 　　试试跟别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这算什么事啊。 　　陆以凝眉头皱得更深了，刚要再说几句速战速决地挂断电话，那头人就“哦”了一声，“恋爱呢？” 　　“啊？”陆以凝没明白他的意思。 　　“试吗？” 　　唐慕白性格就这样，语气随意惯了，所以说什么都不像是太正经，总让人觉得只是在随口说说。 　　陆以凝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刚才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现在她开始怀疑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唐慕白本人了，或者说是不是正常的、没有在梦游的他。 　　陆以凝沉默了几秒，未下定论之前，她半点激动的心情都没有，十分平静地试探了句：“学长，你睡醒了吗？” 　　“……” 　　唐慕白都被她逗笑了，“醒了。” 　　“陆以凝，你睡醒了吗？” 　　“……醒了啊。” 　　“醒了就回答我的问题。” 　　“嗯……那个……我……”陆以凝这次倒不是纠结犹豫了，她是纯粹激动加紧张的结巴了，连话都说地不太利索，“我们……” 　　“嗯，”那头男生传过来，很低很温柔的一声，像是电流一样，从她的耳边一直传到了心底里去，“在一起吧。” 　　—— 　　陆以凝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挂断电话之后，她仿佛还踩在云端一样，脚底下轻飘飘得不大真实。 　　只有那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记录在提醒着她，都是真的。 　　电话是真的。 　　她告别单身如愿以偿也是真的。 　　陆以凝心跳后知后觉地加速，脸也后知后觉地染了一抹红。 　　这种感觉很好形容，就像是小时候吃到了最喜欢的棉花糖，整颗心都跟着欢喜起来。 　　最简单又纯粹的欢喜。 　　而此时此刻的唐慕白，刚挂断电话，一转头就对上好几双充满了求知欲的视线。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会儿见他已经挂了电话，几人眼睛一亮，瞬间摩拳擦掌起来。 　　谢坤急性子，先一步发问道：“有情况啊……小白，你要跟谁在一起？” 　　唐慕白点了下头，似有若无瞥了眼里面对他最不感兴趣的陆竟行，没藏着掖着但是也没摆在明面上说：“一个学妹。” 　　陆竟行终于看了他一眼。 　　谢坤：“哪个学妹？我们认识吗？” 　　唐慕白：“我怎么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换一句话说，关你屁事。 　　不过谢坤哪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或者说听懂了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继续追问道：“长得好看吗？” 　　“比你好看？” 　　“这次打算谈多久啊？”不等唐慕白回答，谢坤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我们以凝小学妹怎么办？” 　　陆以凝喜欢唐慕白这事儿，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谢坤这个问题一问出来，陆竟行看向唐慕白的眼神更深了。 　　唐慕白眼皮一抬，冲着陆竟行挑了下眉：“凉拌。” 　　这句话说的明明不清不楚，但是听在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就明显是给陆以凝判了死刑。 　　几人虽然都觉得是意料之中，但是一想到这么一朵娇花就这么孤零零地掐断了，难免觉得唏嘘。 　　除了陆竟行。 　　在一声接一声的轻叹声中，亲哥陆竟行欣慰地笑了。 　　—— 　　时隔半年，陆以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毕竟这次是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的人，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陆以凝光是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回来，跟唐慕白在一起之后，陆以凝的生活跟之前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陆竟行这个哥哥，他不过问这些，陆以凝也就没跟他说。 　　一方面来讲，陆以凝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另一个方面就比较严重了—— 　　她怕以陆竟行之前对她苦口婆心恨不得按着她的头让她放弃唐慕白的态度，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会毫不留情地棒打鸳鸯。 　　想想就很可怕。 　　这么一来，陆以凝不仅不敢告诉他了，反而还担心被他撞破，每次碰到他和唐慕白的时候，都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 　　寒假很快一晃而过。 　　B大开学时间不统一，陆以凝院里没那么严，过了十五之后才要求到校。 　　回学校当天，陆以凝吃过了午饭，拉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出门，刚开了车门要上车，车门就被人隔了下，回头一看，陆竟行正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陆以凝还以为自己和唐慕白的地下情被发现了，眼神一晃，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怎么了啊……哥？” 　　“以凝，我有话跟你说。” 　　陆以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都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时候，她听到陆竟行说：“小白交女朋友了，开学之后你如果再碰到他，注意离他远一点。” 　　“啊？”陆以凝先是一愣，愣完之后很快又松了口气，“哦……我知道了。” 　　“嗯，到学校之后有事给我打电话。” 　　陆以凝点头，上车之后刚关上车门，就从车上的倒车镜里看到陆竟行微微玩起来的嘴角。 　　这人平时表情不算多，现在这个表情明显是心情不错。 　　可是他心情有什么不错的……因为唐慕白交了女朋友，但是不是她吗？ 　　陆以凝：“……”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妹妹失恋了，做哥哥的这么开心的人。 　　什么狗东西。 　　陆以凝不想再看到他了，头一偏，靠在椅背上给唐慕白发了条微信：【我哥刚才跟我说你交女朋友了。】 　　唐慕白也还没正式上课，所以回复速度还算快：【怎么了？】 　　【他不知道是我，还警告我离你远一点。】 　　陆以凝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噼里啪啦又敲了一行字过去：【小白，你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在一起前后，最大的区别好像就是称呼变了。 　　陆以凝虽然总能把“小白”两个字叫的像条狗，不过女朋友嘛，别说像条狗，就算真的是条狗，他也可以忍。 　　唐慕白已经习惯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了，下一秒，两个人的消息几乎同时出现在聊天框里。 　　唐慕白：【偷情？】 　　陆以凝：【地下党。】 　　消息发完之后，陆以凝才看清唐慕白发的那两个字，她头皮一紧，老脸一红：【你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直白？】 　　这种词汇，在社会主义的体系之下可是会被屏蔽的敏感词汇。 　　【哦。】 　　唐慕白：【偷晴。】 　　“……” 　　—— 　　隔天一早，陆以凝就有一节专业课要上。 　　因为假期在家里待的太久有些犯懒，陆以凝还差点没从被窝爬起来，眼看就要迟到，拿了课本风风火火地赶往教学楼，因为太着急，中途还差点和别人撞到一起。 　　幸亏那人反应够快，及时后退了半步又好心地扶了她一下，陆以凝人都没看清，连忙鞠了个躬：“不好意思啊。” 　　“没事，别太着急啊。” 　　这声音有点耳熟，陆以凝一抬头，看见她音乐鉴赏老师那张漂亮的脸。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老师还是唐慕白的妈妈。 　　她今天妆都没化，水乳也没抹，甚至连头发都只是用手指顺了顺，刚才又冒冒失失地差点撞到人……陆以凝内心瞬间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奔腾而过。 　　呜呜呜。 　　会不会给未来的婆婆留下更不好的印象啊。 第26章 　　陆以凝今天出宿舍出的急， 连镜子都没顾得上照， 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形象。 　　往好里想，可能依旧是个素着张脸依然天生丽质的女孩子：至于往坏里想的话——她现在可能跟街头蹲在地上掏钱的没什么差别。 　　陆以凝下意识站好，低着头拨了下耳边的头发， “傅老师好。” 　　傅蕴对这个女孩子有印象。 　　一来是因为和上次的检讨时间相隔没那么远， 二来是因为这小姑娘是因为自家儿子才逃了课的。 　　当然，第二点是主要原因。 　　傅蕴倒不至于因为这事有负罪感，不过相比于因为其他原因逃课的， 多少还是会宽容一些。 　　跟前女孩子站的很规矩， 和干了什么错事一样， 看起来紧张地不行。 　　大概是高中形成的这种习惯还没有改过来，傅蕴也没多想，只点了下头，“早上有课吗？” 　　陆以凝这才抬了下头，弯着嘴角答：“对。” 　　为了扭转一下她在傅蕴心里的形象， 陆以凝已经尽可能把嘴角弯得自然讨喜了， 但是落在后者眼里，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傅蕴觉得这孩子估计是被自己儿子拒绝了，所以看到她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强颜欢笑的表情。 　　而且看她的样子，可能还被拒绝地很绝情。 　　“赶快去上课吧， ”傅蕴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想开点儿。” 　　“……” 　　陆以凝本来还能想开， 但是一听傅蕴说了这句话之后， 她反倒想不开了。 　　但是她也没时间想太多，上课的教室在五楼，光爬上去就得花点时间。 　　陆以凝没再接话，只简单礼貌地冲傅蕴点了下头之后，就抱着书跑进了教学楼。 　　上课铃声打响的时候，她才爬到二楼。 　　楼道里安安静静，她听到耳边有同学齐声喊“good morning，teacher”的声音，陆以凝一秒都没敢停，几乎是一口气爬到五楼，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 　　前面讲台上，老师正在点名。 　　陆以凝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下鼻尖上渗出来的汗，拿出手机给唐慕白发了条消息：【小白，我刚才差点撞到傅老师。】 　　唐慕白：【然后呢？】 　　陆以凝：【她让我想开点儿。】 　　陆以凝：【我有哪里看起来像是想不开的吗？】 　　她还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决定让作为亲儿子的唐慕白帮自己分析一下：【你说傅老师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我想不开才会喜欢你啊？】 　　…… 　　唐慕白发现，陆以凝最近不大老实，像是翅膀硬了一样，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是解剖课，这会儿几十号人都在实验室里等着去领手术用具，他站在靠墙的位置，把陆以凝的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最后放弃了一样，回了几个字—— 　　【嗯，你开心就好。】 　　—— 　　大一的第二学期，就这样以陆以凝迟到了两分钟的第一节课为开始，平淡又惊险地拉开了帷幕。 　　陆以凝毕竟还算半个新生，下学期的课程跟上学期其实差不太多，依旧是专业选修课轮换着上，课程不多，远比唐慕白要轻松得多。 　　所以只要没课，陆以凝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跟着唐慕白去上她听不懂的医学课。 　　毕竟是医学院的专业课，就算帅气学长的诱惑再大，到了大三下学期，来蹭课围观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 　　陆以凝怀疑自己都在他们院这一届的学长学姐们面前混了个眼熟，在跟着唐慕白上了一周课之后，她正在教室后排安静地翻高数书的时候，前排的男生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同学，你怎么每次都来我们班蹭课啊？” 　　男生说着看了眼她正在翻得高数书：“大一学妹啊？” 　　刚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了然地“哦”了一声，“学妹，你高数挂了啊？” 　　陆以凝：“……” 　　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她不要面子的吗？ 　　陆以凝抬手遮了下眼睛，撇开视线，没好意思说话。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跟他们班平时大多数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女同学都不一样，每天来蹭课都是干干净净的，她坐在后面那排，身上还有淡淡的橘子香味一点点票过来。 　　男生已经注意她有段时间了，观察了几天都没见她旁边坐过别的男孩子，这才鼓起勇气跟她说了句话，他典型地一根直肠通大脑，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美滋滋地自告奋勇道：“学妹，要不我教你吧？” 　　他显然很有自信，拍了拍胸口道：“我当年高数考了91分呢！” 　　91分，是42分的两倍还多。 　　陆以凝觉得更没有面子了，她坐立难安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男生很自来熟，刚要起身过来坐到她旁边，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那人停在他身侧，抬手扣了下陆以凝前面的那张桌子，“坐里面去。” 　　陆以凝乖乖往里面挪了挪。 　　男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儿，一抬眼，正好和垂眸睨着他的唐慕白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嘴角动了动，伸手指了指陆以凝：“你们……认识？” 　　唐慕白坐下，他个子高，即使都是坐着的姿势，也比前面的男生高了几分，他嘴角一歪：“我女朋友。” 　　“……” 　　男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试图让他忘记刚才那一茬：“你女朋友数学不好，你数学又那么好，正好互补啊……嘿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男生也不想自讨苦吃，很快就收拾好东西溜出了教室。 　　因为是晚上，所以才一下课，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那个男生一走，整个教室更加空荡安静，唐慕白翻了一页还放在自己面前的高数书，皱眉：“你写的这是什么？” 　　陆以凝凑过去看了一眼，“……忘了。” 　　她数学是真的不行，本来之前学特长有一个原因也是想摆脱难缠的数学，结果谁成想，B大的艺术学院跟别的学校不大一样，大学不仅都设了高数，还是必修课程。 　　陆以凝从小就觉得数学这种东西是反人类的存在，越烦越不想学，越不想学成绩就越差，十几年过去，她已经连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了。 　　唐慕白都被她的解题思路折服了，明明一个公式都能解决的问题，她写了长长的一串不说，更重要的是，结果还错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转头冲她笑了下：“你很喜欢高数吗？” 　　陆以凝连忙摇头：“不想。” 　　唐慕白：“但是我看你挺想重修的。” 第27章 　　唐慕白刚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陆以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起码代表他有想了解她喜好的意思了，陆以凝嘴角抿了抿，不可自抑地往上翘了翘， 结果唐慕白下一句话一出来， 她刚扬上去的嘴角就又垂了下来。 　　速度之快，像是掌握了川剧变脸的精髓。 　　唐慕白就喜欢看她这种反应，当即心情就好了起来， 把刚才那个跟他女朋友搭话的那个男同学抛在了脑后， 嘴角弯了下：“生气了吗？” 　　陆以凝眼睛一抬， 表情无辜哀怨：“没有。” 　　没关系，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可以原谅他的，她宠他嘛。 　　陆以凝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洗脑工作，一边委屈巴巴地要去把自己的书拿过来，书待在唐慕白那里一分钟， 她的尊严就注定要被他踩在脚下践踏一分钟。 　　太丢人了。 　　结果手一伸过去， 唐慕白的手按在那本书上不肯松手了，他也没用太大的力，但是陆以凝就是拿不过来。 　　她皱了皱眉，面部表情拧巴了一瞬。 　　唐慕白笑得更开心了：“生气了吗？” 　　“……” 　　没关系， 深呼吸。 　　陆以凝轻轻咬了咬牙，“真没有。” 　　唐慕白话说的虽然欠揍， 但是顶着这么一张能颠倒众生的脸， 她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她现在知道和他交往之后的第二个变化了——唐慕白说话比以前更直白了， 他似乎很喜欢逗她，每次看到她这样都会很开心，眼尾轻挑笑得干净干净。 　　陆以凝对这张脸没有任何抵抗力，嘴角抿起咽了咽口水，“小白。” 　　唐慕白嘴边的笑意还没敛起：“嗯？” 　　“我这次补考肯定能过的。” 　　唐慕白头偏了下，似乎是听不下去了，他很不给自己女朋友面子，嗤得一下笑出了声。 　　“……”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陆以凝没再拿书，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是过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儿奖励？” 　　唐慕白把头侧过来，一双桃花眼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怎么？” 　　陆以凝盯着他的眼睛，“我从上初中开始，数学就没及格过了……” 　　言外之意，这次高数补考如果能过的话，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更需要奖励来鼓舞一下。 　　唐慕白嘴角歪了下：“你好像还挺自豪的样子。” 　　陆以凝懒得接他这话茬，当即往这边凑了凑，“好不好嘛？” 　　她一凑近，身上浅淡的香味就飘了过来，唐慕白抬手碰了下嘴角，“你想要什么奖励？” 　　陆以凝厚着脸皮答：“我要是补考过了，你就亲我一下。” 　　两个人虽然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是还没有过什么太亲密的动作。 　　别说亲吻，就连牵手都只有那么一两次，还是陆以凝主动的。 　　不过这也正常，比较才开学没几天，他们两个也没见过几面，假期的两个人刚确定关系没两天，陆以凝就回了临市的家里。 　　本来她是不想回来的，但是姜奈家也在这边，非说想她了，正好家里没什么人，大过年的虽然冷清但是好歹没什么糟心事，陆以凝也就回来待了几天，这一待就待到了开学。 　　开学一周，陆以凝一共陪唐慕白上了四次课。 　　本来有一次她是坐在唐慕白旁边的，结果因为是正式确定关系后两个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坐在一起，陆以凝无比开心难掩激动，整节课都上的轻飘飘，大概是表情丰富的她在人群中过于显眼，快下课的时候还被老师叫了起来回答问题。 　　陆以凝脑袋里完全空荡荡，只好看向旁边的唐慕白求助，结果才看了那么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就敲了下黑板：“题目在黑板上，这位同学，你看唐慕白同学干什么，他脸上写答案了吗？” 　　陆以凝没办法，只好抬头看向黑板。 　　上头也不知道是谁画的人体骨骼和器官，旁边还密密麻麻地注释了些文字，什么“冠状动脉”“左心室右心室”之类的医学词汇。 　　老师：“你评价一下这张图。” 　　他的本意是想让陆以凝说出图里标注错了的信息，而且看这位女同学认真看图的模样，十有八九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结果等了半分多钟，他听到女声弱弱地传来：“……画得挺好的。”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哄堂大笑。 　　陆以凝这才知道自己回的驴唇不对马嘴，她不大好意思，把头垂下来，余光一瞥，正好看到旁边男生头半侧向一边，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笔，抬手遮住了额头，视线再往下，他眉眼低垂，嘴角弯起，外头阳光打进来，男生的五官轮廓清晰明朗，像是在闪闪发光。 　　就这一瞬间，陆以凝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偶尔丢个人也是挺好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唯恐再来个第二次，后面就没再敢坐在唐慕白旁边，每次一来教室，绝对都是坐在后排最不显眼的位置。 　　毕竟偶尔丢人的话还可能会让人觉得可爱，经常丢人就像个弱智了。 　　渐渐的，这也成了两人间约定成俗的习惯。 　　一起上完课，然后再去食堂吃饭。 　　很普通的日常，但是陆以凝依旧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更加下定决心好好学习高数。 　　一周后，美院的高数补考终于结束。 　　因为补考的人数不多，所以成绩也出得很快。 　　前一天刚考完，第二天晚上就出了结果。 　　成绩出来的时候，陆以凝刚陪唐慕白上完自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阳春三月，北城虽然开始回暖了，但是到了晚上气温还是很低，连学校的路灯似乎都比夏天的色调要冷一下。 　　陆以凝打了个喷嚏。 　　宿舍有暖气，晚上热的不行，她睡觉又不大老师经常踢被子，一不小心就有点感冒了。 　　本来不感冒的时候，她稍微给自己打打气，还好意思去拉唐慕白的手，结果这次一感冒，陆以凝唯恐传染给他，连他的手都不大敢碰。 　　可是她好像牵他的手啊。 　　陆以凝吸了吸鼻子，慢吞吞跟在唐慕白的身后不到半米处，左手一抬，试探性地在唐慕白的手边伸了伸。 　　那人正在和亲妈打电话，像是没注意到她。 　　陆以凝眨了眨眼睛，又伸了一次手。 　　反复在碰到他手的边缘试探了几次之后，陆以凝刚要把收回来，手腕就被人给攥住，那人指尖一点点向下，然后一点点握住她的手指，头一偏，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句：“补考过了没？” 第28章 　　话音落下， 陆以凝第一次被唐慕白主动牵手的激动和兴奋瞬间弱了好几个度， 她头皮有些发麻，声音放得很轻：“还每查……” 　　虽然她这几天确实一直在努力恶补高数，但是毕竟陆以凝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 这次到底会不会过依旧是个未知的问题。 　　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指纹解锁后点开浏览器。 　　单手操作手机打字不大方便，但是唐慕白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她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再行动不便， 她也不会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的。 　　浏览器上， 只“B大教务系统”几个字，陆以凝打上去都用了小半分钟。 　　唐慕白垂眸瞥了她一眼，女孩子窃喜中带着纠结紧张地表情尽落眼底，他嘴角无意识扬了下，回了电话那头傅蕴的话：“刚下晚自习， 在会宿舍。” 　　他刚才问陆以凝那句话声音不大， 所以傅蕴也没太注意，只随口问了句：“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嗯。” 　　“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傅蕴比谁都了解。 　　唐慕白这人虽然不大让他们省心，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了几个， 但是身边极少会出现除了女朋友以外的女孩子，傅蕴皱了皱眉， “文静吗？” 　　唐家跟文家住在一个小区里， 两个孩子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 之前唐慕白和文静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傅蕴就开始担心他们两个会早恋，结果谁能想到都到了大学，唐慕白的女朋友换了两只手了，都没轮的上文静，傅蕴也不知道是该发愁还是失落了，刚要再让他注意点，就听那头自家儿子很干脆地否认了：“不是。” 　　傅蕴这下明白了，“又交新女朋友了？” 　　“嗯。” 　　傅蕴沉默了。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她连是谁都没问，直接挂了电话。 　　反正是谁都不太重要，早晚都会分手的。 　　而电话这一头，几乎是傅蕴挂断电话的同时，陆以凝手机屏幕上的成绩刚好加载出来。 　　因为手机上的浏览器和电脑上不一样，刚加载出来的时候上头的字眼小到几乎看不清楚。 　　毕竟是关乎自己大二还用不用重修高数的大事，陆以凝没太敢放大看，深呼了口气之后稍微放松了些，刚要放大，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径直拿走了她手里的手机。 　　没看到成绩，陆以凝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两只手都渗出了层细汗，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把感冒传染给唐慕白了，身体下意识往唐慕白那里倾了一下，另一只空下来的手也伸过来，抱着唐慕白的胳膊晃了下：“小白，你替我看吧。” 　　女孩子身上香香的，像一颗行走的小橘子，唐慕白也没觉得不适应，两指放大，然后低头看了眼上头的成绩。 　　半分钟后，没有动静。 　　陆以凝更紧张了：“过……过了吗？” 　　唐慕白把手机屏幕按灭，表情是一本正经地惋惜：“比上次多了17分。” 　　……那不就是59分？ 　　陆以凝嘴角抽了下，就这两秒钟的功夫，她眼圈就红了一圈。 　　倒不是觉得多委屈，纯粹是因为她是在跟高数这东西八字不合，一个学期就能把她折腾地够呛，再来一学期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更惨烈的事，可能不只是再来一学期。 　　两学期，三学期……到了大四，她因为高数拿不了毕业证也不是不可能。 　　陆以凝都把遥远的几年后给想出来了，她嘴角抿了抿，眼角微垂，不太想说话了。 　　“你自己看看。” 　　陆以凝也不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加上唐慕白说的话她基本都无条件相信，她情绪不高，恹恹地要去接他手里的手机，结果手刚伸过去碰到他的指尖，那人就收紧了手指，拿着手机把胳膊一抬。 　　下一秒，陆以凝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被人箍住腰抱起了几厘米高。 　　陆以凝还毫无准备，心跳慢了一拍，眼眶微微睁大，正处于一种蒙圈的状态时，男生头低下来，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下。 　　极其浅尝辄止的一个吻，纯洁得不像他的作风。 　　…… 　　陆以凝更懵了。 　　唐慕白这才把她放下来，不过手还在腰上没收回来。 　　陆以凝抬了下手，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嘴角，“我不考没过啊……” 　　“过了，”唐慕白松开她，轻舔了下嘴角，“60。” 　　“不对啊。” 　　她上次明明考了42分，多17分的时候，不正好是擦了个边没及格吗？ 　　见陆以凝一副“虽然我数学不好但是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的表情，唐慕白偏头看了她一眼，主动解释道：“不是你说的本来可以考43分吗？” 　　“……” 　　可能是人的天性，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远比单给一颗枣更得人心，陆以凝得知自己低空过了线，再加上亲到了唐慕白之后，她嘴角的笑一扬起，半天都没有垂下来。 　　当然，第二个原因可能占了主导。 　　回宿舍的路上，陆以凝伸手摸了七次嘴角，轻咬了三次下唇。 　　也不需要太多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心情，反正开心就对了。 　　开心到爆炸的那种程度。 　　十分钟后，两个人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初春的夜里冷，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宿舍楼下没有多少人。 　　陆以凝把脚步放慢，再放慢，从大门口到她住的宿舍楼，几十米的距离都被她刻意延长到了五分钟。 　　唐慕白也不催她，她走得慢，他也就放慢了步子走在她身边。 　　但是就算再慢，也还是会到目的地，到了门口之后，陆以凝又不想进去了，她还拉着唐慕白的手，头低下盯着脚尖小声说了句：“小白……” 　　“怎么了？” 　　她被唐慕白拉着的那只手一直露在外面，但是她这会儿也不觉得冷，只觉得有一股子燥热劲儿从心底里升腾起来，然后蔓延至全身各处。 　　陆以凝鞋尖在地上轻踩了下，有点得寸进尺地又接了句：“能再亲一下吗？” 　　和唐慕白谈恋爱的场景其实跟她想象当中的不大一样，或者说，是截然相反。 　　本来按照之前从陆竟行和谢坤嘴里听到的，陆以凝以为跟他在一起没多久，就会被他各种哄骗亲亲抱抱举高高，再严重点还可能直接被他骗到床上去；但是真在一起了，他不仅不会替这些，大部分的亲密行为还都是陆以凝主动的。 　　他就像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而陆以凝变成了饥渴扑食的恶狼。 　　陆以凝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毕竟从唐慕白的表现来看，他可能也没对那些前女友们太主动。 　　光是想想就让人开心。 　　陆以凝的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见唐慕白不答，她伸出食指在他跟前摆了摆，“就一下。” 　　“不能。” 　　“为什么啊？” 　　“不太想。” 　　陆以凝扁了扁嘴，“我可是你女朋友……” 　　“就算你是我老婆，我不想的话，你强迫我也是违法的懂吗？” 　　“……” 　　“进去睡觉。” 　　唐慕白说完已经转身往回走。 　　陆以凝觉得自己十分委屈，站在原地没动。 　　唐慕白走了不出三米，也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步子一顿，站了两秒之后，突然转身又折了回去，低头在陆以凝唇上印了一下。 　　两人的呼吸很近，陆以凝感觉到他微微偏着头，轻轻咬了下她的嘴角，“好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陆以凝就像是讨到了糖吃的小孩子，好心情不仅得以延续，甚至比之前更甚。 　　回到宿舍之后她嘴角还是弯着的，刚关上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陆欣蓉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她也没多废话：“小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江阿姨今晚生了个男孩。” 　　江阿姨，就是陆卫国这两年新娶的妻子，比陆以凝也大不了几岁。 　　陆以凝不自觉地皱眉，没说话。 　　“小宜啊……你有时间要不要来医院看看？” 　　陆以凝眉头还皱着，情绪瞬间又低落下来。 　　按理来说，她应该早就对这些事免疫了，当时知道那人怀孕时也没太大的反应，结果一晃几个人过去，等人真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反倒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陆以凝回到自己床边坐下，“我不要。” 　　“唉……” 　　陆欣蓉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侄女，她安慰道：“小宜，你放心，该是你的肯定都还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她指的大概是陆卫国那数不过来的动产不动产。 　　陆以凝还是没说话。 　　那头也陷入沉默，好一会儿，陆欣蓉才开了口：“姑姑有个朋友说美国的G大九月份有次招生，那边的摄影专业比国内要好一些，我待会儿把文件发给你，姑姑已经叫人打点了，你看着准备一下就好。” 第29章 　　陆家的人都有一个特性，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就不会再拐弯抹角地用其他方式。 　　每当陆以凝认为钱不是万能的时候， 他们绝对会向她证明， 除了生老病死，压根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儿。 　　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钱不够多。 　　陆以凝算是一个例外，喜欢自力更生。 　　不过陆欣蓉很明显不允许她自力更生，或者觉得她压根就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 直接用钱打点好了一切。 　　g大是一所世界排名都挺靠前的私立大学， 摄影这个专业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不骗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里进， 陆欣蓉人脉广，就这样给她开拓了一条捷径。 　　电话挂断之后， 陆欣蓉给她邮箱里发了一份关于g大自自主招生的文件，里面笔试面试的资料一应俱全。 　　但是陆以凝没什么心思看。 　　她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陆欣蓉那句“生了个男孩”， 洗漱的时候就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一起响， 陆以凝关掉水龙头， 爬上床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眼前一片黑暗，那声音反倒越来越清晰。 　　就在今天， 她这个挂名的亲生父亲，大概也要彻底把她移出自己的世界了。 　　算了， 无所谓。 　　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 这些都不重要。 　　—— 　　说来也奇怪， 可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 就会为你开一扇窗”这句话是存在一定的科学依据的，自打多了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八岁的弟弟，陆以凝虽然和陆卫国的关系越发冷淡，但是运气反倒像是得到了加成，开始一路顺风顺水起来。 　　她是学习摄影的，设备也比一般同学要好，所以平时交的作业基本上也会比其他人的完成度高一点。 　　不过也只是高一点而已。 　　但是自从多了个不知名的弟弟之后，陆以凝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开了窍一样，光影和角度每次都能把握地很好，交的作业基本上回回都被单拎出来被他们班上那个要求极其严格的处女座老师表扬一通。 　　时间就这样在写作业，交作业，学习，谈恋爱中一天天过去，平淡无奇没有波澜。 　　因为深受老师的青睐，所以基本上每次有大型的摄影展的邀约，那个老师总会带着陆以凝一起去。 　　明明才大一，陆以凝却过出了大三的忙碌感，隔三差五就要背井离乡一次。 　　唐慕白更不用说，医学生基本上没有闲的时候，尤其到了大三，实验基本上一做就是一天，中午休息的时间也是短之又短，两个人各自忙碌，除了微信交流，连面都不太能经常见到了。 　　也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因为见面次数少，陆以凝不用每次都担心会被陆竟行抓包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 　　五一劳动节收假没几天，b大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 　　每个项目都是按院来报名的，摄影专业女生虽然少，不过整个美术学院女生多啊，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因为人数不够一个顶三个或者直接弃权的情况。 　　不过由于陆以凝最近运气实在是太好，不参加都觉得损失了点什么，所以自告奋勇报了一个五千米的长跑项目。 　　之前刚开学的时候，就有学长学姐说过一句话，学校里除了体院的女生，基本就是新闻专业和他们这个专业的女生最能跑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搞新闻的讲究时效性 ，不跑就拿不到第一手消息；至于他们这些搞摄影的就更不用说，拍山拍水就算了，还要拍各种活蹦乱跳跑起来比人都快的各种小动物，跑的不快可能连动物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陆以凝为了适应好这个专业，从高中开始就已经有意识地练习长跑了，这一坚持就是几年，报个长跑也无可厚非。 　　五千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绕着操场跑个十几圈的事。 　　到了运动会这天，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陆以凝就换好了衣服和鞋，站在操场的背阴处给唐慕白发了条消息：【小白，你实验几点做完啊？】 　　十分钟后，唐慕白的消息回了过来：【八九点。】 　　陆以凝：【那你没办法看到我拿第一了。】 　　她倒是挺自信。 　　唐慕白知道她今天有个比赛项目，嘴角一弯敲了行字：【没关系，已经看过一次了。】 　　陆以凝不解：【哪一次？】 　　唐慕白：【上次高数补考，你不就是第一吗？】 　　…… 　　高数补考那次，陆以凝确实以60分的成绩斩获了第一名，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专业就一个补考的人。 　　陆以凝不太想说话了，收好手机交到前来给她助威的姜奈跟韩妙妙手里，去操场正中央去报道了。 　　唐慕白不过来看她，陆以凝虽然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比较人在激烈运动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几个能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要是唐慕白真来了，陆以凝说不定还会因为顾及这些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 　　好在他不来，整场比赛陆以凝全力以赴别人跑出了马拉松感觉的五千米，她健步如飞，跑的还算轻松。 　　不过再轻松也还是个凡人，跑的久了到底还是会累，陆以凝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已经开始眼睛发花头重脚轻，连胃里都开始翻滚起来。 　　不大舒服。 　　陆以凝咬咬牙，视线放空，一口气刚冲头终点，就要一头坐下去的时候，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那人微俯下身，手从她的膝盖回弯出穿过，轻轻松松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好闻，在暖烘烘的阳光下也变得温暖起来，陆以凝嘴角弯了弯，靠在他怀里轻蹭了下：“你实验不是要做到八九点吗？” 　　“嗯，”男生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来看女朋友是怎么拿第一的。” 　　不说还好，这个话茬一经提起，陆以凝瞬间就想起了比赛开始前让自己松了一口气的点，她刚刚的喜悦瞬间被浇灭了一半，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开始就来了。” 　　“……” 　　那岂不是她整场比赛什么样都被他看到了？ 　　陆以凝想象了一下画面中的自己—— 　　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披散的头发迎风飘到后面……那得多丑啊。 　　陆以凝绝望了。 　　—— 　　半个小时后，陆以凝跟着唐慕白绕着操场外围慢走到腿没那么酸了，才从体育场的东门口出来。 　　今天的运动会项目还没有结束，所以体育场里外都有不少人，两个人挤出人群的时候，前面正好是b大知名的一座桥，名为“分手桥”。 　　之所以这么有名，完全得益于它的名字，据说走了这座桥的恋人，迟早有一天会分手。 　　陆以凝远远就看到石头人刻的那三个大字，连忙扯住唐慕白的胳膊不肯往前走了，“小白，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陆以凝不算封建迷信，之前陆卫国觉得她名字不好叫大师改名字的时候，她甚至还觉得幼稚，但是时过境迁，连她自己也开始信这种说法了。 　　唐慕白也看了眼那块石头，“都走了这么多次了，现在绕路是不是晚了？” 　　“……” 　　之前走那么多次还不是因为她没注意这个桥的名字……要是早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破桥就是大名鼎鼎的分手桥，她就算从校园另一头绕过去，都不会过这个桥的！ 　　陆以凝默了默，“不知者无罪嘛。” 　　唐慕白垂眸看她：“你还信这个？” 　　陆以凝点头，语气很认真：“这就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男生嘴角一勾，轻哂了声。 　　他是无鬼神论者，向来不信这些说法，不过陆以凝要信，他也就随她去了，折过身陪她绕远走了另一条路。 　　回到宿舍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陆以凝五一假期都不在学校，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唐慕白了，这一见到，她自然就不太想进宿舍楼，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地缠着他—— 　　“小白，你待会儿要回宿舍吗？” 　　“嗯。” 　　“晚上要吃什么啊？” 　　“面吧。” 　　“你们现在在学什么啊？” 　　前面几个唐慕白都能回答，至于这个——他你了一眼陆以凝：“你确定我说了你能懂？” 　　陆以凝嘴角一撇，委屈巴巴地轻哼了声。 　　手机刚好这会儿震动了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陆欣蓉的微信消息：【六月底笔试，七月底面试，准备的差不多了没？】 　　陆以凝这才想起来，她九月份就要出国留学的事还没跟唐慕白提过。 　　现在已经五月了，也就是说，距离她真正地远走他乡只剩下四个月。 　　四个月有多短呢，120天2880个小时，再换算成分钟的话，她和唐慕白相处的时间已经开始一分分地缩短。 　　陆以凝对着这条消息，突然就觉得心里发慌。 　　唐慕白见她沉默了两三分钟，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咳了声把语气放柔了些：“在学……” 　　还没说完，陆以凝就突然抬头看了过来，她心里装着事，眼底的光也跟着轻轻晃动了下：“小白……你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有没有异地的啊？” 　　“……” 　　唐慕白想了几秒，“没有。” 　　和他恋爱过的女孩子，大多数是他的同桌，稍微远一点的，也只限于隔壁班。 　　唐慕白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陆以凝听得却心底一沉。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你……能接受异地吗？” 　　唐慕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跟陆竟行关系好，所以之前也听到了些风声，他沉默了一瞬，很快就“嗯”了声，“能吧。” 　　异国跟同校区别不小，在唐慕白眼里，主要体现在以后不用陪女朋友自习，也不用陪女朋友逛街了。 　　综上所述，不仅能，他甚至还觉得挺好的。 第30章 　　话说得挺满， 唐慕白也没想过会有打脸的一天。 　　他看了眼眼睫一抬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陆以凝， 问：“什么时候去？” 　　陆以凝嘴角不自觉就翘了下：“九月。” 　　这和交换生不是一个性质，除了假期回国，可能在国外一待就是几个年头。 　　放在一年前的话， 陆以凝根本不会这么纠结。 　　没有男朋友的人向来去留随意，或者说就算有男朋友， 如果对方是裴绝， 陆以凝十有八九也会毫不留恋地跟他分手。 　　但是唐慕白毕竟不一样啊。 　　陆以凝太喜欢他了，喜欢到刚才等唐慕白回答的那几秒钟，她已经开始考虑如果他不能接受异地怎么办了。 　　出国或者继续待在他身边，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就相当于让她选择唐慕白还是选择摄影， 都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两个都不想舍弃，但是又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有那么一瞬间， 陆以凝甚至萌生了干脆不去g大的心思。 　　这个心思让她的心情低落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刚才听到唐慕白说“能”的时候， 她整个人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陆以凝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简单解释了句：“那边的摄影专业比国内的好一点， 我姑姑想让我过去。” 　　b大虽然在国内也是重点本科大学，但是毕竟不是专攻艺术类的学校， 在摄影专业上和g大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也正是因为这样， 陆以凝不太想放弃这个机会。 　　顿了顿， 她又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真的能接受吗？” 　　唐慕白点头， “能。” 　　陆以凝嘴角的笑这才又扬起来， 拉着男生的手晃了晃，“那小白，我先回去啦。” 　　唐慕白头半低，把她不安分的两只手放回她自己的口袋里，“早点休息。” 　　手刚收回来，陆以凝就又把两只手伸了出来，张开双臂踮了踮脚，“抱抱。” 　　她个子明明不矮，但是这个姿势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个要糖吃的小朋友，他嘴角一弯，头偏了半秒，被她折腾地完全没有脾气，俯身抱了她一下，女孩子身上很香，他声音压低，很轻地说了句：“陆以凝小朋友，回去睡觉。” 　　—— 　　跟唐慕白说完留学这事儿之后，就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拿开，陆以凝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回到宿舍，她洗漱完躺到床上以后，又拿着手机点开知乎，开始做起怎么维持异国恋的功课来。 　　她已经有阵子没打开这个软件了，这次刚一点开，消息通知那里就多了上万条消息。 　　点开一看，基本上全是关于她上次回答的问题的点赞和评论，大概是被推荐到首页过，所以那个答案一跃而上到了几千条回答的前排。 　　陆以凝翻了翻前面点赞比较多的回复，大部分都是在问她最近去哪儿了求后续的，还有小部分是求爆照的。 　　本来她当时回复就是因为觉得尴尬到了极点，所以随手敲了个回答，也没想到会突然火起来，她没回复评论区，而是直接更新了回答—— 　　匿名用户：【56更新如下。 　　最近没看知乎，今天登陆发现我好像突然红了……那就回答一下评论区的问题吧。 　　第一，关于后续我喜欢的那个学长有没有带我去男厕所参观，答案当然是没有。 　　你们别想了，男厕所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去的！ 　　第二，关于我们在没在一起，这个问题问得好，过年的时候在一起了，现在两个多月啦。 　　至于第三个求爆照的，这个也不可能。 　　没办法，男朋友长得太好看，怕你们把他抢走，谢谢大家一直关注这个问题，给大家拜个晚年啦。】 　　大概皆大欢喜的结局是无论哪个平台都喜闻乐见，这次的回答一经更新，点赞和评论数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不过陆以凝这阵子一直忙着准备g大的笔试面试，所以根本没空多注意这些，就连去陪唐慕白上课的事，都被她耽搁了好多次。 　　一直到七月底所有准备工作全部结束，陆以凝才轻松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轻松了几天，到了八月初，她又被陆欣蓉拉着四处去逛商场，准备过段时间去国外需要的东西。 　　一个礼拜下来，陆以凝看到商场的电梯都觉得腿软。 　　累不累的其实倒也没关系，问题就在于因为要陪陆欣蓉，她都没跟唐慕白相处的时间了。 　　这天下午，陆欣蓉又在专柜挑选手链的时候，陆以凝正望穿秋水地给唐慕白发消息：【小白，你在干嘛呀？】 　　【打球，你呢？】 　　陆以凝瞅了眼恨不得打包整个柜台首饰的陆欣蓉，叹了口气：【陪我姑姑逛街。】 　　【什么时候走？】 　　【下周。委屈jg】 　　本来九月初才报道，没必要过去这么早的。 　　关键是陆竟行就像是心有灵犀知道了她和唐慕白有什么“奸情”一样，一直催着她早点过去，还说要送她过去顺便旅个游散散心…… 　　呵，男人。 第31章 　　陆竟行确实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让他感觉有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自己妹妹， 而是在于唐慕白。 　　唐慕白之前交新女朋友的时候， 他们一众朋友可都是亲眼见证了的。 　　本来因为这一茬，陆以凝都已经被陆竟行移出了重点保护对象的范围，毕竟唐慕白这人虽然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恋爱阶段劈腿的这种渣男行径还是干不出来的。 　　何况刚和他不知名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这人的种种行为也表现出正处于恋爱期， 跟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再加上陆以凝自那以后， 根本就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唐慕白这个人，陆竟行就以为这俩人已经端的干干净净了。 　　但是最近，种种迹象表明， 唐慕白可能即将、或者已经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唐慕白这人保质期短， 但是陆以凝不一样啊。 　　就像摄影这件事，她一坚持就是几年。 　　到时候万一知道唐慕白恢复单身了，以陆竟行对自己妹妹的了解， 陆以凝的旧情死灰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竟行已经忧愁了有段时间了。 　　之前平均一周才会给陆以凝打一次电话，现在倒好， 每天必问她今天干了什么。 　　陆以凝开始还没在意，只当是因为自己要出国了， 哥哥舍不得自己，所以跟陆欣蓉一样， 恨不得趁着这几天时时刻刻都把她挂在身边。 　　直到今天， 陆以凝给唐慕白回完消息之后， 刚在心里吐槽了一下陆竟行， 那人就发了条消息过来：【以凝， 你有一阵子没见到小白了吧？】 　　陆以凝想了想，然后回：【对呀。】 　　一周应该也算有一阵子。 　　陆竟行又问：【最近有谈恋爱吗？】 　　其实作为哥哥，他平时是不会过问这些的。 　　但是现在形势毕竟不同了，陆竟行比她大了两岁，思想也相对成熟一些，见她几分钟不答，又问道：【这是交了男朋友的意思？】 　　陆以凝发了个对手指的表情过去。 　　八成是真谈了。 　　【你还打算异地吗？】 　　【有这个打算。】 　　【你确定？】 　　【确定。】 　　陆竟行绝对收回刚才觉得陆以凝保质期长的想法。 　　男女都一样，善变且无情。 　　陆竟行虽然不看好异地，但是只要对方不是唐慕白，他也干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儿，随口问了句：【在一起多久了？】 　　【几个月了。】 　　【下周他要去机场送你吗？】 　　【不知道。】 　　【让他去吧。】 　　【啊？】 　　【我顺便跟他认识一下。】 　　这不早就认识了嘛。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陆以凝也没敢这么说，只含糊其辞地问了句：【认识他干什么啊？】 　　陆竟行：【要是他干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好让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啊。可爱jg】 　　他最后那个可爱的表情包，好像还是从唐慕白那里偷过来的。 　　陆以凝：“……” 　　—— 　　飞机上午起飞。 　　八月中旬的北城骄阳似火，八点一过，阳光就已经火辣辣的了。 　　陆以凝是在八点一刻到的机场。 　　陆家的司机老张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拿出来，也没有大包小包，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大的归陆竟行，小的她自己拿。 　　两人坐了电梯上楼，刚到了候机大厅就看到东南方向站了一行五六个人，虽然算不上浩浩荡荡，但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也足够引人注目。 　　姜奈和韩妙妙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牌子，沾满了五颜六色的彩丝不说，还特别弱智地在牌子上头写了几个大字：欢送陆以凝同学。 　　陆以凝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牌子，她抬手拉了拉帽檐，不想往那边走了。 　　但是韩妙妙不给她这个机会，一见到她就立刻把牌子举过了头顶：“凝凝，这边！” 　　陆以凝：“……” 　　完了，这下周围本来看着他们的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陆以凝仿佛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她把帽子拉的更低，拖着行李箱小跑着去了那边。 　　虽然他们两个的行为幼稚，不过陆以凝还是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嘴角一弯，嗔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几岁了？以为在接偶像的机吗？” 　　韩妙妙意有所指：“你可不就是我的偶像嘛。” 　　陆以凝知道她指的是唐慕白这一茬，也没接话，只转身瞥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陆竟行，然后又回过头来。 　　来送她的几个人除了舍友，还有谢坤和唐慕白。 　　两人个子高颜又正，光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如果谢坤没有装模作样地抹眼泪的话。 　　陆以凝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声：“学长，你怎么了？” 　　“舍不得学妹你啊……” 　　谢坤叹了口气，“学妹，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为了融入气氛，还用了几句不知道从哪部剧里学来的台词：“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小小心意还望学妹收下，见它如见我。” 　　话音刚落，还不等陆以凝反应过来，旁边懒散不屑的男声就响了起来：“谢坤，你有病是吗？” 　　唐慕白难得没叫他“广坤”了，谢坤这会儿却高兴不起来。 　　他是真的挺喜欢陆以凝，出国不是小事儿，可能真的一去就是几年，这还不包括定居国外在那里发展的情况，谢坤没理唐慕白，把盒子塞进陆以凝手里，“学妹，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话虽然是跟陆以凝说的，但是谢坤的眼神却是瞟向陆竟行的，就像是征求他的意见一样，见他摆了下手，他才又看向陆以凝。 　　陆以凝瞥了眼唐慕白，见他没别的反应才点了下头。 　　谢坤的魔爪立刻伸了过来，他虽然喜欢陆以凝，但是毕竟是朋友的妹妹，他也没存那些猥琐地心思，抱她的姿势十分礼貌绅士，大概过了半分多钟，他才在身后男生的轻咳声中，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学妹，想我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的。” 　　“好。” 　　谢坤还有一堆话想说，刚要接着开口，就被人往旁边拽了一下，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唐慕白站在他身侧，俯身伸出胳膊把陆以凝抱在了怀里。 　　就几秒，他就在陆竟行眼神变化之前松开了手。 　　谢坤才反应过来，眼睛因为惊讶睁得不小：“小白，你怎么也抱……” 　　唐慕白扯了下嘴角，打断他：“你管得着？” 　　他抱自己女朋友，关他什么事？ 　　陆以凝眼睫垂了垂，没说话。 　　本来来机场之前，她也没太觉得出国留学是什么大事，但是到了这会儿，她像是被这几个人的情绪给感染，突然就能体会到了。 　　尤其是刚才唐慕白抱她的那一瞬间，他身上干净熟悉的味道一点点传到她的鼻息间，带着外头阳光的味道，依旧清冽好闻。 　　她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闻不到了。 　　怪不得陆欣蓉今天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水漫金山哭倒了机场，所以干脆没过来送她。 　　北城到纽约的飞机不到14个小时，但是这14个小时之后，她和在北城的亲人朋友已经相隔万里，见到的蓝天白云星星月亮都不一样，就连呼吸的空气甚至都有了区别。 　　陆以凝眼睛突然就有些发涩，但是她又不敢掉眼泪，只好低下头，用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帽檐隔开了几个人的视线。 　　耳边上工作人员提醒登机的广播声一遍接一遍地放，陆以凝深呼了口气，又跟姜奈和韩妙妙抱了下之后，再依依不舍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唐慕白之后，刚要转身去登机口，就被身后的人叫住：“等下。” 　　陆以凝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过身：“怎么了？” 　　她以为唐慕白还有话要跟她说，站定了看向他，后者嘴角一勾，“巧了，一班飞机。” 　　陆竟行皱眉：“你去纽约干什么？” 　　“散心，不行吗？” 　　陆竟行觉得不太对劲儿，但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三个人就这样一起上了飞机。 　　隔天上午，飞机抵达纽约。 　　陆以凝在飞机上都没怎么休息，一下飞机就觉得头重脚轻，打车到了酒店之后，只给姑姑和姜奈她们报了个平安，放下行李箱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打开手机一看，微信里好几十条消息。 　　其中陆欣蓉自己的就占了一半—— 　　【小宜，饭吃的好吗？】 　　【你怎么不理姑姑？】 　　【三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是没有理我。】 　　【唉，这才去国外第一天，就把姑姑给忘了。】 　　还有姑父的几条：【你姑姑说你不理她，昨天整天茶饭不思，晚上还对着家里的电视抹了半天泪。】 　　陆以凝被吓得不轻，算了一下时差之后，知道国内大概刚刚天亮，也就没有立刻打电话过去。 　　她一天下来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肚子饿了，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定了餐让服务人员送了过来。 　　吃饱喝足之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陆以凝把电话给陆欣蓉打了过去。 　　毕竟才离家第一天，姑侄俩都还不大习惯，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 　　电话挂断之后转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姜奈的消息刚好这时候发过来：【对了凝凝，我刚才在微博上看到，你在纽约那边的公寓附近有一个很有名的摩天轮，我下次去找你玩的时候你带我去坐吧。】 　　后面紧接着就是几张关于那个摩天轮的照片，摩天轮只在晚上九点以后开始营业，光看远景图片，就基本上和后面十几层的高楼齐平了，陆以凝揉了一下睡得有些酸的脖颈，把消息转发给了唐慕白。 　　半分钟后，唐慕白回复：【你想坐吗？】 　　【想。】 　　其实倒不是想坐摩天轮，只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坐而已。 　　唐慕白：【下楼。】 　　陆以凝嘴角一抿，刚给陆欣蓉打电话时引发的思乡之情瞬间削弱了大半，抹了一下口红就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谁都没叫陆竟行。 　　两个人照着地图走了小半个小时，等到地方的时候，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因为太出名，所以过来参观的人不少，想要坐上去光有钱不够，还得提前预约。 　　陆以凝跟着唐慕白排了半个小时的队，预约到的最早的日期还是在三天后，两个名额，依旧没有陆竟行的份。 　　这三天时间，陆竟行兢兢业业地帮着自家妹妹办理入学手续，又把行李全部放进公寓给她整理好了，丝毫不知道这一茬的事。 　　公寓是陆欣蓉前几个月就选好的，有一个合租舍友，是个会说中文的美国小姑娘。 　　钱多钱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多一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到了三天后的晚上，一起出来逛街的人就这样多了个陆以凝的新室友。 　　有个女孩子作伴，陆以凝也不至于无聊，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摩天轮的入口。 　　虽然没买陆竟行的份，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陆以凝拿着两张票看了眼陆竟行：“哥，我就买到了两张票，你陪我上去吗？” 　　之所以回问他，是因为陆以凝知道他向来鄙夷这种活动，更何况她又不是他女朋友，哪有兄妹一起坐摩天轮的道理？ 　　果不其然，陆竟行看了眼那两张票，眼神很抗拒：“不去。” 　　陆以凝又看向新舍友：“sei？” 　　sei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连忙摆了摆手：“我恐高。” 　　就这样问了一圈，到最后只剩下了唐慕白一个人。 　　陆竟行又不放心让陆以凝自己一个人上去，他看了眼唐慕白，“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没？” 　　唐慕白眉梢一扬：“没。” 　　陆竟行又看向陆以凝：“你跟你男朋友呢？” 　　如果他没记错，她男朋友这次都没来机场送她。 　　陆以凝摇了摇头，似乎是知道陆竟行在想什么，她解释了句：“他太忙了。” 　　好，这样他就放心了。 　　两个各自有主的人，肯定不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陆竟行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检票进去，然后和sei在下面找了个地方等他们下来。 　　陆以凝不恐高，但是还是第一次坐这种东西，才一上去，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又抓好扶手，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她才看向唐慕白：“小白，你怕不怕？” 　　唐慕白的表情一看就不像怕的，他神色自然，眼尾轻抬，反问道：“你怕吗？” 　　陆以凝咽了口口水，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 　　不用她回答，唐慕白已经看出来了。 　　男生嘴角一扯，伸手遮了下她的眼睛：“这样就不怕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坐摩天轮哪有全程闭着眼睛坐的……摩天轮一启动，陆以凝还是让他把手拿了下来。 　　摩天轮上升速度由慢到快，陆以凝拉着唐慕白手的手指也越收越紧。 　　到达最高点的那一瞬间，陆以凝的心跳仿佛骤停，呼吸也跟着滞了一下。 　　摩天轮却没有急速下坠，而是稳稳当当停在了空中，紧接着没几秒，头顶有轻微的动静传来，抬头一看，上方遮盖的板子正一点点移开。 　　没有了遮挡，夏夜的晚风灌入，里面的闷热瞬间被驱散。 　　因为距离高，看到的夜空都跟在地面不一样，伸出手好像都能碰到星星。 　　陆以凝下意识把手抬起来伸向头顶，她嘴角一弯，还没收回来，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叫她：“陆以凝。” 　　陆以凝转头。 　　下一秒，男生侧过脸来，温热湿润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在一起这么久，唐慕白其实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陆以凝本来还算矜持，但是和他一对比，就像是一个饥渴难耐的色鬼，每天都希望他更进一步。 　　但是每次都没有。 　　他们的热恋期似乎比正常情侣晚地不是一点半点，平平淡淡，但是抵不过她乐意。 　　陆以凝眼睛闭了闭，然后再睁开。 　　男生的脸近在咫尺，他眼 睛微眯，眼底里有星星，在她心上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陆以凝觉得，她的热恋期，好像就在这一天开始了。 　　—— 　　唐慕白是和陆竟行一起回国的。 　　两个人到了大三，除了学习还要忙实习的事，所以平时事情不少，把她安顿地差不多了就飞回了北城。 　　陆以凝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加上语言不通，光是适应都用了几个月。 　　而这几个月的时间，因为个国内外时差的问题，她和唐慕白两个人几乎昼夜完全颠倒过来，她起床的时候他在做实验，她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在做实验。 　　他的生日陆以凝没办法和他一起过，就连问候的早安晚安都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而一到换季，陆以凝每次生病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室友sei。 　　唐慕白忙，陆以凝也忙。 　　两个人别说打电话，就连微信聊天的频率，也渐渐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直到更长。 　　陆以凝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时间和距离的残酷性。 　　时间就在各自的忙忙碌碌中一晃而过，到了学期末的时候，陆以凝终于把教授交代的工作做完，打开微信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有一周没和唐慕白聊过天了。 　　唐慕白的消息在置顶的第一条，最右边的日期却截止在了一周前。 　　最后一条消息是陆以凝发的：【早点休息。】 　　一溜联系人滑下来，连谢坤最后一条消息的日期都比唐慕白近。 　　姜奈和韩妙妙就更不用说，就算每天问个“中午吃什么”，都会就着这个话题聊上几句。 　　但是唐慕白就不一样了。 　　长时间没有聊天不说，更可怕的是，陆以凝发现，再想和他聊天的时候，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所以说，友情和爱情到底还是不一样。 　　陆以凝点开唐慕白的头像，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一行字“我好想你啊”，几个字而已，两秒钟不到就能打出来。 　　可是真在屏幕里出现之后，她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去了。 　　陆以凝把聊天记录往前翻了翻。 　　她和唐慕白每次聊天内容都不算长，而且中间隔着的回复时间都不短，短的时候可能是一两个小时，长的时候干脆就一晚上或者一天。 　　陆以凝知道他忙，也能理解他忙，但是他还是难免觉得不舒服。 　　那是一种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疲惫和无力感。 　　陆以凝嘴角抿了抿，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又爬起来，把打好的那几个字一个个删除，换成了另外一句话：【小白，你在吗？】 　　唐慕白的消息在两个小时后回复过来：【怎么了？】 　　陆以凝眼眶发涩，一句话打了好几遍才打对：【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这句话问完之后，最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发送过来。 　　唐慕白正在查论文的文献，也没太在意，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屏幕上。 　　半个小时后，手机屏幕又亮起，那头陆以凝发过来一条消息，没有他想象中的很长一段，就简短一句话：【要不，我们算了吧。】 　　唐慕白皱眉，心底里好像突然就空了一块。 　　他按了按眉心：【原因呢？】 　　陆以凝眼睛涩得不行，但是无论如何都流不出眼泪来，这半个小时里她想了很多，但是就像是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每个人都以为可以改变他，可是到最后发现，谁都改变不了。” 　　很显然，她也不是那个能让唐慕白上心的人。 　　唐慕白也没有错啊，他只是没那么喜欢她而已。 　　陆以凝手指攥了攥，然后打了一个看起来让她显得足够潇洒的理由：【你太无趣了。】 　　哪里无趣？ 　　唐慕白都没空问这个问题，下意识打出“我可以改”这几个字，刚点了下发送，系统就弹出来一条提示：【lyn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速度倒是快，几秒钟的功夫就把他删除了。 　　活了二十一年的大少爷，第一次被人以“无趣”的名头甩了不说，还被干脆利落地删了好友。 　　唐慕白压下心底里的那种空落落的不舒服感，呼了口气之后去浴室冲了个澡，想着出来之后可能陆以凝就后悔了。 　　结果从浴室出来之后，微信提示一条没有。 　　反倒是谢坤发了一条朋友圈：【刚刚得知有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学妹分手啦，为了庆祝，我明天请个客？】 　　请你妈请。 　　唐慕白的脸色像是被人欠了几百万。 　　好，很好。 　　分就分，他要是后悔他就不姓唐！ 第32章 　　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 　　陆以凝虽然是第一次起的想分手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的成因从很早以前就有了， 不是大到桥归桥，路归路的那种原因，原因甚至可以说很小，小到在唐慕白眼里可能根本不是个问题。 　　而偏偏是这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一点一滴，日积月累地越来越严重， 到最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以凝从一开始就知道，唐慕白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她，不然再冷淡的人，也不可能从头到尾只由着女朋友一个人主动。 　　主动久了谁都会累， 何况是陆以凝这种从小就娇生惯养长大没受过多少委屈的人。 　　她愿意主动， 是因为觉得他值得， 值得让她一步步退让， 一点点为了他改变自己。 　　就像陆以凝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第一次拿菜刀第一次点火， 食指被刀刃划伤到了现在还能看出浅浅的一条疤痕，因为被油溅到在身上烫出的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再比如姜奈之前跟她提医学院有一个专业是医学影像的时候， 陆以凝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理，也是真真切切地动过了心思想真的转专业的；包括后来陆欣蓉给她安排好了出国留学之后， 她甚至还在想如果唐慕白不想她出国， 那她也可以放弃这个机会。 　　最喜欢的摄影和男孩子， 她心里的那个天平不受控制地在往唐慕白那边倾斜。 　　陆以凝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改变，她也不喜欢这种改变，但还是放任着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之前还在b大的时候倒还好，再主动再累，只要能看到唐慕白对她笑一下，她就又能瞬间满血复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陆以凝每次回到公寓以后，躺到床上只能看到洁白晃眼的天花板，连唐慕白的面都再难见到。 　　因为知道唐慕白忙，所以陆以凝每次给他发消息都尽可能地简短，电话偶尔才会有一次，视频更不用说。 　　两个人专业完全没有相关性，共同话题都没有几个，除了吃喝睡，能聊的话少之又少。 　　而吃喝睡这三个问题问得多了，总是会让人厌倦。 　　陆以凝开始还能坚持每天都跟他聊几句，后面次数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完全没有营养。 　　在一起跟异地的区别这就凸显出来了。 　　前者光是坐在一起不说话都不会觉得尴尬，可是后者呢，没了话题之后，两个人的聊天频率只会越来越低，本来就相隔万里，连天都没得聊了之后，感情更不用说。 　　唐慕白对她的感情本来就没有那么深，经过长时间的冷却，说不定根本不用等到她学成回国，他对她就已经只剩下了厌倦。 　　至于陆以凝，当然还是喜欢唐慕白的。 　　不过单向的喜欢有什么用？ 　　伤害自己也让对方为难。 　　分手这件事，陆以凝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导火索也有，被埋在了一周之前。 　　一周前，陆以凝的微信通讯录里突然多了一条申请。 　　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用了一个卡通人物做的头像，粉粉嫩嫩地很可爱，陆以凝开始没理，直到她连续发了好几条才点了同意。 　　那人很快发了条消息过来：【你是小白现在的女朋友吧？】 　　陆以凝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我是文静，小白的朋友。】 　　她当然还记得文静这个人，确切的说，关于唐慕白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以凝没回复，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文静：【你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吧？】 　　她明显对唐慕白很了解，连他们在一起多久都能说出来个大概。 　　陆以凝沉默。 　　文静：【在一起这么久了呀。】 　　陆以凝：【你想说什么？】 　　【想好心提醒一下你，别太走心了。小白不会对你太认真的。】 　　陆以凝又沉默下来。 　　【不信啊？】 　　文静：【你叫陆以凝对吧？陆以凝同学，你是不是小的时候偶像剧看多了，所以觉得你跟别的女生都不一样，能成为他身边最特殊的一个？】 　　【那我告诉你吧，她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结果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觉得还会有你什么事吗？】 　　换一句话说，她在唐慕白的眼里，跟他的前任们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文静说话一针见血，字字都在往她心里捅刀子。 　　本来陆以凝想要自欺欺人的一切，就这样被她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一层皮。 　　文静还在继续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带你见过家长吗？他的朋友知道你的存在吗？】 　　她似乎压根就没想等陆以凝的回答，紧接着又问了句：【没有吧……既然没有，你还觉得你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是一场拉锯战，开局才几分钟，陆以凝已经处于一种劣势。 　　文静：【你肯定已经成年了吧，就算今年18岁的话，留学回来也得好几年了吧，到时候你已经二十二三岁了，就算小白没跟你提分手，你就能保证他爸妈会同意你们吗？】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只不过陆以凝以前一直在刻意回避而已。 　　很快，那头的文静就发过来几张图片，上面一行几人围在桌子旁吃饭，看起来温馨和谐。 　　陆以凝认出了三个人：文静，傅蕴，以及唐慕白。 　　见她不说话，文静又解释到：【前几天在唐叔叔家里吃的饭。】 　　一说起这些，她的语气里就多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我跟小白认识快二十年了，家里父母都认识，小的时候还开玩笑说给我们两个定娃娃亲……不过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也没太当回事。】 　　文静：【陆以凝，我真的是好心提醒你，别在小白身上浪费太长时间，别等到时候青春没了，人也得不到，那多亏啊。】 　　【你家应该挺有钱的吧？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好一会儿，陆以凝才问：【那你呢？】 　　文静：【我不一样。】 　　陆以凝：【前面你说的话我不想复制了，你自己上去翻翻吧。】 　　她说完也不等文静再回复，直接把人拖进了黑名单。 　　这个小插曲起到的影响着实不小。 　　本来陆以凝是不想听文静的鬼话的，偏偏她好像又没说错什么，每一句话都成了一根刺，牢牢地梗在了她的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不致命但是足够让她烦心。 　　陆以凝烦了整整一周。 　　到了g大之后，因为要追浅易年的功课，加上课外活动比较多，所以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是不多的。 　　她过来小半年，才堪堪适应了这边的节奏。 　　这一周里，她把作业和任务都堆到一起来做，好强迫着自己不要分心去想别的，等她好不容易闲下来些，拿出手机一看，就在屏幕上看到了一周没有跟她发过消息的置顶联系人。 　　她这一周刻意没有主动找唐慕白聊天，想着他会不会主动找她一次。 　　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找唐慕白，唐慕白也就没有找她。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如果往上翻一下聊天记录，聊天的开始不是十次有八次是陆以凝主动，而是有十次都是她在主动。 　　陆以凝连轴转了这么久，像是提线木偶被人从身体里抽走了一根线，整个人都无力起来。 　　她也不是不纠结，所以“我们算了吧”那几个字都反反复复写了半个小时。 　　发过去之后她甚至还怕自己会后悔，直接把人给删除了，联系人和聊天记录，都清空地一干二净。 　　外面阳光明媚，但是陆以凝没心情出门，锁了门盖上被子，把自己闷在了房间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有点后悔了。 　　就像是宿醉后的后遗症，她对着微信列表里消失了的置顶联系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昨天和唐慕白分手了的这一事实。 　　还是她提出来的。 　　陆以凝和唐慕白交往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干脆利落有面子，解气还是有些解气的，不过更多的是冷静以后的空虚和难受。 　　一想到他的手不能再随便牵，怀抱也不再属于她，甚至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在何年何月了，陆以凝就控制不住地眼眶发热。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后悔归后悔，遗憾归遗憾，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陆以凝也不是没问过自己，这种自己付出更多的感情还能不能再坚持几年。 　　答案是当然能。 　　陆以凝耐力不错，五千米都能跑的相对轻松，恋爱这回事坚持几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现在，她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损人也不利己，耽搁了双方宝贵的时间和青春，到时候在一起时间久了，反而又会因为耗费的经历太多，不愿意也不甘心分手。 　　何必这样互相折磨。 　　早分手，也是早点解脱。 　　放过唐慕白，更重要的是也放过她自己。 　　—— 　　陆以凝就这样分了手。 　　唐慕白跟裴绝到底不一样，和后者分手的时候她睡只了一觉就能恢复好；但是前者就麻烦多了，陆以凝光是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就用了几个月。 　　忘记一个人果然比爱上一个人要困难得多，不过好在努力学习使她废寝忘食，也逐渐能让她把想忘记的人埋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过去。 　　一直到她拿到了g大的硕士学位，开始对某个人闭口不提。 　　彼时陆以凝二十五岁，是和唐慕白分手的第六年。 第33章 　　六年的时间都可以发生什么呢？ 　　可以让她的短发变成长发， 可以让她完成学业后又把整个北美洲周游了半圈，也可以让她对唐慕白从一天不落地提起变成后来的闭口不提甚至自动忽略。 　　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 　　大概上帝从你这里拿走一样东西，总是会给你另外一样东西作为补偿。 　　陆以凝情场失意之后，跟家人的关系反倒缓和了些。 　　当然，缓和的功劳几乎全部在于她的亲弟弟。 　　弟弟叫陆一舟， 今年不到七岁，虽然血统不太一样， 都不像陆卫国，但是姐弟俩的眼睛却意外地很像。 　　都是晶莹剔透的杏仁眼，直勾勾看着别人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会说话的小鹿。 　　其实一开始， 陆以凝是很抗拒和这个弟弟接触的。 　　亲生父母关系不和， 虽然陆卫国给她找的后妈不是第三者， 但是陆以凝依旧对那对母子喜欢不起来， 本来家庭关系就僵硬，多了两个外人之后，陆以凝干脆连陆卫国的电话都很少接了。 　　父女关系一度冷淡到冰点。 　　一直到前几年， 陆欣蓉跟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镜头里多出了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男孩。 　　与其说是小孩， 倒不如说是一个男婴，那就是才不到两周岁的陆一舟。 　　陆欣蓉以前就给她发过弟弟的照片。 　　毕竟是长辈， 总是希望家庭和睦一些， 更何况陆一舟也是她亲侄子， 长得又乖又讨喜，就像是小时候的陆以凝，陆欣蓉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每次去看侄子都会拍一堆照片，然后挑几张最招人喜欢的发给陆以凝。 　　不过陆以凝基本都没有点开看过，她发自内心地抵触，陆欣蓉发一张，她就删除一张。 　　即使这样，她还是记住了陆一舟长什么样。 　　陆以凝在姑姑面前向来懂事，虽然觉得意外和抗拒，但是也没有摆什么脸色，只随口说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刚要切断电话，就听到听筒里传来小孩子软糯又口齿不清的两个字：“家家。”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还是陆欣蓉笑着解释道：“在叫你姐姐呢……这孩子好像特别喜欢你，爸爸妈妈都还不会叫，就先学会叫姐姐了。” 　　手机屏幕里，小孩子这个手舞足蹈，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冲着镜头咧着嘴笑，牙好像都还没长全。 　　视线再往角落上一移，陆以凝还看到了两个飞快晃过去的人影。 　　好像是陆卫国夫妇，大概是知道她看到会不高兴，所以小心翼翼地都没敢在镜头里出现。 　　陆以凝鼻子突然就一酸，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没多说别的，直接切了视频。 　　陆欣蓉的微信消息就在两分钟后发了过来：【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挂了，你弟弟看你不在屏幕上了，现在正哭呢。】 　　陆以凝随口扯了个理由：【网不好，自动掉了。】 　　陆欣蓉也没戳穿她。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后来陆以凝跟陆一舟视频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她学业繁忙，还要经常往世界各地跑来跑去采风，所以基本上是没什么时间回家的。 　　再加上她也不太想回去，所以六年下来，总归也才只回了三次国，而且每次待的时间还都不超过一周。 　　陆一舟是真的很喜欢她，每次她一飞回美国，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上一天。 　　他妈妈年轻，坑儿子坑多了，后来和陆以凝关系缓和了些之后，有次还特地站在门外面把自己儿子的哭声录下来发给了陆以凝。 　　陆以凝哭笑不得，把声音调到最大，当了一周的手机铃声。 　　最后连带她的教授都听不下去了，她这才给换成了别的。 　　毕业之后，陆以凝也没太急着工作。 　　她花了一年时间，带着自己的相机走南闯北，去过西伯利亚也去过撒哈拉沙漠，等绕了一圈回来之后，《国家地理》杂志社的入职通知也发了过来。 　　《国家地理》是国内一家知名的人文风景杂志社，出版的杂志畅销国内外，因为书中需要大量的风景照片，所以最是需要她这种摄影师。 　　陆以凝国际知名学校，在书友群 不少的奖项，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家杂志社抛出了橄榄枝，而陆以凝之所以会选择这一家，就是因为这家杂志社坐标北城。 　　她这两年因为不怎么回家，耳朵都被陆欣蓉念叨出了茧子。 　　而陆欣蓉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年纪也确实不少了，加上平时太忙于应酬，所以身体也不比从前，陆以凝在西伯利亚冷静了大半个月，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回国发展。 　　处理完在国外的事宜，陆以凝很快就定了飞北城的机票。 　　航班是五月二号的。 　　飞机一落地，陆以凝刚把行李箱从转盘处拿下来，姜奈的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凝凝，我这边突然来了个急诊，没办法去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可以吗？或者我叫我家司机去接你？】 　　陆以凝拉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单手在屏幕上敲了行字：【你好好工作，我打车回去就行。】 　　话刚说完，一个没留意的功夫，前面就窜出来个人影直扑她的怀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啊！” 　　小孩子不懂得含蓄，表达自己喜欢的方式很直接：“我都想死你了。” 　　旁边女人笑着接了句：“可不是嘛，前几天就开始念叨你了。” 　　陆以凝摸了摸陆一舟的头，男孩子身高冒得很快，这都到了她腰的位置，“长高了啊。” 　　“长高了保护姐姐。” 　　陆以凝又掐了一把他胶原蛋白满满的脸。 　　他们姐弟俩运气都还算好，没有遗传到陆卫国的长相。 　　陆一舟要是放在人堆里，也妥妥是那种一眼能看到的小帅哥。 　　毕竟是小孩子，个子虽然窜的快，但是还是跟她差的远，跟她说话的时候都要仰着头：“姐姐，你又漂亮了。” 　　嘴跟抹了蜜一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花言巧语。 　　陆以凝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跟谁学的？” 　　“爸爸。” 　　“……” 　　陆以凝转头看了眼张雯，后者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视线别了开来。 　　她觉得好笑，嘴角弯了下：“奈奈一个人过来就行，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接人这种事，不嫌人多的，”张雯说着看了眼她的行李箱，“坐了这么久飞机累了吧，行李箱重不重啊？我帮你拿……” 　　她说着就要伸手过来，陆以凝连忙把行李箱往身后拖了下，“不太重，我自己拿就行。” 　　因为赶上五一假期，所以机场人不少，吵吵闹闹地像是过年一样。 　　三人也没在里面多待，很快去了停车场，司机已经等在里面，油门一踩直奔陆家别墅。 　　陆以凝当然是累的。 　　困和乏不说，时差这个问题也足够折磨人。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澡躺到床上。 　　她在家里一闷就是一天，第二天睡了个自然醒，一睁眼已经过了八点钟。 　　手机屏幕上，姜奈的微信消息好几条—— 　　【凝凝，我妈又给我安排了相亲。】 　　【这次跟我是一个职业的，都是医生。】 　　【而且听说还是个妇女之友。】 　　【我妈是多怕她女儿嫁不出去啊！】 　　陆以凝揉了揉眼睛，拿着手机去卫生间洗漱，倒了水，边刷牙边给姜奈回消息：【所以你想干嘛？】 　　姜奈：【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明天。】 　　五一假期一过，她就开始正常工作了。 　　姜奈：【那个相亲对象是三院的，你替我去打探下消息吧？】 　　本来她自己也可以去，但是这几天病人太多，没时间过去，所以才想着让陆以凝替自己去打探一下，如果还不错的话就见一面，不行的话也省的浪费时间了。 　　陆以凝漱了口水，很干脆：【科室。】 　　【妇产科。】 　　【名字呢？】 　　【没注意，反正他们科室就他一个年轻的男医生。】 　　年轻，妇产科一枝花，还是个妇女之友……陆以凝记住了。 第34章 　　前两个词倒还好， 但是最后一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别说姜奈，连陆以凝听了皱眉。 　　但是没办法，医生这个职业在姜奈的大多数亲朋好友心中都是个圣斗士职业，尤其是女医生。 　　所以姜奈刚过二十五岁， 就开始被家人安排了相亲。 　　她父母倒还好， 主要是那些长辈们以及某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急的跟自己姑娘七老八十都嫁不出去了一样， 一个接一个地往她面前塞人。 　　截至到目前为止， 姜奈已经相了七八次的亲。 　　前几次还好， 后面次数多了，她就开始觉得疲惫， 加上医院事情又多， 不太想浪费时间了。 　　这次的对象是一个远方亲戚介绍的，姜奈推辞不了， 作为她的好友， 陆以凝就这么被卖了过去救急。 　　去趟医院而已， 好歹不是什么大事。 　　陆以凝上次回北城还是在前年的春节，两年过去， 因为和附近的某所附属医院合并了，三院的位置都从经三路挪到了纬三路。 　　从南到北， 距离姜奈工作的中医院要跨越半个北城，也难怪她没时间过去。 　　陆以凝在家里吃了个午饭， 然后化了一个简单的淡妆之后， 拿着车钥匙和手包出了门。 　　陆家别的没有， 就是钱多。 　　车库里停了几十辆车，上到法拉利下到奥迪，一排排红黄蓝五颜六色的堪比彩虹。 　　陆以凝也不是太张扬的人，挑了一辆毫不起眼的白色奥迪开出了家。 　　毕竟医院搬了位置，陆以凝不太熟悉，一路上用导航走走停停，半个小时过去，才在医院门口找到了停车位把车停下。 　　三院人也不少，一进门口，候诊的大厅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医生护士明显不太够用，陆以凝又不是有急事，也没好意思因为这种小问题麻烦工作人员，从门口竖着的那块医院布局的标识站了会儿，拍好了照片之后，才根据标志一层层地上了楼。 　　妇产科在四楼，电梯好不容易下来一趟，里面的人还是满的，陆以凝没进去，也没再等下一趟，直接走楼梯去了四楼。 　　因为是干摄影的，要去的地方多，所以看地图的能力一绝，没几分钟，陆以凝就轻而易举又无比准确地站在了妇产科科室的门口。 　　抬起手腕一看，下午一点二十三分。 　　可能还没到下午上班的点儿。 　　陆以凝在门口踱了会儿，一直到一点半的时候，有个中年女医生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眼睛一瞥似乎才注意到她：“哎，小姑娘你站外面干嘛呢？” 　　五月初的北城气温已经开始飙升，陆以凝上身就只穿了一件七分袖的雪纺衬衫，下面搭了黑色半裙，头发扎起来露出来整个额头，刚才因为开车挡阳光戴的墨镜还没摘下来，看起来和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 　　为了不显得没有礼貌，陆以凝把墨镜下拉到鼻子下面，两只大眼睛露出来，看了眼科室门上写的“妇科”两个字，然后又看向医生：“医生，我需要挂号吗？” 　　“不用了，今天来看妇科的人不多。” 　　也不知道是天生嗓门大还是怎么，医生一开口，陆以凝觉得整个楼道里的人都能听到。 　　她眼角抽了下，不说话了。 　　医生已经推开了门，抬脚走了两步之后，见身后还没有动静，转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陆以凝哪敢多说话，连忙跟了上去。 　　妇科一室的人不多，陆以凝一进去，就把整个办公室的人环顾了一遍。 　　六张桌子，五张前面坐了人。 　　东南角的那人背对她坐着，正低着头，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短头发，高个子，一看就是个男人。 　　陆以凝松了一口气，对着带她进来的那个一声伸出手指朝那边指了下，二话不说就快步走到了那张桌子面前，扯过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既然是打探军情，那她肯定不能直说她是提姜奈来把关的，总得找个理由蒙混一下。 　　陆以凝又没有妇科疾病，她脑子这会儿转的倒也快，刚坐下没两秒，就编了个理由，嘴角一弯道：“医生，我最近月经不调，嗜酸嗜睡还干呕……是不是有了啊？” 　　对面的男医生跟前一沓厚厚的病历夹，因为低着头，所以几乎看不到脸，他写字的手明显顿了下，签字笔在病历上点出了一个几毫米的黑点之后，他才抬起头来。 　　男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白很干净，眼尾的弧度温柔漂亮，他目光有些沉：“有什么？” 　　陆以凝：“……” 　　她有很长很长没见过唐慕白了，所以他的脸刚开始从病历后面抬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自己脑袋不清醒出现幻觉了。 　　直到他的声音响起，就在和她距离不足一米的地方。 　　就像是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 　　他不抽烟，所以嗓子保护地很好，没有常年抽烟导致的声带沙哑，声线依旧清润干净，陆以凝脑袋莫名就空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觉得重心不稳。 　　刚才坐过来的时候太着急，凳子有只腿下好像本来就压了东西不太平稳，加上凳子不是靠背椅，稳定性也相对差一些，她一个不留意的功夫，高跟鞋一滑，就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那张凳子也比她还不到哪儿去，“哐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下午一点多，科室里本来昏昏欲睡的几个人全都被她这一声给震地清醒了，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才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声源地。 　　陆以凝摔得倒是不算重，屁股虽然磕到了，但是不太疼。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面子问题。 　　她突然就庆幸起来刚才没把墨镜摘下来了。 　　不然这样在唐慕白面前摔成这样，她估计下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多没面子啊。 　　陆以凝内心波澜壮阔翻了好几层浪，但是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借着旁边的女医生力站起来之后，她也没再坐下，又下意识往上推了推墨镜：“应该没有。” 　　旁边女医生还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摔得这么重都没事，肯定不是有了啊……可能这几天天热，胃不太舒服没什么食欲吧。” 　　女医生说着看向唐慕白：“你说是吧，唐医生？” 　　男人没说话，眼睫一抬，看向陆以凝的眼神随意中又带了半分的打量。 　　陆以凝怀疑他可能根本没认出自己来。 　　这么一想，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难以言明的小失落。 　　不应该这样的。 　　陆以凝抿了抿嘴角，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冲着扶她的一声点头道了谢之后，看也没看那人一眼，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里面一众热爱的女医生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有人问了句：“这就走了？” 　　很快就又有人接话，明显是冲着刚才扶陆以凝的那个年轻医生说的：“小慧你说你刚才问唐医生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科室的。” 　　被叫做“小慧”的医生吐了吐舌头，“这不是谢医生这几天一直有事出去，唐医生来我们科室次数多了，我搞混了嘛……” 　　“不过说起来，刚才那个小姐姐还挺特别的，见到唐医生一眼都没多看，这么快就走了。” 　　“没听人家刚才来看什么的吗？说不定已经结婚了……再不济也 得有男朋友了吧？” 　　“你懂什么，现在流行未婚生子！” 　　“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姐姐，男朋友肯定也很帅。” 　　也不知道又问了句：“唐医生，你觉得呢？” 　　唐慕白眉梢一挑，又低下头翻了页病历，“什么？” 　　“刚才的那个小姐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 　　唐慕白眼睛都没抬一下，顿了两秒，才扯了下唇角：“还行。” 　　他低头看着病历，眼前却晃过刚才就坐在他跟前的那个人影。 　　陆以凝跟六年前变化很大，头发长了，好像更瘦了，也开始会化很精致的妆容，放在人堆里显然会很扎眼。 　　用的香水也换了。 　　以前她身上总带着一种橘子汽水的味道，闻起来元气满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唐慕白刚才问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很冷冽的一种玫瑰香，成熟又冷淡。 　　像她，又不像她。 　　其实他也没有很久没见到陆以凝。 　　上次见到她，也不过才是一年前的事。 　　唐家还有一个小少爷，也在g大读大学，唐慕白去看过他几次，当然不是每次都能碰到陆以凝。 　　陆以凝跟其他专业的学生不一样，经常需要外出，所以唐慕白过去的时候，赶不上她在学校也再正常不过。 　　六年下来，好像也只见过三次。 　　唐慕白以谢坤的头发担保，他绝对不是刻意去见陆以凝的，真的每次都是偶然碰到。 　　嗯，绝对不是。 　　—— 　　陆以凝是真的没想到会在回国的第二天，就会碰到唐慕白。 　　如果她有预知能力，就算姜奈跪下来叫她“爸爸”，她都不会答应她来三院打探军情的。 　　本来见到前男友已经有点尴尬了，更尴尬的是，她刚才还当众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成了妇产科的话题人物。 　　分手这几年，陆以凝自动屏蔽了关于唐慕白的一切消息，所以虽然对于他出现在妇产科这件事有点诧异，但是也没想太多。 　　出了医院门口，陆以凝坐进车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姜奈打电话。 　　那头这会儿应该是还在午休，所以电话接的很快：“怎么了啊凝凝，情况怎么样？” 　　“呵呵。” 　　呵呵？ 　　姜奈心里一沉：“不怎么样吧？” 　　不等陆以凝回复，她又继续道：“我就知道，这个妇女之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陆以凝当然赞同这句话，她呼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奈奈……你的相亲对象……” 　　她有点难以启齿，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是唐慕白吗？” 　　“谁？” 　　姜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以凝不想重复了，沉默下来。 　　这一沉默，姜奈瞬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连忙翻了一下那个远方亲戚给她发过的微信，翻到对方的名字之后，她也沉默了。 　　几分钟后，姜奈：“我刚才看了一眼，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的相亲对象不是唐慕白。” 　　“坏消息是……那个……相亲对象是谢坤。” 　　陆以凝：“……” 　　算了，大不了以后她生病住院都避开三院就行了。 　　没关系，问题不大。 第35章 　　时间是真的会冲淡一些东西。 　　再见到唐慕白， 陆以凝的情绪虽然依旧会波动，不过心境到底是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这种波动也没有持续多久，等开车回到家后， 心底翻起的浪基本已经平息地差不多了。 　　陆欣蓉一家在北城， 前几年家里老人都过了世， 在临市也没了什么牵挂， 所以陆卫国也举家搬到了北城。 　　房子买在了北三环， 地理位置好又不算太拥挤， 一栋三层小别墅，重要的是距离陆欣蓉的小区近。 　　开车不堵的时候五分钟就能到， 堵车的话另说。 　　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了些之后， 陆以凝就不太住姑姑家了。 　　陆以凝回到家睡了个午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陆欣蓉额电话已经轰炸过来十几个， 中间还穿插了几通陆竟行的。 　　不用问也是催她去那边的。 　　陆以凝简单回了条消息， 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很大，占了半面的墙， 刚一推门进去，就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 　　因为睡了一觉， 下午还一丝不落扎起来的头发这会儿散落下来几缕，口红被她擦了之后， 唇色很淡， 整张脸又很白， 因为几天没睡好，眼底还有很浅的青色，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 　　陆以凝突然就庆幸起来，几个小时之前她不是以这幅模样出现在唐慕白面前的，要不多狼狈啊。 　　看了几眼之后，就像是喝酒时的后劲儿发作，心底一空，紧接着就是想火烧过了一样，有些难受。 　　陆以凝长长地吐了口气，低下头拧开水龙头，水流一冲刷下来，她也没等水温升高，直接掬了把冷水扑在脸上。 　　洗脸洗了几分钟，出来之后陆以凝也没再化妆，把头发披散下来顺了顺，然后拿了件外套出了门。 　　距离不远，又很快赶上下班高峰期，陆以凝也没开车，直接走路去了姑姑家。 　　陆欣蓉身体最近不大好，倒是更注重养生了，每天按时按点出公司，也没想之前早出晚归甚至不归那么拼命了，每逢假期，就叫上几个朋友打打牌逛逛街。 　　比如这次，她又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麻将。 　　陆以凝刚进大门的时候，还在院子里没进屋，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好几道女声，伴随着麻将磕在桌子上的声音，不用想，里面也交战地正到激烈处。 　　她推门进去，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往客厅那边探了探身，声音微微扬起叫了声：“姑姑，我回来了。” 　　客厅里几个打扮精致的中年父母们正在焦头烂额地看牌，过了好几秒，陆欣蓉才突然反应过来，把牌一扣放倒在桌子上，起身迎了过来：“可算回来了，刚才还在说你呢……唉我们家小宜又漂亮了。” 　　陆家人似乎天生就会说这种让别人听起来找不着北的话，陆以凝也习惯了，任由她一顿不着边际的乱夸着把自己进了客厅，“快看看，我侄女回来了。” 　　沙发旁边放了一张麻将桌，电视还开着，但是没人看，围着麻将桌坐的另外三个女人闻言转头看了过来，看向陆以凝的眼神虽然都带着打量，但是都很温和，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陆以凝视线一点点地移，每到一张脸上，就会礼貌地笑一下，冲那边点头打招呼。 　　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愣了下。 　　陆欣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开口解释道：“这是你哥朋友的妈妈，还是你们b大的老师呢……” 　　末了她头偏了偏，又悄悄地小声又抑制不住兴奋地在她耳边说了句：“麻将打得可菜了。” 　　“……” 　　这么多年没见，傅蕴第一眼压根没想起她是谁来，除了觉得有点眼熟，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相反，陆以凝对傅蕴的印象极其深刻。 　　毕竟她当时跟唐慕白还在一起的时候，是每时每刻都把傅蕴当自己未来婆婆看到的，在她面前都不太敢大声说话，即使到了现在，她是长辈又是教过自己的老师，陆以凝还是很礼貌地冲她笑了下，“傅老 师。” 　　傅蕴还是没太想起来，她左右摇了下头，“小姑娘，我是不是教过你啊？” 　　思来想去，她也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陆以凝点了点头，“我大一的时候选修的音乐鉴赏，就是您教的。” 　　傅蕴“哦”了声。 　　还是太眼熟了。 　　按理来说，她教过的学生千千万，如果只是她教过了半年的，不可能这么眼熟的，她又问：“什么专业的啊？” 　　“摄影。”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陆欣蓉已经把陆以凝拉到了麻将桌旁，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坐下，在她身后俯下身小声叮嘱道：“刚才都输了几千块了，小宜快帮姑姑撑撑场面。” 　　陆以凝肩膀端着，刚点了点头，就又听对面的傅蕴继续问：“哪一届的啊？” 　　“12级的。” 　　傅蕴抽了张牌，扔到桌子上的时候，突然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是那个……” 　　大概是意识到明说的话会让小姑娘没面子，傅蕴笑了下，话头一收就到那里戛然而止了：“我记起来了。” 　　顿了顿，她又看了眼陆以凝旁边刚刚坐下的陆欣蓉：“还真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句话说的是实话。 　　大学前后的女生变化往往都不小，虽然比不得整容，不过也没差太多，加上头发长了，温婉的女人味似乎也更足了些，傅蕴没认出来也正常。 　　在座的几个都是老熟人，到了这个年纪，有什么话也不喜欢藏着掖着了，傅蕴话音一落，立刻有人又接着问了句：“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陆以凝很称职，边认真看着陆欣蓉历史遗留下来的没有完整一出牌的牌面，边回答：“陆以凝。” 　　“今年多大了啊？” 　　“快过25岁生日了。” 　　“25了啊，有男朋友了没啊？” 　　“还没有。” 　　陆欣蓉插了句嘴，“这丫头，都这么大了，也没听她跟我们说过谈恋爱的事……” 　　那人又立刻道：“我有个侄子比你大一岁，要不我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陆以凝听出来看了，前面的几个问题都是为了给这句话铺垫。 　　她打了张牌出去，抬眼冲那个阿姨笑了笑，“谢谢阿姨，不过我最近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 　　陆欣蓉也点头，“自然来就行，反正25岁也不算大。” 　　那人这才放弃了介绍自己侄子这一茬。 　　牌桌上几乎不会有冷场的时候，一群人东扯西扯，几圈下来，见陆以凝完全把陆欣蓉丢了的场子找了回来，又忍不住把话题转了回来：“年纪轻轻就要成赌圣了啊！” 　　陆以凝笑笑，没说话。 　　傅蕴看了她几眼，她记性不错，依稀记得这小姑娘喜欢过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是那种特别直接让别人难堪的人，循序渐进旁敲侧击道：“以凝这么漂亮，肯定交过男朋友了吧？” 　　陆以凝出牌的手一顿，也没否认，嘴角不自然地弯了下，“交过。” 　　陆欣蓉惊了：“你居然交过男朋友？” 　　陆以凝嘴角一抽，无言以对。 　　沉默了几秒，她唯恐陆欣蓉或者其他人再详细问，先发制人道：“我今天还看见他了。” 　　话一说完，几个人瞬间就都不想打牌了，齐刷刷放下自己手里的牌，瞪大眼睛看过来。 　　陆以凝抿了抿嘴：“他最近可能混的不太好。” 　　“怎么说？” 　　“在天桥底下给别人贴膜呢。” 　　傅蕴看她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就像是目睹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过程。 　　果然，还是不如自己儿子有出息啊。 第36章 　　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陆欣蓉的牌友大都是阔太太，自然不差钱，不过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赢得口袋空空多少还是会丢面子。 　　陆以凝手气是真的好， 对面都是长辈，一直赢总归不合适， 但是她又不是演员，放水放得太明显又怕别人说她看不起她们，所以她也没敢多玩， 打了几圈就从牌桌上下来了。 　　陆以凝已经很久没在这么热闹的环境中待过了， 去年连过年都没回家，冷清习惯了，热闹就显得尤其有吸引力，她也没上楼躲清静，窝在沙发里看起了电视来。 　　晚上十点多，各家的老公都打电话来催， 牌桌这才散了下来。 　　陆以凝靠在沙发上都快睡着了，听到耳边椅子滑过地面发出来的声音，她才清醒了些。 　　电视里这会儿正播放着《动物世界》， 上头的豹子弓着腰，就像是一根即将离弦的箭一样蓄势待发， 陆以凝一眼撇过， 然后转头看向已经起身正在数钱的陆欣蓉， “姑姑， 你们不打了吗？” 　　陆欣蓉赢了不少钱， 笑眯眯地刚“嗯”了一声，紧跟着就又皱了下眉，“等等，我好像吃坏肚子了……” 　　陆以凝瞥了眼桌子上放着的几个水果盘，除了西瓜皮就是橙子皮，明显是都被这几个人吃了，坏肚子也再正常不过。 　　陆欣蓉已经捂着肚子转了身：“小宜你出门送送几个阿姨……我先去趟洗手间。” 　　没几秒，“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她拍上。 　　陆以凝嘴角扯了下，连忙起身站了起来。 　　傅蕴笑着看了眼她，”不用送啦，晚上还挺冷的，感冒就不好了。“ 　　“没关系，”陆以凝把之前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披在身上，“阿姨，有车过来接你们吗？” 　　高档小区都是封闭的，门口保安查的严，出租车根本不让进，小区以外的私家车开进来都要跟里面的相关住户确认，这直接关系到陆以凝是要送几人到家门口还是小区门口。 　　话音一落，另外两个人就摆了摆手，“都是一个小区的，还接什么接啊！” 　　陆以凝抓了抓头发，又看向傅蕴，“傅老师，您……不是吧？” 　　她当然不希望傅蕴也在这个小区。 　　傅蕴是谁？ 　　那可是唐慕白的妈妈，她要是在这个小区，那唐慕白就算不住在这边，那肯定也会经常过来，被她碰上那得多尴尬。 　　好在傅蕴很快就摇了下头，“我家不在这边。” 　　陆以凝松了口气，嘴角一弯笑了下，“傅老师，您是打车回去还是有人过来接您啊？” 　　“家里有司机过来接。” 　　陆以凝又问：“司机吗？” 　　傅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几秒，她重复道：“嗯，司机。” 　　她跟陆以凝想的肯定不一样。 　　在傅蕴眼里，陆以凝还是一个当初为了自己儿子翘了一学期课的小姑娘，心思单纯又执着，本来她一晚上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但是陆以凝刚才的问题一问出来，她瞬间就觉得这小姑娘的语气里先是期待，然后再是失落。 　　不会是还对她儿子念念不忘吧？ 　　傅蕴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不说话了。 　　两个人一起往小区门口走，不出两分钟，就站到了小区门口。 　　北城气候干燥，晚上的风不小，把陆以凝的长发吹得飞舞起来，有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车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傅蕴看了眼表，又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以凝你就先进去吧。” 　　“没事，我陪您在外面等一会儿，这么晚了您一个人不太安全。” 　　傅蕴也就没推辞，又起了个话题：“我听你姑姑说，你在美国读的书啊？” 　　“对。” 　　“什么时候过去的啊？” 　　“大二开学前就去了。” 　　完了，那岂不是唐慕白跟别人谈恋爱那段时间。 　　该不会是受不了打击伤心之下出了国吧？ 　　傅蕴的心情越发复杂，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爱的关怀，“以凝……” 　　陆以凝转头，“怎么了傅老师。” 　　“你不会……还喜欢慕白吧？” 　　陆以凝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起问这个问题了，她心理荡了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很自然地笑了笑，“已经没有了。” 　　傅蕴左看右看，也没再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半信半疑，但是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随便跟她聊了几句。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跟前。 　　傅蕴握住陆以凝的手拍了拍，“那我先走了，有空可以来家里玩。” 　　陆以凝面不改色地应了声“好”，心里却想着，打死她也不会踏进唐家一步的。 　　傅蕴拉开车门，刚坐进去没几秒，她就“哎”了一声，“怎么是你过来接我的？” 　　“顺路。” 　　傅蕴皱眉看了眼唐慕白，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顿了几秒，她才突然想起什么来：“外面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因为你翘了我课的那个。” 　　唐慕白视线一偏，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陆以凝明显没注意到主驾驶上坐的人是谁，跟后排降下车窗的傅蕴道了别之后，很快就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去。 　　傅蕴升上车窗，这才又看向前面的儿子：“你去送送。” 　　她用的是陈述句，命令的语气。 　　唐慕白没动，“不去。” 　　傅蕴有些气急败坏地踹了下前面的椅背，“赶紧去！” 　　唐慕白还是没动，但是头微微侧了下，“妈，你想让她当你儿媳妇是吗？” 　　“你在做什么梦？” 　　傅蕴丝毫不给他面子，“人家小姑娘早八百年就对你没意思了，你愿意追人家，也得人家同意吧。” 　　“人家一个女孩子刚才怕我自己站外面不安全，顶着冷风陪我站了十几分钟，你快去送送人家。” 　　傅蕴是真的不放心，尤其是最近女孩走夜路遇害的新闻层出不穷，她越说眉头皱的越紧，“你不看新闻的吗儿子？前几天不是还有个女孩子在自己家门口被抢了？” 　　按理说，这种高档小区安保措施要好一点，但是也免不了会有意外发生。 　　唐慕白眉头也跟着拧了下，后面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再教育他，他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十米开外，陆以凝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和保安室里探头出来的保安大爷说了几句话，刚要再继续往前走，就又被身后的大爷给叫住：“小陆，这人说是你朋友，你看看你认识吗？” 　　陆以凝不解地回头，然后看到了头顶的路灯光下，和大爷站在一起的男人，男人个子高，身形修长，保安大爷被衬得越发圆滚滚像个土豆一样，就一眼，她就立刻回过头来。 　　下一秒，她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过来：“不 认识。” 　　唐慕白嘴角一歪，刻意咬重了前三个字：“小学妹，我妈让我送你进去。” 　　“……” 　　这就不好办了。 　　不用再回头看，陆以凝也知道傅蕴这会儿正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被拒在了门外。 　　保安大爷又问道：“小陆，你真不认识吗？” 　　陆以凝咬咬牙：“……认识。” 　　说完也不等后面两个人再开口，她抬腿就往前走。 　　身后很快就有脚步声响起，一声一声，像是在她心上不轻不重地踩过来。 　　陆以凝刚要加快脚步，肩上就一重，紧接着就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肩膀上传过来。 　　她呼吸滞了下，脚步顿住，下意识就要抬手把刚皮到她肩上的外套拿下来，“我不冷……” 　　还没拿下来，肩膀就被人轻按了下，“我妈怕你冷。” 　　偏头一看，她还能看到停在原地的那辆黑色轿车。 　　陆以凝确实冷。 　　她来这边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所以气温也不算太低，她带的外套都是薄薄一层，穿在身上也不顶什么用。 　　算了，他爱脱就脱吧，反正她也不吃亏。 　　陆以凝手在那件黑色外套的领口捏了几秒，然后把手放了下来，低声道了谢：“谢谢……” 　　因为实在不知道称呼什么，她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唐医生。” 　　刚说完，她又像是察觉到暴露了什么，抿了抿唇，转身径直往家门口走。 　　那件外套上还有男人身上的温度和味道，和几年前的甚至没多大差别。 　　陆以凝突然就想起来，刚到美国那段时间，她去过很多香水柜台，把男香都闻了个遍，但是每一种都和唐慕白身上的不一样。 　　不是过于浓重就是过于冷冽，都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几分钟的功夫，陆以凝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她转身，这次把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我进去了。” 　　她实在不愿意在唐慕白面前多待。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依旧能影响到她的情绪，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严重了。 　　所以说完之后根本不等唐慕白说话，陆以凝转身就走。 　　刚迈出去一步，身后的人就叫住她：“陆以凝。” 　　陆以凝没回头。 　　唐慕白眼睫垂下，看向距离他不足半米的人，她长发很黑很柔顺，随意又慵懒，腰肢和腿都很细，视线掠过一圈之后，他才抬了抬眼：“想我了吗？” 　　陆以凝手不自觉就攥了起来。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跟以前一模一样。 　　唐慕白还是以前的唐慕白。 　　陆以凝低了低头，她转过身来，抬头直视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着害怕唐慕白不相信，她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了张照片出来，然后把手机递过去：“就是他。” 　　屏幕上的男生桃花眼高鼻梁，唇红齿白长得很好看。 　　在唐慕白眼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他嘴角一扯：“他比你小吧？” 　　陆以凝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就点了下头，“年纪小，体力好。” 第37章 　　陆以凝没想到连对方年纪比自己小的问题都能被唐慕白一眼看出来， 不过她也没多想， 毕竟从这张照片来看， 男生的长相确实很年轻， 算不上稚嫩， 但是少年感满满。 　　就像是六七年前的唐慕白， 或者说比他更甚。 　　所以陆以凝干脆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说完之后， 她看着跟前男人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居然前所未有地觉得舒心。 　　陆以凝收回手机， “还有事吗？” 　　唐慕白没答，反问：“体力好， 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二三十岁的男孩子肯定比七八十的老头子身体好，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唐慕白眼神暗了暗， 嘴角轻扯了下， 却没再开口。 　　十点以后， 晚风就越发地凉，没了那件外套的遮挡， 每一缕风都轻而易举穿过她那件单薄的衣服， 直直地浸入骨髓里。 　　陆以凝站直了身体，肩膀被风吹得僵硬麻木，她忍住伸手抱肩的冲动，轻轻呼了口气，“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唐慕白依旧沉沉地看着她， 还是没说话。 　　陆以凝等了两秒钟， 见他没有动静， 直接转身，进了陆家的院子，“哐当”一声，黑漆铁门被风带上。 　　她步子很快，几秒就开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屋，再关门。 　　陆欣蓉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摊在沙发上看她一眼：“怎么去这么久啊？” 　　“陪傅老师在外面等了会儿车。” 　　陆以凝倒了杯热水，搁在了陆欣蓉面前的茶几上。 　　果然平时没白疼，小侄女儿就是贴心，跟个小棉袄似的。 　　陆欣蓉调整了个姿势做好，捧着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又笑眯眯地看过来：“小宜，你傅阿姨有个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 　　陆以凝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她站起身来，“姑姑，你别想了，我跟他不可能。” 　　“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呢……” 　　陆欣蓉“哎”了一声，“怎么就不可能了？” 　　刚说完，门就被人推开，还站在玄关处没进来的陆竟行听到这句话，问了句：“什么不可能？” 　　陆欣蓉喝了半杯水，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竟行挑挑眉，和陆以凝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上了楼，然后各自回了各的房间。 　　陆欣蓉是见过唐慕白的，不错次数不多。 　　小伙子长得干净帅气，个子高腿也长，一双眼睛就跟开出了桃花一样，看着就招人喜欢。 　　陆欣蓉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也留意过了一阵子。 　　左边是自己亲妈，右边是自己好兄弟，陆竟行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陆以凝当时还在国外，他也就没太在意。 　　毕竟光看现在，唐慕白毕业于国内重点大学，现在又在大医院就职，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再加上有个好皮囊，已经成了周围各大妈们给自己家孩子挑选的猎物。 　　陆欣蓉会有这个想法也不意外。 　　可惜，她是没见过以前的唐慕白。 　　陆竟行也没揭自己兄弟短的习惯，何况就算真的揭了，陆欣蓉可能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胳膊肘往外拐地说他这是嫉妒所致。 　　吃力不讨好的事，陆竟行这种人向来不会干。 　　到房间里以后没几分钟，他又折出去，敲了下隔壁房间的门。 　　很快，房门被打开。 　　陆以凝刚洗过脸，发尾沾了水，两只手的手指正在眼周轻轻地打圈，“干什么啊，哥？” 　　兄妹俩这几年见面次数倒是不少，所以丝毫没有生疏。 　　陆竟行也没进屋，就站在门口问她：“我妈是不是想给你介绍小白？”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有那个想法。” 　　“你怎么想的？” 　　“不怎么想啊……” 　　陆以凝转身，挤了水乳拍在脸上，“我俩不可能的。” 　　陆以凝说的这么肯定，陆竟行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虽然看不过唐慕白几年前的所作所为，但是平心而论，他最近确实已经收敛了不少，大概是前面有段恋情被人甩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受到了刺激，倒是也没跟以前一样乱谈女朋友了。 　　陆欣蓉想给他们两人牵条线，老实说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念头刚在脑袋里冒出了个头，很快又被冷静下来的陆竟行给压了下去。 　　有所收敛也不行，他有黑历史，还是配不上他完美无缺的妹妹。 　　陆竟行揉了揉她的头发，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改了口：“嗯，你知道不可能就好。” 　　陆竟行过来一趟，似乎就是为了提醒她这件事。 　　目的达到之后，他很快又回到自己房间处理工作了。 　　陆以凝把门关上，头一低，似乎都还能闻到身上沾了的男人外套上的外道，她皱了皱鼻子，去浴室洗了今天的第二次澡。 　　而同一时间，唐慕白和傅蕴两个人刚回到家里。 　　傅蕴还在和牌友陆欣蓉聊微信，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多不爱打字，语音消息“咻”地一下传过来发过去，明显聊得很热闹。 　　唐慕白没多问，上了楼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外套随手扔在床上，抬脚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以后，他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忙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洗过了澡才总算舒服了不少。 　　唐慕白今天没值班，但是下午有台手术，一做就是六七个小时。 　　倒不是什么的大手术，主要是病人血压不太稳定，所以过程尤其地小心翼翼，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从手术室出来。 　　唐慕白今天是知道傅蕴要到陆家打牌的，所以下班之后虽然有点累了，但还是没叫司机，自己开车过来接人了。 　　会碰上陆以凝在他意料之中。 　　唐慕白把头发擦到了半干，然后把毛巾随手搭在一边，解锁了手机点开微信，从联系人里翻出来一个名字，打了几个字过去：【你还挺有本事的。】 　　时差问题，那边还是白天，所以消息回得很快：【？】 　　祖宗：【我怎么了？】 　　唐慕白：【你体力很好吗？】 　　祖宗：【还行。】 　　还行？ 　　他还有脸说还行？！ 　　唐慕白冷笑：【呵呵。】 　　这人间歇性抽风，那头的人也没当回事，过了会儿才问：【谁说你不行了？】 　　因为没加别的修饰词，所以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十分有歧义。 　　唐慕白：【做什么梦呢？】 　　似乎是怕那边的人不信，为表强调，他又补了句：【我行得很。】 　　那头没有消息再发过来，唐慕白也就没再多说别的，按了电源键把手机搁在了床头柜上。 　　“祖宗”名叫唐遇，是唐家年纪最小的一个小祖宗，也是他的亲外甥。 　　唐慕白是有一个姐姐的，姐姐年纪比他大了一轮还多，傅蕴当初生唐慕白的时候，还被当成了唐父的圈子里老来得子的典范，小的时候被家长抱出门还经常被别人围观。 　　他小的时候比现在可讨喜多了，因为长得过分好看，当时还有不少人萌生了怀二胎生个儿子的心思。 　　唐慕白就在别人的围观当中长大，再大几岁的时候，姐姐就结婚生子了。 　　唐家有钱有势，不过也抵不住女儿所嫁非人，被一个渣男毁了半辈子。 　　唐慕白高中的时候，姐姐生病去世，那个渣男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 　　毕竟是从小把自己宠到大的姐姐，这事对唐慕白影响不小，因为经常因为交的女朋友多被人说渣，他后面也没太乱交女朋友了。 　　虽然唐慕白从来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渣。 　　毕竟是各取所需的交易，能靠出卖色相能骗别人给他写作业 也是种本事，他一不骗色二不骗身三又不骗钱的，怎么能说他渣呢？ 　　唐慕白唯一觉得自己渣的一次，还是因为陆以凝，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那次。 　　陆竟行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所以当时的生日聚会并没有所谓的二人世界，也没有众人的起哄打闹，除了陆以凝的舍友和朋友，就只有陆竟行几个和她也比较熟玩得来的男生在。 　　那天是个阴天，风雨欲来之前，晚上的空气都是闷热的。 　　一行人也没去ktv这种地方，直接就在陆家的别墅搞了一个生日arty。 　　人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也还算热闹。 　　客厅里放着音乐，还有谢坤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那种像ktv里一样五颜六色乱晃的灯，外卖烧烤点了一堆，空的易拉罐装了好几个垃圾桶，氛围像是在迪厅一样。 　　唐慕白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不是喜欢的。 　　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陆以凝被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抹了一脸的奶油之后，跑去了洗手间去洗蹭了满手的奶油和果酱。 　　大家都被这种热闹的氛围感染，没人注意到他。 　　唐慕白坐了半分钟，然后起身，跟了过去。 　　洗手间的门没关，留了一条缝，里面有很轻的水声传出来，唐慕白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像是被吓了一跳，肩膀缩了下转过身来，看到是他时才松了一口气：“小白，你怎么过来了呀？” 　　那时候的陆以凝脸上表情比现在要丰富很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有几道奶油划出来的印子，看起来有点狼狈和措手不及。 　　但是唐慕白当时只觉得可爱。 　　他推门进去，然后又反手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理由给得很随意：“外面太吵。” 　　陆以凝“哦”了声，又转过身，低下头继续洗起自己的手来。 　　奶油这东西在手上还不算难洗，脸上的没什么必要现在洗，不过手就不一样了，蹭在别人衣服上就不好洗干净了。 　　陆以凝手搁在水龙头底下冲了一遍，刚洗干净了手要拿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就突然一把被人按住肩膀把身子转了过去。 　　不等她反应过来，男生的脸已经近在咫尺，然后再近几寸，两人的唇贴在一起。 　　陆以凝愣了一下，眼皮不自觉地颤了下。 　　唐慕白好像不太喝酒，因为也没怎么吃蛋糕，这会儿嘴里的味道没酒的辛辣和奶油的甜腻。 　　这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吻，就是不太温柔。 　　男生吻的力度明显比之前的几次要重，在她的唇上重重地碾过之后，伸出舌头把她嘴角上沾的奶油给舔了去。 　　唐慕白毛病多，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沾在陆以凝嘴角的奶油却好像跟他刚才只尝了一口就皱眉的蛋糕不一样。 　　陆以凝那天穿的短裙，裙摆在膝盖以上，她的腿很长很直，又白又细地在裙子底下若隐若现。 　　唐慕白视线瞥过去，眼底莫名就有些热，他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 　　陆以凝一定比奶油蛋糕好吃多了。 　　唐慕白搁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地往下，刚碰到裙子，洗手间的门突然就被人敲响。 　　陆竟行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从门外传来：“以凝，你好了没？姜奈叫你出去唱歌。” 　　唐慕白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两个人就跟形成条件反射一样，一个低下头，一个松开手，无比迅速地隔开了些距离。 　　陆以凝呼吸不稳，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快了。” 　　陆竟行明显是不知道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叫完了人没多久就回去了。 　　陆以凝等了几分钟，等门外没了人影，才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 　　唐慕白倒没急着出去，洗手间的门一关上，他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真挺渣的。 　　多渣啊。 　　当初答应陆竟行答应地好好的，就算陆以凝跟他告白也不能答应她，可是现在呢？ 　　他不仅答应了，刚才还差点对她干出了不轨的禽兽行径。 　　nb s　 不过好在，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包括陆以凝，她当时只以为那是一个再简单纯洁不过的一个吻。 　　—— 　　五一假期一过，陆以凝就开始正常上了班。 　　杂志社早上八点打卡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 　　入职前几天，陆以凝也没什么正事干，除了熟悉工作环境，就是认识一下组内的同事。 　　她所在的组是国内北方自然生态组，组如其名，关于人文和南方的照片都不归他们管，如果不出意外，他们需要拍摄的范围就只限于北方和风景这类内容。 　　组内八个人，五男三女，女生当中有一个是刚刚本科毕业的实习生，还有个年纪跟她一样大，刚成正式工一年。 　　陆以凝不一样，虽然才第一年工作，不过因为名校毕业，又拿过了不少奖，所以一入职就是正式工，而且基础工资还不低。 　　年纪小的那一个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和她一样大的女同事就明显心里不大平衡，这几天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有点阴阳怪气的。 　　不过这只是在私下里的时候，主编或者副主编之类的上司一过来，她又表现地像是一个知心又耐心的前辈。 　　陆以凝也没管她，两人不在一个办公室，反正她再怎么阴阳怪气都影响不到她。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陆以凝快速把杂志社的运行机制熟悉了一下，周五下午她正坐在电脑前修片子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下。 　　是姜奈的短信：【凝凝，我明天休班，一起出去逛街？】 　　陆以凝这才想起来，自从回国以后，她跟姜奈还没见过面。 　　大学毕业以后，两个人又不在同一个地方，谁都没有那么闲，所以这几年主要也是靠着微信聊天维持感情。 　　不过友情这种东西保质期长，虽然经常见不到面，不过两个人有什么事还是会跟对方说。 　　比如陆以凝知道，姜奈这段时间频繁相了几次亲。 　　再比如她也知道，和姜奈相亲的这几个人当中，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 　　杂志社不比新闻报社，三天两头要出新闻就连假期也不放过。 　　干摄影的相对要轻松许多，除了需要东跑西跑经常出差，平时假期倒也不少，周六日也照常休。 　　陆以凝也没犹豫，很快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陆以凝睡到了十点多才起床。 　　前一天有张片子被同组的那个实习生给修坏了，色彩太暗，羽化系数调的也有些乱，修完之后整张照片看上去都有些脏，小姑娘对着电脑叹了半天气，眼看就快哭了，陆以凝就把这活给接了过来。 　　她之前也不是没碰上过这种事，她们干这行的修坏图片是常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能改就改，大不了就重修。 　　毫无疑问，那小姑娘照片的车祸程度已经到了重修的程度。 　　陆以凝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多，再洗完澡上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两点。 　　所以原本早上八点的闹铃，才一响就被她给关了。 　　陆以凝醒了之后才想起来今天约了姜奈，她一看时间就觉得坏事了，连忙边穿衣服边给姜奈发消息：【奈奈，很不幸地告诉你……我刚起床。】 　　姜奈的消息很快发过来：【很幸运地告诉你……我也是。】 　　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会面时间就这么从早上九点改到了下午两点。 　　陆以凝洗漱完又化了个妆，换好衣服之后，开车出门。 　　她比姜奈早到了一会儿，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等她的时候，顺便刷了一遍朋友圈。 　　陆以凝手机号换了几次，微信号倒是没换，联系人多了几个也少了几个，刷着刷着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翻出一个联系人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小遇，我前几天不小心利用了你一次。】 　　陆以凝：【不过没什么问题，反正你们也不认识……等等，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有哥哥吧，亲哥堂哥表哥都算的那种。】 　　唐遇：【没有。】 　　还有一句，他没发：我有舅舅，亲的。 第38章 　　其实这个问题陆以凝不是第一次问， 她认识唐遇是在四年前， 因为是g大校友， 又都是中国人，有次华裔华侨聚会两个人就碰上了。 　　陆以凝第一眼看到唐遇的时候，是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眼熟的， 他也生了双桃花眼， 看人的时候专注又多情。 　　她瞬间就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人。 　　那晚聚会结束，陆以凝就问了他这个问题。 　　答案跟现在的一样， 都是简单干脆的“没有”两个字。 　　碰巧当时正流行一句话， 说什么“长得帅的人大多都帅得雷同， 只有丑的人才丑得各有千秋”，何况都在北城，以前说不定还在大街上碰到过， 陆以凝当时也就没多想。 　　而且别的人顶多也就是一个省份， 他们两个连城市都是一样， 平时也有个照应。 　　两人都不太回国， 有的时候逢年过节地还会偶尔一起吃个饭，当然， 到场的肯定不止他们两个。 　　陆以凝不喜欢暧昧，唐遇也不喜欢。 　　两个人的关系不算远，但是也没有过分得近， 是恰到好处被谁看到都不会乱传八卦的距离。 　　毕竟只是一个比较喜欢的老乡加学弟， 陆以凝也没想跟他发展什么， 所以他的家庭情况自己不说， 陆以凝也就没有主动问过。 　　这么一来，她当然不知道唐遇的小舅舅就是她前男友这一茬，一看到“没有”那两个字，她的心就完全放回了肚子里。 　　美国那边的时间应该已经凌晨了，陆以凝也没有多跟他聊，简单几句就结束了对话。 　　十分钟后，姜奈终于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她一眼就看到靠窗坐着的陆以凝，本来还走得四平八稳，大概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了，所以她人一激动，直接健步如飞扑了过来。 　　陆以凝刚站起来，就被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姜奈也没抱太久，几秒钟就松开，伸手捏了捏陆以凝的胳膊，“是不是又瘦了？” 　　“没上称。” 　　她刚回国，反倒对生活了十几年的本土环境不大适应了，这几天胃口都不大好，因为天气热，所以已经连着几天晚上没有吃饭了，瘦也正常，陆以凝说着捏了捏姜奈的脸，“你才是瘦了吧？” 　　“三餐不定时，我没成干瘪四季豆已经不错了……” 　　姜奈边拉着她往电梯那边走，边指了指自己的眼底示意，“看见没，我值了两天晚班，黑眼圈都该比得上熊猫了。” 　　陆以凝侧眸一瞅，姜奈是儿科医生，话虽然说得夸张，不过眼底确实泛着淡淡的青色，她问了句：“这么忙吗？” 　　“对啊，最近感冒的小孩子多，这周都没怎么正常下班了。” 　　陆以凝点点头，“医生都这么忙吗？” 　　“分医院和科室吧，外科一般都比较……”话还没说完，姜奈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皱了下眉，她很谨慎，就像是几年前的陆竟行，“你想问什么？” 　　“……” 　　陆以凝被问得愣了下，“我就是随便问问。” 　　“以凝，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前几天见到了唐慕白，发现自己还念念不忘，所以对他旧情复燃了？” 　　“……你想太多了。” 　　姜奈皱眉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真没有？” 　　“真没有。” 　　她要是有这个想法，就不会从一开始就不费这个事跟他分手了。 　　姜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从她眼底看出心虚的闪躲来，这才放下心来，拖着她上下电梯，“你要知道，我当初没去三院，可是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三院。” 　　她就像是个老母亲，为了陆以凝操碎了心。 　　陆以凝转身抱了抱她，“知道你对我好了，晚饭我请你吃大餐。” 　　两个人一年多没见面，虽然平时微信还是有联系，但是真见了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就这么边聊边逛，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蹉跎过去。 　　外面夜幕降临，两人就在顶楼餐厅吃了晚饭。 　　姜奈家里也不差钱，好不容易出来逛次街，自然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 　　吃饱喝足下楼的时候，陆以凝和姜奈刚出电梯，就在一楼的饰品专柜碰上了一个熟人。 　　两人本来是为了消食才来这边逛一下的，结果一走近，就看到了正在挑项链的傅蕴，她背对她们站着，直到走近了听到说 话声陆以凝才反应过来，探身过去看了一眼。 　　果然是傅蕴本人。 　　陆以凝笑了下，“傅老师。” 　　傅蕴立刻转过头来，“诶，以凝？跟朋友来逛街吗？” 　　陆以凝点头。 　　傅蕴对着柜台上摆放着的镜子转了下，“你看我带这条项链好看吗？” 　　陆以凝还是点头：“好看。” 　　傅蕴显然也很满意，冲导购员抬眼示意了下，“帮我拿一条吧。” 　　时代在进步，手机支付比银行卡和现金支付甚至都要更广泛些，傅蕴拿出手机来，正打算扫码付款，结果电源键按了两下，手机毫无反应——没电了。 　　她今天出门又没带银行卡，包里的现金还不够，连导购员都打算去给她找配套的充电线的时候，陆以凝看了眼支付宝的余额，把人给叫住了，“我付吧。” 　　傅蕴显然也没想到她这样，愣了下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用……” 　　“没关系傅老师，”陆以凝已经把付款码点了开来，然后递给收款的女孩子，三两秒钟的功夫，手机就又回到她的手里，“钱不着急，您下次去我姑姑家里打牌的时候，直接给她就行了。” 　　付都付了，傅蕴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那就谢谢你了啊，以凝。” 　　道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人长得漂亮就算了，还大方有礼貌，听说还是国际名校毕业的…… 　　就是可惜，他儿子不长眼，被倒追的时候自己不知道珍惜，现在还被一个天桥贴膜的给打败了。 　　丢人，真够丢人的。 　　傅蕴憋了一口气，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也不忘跟自家儿子念叨几句：“慕白，你猜妈今天看到谁了？” 　　唐慕白刚回家没多久，晚饭吃了没几口，他眼睛都没抬，“谁？” 　　“你那个小学妹。” 　　唐慕白夹菜的动作顿了下，“嗯”了一声。 　　“我今天付款的时候手机没电了，钱还是她帮忙付的呢。” 　　唐慕白没说话。 　　“这小姑娘人不错，就是眼光可能不太行。” 　　“……” 　　唐慕白眼帘抬了抬，”怎么不行了？“ 　　“前几天我听她说，她前男友现在在天桥底下贴膜呢！”傅蕴说得有理有据，“你说她眼光要是行，能看上这种人当男朋友吗？” 　　前几天，天桥底下贴膜？ 　　唐慕白饭都吃不下去了，他搁下筷子，轻舔了下嘴角，“妈，你钱打算什么时候给她？” 　　傅蕴正在敷面膜，靠在沙发背上一脸闲适，“去你欣蓉阿姨家里的时候给她就行。” 　　“我帮你还吧。” 　　傅蕴睁开眼睛，转头看他。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看不太清唐慕白的表情，只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你想干嘛？” 　　“你不是想让我找女朋友吗？” 　　“你，你不会是……” 　　毕竟是自己儿子，傅蕴还是了解的，她皱了皱眉，“还是算了吧。” 　　傅蕴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其实这几年倒还好，唐慕白二十岁出头的时候简直不像话，虽然没有抽烟喝酒烫头，但是他蹦过迪啊！ 　　这种事情的第一次发生还是在他大四的时候，他不用考研，所以没有那种紧张和压迫感，又是刚刚实习，所以在医院的时候也不算特别忙，那段时间好像是刚被人给甩了，大概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受这种屈辱，所以以前虽然交了不少女朋友但是也从来不去的酒吧也开始被他光顾，倒也没有太频繁，几周一次。 　　傅蕴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肯定是生气的，但是儿子长大了，也不太服管，她说了几次不听之后也懒得管了，不仅不管了，还偶尔会帮着唐慕白瞒一下他爹。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也就一两年，医院的工作多了之后，他就没时间再搞这些幺蛾子了，加上祸端谢坤也开始忙于工作，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这些人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傅蕴可是清清楚楚的。 　　傅蕴还是叹气，口吻严肃，毫不留情：“你配不上人家的。” 　　—— 　　虽然这么说，不过两天后，傅蕴还是从陆欣蓉那里问到了陆以凝的手机号。 　　至于问她手机号的原因，如果陆欣蓉想听，她可以给出十个，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毕竟是当老师的，不管是教什么的老师，洗脑的功力都是一绝，傅蕴美滋滋地对着纸上的一串数字看了几眼，然后输入到手机上，给唐慕白发了过去。 　　傅蕴：【儿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迟钝，过了这么多年又想追当时倒追你的小姑娘，不过你不想说的话妈也就不多问了。】 　　她也不是没给唐慕白安排过相亲，倒不是担心自己儿子没人要，纯粹是因为他这种性子的人，几年没交过女朋友，开始还好，时间一久，傅蕴其实是有点怀疑他的性取向的。 　　尤其是之前安排的十几场相亲也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傅蕴是真的有点着急了，见到合适的就想给他安排上，所以前阵子见到陆以凝的时候，她也动了那么点的小心思。 　　不过人姑娘都直说不喜欢唐慕白了，她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现在主动的一方要调转过来，傅蕴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又敲了一行字：【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唐慕白没回。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进行一起心脏搭桥手术。 　　患者年纪不小了，血压忽高忽低不大好控制，一台手术下来，唐慕白眼睛都有些酸，手术室里的巡回护士结束的时候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小护士刚工作没多久，抬头一对上他的眼睛，口罩底下的脸瞬间就热的不像话：“对不起啊唐医生。” 　　唐慕白垂眸睨她一眼，嘴角歪了下，“没关系。” 　　出了手术室，里面的八卦声隐约传出来—— 　　“哎唐医生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啊？” 　　“你不知道，我听说前段时间他替谢医生值班的时候，有个小姐姐去妇科看病吗，他直接把人家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这样怎么找的到女朋友啊！” 　　唐慕白没听到，他洗了手又整理好又把手术服换回白大褂，然后才回了科室。 　　他这才有空看手机，傅蕴的消息还是四个小时前发过来的，他复制了那串手机号，然后粘贴到了微信的添加好友一栏，搜索一出，就出来一个微信账号。 　　名字还是那三个字母：lyn，头像是一只小麋鹿。 　　唐慕白看了半分多钟，添加到通讯录之前把昵称和头像给改了。 　　好友申请是在半个小时后通过的，陆以凝发过了一条消息：【你是？】 　　【唐慕白。】 　　…… 　　陆以凝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唐慕白加自己干什么，但是又好像没有删他好友的必要。 　　陆以凝不说话，唐慕白也就不说话了。 　　直到晚上下班，聊天记录还终止在他的名字上。 　　唐慕白工作一整天，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他不太习惯主动，所以一行字打上去之后，在发送那一栏待了几个小时的草稿箱都没有发送出去，直到下了班，他才点了发送键。 　　【什么时候有空？】 　　手机那一头，陆以凝还没睡，正在看一部关于西藏的纪录片，屏幕一亮，她下意识就把手机给拿了过来。 　　之前喜欢那么久的人突然主动给自己发了消息，陆以凝也没有怎么激动，只是有点不解，【怎么了？】 　　【还你钱。】 　　陆以凝：“……” 　　她早就该猜到，唐慕白才不可能是对她心存眷恋重新加回她微信的。 　　他要是真想加，早八百年就加回来了。 　　虽然如果早八百年的话，陆以凝肯定不会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陆以凝：【钱让傅老师给我姑姑就行，不用给我了。】 　　再说了，想还钱用手机支付宝就可以。 　　陆以凝才想起来，把自己的收款码发送过去，【你要是想还的话，直接扫这个就行。】 　　一分钟过去，那边的人没有动静。 　　五分钟过去，支付宝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提示。 　　十分钟后，唐慕白的消息总算发了过来：【见你一面这么难吗？】 　　她当然没出息，虽然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跟他不可能了，但是还是不受控制地会因为他的话而有情绪的波动。 　　陆以凝呼了口气，攥了攥手指才打了行字：【难啊，想见我的人太多了，得排队。】 　　又是五分钟后，那头消息发过来，简单一句话：【利息翻倍，插个队？】 第39章 　　陆以凝不是搞银行投资的， 也不太懂利率这些， 但是她又不是完全没有生活经验，多少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傅蕴买的那条项链虽然是奢侈品牌，但是不是限定也不是新品， 花了四千块钱不到，现在还没到一周， 利息可能还不到十块，也就是说翻个倍的话也才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当打发要饭的吗？ 　　陆以凝觉得唐慕白在开玩笑。 　　之前跟他交往的时候他虽然也算不上太冷漠，但是很少会跟她说这种玩笑话。 　　相反，唐慕白跟谢坤他们倒是常说， 因为这一茬，陆以凝甚至一度觉得谢坤才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之所以会交女朋友， 可能只是因为需要掩盖某些事实。 　　当然， 一切都是陆以凝没有得到任何验证的猜测。 　　此时此刻，她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不能。】 　　【你想翻几倍？】 　　陆以凝没立刻回。 　　毕竟是以前真真切切喜欢过的人，虽然跟别人说对他没感觉了， 但是这种事情向来是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这种感情压根不受控制， 是她再怎么觉得自己没出息、再恨铁不成钢都不顶用的。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 连陆以凝都以为自己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但是再一见到，就又觉得这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被她埋在心底里的感情又破土而出，似乎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还是很喜欢唐慕白。 　　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不过喜欢跟要在一起还是两码事，再走老路就已经不是有没有出息的问题了，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陆以凝轻轻咬了咬牙，【翻几倍都不能。】 　　唐慕白没再回。 　　手机屏幕由亮转暗，然后完全黑了屏。 　　五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是支付宝到账的消息提示，陆以凝点开一看，新到账8000元。 　　换一句话说，唐慕白不是把利息翻了倍，而是直接把本金给翻倍了。 　　……当她是放高利贷的吗？ 　　陆以凝看着那多出来的几千块钱，本来想着就这样算了，不过没几秒，她就又后悔了，点开支付宝界面，把多出来的钱一分不少地给那个账号转了回去。 　　完事之后，她把手机直接关了机，然后关了灯，蒙上被子准备睡觉。 　　—— 　　陆以凝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 　　昨晚睡觉的时候窗帘也没拉，闪电划过夜空，刺目的一道光，像是要把天空劈成两半，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陆以凝把被子拉过头顶，闷了大概三四分钟，直到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才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陆以凝接着闪电的亮光看过去，凌晨四点多。 　　白天还要上班，总归不比以前读书的时候随意，陆以凝翻身下床，赤着脚过去把窗帘拉上，然后就着床头柜上半杯早就凉透的水，抠了一片药咽了下去。 　　睡是睡着了，不过睡得依旧不大舒服。 　　而且但凡是药，吃了都多少不太好，陆以凝白天上班的时候头还有些晕，对着电脑屏幕时间一长，就越发觉得脑仁疼。 　　同组的那个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的女同事更是找到了话茬，上午只要一闲着往他们办公室里窜，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念叨，“有些人公主病真的重，谁不是天天对着电脑，怎么就你不行？” 　　陆以凝被她念叨地头疼，鼠标放得重了些。 　　电脑屏幕上，一张照片的完成度还没过半。 　　是前阵子冬天还没过的时候，同组的一个同事跑到西北拍的雪山山顶图。 　　因为是一处著名景点，所以上头的人不少，一个一个掉本来就头疼地很，偏偏还有个不长眼地一直在身边转，陆以凝瞥她一眼，“你行你来做？” 　　“……” 　　那人被她说得愣了下，然后才嗤了声，“真没礼貌，都不知道尊重前辈。” 　　陆以凝没说话，又转过头去继续看向电脑屏幕，一手拖动和鼠标，一手敲着键盘，屏幕上一个个蚂蚁大的人正逐渐减少。 　　“一个刚工作的女孩子，天天换着名牌包背，谁知道钱哪里来的？” 　　陆以凝没看她，电脑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女人见她始终没什么反 应，办公室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接她的话茬，说了半天之后，她也自觉无趣，刚要走，桌子上陆以凝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上方弹出来一条消息，是转账通知。 　　更可怕的是，支付宝自带的转账播报提醒她也没关，于是安安静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道机械的女声—— 　　“支付宝到账一万六千元。” 　　“……”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十几秒之后，那个女同事更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一个月才一万六啊，这么便宜啊？” 　　陆以凝：“……” 　　…… 　　陆以凝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但是从那天开始，办公室的其他几个人看她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儿了。 　　之前有个明里暗里都跟她示好，水想替她倒照片也想替她修的单身男同事也不主动提这些了，每天一看到她就叹气，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关键这种事情陆以凝还没法解释，就怕适得其反越描越黑，所以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所幸大家都不是闲人，也就过了一两周，就没人再提这一茬了。 　　唐慕白的钱，陆以凝也没再给他转过去，转来转去的多没意思，而且闹了这么大一场乌龙，他也应该付出点金钱上的代价。 　　时间稍微长了带你之后，陆以凝以为办公室的人早就忘了这一茬，结果到了五月下旬，办公室就剩她和那个实习的小同事时，陆以凝正在电脑上选片，那丫头就拖着椅子凑了过来：“以凝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就别问了。” 　　陆以凝跟这个女孩子挺处得来，就算前段时间她因为唐慕白给她转账的那起乌龙被众人给误解，这个小丫头也没拿异样的眼神来看她，反而还安慰她另一个女同事就是那种人，让她别往心里去来着。 　　女孩子叫方桐，是她在b大的直系学妹。 　　刚才那么说也就是开个玩笑，说完看着方桐嘴角瘪下去，陆以凝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问吧。” 　　方桐：“真的可以问吗？” 　　陆以凝点头，“可以。” 　　方桐：“以凝姐，上次给你转钱的人是谁啊？” 　　陆以凝：“你别想太多，是我哥的朋友，上次借了我的钱所以来还钱的。” 　　“我方便问问……是谁吗？” 　　“怎么了啊，说了你也不认识，”陆以凝弯了弯嘴角，“唐慕白，你认识吗？” 　　方桐沉默，想了几秒钟之后，她想起来了。 　　她是不认识唐慕白，但是她听说过啊！ 　　毕竟是b大的风云人物，此人的事迹早就传出了医学院，连他们那种跟医学院八竿子打不着的美院都听说了。 　　方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是周五下午，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方桐这会儿闲着没事儿干，就赖在陆以凝这里不肯走了，她看着陆以凝快速把照片放大再缩小，几个来回之后，方桐才开口问道：“以凝姐，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陆以凝没多想是，实话实说道：“他是我哥的朋友。” 　　所以这是……包养哥们的妹妹？ 　　渣男啊！ 　　方桐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不过陆以凝心思不在她身上，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 　　“以凝姐，他长得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方桐考上b大的时候，唐慕白都快毕业了，那会儿正在医院实习，所以一年也不见他回校几次，她就听院里的女生把这人传的神乎其神，但是一次真人都没见过。 　　陆以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切到了下一张图片，她点了点头，“特别好看。” 　　不好看怎么可能让她一见钟情，喜欢了这么多年呢 　　说到底还不都是见色起意。 　　方桐其实是想歪了的，毕竟一万六也不算小数目，转账到的那天，陆以凝也没解释什么。 　　沉默就等同于默认，这就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她崇拜的以凝姐姐被b大的前任校草给包养了。 　　方桐也不知道该替她松口气还是同情她，沉默了好半晌，才挤出来一个问题：“以凝姐，医生现在工资很高吗？” 　　陆以凝还是没往那方面想，“看什么医生吧。” 　　方桐：“就唐慕白学长那样的呢？” 　　毕竟学历和成绩都摆在那里，陆以凝想了想，然后点头：“应该还可以吧。” 　　—— 　　陆以凝和方桐聊了不少。 　　一个下午很快就在修片和聊天中度过，下班的时候，陆以凝收拾完东西准备拎包回家，刚到杂志社楼下，就接到姑姑打过来的电话。 　　陆欣蓉开门见山，“小宜，你张阿姨刚才打电话来说，一舟今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出了个车祸，我现在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她语气很急，陆以凝甚至还能听到她夹杂在中间的催促司机开车的声音。 　　陆以凝也被吓了一跳，忙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很严重吗？” 　　“你张阿姨都没让我告诉你……可能挺严重的。” 　　“哪家医院？” 　　“现在在三院。” 　　三院，多熟悉的两个字。 　　半个多月前，陆以凝还对自己说大不了以后都不去这个地方了，结果才过没多久，陆一舟就跑到了哪里去。 　　不过和自己弟弟一比，这些都是小事。 　　陆以凝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所以平时不大开车，坐上出租车之后，一挂断电话，她就跟司机师傅报了位置。 　　北城的交通照旧拥堵，半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总算到达目的地。 　　陆以凝付款下车，几乎小跑着进了医院。 　　中途她给张雯打了个电话问了病房号，所以一进去就直奔电梯，按了17楼的键，焦急地等待电梯升上去。 　　到四层的时候，电梯停了一下，有人进来。 　　陆以凝往后挪了挪，门一关上，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欸？学妹？” 　　是谢坤。 　　陆以凝抬头看了眼，确认没再她旁边看到别的人，才笑了下，“学长，你也在这家医院啊？” 　　“对呀，”谢坤按了电梯楼层，“我去住院部看看病人。” 　　正说着话，电梯门又打开，要在这层上楼的人多一些，陆以凝刚又往后挪了挪，就听到一道女声问：“唐医生，我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陆以凝把头低了低，下意识想装空气。 　　但是谢坤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又问道：“以凝，你来医院干什么啊？” 　　“……我弟弟出了个车祸。” 　　不过不严重，刚才张雯在电话里跟她说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前面站着的人白大褂一角荡了下，虽然没抬头，但是她明显感觉到那人转头看了她一眼。 　　谢坤：“你还有弟弟啊？” 　　“嗯，今年才七岁。” 　　正说着话，她就听到唐慕白说了句：“血糖已经稳定了，但是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再做手术，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谢谢唐医生啊……” 　　从声音来看，女人应该挺年轻，果不其然，陆以凝很快就又听她问了句：“唐医生，那个……你有女朋友了吗？” 　　谢坤及时插了句话，“对了以凝，你以前是不是也喜欢过小白啊？” 　　陆以凝：“……”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慕白跟那病人家属同时转头看了眼，前者眼带戏谑，后者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然后回过头去，等电梯门移开，女人就先一步抬脚出去了。 　　情敌太强大，她认输了。 　　陆以凝跟唐慕白同一个楼层，但是这会儿却不大想出去了。 　　算了，陆一舟比较急。 　　陆以凝呼了口气，出了电梯，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又被身后的人叫住：“往哪儿走呢？” 　　唐慕白还站在电梯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背影：“前面是心外科的。” 　　陆以凝：“……” 　　根据张雯在电话中所说，陆一舟只是轻微骨折。 　　陆以凝不得不停下，她低头看了眼脚尖，然后转身，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扯出个笑来，“谢谢唐医生。” 　　“哪个病房？” 　　陆以凝本来是不想告诉他的，但是三院不小，住院部又七弯八绕的，她没来过可能找不好，所以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道：“1721。” 　　唐慕白点点头，转身就走，几步之后，他又转头看过来，眉梢轻挑眼尾一扬：“还不走？” 第40章 　　他个子高， 身材比例又好，肩宽腿长站在那里， 白大褂干净地没沾上半点脏污的痕迹， 里头白色衬衣扣子随意地开了两颗，看过来时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架势。 　　陆以凝这才意识到， 以前那个眼底总带着倨傲和散漫的男孩子， 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衿贵的男人了。 　　唐慕白眼底情绪不大明显，比起七年前陆以凝刚追他的时候，好像是更把她当朋友的妹妹来看待的。 　　多不公平啊。 　　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她更喜欢唐慕白。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再见到这个人，她早就被撞死在心里的小鹿还尸骨未寒就死而复生了。 　　陆以凝扯了个笑， 她站直身体，肩膀也端地笔直， “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麻烦唐医生了。” 　　这是重逢以后，陆以凝第二次拒绝他。 　　唐慕白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他皱了皱眉， 下意识伸出手去， 还没碰到人， 就被陆以凝一个侧身给避开了， 她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依旧晶莹透亮：“唐医生， 你是我哥的朋友……” 　　唐慕白被她说句话说的有点想笑， 于是他嘴角一歪， 真笑了下，“所以呢？” 　　“所以请你注意一下距离。” 　　说完也不等唐慕白回答，陆以凝抬脚就走。 　　女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玫瑰香，走过来的时候掀起阵阵香气。 　　唐慕白突然就想起了前阵子被披在陆以凝身上的那件外套，也是沾了这种味道，在他床头放了几天之后，然后被家里不明情况的阿姨拿去洗干净了。 　　也没什么不好，洗干净之后，他睡得比之前安稳了许多。 　　唐慕白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看了眼。 　　陆以凝似乎一刻都不太想跟他多待，所以步子迈的很快很急，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唐慕白嘴角扯了扯，眼底的光暗了又暗。 　　果然，女人的心跟她的脸一样，都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唐慕白就这么盯着陆以凝的背影看了半晌，一直到前面的走廊转角，她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把视线收回来。 　　刚才跟他一同乘电梯上来的女人躲在前面的楼梯口，探出脑袋看看他，又看了看另一头空荡荡的走廊，开始怀疑起了谢坤刚才的话来。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女人追的唐医生啊！ 　　以她的火眼金睛来看，倒像是唐医生在追刚刚那个女人。 　　果然妇产科的男医生都不太靠谱，女人想。 　　—— 　　陆以凝到1721时，负责陆一舟的医生正好出门。 　　简单问了一下情况之后，陆以凝也没多耽误人家的时间，道完谢之后直接推门进去。 　　果然是个小车祸，陆一舟这会儿正吊着被打了石膏的胳膊靠在床上，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还在不停地往嘴里送提子，一见到她进来，立刻眼睛弯弯笑了起来：“姐姐！” 　　他说着就要跳下床，幸亏被陆欣蓉及时给拦住才作罢。 　　陆一舟扁了扁嘴，“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吧？” 　　小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已经懂了不少东西。 　　因为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也知道小的时候姐姐不喜欢自己，所以陆一舟每次看她的眼神中总带了那么一点的小心翼翼。 　　陆以凝呼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姐姐出去给你买？” 　　“可以吗？”陆一舟立刻星星眼，噼里啪啦爆出来好几个吃的名字，“ 陈记的生煎，还有江南茶楼的椰子糕！” 　　陆以凝点点头，又陪弟弟待了一会儿，等天暗下来一些，她才出了病房。 　　毕竟已经入了夏，所以即使到了晚上，外面的气温也不算太低。 　　不仅不低，走的路多了还有一点热。 　　陆以凝花了半个小时把陆一舟要吃的东西打包好，一来一回的功夫，身上都出了层汗，伸手一摸鼻尖，指尖上也黏了点湿气，她提着大包小包的往电梯那边走，按了上楼键在外面等的时候，抬手在脸旁边轻轻扇了扇散热。 　　半分钟后，电梯门刚一打开，旁边的人就都一窝蜂地把她挤了进去。 　　外面还在进人，陆以凝往旁边挪了挪，人几乎贴到电梯壁上，正等着关门的时候，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里面太热了，小白，我们等下一趟吧？” 　　陆以凝把视线低了低，拿出手机看了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安静几秒后，男声很随意地应了句：“要等你自己出去等，我忙，没空。” 　　谢坤：“……” 　　算了，反正他也热不死。 　　他们应该不是去科室的，因为到了三四层的时候，也没见出电梯。 　　一过六层，到了上面的住院部，电梯里面的人已经出去了大半，一空下来，里面有谁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坤这才注意到陆以凝，“诶”了一声，“学妹，缘分啊，又碰到你了。” 　　陆以凝朝他点头笑了下，“学长。” 　　学长？ 　　怎么叫他就是“唐医生”，叫谢坤就是“学长”？ 　　唐慕白皱了皱眉，斜了一眼谢坤，没说话。 　　谢坤又问：“你弟弟没事吧？” 　　“就是轻微骨折，住几天院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正说着话，电梯很快在15楼停下，谢坤跟她比了个拜拜的手势，刚走出电梯没半秒，他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脚在电梯门口挡了下防止电梯门合上，“小白，晚上去玩吗？” 　　唐慕白很冷漠，“没空。” 　　“那好吧。” 　　谢坤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早就把这当成家常便饭了，他又转头看向陆以凝：“学妹，你来玩吗？” 　　似乎是觉得光说这句话没有吸引力，谢坤又冲她使了个颜色，加了句：“你哥也来，而且……有长得帅的小哥哥哦！” 　　陆以凝本来是想拒绝的，结果一听到后面半句，她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截下来，两秒后，她点了点头，“好呀。” 　　反正唐慕白又不去。 　　谢坤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个小学妹，见人约到了，刚打了个响指，“晚上见”几个字还没说出来，搁在门框上的脚就被人一脚给踹开。 　　下一秒，电梯门无情地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谢坤：“……” 　　他怎么觉得小白刚才看他的眼神，好像不是那么友好呢？ 　　唐慕白何止眼神不友好，他没把谢坤直接踹下楼已经不错了。 　　电梯门关上以后，里面就只剩下了他和陆以凝两个人，没人出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运行的电梯声音给盖了过去。 　　没几秒，电梯门再次打开。 　　陆以凝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抬脚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唐慕白：“……” 　　他是空气吗，被她无视地这么彻底？ 　　—— 　　陆以凝在病房里陪陆一舟看了会儿动画片，八点左右的时候，谢坤的微信发了过来：【小学妹，准备好了没？】 　　【好了。】 　　【我开车带你过去。】 　　【好。】 　　两个人的聊天内容很简洁，对话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因为都是陆竟行的朋友，而且陆竟行今天也会过去，所以家里人也都没太担心，只叮嘱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后，陆以凝就拿着手机下了楼。 　　医院门口，谢坤那辆传闻中的骚包红色法拉利已经停在了路边。 　　陆以凝确定里面的人是她之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坐这里合适吗？” 　　“随便坐。” 　　陆以凝笑笑，刚坐上去，就又听谢坤道：“反正这个位置平时也就只有小白坐过。” 　　“……” 　　陆以凝挪了挪位置，系好安全带，没搭话。 　　谢坤又看了她一眼，“学妹，你还没交男朋友吧？” 　　陆以凝摇了摇头。 　　她其实不大放心谢坤的车技，毕竟以她之前对他的了解，这可是一个无论想干什么都让雨刷乱刮的男人，好在几个路口过去，没有其他别的问题。 　　陆以凝这才把紧抓着扶手的手松了开来，因为刚才用力过度，所以手掌心这会儿还有点疼，低头一看，本来细嫩的手心也红了一片。 　　陆以凝活动了一下手指，又听谢坤继续问：“有没有想过找男朋友啊？” 　　当然是想过的。 　　而且陆以凝确实也交过男朋友，在和唐慕白分手之后。 　　陆以凝其实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他这么久，刚分手不久，她就答应了一个追求者。 　　那个追求者也是中国人，幽默风趣，可惜交往不到一周，在和他牵手的时候，陆以凝放弃了。 　　第二段恋爱和现在相隔不久，也就在一年前毕业前夕，这次交往的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小哥哥，本来和唐慕白分手第五年，陆以凝是真的不太会主动想起他了，她以为自己也能坦然地放下这段感情了，结果跟那个法国小哥谈了半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 　　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陆以凝都能想到唐慕白。 　　牵手、拥抱，压根没有发展到接吻那一步，陆以凝就提出了分手。 　　这两段感情都相当失败，给她的教训相当惨痛。 　　陆以凝这才相信，原来心里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的时候，是真的跟其他人将就不来的。 　　自那之后，她也就不太动这种心思了。 　　今天听谢坤这么一提，她也没抱希望，只弯唇笑了下：“顺其自然吧。” 　　如果能在碰上一个很喜欢的人，她当然还是想谈恋爱的。 　　只不过这种“如果”出现的可能性，可能比较小。 　　几年过去，陆以凝跟唐慕白之间变了质，话题不多，但是和谢坤倒是依旧聊得来。 　　谢坤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一路上话都没断过，还有好几次都把陆以凝逗得笑出了声。 　　八点二十分，车停在目的地。 　　定的饭店是一家日式烤肉店，地理位置有点偏，但是人不少。 　　谢坤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跟陆以凝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人不多，大部分陆以凝都见过，五个当中只有一副生面孔。 　　陆以凝跟几个人打过了招呼之后，直接坐到了陆竟行身边。 　　肉已经放到了炭火上方的铁网格上，滋滋啦啦地响，陆以凝先抿了口温水，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几个人搭话。 　　没过几分钟，有服务员搬了把椅子进来。 　　谢坤不明所以，“椅子够啊，怎么又搬了一把？” 　　因为经常过来这边吃饭，服务员早就跟他们熟了，把椅子放到空出最大地方的陆以凝和那个新认识的男士们中间，答道：“添了个人。” 　　陆以凝以为是他们当中谁的朋友，也没太在意，只瞥了一眼那把空椅子，就又把视线收回来，端着水杯继续喝自己的水。 　　又是几分钟过去，包厢的门被人推开，有人从外面进来。 　　陆以凝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谢坤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来，“你不是没空过来吗？” 　　这句话一出来，即使没说名字，陆以凝都能猜出是谁来。 　　刚喝进嘴里的水在嗓子眼里卡住，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咽了下去。 　　因为整桌只有一个空位置，为了避免没有必要的尴尬，陆以凝在那人还没过来之前转头看向此时和她隔了一个座位的陌生男士，小声跟他问了句：“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只知道这是陆竟行的同事，也是个律师，至于叫什么，她刚才倒是没有听见。 　　不过问什么问题都不重要。 　　包间热闹，陆以凝刚才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那人没有听清，直接挪了个位置到她旁边，“什么？” 　　于是刚进门的唐慕白，就跟谢坤说了句话的功夫，位置就被人给抢了。 　　陆以凝松了口气，弯起嘴角笑了下：“我说你们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吃饭。” 　　但凡是男人，对漂亮的女孩子都有或多或少的好感，那人跟陆以凝年纪差不多大，也跟着笑起来，“对啊，经常过来，老板每次都给我们打折。” 　　“打几折啊？” 　　“八折，还会额外送酒水。” 　　他们两个聊得热闹，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俊男美女羡煞旁人，但是看在唐慕白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唐慕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扯了扯衬衣领口的扣子，一副被人欠了几百万的表情。 　　谢坤摸了摸鼻子。 　　不至于啊，他刚才就是问了句他为什么过来啊。 　　谢坤戳了戳唐慕白的胳膊，“小白，你更年期了？” 　　唐慕白把胳膊往回收了收，“有话说话，别动手。” 　　啧，果然更年期了。 　　谢坤把手收回去，不吵他了。 　　隔着一个人，陆以凝根本看不到唐慕白的表情，她那杯水已经喝完了，正要起身去拿水壶，旁边的男人就站起身，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拿过水壶 替她倒满了水。 　　唐慕白面无表情地听着陆以凝温声软语地跟那人道歉，心里就莫名更不是滋味了。 　　男人们的聚会基本上离不开酒，老板这次又怂了几瓶啤酒，一人一瓶就分得干干净净。 　　陆以凝和唐慕白没份。 　　前者毕竟是女孩子，在这种都是男人的场合喝酒不大好；而至于后者，简单一句“不会喝”就打发了所有人。 　　唐慕白这人确实不常喝酒，不过要是说“不会喝”，那就是把他们几个当傻子了。 　　虽然也没有人给他强行倒酒，但是谢坤还是嗤了声，“小白你不会喝酒？还是算了吧，当年你被人称夜店小王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不会喝酒？” 　　唐慕白皱眉：“什么夜店小王子？”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杀马特的名字？ 　　唐慕白当然不知道，因为这是前几年一起去玩的时候，谢坤伙同夜店的几个小姐姐私底下给他取的名号，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给卖出去，于是转移话题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你以前喝过酒，而且好几杯都没醉！” 　　谢坤生怕唐慕白跟他秋后算账，所以又看向身体后仰看向陆以凝：“学妹，你看不出来吧，你的小白学长别看现在人模狗样挺正经的，但是以前可没少去酒吧迪厅玩。” 　　陆以凝摸了摸鼻子，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谢坤：“找男朋友可不能找这样的，你旁边那位就挺好，五好青年，早睡早起从来不去酒吧浪！” 　　陆以凝旁边的小帅哥闻言还羞涩地笑了笑，他对陆以凝是有好感的，见她杯子里的水又空了大半，起身很殷勤地又替她填满。 　　唐慕白：“……” 　　妈的，谢广坤这个狗东西。 　　偏偏谢坤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上头，还不知死活地又“哎”了一声，“不过说起来，小白，你后来怎么不去玩了啊？” 　　唐慕白喝了口水，气极反笑，“年纪大了，浪不动了。” 　　顿了几秒，他又加了句：“怕浪过头有人说我体力不好。” 　　“……” 　　陆以凝夹了一片烤肉，嗯，她什么都没听到。 　　—— 　　唐慕白确实去夜店浪过一段时间。 　　刚跟陆以凝分手那段时间，他倒不是接受不了自己被甩的事实，毕竟谈这么多次恋爱，基本上每次都是女方主动跟他提分手。 　　他不是主动的人，谈恋爱不主动，就连分手都不主动。 　　那不是他第一次被分手，但确实是他第一次被甩了之后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直接删了好友。 　　比起以前跟他交往过的前女友们，唐慕白当然是喜欢陆以凝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处处纵容她，但是喜欢归喜欢，也没喜欢到那种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交往的时候只要院里一忙起来，陆以凝还是经常会被他忽略。 　　倒不至于被忽略得干干净净，主要是陆以凝主动惯了，唐慕白就越发不会主动，所以只要平时主动的那一方不再主动，两个人可以很长时间不联系。 　　即使唐慕白想起来的时候，也偶尔会想主动给她发一条消息。 　　后来分手当然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又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唐慕白是什么性子，从小被宠到大，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他做出先回头的行为。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所以分手之后，唐慕白就没再拒绝谢坤，跟着他去酒吧夜店那种声色场所找起了第二春。 　　结果第二春没找到，他就先被自己老爸给发现了，拖回家以后一顿棍棒伺候。 　　他爹下手是真的狠，打在身上又重又疼，唐慕白就算不想长记性都不行，加上后来临近毕业，需要干的事情太多，也没什么时间去浪了，唐慕白的生活也就回归了正常状态。 　　用陆竟行的话来说，这算是改邪归正。 　　唐慕白这几年从来没拒绝和任何女人相处，傅蕴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他也一次不落地全都见了。 　　不过也仅限于见过。 　　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他喜欢的。 　　唐慕白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陆以凝，直到去年他去g大看唐遇的时候，在校园里看到了陆以凝，她当时在拍毕业照，和一个很高很瘦的金发男孩子拉着手图书馆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唐慕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吃醋了—— 　　去他妈的一点点吧。 第41章 　　唐慕白哪天晚上都没怎么吃得下饭。 　　心里装着事， 加上那边的饭菜不太合口，他就只吃了几口就放了餐具， 起身出了餐厅。 　　结果这一出去， 让他更心烦的事情就出现了。 　　他第一次觉得纽约这座城市小的出奇，白天在学校“偶遇”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到了晚上， 这么大一座繁华的不夜城，他居然也能跟前女友和她的现男友撞上。 　　当然，这只是唐慕白单方面的撞上。 　　陆以凝压根没看到她， 她比在国内读书时更瘦了些，那会儿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烫了自然柔顺的卷发垂在身后， 光看背影就猜得到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彼时的陆以凝和她一头黄毛的现男友就坐在喷泉旁边的台子上， 两个人个子都高， 喷泉的水柱飞溅而下，隔着雨帘， 唐慕白看到那个黄毛抱了她一下。 　　具体多久他不知道，因为就看了两秒， 唐慕白就转身折回了餐厅。 　　金童玉女，看着挺碍眼的。 　　唐慕白这才发觉出来，他对陆以凝的喜欢， 其实是比自己想象中的程度， 要深那么一点的。 　　换一句话来说， 陆以凝对他来说， 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他这几年泡夜店相亲都没寻到第二春的原因，突然就迎刃而解了。 　　就是可惜，他发觉地有些晚。 　　唐慕白本来就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加上陆以凝那会儿有了新欢，回国之后，他也就把这事儿都压在了心底。 　　一年时间，他依旧没有拒绝傅蕴伙同各种七大姑八大姨介绍来的相亲对象，只不过还是每一个都见，但是每一个都没再有过第二次约会。 　　唐慕白怀疑自己已经把北城的家世不错的名媛千金都见了个遍，有的时候下班回家，还能碰上和他相过亲的异性。 　　相亲对象们好像都没他这么难伺候，那些对象大多已经交了男朋友，有的节奏快一些，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只有唐慕白，依旧一直单身，万年不变地见一个失败一个。 　　说他清心寡欲，但他又明显不是那样的人。 　　单身说他放纵浪荡，他这几年身边又实在干干净净。 　　唐慕白在医院一众热爱八卦的医生护士当中，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几年时间，各种流言四起。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加上妇女之友谢坤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唐慕白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他性取向的讨论，还有好奇他是不是受过情伤的，再直白露骨一点的，还有跑来跟谢坤问的：“谢医生，唐医生是不是那里有什么疾病啊？” 　　谢坤神秘兮兮，一脸欲言又止的悲痛。 　　于是几个楼层的男女老少们，但凡是认识唐慕白本人的，都纷纷悲痛了起来。 　　…… 　　唐慕白本来是没当回事的，就算当事人解释，也不会有人听得进去。 　　他们看他的眼神只会更添几分婉转和同情。 　　谢坤由此逃过了一劫，但是今天他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刚才说的“去夜店”、“喝酒”之类的都是实话，但是唐慕白还是觉得自己被抹黑了。 　　尤其是和谢坤口中那个“不抽烟不泡吧”，此刻正坐在陆以凝旁边的男人一对比之后，唐慕白甚至觉得自己这会儿成了一块黑炭，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果然，自打谢坤说完之后，陆以凝和身边的男人聊得更欢了。 　　唐慕白是真的不怎么喝酒，一是本来就不喜欢碰这些东西，二是经常要拿手术刀，喝酒会影响动刀子的精准度， 　　他都几年没碰酒了，这一晚也照样一滴都没喝，烤肉也没怎么吃，就喝了几杯白开水。 　　谢坤持续嘴炮，一个人能带动整桌的氛围。 　　唐慕白夹在中间，左手边是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谢坤，右手边是跟陆以凝聊天话题都没断过的男人。 　　陆以凝虽然和他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但是包间热闹，加上她似乎还 有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唐慕白从头到尾都没听清过一句话。 　　倒是旁边这个小哥，明显是聊得很开心，时不时地会小医生。 　　唐慕白又喝了一杯白水，然后倒了一杯酒，挪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男人叫陈继，跟唐慕白不算太熟，也就是一起吃过几次饭的交情。 　　陈继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即使在跟陆以凝聊天，还是不忘转头跟他道了声谢。 　　唐慕白眉梢一挑，嘴角一扬，答得很随意：“不客气。” 　　他看着陈继已经烧起来的耳朵心想，多喝点，喝醉了头脑不清醒才好。 　　—— 　　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一行人才酒足饭饱地出了餐馆。 　　陆以凝也吃了不少，毕竟都是货真价实的肉，吃进肚子里很占地方，直到走到马路边上，她肚子还是有些胀。 　　在她的记忆力，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了。 　　可能是晚上的氛围太好，也可能是跟陈继聊得太投入，所以不知不觉就把肚子给填满了。 　　几个人都有体面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高薪工作者，每个人都有车，但是因为大都喝了酒，所以只能打电话叫代驾。 　　陆以凝站在人群当中，耳边几道男声交织在一起，突然就有些困了。 　　陆竟行的车还在4s店里做保养，所以今天是坐陈继的车过来的，他没打电话，转头看向陆以凝：“今天回哪边住？” 　　“回家里啊……”陆以凝打了个哈欠，“一舟不是住院嘛……我明天得给他从家里带几件换洗的衣服。” 　　陆竟行“嗯”了声，刚要伸手去拦出租车，跟前就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型普通低调，是一辆扔进北城公路上都看不到的奥迪。 　　车窗降下，主驾驶上的人随后按了按喇叭，“我送你们。” 　　陆竟行跟唐慕白什么关系，认识这么多年，除了女朋友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能一起用的，他也没多想，直接拉开后排的车门，也不顾陆以凝愿不愿意就直接把人推了进去，他紧接着坐到副驾驶，车门一关，他才看了眼唐慕白：“换车了？” 　　“嗯。” 　　唐慕白抬眼，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排的人。 　　陆以凝这会儿靠窗坐着，几乎快贴到了门上，似乎随时准备着夺门而出。 　　她没看他，正侧头看着窗外。 　　车窗开着，有风吹进来，她耳边的碎发就在脸旁轻轻地飘，带起朦朦胧胧的阴影在她白皙的脸上晃动，有种很娴静的温柔。 　　唐慕白一直都知道陆以凝长得好看，但是好像到了今天，他才意识到她比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学妹还要好看很多。 　　怪不得陈继愿意鞍前马后地替她烤肉倒水，虽然她一再说过不用了。 　　唐慕白眼底暗了暗，他把视线收回来，然后发动车子。 　　陆竟行虽然喝得不算太多，但是到底还是有点头疼，车才开了没多久，人就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车内安安静静，外面的晚风灌进来，清清凉凉，但是陆以凝捏着手机的手心好像不停地在发烫。 　　都过了这么多年，她见到唐慕白不自觉就会紧张，克制不住想去看他的毛病好像还是没有改过来。 　　陆以凝已经放弃挣扎了，她深呼了口气，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解锁了手机屏，先是翻了一遍朋友圈，然后又打开了知乎。 　　从七年前回答了知乎第一个问题之后，陆以凝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受邀更新各种回答。 　　而很久之前的那个答案，在和唐慕白分手后不久也取消了匿名，就截至在她几年前更新的分手那条动态。 　　取消匿名之后，她倒是时常会发一些自己去世界各地拍的风景照，从南到北，从春夏再到秋冬，因为她拍照技术好，每一张都能当做壁纸来用，几年来也积累了不少的粉丝。 　　有从一开始就关注她的，还会邀请私信她回答一些问题。 　　比如这次，陆以凝一打开通知，第一条邀请她回答的问题就是“你曾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场面是什么？”。 　　这种场面她经历的多了。 　　之前去喜马拉雅山的时候赶上过一次雪崩，有次拍熟睡的老虎时还差点把它吵醒……这些都太常见了。 　　陆以凝打算写个不常见的：【见到前男友，比见到前男友更惊心动魄的，是见到被你甩被你拉黑被你移出世界的前男友……嗯……那一刻，仿佛所有椅子都支撑不了你身体的重量tt】 　　因为关注她的人多，所以答案才发布出去没几分钟，点赞和评论就已经破了千。 　　1楼：【胖了就直说，别把错推在椅子和你的前男友身上！】 　　2楼：【哇塞，这个前男友是之前的医学院学长吗！】 　　3楼：【还没见过我们凝凝传说中的前男友，伤心qaq。】 　　…… 　　陆以凝觉得，自己还不如写个常见的。 　　只要关于唐慕白的回答，每次评论都会炸出来不少让她爆照的。 　　换做平时，陆以凝不可能把唐慕白的照片放出去的，但是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动了点心思，打开手机的摄像头，装作很自然地在玩手机的样子，对着前排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男人拍了张照片，直接更新在了回答里。 　　因为是第一次带真人照，所以刚发出去，评论直接翻了倍——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开的奥迪啊，凝凝别想他了，跟我好吧，我偷法拉利养你。】 　　【看这侧脸，虽然糊的像av画质，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个大帅哥。】 　　【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那么问题来了，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陆以凝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刚刚。】 　　1672楼：【不会是要复合了吧？】 　　1675楼：【破镜重圆的戏码，我喜欢！】 　　陆以凝有点想笑，但是又有点笑不出来，她重新编辑了答案，敲了几行字放在最上面：【不可能复合的，今天是因为和我哥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碰到他了，开车去的人就他自己没喝酒，所以现在在送我跟我哥回家。 　　再说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我跟他从当初谈恋爱，到后来分手，再到现在，我哥什么都不知道。】 　　正说着，车在陆竟行小区门口停下。 　　陆竟行被旁边的人叫醒之后，叮嘱了他把陆以凝安安全全送回家以后，特别放心地下了车。 　　陆以凝又填了一句：【我哥现在已经下车了，他好像特别放心我俩。微笑jg】 　　陆竟行下车前后对于陆以凝来说就是两个世界，他下车前陆以凝还能写写知乎放松心情，但是他一下车，陆以凝连手机都不敢看了。 　　这次更新完之后，陆以凝就退出知乎，集中起注意力来看起窗外的风景来。 　　唐慕白重新踩下油门，“家住哪里？” 　　陆以凝快速报了个地址。 　　她不说话，唐慕白也不不主动开口。 　　大概过了六七分钟，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陆以凝刚要开门下车，就被左前方的人给叫住：“陆以凝。” 　　陆以凝要下车的动作一顿，但是手还是搭在了把手上，她回过头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怎么了？” 　　“你有男朋友吗？” 　　陆以凝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沉默几秒后，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必要骗他，而且也不一定能骗得到他。 　　唐慕白侧了侧身，转头看过来。 　　外面橙黄色的路灯光照进来，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远，唐慕白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很浅很短的一层，可爱又温柔。 　　唐慕白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这些。 　　刚才陆以凝在后座玩手机时的一举一动他都注意地一清二楚，她半低着头，睫毛很长很翘，笑的时候也会跟着轻颤几下。 　　真可爱啊。 　　虽然这种笑，可能不是因为他。b r 　　唐慕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半分钟后，陆以凝把视线偏开，侧过了脸去。 　　他今年年纪不大，但是也不算小了。 　　傅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你张阿姨家的儿子，跟你同岁，孩子今年都两周了……你在看看你赵叔叔的侄子，比你还小两岁，二胎都有了。” 　　唐慕白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傅蕴念叨这么多遍，但是他也没太急着找女朋友。 　　直到到了今天——他是不急，不过他觉得陆以凝好像挺急的。 　　看她今天和陈继相谈甚欢的样子，如果陈继想追她，说不定用不了几个月，两个人就可以直接去领证了。 　　那还有他什么事儿？ 　　综上所述，唐慕白虽然很抵触自己主动，但是鉴于陆以凝心急的程度，他还是决定勉为其难地主动一下，结果刚要开口，陆以凝就突然转头看过来，她一双眼睛很亮，淡声开口道：“唐医生，你听过一句话吗？” 　　不等唐慕白回答，陆以凝继续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 　　唐慕白愣了下，他也不知道这个“好马”指的是他还是陆以凝，不过是谁都没关系，他眼睛眯了眯，“哦”了声，“听过。” 　　陆以凝一颗心突然就颤了下。 　　她别开视线，正要开门下车，就又听唐慕白开了口：“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男人声音低沉干净，字字清晰：“唐慕白，今年27岁，父母健全，有房有车，现在是三院的心外科医生，还没有女朋友。” 　　陆以凝下意识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看到的脸。 　　唐慕白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温柔轻佻又极勾人，岁月似乎没能再他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迹，他这张脸依旧干净白皙，五官精致，每一处都像是精细雕琢过的一样。 　　怎么办呢？ 　　虽然她已经在尽力控制自己了，但是唐慕白一开口，她好像还是不争气地，心动了。 　　不能重蹈覆辙，陆以凝垂下眼帘不再看他，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陆以凝落荒而逃的速度飞快，回到家后她还没太反应过来。 　　皮肤下的血液流动速度好像都在加快，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同寻常地热，直到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她才冷静下来了些。 　　这一晚，陆以凝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大概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她和唐慕白重新到了一起，过程像偶像剧里一样甜蜜地冒泡，只不过好景不长，她又被他给无情地抛弃了。 　　陆以凝从梦中惊醒。 　　她出了不少汗，睡衣黏在身上，头发也糊了几缕在脸上。 　　陆以凝被害妄想症发作，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的唐慕白，说不定他真的是为了报复几年前把他甩了的她，所以打算把她重新追到手、然后再狠狠地甩了她的…… 　　这个小气记仇又心思歹毒的男人。 　　陆以凝抹了把脸上的汗，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 　　陆以凝就这样在小心翼翼的防备当中，又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周。 　　到了六月，北城的天气越发地热，在太阳下暴晒十分钟仿佛就能掉一层皮，陆以凝懒得再走路上班，干脆就从车库里随便提了一辆车开到了杂志社。 　　周一有个外景要出，车上有空调倒不至于太难受，陆以凝跟方桐一起出去的，从大早上一直忙活到了下午太阳落山，两个人还得回杂志社把照片导入进电脑。 　　陆以凝中午没睡觉，回去的时候就犯起了困，干脆就把开车的任务交给了方桐。 　　到了下班的点，北城照旧堵车。 　　陆以凝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过久，“砰”的一声，她刚被晃醒，就听到方桐倒吸了口冷气开了口：“以凝姐……我好像撞到车了。” 　　陆以凝揉了揉眼睛，抬眼往前面一看，前面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很不凑巧，是辆奥迪。 第42章 　　方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家庭出身， 不过好歹也是小康家庭， 而且奥迪这种车在北城并不少见，于情于理， 她都应该不至于被吓成这样的。 　　陆以凝意识还不大清醒，但是还是身体往前倾了下，这么一看， 果然就看到了车标底下的那排车牌号， 放眼看去全是8， 整齐得很，典型的车牌号比车还要贵。 　　她瞬间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倒不是因为这个车牌号特殊，而是因为这个车牌号，她几天前见过一次。 　　是唐慕白的车。 　　陆以凝有些头疼，坐回原位慢吞吞地吐了口气。 　　方桐脑洞大开，已经开始不着边际地猜测起来：“以凝姐， 我不会撞到了市长吧……或者是副市长， 市委书记？” 　　“没那么夸张。” 　　不过对于陆以凝来说， 撞到唐慕白， 比撞到市长之类的大人物还要更难办一点。 　　北城交通日常拥堵， 刚才方桐倒是没开什么小差， 只不过路上车实在太多， 她们的车走走停停，一个刹车不及时， 就撞了过去。 　　也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交通事故， 方桐主要是怕自己倒霉撞上大人物， 所以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收紧了些，过了大概半分钟，她才开口：“以凝姐，我下去看看吧……” 　　车主是陆以凝，不管是在谁开车的时候出的事故，主要责任都在于她。 　　方桐年纪又小，可能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声音都带了半分的颤音。 　　算了，就当撞到了一个陌生人， 　　陆以凝解开安全带，“你先在里面等着，我去看看。” 　　“以凝姐——” 　　不等她再说话，陆以凝直接打开车门，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然后下车关门，直接绕到了那辆车主驾驶的位置，敲了敲车窗。 　　刚才动静这么大，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果然才敲了两下，车窗就应声降了下来。 　　坐在主驾的人年纪不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了她一眼。 　　陆以凝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一看到人，发现根本不是唐慕白，她愣了几秒，才笑了下：“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几天。” 　　“学姐，”唐遇指了指倒车镜，“你的车？” 　　陆以凝点头。 　　刚才过来的时候她看了眼，这辆奥迪损坏不大，就是车尾的保险杠被撞得凹陷了些，维修的话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她这会儿还着急回公司处理刚刚拍好的照片，见不是唐慕白，她好歹松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她只当是自己记错了车牌号上的字母，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直起身来，“我现在还有点事，有问题的话你微信跟我说就行，维修费我出。” 　　唐遇碰了碰嘴角，“学姐，车不是我的。” 　　“啊？” 　　陆以凝没有反应过来。 　　唐遇右手一抬，随意地指了指副驾驶上的男人，“他的。” 　　陆以凝甚至才注意到副驾驶坐了人，她眼皮一跳，微俯下身，才透过车窗看到了里面的人。 　　唐遇：“你们谈？” 　　陆以凝直起身，淡声道：“不用谈了，有事微信找我就行。这边都有监控，反正出问题的话我也跑不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两个说话，陆以凝直接抬脚折了回去，拉开车门坐上车。 　　方桐看看前面的车，然后又看看陆以凝：“真的不是市长吗？” 　　“不是，走吧。” 　　“真的可以走了吗？” 　　“嗯，”陆以凝系上安全带，反问，“不然你要下去看看吗？” 　　方桐立刻不说话了，前面的车流已经开始缓慢移动，她怕再撞到这辆车，到了前面空一点的地方，直接从那辆奥迪旁边超了过去。 　　后面的车很快被落在了几十米开外，唐慕白皱眉，盯着那辆车的尾巴，问旁边的人：“你为什么会有她微信？” 　　唐遇声音很淡，没有任何起伏地在叙述一个事实：“她问我要的。” 　　唐慕白：“……” 　　好，很好。 　　这个善变的女人，不会是真的看上他旁边这位了吧？ 　　唐慕白眼底暗了暗，拿出手机解了锁，给某人发了条微信。 　　陆以凝微信收到消息的时候，方桐已经把车停到了杂志社楼下的停车位。 　　手机屏幕一亮，她下意识就指纹解了锁，然后消息弹出来，来自很长时间都没跟她发过消息的唐慕白：【我头疼。】 　　陆以凝原本没想理的。 　　但是和方桐走进电梯之后，她才想到，几分钟前，唐慕白的车和她的车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她不得不重新点开微信，回复了句：【什么意思？】 　　【好像是刚才被撞的。】 　　陆以凝：“……” 　　他这是在碰瓷吗？ 　　虽然知道被刚才那起小型追尾事故撞出脑震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陆以凝还是耐着性子道：【那你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体检和医药费我可以出。】 　　唐慕白：【你跟我去。】 　　这年头，被撞的都是大爷。 　　但是陆以凝刚到杂志社楼下了，加上待会儿还要加个班，她只能跟对方商量道：【我晚上要加班，你去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直接找我就行。】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一直到加班加到夜幕降临，那头都没有回复。 　　倒是方桐，从她打开电脑，话就没有断过。 　　“以凝姐，车主没为难你吗？” 　　“联系方式留了吗？维修费我来出吧？” 　　“没把人给撞坏吧……要是他讹上我们怎么办啊……”说完连自己都意识到问题，方桐摇了摇头，“不对，这种有钱人应该不屑于干这种事。” 　　陆以凝捏了捏眉心，又看了眼手机。 　　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道唐慕白是不是真的去检查了，陆以凝索性也不再刻意去等，专心剪起自己的片子来。 　　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陆以凝才关掉电脑。 　　唐慕白的消息还是没有过来。 　　陆以凝先把方桐送回了家，回到家一看，才发现自己这辆车车头也被蹭掉了块漆，她也没打算跟方桐说，小姑娘刚进公司，家境虽然也还不错，但是自给自足可能都还有负担，说了又不跟她要赔偿的话反倒会让她更愧疚。 　　蹭掉了块漆而已，少则几百多则几千。 　　陆以凝不差这点钱，第二天再去上班的时候干脆就换了辆车。 　　于是杂志社里但凡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的人，都发现停车场里多了一辆金光闪闪的法拉利。 　　陆以凝本来是不太想开这种车的，但是车钥匙都被陆卫国放在了一起，她今天早上起得有些晚了，随便拿了一个，钥匙一按，那辆红色法拉利车灯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不是太高调的人，幸亏来的时候停车场里没人，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今天没出外景，陆以凝在办公室待了一整天，到了下午也正常点下的班。 　　方桐说杂志社附近开了一家新的甜品店，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跟她念叨，陆以凝打算跟她去看一看。 　　两人乘电梯到停车场，刚一出来，就看到有个高挑的人影在那辆红色法拉利面前转了半圈，女人长发细腰，打扮地精致时髦，然后人一转过身来，整张脸都透出来半分的刻薄。 　　是上次说她“便宜”的那个女同事，今天看着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鄙夷。 　　陆以凝按了按车钥匙，车灯一辆，女人眼神瞬间从鄙夷转变成了惊讶，不过也就是几秒的功夫，她再次恢复了鄙夷的神情，在她们走进的时候，十分不友善地嘀咕了句：“还挺厉害的。” 　　陆以凝本来是没打算理她的，但是她话里带刺，实在是叫人不舒服，陆以凝拉开车门，然后动作一停，“羡慕吗？” 　　女人没想到她会接话，硬生生被噎了一下。 　　“法拉利喜欢吗？” 　　比嘴毒谁不会，陆以凝半倚在车门上，“我家还有奔驰、宝马、兰博基尼……你喜欢哪辆，我开过来给你看看？” 　　女人眼睛睁大，一脸不可置信。 　　“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陆以凝上车，然后把车门关上，车窗降下，她冲那个还没太反应过来的女同事笑了笑，“我家是真的很有钱。” 　　“……” 　　惊呆的不止女同事，还有她旁边坐立难安的方桐。 　　方桐还没做过这种车，左看看又看看才问了句：“以凝姐，这是你的车吗？” 　　那女同事就是典型的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陆以凝整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大半，她发动车子，闷声应了句：“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方桐咽了咽口水。 　　那一万六的“包养费”，她突然就不知道如何提起了。 　　陆以凝也不知道她会想到这些，打开手机开了导航，就不再说话。 　　她本来是打算到了甜品店打包点东西给陆一舟带回去的，结果刚一出停车场，就在杂志社楼下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奥迪车。 　　方桐眼尖，根本不给她开过去的机会，就伸手指了指那辆车：“姐姐姐姐……那辆车是不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啊？” 　　开近了一看才发现，车尾的保险杠已经修复好了，陆以凝今天换了车，按理来说就算直接从他面前开过去，唐慕白也不会发现，但是善良有原则的她本着人道主义还是把车开到了那辆车的旁边停下，然后按了按喇叭。 　　这次车上只坐了一个人，车窗降下来的时候，陆以凝还听到方桐惊艳地小声“啊”了一声。 　　陆以凝莫名有些头疼，她直入主题：“维修费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 　　顿了顿，她道：“昨天对不起啊，唐医生。” 　　唐慕白没回答她的问题，眼神瞥过来，只说了几个字：“我头疼。” 　　头疼不去看医生，跟她说有什么用？ 　　再说了，你头疼还开什么车！ 　　陆以凝：“你昨天去检查了吗？” 　　“检查了。” 　　“医生怎么说？” 　　陆以凝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被撞坏了脑子的，“不严重吧？” 　　唐慕白沉默。 　　这一沉默，气氛瞬间就变了。 　　就连乐观主义的方桐都被吓坏了，她小声道：“不会是……” 　　还没说出口，陆以凝就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许瞎猜。” 　　她也是真的有点怕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颤了下，“……很严重吗？” 　　“挺严重的。”唐慕白点头，语气一本正经：“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 　　医院的医生都跟他熟了，没直接跟他说他脑子有病就不错了，唐慕白没这么说，还在一本正经地瞎扯：“他让我自己找原因。” 　　“那你找到了没？” 　　“嗯，”男人单手搭在车窗上，侧身看过来，嘴角微微扬着，眼神温柔专注：“看到你就不疼了。” 　　好他妈土啊…… 　　但是，陆以凝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第43章 　　陆以凝这辈子听过的情话不少， 毕竟从小被表白到大， 即使男生们大都不耻写情书这种幼稚的行为，但是也免不了其中出现几个叛徒。 　　情书收的多了， 她都对各种情话产生了抗体。 　　也不知道唐慕白这句话是跟谁学的，放在别人身上陆以凝肯定以为说这话的人有病，但是放在他身上就不一样了，她只会觉得自己有病。 　　明明知道土， 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心动，不是有病是什么？ 　　陆以凝愣了足足三秒， 心跳频率才恢复正常，她抿了抿嘴角， 没搭这句腔。 　　旁边的方桐作为旁观者， 反应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大， 她明显很激动， 手伸过来不可自抑地抓紧了陆以凝的手腕。 　　用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毕竟夏天气温高，没几秒， 陆以凝就觉得手腕上汗津津的，又热又痒不大舒服。 　　也不知道这丫头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陆以凝轻轻把她的手掰开， 转头冲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才又转头看向唐慕白， “既然不疼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刚说完， 她就看到男人又伸手按了按眉心， 他脸色很正常，白皙又不过分苍白，压根就不像生病的，但是陆以凝又偏生听到他语气很正经地开了腔：“又疼了。” 　　这人平日里说话语气都随意懒散，对什么都像是不太关心，所以一正经起来就尤其容易让人相信。 　　如果不是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陆以凝都要信了。 　　也不知道是今天温度太高还是她的心理作用，今天越是临近晚上，她就越觉得热。陆以凝把车内冷风开大，然后呼了口气：“那怎么办？” 　　唐慕白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食指轻抬，在下颌处轻蹭了下，“刚才说了。” 　　他指的大概是“看见你就不疼了”那句话。 　　鬼话比谁都能扯。 　　别说陆以凝没傻到信他，就算真的信了，她也不可能把车停在这里，一直让他看着自己。 　　两辆车本来就在这边停了几分钟了，旁边已经有车辆按喇叭提醒了，陆以凝把车往旁边挪了挪，很想说一句“那你疼着吧”，然后踩油门走人，但是没办法，唐慕白作为受害者，他现在是老大。 　　即使明知他这种行为属于无赖，但是陆以凝偏偏还真吃这一套，她退了一步：“那你想怎么样？” 　　唐慕白也不拐弯抹角，手指从眉心移到额间轻点了下，然后抬眼看过来：“明天中午有空吗？” 　　陆以凝回答地很干脆：“没有。” 　　是真没有。 　　“后天？” 　　“也没有。” 　　“……” 　　方桐坐在法拉利的副驾驶上，觉得今天真是破天荒地冷。 　　这两个主角都突然沉默，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方桐虽然没夹在中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摒住了呼吸，大概两分钟过去，她才又听到那道无比悦耳的男声响起：“什么时候有空？” 　　陆以凝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唐慕白觉得陆以凝是故意的。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毕竟陆以凝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针对他。 　　刚才装了半天，唐慕白现在头是真的有点疼了，他皱了皱眉，“陆以凝。” 　　陆以凝：“我真的不知道。” 　　她这几天要去西藏出差一趟，少说也得一周多了更不用说，她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说不准时间很 正常。 　　旁边又有喇叭在响。 　　他们这两辆车虽然没有耽误别的车行驶，但是一直停在这里到底有些碍事，陆以凝已经没办法再小幅度挪车了，她也没再和唐慕白僵持：“唐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眼睛半眯，没应声。 　　等了几秒，也没听唐慕白说“不可以”，陆以凝就当他默认了，踩了油门刚要把车从他跟前开走，就听他道：“等等。” 　　陆以凝只好踩下油门，安静等他说完。 　　“什么时候有空了跟我说一声，”顿了顿，他又不太自然地加了句：“可以吗？” 　　陆以凝觉得今天的唐慕白有点不对劲儿。 　　或者说，从重逢以来，唐慕白好像都不大对劲儿。 　　他以前不可一世惯了，可没向今天这样过。 　　陆以凝没回头，干巴巴“嗯”了一声之后，踩了油门把车驶进了主干道。 　　直到一路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方桐还在时不时地转头看后面。 　　陆以凝瞥了眼她，“你在看什么？” 　　“看刚才那个小哥哥啊……”方桐十分夸张地捂了捂脸，“我第一次碰上这么帅的活物。” 　　陆以凝：“……” 　　方桐：“以凝姐，你们认识吗？” 　　方桐明显对他很感兴趣，话题来回来得变，但是始终不离唐慕白，“以凝姐，你刚才叫他什么。唐医生是吗？” 　　“哎，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要是他刚才那些话是对我说的，我肯定早就把持不住了，以凝姐，你真的厉害。” 　　“……” 　　这不就是网上搜索土味情话能出来一大堆的那种吗，有什么可把持不住的？ 　　陆以凝冷静下来，很恨铁不成钢地想。 　　方桐还在继续，“你们昨天认识的吗？” 　　“不是，他是我学长。” 　　“咦，”方桐反应倒快，“那不也就是我的学长吗？” 　　方桐：“叫什么啊？这么帅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呀……”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陆以凝：“以凝姐，她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唐慕白学长吧？” 　　陆以凝也没瞒她，专心看着前面的路况，然后点了点头。 　　方桐：“……” 　　这跟想象当中的不大一样啊？ 　　方桐：“那他上次给你转的钱……” 　　“真的只是单纯还我的钱，”陆以凝把车停下。转头按住方桐的肩膀，看进她的眼睛里，“别想歪了。” 　　方桐看了眼方向盘上法拉利张扬跋扈的车标，默默点了点头。 　　也是，一般人哪包养得起她啊。 　　—— 　　陆以凝去西藏出差了一周还多。 　　那边山美水美人更美，出差一趟，陆以凝带的几卷胶卷几乎全部用光，照片转移到电脑上，都因为品质太高占了不少的内存。 　　西藏哪里都好，就是气候和水土不太八字不太合。 　　陆以凝在那边食欲不振，还吐过好几次，一周下来，从那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挺遭罪，不过就像她当初喜欢唐慕白一样，这罪遭得她心甘情愿。 　　陆以凝飞回北城那 天，刚好是周日中午。 　　因为是周末不用回杂志社工作，所以一到家她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她被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显示是个并不算太熟悉的名字，陆以凝愣了下，然后才滑到了接听。 　　很快，那头的男声响起：“以凝，今晚有空吗？” 　　电话是前阵子一起吃过饭的陈迹打过来的，当时两个人聊的投缘，所以也就互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不过自从那日之后两人毫无交流，陆以凝本来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直到今天接到他的电话。 　　陆以凝翻了个身，还没太清醒，她懒懒地“嗯”了一声。 　　“鹿港那边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听说厨师是世界级的，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世界级厨师的手艺，陆以凝尝多了。 　　不过她今天晚上确实没什么事，何况陈迹她并不讨厌，所以也就应了下来，“好。” 　　约定好见面时间之后，陆以凝挂断电话，起身洗漱打扮了一下。 　　下午六点，她准时出门。 　　鹿港不是港口也不是闹市区，而是一处高档的别墅小区，小区地理位置良好，两面环山一面临水，还有一面是面向城区的公路。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也难怪那家餐厅会开在这里。 　　陈迹是提前一周就预约好的位置，所以两个人进去的时候，很顺利地就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晚上七点半，餐厅的座位基本上已经都满了。 　　陆以凝翻了翻菜单，这是真正奢侈的一顿饭，平均一道菜都要上千，她翻了几页，突然就开始后悔过来了。 　　几十几百她还好意思让陈迹请客，可是这数目太大了，陆以凝又不好现在走人，她把厚厚一沓菜单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回来，最后只点了一道相对便宜的甜品。 　　七百八十元一例，跟抢钱差不多。 　　陈迹诧异地看了眼她，“不吃别的了吗？” 　　陆以凝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晚上不吃饭。” 　　哪里是不吃饭，刚回到家，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但是没办法，陈迹今天肯定是要买单的，买再多的话陆以凝会有心理负担，所幸陈迹见她这么说，也没多想，点好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走了，陈迹才问道：“我听你哥说，你前几天去西藏了。” 　　怪不得他跟掐着点一样，才一回来就约了她，原来是有个人通风报信。 　　陆以凝喝了杯白开，“嗯”了一声。 　　“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啊？” 　　“景色挺好的，”陆以凝笑了笑，“空气也新鲜。” 　　除了吃不好喝不好，一切完美。 　　不过这些她没跟陈迹说，等餐上的功夫，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很轻地翻滚了一下。 　　咕咚。 　　陆以凝又喝了口水，刚要放下杯子，就听到前面不远处有道很熟悉的声音传来：“吃了几天别的东西，还是觉得这里的菜最好吃。” 　　谢坤满足地叹了口气，“人间美味啊！” 　　不知道是他眼睛太好使总能一眼发现盲点，还是因为对陆以凝爱的深沉，短短几秒，他就“哎”了一声，“以凝跟陈迹，你们也来吃饭吗？” 　　陆以凝抬头，然后一眼看到了头发炸起来的谢坤……旁边脸上似乎写着“不是说没空吗怎么还跑来和别的男人吃饭”几个大字的某人。 第44章 　　陆以凝第一次觉得北城这个地方小来。 　　回国时间不久， 撞个车都能碰巧撞到唐慕白的不说，现在连吃个饭都能和他来个偶遇， 也就是说北城大大小小的餐厅成千上万家， 偏偏他们两个今天就走进了同一家。 　　确切的说，不止他们两个。 　　陆以凝瞥了眼对面的陈继，对方显然也被谢坤这一声热情地呼唤吓了一跳， 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谢坤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自来熟，不管多久没见面， 只要他想跟你说话， 就能像个关系熟络的老朋友，话题都不带间断的。 　　比如此刻，他本来要上楼的步子顿住，转而朝他们走了过来。 　　而且他自己走过来不够， 还非要拉着旁边的男人一起， “真巧啊，吃个饭都能碰到。” 　　可不是巧么。 　　唐慕白脸上的表情倒是算不上太差，不过嘴角似有若无地半勾着， 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自嘲，他不太用这种表情看人， 所以偶尔来这么一次，连周遭的气压仿佛都低了许多。 　　陆以凝默默地把视线偏开， 嘴角一抽， 有些无奈地应了句：“是挺巧的。” 　　老实说， 陆以凝都快把之前唐慕白说的那句有空微信给他发消息的话给忘了， 如果今天晚上没能在这里和他碰上的话。 　　陆以凝其实有一点良心不安，但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她本来就没必要通知他。 　　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唐慕白的女朋友了，没有这个义务随时汇报自己的行踪。这么一想，陆以凝果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刻意不再去看唐慕白的神色，抬头尽量把视线全部放在谢坤的身上。 　　这人今天打扮地实在花枝招展，头发蓬松地像是戴了一头假发，粉红色的衬衣和白裤子，也亏得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所以看上去倒没有太辣眼睛。 　　而唐慕白呢，即使陆以凝有意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拿余光瞥了他几眼。 　　比起谢坤，他的穿着打扮要简洁地多，白衬衫黑色的修身西裤，身高腿长地站在那里，即使没有旁边惹人注目的谢坤，也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更别提他旁边站了一只等待开屏的花孔雀。 　　“花孔雀”本人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看看陈继又看看陆以凝：“你们两个……在约会？” 　　他神经粗，但是不代表缺心眼啊。 　　孤男寡女共用晚餐，还是在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地方，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他们在干什么。 　　虽然陆以凝知道陈继存了这个心思，不过暗戳戳地想和被人摆到台面上来说还是不一样，尤其是还有个像是被放了鸽子的男人在，陆以凝就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刚要解释句什么，陈继就不嫌事大地点了点头，他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一句话也说的底气十足：“算是约会吧。” 　　动作倒是挺麻利，谢坤心想。 　　一个是很喜欢的学妹，一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谢坤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谢坤作为半个中介人，当然很乐意给他们两个留出充足的独处空间，所以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要拉着唐慕白上楼：“小白，我们上去吧。”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促成一段姻缘的理由很让人无法拒绝，谢坤又道：“我们不能耽误人家两个甜蜜约会，你说对吧？” 　　呵呵。 　　唐慕白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伸手在陈继手边的桌沿上轻扣了扣，陆以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唐慕白道：“就你们两个？” 　　陈继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对啊。” 　　唐慕白：“我们两个挺长时间没见了。” 　　他没用“好像”“吧”这种模糊不清地字眼，直接一锤定音一样下了结论。 　　陈继更听不懂他的意思了。 　　他跟唐慕白关系向来不远不近，几个月不见都没听他问起过自己，怎么这次还没多久没见，就被他说得像是几年没见甚是想念，想跟他叙叙旧的样子了。 　　陈继怎么都摸不着头脑，迟疑了几秒才反问道：“有吗？” 　　“有，”唐慕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一流，眉尾轻挑眼睫一抬，瞥向陈继旁边靠窗的空位，“所以，一起吃？” 　　陈继：“……” 　　他当然是不愿意的。 　　陈继对陆以凝有好感，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了，结果两人独处还没半个小时，半路上就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搁谁谁都不可能愿意。 　　但是他好像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来拒绝，他皱了皱眉，有些自闭了。 　　只不过陈继不知道的是，唐慕白的自闭程度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唐慕白虽然狐朋狗友众多，但是和他交心的基本上都是从小玩到大地一起穿过开裆裤的朋友，陈继自然不在其中。 　　他也不太想跟陈继一起吃饭，但是没办法，他想跟陆以凝一起吃饭。 　　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想要和她坐在一起。 　　陈继沉默的时间不久，也就几秒钟，他就想通了一样点了点头，“可以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陆以凝，“以凝，你不介意吧？” 　　皮球踢来踢去，兜兜转转被踢到了陆以凝的跟前。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有点介意但是又有些期待，比较从心底里还是喜欢唐慕白的，所以他的一切行为在她眼里都加了滤镜，即使没有六七年前那么厚，但是也没办法对他发自内心地抵触起来。 　　陆以凝摸了摸手里的杯子，好半晌，她才在三个人的共同注视下摇了摇头，“没事。” 　　作为这场三角关系中唯一的局外人，谢坤始终觉得这个做法不大地道，直到陈继和陆以凝都挪到靠窗的位置，他还小声在唐慕白耳边念叨了句：“小白，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横插一脚的做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唐慕白没理他，直接拉开椅子坐了过去。 　　他坐在了陈继这一侧，谢坤就只能坐到了陆以凝的旁边。 　　坐下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不会影响到你们吗？” 　　这次是陆以凝先回答的，“不会啊。” 　　本来如果只有她和陈继两个人的话，她也怕气氛会过于尴尬或者暧昧，这样一来，反倒让她觉得没了什么压力。 　　因为多了两个人，所以餐品又临时增添了几个。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菜品才完全上齐。 　　事实证明，不仅三个女人能一台戏，连三个男人都能唱一出完整的戏来。 　　本来光谢坤自己都不会让气氛冷场，何况今天唐慕白的话也尤其多，基本陈继问一句，他就会答一句。 　　也不管陈继问的对象是谁，反正答就对了。 　　本来该陆以凝回答的问题全被人给代答了，她倒是乐的清闲，除了喝水就是吃自己点的那一份甜点。 　　甜点不仅贵，而且分量极少，一勺下去似乎就能少三分之一。 　　陆以凝吃的很慢，一小勺一小勺地轻轻挖，边细细地品味那甜中带涩的味道，边听他们几个闲聊。 　　今天是个意外，主场由谢坤变成了唐慕白和陈继—— 　　陈继：“以凝今年多大了啊？” 　　唐慕白：“比我小两岁。” 　　“以前应该交过男朋友吧？” 　　唐慕白笑得很别有深意：“交过。” 　　谢坤一双眼睛在对面两个人 身上滴溜溜地转，转了几圈之后，他开始陷入了怀疑人生的迷茫当中。 　　之前陆以凝没出国的时候，不是一直是她暗恋小白吗……怎么照今天的情况来看，像是小白反过来暗恋的她一样？ 　　清楚地知道她的年龄也就算了，连她有没有交过男朋友都一清二楚，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谢坤干脆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专心听起对面的两个人就着陆以凝的话题，一直东扯西扯地聊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陆以凝跟前的盘子空空如也，她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然后坐直了身体，和谢坤一样看向对面的两个男人。 　　没过几分钟，陈继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委托人找他有事，所以比较急，挂断之后就先一步结完账走人了。 　　本来还显得有些拥挤的餐桌，瞬间就因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而变得空荡荡。 　　唐慕白和陈继两个人没怎么吃东西，跟前的盘子基本都没动过，陆以凝摸了摸依旧空荡荡的肚子，对着唐慕白跟前的那份鹅肝咽了口口水。 　　声音不大，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唐慕白突然就抬头看了过来，他拿刀叉细细地分割成小块，然后无比自然地把盘子推到了陆以凝的跟前。 　　谢坤：“……” 　　什么情况？ 　　男人那双手似乎天生就适合拿刀，切东西的时候利落优雅地不像话，陆以凝盯着他推过来的动作愣了几秒，然后摇了下头，“我不吃了。” 　　“不是没吃饱吗？” 　　“……” 　　他问的挺直白，差点把正在喝水充饥的陆以凝给呛到。 　　“饱了，”陆以凝把水杯放下，然后站起身，“学长你们继续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们两个人说话，陆以凝直接拎着包出了餐厅。 　　晚上九点左右，街上繁华。 　　陆以凝沿着街边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开门上去，她也没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驾驶座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她认识唐慕白这么久，最受不了他的是哪一点呢？ 　　是他不经意间的细致与温柔。 　　好半晌，陆以凝才又睁开眼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刚才迷迷糊糊好像睡过了一觉，这会儿已经快九点半了，陆以凝刚要把车倒出停车位，旁边副驾驶的车窗就突然被人敲了下。 　　转头一看，却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人。 　　虽然在北城，晚上九点半远远不算晚，停车场又是露天的，四周都有不少的人，但是陆以凝还是觉得有点害怕，她没敢开门下车，也没敢降下车窗，就这么如坐针毡地过了好几秒，知道车窗上出现了一只胖嘟嘟的小手，与此同时多了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个子不高，刚才可能还蹲了下身，所以直接蹲到了车窗底下。 　　陆以凝把车窗降下来，那个小女孩就抬了抬手，她手里拎了一个浅蓝色的餐盒，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支玫瑰花，“姐姐，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陆以凝笑了下，“哪个大哥哥呀？” 　　小女孩努了努嘴，转头指了指某辆黑色的奥迪车：“就是那个。” 　　小女孩性子活泼，把东西递给她之后，很快就蹦蹦跳跳地溜走了。 　　陆以凝飞快地收回视线，车窗升上，她打开餐盒，里面是黄橙橙的金丝南瓜粥，餐盒上面还压了一张写了一行字的小卡片—— 　　nice to et you 　　见到你很高兴。 第45章 　　陆以凝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挺有原则的人， 当初分手的时候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不给自己和对方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还花了六年时间在自己心里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墙把自己困在里面。 　　结果漫长的六年过去，这个人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之后，也不需要干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对着她笑一下，陆以凝辛苦建立起来的心里防线似乎就能瞬间崩塌。 　　可能是交往的时候她很少体会过这种感觉， 也可能是就像谢坤对自已一样， 她对唐慕白也“爱得深沉”，所以陆以凝对他的要求放得要比同样的追求者低得多。 　　这就是真心喜欢过的前男友， 和单纯有好感的陈继两个人之间的区别。 　　一碗粥、一张卡片而已，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如果效率快的话，可能不出五分钟就能弄好， 但是因为是唐慕白做的， 所以还是取得了压制性的胜利。 　　这一晚下来， 陆以凝甚至对陈继对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她满脑子都是小卡片上的那句“nice to et you”，光看字迹就知道应该是唐慕白本人手写上去的，潇洒但是又意外的整齐。 　　按照陆以凝的作风， 应该转头就把那张卡片给扔进垃圾桶的。 　　事实上，她也确实想这么做来着，只不过手都伸出去了，又在指尖松开的前一秒把手从垃圾桶的桶口上方收了回来。 　　她呼了口气， 把那张没有任何浪漫装饰的卡片装进了口袋， 至于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也被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卫国年纪上来了，对烟酒什么的倒是没什么执念和追求了，开始收藏起各种花瓶古董来。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陆家的保姆发现，被自家男主人高价收购回来的最新版花瓶，里面多了一支孤零零的玫瑰花。 　　大早起来，陆家除陆以凝在外的全体上下五六个人，本来该用早餐的时间点，全都围在了橱柜上那个花瓶旁边，几个人都是一脸认真，恨不得拿一个放大镜把这朵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玫瑰花给研究地明明白白。 　　陆以凝下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几颗背对着自己的后脑勺。 　　她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待了几秒，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把那朵花随手插在了一个花瓶里，因为怕花枯萎，她还特地倒了一杯水，而那张白色卡片，好像也被她压在了花瓶底下。 　　陆以凝咳了声，“你们在干什么？” 　　陆一舟第一个出声，他没转过头来，拖着那条还处在伤残中活动不便的胳膊把那张卡片抽了出来，现在的小学生可不了得，读起英语来口音比出国前的她还要标准：“nice to et you！” 　　“姐，我要有姐夫了嘛？”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把头转过来。 　　一行人目光中都带着探究，似乎都在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陆一舟又把那支花给抽出来，“姐，这种男人不能要啊！” 　　陆以凝不解：“怎么就不能要了？” 　　“这也太小气了吧……”陆一舟数了数花瓣，“哪有就送一朵花的，花瓣都没超过30片，姐，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朵花市值不超过十块钱。” 　　他是真的很有经验，说起这个问题来滔滔不绝：“我前阵子送我们班女同学的花还有33朵呢……” 　　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陆一舟同学立刻捂住了嘴，十分不怜香惜玉地把那朵花又给放了回去，“上学该晚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他动作快，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一家人也就陆一舟最活泼好动，加上陆以凝才回家住也没有多久，和家里人的关系虽然 解了冻，但是也还没迎来春天，陆一舟一走，即使陆卫国夫妇对想拱自家美若天仙大白菜的那头猪很是好奇，但是也没人开得了口问。 　　直到早餐吃完，陆以凝把那张卡片拿走去上了班，陆卫国夫妇才对视了一眼。 　　“最近有谁跟凝凝走得很近吗？” 　　张雯摇头，“要不你去问问竟行？” 　　毕竟这兄妹俩是同龄人，又打小感情就好，说不定还真能问出什么来。 　　夫妻俩人一拍即合，当天中午，陆卫国就把电话给陆竟行打了过去。 　　陆卫国以前是真的不太会关心自己的女儿，觉得只要钱到位了让她能看上什么买什么就是对她最大的好，再加上因为自己实在长得不好看，之前陆以凝读书的时候开车学校接她，基本每次都能听到有同学在背后说闲话，几次之后，陆卫国也就自觉不去女儿的学校了。 　　这个世界善良的人固然多，但是带着恶意看待别人的也不在少数。 　　陆以凝是学特长的，所在班级有比普通班级要稍微乱一些，好好学习的人当然也有，但是也有很多只是为了混个学历，年纪小的人嫉妒心理也不比成年人差多少，不好的留言总是传的飞快。 　　早在那时候，就有人说过类似于“包养”这种不好的话了。 　　陆卫国就是觉得自己的长相会给女儿带来困扰，所以后来甚至很少会在她面前出现。 　　越是疏远，感情就越淡，而再进一步来说呢，感情越淡就越更容易疏远。 　　这是一个死循环，父女俩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像陆以凝和生母徐曼一样，冷到了极点。 　　好在后来有了陆一舟之后，一切又都出现了转机。 　　陆卫国当然是爱自己女儿的，甚至可以说，他比爱陆一舟更爱陆以凝。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跟徐曼婚姻生活虽然不和谐，婚后争吵不断，但是女儿是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的，陆以凝长得好看，小的时候大眼睛水灵灵的很讨人喜欢，加上可能真的是家庭影响，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懂事，又从来不会惹他生气，所以他即使会生徐曼的气，但是也不会迁怒到自己女儿的头上。 　　陆卫国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他有次和徐曼吵得很厉害，几乎都到了动手的地步，吵完架以后徐曼跟没事人一样出去逛街大买特买了，但是他被气得不轻，颓废又精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一支接一支地就没断过，陆以凝那会儿年纪小，才到他大腿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然后伸出两条小胳膊抱了抱她。 　　本来那个年纪的小女孩都应该胖嘟嘟的，但是她身上好像都没什么肉。 　　陆以凝是真的从小瘦到大的，像是营养不良一样。 　　那是陆卫国第一次觉得这段婚姻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必要了，强扭的瓜是真的不会甜，再拖下去伤害地最深的不是徐曼也不是他，而是陆以凝。 　　陆卫国第二天就跟徐曼提了离婚。 　　手续办理地很迅速，没过几日，没了婚姻的牵绊，两个人都变成了自由身。 　　孩子归陆卫国，他不需要用什么手段，因为徐曼也跟就没想要抚养权。 　　不过归谁都一样，陆以凝在陆欣蓉家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都要长得多。 　　陆欣蓉好歹是自己亲妹妹，陆卫国也放心，每个月就负责把钱打到陆以凝的卡上，一次比一次多，开始还会每个月跟陆以凝通一次电话，后来大概也是察觉到了陆以凝不太想说话，干脆连电话都不通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造成的影响很恶劣，直到现在，陆卫国都不太会关心人。 　　不是不想关心，而是发自内心地不懂得怎么关心了。 　　就像今天，陆竟行那边接通了电话之后，陆卫国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通 ，好一会儿才把话题转移到陆以凝的身上：“竟行，你妹妹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陆竟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了句：“怎么看出来的？” 　　他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是陈继，但是又觉得不太像。 　　陈继不是急性子的人，追起人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 　　陆卫国于是把早上的所见所闻全给他说了一遍，“她用我几十万买的花瓶，装了那个男人送的不到十块钱的一枝花！” 　　陆竟行发现了重点：“……一枝花？” 　　也太抠了吧？ 　　陆竟行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舅舅，挂断电话之后就给陈继发了条微信讨伐他：【你昨天跟以凝吃饭了？】 　　陈继：【对啊。】 　　陆竟行：【你送了她花？】 　　那头沉默了几分钟，陈继的消息才发了过来：【没送出去。】 　　他其实准备了一大束玫瑰花的，不过中途多了两个人来捣乱，本来打算吃饭途中送的花就一直没送出去，想着等谢坤和唐慕白两个人走了之后再给她，结果他们两个还没走，他就因为有急事先走了。 　　陆竟行：【那她昨天收到的花是谁的？】 　　陈继：【不知道。】 　　过了两三分钟，就在陆竟行打算直接去问陆以凝的时候，陈继才又道：【阿坤？】 　　他也是猜测，所以把两个人的名字都发了过去：【慕白？】 　　这回沉默的变成了陆竟行。 　　好半晌，他才问道：【你们碰上他们了？】 　　【一起吃的饭。】 　　好好的二人世界变成了四人行，不用想也知道得有多失败。 　　陆竟行没往陈继的伤口上撒盐，转头给那俩添乱的人发了条消息。 　　内容一致：【你送以凝花了？】 　　两个人的回复一前一后发过来，答案却完全不一样—— 　　谢坤：【没有啊！】 　　唐慕白：【嗯。】 　　知道了答案之后，陆竟行直接忽略了谢坤，又问唐慕白：【你送她花是什么意思？】 　　【男人送一个女人花，能有什么意思？】 　　陆竟行觉得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陆以凝当时追唐慕白的时候虽然不说多轰轰烈烈搞得众人皆知，但是他们几个关系好的人也是一清二楚的，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哥哥，陆竟行觉得他目睹了自己妹妹心路变化的历程，那种由心酸到心痛欲绝再到如今的心如止水没经历过的人应该不会懂，陆竟行好心劝他：【你还是放弃吧。】 　　唐慕白没理他。 　　陆竟行：【你是反应迟钝吗？】 　　都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突然就意识到陆以凝的好了？ 　　唐慕白还是没理他。 　　他那种脾性的人，没反过来让他滚就像是天上下红雨了，因为这种情况实在罕见，连陆竟行都提起了些兴致：【不过话说回来，你就送了一朵？】 　　【嗯。】 　　还“嗯”？ 　　陆竟行：【你不觉得太少了吗？】 　　他要是没钱买不起花也就算了，关键这人压根就不缺钱，随随便便一顿饭都能吃出好几束花来，还是99朵一束那种。 　　唐慕白：【还好吧。】 　　他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少。 　　陆竟行被他这句话问住，干脆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分钟，唐慕白才又问道：【真的很少吗？】 　　陆竟行无语了。 　　唐慕白：【多少算多？】 　　陆竟行：【你随便找个花店去看看，看有没有追女孩子是送一朵花的。】 　　唐慕白：【哦。】 　　没动静了。 　　陆竟行对着安静下来的屏幕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跟唐慕白说了什么。 　　花多花少是重点吗？ 　　他们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陆竟行连忙又解锁了屏幕，像是七年前那样，警告唐慕白道：【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晚了。】 　　唐慕白回得很快：【已经打了。】 　　陆竟行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 　　事实上，昨天晚上谢坤就问过他是不是对陆以凝有意思，确认了自己猜的没错之后，谢坤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小小地惊了一下：“小白，你是要挖陈继的墙角吗？” 　　什么叫挖他的墙角？ 　　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话，也是他比陈继先来的。 　　唐慕白轻嗤了声，没理他。 　　他今天难得正常点下了次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刚好碰上要下楼吃饭的谢坤。 　　谢坤看着他手里的车钥匙，“小白，你这么早就回家吗？” 　　“不回，”电梯门打开，唐慕白偏头冲他笑了下，一字一顿道：“去挖墙脚。” 　　“……” 　　—— 　　陆以凝一整天的班都上的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梦，不算是一个噩梦，就是有点魔性，因为梦里有很多种不同的声音都在跟她说“nice to et you”。 　　陆以凝觉得自己中邪了，睡醒之后耳朵还有些烫。 　　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把照片给修完，一没了工作，陆以凝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只能又去抢着干别人的活，忙起来是真的不容易多想，一个下午下来，办公室其他几个人的工作基本都被她给干完了。 　　到了六点多下班的时候，她桌子上堆了同事们犒劳她的各种奶茶和小零食。 　　陆以凝自己又吃不完，三三两两地分给了其他人之后，才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 　　她今天出门早，所以也没开车来，下楼的时候还是跟方桐一起的。 　　方桐眼睛东瞟西瞥，刚出一楼大厅，她就无比惊喜地指了指前面十多米远处的车：“以凝姐，你看那辆车是不是很眼熟？” 　　陆以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一秒，她又给收了回来。 　　当然眼熟。 　　“以凝姐，我记得你之前也开过一辆奥迪，是不是跟这辆很像啊？”方桐“诶”了一声，她少女心满满，什么事都爱往浪漫的地方想，猜测道：“那个学长不会是为了追求你，所以把车都换成了跟你一样的情侣车吧？” 　　陆以凝哭笑不得，“别乱想了。” 　　别说情侣车，之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都没有穿过情侣装。 　　每次一起出去玩，大街上的小情侣们几乎都穿的同色系情侣装，只有他们两个各穿各的，在人群中独树一帜。 　　唐慕白最嫌麻烦，才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陆以凝也没绕开他走，直接该从哪里走就从哪里走。 　　方桐对唐慕白很有好感，确切地说，她对唐慕白那张脸很有好感，眼睛恨不得黏在那辆车上，“以凝姐，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去。” 　　陆以凝加快步子，抬脚就走。 　　她跟方桐的方向不一样，一人朝南一人朝北，直到分别也没见陆以凝去跟唐慕白打招呼，方桐也不好跟着她回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以凝耳边瞬间安静下来，她走在路边，没多久就感觉到有辆车一直跟在身后。 　　她走车走，她停车也停。 　　陆以凝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到跟着她的是哪辆车。 　　她呼了口气，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感觉 ，干脆直接停下脚步，正打算语气冷淡又恶劣地让他别跟着自己了，结果一转过头去对上男人那张脸，她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恶劣是足够恶劣了，但是不够冷淡。 　　听起来倒是更像情侣争吵之后，男方想哄但是女生还在气头上凶他的样子，恶劣中又带着半分委屈的撒娇既视感。 　　陆以凝嘴角抿了抿，干脆又转过头去，继续快步往前走。 　　这次没走几步，她就听到有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女人的腿到底是没男人长，没用多久，她就感觉到那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就踩在了她的耳边。 　　陆以凝呼了口气，然后停住，再转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结果因为太过一气呵成了，后面的人没停，她就直愣愣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有什么东西从她肩侧擦过去，玫瑰的香味扑面而来。 　　陆以凝这样像是被他半抱在怀里，她僵硬了两秒，然后听到头顶的男声低低想起：“好香啊。”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花还是她—— 　　这不是重点，陆以凝也没来得及问，就听他顿了下，“你。” 第46章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会有什么效果，但是从唐慕白嘴里说出来， 就像是自带了一层滤镜，怎么听怎么顺耳。 　　所以说颜值高声音好的人就是有恃无恐。 　　陆以凝还被他半揽在怀里，鼻息间几乎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混合着稍微浓烈一些的玫瑰花香，她莫名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明明也没喝酒， 但就是微醺了一样。 　　陆以凝呼了口气， 站稳脚步之后后退了半步。 　　唐慕白也没刻意去拉她，这么一退， 两人间的距离就瞬间被拉开了些，陆以凝鼻间的那股子味道稍淡，她的一颗心总算也跟着平静下来不少。 　　她盯着自己鞋旁掉了的几片玫瑰花瓣看了眼， 然后抬眼， 径直看向男人的眼里：“byredo的无人区玫瑰。” 　　顿了顿， 怕他听不明白，陆以凝又解释了句：“我今天用的香水。” 　　陆以凝解释的语气十分正经，就像是逛街中途， 突然跑过来一个路人问她今天喷的是什么香水。 　　唐慕白被她这句话说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才扯了下嘴角。 　　他倒没觉得尴尬，就是觉得她正经严肃的样子，好像有些过分可爱了。 　　可能男人是真的都有种劣根性， 失去后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就像唐慕白， 和陆以凝分手以后，她就连打瞌睡时的表情在他眼里都是美的。 　　唐慕白眉梢轻挑，眼尾弯了弯，微俯下身平视她：“多少钱一瓶。” 　　陆以凝其实不大记得了，毕竟这款香水她从几年前就开始用了，买的时候还不是只买这一瓶香水，加在其他奢侈品当中，她甚至从来都没注意过香水的标价是多少。 　　“七八百吧。”想了几秒后，她说了个大概数字。 　　越说越像是卖家和买家间的交流，唐慕白是逛商场的富家大少爷，而陆以凝是商场里的导购。 　　陆以凝也没问他打听这个是想买来送给谁，就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这束花可能都不是送给她的，她不是一个自作动情的人，又后退了半步，这下两人间的距离彻底拉开，她连男人身上的消毒水味都不真切了。 　　“没别的事了吧？” 　　陆以凝做了一次腹部深呼吸，还不等她再说话，就听跟前的男人又问了句：“你的多少钱？” 　　“也是七八百。” 　　陆以凝开始根本没听太懂，直到她眼睁睁看着唐慕白把那束花从陆以凝身侧收回，改为斜斜地抱在怀里，另一只空闲的手拿出手机快速点了几下。 　　没过几秒，陆以凝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有新的微信消息进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唐慕白发过来的，陆以凝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低头看了眼手机。 　　来自联系人的转账，一千块钱整。 　　陆以凝没点开，抬头看他的时候眼底还带了半分茫然：“什么意思？” 　　“买你的那瓶。” 　　“我不卖。” 　　陆以凝几乎是下意识就接了句，她那瓶香水喷的勤，用到现在已经快见底了—— 　　不对，就算没有见底，她也不会卖给唐慕白的。 　　陆以凝皱了皱眉，“国内专柜应该就有卖的，就算没有，你也可以让在国外的朋友回国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总而言之，别打她的主意。 　　陆以凝本来就搞不懂唐慕白的心思，现在他又来这么一出之后，她就更搞不懂了。 　　她拒绝地很干脆利落，就像当初把他删好友的那样。 　　唐慕白垂眸看着她，没说话。 　　他其实还算了解陆以凝，也知道她比较难追。 　　当初越是喜欢他，现在他追她也就越难。 　　所以陈继就能很容易约到她一起吃饭，但是他不行。 　　唐慕白又不是傻子，虽然知道陆以凝出差的频率高，但是也不可能会向她说的那么忙。 　　借口找那么多，但其实她只是不太想跟自己一起吃饭而已。 　　好在陆以凝现在没有装作看不见他，或者干脆直接不理他。 　　唐慕白心态良好，他站直了身体，“你把钱收了。” 　　陆以凝还是那句话：“我不卖。” 　　“那也收了。” 　　陆以凝眉毛皱的更深，“为什么要收？” 　　“就当你今天的出场费。” 　　陆以凝花了半分多钟，才在心里把这句话给翻译明白。 　　也就说，她见他这一面就值了一千块钱——嗯，钱真好赚。 　　比她累死累活上山下海拍照片好赚多了，但是陆以凝还是没收，她按了手机的电源键，等屏幕一暗，她就把手机装回了包里，“唐医生，你钱多的没处花吗？” 　　唐慕白嘴角弯了下，半笑不笑：“我给我未来女朋友花钱不行吗？” 　　“……” 　　这还是唐慕白第一次把话说这么直白。 　　陆以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好几秒她耳朵才后知后觉地烫了下，幸亏她已经不是年幼无知容易被骗的小女孩了，所以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她抿紧了嘴，唇线绷直了几秒，然后开口道：“钱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脑子不需要也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当然，陆以凝没敢说这后半句话。 　　唐慕白长得是真的好看，不管眼睛鼻子还是脸型，就连下巴的弧度都异常符合陆以凝的标准，多看一眼似乎都能让她上瘾。 　　所以回国以后，即使两个人碰上的次数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但是陆以凝的目光还是没敢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这次也是一样。 　　陆以凝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身想走，结果刚迈出去一步，手腕就被人给拉住了。 　　男人掌心温度要比她的手腕高一些，肌肤相触，像是点了火一样，迅速从陆以凝的手腕上蔓延开来，没出几秒，就传到她的神经末梢再遍布四肢百骸。 　　陆以凝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麻了，不然怎么可能任由他拉着，没去挣脱呢、 　　两个人就这样站了好几秒，最后还是唐慕白先有的动作，他没松开陆以凝的手，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往上拉了拉，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大捧花推到了他怀里，再拉着她的手固定住。 　　这样一来，陆以凝就把那束花抱了个严严实实。 　　陆以凝推拒的话甚至都还没有说出来，就又听到男人开了口：“有人说一朵太少了，不像是追女孩子的。”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今天换成了这个。” 　　这一束花少说也得三四十朵，加上包装分量不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陆以凝的心也跟着一沉，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海里有个强烈的意识，在鼓动自己把这束花重新塞回他的怀里，但是陆以凝的手压根不听使唤，动也动弹不得。 　　这双手一定是唐慕白派过来的卧底。 　　陆以凝呼了口气，这一呼一吸间，花香扑鼻，她难熬的一整天好像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了。 　　跟前的女人半低着头，眼睫也垂着，整张脸被娇艳的红玫瑰衬得越发干净瓷白，唐慕白突然就想伸手去摸。 　　只不过时机还没到，他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是没抬起来，他盯着陆以凝微抿起来的嘴巴，声音很轻，“那，陆小姐，明天见。” 　　陆以凝还处在走神状态中，没有接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一抬头，跟前已经没了那人的人影。 　　周遭除了车辆驶过和鸣笛的声音，再无其他。 　　如果不是陆以凝手里多了一束真真切切存在的花，她甚至还以为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唐慕白根本没有出现过，更没有对自己说过那些话。 　　她低头，又盯着那束花看了半晌。 　　这花明显是刚刚插好的，花瓣没有一片是枯萎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她动一下，水珠就会从叶子上滚落下来。 　　唐慕白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明天见。 　　嗯……明天，见。 　　—— 　　陆以凝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消化了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这起“灵异事件”。 　　直到回到家，她才给唐慕白发了条微信：【我不喜欢玫瑰花。】 　　这话纯属瞎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这种代表着浪漫的花的，何况陆以凝用的香水都是玫瑰味的。 　　唐慕白消息回得很快：【不喜欢就扔了。】 　　陆以凝回得很简单：【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陆以凝当然没扔了。 　　不仅没扔，她还又踮起脚把更高一层的橱柜里的花瓶拿下来，一个不够，她就拿了三个，把花分散开插了进去。 　　全部弄完又倒了水进去之后，陆以凝才又想起什么来，从网上搜了一条新闻，把链接转发给了唐慕白。 　　新闻上说的是云南那边的偏远山区，陆以凝之前采风的时候去过一次，那地方是真正的穷山恶水，地理位置和交通都不好，生活水平像是几十年前甚至更久远的北城，陆以凝虽然有两年没去过那里了，但还是每年都会捐一些钱给那里。 　　这则新闻给唐慕白发过去之后，她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钱不需要可以有需要的人。】 　　唐慕白没再回。 　　直到晚上入睡，陆以凝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日子还是照常地过，工作也要照常上。 　　陆以凝本来以为唐慕白那句“明天见”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像是认真了起来，就算陆以凝下班的时候看不到他人，也会在一楼大厅的前台看到一束新鲜的花。 　　因为她说不喜欢玫瑰花，第二天换成了百合。 　　第三天又变成了满天星。 　　每天都不重样，一周过去之后，连前台小妹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以凝，你男朋友可真好啊。” 第47章 　　唐慕白是外科医生， 按时按点下班时候少之又少，下午六七点都是最早，晚一些话一台手术可能都要做到凌晨多。 　　而陆以凝呢，只要不是出差或者同组有人请长假， 她们这种工作其实不太需要加班到很晚， 两个人下班时间几乎对不上， 所以除了第一天花是唐慕白亲手送到她怀里， 第二束第三束——这一周花都不是他自己送过来。 　　唐慕白送花上没带卡片， 快递小哥把花送过来时候只说了句是个男人送，前台小妹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庐山真面目， 不过这都不妨碍她对男主角臆测。 　　脸她倒是脑补不出来， 不过以陆以凝长相和家世，眼光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至少应该是个长相标致小帅哥。 　　这些花每天都不带重样，大小能占据一个女孩子整个怀抱，估计一束少说也得几百块钱。 　　虽说北城薪资和物价是成正比， 不过每天都这么送也怪烧钱额， 前台把花递给陆以凝时候还在猜测， 这个从未露过面男主角，家里大概是开银行， 所以出手才会这么阔绰。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和白富美差距来，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 “以凝， 你真幸福。” 　　陆以凝把花接过来， 嘴角弯了下，虽然好像没有解释必要，但她还是说了句：“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笑得更开心了，“那不早晚都得是嘛？” 　　陆以凝笑笑，没再接这句话。 　　跟前台小妹道了别之后，她捧着这束粉色勿忘我出了公司。 　　陆以凝前几天其实是没有开车，但是不开车话，每次晚上回家都要抱着一束花，要多惹眼有多惹眼，何况现在又没过情人节，每天都有数不清人对她行注目礼，所以她前两天也学聪明了，开车来上班，回家时候把花放在车里，这样就没人注意到她了。 　　不过开车也有个坏处，平时步行十分钟路程，到了下班高峰期，车能堵上半个小时或者更久。 　　尤其是在今天，前面十字路口好像出了一起交通事故，虽然不太严重，但是后面车都堆在一起，整条道路都像是瘫痪了一样。 　　陆以凝在路上堵了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捧着话刚一进门，家里保姆就迎了上来，大概是都已经习惯了她每天晚上都会抱着花回家了，保姆很自然地结果那束话，“凝凝今天又收到花了啊！” 　　陆以凝把包放下，边换鞋边问：“一舟呢，出去玩了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今天家里过于安静，不像是陆一舟在家时作风。 　　“下午跟小朋友玩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脚给扭了，老张带他去医院了。” 　　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正常，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保姆都习以为常了，没当回事。 　　比起日常崴脚陆一舟，陆以凝花才是重点。 　　这可是大小姐 30340宝贝，虽然每次带回家时候都没不会说是谁送，但是每一束花都会被她精心照顾好，现在都过了一周，第一支玫瑰花才刚刚枯萎。 　　保姆抱着花打量了一眼橱柜上花瓶，然后拿出一个超大号水晶瓶，细致地把花插进去，又道：“刚去没多会儿。” 　　“就张叔陪他去了吗？” 　　“对呀。” 　　陆以凝才刚脱完鞋，这会儿也省往鞋柜上放了，直接又穿回了脚上。 　　老张电话刚好也这时候打进来，一接听，陆一舟委屈巴巴声音就传了过来：“姐姐，舟舟受伤了。” 　　陆以凝本来还有点担心，一听她这么说，本来悬着心瞬间就放下了大半，她笑了下，“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带过去。” 　　到底是姐弟，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陆一舟很快就说了几个小吃名字出来。 　　问好是那家医院之后，陆以凝挂断电话，拿了件外套出了门。 　　还是三院。 　　陆一舟就跟爱上了三院一样，每次生病都是往那里跑，说是喜欢那边温柔护士小姐姐，前段时间骨折时候恨不得天天住在那里。 　　至于陆以凝，不知道是时间久了，还是最近见唐慕白次数太频繁，所以连带着也没有这么抵触三院了，听到这个名字时候，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不过带着陆一舟想吃东西真到三院门口时候，陆以凝还是皱了下眉。 　　倒不至于不敢进去，只是有点不知道先抬哪只脚而已。 　　陆以凝在医院门口做了足足三分钟准备，然后才呼了口气进了一楼大厅。 　　陆一舟伤确实不严重，只是因为夏天穿得少，除了右脚扭了一下之外，膝盖上也擦破了点皮。 　　坏就坏在这个小少爷不太受得住疼，当初骨折换药时候明明也没多大事，硬是哭得跟鬼哭狼嚎一样，陆以凝觉得这次也差不多，本来以为自己待会儿一推门进去，肯定会看到一个哭天抢地陆一舟，再不济也会是一个咬着手不出声委屈巴巴陆一舟。 　　结果真推开普外门进去时候，里面根本没有她想象当中画面，陆一舟虽然拧巴着一张小脸，但是仔细一看，痛苦中好像还带着半分愉悦。 　　……他到底在愉悦个什么劲儿？ 　　陆以凝把东西放到他跟前椅子上，“脚扭了一下，把脑袋也扭坏了？” 　　陆一舟瞪她一眼，“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弟弟呢？” 　　陆以凝笑了笑，转头问起医生他情况来。 　　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男人，话说了一通之后，总结下来就四个字：问题不大。 　　陆以凝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着医生给陆以凝处理擦破伤口，然后再上药。 　　几分钟后，身后传来开门声音，陆以凝也没在意，陆一舟倒是先一步激动地喊了出声：“叔叔！” 　　叔叔？ 　　她哪个叔叔来看他了吗？ 　　陆以凝以为是某个长辈，下意识站起身，人都没看轻就转头冲对方浅浅鞠了个躬，结果一抬头，她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眼睛。 　　男人唇角半勾，要笑不笑，他也没跟陆以凝说 话，从她身边走过去，径直到了陆一舟跟前。 　　“叔叔，你把那个纸条给菲菲了吗？” 　　“给了。” 　　陆一舟立刻化身小迷弟，星星眼一眨一眨，“她怎么说？” 　　唐慕白状似无意地扯过陆以凝刚才坐过那张椅子坐下，然后把那张小纸条又递给了陆一舟。 　　陆一舟像是再干一件天大事，搓了搓手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纸条给摊平，陆以凝觉得形势不对，她也顾不上问唐慕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一舟手。 　　纸条一点点展平，上面字也一个个地露出来—— 　　“我可以和你做同zhuo吗？” 　　“可以。” 　　都是六七岁小孩子，写字歪歪扭扭，还有不会写用拼音代替，问问题也再纯洁不过。 　　这大概就是小孩子表达喜欢方式。 　　陆以凝毕竟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这会儿见了也不知道是该提醒弟弟不要早恋还是怎么，还没想出来，陆一舟“啊”一声，“谢谢叔叔！” 　　“……” 　　陆以凝差点就忘记唐慕白存在了。 　　唐慕白看了眼手机上时间，“叫哥哥。” 　　陆一舟在兴头上，当即说一不二地乖乖叫了声：“哥哥！” 　　顿了顿，他可能又觉得没有诚意，一手老过陆以凝刚放在椅子上一堆小食，“小白哥哥，这些都是我姐姐带来，你要吃吗？” 　　唐慕白瞥了一眼陆一舟手里大包小包，然后眼睫一抬，落到陆以凝脸上。 　　陆以凝视线来不及收回，就这么和他对视了一眼。 　　唐慕白在医院时候是跟平时不大一样，他穿白大褂样子看起来要更自律一些，身上那股子散漫劲儿也被遮去了大半，禁欲倒是不禁欲，不过这样反而更吸引人。 　　陆以凝轻轻咬了咬牙，连忙把视线别了开来。 　　但是唐慕白没移开眼，他眼神像是黏在了她脸上，炙热而又专注。 　　陆以凝长得好看，连转过头刻意不去看他样子都好看得不行。 　　唐慕白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嘴角，喉结轻咽，“不吃了。” 　　他不太想吃陆以凝买东西，他比较想吃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原因，唐慕白现在怎么看陆以凝怎么喜欢，这种喜欢，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在一朝一夕之间就翻了好几倍。 　　以前和陆以凝在一起时候，陆以凝想亲他时候，他虽然不会太主动，但是也不会抵触。 　　这已经跟他所有前女友都不一样了，毕竟放在其他人身上，人还没凑过来，就先一步被他给推开了。 　　所以唐慕白被人甩次数太多。 　　没有哪一个女孩子受得了他这样，就算长得好看，但是只能看不能碰也足够让人郁闷。 　　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唐慕白突然就很想主动亲她，他盯着陆以凝耳朵看了眼，然后低下头，嘴角弯了下问陆一舟：“弟弟，你姐姐喜欢什么？” 　　陆一舟压根不知道他跟自家姐姐 爱恨情仇，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女孩子嘛……肯定都喜欢一些小惊喜。” 　　他很有经验：“平常送个花啊首饰啊肯定没有坏处，不过我姐姐呢，平时喜欢买各种相机，吃饭一定要吃辣，还不能放香菜和姜那种！” 　　陆以凝：“……” 　　她家里，好像出了一个小叛徒。 第48章 　　陆一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姐姐给卖了， 还在掰着手指头很认真地说着：“姐姐做饭可好吃了，就是在家里不怎么做给我吃……” 　　这个小叛徒当得有恃无恐，毕竟是亲弟弟，陆以凝又不能把他拎起来暴打一顿， 她咳了一声以示警告， 结果被警告人压根没明白她意思， 转头看了她一眼， “姐姐， 你嗓子不舒服嘛？”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 转而看向唐慕白：“对了， 小白哥哥就是医生，嗓子不舒服可以找他看。”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内外科差别，以为所有医生都能治感冒发烧这些小毛病，陆一舟似乎还怕陆以凝会不好意思， 自告奋勇替她开了口：“小白哥哥， 你替我姐看看嗓子吧！” 　　陆以凝：“……”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小叛徒今天是非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陆以凝哪里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即就伸手拽了拽陆一舟耳朵。 　　她没用什么力， 再加上才一碰到陆一舟耳朵， 他就把头凑了过来， 所以放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但是即使这样， 陆一舟还是很夸张地叫了一声， “姐，你干嘛家暴啊！” 　　还“家暴”，这小家伙懂还不少。 　　陆以凝皱眉，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凶一点：“叔叔不会看嗓子……” 　　话音才刚刚落下，距离她不超过半米地方，被她叫做“叔叔”男人抬了抬头，因为陆以凝站着，他坐着所以两个人身高差距正好颠倒了过来，陆以凝虽然在身高上有优势，但是气势上依旧没能把他给压下去。 　　陆以凝觉得是和他距离太近原因，她后退了半步，把两人距离稍微拉开了一些。 　　陆一舟被她给带偏，刚叫了没几句“哥哥”又改了回来：“小白叔叔，你不能给我姐看嗓子吗？” 　　唐慕白好不容易让他改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陆以凝给纠正了回来。 　　他嘴角扯了扯，“叫哥哥。” 　　陆以凝：“叫叔叔。” 　　唐慕白抬眼看向陆以凝：“哥哥。” 　　陆以凝没看他，“叔叔。” 　　“哥哥。” 　　“叔叔。” 　　…… 　　陆一舟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俩人一人一句，“哥哥”“叔叔”几个字来回来地说，他几乎都快不知道这两个词含义是什么了。 　　陆一舟脑袋一扭一扭，前一秒还在看陆以凝，后一秒又去看唐慕白了。 　　这两个人争执了大概整整一分钟，陆一舟头都大了，不得不喊了停，“到底应该叫什么啊？” 　　“叫叔叔，”陆以凝有理有据，“他年纪零头跟你一般大，叫哥哥多不礼貌啊。” 　　陆一舟沉默了几秒，然后弱弱地提醒：“但是姐姐，你零头也快跟我一般大了啊……” 　　他说得实在是有道理，陆以凝竟然无言以对。 　　唐慕白笑了下，语调很轻，带着几分不太明显诱哄意味：“所以要叫哥哥。” 　　陆以凝动作快于大脑，条件反射一般把一个白眼递了过去，“你不要——” 　　教坏小孩子。 　　陆以凝话说到一半，到了嘴边才反应过来，她急急地刹了 车，抿紧了嘴不说话了。 　　沉默几秒，她才又看向正在给陆以凝贴创口贴医生：“医生，请问我弟弟伤快处理好了吗？” 　　医生点点头，“两三分钟吧。” 　　总算是快要脱离苦海了，陆以凝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那口气松地过于早了。 　　因为就这两分钟时间，陆以凝一字一句地听到了陆一舟传授给唐慕白追女孩子秘诀：“小白哥哥，追女孩子时候一定不能小气，前几天有个男可抠门了，就送了我姐一朵玫瑰花，一朵啊！你想想，一般女孩子会喜欢一朵吗？” 　　陆以凝一个眼神扫过去，表情很哀怨。 　　让她更哀怨还在后面，因为陆一舟接着道：“但是我姐不是一般女孩子啊，回到家之后把那朵花好好地插进我爸花了好多钱买花瓶里了，天天给它换水，就差施点肥供起来了！” 　　陆以凝：“……” 　　陆以凝闭了闭眼睛，然后听到自己左手边，男人轻轻笑了声。 　　即使没看唐慕白，她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 　　存在感好像过于强了，被他目光掠过肌肤，似乎被火灼烧过了一样，连温度都比其他地方高一些。 　　陆以凝也顾不得姐弟情深这种虚伪表相了，她连思考时间都没给自己，直接上搜捂住了陆一舟嘴，恶狠狠道：“闭嘴！” 　　这次压根不用刻意装凶，她是发自内心地真凶。 　　倒不是有多生气，主要是有些气恼和羞愤夹杂在了一起，所以连语气都重了些。 　　陆一舟可怜巴巴地眨眨眼，蔫吧下来了。 　　陆一舟是一个人能顶三个选手，所以他一闭嘴，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了。 　　短短三分钟，在陆以凝这里硬是过成了度秒如年感觉。 　　三分钟过去以后，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不要碰水等小问题之后，就放他们出来了，陆以凝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了一遍，搀扶着陆一舟走出了办公室。 　　司机老张在走廊里等，见陆一舟行动不便，二话不说就把人背了起来。 　　陆一舟还沉浸在自家姐姐那句“闭嘴”里，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姐姐凶，所以效果显著，他像个受惊小鸡仔一样趴在老张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以凝：“姐姐……你生气了嘛？” 　　陆以凝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了，可能伤害到了弟弟玻璃心，她摸了摸陆一舟头：“姐姐没生你气。” 　　陆一舟眨巴了下眼睛，“那你生小白哥哥气了嘛？” 　　他还真是一猜一个准。 　　陆一舟：“为什么呀？” 　　陆以凝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了，她轻叹了口气，“你不懂，好好读你书，小小年纪想知道还不少。” 　　陆一舟吐了吐舌头，大概是因为看出陆以凝没生自己气了，整个人也活泼了不少。 　　医院毕竟不是一个适合小孩子长时间待着地方，老张很快就背着陆一舟先出去了，陆以凝先去药房拿了药，到收银地方交钱时候，刚扫完码支付成功，就听到身后一男一女搭了几句话—— 　　“唐医生，今天下午没有手术吗？” 　　“没有。” 　　“现在要下班了嘛？” 　　“嗯。” 　　陆以凝耳朵处于完全打开状态，所以把两个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直觉不太妙，把手机收回来，刚要头也不回地从另一边走，就被人给叫住了：“陆以凝。” 　　点名道姓地叫。 　　陆以凝很想装作听不见，但还是不自觉地停了几秒，就这么几秒，她再迈开步子时候，身后人已经跟了上来。 　　唐慕白就跟在她身侧，很近距离，她只要手肘一偏就能碰到他，或者只要唐慕白手一抬，就能把她搂进怀里。 　　陆以凝摒了摒呼吸，听到他问：“花还喜欢吗？” 　　“……” 　　陆以凝脚步没停，顿了顿才答：“以后不用送了。” 　　“不喜欢？” 　　当然不是。 　　但是陆以凝又不能说再送她家花瓶该装不下了……她咬了咬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你喜欢什么？” 　　陆以凝不说话。 　　医院里认识她没几个，但是大部分都认识唐慕白。 　　加上两个人长相都很出众，一路走过来，往他们这边看人不少，陆以凝顶着众人探究又好奇视线加快脚步，不打算理他这一茬。 　　唐慕白似乎同样没打算等她理，嘴角一勾，偏头凑近半分低低问了句：“喜欢我吗？” 　　“……” 　　这么多年过去，他自恋本性倒是一点没改。 　　陆以凝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就有些想笑，但是她不能笑，所以忍耐之下，嘴角十分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她还是没理唐慕白，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出了医院。 　　身后人跟得倒是不紧，不管陆以凝走多快，他还是那种不紧不慢步子跟在后面。 　　直到陆以凝上了车，他这次都没再叫她。 　　关上车门以后，陆以凝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了口气，好半晌，心跳都没有平复下来。 　　唐慕白刚才问什么——喜欢他吗？ 　　陆以凝抬手按了按眉心，把答案给姜奈发了过去：【奈奈，我完蛋了。】 　　她好像，还是很喜欢他。 　　—— 　　因为那个不太好认知，陆以凝几天没有睡好。 　　北城夏天骄阳似火，在有空调办公室待习惯了，都没人愿意出去采风了。 　　自那天和唐慕白说了“不用给她送花”之后，他也确实没再给自己送过花了，不过下班走到楼下时候，还是每次都会被前台给叫住。 　　唐慕白似乎是真比陆一舟那次话给记住了，大概是上次看出她很喜欢吃鹿港那边法国餐厅餐点，所以几乎每天都有打包好饭菜，不放香菜也没有姜，一天一换不带重样。 　　陆家上下大大小小人，越发对这头要拱自己白菜猪，充满了好奇。 　　纸不过陆以凝嘴巴严，从来没有透露过风声。 　　到了七月初，这个月份上班第一天，陆以凝就得和组内同事去鹿港那边拍照。 　　鹿港毕竟是富人区，风景和房价也成正比，到了盛夏 30340时候，那边还有一大片向日葵花田。 　　陆以凝这次要去就是那里，到了目地，两个人忍着夏日燥热刚下车，女同事就朝另一边指了指：“以凝你看那边，有好看小哥哥哦！” 　　大概是真很好看，同事一改刚才在车上时丧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陆以凝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然后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又是他又是他。 　　陆以凝烦躁当中，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小雀跃。 第49章 　　这是一种有点纠结和复杂情绪。 　　陆以凝告诉自己不能动摇，就是可惜那颗心不太听自己使唤， 一见到他还是跳飞快。 　　现在这个点不算太早， 八九点钟太阳已经很大了， 阳光渐盛，洒在那人身上， 他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样，明亮地有些晃眼。 　　陆以凝庆幸今天跟她一起过来不是方桐，不然那小丫头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动静。 　　这个女同事毕竟工作有几年了， 见到好看异性虽然也激动，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激动之后很快又摇了摇头，“长得好看小哥哥都有女朋友了。” 　　这个还真没女朋友。 　　陆以凝压下心底躁动，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远在十米开外男人， 没接话。 　　好在两个人动静不大，加上距离也不近， 那边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他应该是在打电话，半低着头，沿着那条窄窄马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陆以凝把视线收回来，为了避免和他撞个正着， 拉着同事转身就去了另外一边。 　　向日葵田不小，由一条窄窄小径分割成了南北两面， 陆以凝跟同事去北边那一面。 　　这边地势要高一点， 所以太阳光似乎也更强一点， 站得高了，陆以凝再放眼望过去，这才发现唐慕白前面还有一条大型犬。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她几乎只能看到白白一团，连是什么品种都看不出来。 　　不过是什么品种都跟她没关系，陆以凝已经不是以前想做唐慕白抱在怀里那只狗陆以凝了。 　　这么一想，她觉得以前自己还真挺傻，就像是以前对徐曼那么好陆卫国。 　　结局如何呢？ 　　完美地证明了那句话：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很合时宜地淋了下来，陆以凝刚才还跳飞快心霎时间就闹腾不起来了。 　　女同事更是三分钟热度，说了一会儿之后见陆以凝对这个话题压根不感兴趣，也就没再说了，开始谈论起别话题来。 　　男人们喜欢谈生意和女人，女人们比较喜欢谈奢侈品和偶像墙头。 　　拍摄时候，女同事把话题从新出道青年偶像转移到香奈儿新出限量包包，两个小时过去，她嘴几乎没怎么停过。 　　陆以凝作为她友好同事，自然也没让她冷场，时不时地接上几句话。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但是照片还没拍摄完毕。 　　两个人中午也没回杂志社，就在鹿港这边随便吃了顿午饭。 　　说是随便，不过再这种挥金如土地段，一顿饭还是吃了几百块钱。 　　一出餐厅，外面太阳似乎比进去之前更大了，落在头顶上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陆以凝抓了抓头发，戴上墨镜，又把帽檐往下拉了拉，整个人几乎被遮得严严实实。 　　墨镜这种东西现在带还可以，但是待会儿真正开始拍摄了就必须摘下来，陆以凝被晒得有些头疼，加快步子往刚开始过来地方走，那边有一个凉亭，虽然起不到多少作用，不过至少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因为太热，到了烈日炎 炎晌午，女同事话都少了不少，靠在亭子里椅子上不肯说话了。 　　陆以凝耳边清净下来，除了不知名鸟鸣蝉叫，就只有仿佛还带着夏日闷热气风声，她第一次觉得摄影师活是有一点累。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点点。 　　陆以凝歇了几分钟，很快又满血复活，趁着同事还在休息空当，从相机里翻起来刚才拍照片来。 　　照片不少，大概有一百来张，即使角度有一分一毫差别，最后呈现在屏幕里效果都是不一样，陆以凝一张张翻过去，然后一张张地删掉。 　　因为唐慕白大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在这边遛狗，所以里面还有十几张是有他出镜。 　　陆以凝翻来翻去，万万没想到成片效果最好居然是有他在那几张，她觉得留下来不太好，但是删掉又太可惜。 　　镜头里画面上，一大片金灿灿向日葵中间，一个穿了白色运动服男人正牵着一条和他同一个色系狗狗在散步。 　　占据画面比例虽然不大，但是陆以凝相机配置实在太高，这样看虽然不大清晰，但是一把高清照片放大，连蚂蚁大人都能看到五官。 　　陆以凝把这几张照片来回看了眼，然后随便挑了一张放大。 　　唐慕白五官清清楚楚，陆以凝甚至能看到他半弯着嘴角。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打电话，所以笑得这么开心。 　　陆以凝嘴角一瞥，不可否认一点是，这张照片拍摄地确实很成功。 　　构图色调都近乎完美，尤其是多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之后，整张图都显得生动了些。 　　但即使是这样，陆以凝还是决定回杂志社以后就把他给做掉，不，是掉。 　　—— 　　陆以凝和同事两个人又在这边干了一下午活。 　　直到下午六点多，太阳虽然还没落山，但是日头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到了傍晚又起了风，身边向日葵一晃一晃，像是一片黄灿灿海浪在翻滚。 　　陆以凝拍完最后一组照片，这才收了相机，准备和同事回一趟公司。 　　两个人暴晒一天，又是上山又是下田，说不累是不可能，女同事本来都已经蔫下来了，直到沿着那条小路走到了尽头，她才“哎”了一声，“以凝，你看那条狗，是不是很眼熟？” 　　陆以凝转头看了眼。 　　那是一条牧羊犬，除了两只耳朵是黑色，其他通体雪白。 　　很漂亮，也确实很眼熟。 　　同事：“我们上午看到那个小哥哥牵是不是就是这一条啊？” 　　答案当然是肯定。 　　不过陆以凝之所以觉得这条狗眼熟，不光是因为这个，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看到了第一条关于唐慕白知乎答案，上头爆照片里，当事男主怀里就抱得这一条狗。 　　牧羊犬寿命看样子应该挺长，都过了这么多年还健健康康。 　　但是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那条狗似乎知道她们在议论她，摇了摇尾巴，转过身蹲下不走了。 　　陆以凝看着这条多年前“情敌”，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下午来溜它跟上午不是一个人，前面傅蕴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拉不动链子了，她也没用力去拽，转头看了一眼蹲在原地不肯动弹狗，“小黑，走了。” 　　陆以凝：“……” 　　这条狗在唐家待了八九年了，最是听话乖巧，所以见它不动，傅蕴还有些诧异，顺着小黑对着方向抬了抬眼，这才注意到站在几米远处陆以凝。 　　傅蕴当然记得她，当即眯着眼睛笑了笑吗，“以凝？” 　　她知道陆以凝工作，这会儿又看到她胸前挂了一个相机，了然道：“来这边拍照啊？” 　　陆以凝点点头，也对着傅蕴礼貌地笑了笑：“傅老师。” 　　傅蕴：“拍完照啦？” 　　陆以凝：“拍完了。” 　　傅蕴依稀记得自家儿子是对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她也不是那种电视剧里经常出现恶毒婆婆，何况这小姑娘本来就挺合她眼缘，她往前走了半步，“晚上来家里吃个饭？” 　　“不用了吧……” 　　跟傅蕴说话时候跟唐慕白不一样，毕竟是长辈，陆以凝也不好生硬地拒绝，她措辞了一下，尽量委婉道：“这样多麻烦您啊。” 　　“不麻烦不麻烦。” 　　傅蕴笑得很和蔼，“我家是保姆做饭，我们只管吃就行了。” 　　陆以凝还在找理由：“可是我们还得回杂志社一趟……” 　　傅蕴叹了声：“以凝啊，你是不是不想来阿姨家吃饭？” 　　“不是傅老师……” 　　“你是不是嫌弃我？” 　　“……” 　　可能年纪上来了，坏人会越来越坏，但是好人也会越来越好。 　　比如傅蕴，陆以凝觉得她比以前更可爱了一点，可爱到让她狠不下心来开口拒绝。 　　陆以凝就这么被傅蕴拉去了家里。 　　唐家别墅很大，四层楼高，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种了花花草草，中间还零星高出来几棵大树。 　　傅蕴很热情，从她进屋开始就一直在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她吃不吃水果，一会儿又问她喝不喝水。 　　因为同事提前回杂志社了，所以过来只有她一个人，陆以凝受宠若惊地在沙发上待了几分钟，见始终没看到唐慕白人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端着肩膀也渐渐松懈下来。 　　厨房阿姨在做饭，傅蕴就拉着她手问道：“有没有什么忌口啊？” 　　刚说完，陆以凝还来不及说话，身后就有道男声替她答了：“不吃香菜，也不要放姜。” 第50章 　　他语气无比自然，就像是相处了很久已经很熟悉了彼此喜好之后， 习惯性把这钟话说出了口。 　　陆以凝这会儿背对他坐着， 所以根本看不到他表情。但即使是这样， 她还是觉得呼吸滞了一下。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以凝肩膀又重新紧绷起来， 一点一点，越绷越直。 　　本来按照陆以凝对外科医生为数不多了解，以为他今天估计又要很晚才下班， 毕竟这两周下来，除了第一次，她还从来没有在下班点看到过唐慕白。 　　这种情况远远比要提前就知道他在要刺激地多，偏偏她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干巴巴地坐在原地。 　　跟她一样同样愣了几秒， 还有她旁边坐着傅蕴。 　　小姑娘喜好唐慕白张口就来，傅蕴觉得是自家儿子开始认真了， 所以连人家不喜欢吃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她顿时欣慰地不行，转头看向陆以凝时候连眼睛都亮了起来，“是这样吗？” 　　陆以凝抿了抿嘴，闷闷应了一声。 　　傅蕴嘴边笑扯得越发大， 简直要合不拢嘴了，扬着声音对着厨房里忙活阿姨转述了这句话之后， 她又给陆以凝递了瓣橘子。 　　她活了几十年了， 自然不可能明说出来让小姑娘尴尬， 所以也没继续往下说，及时把话题转移开来，“以凝，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啊？” 　　陆以凝调整了一下坐姿，“就是拍照修片这些，也没太忙别。” 　　唐慕白已经走了过来，他今天一看就没去医院，穿衣服还是上午那一套白色运动服，看起来休闲随意，因为是白色，所以衬得他整个人越发干净明朗。 　　陆以凝瞥了他一眼，然后全当他不存在，又把视线收了回来，专心回答起傅蕴问题来。 　　傅蕴可能是当老师习惯了，所以脑袋里像是装了十万个为什么，她也不问任何关于隐私问题，就围绕着陆以凝生活和工作，像是长辈和晚辈在话家常一样，拉着她手聊了半天。 　　唐家保姆大概是把她当成什么稀有贵客了，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才往餐桌上端了好几道菜。 　　香味顿时浓郁起来，陆以凝中午吃太随便，本来到这个点就有些饿了，一闻到这扑鼻香味，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咽口水和肚子叫声音。 　　幸亏傅蕴还在说话，客厅里又在放着电视，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唐慕白似乎根本无意掺和她们两个人话题，他半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一秒一个台，换得飞快。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餐桌上饭菜终于上齐。 　　陆以凝肚子空荡荡，前胸几乎已经贴到了后背上，好在唐家待客之道良好，饭既然上齐了，也就没拉着人再聊。 　　唐父没在家，所以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唐家毕竟是富贵人家，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而陆以凝呢，她是纯粹饿得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一顿饭下来，饭桌上除了筷子碰到碗声音，以及傅蕴非常偶尔几句让陆以凝不要客气话，几乎全程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陆以凝虽然饿得厉害， 不过人到底是长得瘦，所以胃也小，一碗米饭下去就饱差不多了。 　　至于唐慕白，他也没吃多少饭。 　　陆以凝就坐在对面，她也不看她，几乎全程都在低着头，只有在傅蕴和她说话时才会转头冲她笑一下。 　　太阳落山，橙红色余晖从落地玻璃窗洒进来，落了她左侧小半张脸，她脸上细细短短绒毛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光，温柔又透澈。 　　陆以凝长相其实算不得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特别扎眼美女，但是她耐看，五官精致又没有攻击力，凑在一起就怎么看怎么顺眼。 　　至少唐慕白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也可能他最近审美变了，所以连陆以凝抬手把头发掖到耳后动作都好看地过分。 　　就在这一刻，唐慕白想是，如果他妈现在不在这里就好了。 　　因为傅蕴在缘故，唐慕白已经尽量克制着让自己视线不那么直白火辣了，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被细心傅蕴给注意到了。 　　不过她不是直接从唐慕白那里注意到，她是间接从陆以凝那里发现。 　　因为从这顿饭开始，这小姑娘就开始不自觉地抬手撩头发。 　　她脸上倒是没红，不过眼神闪躲，摸头发频率又实在高，傅蕴一转眼，这才发现自家儿子已经看了人家很久了。 　　唐慕白可能不知道，她在自己亲妈眼里，就像是一头饿狼，可能随时都会扑向对面小白兔。 　　傅蕴：“……”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人家啊！ 　　傅蕴觉得这个儿子脑袋可能有点问题，不然应该不至于迟钝这么多年。 　　可能上帝真是公平，给了他高智商，但同时也降低了他反应灵敏度。 　　傅蕴叹了口气，喝了口水，装作没看到。 　　作为唐慕白母亲，傅蕴不可能硬要横插在两个人中间，刚要借口上厕所给他们腾出独处时间，就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没出几秒，门口就传来一道女声：“蕴姨，我家刚才摘了桑葚，我妈让我过来给你送过来点儿……” 　　那人进出很自如，找了拖鞋换上之后，刚从玄关处出来，就“咦”了一声：“家里来客人了吗？” 　　陆以凝还没转过身去，但是听这人说了两句话之后，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转身大招呼必要了。 　　虽然已经很久没听过这道声音了，不过光从她语气和她和傅蕴说话来看，陆以凝就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 　　应该就是唐慕白小青梅，文静。 　　陆以凝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表，秒针滴滴答答在转动，转了大概半圈之后，她听到那道脚步声走近，与此同时，文静又笑了下，开口道：“陆以凝？” 　　傅蕴看了眼陆以凝，又看了眼文静，有点诧异：“你们认识？” 　　两人专业相差太远，虽然之前是一个大学，但是两个女生之间又不可能存在那种追求不追求情况，所以傅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到两个人是怎么认识。 　　文静把那盒桑葚递给保姆，点了点头：“小白前女友啊，我见过几次。” 　　傅蕴：“……” 　　她觉得是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产生幻听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傅蕴还特意捏了下耳朵，“你说是谁前女友？” 　　这次文静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慕白就淡声开口道：“我。” 　　傅蕴看着这三个年纪相仿年轻人，陷入了沉思。 　　当事人陆以凝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然后站起身，“傅老师，今天谢谢您，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拉开椅子，一转头，看到了文静脚上踩着拖鞋。 　　和傅蕴脚上那双样式差不多，不像她脚上这一双，一看就是一次性。 　　所以这就是她和文静差距。 　　越是这种时候，陆以凝就越发冷静，她冲傅蕴点头笑了下之后，抬脚往门口走，以最快速度换好了鞋之后，她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陆以凝一路上走得都很快，她没怎么来过这边，所以对路况也不太熟悉，七拐八绕地出了鹿港小区之后，再一看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她觉得那顿饭像是白吃了一样，硬生生被消化了大半。 　　陆以凝叹了口气，抬手蹭掉鼻尖汗，刚拿出手机准备叫一辆出租车过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名字：“陆以凝。” 　　唐慕白已经跟在她身后有段时间了。 　　确切地说，从陆以凝刚才一出门，他就也紧跟着出了门。 　　这丫头今天大概是有点不在状态，走了那么久也没想起用导航来。 　　本来三四分钟就能走完路程，硬生生被她走出了一刻钟。 　　唐慕白走过了无数遍这条路，闭着眼睛也走不错，但是他也没叫住她，就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这个小区都绕了大半圈之后，才终于找到了出口。 　　现在是不得不叫住她了。 　　再不叫她，她可能要直接回家了。 　　唐慕白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一面，哪能让她这么轻易地就走人。 　　陆以凝确实想直接回家，她没什么心思说话，但还是站定了步子，没往前再走。 　　一偏头，迎面就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也省了她再打电话叫车了，陆以凝伸手拦住出租车，然后转头冲唐慕白笑了下：“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她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刚坐上后座，陆以凝还没来得及告诉司机地址，车门就又被人拉开，唐慕白很快坐到了她旁边，就像是这辆车是他拦一样，他语气无比自然：“开车吧。” 　　陆以凝：“……” 　　太不要脸了吧。 第51章 　　陆以凝还是第一次发现唐慕白有这种潜质。 　　因为事发突然， 所以她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就连前面司机师傅都愣了几秒， 他转过头来， 视线再他们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遍：“是一起吗？” 　　看着像，但是又不太像。 　　话音刚落， 两个人几乎同时答道—— 　　“是。” 　　“不是。” 　　“……” 　　师傅更迷茫了， 他挠了挠头发：“到底是不是？” 　　他胆子小，这要是碰上拐卖人口就麻烦了。 　　说这话时候，他看向陆以凝， 企图从她表情里看出些恐惧来， 结果看了好半晌，陆以凝嘴巴撇了下，“师傅， 开车吧。” 　　这边出租车不多， 现在下车话可能没这么容易再拦到别。 　　更何况一唐慕白刚才行为来看，可能再换一辆车还是会出现同样结果，除非她动作足够快，在他跟上来之前就把车门上锁，让司机快点开车。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陆以凝也懒得再浪费时间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把头偏向窗外那边方向， 看也不看身边男人一眼。 　　司机围观了几分钟， 这才差不多搞明白了现在情况。 　　不仅不像是拐卖人口了， 看起来反倒是像小情侣吵架之后， 女孩子不愿意搭理自己男朋友， 男朋友又死皮赖脸贴上来样子。 　　再一看这俩人长相和穿着，怎么看怎么像。 　　师傅心里越发笃定，他把头转回来，踩了油门发动车子，还不忘好心开导这对“吵架冷战中”小情侣，“小姑娘，你男朋友惹你生气了啊？” 　　陆以凝看了眼前面司机，解释地官方又生硬：“他不是我男朋友。” 　　看吧，都被气到不肯承认自己男朋友了。 　　司机视线一挪，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唐慕白：“小伙子不是我说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这是干了什么把自己女朋友给气成了这样啊？” 　　陆以凝扁了下嘴角，“他真不是我男朋友。” 　　她不知道，这句话听在司机耳朵里，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完全是句多余解释。 　　“我懂我懂……”司机一副过来人样子，“年轻人嘛，吵吵闹闹很正常。” 　　陆以凝：“……” 　　她还是闭嘴吧。 　　司机还在继续：“夫妻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两个回家之后都冷静一下，明天起床说不定就好了。” 　　陆以凝不说话，唐慕白倒是很正经地点了下头，点头不够，他还像是非要证明自己在认真听一样，末了还说了句“谢谢”。 　　这俩男人倒是有话聊，尤其北城出租车司机好像都十分健谈，从上车之后，他话就没断过。 　　从唐慕白和陆以凝两个人说到他跟他老婆年轻时谈恋爱经历，然后兜兜转转一圈，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他们身上，“不过话说回来，小伙子，你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女朋友了啊？” 　　上车快二十分钟，这小姑娘一眼都没看过他，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唐慕白转头看了眼陆以凝，他眉心微蹙，眼睛轻眯，像是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老实说，他也不太清楚哪里惹到陆以凝了。 　　但是她现在情绪不对，他是能真真切切感觉到。 　　本来刚到家里时候她情绪还算正常，虽然也不怎么正眼看他，但是也没像现在这样，不看他不说，还恨不得把他当空气一样。 　　唐慕白觉得自己和女人脑回路不一样，所以他想了一路也没想通，他本来是没打算跟别人说这种事，不过前面师傅实在热情似火，一看又是个有经验过来人，他想了两秒，还是开了口：“我也不知道。” 　　陆以凝绝望了。 　　也不知道是盛夏到了还是怎么，即使车内开着冷风，她还是觉得有些闷热，空气似乎停滞住，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以凝把车窗降下来一半，然后对着流动空气深呼吸了口气。 　　司机师傅“哎呦”了句，“小伙子，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啊？” 　　这话说完，陆以凝是真忍不住了，嘴角一扯，轻轻“呵”了一声。 　　这声“呵”短暂，而且声音极轻。 　　陆以凝以为这俩人肯定听不到，结果刚“呵”完，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那俩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还是司机师傅先开口：“小伙子，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这小姑娘事？” 　　唐慕白皱眉：“没有。” 　　“那你有前女友吗？” 　　“有。” 　　“方便问一下几个吗？” 　　唐慕白面无表情，“忘了。” 　　是真忘了，这么久远事情了，他连前女友们叫什么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司机这下明白了，看来不仅谈过女朋友，而且还谈过很多！ 　　怪不得现女友会生气，司机试探道：“她今天是不是见到你哪个前女友了啊？” 　　不是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么，比情敌见面还眼红事前任和现任见面。 　　司机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打了个冷战，他很入戏，表情拧巴着，比两个当事人还激动，结果过了几秒后，他听到那道男声无比平静地说了句：“没有。” 　　司机师傅脑补出来一出大戏，就这么成了泡影。 　　他决定不问这个单细胞生物了，刚要去跟陆以凝搭话，紧接着又听到斜后方男声“哦”了下，“我好像知道了。” 　　车内另外两个人都没说话，司机是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而陆以凝，胸口似乎很大声地“扑通”了下，搭在腿上手下意识攥了起来。 　　从鹿港到陆以凝家里路程不算太远，出租车开了半个小时后，在目地停下。 　　她还没来得及扫码，旁边人就先递了张红钞过去，这个大少爷出手一如既往地阔绰，留了句“不用找了”之后，已经开门下了车。 　　陆以凝突然就不想下车了。 　　但是司机还要继续接下一个乘客，何况路边还有个人站在那里一直给她开着车门，陆以凝按了按眉心，没敢多耽搁，从车上挪了下来。 　　后座车门很快被唐慕白关上，司机探出脑袋来：“好好哄哄你女朋友啊！” 　　半个多小时过去，陆以凝心情早就平复下来。 　　她不再去想文静脚上踩那双拖鞋，抬脚就往小区里面走。 　　唐慕白就跟在她身侧，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连眼神都没有任何交流 ，连小区门口保安都觉着像是闹别扭情侣。 　　陆以凝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她加快步子旁边人加快步子，她减缓旁边人也跟着减缓，快到家门口时候，陆以凝站定了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哄女朋友啊。” 　　“……” 　　有他这么哄人吗？ 　　全程一句话不说，这算怎么个哄法！ 　　陆以凝快被他气笑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皱眉瞪了她一眼，“谁是你女朋友啊？” 　　“谁问我谁就是。” 　　不要脸。 　　陆以凝不理他了，转身继续往前走。 　　唐慕白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侧，不过跟刚才相比，他还是有了点进步，至少知道开口跟她说话了：“晚上吃得好吗？” 　　陆以凝不说话，闷声不吭地往前走。 　　吃晚饭时候，唐慕白几乎看了她整顿饭过程。 　　她似乎很喜欢吃糖醋排骨，不喜欢吃生菜，前者夹了好几次，后者只动了一次筷子。 　　不过陆以凝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没看他。 　　唐慕白被女生追惯了，第一次追起女孩子来，还觉得真不是一般难追。 　　尤其这个女孩子还是把他甩了前女友。 　　因为陆以凝走得快，所以这次不到半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她没停下，按了指纹打开大门就要进去，结果门锁刚解开，她就听到唐慕白开口叫她：“以凝。” 　　他实在没怎么这么叫过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所以刚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候，陆以凝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少听了一个字，一个愣神功夫，唐慕白已经又开了口：“我跟文静没谈过。” 　　“……哦。” 　　那又不代表以后不会谈。 　　看她那副可以随意进出唐家样子，好像不久之后就能成为那栋别墅女主人了。 　　“不用跟我解释，”陆以凝站定，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毕竟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唐慕白猜到她会这么回答了，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人，但是毕竟已经足够成熟了，知道自己更想要是什么，他根本没接陆以凝话茬，自顾自道：“她拖鞋是我妈以前买多了，我扔了好不好？” 　　顿了顿，他又道：“回家就扔。” 第52章 　　陆以凝本来脑补出来一万种可能， 结果就被他这么一句话给轻描淡写地给否了。 　　她站在原地， 还是微仰着脸看他姿势， 就这么站了几秒钟， 她又把视线给收了回来：“没必要。” 　　顿了顿，她又像唐慕白一样， 像是强调一样补了句：“跟我没关系。” 　　确实没关系。 　　她和唐慕白充其量也就是前男女友关系， 现在这种节奏飞快时代，前任这个物种并不少见。 　　换一句话说，谁还没个前任呢？ 　　唐慕白也就是她四个前任当中一个， 根本没必要因为她这样。 　　陆以凝说完之后， 刚打算进家门，前面不远处就有脚步声传来，还伴随着一道稚嫩童声：“汤圆， 我们今天去四方街那边散步好不好呀？” 　　四方街， 是陆家附近一条小吃街。 　　能说出这种话人，除了陆一舟，压根就不会有别人了。 　　果不其然，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形成，那道童声就高高扬了起来：“姐姐回来啦！” 　　下一秒，他注意到陆以凝旁边站着人， 音调更高， 似乎恨不得喊得整个小区人都听到：“小白哥哥！” 　　也不知道唐慕白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一舟看到他比看到自己亲姐姐还激动， 恨不得把汤圆给扔下， 撒腿跑进他怀里。 　　陆以凝头有点疼，“陆一舟。” 　　她这声不重，不过起到威慑作用还是不小，陆以凝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好不说话了。 　　陆以凝语气放软了些，“你要去带汤圆散步吗？” 　　汤圆是陆一舟前段时间过生日时，陆卫国一个朋友送给他狗，是只小萨摩，狗如其名，像汤圆一样通体雪白。 　　陆一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唐慕白：“姐姐，你为什么会跟小白哥哥一起回来呀？” 　　陆以凝面不改色地胡扯：“路上碰到。” 　　陆一舟年纪毕竟小，要是实话实说告诉了他，那她在唐家吃了晚饭消息，绝对活不过今晚，陆家上上下下肯定都得知道。 　　陆一舟眨巴了下大眼睛：“小白哥哥，你送我姐姐回来嘛？” 　　唐慕白笑了下，“是啊。” 　　因为职业缘故，唐慕白虽然不是儿科医生，不过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症手术话是有年龄需求，年纪不能太大，所以他平时也没少跟孩子打交道。 　　他这个人可能跟正常男人不大一样，对女孩子虽然不咸不淡，但是对孩子倒是有耐心。 　　一般小孩患者他都能足够温柔耐心，更别说跟前这个孩子还是陆以凝亲弟弟。 　　陆一舟就算想要星星，唐慕白也会尽量满足他。 　　他个子高，蹲下身才能和陆一舟处于同一高度上，他抬手摸了摸陆一舟脑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跟他说：“叫你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陆一舟其实有点纠结。 　　现在小孩子虽然早熟，但是到底对大人这些情啊爱啊了解地没有那么透彻，他一方面觉得姐姐不会去，另一方面又很想满足小白哥哥要求，他皱着小眉头，像模像样地思索了几秒之后，还是选择了后者，抬起头看向陆以凝：“姐姐你吃 过晚饭了嘛？” 　　陆以心思不在这俩人身上，刚才回了姜奈一条消息，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俩人小动作，闻言点了点头：“吃过了。” 　　“那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好不好呀？”似乎是为了说服她过去，陆一舟又道：“每天都是张叔叔跟我去，我都不能吃冰淇淋。” 　　小孩子长得精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最适合卖惨。 　　陆以凝当然抵挡不住，笑着摸了摸他头发，“走吧。” 　　之所以会答应地这么干脆，完全是因为陆以凝没想到唐慕白会跟着去。 　　走到一半时候，旁边人好像还没有转弯意思。 　　偏偏陆以凝还不能自作多情地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又走了几十米之后。直到到了四方街路口，她停下，唐慕白也跟着停下。 　　陆以凝在街边买了一杯鲜榨西瓜汁，还没扫码，身侧就有只手伸了出去。 　　那只手干净修长，先一步替她付了钱。 　　给她榨果汁小姑娘脸莫名其妙就红了，大概是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找钱时候直接把零钱递给了陆以凝。 　　陆以凝不太想接，但是陆一舟已经被唐慕白拐到另一个摊位上了。 　　她扯了下嘴角冲着店员干巴巴笑了下，只好接过钱，小步跑到了陆一舟旁边。 　　陆一舟在买一个三色冰淇淋，明显也已经付过了钱，他这会儿正站在摊位前踮着脚，一脸期待。 　　陆以凝把零钱给唐慕白递了过去，结果那人只是偏头看她一眼，又把脸转了回去。 　　可能因为今天不是沉闷老张跟他一起过来，陆一舟整个人尤其兴奋，不过他也懂事，把汤圆抱在怀里，看得出来虽然很想放飞自我地乱跑，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陆以凝跟了一会儿后，渐渐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儿。 　　视线一低，她才注意到陆一舟是一只拽着唐慕白手。 　　陆以凝呼了口气，突然有种不大好预感。 　　但是小吃街里人毕竟多，嘈杂吵闹，陆以凝就算提醒他们也未必会被听到，所以她干脆也不说了，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前面四分之三小吃街走下来，三人一狗一直相安无事。 　　问题出现在后面四分之一。 　　本来陆以凝快要从汹涌人潮中挤出来，终于要松一口气了，结果要从这边出去人实在太多，越到街口人越多。 　　身边全是各种小吃味道，还混合着各种或劣质或高端香水味，陆以凝被熏得有些头晕，一个没站稳就往前踉跄了一下。 　　毕竟人挤着人，想摔倒都没地方摔。 　　陆以凝再踉跄都不至于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她头重脚轻地往前撞了一下，鼻尖在前面人背上轻磕了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左手突然被人给握住。 　　夏季晚风都是闷热，但那人掌心却很干燥，似乎连一丝汗都没有。 　　陆以凝下意识想把手给抽出来，结果刚一动，就被他握得更紧。 　　下一秒，不等她开口说话，唐慕白把她往身边拉近了些，偏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丢了。” 　　两个人距离就这么被拉近，无论谁再靠近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地来个 亲密接触。 　　陆以凝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他蛊，当真没有再动了。 　　几百米路，三个人挤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到街口。 　　刚一出来，陆以凝就把手给抽了出来，唐慕白似乎也没打算继续牵她手，手指一松就任由她后退了半步。 　　陆以凝被他牵过那只手出了一层汗，黏在指缝间有些不舒服，她张开五指动了动，然后把陆一舟毫不温柔地给扯了过来，“我们该回去了，跟叔叔说再见。” 　　她有意用“叔叔”这个称呼。 　　但是陆一舟没听，他明显很喜欢唐慕白，笑得眼睛快要看不见：“小白哥哥，那我们下次见！” 　　陆一舟没给他俩继续交流时间，拽着他就往家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没有下次了。 　　她不会再让唐慕白见到陆一舟了，绝对不。 　　—— 　　一天下来，陆以凝折腾地都有些累了，洗完澡之后就躺到床上，抱着笔记本，打开s打算把上午照片里某个人给掉，结果刚把狗给完，手机屏幕就亮了下。 　　有两条消息进来。 　　点开一看，先是一张女士拖鞋照片，然后就是某个即将被她掉人发过来一句：【扔了。】 第53章 　　唐慕白拍的那张照片， 完完全全证明了什么叫直男摄影。 　　要构图没有构图， 要色调没有色调，整张照片完全就是胡乱一拍， 光线都没找，清晰度也不高， 看在陆以凝眼里其实是一万个嫌弃的， 但是她点开图片之后， 却意外地没有立刻退出去。 　　过了半分多种， 她才把这张图片给缩小， 发了条消息过去：【你拍的这是什么？】 　　她的意思是嫌他拍照技术差，但是唐慕白明显理解错了，解释了句：【拖鞋。】 　　陆以凝：“……” 　　都过了这么多年， 她和唐慕白好像还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陆以凝没再回复，把手机搁在一边， 继续修起自己刚才没修完的图来。 　　照片上那只白皮肤黑耳朵的牧羊犬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陆以凝盯着画面里另一个身影， 鼠标都已经拖到了他的身上， 这会儿却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还是不， 这又是一个问题。 　　陆以凝纠结了好半天，最后退出来的时候干脆连修改的图片都没有保存，直接眼不见为净地关掉了电脑。 　　那几张带有唐慕白和他的狗的照片， 第二天就被陆以凝交到了组内其他同事的手里。 　　组里有几个资历不浅， 图交给他们来修陆以凝也放心。 　　一组照片几乎动员了整个组， 最后修出来一对比， 根本没人把上面多余出来的一人一狗给掉，陆以凝其实是有点不解的：“你们不觉得他俩很破坏整体效果吗？” 　　组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从事摄影行业十余年，她摇了摇头反问：“以凝啊，你不觉得这样看上去更有烟火气吗？” 　　一个关于地理风光的杂志，哪里需要什么烟火气啊。 　　陆以凝咳了声，没说话。 　　倒是另一个男同事开了口，因为年纪不大，所以有点皮：“张姐，你是想说上面的人长得好看，养眼吧？” 　　组长人称“张姐”，她也不反驳，很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难道不养眼吗？” 　　最主要的是这张照片里出现的人不多，所以画面看上去本来就已经足够干净，所以多出个人来也没什么影响。 　　张姐说完又看了眼陆以凝：“以凝，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她话题跳跃地飞快，以至于陆以凝的注意力还在那张照片上没有收回来，顿了几秒才答道：“还没。” 　　“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没上去要个微信？” 　　陆以凝眼神别开，“没有。” 　　张姐叹了口气，“那还是掉吧。” 　　其实组内大部分人都觉得不更好一点，不过他们毕竟是正规杂志社，很讲究版权和肖像权这些关乎法律的问题，尤其是这阵子摄影圈出的问题不少，前阵子好像就有个摄影师因为擅自把别人的特写拍进镜头里发到了网上，一炮而红之后没多久，该摄影师就被入镜的当事人以侵犯肖像权的名头给起诉了。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层出不穷。 　　组长毕竟有经验，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打算按照规定办事。 　　短短几分钟内，几个同事的表情就从一开始的惊艳欣喜变成了无奈惋惜，陆以凝支着下巴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同事们都安静下来准备继续修图了，她才在此起彼伏的鼠标点击声中道了句：“我有他微信。” 　　“……” 　　张姐立刻把转椅转过来面向她：“真的假的？你不是没问他要吗？” 　　陆以凝：“他加的我。” 　　张姐沉默了。 　　她觉得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小姑娘，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有特殊待遇。 　　陆以凝不知道她 在想什么，说话的这功夫，已经点开了微信联系人，不过话已经打了上去，在发送栏那里待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发送。 　　陆以凝：【在吗？】 　　像是十年前聊qq时开头的第一句话，那头大概是在上班，所以没有立刻回复。 　　陆以凝也没刻意去等，先忙起自己的工作来。 　　一直到了午饭的时间点，那头的消息才回复过来：【在。】 　　陆以凝刚和方桐从楼下的小饭馆吃完饭，正在乘电梯往杂志社走，一见他回复了，陆以凝唯恐这次手慢的话，再等他回复就到了晚上，连忙把照片发了过去。 　　唐慕白：【？】 　　陆以凝：【昨天不小心把你拍进去了。】 　　唐慕白：【哦。】 　　隔了半分钟，唐慕白：【开心。】 　　陆以凝：“……”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坑？ 　　陆以凝忽略了他那有点拉低智商的两个字，继续问道：【可以用做我们杂志的配图吗？】 　　【可以。】 　　陆以凝“谢谢”两个字刚打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送过去，那头又发过来两个字—— 　　【不过，】 　　陆以凝：【不过什么？】 　　唐慕白：【你要陪我吃顿饭。】 　　陆以凝不说话了。 　　唐慕白这个要求其实一点都不苛刻，毕竟他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又是心外科圣手，陪他吃顿饭应该是很多女孩子求之不得的事，换成以前的陆以凝，估计可能会就地昏厥，不过她现在长大了有出息了，不仅没有就地昏厥，而且十分冷静地回了句：【可以让我们组长陪你吗，她挺喜欢你的。】 　　【？】 　　唐慕白：【不行。】 　　陆以凝没立刻回，打算回到办公室之后再观察一下。 　　如果几个人已经对他打消了热情和积极性，她就不应这一茬了，如果热情不减，那就另说。 　　结果刚一近办公室的门，张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以凝，你问的怎么样了啊？” 　　陆以凝只能又点开微信，她不肯放弃，这次换了个人：【我们组还有一个实习生，长得很漂亮，她跟你吃饭行不行？】 　　唐慕白：【不行。】 　　陆以凝：【我们的组花呢？】 　　唐慕白：【除了你，谁都不行。】 　　陆以凝彻底没话说了。 　　办公室几双眼睛还在眼巴巴看着，她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只能咬着牙牺牲小我成全打我，为了完全整个组的心愿，她敲了几个字：【时间地点。】 　　那头的人很快回复过来。 　　地点就在杂志社附近的一家湘菜馆，至于时间，是在明天晚上。 　　陆以凝叹了口气，开始没由来地紧张烦躁起来。 　　第二天是周六，陆以凝一个上午都没出家门，到了下午，她决定打电话给姜奈：【奈奈，你跟谢坤学长相过亲了没？】 　　姜奈：【没啊。】 　　陆以凝：【还打算相吗？】 　　姜奈：【很不幸地告诉你，亲还是要相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相亲的。】 　　陆以凝：【时间定了吗？】 　　【还没有，】姜奈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放在平时，就像是唯恐自己问了之后会被她叫来挡枪一样，陆以凝是根本不会问这些问题的。 　　但是今天她不仅问了，还追问起了相亲的时间，姜奈皱眉：【你想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还没定。】 　　【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陆以凝记得姜奈今天休班。 　　果然，姜奈回道：【 有啊。】 　　陆以凝：【那你约他今天晚上见面吧。】 　　姜奈直觉她没打什么好主意，【你打算替我去吗？】 　　陆以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顿了几秒，她怂恿似的又发了一句：【相亲的地址我都替你们定好了呢。】 　　【……】 　　陆以凝越是这样，姜奈就越是好奇她打得什么主意。 　　她干脆也就没再多问，转头就去约谢坤了。 　　很凑巧，谢坤今天上的白班，所以晚上空闲时间不少，两个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熟人，不过到底是认识的，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当即就应了下来。 　　于是当晚，到了约定的时间，把自己收拾地干净帅气回头率百分百来赴约的唐慕白，发现包间里多了两个人。 第54章 　　唐慕白自身条件好， 人长得好看不说， 扔在人群里连气质都是出众的，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刻意收拾自己， 都会有不少的女孩子频频回头。 　　而这次因为收拾了自己的缘故，他连头发丝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计算好了的一样， 三步一回头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唐慕白平时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一路走过来都能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居然会有一种难以言喻地兴奋感。 　　不过这种兴奋感持续的时间也不久，就在他推开门的此时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唐慕白看着包间里多出来的姜奈和谢坤，连本来还扬着的嘴角都沉了下来。 　　陆以凝的这项工作室秘密进行的， 所以双方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提前知道详情。 　　门一推开，连姜奈和谢坤都惊呆了， 还是谢坤先反应过来的，他本来正拿着一块糕点在往嘴里送， 一见到这人之后， 嘴巴张大， 那块糕点就这么从嘴里滚了下来，“啪”的一下掉到了桌子上。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这才诧异地问了句：“小白， 你怎么也来了？” 　　说着看了眼姜奈， 他伸手指了指唐慕白， 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这是两个相亲对象一起见吗？” 　　姜奈毕竟也是医生， 谢坤知道她平时能抽出空来相亲的时间少之又少，加上唐慕白这几年也确实经常被安排相亲，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里。 　　毕竟是为了节约时间，一次来四五个谢坤也是能接受的，更何况只是多了这么一个。 　　不过来的这是一个熟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这场相亲还没开始，谢坤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他跟姜奈以前就认识，认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触电心动的感觉，本来就是碍于长辈面子来的一次相亲，能不能互相看对眼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唐慕白一来，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下就有理由回给他介绍对象的阿姨了，谢坤心想。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还来不及笑出来，就听姜奈也同样诧异的语气回了句：“没有啊，我就你一个相亲对象。” 　　三个人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齐齐看向陆以凝。 　　陆以凝就坐在靠墙的角落里，本来她算盘打得挺好，但是真等唐慕白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反倒觉得浑身不舒服了。 　　倒不是做贼心虚，也没有害怕紧张，就是莫名其妙地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陆以凝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吞吞喝下去，等嗓子润了些之后，她才抬了下眼睛：“惊喜吗？” 　　“……” 　　三人沉默，没有一个人接腔。 　　其实两个相亲的主角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本来就知道这是一次注定会失败的相亲，所以本来也就没抱有任何幻想，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差。 　　多了两个局外人之后，他们反倒不会觉得气氛尴尬了。 　　但是唐慕白就不一样了，他压根没有想过陆以凝会干出这种事来，从一进来就开始面无表情，只有在看陆以凝的时候，眼神会多出来半点类似于哀怨的情绪来。 　　陆以凝第一次不小心撞上她的视线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后面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陆以凝这才确定了下来，她大概是知道唐慕白再幽怨什么的，但是这时候装傻比较自在，所以她尽量避开那人的视线，拿着菜单帮几个人点起餐来。 　　和熟人相亲或多或少是有些尴尬的，谢坤连话都比以前少了很多，作为当事人，他跟陆以凝说的话反倒是最多的，一口一个“小学妹”地叫着。 　　陆以凝也很客气地回，只不过每回一句，就能 看到对面某个男人的眼神更幽怨一分。 　　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小情绪很明显，所以完全把谢坤当成了空气，旁若无人地把视线给瞥了过来。 　　谢坤虽然神经粗，但是也捱不住这人的死亡凝视，他拖着椅子往唐慕白那边凑了凑：“小白，有人欠你钱没还吗？” 　　唐慕白没看他：“没有。” 　　“那是……今天又有病人家属摸你的手了？” 　　他这话不大不小，也没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陆以凝本来正在喝水，一听他这话，呼吸滞住，水在嗓子眼里卡了一下，然后很理所当然地——呛住了。 　　陆以凝平时吃饭细嚼慢咽的，家里饭桌上又没什么人说话，所以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这次呛地很突然，即使以最快速度捂住嘴偏过了头去，还是有那么几滴茶水飞溅到了唐慕白挑了半天的白色衬衣袖子上。 　　“……” 　　陆以凝觉得唐慕白要疯。 　　她弯着腰身对着地面猛地咳嗽一通，嗓子鼻子和肺部都有些不大舒服，旁边的姜奈被吓了一跳，连忙也倾过身来，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凝凝，你没事吧？” 　　陆以凝咳嗽了足足两三分钟，咳到最后整张脸都泛起了红，她这才平息下来，呼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不再去碰那个万恶之源的茶杯了。 　　唐慕白抬头看向她，见她反应激烈，这会儿像是咳得没了力气，整个人都看起来乖巧不少，他阴郁了半天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些，嘴角一弯，半笑不笑：“你激动什么？” 　　陆以凝眼睫一抬，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姜奈还不大放心，“好点了没？” 　　陆以凝刚点了下头，就听到她紧接着问了句：“所以你在激动什么？” 　　“……就是想到了一个笑话。” 　　姜奈“哦”了一声，也没往深里去想，按了一下铃提醒服务员赶快上菜，陆以凝本来都以为这茬也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姜奈话音刚落，唐慕白就问了句：“什么笑话？” 　　陆以凝：“……”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好奇心这么重呢？ 　　陆以凝嘴角撇了撇，瞪过去的眼神刻意变得凶了不少。 　　不过也只是她以为的凶，看在唐慕白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闹别扭以后的撒娇。 　　就跟陆以凝以前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唐慕白一样，唐慕白以前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陆以凝。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错过了她这么多微妙而动人的情绪。 　　陆以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三个人都在看她，她只能随便从浏览器搜出来个笑话，等待上餐的过程中，硬着头皮讲了起来：“一位老太太不识字，很喜欢听收音机，气象预报每天笔挺。一天吃饭时问家人：‘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知道局部地区在什么地方吗？那儿差不多天天都有雨。’” 　　与其是说讲笑话，倒不如说她是在读笑话。 　　陆以凝语气很正经，就像是小学生在读课文，读完之后还要问一下听众的感受：“不好笑吗？” 　　“……” 　　这个笑话对于三个成年人来说，显然很冷很无趣。 　　但是沉默了几秒之后，几个人还是很配合又虚假地笑了几声，姜奈和谢坤倒还好，演什么都跟真的一样，关键是唐慕白，嘴角一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好笑。” 　　陆以凝不说话了。 　　毕竟是大饭店，服务员上菜很快。 　　用餐的过程倒也轻松迅速，八点多钟，一行四人都吃饱喝足了从餐馆出来。 　　毕竟谢坤和姜奈是彼此的相亲对象，不管成不成，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才一出来，走了没几步，谢坤就主动开口道 ：“我送你回家？” 　　这话是跟姜奈说的。 　　陆以凝也没有掺和一脚的打算，冲着姜奈比了个ok的手势，“你们先回去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谢坤看了眼唐慕白，“小白开车了没？” 　　“开了。” 　　谢坤顿时松了口气，眉毛挑了又挑，哥俩好地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那你送学妹回去呗？” 　　虽然谢坤的角度还是哪个来看，追求陆以凝的唐慕白和陈继都是他的朋友，不过朋友也有亲疏远近的差别，何况这俩人在女主角心目当中的地位就不一样，一个是新认识的，一个是以前暗恋多年的白月光学长，谁能赢得这场战争可想而知。 　　谢坤十分欣慰，收回胳膊：“那我们先走啦。” 　　说完根本不等陆以凝说话，他以最快速度拽着姜奈离开了现场。 　　他们两个人走得飞快，身影很快在路边消失不见。 　　唐慕白眼尾扬了下，“我送你回去。” 　　陆以凝掰扯了下手指，没拒绝，她老老实实跟在唐慕白身后，脑袋里还回放着自己刚才读冷笑话时这三个人的表情，她也不知怎么就有些想笑，难得主动跟他问了他句：“我刚才是不是很傻啊？” 　　“没有，”唐慕白脚步顿住，偏过头来垂眸看她，眼神温柔，表情认真，“很可爱。” 第55章 　　唐慕白的表情有多正经呢？ 　　正经到自己都快信了。 　　他这种性子的人， 追求女孩子和哄女朋友开心就像是高数对于陆以凝一样， 都是天大的难事。 　　唐慕白学习好，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不如陆一舟那样的小屁孩。 　　包括这次的这句“很可爱”， 还是听从了他的指导——“不管姐姐说什么，你只要顺着她说好听的话就行了。”。 　　陆一舟对自己的姐姐十分了解， 怕唐慕白说错话， 还特地强调了句：“不许说她蠢和傻之类的话， 不管她干什么， 都要夸她可爱聪明！” 　　唐慕白谨遵陆一舟的教诲， 这次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十分严谨地吐出了这三个字来。 　　虽然表情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过语气还是有点生硬。 　　何况陆以凝刚才什么样自己心里也有数， 就算有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个说法，应该也不至于出现在唐慕白这种人身上， 她不太信，表情有点古怪：“真的假的？” 　　唐慕白没立刻接话。 　　刚才陆以凝讲的笑话实在够冷， 而且能把笑话讲的像是读课文的， 唐慕白还是第一次见。 　　最有意思的是， 就在讲笑话的前几分钟，陆以凝还被水给呛到了。 　　她当时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其他三个人开始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倒是一边读一边莫名其妙就弯起了嘴角， 像是要忍住不笑， 到后面声音都不算太流畅。 　　要是放在外人眼里， 她估计已经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珍稀奇葩物种。 　　但是他们三个毕竟跟陆以凝熟了，只能默默地配合着她把这场戏给唱完。 　　可爱还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不过“很”这个字一加上，到底还是有点夸张了。 　　唐慕白沉默了几秒，然后嘴角一歪：“假的。” 　　陆以凝：“……” 　　她就知道唐慕白说不出这种话来。 　　这人一如既往地擅长给一颗甜枣，然后再甩一个大巴掌，好在陆以凝已经习惯了，扁了下嘴角不理他了，抬脚继续往前走。 　　晚上九点一过，北城的夏夜就起风了。 　　像是即将有场暴风雨要到来，风声越来越大，两人加快步子往停车位走，上了车关上车门之后，外头的风声被隔音效果良好的车窗隔绝在外，在里面只能看到一晃一晃的树枝。 　　陆以凝支了支下巴，手肘抵在车窗上，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姜奈：【你俩上车了没？】 　　陆以凝回她：【上了。】 　　车已经开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正停下来在等绿灯。 　　姜奈又问：【尴尬吗？】 　　陆以凝想了想：【还好。】 　　确实还好。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唐慕白单独相处的时候已经不像是最开始那样，好像每一分没一秒都被无限拖长，尴尬又难熬。 　　陆以凝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他独处，即使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也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所以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唐慕白是从苗疆过来的巫女，给她下了一种蛊，让她情不自禁欲罢不能。 　　陆以凝：【奈奈，我觉得他会下蛊。】 　　姜奈毫不客气：【你脑子坏掉了吧？】 　　陆以凝被她一骂，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姜奈又问：【你们是不是很快就会和好了？】 　　陆以凝：【不可能。】 　　姜奈冷哼，不信。 　　陆以凝也就是死鸭子嘴硬，她和唐慕白刚才相处的时候，虽然没 有热恋当中的小情侣那么腻歪，但是也像那种互相暗恋但是没人挑明的暧昧期，小情绪和眼神丰富又生动。 　　只不过这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姜奈也不知道该劝分还是劝和。 　　作为陆以凝的朋友，姜奈当然不希望她受到二次伤害；但是正因为她是陆以凝的朋友，所以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喜欢唐慕白，如果连试都不试一次，那得有多可惜。 　　姜奈想了好久，叹了一路的气。 　　半个小时后，陆以凝打开门进屋，刚换完鞋，手机屏幕就亮了下。 　　有几条消息，全都是是姜奈发的—— 　　【凝凝，你要不要给他个机会啊？】 　　【谢坤刚才说，唐慕白都好几年没交过女朋友了。】 　　【难以置信，他这种花花公子居然也有戒了女朋友的一天……你说他是不是在等你啊？】 　　陆以凝其实多少是有点意外的，毕竟这几年，连她都交过两个男朋友。 　　不过意外归意外，她倒是没有不信，也没接姜奈的话茬，回了句“早点睡”之后，去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然后进厨房煮了下。 　　五分钟后，陆以凝从厨房里出来，然后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老老少少三个人。 　　这三个人状似在看电视，但其实屏幕里婴幼儿广告播放了几遍，也没见有人换台，陆以凝看他们一眼，刚要上楼，陆一舟就回过头叫住他：“姐姐约会回来了呀！” 　　“……” 　　到底谁说了她去约会的？ 　　陆以凝端着牛奶杯，“什么约会？” 　　“我听小白哥哥说的晚上要和你约会啊。” 　　这句话一落下，连陆卫国夫妇都转过头来，俩人相处久了，倒像是真的有了一种夫妻相，眼冒绿光地看着她。 　　陆以凝嘴角扯了扯，“就是一起吃个饭，你们不要想太多。” 　　张雯先开的口：“是那个一直给你送花的吗？” 　　陆以凝沉默了。 　　沉默是金，也是默认。 　　陆卫国摩拳擦掌，一脸欣慰：“有空把人带来家里吃个饭啊！” 　　陆以凝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她眼皮跳了跳，也不管这三个人信不信，丢了句“我们没谈恋爱”之后，拔腿上了楼。 　　直到回到房间关上门，她似乎还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克制中带着兴奋的谈论声。 　　关门的那一瞬间，陆以凝似乎还听到了陆卫国问张雯：“你说要是我未来女婿过来，我要穿哪件衣服比较好啊？” 　　陆以凝呼了口气，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又去浴室洗了个澡。 　　一个小时后，她把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本来打算听听楼下还有没有动静，结果开了一会儿之后，别的动静她没怎么听到，倒是从门缝间看见陆一舟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他还在讲电话，大概是没料到她在偷听，所以声音不小：“小白哥哥，我姐前几天去你们那边拍照的时候，你看到她了吧！” 　　陆以凝：“……” 　　她就说怎么会在大早上看到唐慕白跑到那边去遛狗，还溜了一个多小时。 　　耳边陆一舟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隔壁房门一关，他的声音消失不见。 　　陆以凝深呼吸，再深呼吸，下一秒，她微信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唐慕白：【晚安。】 　　这人买通了她的弟弟，居然还好意思跟她说“晚安”。 　　晚安个屁。 第56章 　　陆以凝没理他， 她把手机关了机扔到床上，开门直奔隔壁房间。 　　陆一舟的房门冠德紧紧的， 陆以凝抬手敲了好几下， 里面才传出来懒洋洋的童声：“谁呀， 这么晚我都要睡觉啦……” 　　陆以凝又敲了下门：“你姐。” 　　里面带了几分抱怨的声音立刻消停下来，不出几秒， 陆一舟乖乖开了门，他当然不知道陆以凝这个时间点儿找他干什么， 小小的身影藏在门后面， 无辜地道：“姐姐，我作业已经做完了。” 　　毕竟是亲弟弟，而且人长得又可爱乖巧， 陆以凝对着他是无论如何是发不出脾气来的， 更何况她也没有很生气。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有团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但是又不会让她觉得不开心。 　　陆以凝虽然没生气， 不过一张脸还绷着， “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有，”陆一舟眨了眨眼睛，“姐姐， 晚安！” 　　“……” 　　“还有呢？” 　　陆一舟：“做个好梦， 明天见！” 　　他说着就要关上门，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作， 门就被陆以凝给挡住， “手机呢？” 　　陆一舟也没装傻，乖乖地把手机双手递了过来。 　　因为年纪太小，家里人没给他买手机，所以这部手机—— 　　“谁的？”陆以凝问。 　　陆一舟弱声道：“张叔的。” 　　陆以凝看了眼手机，很快就确定了陆一舟没蒙骗她。 　　“你拿张叔的手机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呀……”陆一舟注意到她因为不信明显皱起来的眉，立刻从实招来，“打了个电话。” 　　“给谁？” 　　“同学……不是，小白哥哥。” 　　“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就是几天没见了，有点儿想他了。” 　　陆以凝倚在门口，把手机又塞回陆一舟手里。 　　下一秒，陆一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头顶自家姐姐似笑非笑地道：“解一下锁。” 　　这部手机是陆卫国去年给张叔买的，专门用来联系自家人，所以不太涉及张叔个人隐私的问题，陆一舟撅了撅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解了锁。 　　陆以凝看着都觉得好笑。 　　明明把她卖了的罪魁祸首是他，结果他反倒委屈巴巴地跟被她欺负了一样。 　　解完锁之后，以凝先点开了通话记录，结果不点不知道，一点开把她给吓了一跳。 　　这俩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记录里一溜全是备注“小白哥哥”的联系人。 　　陆以凝呼了口气，然后点开短信。 　　短信比电话记录更可怕，陆一舟和唐慕白的短信交流几十条，几乎全是关于她的。 　　最近的几条是这样的—— 　　陆一舟：【小白哥哥，我姐姐这周四要去鹿港那边拍向日葵呢！】 　　唐慕白：【收到。】 　　陆以凝：“……” 　　她都不忍心再往上翻了，简单掠过几眼之后，她直接把短信记录和唐慕白的手机号码从联系人里面删除了。 　　干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又把手机还给陆一舟：“你到底是他弟弟还是我弟弟。” 　　陆一舟年纪毕竟小，心思要单纯许多，这会儿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小白哥哥说，你弟弟就是他弟弟。” 　　他倒是不见外。 　　陆以凝戳了下他的额头：“下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是小白哥哥不是陌生人呀！” 　　算了，跟他说不通。 　　陆以凝点了点他的鼻子，回房间前又叮 嘱了句：“不许再跟他说我的事了，记住了没？” 　　陆一舟一脸不情愿：“记住了。” 　　—— 　　虽然不情愿，陆一舟毕竟还是答应了。 　　陆以凝见接下来几天，自己去其他地方采风的时候，也没再偶遇过唐慕白了，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还为此松了一大口气。 　　转眼间，六月就在闷热和躁动中这么过去。 　　八月初国外有个摄影展，杂志社每年又都会拿到几个参展的名额，今年的名额比往年还多了几个，所以以往都不会安排新员工过去，今年反倒破例插了两个新人进去，美其名曰让新人见见世面。 　　包吃包住包机票的一次参展，就相当于一次开阔眼界的旅行，杂志社的一群新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为名额马上就要定下来了，所以这阵子还早呢哥哥杂志社的氛围都变了，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努力和优秀展现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陆以凝其实没太在意，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她其实是跟着导师一起去过几次这个摄影展的，所以这次去不去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她这么想，别人可不这样， 　　办公室的氛围紧张而积极，就她跟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连班都不怎么加。 　　但是等到名额一下来，陆以凝还是在第一个。 　　同组的同事倒是还好，因为跟她熟了，也知道她的水平和业务能力，所以除了羡慕和祝福，根本不会有人说闲话。 　　主要是其他组跟她不太熟的同事们，尤其是那个本来就看不惯她的女同事，从名单一出来，看到她的时候，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杂志社不同的组都有十几个，有摄影师有编辑还有记者，男男女女得有几百多号人，有那么几个奇葩简直再正常不过。 　　陆以凝没理她，本来她还打算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的，结果这同事来了这么一出之后，她干脆也就不让了，直接在名单上面签了字。 　　下午下班的时候，陆以凝还跟那个同事乘地一趟电梯。 　　里面人本来就不多，陆陆续续出去了几个人之后，里面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陆以凝没看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但是那同事好不容易逮到个好机会一样，轻嗤了一下肆无忌惮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别的手段拿到的名额。” 　　“家里不是很有钱吗？非要占用公共名额吗？” 　　陆以凝退出微信，然后点开浏览器，她没抬头：“那你得去跟主编问问为什么要让我占用公共名额。” 　　女同事撇了撇嘴，“谁知道你是不是主编的亲戚。” 　　“好奇的话也可以问问主编。” 　　陆以凝快速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然后点击“搜索”，电梯里网速要慢一些，等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搜索结果才慢悠悠加载了出来。 　　直到她抬脚走出电梯，女同事还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她嗓音尖细，而且阴阳怪气，把陆以凝吵得实在烦了，出了公司门口，她猛地停住步子，“说够了没？” 　　“心虚了……” 　　这次不等她说完，陆以凝直接把解锁了手机，把手机屏幕怼到了这个女同事的跟前，确实是怼，因为手机屏幕差点直接贴在她脸上，那人也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发脾气，跟前屏幕上的字就渐渐清晰起来。 　　是去年这个摄影展的某张获奖作品，图她没仔细看，不过下面的“作品来自：陆以凝，中国”几个字倒是明晃晃， 　　明明每个字都是她认识的，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就不明白意思了。 　　她愣了好半晌，直到陆以凝把手机从她跟前移开，“现在还要说吗？” 　　女同事嘴角动了动，没接上话。 　　陆以凝被她吵的有些烦躁的心情这才好转了一些，正好就应了网上之前很流行的话：我就喜欢你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应该没人不喜欢，毕竟是真的会让人身心舒爽。 　　陆以凝冲她笑了下，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女同事条件反射一样，虽然吃了瘪，但还是下意识想继续跟过来的，不过刚跟了没几步，她就注意到路边停的一辆车，以及站在车边侧身打电话的男人。 　　她眼睛一亮，刚才被陆以凝惹出来的火气瞬间全都被扑灭了，整理了一下头发弯起嘴角之后，折了身开始往他那边走。 　　这个女同事是见过唐慕白的，之前她陪朋友去看病的时候偶然碰上了他一次，她是个很主动的人，所以当即就跟到了他的科室，结果一坐下，刚说了句“小哥哥可不可以”几个字，就被那人一句话给怼了回来：“不加，没有微信。” 　　这会儿再次碰上，她自然要上去打个招呼。 　　只不过这次更过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先一步叫住了前面的人：“陆以凝。” 　　女同事步子僵住，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陆以凝其实早就注意到唐慕白了，只不过他开始没叫她，她也就权当没看到了。 　　男人言简意赅：“上车。” 　　她脚步顿住，一转头瞥到那个一瞬不瞬盯着他的那个同事，她本来是没打算上唐慕白车的，结果就因为这个女同事，她也不知道逆反心理怎么就上来了，二话不说拉开车门上了车。 　　唐慕白叫她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 　　他跟陆以凝不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那个女同事，一直到上了主驾关了车门都没有回头看过那个方向一眼。 　　发动了车子之后，他这才偏头看了一眼陆以凝：“今天怎么听话了？” 　　陆以凝扯着安全带，实话实说道：“我看我那个同事好像挺喜欢你的。” 　　唐慕白没听懂：“然后？” 　　“然后，”陆以凝顿了顿，嘴角一弯，“我跟她关系不太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唐慕白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皱了皱眉，眼睛微微一眯：“所以呢。” 　　“所以，”陆以凝抬手指了指路边，“你在前面的路口停就行。” 　　唐慕白没说话，等到了前面的路口，他当真把车停下了。 　　陆以凝正觉得诧异，就听他淡声问了句：“利用我啊？” 第57章 　　唐慕白这句话的语气乍一听还挺正常，但是只要稍微仔细一回味， 就能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陆以凝确实利用了他， 不过她利用地理直气壮， 压根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她慢条斯理地把安全带给解开，即使理直气壮， 但还是很坦然地否认道：“没有啊。” 　　顿了顿， 她又加了句：“你要是非要这么想，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话一说出来， 怎么听怎么像是典型渣男说出来的话。 　　陆以凝说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不大好， 不过她也没打算多解释什么， 挑了挑眉毛：“谢谢。” 　　谢谢他把她送到这里， 也谢谢他配合她间接把那个刁蛮女同事给气了一通。 　　当然，主要是谢后者。 　　陆以凝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很自然地扯出了一个礼貌而温柔的笑来， 冲主驾驶的人点了点头之后， 转身开门要下车。 　　结果车门把手被她拉了几下，然后再一推， 压根毫无反应。 　　陆以凝还以为是自己用的力气不够，结果一连试了几次，还都是这个结果。 　　车门的锁像是坏掉了， 根本就打不开。 　　陆以凝脑子跟当机了一样，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转头看了唐慕白一眼， “车锁忘开了吧？” 　　唐慕白侧眸看她，“没忘。” 　　他是本来就没打算开。 　　陆以凝还想再说什么，就又听到他紧接着道：“利用完人就想这么走了？” 　　“……” 　　虽然陆以凝刚才否认了，不过唐慕白又不傻，能看出来也再正常不过。 　　陆以凝干脆也就没再继续装傻，她又坐正了身子，拉开随身带的包包链。 　　里面现金虽然不多，不过好歹也有几张。 　　陆以凝先抽出了一张一百块，然后搁到了仪表盘上。 　　唐慕白视线跟着她的手转了一圈，等她放下那一百块钱之后才又收回来，转为看向她的脸。 　　陆以凝撇了下嘴角，又递了一张一百块钱过去，“够吗？” 　　唐慕白眼神沉沉，低眸不语。 　　陆以凝以为是钱还没到位，把包里仅剩的最后两百块钱也给了她，“我就只有这么多了。” 　　唐慕白嘴角一歪，笑了。 　　这是把他当成演员了，还是演一次几百块钱的群演那种……他就只值这几百块钱吗？ 　　唐慕白纯粹是被气笑的，他轻轻磨了磨牙，“不够。” 　　这人从小到大都没差过钱，“不够”两个字一出来，陆以凝基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问题肯定不在钱多钱少。 　　不过陆以凝还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又打开手机解了锁，“那你想要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唐慕白靠在主驾的椅背上，他跟陆以凝完全不一样，轻松自在，胳膊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要不我们先算算上次的账？” 　　陆以凝被他说的一愣：“什么账？” 　　“陪我吃饭的账。” 　　陆以凝皱眉：“可是我那次陪你吃了啊。” 　　而且那还是极其让人难忘的一顿饭，陆以凝左思右想都觉得是自己亏了。 　　但是唐慕白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上半身前倾了下，打开储物格把里面的手机拿出来：“我上次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 　　陆以凝想了几秒，然后答：“忘了。” 　　唐慕白那次说了那么多话，她怎么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没关系，”唐慕白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声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帮你想。” 　　话音落下没几秒，他就把 手里的手机递了过来。 　　陆以凝垂了垂眼睫，很快就看到屏幕上头的画面，明显是她和唐慕白的聊天记录，因为左边的头像是她拍的一只小鹿，内容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对话—— 　　是办公室上次要用唐慕白入镜那张照片的时候，陆以凝跟他谈条件的对话。 　　上头的宋体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显示着，是唐慕白说的那一句：【除了你，谁都不行。】 　　陆以凝还想挣扎一下：“我去了。” 　　唐慕白把手机收回来，“除了你呢？” 　　除了她，还有谢坤和姜奈。 　　好好的一场烛光晚餐，被她搞得像是相亲大会。 　　陆以凝不说话了。 　　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被唐慕白这么一说，她做的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过分了。 　　沉默了半晌，她才又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办？” 　　唐慕白反问：“怎么办都行？” 　　陆以凝直觉不太好，下意识握紧了早就解开的安全带，抿了抿嘴吞了口口水：“不行。” 　　“那你问什么？” 　　“……” 　　陆以凝觉得自己跟这人完全交流不了。 　　她松开安全带，安安静静等了大半分钟之后，见唐慕白始终没有要给她开锁的打算，陆以凝干脆打算依靠自己。 　　因为不是第一次坐唐慕白的车，所以陆以凝之前就已经观察过，跟她开过的那辆奥迪虽然不是同一款，不过配置什么的都差不多，开车门锁的按钮在哪里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陆以凝身体前倾了下，胳膊伸过去，刚按了下那个按钮，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人给握住。 　　男人掌心温热干燥，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很白，连纹路都是清晰干净的，陆以凝下意识要把手给抽回来，结果意思很明显地动了动之后，那人也没松开。 　　这个姿势下，陆以凝本来就不太能用得上力，所以如果唐慕白不松手，她基本是没办法从他的魔爪下逃脱出来的。 　　两人一个人想要收另一个想要放，一来二去之后，两个人的距离反倒比开始更近了些。 　　车里明明开着空调，但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实在太近，男人灼热的呼吸近在耳侧，陆以凝觉得耳朵上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怎么都扑不灭，连带着她的呼吸都被感染地烫了起来。 　　陆以凝是有点小脾气的，见怎么都挣脱不开，皱了皱眉，语气都变得不大友好了：“你松手。” 　　唐慕白：“不松。” 　　就在这一刻，陆一舟之前传授给他的诸如对陆以凝言听计从的经验就完全起不到作用了，他不仅不想松手，还想把直接把她按在怀里。 　　陆以凝呼吸越发的急，眉头也皱得越发紧，这个姿势再维持下去肯定要出问题，她肩膀绷直，刚深呼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他冷静一下，身侧唐慕白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一首调子很简单的英文歌，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 　　陆以凝闭了闭眼睛，长长松了口气，她决定回家就把这首救命恩歌搜出来，然后当成自己的闹铃，每天都要听一遍。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唐慕白此时心里一万个不满，也会放开她先去接电话。 　　果不其然，铃声响了没几秒，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就轻了不少，他倾了倾身，左手谈过去像是要去拿手机，陆以凝刚要趁着他心思被这通电话分走的空当脱身下车，结果手还没用上力，那人手机拿到一半，直接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到了副驾驶上。 　　陆以凝完全没有防备，后背在椅背上轻轻撞了下，刚一抬眼，那人的脸就蓦地放大。 　　唐慕白动作很快，压根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和反抗的机会，吻就这么 落了下来。 　　这个吻和之前学生时代的吻完全不一样。 　　男人的呼吸虽然依旧干净，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烟酒起，但是力道要比以前要重了很多。 　　他吻得不急，但是很重，压着陆以凝的唇慢慢辗转而过，舌尖细细地描摹了一遍她的唇形之后，从她的嘴角探了进去。 　　陆以凝懵了。 　　她大脑是真的空白了一瞬，理智回归之后，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推开她，可是手臂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这么半分钟的空当，唐慕白本来按着她肩膀的手下移，掠过她的手腕然后和她十指相扣，下一秒，他的吻突然就温柔了起来。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短，应该超过了三分钟。 　　陆以凝当然不是一直处于当机状态，反应过来之后的后半分钟一直手脚并用地去推他，但是唐慕白一米八几的个子，虽然瘦但是力气也比她大很多，她推拒的动作就像是以卵击石，半点作用没有。 　　最后还是陆以凝下了狠心，在他嘴角咬了一口之后，男人才退了开来。 　　陆以凝咬得很重，唐慕白几乎瞬间就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抬手摸了下嘴角，果然指腹上沾了一块红。 　　虽然疼，但是值得。 　　唐慕白弯了弯嘴角，“你猜这辆车刚才的动静大不大？” 　　陆以凝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脸色迅速由白转红，也不接他的话茬，低低骂了句“不要脸”之后，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人行道上，果然有几个人停下步子正盯着这辆白色奥迪。 　　陆以凝把头发扒拉到脸侧，遮住了大半张脸之后，她加快步子远离了这辆车。 　　男人身上和唇齿间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她身上，陆以凝越走越快，直到前面红绿灯的时候才猛地停下。 　　就当被一只狗给咬了。 　　没关系，她不亏，毕竟这还是一条颜值很高的优质狗。 　　—— 　　陆以凝当然还是喜欢唐慕白的。 　　不过喜欢归喜欢，那种破镜重圆重归于好的心思她还真怎么动过。 　　不过那是以前，自从那个吻之后，陆以凝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没办法给唐慕白找理由，毕竟他压根没碰酒，更别说酒后失了智乱性这种事。 　　所以他为什么会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亲她呢？ 　　因为气氛到了，还是因为喜欢她？ 　　陆以凝不得而知。 第58章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陆以凝不想往那方面想而已。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了那样一段前车之鉴之后， 谁都不可能没有心理阴影。 　　说她胆小也好， 矫情也罢，到了这个年纪，越是喜欢反而越是不敢靠近了。 　　陆以凝花了好几天才平复了自己翻起惊涛骇浪的心情， 因为那个吻的原因， 她甚至连续几天都没敢在正常点下班， 不是早几分钟就是晚几分钟。 　　也不知道医院这段时间也很忙， 不管早晚，唐慕白也都没再杂志社楼下出现过。 　　陆以凝悬着的心放下的同时， 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和空虚。 　　都到了这个时候， 陆以凝当然不至于再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只不过现在对她来说，承不承认都没什么区别， 　　因为即使吻过了一次， 也还是没有人把这事儿搬到台面上来说。 　　关于要不要在一起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避而不提。 　　一方面正好顺了陆以凝的意；另一方面， 她又告诉自己不能在唐慕白身上再浪费时间了。 　　所以一周后，陈继约她吃饭的时候，在纠结了半天之后， 陆以凝还是同意了。 　　本来要是换做平时， 有个对她有好感的男生约她一起看电影吃饭， 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毕竟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去，就相当于给了对方希望。 　　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有喜欢的人啊。 　　因为有喜欢的人，所以陆以凝都不给自己和对方任何机会，即使只是尝试一次的机会。 　　不过这次是意外。 　　陆以凝打算给陈继一次机会，也给陈继一次机会。 　　就这么一次，如果这次之后两个人还没有那种感觉，那干脆及时止损，就这样算了。 　　陈继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地这么痛快，很快就发了句话过来：【所以你是同意了嘛？】 　　他是陆以凝见过的第一个发消息会用“啦”、“嘛”、“呀”这类词汇的男性，如果是在高中，或者说如果他出现在唐慕白之前，陆以凝可能都会很喜欢。 　　但是没有如果。 　　和陈继聊天固然很放松愉快，但他还是不是唐慕白。 　　陆以凝扯了下嘴角：【对啊。】 　　陈继：【那明天见。】 　　隔天是周日，陆以凝正常调休。 　　陈继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是在陆家小区附近的一处茶楼。 　　陆以凝六点半出门，步行八分钟过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提前了近二十分钟，陈继还没过来。 　　因为茶楼就在家附近，陆卫国在这边有会员卡和特定的包厢，陆以凝跟经理打过了招呼之后，直接进了包厢。 　　六点五十分的时候，陈继发过来一条消息：【以凝，路上有点儿堵车，我可能会晚几分钟。】 　　北城堵车是常事，陆以凝也没觉得什么，应了句“好”。 　　服务员先上了一壶西湖龙井，茶叶在翠绿透亮的茶壶中一点点舒展开，茶香几乎立刻就充斥了整个包间。 　　为了消磨时间，她还打开一个视频的软件刷起了视频。 　　陆以凝慢吞吞地啜了几口，再一看表，七点钟整。 　　陈继果然是晚了，他大概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几分钟的功夫就发了好几条道歉的微信消息，陆以凝一一地回复，对方可能还在堵车，所以回消息地速度倒是不算慢，不过因为消息实在太多，陆以凝到后面就没有仔细去看内容的功夫了，反正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只要回复“没关系，慢慢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陆以凝没想到 ，回着回着还是出现了问题。 　　因为是边看视频边回复的，所以她有的时候点开通知栏里的微信消息就直接回了。 　　本来以为这个时间点给她发消息的除了陈继也不会有别人，所以陆以凝基本每次点开对话框，连备注都不用看就直接开始敲字。 　　这次消息弹出来的时候，她也没仔细看，依旧是点开就下意识敲了行回复，发送过去好一会儿后，她才发现不对劲儿来。 　　头像不对劲儿，联系人的昵称也不对劲儿，哪里都不对劲儿。 　　她回的这条，压根不是陈继发给她的那一条。 　　再把聊天记录往前一翻，陆以凝看到上头的对话—— 　　唐慕白：【吃饭了没？】 　　陆以凝：【不用着急，开车注意安全。】 　　完全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任是谁看了都会发现端倪，更别说唐慕白。 　　可惜这条消息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了，连撤回地机会都没有，陆以凝呼了口气，只能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发错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唐慕白刚关上车门，两条消息合在一起看，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唐慕白皱眉：【在哪里？】 　　陆以凝没正面回复：【马上就要吃饭了。】 　　唐慕白：【家里？】 　　陆以凝：【没有。】 　　发完之后，她又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实在对她不大友好，他们两个现在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结果这人反倒又监督起她的个人生活了。 　　以前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陆以凝把对话框缩小，决定不再回答唐慕白的问题了。 　　唐慕白也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再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所以他也就知趣地不再继续问了。 　　问不了当事人，他就打算从当事人的家人那里入手。 　　唐慕白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个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地很快，里面中年男人低沉地应了句什么之后，很快就换成了一道稚嫩又兴奋的男声：“小白哥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陆一舟这话听起来不大对劲儿，不过唐慕白这会儿也没功夫细想，他直入主题问道：“一舟，你姐今天晚上不在家么？” 　　“不在呀，好像跟朋友出去吃饭了。” 　　不过具体是哪个朋友，陆一舟也不知道。 　　毕竟自从陆以凝从张叔手机里删光了所有唐慕白的联系方式之后，陆一舟就和他断开了联系。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唐慕白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陆一舟可能还要有段时间联系不上他，所以他也就没再继续眼巴巴地盯着陆以凝的行踪。 　　唐慕白按了按眉心，“知道你姐去哪儿了吗？” 　　陆一舟默了默，“……不知道。” 　　很快，他又激动起来：“小白哥哥，我现在就去问问她，你等我啊！” 　　挂断电话之后，唐慕白也没再停车场等他的消息，先把车开了出去。 　　五分钟后，车在红灯路口停下的时候，陆一舟的短信发了过来：【我姐没告诉我，她说我是卖国贼是叛徒呜呜呜。】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输入法自带的表情，唐慕白看着有点想笑，但是一想到陆以凝这会儿不知道还再跟谁共度晚餐，他就笑不出来了。 　　太阳穴突地跳了几下，本来他这几天手术多，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今天又碰上了这么一件不让他省心的事，安抚了几句陆一舟之后，他又把电话给傅蕴女士打了过去。 　　傅蕴已经退休了，这个点儿正约了朋友在家里打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语气颇为不耐烦：“有事说事，我忙着呢没空理你。” 　　唐慕白语气很淡：“妈， 你儿媳妇要跟别人跑了。” 　　“……” 　　这句话落下的前几秒钟，傅蕴还在正常打牌，不过牌一出去，她就反应过来了。 　　比起打牌，当然是儿子的终身大事最重要，傅蕴把牌放在桌子上，示意几个姐妹安静一点，这才又问道：“怎么说？” 　　唐慕白废话向来少，言简意赅道：“她在跟别的男人吃饭。” 　　这语气酸味极重，一字一顿，像是在醋缸里泡了几天。 　　傅蕴连嘲笑他的心情都没有了，她也焦躁起来：“跟谁？在哪里？” 　　这母子俩搞出来的动静不小，像是在捉奸，几个牌桌上的牌友都惊了一下，恨不得凑过来听个究竟。 　　唐慕白：“我要是知道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傅蕴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对陆以凝的印象无比深刻，还记得她是陆欣蓉的侄女，碰巧陆欣蓉这会儿也在这里，傅蕴咳了声，“蓉蓉啊……” 　　陆欣蓉皱眉看她一眼：“你干嘛这么叫我？” 　　怪腻味的。 　　傅蕴哪里有空解释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以凝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啊，前几天我还问过。” 　　陆欣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还打不打算找，每次说起这个问题她就说不着急。” 　　傅蕴眼睛亮了亮，“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有个东西一直想给她，今天慕白下班早，正好让他给带过去。” 　　陆欣蓉：“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 　　陆欣蓉倒是也没多问，毕竟傅蕴教过陆以凝，上次看这俩人相处的方式也还算熟稔亲和，她拿出手机：“我给你问问啊。” 　　比起陆一舟，陆欣蓉的效率要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她一开口，陆以凝基本上二话不说就会回答她。 　　所以这次电话挂断还不到三分钟，唐慕白就收到了来自傅蕴女士的消息，是一家茶楼的地址，详细带了包厢号的那种地址。 　　唐慕白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了松，把地址输入到地图里，然后开了导航。 　　这个路段不堵车，所以十分钟过去绰绰有余。 　　把车停在茶楼门口之后，唐慕白也没直接进去，他在车上待了几分钟，然后编辑了条微信给陆以凝发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包间内，陈继还没到，陆以凝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茶杯看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下。 　　唐慕白：【人都给你亲过了，不能给我个身份嘛？】 　　嘛……嘛？ 第59章 　　陆以凝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她和唐慕白认识这么多年，之前发字面消息的时候也从来没见他用过这种字眼， 所以乍一看到， 她还以为唐慕白的微信号被人盗了。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瞬， 陆以凝再看到前面的那句话，瞬间就又不这么想了。 　　毕竟盗号的人可不知道他们前阵子才亲过。 　　陆以凝没回，全当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七点一刻， 陈继人没过来， 消息倒是一条接一条地继续发了过来—— 　　【以凝， 前面的十字路口出了起车祸， 现在车根本动不了，估计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 　　【会不会等着急了呀？】 　　…… 　　【终于可以动了， 大概五分钟就能到了。】 　　陆以凝看了眼最后一条消息发送过来的时间， 在三分钟前。 　　也就是说， 还有一两分钟，她就要和陈继见面了。 　　陆以凝跟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不过这次见面， 也丝毫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紧张和期待感，比起暧昧对象， 她和陈继更像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朋友，虽然聊得来，但还是差了点什么。 　　就像上次在鹿港一起吃的那顿饭， 陈继问她的每一个问题她都不会排斥， 每一句都会耐心地回答他， 但是除此之外， 她完全没有主动想要了解他的任何想法。 　　那个想要主动了解一个男生习惯和喜好的陆以凝，很早以前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陆以凝觉得自己变冷漠了，虽然很礼貌，但是已经对异性没了多大热情，连对陈继那么多条消息的回复，除了“好”就是“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陈继察觉到了她兴致不高，还是后面急着过来，分不了心也腾不出手，所以没再发消息过来了。 　　陆以凝又在包厢里待了会儿，几分钟后，她又把一杯茶水给填满的时候，包厢的门终于开了。 　　门是服务员帮忙开的，陈继就跟在后面。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内疚，人还没进门，就已经开始道起了歉：“不好意思啊以凝，是不是等很久了？” 　　陆以凝笑了笑：“没有，我也刚到没多久。” 　　事实上，她已经到了半个多小时了。 　　陈继刚才应该是走得很急，所以这会儿还有些气喘吁吁，他抬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不大好意思地看了眼陆以凝：“那我们现在点餐吗？” 　　话音落下，服务员已经把菜单递了过来。 　　陆以凝来这边吃过几次，所以大部分菜品是很熟悉的，点起餐来也得心应手，没几分钟就把菜单递了回去。 　　等菜上的空当，陈继也没让氛围太沉闷，一直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找话说。 　　从最近的工作聊到生活，再到有没有喜欢的电影和音乐。 　　陈继的问题看似随意，但其实每句话都像是在脑海里过了好多遍的，问得小心翼翼。 　　有那么一瞬间，陆以凝甚至觉得她从陈继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心谨慎，但又充满欢喜。 　　虽然结局不太美好，不过每次只要一想到啼笑皆非又有那么一点小甜蜜的过程，陆以凝又会克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陈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一见她笑了，整个人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一样，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到饭菜上齐，两人又很有默契地都不再开口，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整顿饭。 　　陆以凝饭量小，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已经放下了筷子。 　　陈继还在吃，陆以凝也没盯着他看，趁这空当又看了眼手机。 　　微信消息多了几条，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吃完饭了吗？】 　　【人见完了没？】 　　【怎么不说话？】 　　十万个为什么的潜质第一次在唐慕白身上体现出来，陆以凝说不出什么感受，心里好像空了一瞬，然后又被满满当当的温柔和柔软给填充起来。 　　不过她还是没有回他。 　　几分钟的功夫，陈继也以最快的速度扒完了碗里的饭，他放下筷子，再抿了口茶水，然后才抬头看向陆以凝。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即使陆以凝没抬头也能感受地到。 　　陈继有话要说，陆以凝看得出来。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陈继要说的应该也是她想说的。 　　果不其然，在盯着她看了大半分钟之后，陈继开了口：“以凝，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以凝抬了下眼，示意他继续。 　　“我们认识快两个月了吧？” 　　陆以凝点头。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的心意……”陈继也不拐弯抹角，即使整句话说得有些磕巴，但还是一鼓作气道：“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你很有好感，很喜欢跟你聊天的感觉，也很喜欢看你笑。”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顿了顿，他语气又有些紧张地道：“虽然我知道你家庭条件很好，又是在g大毕业的，我可能配不上你，但是……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陆以凝家庭情况怎么样，光看陆竟行就能看出来。 　　何况今天来的这一家茶楼陈继之前也来过，不过每次都要提前预约，而这次呢，不仅不需要预约，还有一个专门的包间，家里没有个矿应该都做不到这么肆意。 　　至于陆以凝的学历，陈继也找陆竟行打听过。 　　一个女人长得好看家里有钱，自己又有能力，看在谁眼里都是人生赢家一样的存在，陈继也不例外，所以他才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陆以凝的。 　　即使他有房有车，也有一个稳定而体面的工作。 　　陆以凝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就越发觉得跟前的这个人和以前追唐慕白的自己渐渐重合起来。 　　其实她也足够优秀啊，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唐慕白。 　　在她眼里，根本就没人能配得上他。 　　陆以凝和他对视了半晌，直到眼里的光慢慢淡下来，她垂了下眼，嘴角弯了弯，“陈继——” 　　“不用着急回答我。” 　　陈继其实能看出她的意思，但是又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趁她还没有说出答案的时候就打断了她，“我给你时间考虑。” 　　“三天后再告诉我，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陆以凝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来。 　　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去接纳别人。 　　明明是她要拒绝别人，结果心里不舒服的人反倒成了她。 　　陆以凝从茶楼出来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半。 　　她心里装着事，回到家又洗了个澡之后堵在胸口的那股子郁气不仅没有消散，反倒被热腾腾的水蒸气熏得越发难受。 　　陆以凝把头发吹干，然后看了眼表。 　　九点多钟，她给姜奈发了条微信：【奈奈，现在有空吗？】 　　姜奈：【怎么了啊？】 　　陆以凝：【我想吃学校旁边的烧烤。】 　　姜奈：【现在吗？】 　　这个时间点虽然不算晚，但是起码也不算早了。 　　陆以凝委屈巴巴：【对。】 　　她什么性子姜奈也知道，就怕今天这顿烧烤吃不上，这人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着，姜奈也没跟她拗，沉默了会儿之后，很顺她意的应了 下来。 　　b大校外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有烧烤一条街，之前还在读书的时候，陆以凝和姜奈去过很多次。 　　几年过去，那边的构造居然意外的没什么变化，两个人在最常去的一家汇合，姜奈到的时候，陆以凝已经开始点起烤串了。 　　菜单上被她勾勾画画一大串，姜奈看得直皱眉：“几天没吃饭了？” 　　陆以凝头也没抬，“想吃。” 　　“还点这么多酒，你想干嘛？” 　　陆以凝还是两个字：“想喝。” 　　姜奈不说话了。 　　她拿陆以凝没办法，她想吃她就陪她吃，她要喝酒，姜奈就得看她喝的同时还要时刻保持自己清醒。 　　两个人在露天摊位上吃吃喝喝了近两个小时，十几米开外，一辆奥迪也在路边停了近两个小时。 　　唐慕白是一路跟着陆以凝过来的，他虽然没直接冲进茶楼去找人，不过硬生生在外面等着她把那顿饭给吃完，然后和陈继一起出了茶楼。 　　好在出了茶楼之后，他们两个人没有卿卿我我地往一个方向走，不然现在唐慕白肯定不可能是这种表情。 　　不，他甚至不可能好好地出现在这里。 　　唐慕白刚才开车跟在陆以凝身后，等她进了小区之后，他也没立刻走。 　　他也没想到，过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陆以凝就又换了件衣服来b大这边吃烧烤了。 　　两个小姑娘倒是能吃，身边空了的易拉罐一个接一个地堆在一起，唐慕白眉头越皱越深，好几次都想开门下车，不过每次手碰到了门把手，又都慢慢地收回来。 　　一直到这个点儿，陆以凝明显已经喝醉了，她长发凌乱，正倚在姜奈肩膀上轻轻晃荡着胳膊。 　　姜奈个子虽然跟他差不多，不过到底也是女孩子，力气不大，扶着她站起来都有点费劲。 　　两个纤细的身影几乎同时晃了下，唐慕白皱眉，再皱眉，还是没忍住开门下了车。 　　姜奈觉得自己快被压死了。 　　陆以凝体重没过百，当然算不上重，但是她现在喝得烂醉如泥，整个人又都压在她身上，她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听到耳边她低低地嘟囔了句：“奈奈，你说他到底哪里好啊……” 　　她是真的喝醉了，连平时都绝口不提的人都从嘴里出来了。 　　姜奈垂眸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她看到跟前停了一双黑色皮鞋，视线再往上移，是一张熟悉又好看的脸。 　　“唐慕白这个狗东西，”陆以凝还在口齿不清地继续：“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啊。” 　　姜奈：“……” 　　闭嘴啊陆以凝！ 第60章 　　姜奈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比心累。 　　本来人一喝醉了都容易头脑不清醒， 酒后吐点真言也无可厚非。 　　姜奈今天大半夜地陪她过来， 之所以这么放心地看着她啤酒一罐接一罐地往嘴里送， 完全是因为她知道陆以凝酒量虽然不好，不过酒品还是不错的，所以不可能在这种公共场合撒起酒疯来。 　　但是现在看来， 她这样比撒酒疯也好不到哪儿去。 　　酒后吐的真言被当事人给听到了， 等陆以凝明天酒劲儿过了， 估计都有把自己按到地下的想法。 　　姜奈觉得自己再怎么组织都无济于事了， 为了避免她再说更多的废话，直接伸手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唐慕白明显也没想到会在陆以凝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虽然前半句是骂他的， 不过加上后半句之后， 就怎么听怎么顺耳了。 　　他眸光越发地沉，嘴角却渐渐弯起来。 　　姜奈觉得大事不妙， 她之前跟唐慕白一个院的， 就算陆以凝没跟他交往过，唐慕白这种风云人物， 传到她耳朵里的光荣事迹都不可能少。 　　换一句话来说，她是知道唐慕白有多自恋的。 　　陆以凝和唐慕白交往的时候，姜奈虽然算不上不看好， 但是也一直觉得两人的关系不够平衡。 　　陆以凝付出的真心太多， 所以对比之下， 唐慕白就显得越发地不上心。 　　以前尚且这样， 那六年不见的现在呢—— 　　他会不会因为这句话飞到天上去，从此以后更不把陆以凝当回事呢？ 　　姜奈实在放心不下，她皱了皱眉，“以凝喝醉了……” 　　言外之意，说出来的话你别当真。 　　这句话话音还没落下，唐慕白就俯了下身。 　　姜奈本来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诸如“我知道你喜欢我”之类的话，结果等了几秒之后，她听到他淡声开了口：“我也好喜欢你啊。” 　　“……” 　　跟她想象当中他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男人的音调不高，一字一顿，听起来无比认真。 　　姜奈愣了几秒，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么小半会儿的功夫，直接导致陆以凝没被她遮住的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和唐慕白直直地对视上。 　　陆以凝这会儿不清醒，神经几乎完全被酒精麻痹掉，连眼神都带着朦胧的醉意，光似乎都是分散开的，怎么都聚焦不到一起。 　　暧昧流离，比清醒时候的透澈要勾人地多。 　　唐慕白整颗心都被她看得软了下来，心底里似乎有团无名之火燃起来，顷刻间便烧遍了全身，他莫名就觉得燥热起来。 　　男人眸光越发地沉，黑到了一定的点之后反倒明晃晃地反射出来很亮的光点。 　　陆以凝大脑混乱，混乱到连路边的影子是人是狗的都分不清，但她却能很轻易地认出唐慕白来，她眼底水光粼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就抬手把姜奈捂住自己嘴的手扒拉下来。 　　她是真的喝了不少，站都站不稳，但还是摇摇晃晃地踮了下脚，一张小脸也跟着扬了起来。 　　姜奈一个晃神的功夫，再一抬眼，就看到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就快要亲在一起，姜奈还没来得及出手把陆以凝给拽回来，她就打了个嗝，然后眼睛一闭倒在了唐慕白身上。 　　陆以凝睡着了，在撒完了酒疯之后以最快速度睡了过去。 　　姜奈呼了口气，闷热的夏夜，她额头和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汗，风一吹过来，还有一种诡异的凉飕飕的感觉。 　　陆以凝那个嗝打得不响，但是还是有股子酒味蔓延开，唐慕白虽然不算洁癖，但是对这种味道一场敏感和抵触。 　　有多抵触呢？ 　　医院这种地方，什么病人可能会出现，有在洗澡的时候发病的，也有刚吃完臭豆腐出事故进了医院的，唐慕白碰上这种患者的话虽然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但是眉头肯定会皱上一天，然后回到家后不管多晚，一定要在浴室待上很久，直到自己身上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再没有其他残留才肯罢休。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唐慕白不喜欢这个味道，他甚至有点嫌弃这样的陆以凝，但是就在刚刚，他无比希望陆以凝真的亲上来。 　　所以她头一点撞进他怀里的时候，唐慕白还觉得挺失望。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隔开姜奈想要把陆以凝拉回去的手，“我送她回去。” 　　姜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凭一己之力把陆以凝送回家估计得折腾到凌晨两三点，她明天白天还要上班，再这么一折腾，估计能要她半条命；但是让唐慕白送陆以凝回家的话，她又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姜奈皱了皱眉，有点纠结：“学长，要不你帮我把人弄到我的车上，还是我送她回家吧。” 　　“你确定要送她回家？” 　　姜奈眉皱的越发深了。 　　她刚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再一想，好像确实不大好。 　　陆以凝就这么醉醺醺的回家，明天肯定更是一堆问题。 　　姜奈咬咬牙，“先让她去我家住一晚吧。” 　　那就更没有你什么事了，姜奈看着唐慕白想。 　　不过唐慕白显然不这么想，已经微弯下腰把陆以凝打横抱了起来，“我送你们。” 　　“不用了……” 　　唐慕白脚步顿了下，左手食指一勾，示意姜奈把他手里的钥匙拿过去，“帮忙开下车门，谢谢。” 　　姜奈：“……” 　　他好像把她刚才的话当放屁了。 　　姜奈这才发现，自己谁都拗不过。 　　她表情拧巴了下，不情不愿地把车门替他打开，眼睁睁看着陆以凝被放到了后座，她别无选择，只好也跟着坐了进去，让陆以凝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车门一关上，她和唐慕白两个人就更无话可说了。 　　车内始终安安静静，只要几个人很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陆以凝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梦话，因为声音实在太轻，又因为喝醉了酒有些口齿不清，所以姜奈一句话都没听到。 　　前面主驾上的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排，嘴角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弯了起来。 　　今天可真是一个好日子。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 　　陆以凝觉得头很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脑袋里戳了一遍，晕沉沉地快要炸掉一样。 　　她几乎就是被这种刺痛弄醒的，一睁眼，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之后，这才又慢慢睁了开来。 　　房间的布置明显不是她家的风格，不过好歹不算陌生，她翻了个身，拿过手机看了眼。 　　手机电量还不足百分之十，应该是姜奈昨天晚上跟家里说的，所以微信没有来自家人的消息、 　　再一看时间，早上五点多。 　　陆以凝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还是觉得头晕，她干脆就提前跟组长请了半天的假，又爬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十点。 　　这次再一看手机，消息就多了不是一条两条。 　　光是姜奈的微信就有不下十条，全都是“醒了没”、“头疼不疼”以及“厨房里有粥”之类的话，陆以凝嘴角弯了弯，轻车熟路地拉开抽屉，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之后，这才趴在床上回 了消息过去—— 　　【睡醒了，头已经好多了，爱你。】 　　姜奈应该是在上班，所以没有回她。 　　陆以凝这才又点开陆欣蓉的微信，她应该不知道她昨天喝醉了，所以也跟没有提这一茬，不过她提的那一茬更让她无所适从：【你昨天晚上见到你傅阿姨的儿子了没？】 　　她完全没听懂，【哪个傅阿姨？】 　　【你傅蕴阿姨啊。】 　　傅蕴……那她儿子不就是唐慕白吗？ 　　陆以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没见到啊。】 　　陆欣蓉：【他昨天不是要给你送东西的吗？】 　　陆以凝：【姑姑，你是不是记错人了啊？】 　　【就是他，唐慕白。】 　　【没看到他。】 　　还是说她昨天喝醉了断了片，所以见过他但是对这码事没印象了？ 　　陆以凝又给姜奈发了条微信：【奈奈，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之后，唐慕白有出现过吗？】 　　这次姜奈的消息回得飞快，【你想起来了？！】 　　光看那两个符号，陆以凝就能看出她的激动来。 　　陆以凝：【没有……短片了。】 　　顿了顿，她又问：【他昨天干了什么？】 　　姜奈：【是你干了什么吧？算了，我觉得你估计不是很想听。】 　　她越是这么说，陆以凝好奇心就越重，她皱了皱眉，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昨天的经历来，好一会儿她才道：【说吧，我能承受住。】 　　姜奈：【你昨天喝醉了。】 　　陆以凝：【我知道。】 　　毕竟她这会儿还有宿醉之后的后遗症。 　　姜奈：【你昨天当着他的面骂他是狗男人。】 　　陆以凝：“……” 　　那还好，她可以接受。 　　不过很快，姜奈又发了一句让她没办法j接受的话：【骂完之后，你说你好喜欢他啊。】 　　陆以凝沉默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喝酒误事”这四个字的意义。 　　姜奈：【还想继续听吗？】 　　都说到了这份上，姜奈干脆就不问她的意见了，自顾自道：【你还踮脚想亲他来着。】 　　她那会儿肯定一身酒气，身上还带着各种烧烤的味道……陆以凝表情皱了皱：【他是不是把我给推开了。】 　　姜奈：【没有，他把你抱上了车。】 　　半分钟后，【哦，他昨天说：他也好喜欢你。】 　　陆以凝心跳似乎停了一秒，然后又一点点地加快。 　　就跟算好了时间一样，唐慕白的消息就在此刻发了过来：【你很喜欢唐遇吗？】 　　陆以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拿唐遇挡过枪，这会儿只好硬着头皮道：【嗯。】 　　唐慕白：【所以，你想不想当他的舅妈？】 第61章 　　陆以凝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 但是唯独漏了这一种。 　　她本来以为唐慕白问她这个问题， 不是自己想要放弃了， 就是想要劝她放弃唐遇。 　　结果等了几秒钟之后， 出乎她意料地两者都不是。 　　陆以凝目光落在“舅妈”两个字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唐慕白和唐遇两个人的关系。 　　怪不得从一开始她给他看唐遇照片的时候， 他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知道唐遇不可能喜欢她一样， 全程表情淡漠冷眼旁观。 　　陆以凝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就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幼稚得有点可笑。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唐慕白是怎么想她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陆以凝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回答这个有些棘手的问题。 　　想了几分钟之后， 因为实在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以凝干脆就装作没看到这条消息，暂时选择性给屏蔽了。 　　已经快到中午， 陆以凝早上没吃饭， 昨天晚上大抵是因为喝得太多吐过了一次， 这会儿人一清醒， 就越发觉得肚子里面空荡荡， 有点难受。 　　嘴里还残留着昨晚的味道， 陆以凝先去洗手间刷了五分钟的牙， 直到口腔里除了牙膏的茉莉薄荷味道再没了其他，她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厨房里果然还有姜奈熬好的粥， 但是中午吃这些肯定不够。 　　姜奈的公寓是两居室， 只有她自己住， 陆以凝来过几次，所以对她家的构造还算熟悉，很快打开冰箱找到食材摊了张鸡蛋饼又煎了个鸡蛋。 　　吃完之后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再回房间一看，连手机的电量都充满了。 　　唐慕白倒是没发新的消息过来。 　　陆以凝看着定格在最后一行的消息，都吃过了午饭，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回复。 　　理性和感性这会儿完全分开，前者告诉她不想，但是后者却又差点控制了她的手应了唐慕白。 　　陆以凝呼了口气，难得这么纠结一件事，而因为太过纠结，怎么回答都会影响后续的结果，所以她人一怂，这次还是没回。 　　因为只请了上午半天的假，陆以凝没再姜奈家里待太久，收拾好厨房之后，她还打车回了自己家一趟。 　　陆卫国这会儿不在，客厅里只有张雯和陆一舟在看电视剧。 　　小孩子都比较淘气，陆以凝推门进去的时候，陆一舟刚从沙发上跌下去，因为倒立的姿势持续了半秒，所以他先一步看到了陆以凝，紧接着“砰”的一声，他倒在地上。 　　张雯连忙把他拽起来，“你激动什么？” 　　陆一舟揉了揉额头，“妈，姐姐回来了！” 　　张雯这才转过头来，毕竟是后妈，有些话她还是问不出口，只冲陆以凝笑了下，“以凝回来了啊？” 　　陆以凝也笑，“待会儿去杂志社，回家换件衣服。” 　　现在她身上混合了各种味道，就像是一个行走的羊肉串，别说同事接不接受得了，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说完她就要往楼上走，结果客厅还没过，路过沙发的时候，张雯就推了一下陆一舟。 　　陆一舟也机灵，很快反应过来：“姐，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啊？” 　　陆以凝：“和朋友吃饭啊。” 　　陆一舟又问：“和哪个朋友啊？” 　　陆以凝脚步一顿，“小小年纪问这么多干什么？” 　　张雯眼睛一亮，瞬间觉得有问题。 　　不过还没过几秒，她就又听到陆以凝说道：“和你奈奈姐姐。” 　　张雯叹了口气，又给陆一舟使了个眼色，后者只能继续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就你们两个嘛？” 　　被人戳中伤心事，陆以凝耳朵一热，不过也就持续了那么一秒，她很快就皱起眉，佯装生气地瞪了陆一舟一眼，“不然呢？” 　　虽然她反应够快了，不过还是没能逃过张雯的火眼金睛。 　　张雯咳了一声，“以凝啊……” 　　她似乎是在措辞，所以顿了几秒才又接着道：“我昨天看见一辆车在小区门口停了半天。” 　　陆以凝没听懂什么意思，“怎么了？” 　　张雯：“我本来也没在意，但是你后来不是又晚上出门了嘛……我今天早上带着一舟去外面吃早餐的时候，保安说那辆车昨天晚上跟在你的车后面走的。” 　　陆以凝：“……”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跟踪狂跟踪别人的经历。 　　张雯怕她想歪，又道：“那个保安说见过那辆车和车主，所以今天他问我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陆以凝这才想起来问：“什么车啊？” 　　“奥迪，听保安的意思车主应该长得还不错。” 　　压根不用后面半句，光是前面的那一句陆以凝就明白了七七八八了。 　　除了唐慕白，压根不会有别人了。 　　也怪不得他昨天回出现在b大附近，估计十有八九是跟着她一切过去的。 　　陆以凝瞬间又想起了姜奈的那一通话，好不容易清醒的大脑这会儿又晕了起来，她按了按眉心，解释道：“那是我一个……学长。” 　　陆一舟：“只是学长吗？” 　　陆以凝一个眼神扫过来，陆一舟就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 　　毕竟下午还要上班，陆以凝也没在下面多磨蹭，见这俩人安静下来似乎信了她的话，她就自顾自上楼去换衣服了。 　　等人消失在楼梯口，张雯才把儿子给拽了过来：“一舟，你知不知道前阵子送你姐花的是谁啊？” 　　“小白哥哥。” 　　“哪个小白哥哥啊？” 　　陆一舟想了想，“好像叫唐慕白。” 　　—— 　　因为昨天晚上的那场酒后事故，陆以凝下午的班都上的有些走神。 　　她还是第一次没有在下班之前完成工作，加了半天的班，到了七点多，才从办公室出来。 　　乘电梯下来的时候，她微信里一年半载都不发一条消息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最上面，是被她拿来挡过刀的唐遇。 　　他在发消息这一方面跟唐慕白倒是像，也可能是因为医生确实比较忙的原因，能两个字说完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用三个字，比如这次，唐遇就只发了两个字：【学姐？】 　　陆以凝：【在。】 　　刚发过去，她又想到一件事，皱眉敲了一行字过去：【唐慕白是你舅舅？】 　　唐遇：【你知道了？】 　　【那我就不废话了。】 　　他难得一次发这么多条消息：【他让我问你，要不要当我小舅妈。】 　　陆以凝：“……” 　　她本来以为，半天没回唐慕白的消息，那边也没再发消息过来，意思就是这个话题已经过了。 　　没想到在他那里是过了，她这边又多了一个传话的。 　　陆以凝还是打算采取装死措施，把手机装回口袋，没有回他。 　　这个死一装，她就一连装了两天。 　　两天后，陆以凝和同组的同事出发去西安。 　　杂志社不差钱，员工出差基本都是给报销机票的，北城到西安也就几个小时，一行五六个人，早上出发中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次来西安主要是为了去华山采风，但是人刚到这边，就赶上了下雨天，压根没办法去爬山登顶。 　　好在出差的周期不短，他们这个行业出差本来就是半旅行半工作，所以也没人着急 ，先在西安市内定了两天的酒店。 　　陆以凝去过的地方确实不少，但是也仅限于国外。 　　当初跟唐慕白分手之后，她连国都很少回，每次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公事，就是逢年过节地待在家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西安她还是第一次来，毕竟是古都，有历史文化的积淀，新鲜感还是有的，几个人到的第一天，就顶着绵绵细雨逛到了晚上。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了机，到了房间之后她冲了几分钟的电刚一开机，网一连上，屏幕上方立刻弹出来十几条消息。 　　除了姜奈和张雯的几条让她吃好玩好的，就全部是陆竟行的消息了。 　　老实说，陆以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陆竟行发错人了。 　　毕竟这个哥哥对自己虽然好，但是也没有这么话多粘人的时候，可是一点开，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竟行：【你跟小白什么情况？】 　　【他还送你花了？】 　　【他是不是想追你？】 　　【陆以凝你人呢？】 　　【你别以为不回我就能逃避现实。】 　　陆以凝：【我手机刚刚没电了。】 　　陆竟行：【所以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陆以凝：【那你得问他。】 　　陆竟行：【他让我问你。】 　　那她跟唐慕白还真挺有默契。 　　陆以凝：【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那头没回，几分钟之后，又有一条消息过来，这次来自唐慕白，先是一张她发给陆竟行最后一句话的截图，紧接着没过几秒，他又道：【喜欢你的意思啊。】 　　陆以凝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些，心跳不自觉加快，“咚咚咚”地像是在擂鼓。 　　她食指动了动，没理他。 　　事实上，陆以凝已经有三天没有回过唐慕白的消息了，从他三天前问她想不想当唐遇的舅妈开始，即使他每天都会发消息过来。 　　他也不会有很多话，每次都是最简单的早安和晚安，也不管她回不回，反正每天都没有漏过。 　　有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做手术要忙到很晚，所以“晚安”发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陆以凝虽然没回过，但是每次都会注意一下时间。 　　他生活作息似乎真的很不规律，早上有四五点的，也就八九点的；至于晚上，早一点的可能七八点，晚一点的话就又到了凌晨两三点。 　　这样下去，他真的不会虚吗？ 　　陆以凝盯着一排的时间点，陷入了沉思。 第62章 　　至于唐慕白到底会不会虚这个问题， 陆以凝当然也不知道答案。 　　毕竟之前在一起的时候， 她还没有机会检验一下， 两个人就分了手。 　　陆以凝不是一个特别保守的人，尤其在对方是唐慕白的情况下， 她不仅丝毫不排斥和他亲密接触， 甚至每次都会有那么一点的紧张和期待。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唐慕白对这种事情好像都没有什么想法， 跟他比起来，陆以凝像是一头饥渴的饿狼， 时间一长， 她也就懂了他的意思了， 渐渐打消了那种念头。 　　前几年肯定不比现在， 很多人的思想还没有现在这么开放，每次提到“婚前性行为”这个话题，肯定支持和反对的观点各占一半。 　　不过现在就难说了。 　　陆以凝觉得这句话的实施十分有必要，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很多人作息不规律，身体会虚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像唐慕白这种干医生行业的，她光是想想就直皱眉。 　　好奇实在是害死猫， 偏偏这只猫又死活不肯长记性。 　　本来陆以凝是不打算理他的， 但是一想到这个问题， 她就没忍住， 敲了行字问他：【你每天都这么晚睡吗？】 　　她自动忽略了唐慕白解释的那句话。 　　唐慕白：【差不多。】 　　当然也有作息规律的时候， 只不过一周内可能只有两三天是正常点睡觉起床的。 　　唐慕白又问：【怎么了？】 　　陆以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给问出来， 回了句“没什么”之后， 就又不再说话了。 　　唐慕白倒是不肯如她的愿了，今天话意外地多了起来：【该睡觉了吗？】 　　陆以凝实话实说：【快了。】 　　明天的行程安排要看天气，如果天放了晴，他们就该出发前往华山脚下了；如果还是像今天这样的阴雨天，那他们估计还要再市区逗留一天。 　　后者还好说，至于前者，免不了要早早起床集合。 　　陆以凝是真的打算早点睡的，回完这条消息之后就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分钟以后。 　　她的头发还湿着，用毛巾箍在一起之后，开了吹风机。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张草莓的壁纸和时间日期，除此之外空荡荡一片。 　　陆以凝解了锁，然后又点进微信看了眼，确实没人给她发消息。 　　不过这是在她洗澡的这段时间，至于现在——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陆一舟的微信发了过来。 　　陆以凝开始看到他的头像突然出现在正上方的时候还觉得挺欣慰，心想这个弟弟长大了些，还知道关心她了，结果点开头像点开语音，她就不这么想了。 　　陆一舟虽然没有手机，不过微信号拿老张的手机号建了一个的，名字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一个符号，头像是蜡笔小新的某张图片。 　　多可爱啊，如果没听到他那条语音的话。 　　小孩子毛还没长齐，字相应地也没有认全，发消息的时候不太喜欢用文字形式，都是直接用语音，简单又直白。 　　陆以凝点了一下，听筒里很快传来男孩子稚嫩的声音：“小白哥哥，我姐姐去西安爬华山了哦！” 　　“……” 　　陆以凝怀疑他这条消息发错人了。 　　果然，这条语音放完不到五秒钟，那头立刻点了“撤回”。 　　陆以凝呼了口气， 连头发都不想吹了，也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陆一舟，你是不是怀念姐姐的暴打了。”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陆以凝根本没对这个弟弟动过手。 　　一来是因为姐弟俩年纪相差太大，她已经过了暴躁无知的年纪；二来是因为陆一舟平时其实还挺听话的，不至于让她动暴揍他一顿的心思。 　　半分钟后，陆一舟的解释才发了过来：“姐姐，我发错了。” 　　“你跟他说我来西安干什么？” 　　陆一舟不吭声了。 　　陆以凝：“坦白从宽。” 　　陆一舟：“小白哥哥问我的。” 　　陆以凝：“你哪儿来的他微信号？” 　　陆一舟委屈巴巴，“小白哥哥加我的。” 　　陆以凝彻底没话说了。 　　她觉得是自己小看了唐慕白，说到底这人以前只不过是没对谁有过想法，所以看不出来他的心机和手段。 　　现在看来，都知道先对她的弟弟下手了，哪里还能叫没有手段？ 　　陆以凝有点头疼，但是这种头疼好像跟平时着了凉或者作业太多熬了几天夜的那种头疼还不大一样，不舒服占了小部分，更多的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纠结感。 　　几分钟后，她干脆连陆一舟也不理了，开了吹风机吹起头发来。 　　吹风机声音不小，嗡嗡地在耳边上绕，绕得她整个脑子更沉更乱，也就几分钟，她根本没等头发全干，关了吹风机然后拔掉插头。 　　点开手机一看，还有陆一舟小心翼翼的声音：“姐姐，你生气了嘛？” 　　“呜呜呜，我下次不这样了。” 　　男孩子声音奶声奶气的，陆以凝仅有的那么一点火气也全消了下来，她打了两个字，后来想着发过去陆一舟可能因为不认识还要去查字典，她干脆就直接发了条语音：“算了没关系，下不为例。” 　　确实没多大关系。 　　西安距离北城这么远，虽然坐飞机的话用时不长，但是唐慕白毕竟是个有正式工作的大忙人，不可能像当初还在本地的时候，能抽出空来跟她来个偶遇。 　　现在她人可是在西安，上千公里的距离隔开，她就不信唐慕白这次还能千里迢迢到西安跟她来个偶遇。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 　　陆以凝定的早上六点半的闹铃。 　　本来以为自己可能因为唐慕白的那句话睡不着觉，没想到真躺到床上的时候，困意来的比想象当中的要快得多，早早就睡了过去。 　　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到了第二天，不等闹铃响，她就已经睁开了眼。 　　六点多钟的天已经很亮了，今天似乎没有，转头一看，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挤了进来。 　　陆以凝翻了个身，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 　　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陆以凝摸过来然后按了下电源键，一开机，上头就弹了条消息出来。 　　消息来自唐慕白，依旧是最简单的“晚安”两个字。 　　至于这条消息发送过来的时间，是在今天的凌晨一点多。 　　又是这个魔鬼的时间点。 　　陆以凝现在严重怀疑他不行，她对着屏幕叹了口气，难得被这个时间激发出来了点母爱，回了一条：【早上好。】 　　不回还好，这一回，不出两分钟，那头很快就回复了个字：【早。】 　　陆以凝按捺住自己想刨根问底的心情，循序渐进地问道：【你这是睡醒了，还是根本就没睡？】 　　【还没睡。】 　　顿了顿，唐慕白又道：【半夜有台手术，刚刚才做完，现在下班。】 　　陆以凝措辞了好几分钟，一句话写了又改改了又删，【你这样下去身体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 　　唐慕白是什么人，消息刚发过来，他就懂了她的意思，神经紧张了一整晚，他脑仁又胀又疼，但是看到陆以凝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就觉得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像是全身的毛孔也都舒张开，他嘴角弯了下：【你想试试吗？】 　　陆以凝：【不了，留给别人吧。】 　　唐慕白：【你想留给谁？】 　　陆以凝：【谁都行。】 　　隔了几秒，她又道：【文静？】 　　唐慕白就开了个车门的功夫，一坐上车，聊天的风向整个都变了，他皱眉，解释道：【我跟她没关系。】 　　陆以凝：【哦。】 　　唐慕白：【真没关系。】 　　总算也有他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的一天了。 　　陆以凝不知道怎么就开心起来，她没回复唐慕白，起身下了床，然后拉开窗帘。 　　今天天真好啊。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适合跟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 　　—— 　　这天上午九点的时候，杂志社一行人还是浩浩荡荡地前往了华山。 　　之所以说是浩浩荡荡，是因为他们几个每个人拿的东西都快赶上了其他一群人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因为又相机等设备，所以每个包还都沉甸甸的。 　　好在到那边之后也不是立刻就要爬山，还能休息大半天。 　　到了晚上，随便找了家小餐馆吃了晚饭之后，几个人才背着包开始往上爬。 　　爬山之所以是叫爬山，而不是叫“走山”，完全是有科学依据的。 　　陆以凝之前爬过最高的山还是家附近的一座小山坡，一百来米，爬的不算太累，但是到山顶的时候还是出了不少的汗。 　　但是现在这一座就不一样了，海拔几千米，台阶高而陡，爬的费劲不说，越临近山顶，还越高处不胜寒。 　　几个人又开始往身上套衣服，这一套，身上的衣服一层一层，厚实得有些笨重，爬起山来就更加费劲。 　　一行人从晚上九点多从山脚下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一直到近凌晨三点才登了顶。 　　陆以凝整个人像是废了一样，两条腿就像是灌了铅，走起路来无比艰难。 　　好在山顶有个咖啡厅，虽然价钱极其坑人，里面人又挤，不过好歹能找个椅子坐一会儿。 　　这边海拔高，日出总是早更早一些，基本上四点出头就可以看到天放亮了，陆以凝找了个角落坐下，然后定了一个四点钟的闹铃，就包着背包在墙边倚了一会儿。 　　她是被闹铃吵醒的。 　　因为实在太累，所以她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闹铃响起来的时候，她还没睁眼，刚要摸索着关掉，耳边就清净下来。 　　“谢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以凝才觉得不对劲，眼睛睁开一条了缝，在看到旁边人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还在梦里。 　　做梦真好。 第63章 　　当然好， 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可能因为刚刚睁开眼，神志还不大清醒的原因，陆以凝根本没心思像平时那样想一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会刻意被她压制下去。 　　她确实想见唐慕白， 像是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分钟不见， 甚至只是一秒钟不见，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平时清醒的时候她还能控制住自己；但是现在她的反射弧都被拉长， 整个人也迟钝了一些，眼神笔直地有些呆滞， 一眨不眨地看着左手边距离她可能还不足十厘米的人，半晌没有动静。 　　这个时间点， 太阳虽然还没升起，但是已经能隐约看到天边透出了光亮来。 　　咖啡厅里安安静静，只有很浅的呼吸声和不知道是谁的鼾声交织在一起，陆以凝花了足足两分钟， 才从刚才的迷茫混沌中把眼睛完全睁开。 　　可能是为了迎合客人，咖啡厅的灯光也昏昏暗暗的，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陆以凝看清跟前的人。 　　只需要两秒钟， 或者更短，她彻底清醒， 下意识支着胳膊肘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那人也不说话， 只是淡淡看她一眼， 然后才又垂了下眸，把手机递了过来。 　　里面空的座位不算多，两个人的椅子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大概是刚进来不久，陆以凝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凉气，像是一阵恰到好处的风，带着他身上很淡的须后水的清冽味道徐徐飘过来，陆以凝就像是被这种味道给蛊惑，眼睛轻轻眨了下，整颗心似乎都软了下来。 　　就这么几秒钟，她本来想后退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乱动，因为周遭实在太过安静，所以她开口的时候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怎么来了啊？” 　　她没想问那种“是不是来找我的”的问题，但是这句话一出口，还是带了那么一点的歧义。 　　也不知道唐慕白是没听太清还是怎么，眉梢一挑，侧了侧脸把耳朵凑近了些，他也把声音放轻，低低问：“什么？” 　　咖啡厅里温度本来就高，他这么一凑近，陆以凝瞬间就觉得有些热了，她不得不往墙边退了退，直到整个人贴在冰凉的墙面上，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过陆以凝没有想到的是，她退开一厘米，唐慕白就又凑近一厘米。 　　她往左移，唐慕白也跟着往左移。 　　陆以凝算是看出来了，他压根就不是没听清，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她皱了皱眉，“你能不离我这么近吗？” 　　两人间的距离确实近，近到唐慕白再凑近一些，两人的鼻尖甚至能碰到一起。 　　男人一张脸干净精致，一双眼睛温柔又多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本来清澈的眼底多了些不大明显的红血丝，但越是这样，就越发衬得他目光深沉。 　　深沉地像是一个漩涡，直直地把陆以凝拖进里面。 　　陆以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之前年纪小的时候胆子不小，现在过了少女的年纪，她反倒会觉得害羞和紧张了。 　　几分钟的功夫，陆以凝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唐慕白低头吻下来的画面。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这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像是被人点了穴，左手手肘轻抵着桌沿，就在距离陆以凝不足三厘米的地方盯着她看，从她的眼睛到鼻子，然后再下移，落到她的嘴巴上。 　　陆以凝下意识舔了下嘴角。 　　不过刚一舔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欲拒还迎。 　　唐慕白嘴角一弯，突然就极轻极淡地笑了声：“你在想什么？” 　　明明凑过来的人是他，结果他倒好，居然还好意思问她这种问题。 　　陆以凝把视线转开，盯着洁白的墙面道：“什么都没想。” 　　她这会儿理智已经回笼，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让唐慕白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下去，只好先发制人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唐慕白也不逗她了，他身体后倾，把两人间距离拉开：“刚才。” 　　他确实到了没多久。 　　这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缆车只有在山顶和山脚下有，也就是说只要一出发，基本就与缆车无缘了。 　　好在唐慕白身体还算不错，即使一天都没怎么合过眼，还是以最快速度爬了上来。 　　虽然过程没有那么顺利，不过好歹结果是好的。 　　陆以凝“哦”了一声，“你也来爬山的吗？” 　　唐慕白也没拿这个当借口，“不是。” 　　他这种把天聊死的风格，倒是和以前一如既往。 　　陆以凝不说话了，之前买的那杯咖啡刚喝了一半，她为了给自己找事干，又硬生生把已经凉了的那半杯给喝了下去。 　　满口的苦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唐慕白看了眼她手里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一眼，“苦吗？” 　　陆以凝下意识点了点头。 　　唐慕白嘴角勾了下，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来。 　　他身上基本不会差这些东西，毕竟医院总会有各种小孩子，不肯吃药打针的时候，糖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种小玩意，骗大人没用，但是哄哄小孩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唐慕白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糖，左手还撑在桌沿上没动，右手单手把糖纸给捻开，然后又递到陆以凝的嘴边。 　　糖是粉红色的，还没进嘴，那股子甜甜的味道就已经飘了过来。 　　陆以凝抿了抿嘴，她现在满嘴的都是咖啡的苦味，也没多加思考，张开嘴就要去接那颗糖，结果就在她凑近了些的时候，那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收了回去。 　　他动作实在太快，陆以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那颗糖被唐慕白放进了自己嘴里。 　　陆以凝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些，手抬了下，本来质问的话都要说出来了，结果刚一到嘴边，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质问他，只好把头偏过去，不再看他了。 　　这种情况就像是看到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隔老远一看以为是块宝石，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个屎壳郎。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陆以凝越想越生气，眉头也跟着越皱越深，正打算在心里把恶劣的某人用各种不友好的词汇问候一遍时，下巴突然就被一只手轻捏住，微微用力把她的脸给转过去。 　　下一秒，陆以凝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皱着的眉甚至还没松开，男人带着草莓甜味的吻突然就落了下来。 第64章 　　陆以凝嘴里的苦涩味道瞬间被中和下去了大半， 草莓味道完美盖过了咖啡味，甚至连一呼一吸间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男人的吻由浅及深，但是又每一秒都是温柔的，像是舍不得拥挤一样，直到陆以凝地嘴角被那人灵活的舌头给抵开， 她才彻底从这个缠绵蛊惑的吻中清醒过来。 　　陆以凝鼻尖渗出了一层汗，她也来不及擦， 因为刚运动完没多久，她休息的时间不长， 本来连呼吸都还没调整好，这会儿更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个吻搞得呼吸紊乱， 没几秒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要伸手去推开唐慕白的时候，手一动不知怎么就碰到了她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咖啡杯， 好在动作不算太大，没有把杯子弄到地上。 　　不过即使是这样，依旧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因为室内足够安静， 这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就瞬间变得明显起来。 　　完蛋了。 　　这个时候如果周围有人被她吵醒，睁眼看过来的话，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尴尬了。 　　何况就在距离她不足一米的地方， 还坐了同组的两个同事，一想到这里， 陆以凝连呼吸都滞了一秒， 她心跳猛的加快， 而且一声大过一声。 　　偏偏另外一个当事人还充耳不闻，他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动静，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有本来轻捏着她下巴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陆以凝本来以为这是他退开的前兆，为了避免挣扎闹出更大的声响，她特地没敢乱动，结果等了几秒钟，那人不仅没有退开，手反倒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推，她整个人就被推回了墙上。 　　男人身子压下来，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给遮住了。 　　陆以凝视野瞬间从刚才的明朗变得狭窄了许多，她闭了闭眼，大概是真的被这种寡淡暧昧的氛围给感染，她甚至都不想伸手再去推他了，只缩了缩肩膀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跟前的人眼角眯了眯，似乎很满意她的动作，舌尖描摹她唇形的动作更温柔。 　　角落里空气本就滞闷，这会儿又被他占去了一半，陆以凝整张脸很快就被憋得有些红，她整个人像是置身火堆里，脸是热的身心也都shi9热的。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没有机会再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陆以凝求生欲极其旺盛，闭紧了嘴的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睫一抬，唐慕白放大了的五官就在跟前，他眼睛很漂亮，弧度弯弯，睫毛很黑很长。 　　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啊。 　　怪不得自己以前跟中了毒一样那么喜欢他。 　　放在现在，陆以凝依旧会被他这张脸给蛊惑，对着这张脸，她不自觉把眼神也给放柔了些。 　　女孩子眼睛很大，眼底黑白分明，通透又明亮，反射出层层的光。 　　就在这一瞬间，唐慕白觉得，陆以凝大概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 　　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具有科学依据的，他最近看陆以凝就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一样，怎么看怎么好看。 　　唐慕白知道周围应该有她的同事，也就没再继续深入这个吻，从她嘴边移开，然后轻轻舔了下嘴角。 　　这个吻直到结束，陆以凝才发现嘴里多了一颗糖。 　　她耳根还是热的，眼神晃了晃，不知道落到哪里。 　　从唐慕白下巴到手上晃过了一圈之后，陆以凝的心跳才勉强平复下来，然后下一秒，等男人完全坐回自己的位置，陆以凝再一抬眼，就和好几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和她坐在一起的三个同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这会儿各自带着欲言又止又八卦十足的兴奋紧张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陆以凝：“……” 　　还不等她开口，旁边唐慕白就先一步开了口：“看什么看？” 　　措辞简洁正常，是他的风格。 　　完全没毛病。 　　前提是，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 　　陆以凝刚把头发往耳后掖了下试图掩饰尴尬，就听到他继续道：“没见过别人接吻吗？” 　　“……” 　　陆以凝差点被嘴里的那块糖给噎住，一个激动，险些把那块还剩了大半的糖直接给咽下去，她呛了一下，别过头去咳嗽了几声。 　　这次是真的问题太大了，陆以凝都不敢相信这次出差回杂志社之后，怎么面对这几个同事，她表情拧巴了下，还没想好措辞，就听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同事开了口：“见过是见过，不过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两个人接吻啊！” 　　陆以凝耳垂越发地烫，更不好意思了。 　　那个男同事比陆以凝还要小两岁，是前几个月才来杂志社实习的大四学生，平时和陆以凝相处地挺融洽，这么一来也算是给她解了个围。 　　但是偏偏有个人不太解风情，十分正经地点了下头：“以后还有机会见。” 　　陆以凝：“……” 　　有个屁的机会，她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 　　—— 　　因为在咖啡厅里亲的热火朝天被人围观了全程，直到一行人除了咖啡厅，陆以凝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她就像是做贼一样，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但是一转头，几个同事都在盯着自己手里的相机看，视线再一转，某个人倒是一分不差地在看着她。 　　陆以凝不想看他，把视线收回来之后就不再乱转了。 　　四点钟出头，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几个人出来的早，这会儿在山顶上占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陆以凝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调了调相机的各项数值，先对着天边提前拍了几张，确定呈现出的效果没有问题之后，她才把相机放到一边，看了眼手机。 　　山顶风大，才出来没多久，陆以凝露在外面的手就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她轻轻搓了下手，等掌心温度高了些，手指还是冰凉一片。 　　陆以凝把手机装回口袋里，紧了紧外套，老老实实坐在参差不齐的石头上。 　　四周全是她认识的人，除了同事还有一个唐慕白。 　　可能是因为长得实在好看的原因，杂志社里几个小姑娘都很喜欢跟他说话，虽然他话不多，回应起来也大都简短，不过因为家教不错，所以每个问题都回答地还算耐心礼貌。 　　几年过去，他明显比之前成熟了很多，以前的乖张懒散现在几乎在他身上看不出多少了。 　　可是陆以凝还记得他以前的样子，对什么事情都是极其随意的态度，在他眼里，她甚至还不如学习重要。 　　时隔多年，被学习打败的陆以凝多多少少还耿耿于怀，不知不觉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那人像是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睫一抬，也跟着看了过来。 　　他坐在一众男那女女中，长相和气质都是突出的，两人视线撞上，陆以凝就像是怎么都收不回视线了。 　　她不转头，唐慕白自然不会先把视线别开。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半分多钟，还是陆以凝的同事先发现的端倪，拖长调子“咦”了一声，“你们两个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吗？” 　　这次来出差的都是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单身，一早就把他们两人的关系给想歪了。 　　陆以凝收回视线，她低下头，声音很淡，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结果根本没人听见。 　　陆以凝咳了一声，又把调子扬高了些重复了一遍。 　　这次声音大，旁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安静几秒之后，还是唐慕白先问了句：“哪种关系？” 　　陆以凝瞥了一眼他，有些恼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唐慕白就不说话了，他嘴角一弯，像是心情不错。 　　陆以凝也懒得再理他，她今天回被众人围观，完全都是拜他所赐。 　　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 　　一直到后面，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陆以凝才被分走了些注意力。 　　陆以凝虽然容易走神，但是也容易专注，一开始工作，没过多久她就把唐慕白给抛在了脑后。 　　因为衣服穿得多行动不便，她还特地把外面的两层外套给脱了，这边风劲，这会儿她倒是觉不出冷来了，先是站起来拍了一组，然后再蹲下，最后干脆直接趴在了石头上。 　　石头早就被人坐得没了那么多棱角，不算硌人，但是有些冰，隔着薄薄的衣服传过来，陆以凝好不容易拍完这一组，已经过了早上七点钟，日出的时间早就过了。 　　微信消息她这会儿才有时间看，上头几条消息，全是来自唐慕白—— 　　【不是问我怎么来了吗？】 　　【听说华山的日出很漂亮，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我来跟你看日出。】 　　再一转头，唐慕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而陆以凝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深蓝色的保温杯，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头几个字写的潇洒漂亮：多喝热水。 　　陆以凝嘴角一弯，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第65章 　　陆以凝相当于通了一次宵，工作忙完之后， 简单在山脚下吃了点早餐之后， 就和几个同事一同乘车回了市区。 　　到达之前定好的酒店的时候， 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太阳大的有些晒人，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 陆以凝觉得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了，一进酒店的房门， 连澡都没顾得上洗，就一头栽在了床上， 倒头就睡。 　　一路舟车劳顿， 又困又累，这一觉就睡得尤其沉。 　　睡醒之后她甚至还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一睁开眼，视野里已经是昏昏暗暗一片。 　　陆以凝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其实还没完全黑下来， 不过因为拉了窗帘的缘故，所以室内已经没了多少光线。 　　她睡了十个多小时，缺的觉是补得差不多了， 不过脑袋还是有点晕， 两条腿更是酸疼地可怕， 动都不想动一下。 　　就这样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 知道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光扩散开来直直在天花板上打出了一个迷糊的形状，陆以凝胳膊也不太想动，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屏幕又暗了下去，她才摸索过来看了眼。 　　有好几条微信消息和十几条的未接来电，因为睡觉的时候调了静音，刚才又没细看，所以这会儿才注意到。 　　陆以凝翻了个身，改为趴在床上，打开床头的台灯，然后先看了眼未接来电记录。 　　电话号码有两个，都是一起来西安出差的同事，至于时间，在半个小时以前。 　　大概是叫她出去吃饭的，陆以凝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点开微信，给其中一个同事回了条消息：【刚睡醒，怎么了啊？】 　　那头消息回得很快，果然如他所料，没什么大事，就是叫她一起去吃喝玩乐。 　　陆以凝按了按眉心：【你们先玩，我先去洗个澡。】 　　那边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发了个地址过来：【那以凝姐，我们再这边等你哦。】 　　陆以凝这才又去看别的微信消息，有几条姜奈的，还有一条是唐慕白的。 　　前者没什么正事，大概就是关心她爬过了山之后人还好不好的，陆以凝简单回复了之后，最后才点开唐慕白的消息。 　　上头包括早上那几条消息，足足有五六条，陆以凝都没有回复。 　　最新的一条也同样来自半小时前，简单的一句：【醒了没？】 　　不得不说，唐慕白是真的很了解她，连她补觉的时长都差不多猜到了。 　　陆以凝想了想，还是回复了句：【醒了。】 　　唐慕白：【想吃什么？】 　　听他这意思，她想吃什么他还要给她去买吗？ 　　陆以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想去买，她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答：【待会儿跟同事一起去吃。】 　　唐慕白：【好。】 　　就这样没了下文，过了这么久，他该不爱聊天还是不爱聊天。 　　陆以凝也没再发消息给他，她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的衣物，然后进浴室洗了个澡。 　　虽然都是同事，不过陆以凝还是简单化了个淡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将近八点半。 　　一行人已经从饭店转移到了一家吃喝唱一体的ktv，距离酒店不远，陆以凝开了导航步行过去，除了中途碰上了一个前来搭讪的男孩子，其余一切顺利。 　　八点半出头，陆以凝推开ktv包间的门。 　　她进去的时候，里面正闹腾，伴奏开着但是没人唱歌，杯子碰撞的声音倒是一声高过一声。 　　陆以凝敲了敲门，声音不算大，瞬间就被里面的吵闹声盖过去。 　　她干脆不打算再敲了，刚拖着两条灌了铅一样的腿进去，门还没来得及掩 上，就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陆以凝还以为是ktv的服务人员，顺势替他把门给拉了开来。 　　外面走廊的光线要比包间里强的多，从门缝间打进来，在地面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陆以凝还没把头抬起来，光是看到那人的白色运动鞋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她愣了下，视线慢慢抬上去，然后看到那人黑色的运动裤就，再往上，是一件白色的运动卫衣。 　　不用再往上了。 　　陆以凝的视线在那人的喉结上停了几秒，然后把手从门把手上收回来，也没问他为什么会过来，先一步转身走了进去。 　　可能因为门开的时间太长，这会儿里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依旧是那个年轻的男同事，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在门口，了然暧昧地一笑：“以凝姐，你跟白哥一起来的啊？” 　　他倒是自来熟，第一天认识，就叫上“白哥”了。 　　更意外的是，唐慕白居然还就由着他这么叫了，陆以凝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随和，她嘴角扯了下，也没回答这个男同事的问题，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几秒钟后，那人紧接着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今天的穿着格外阳光朝气，像是回到了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陆以凝就看了他一眼，就突然有了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连忙把视线收回来，从茶几上拿了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汁加了冰块，喝进嗓子里又凉又甜，她嗓子瞬间就润了不少。 　　唐慕白似乎和这几个人相处地挺好，光从他们不间断的对话内容就能看出来。 　　当然这个“不间断”，主要是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弟弟妹妹问题多，从他进来开始话就没断过，唐慕白话依旧不多，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 　　陆以凝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他们的话题一开始还算正常，聊得基本就是以前的学习和现在的工作，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突然问起了谈恋爱这个话题。 　　问话的人是个小姑娘，捧着脸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学长，你长得好看学习又好，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呀？” 　　陆以凝：“……” 　　很凑巧，她就是其中之一。 　　陆以凝又抿了口果汁，把视线垂了垂。 　　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她，“以凝姐，你以前跟学长好像也是一个学校的吧？” 　　陆以凝没抬头，闷闷应了一声。 　　小姑娘还想再问什么，就被唐慕白的回答给打断，他声音很淡，语气理所当然：“还行。” 　　顿了顿，他又道：“我读大学的时候有女朋友。” 　　在座的几个人瞬间不约而同地看向陆以凝。 　　毕竟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当着现任的面说起往日恋情，可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几道同情又欲言又止的视线在陆以凝的脸上落了几秒，陆以凝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眼睛一抬点了下头：“就是我。” 第66章 　　他们两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唱一和的。 　　其他几个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呆愣愣地看了陆以凝好几秒， 然后才又一脸诧异地看向唐慕白。 　　虽然没有人开口，但是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是真的吗”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赤裸裸的眼神聚集在一起，像是一把把的信号灯探照过来， 陆以凝莫名就觉得有些脑热，等了几秒钟，见唐慕白还是不说话，她干脆也抬头看向唐慕白。 　　对面的男人刚好也在看她，见她看过来丝毫也不避讳自己的视线，四目相对片刻， 他才弯了下嘴角， 也学着陆以凝一样点了下头：“真的。” 　　这种场景不亚于今天一大早几个人被杯子磕在桌子的声音吵醒时， 突然看到了这两个人正在激情热吻的画面，一行人差点惊掉了下巴，好半晌， 都没人再主动开口说话。 　　一时半会儿间，整个包间里就只剩下伴奏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点的一首情歌，音调柔和伤感，配合着寡淡的光线， 把气氛烘托地十分到位。 　　很适合分手的氛围。 　　可惜他们已经分过一次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 陆以凝突然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把头低下来，隔开所有人的视线，把杯子捧在手里，垂眸看着里面荡了一圈又一圈的纹路，没说话。 　　在座的几个都是年轻人，八卦的心思谁都有，只不过个个都是人精，一看陆以凝这个反应就知道不对劲儿，所以虽然好奇，但是到底也没人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反应其实也没多大，只不过相比刚开始进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安静沉默了许多。 　　怎么说，就像是被人甩了以后，还没完全放下的时候又被人提起来时的反应。 　　陆以凝也不想这样，只不过气氛到了，她就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人，陆以凝都打消了找个借口先回去的念头。 　　一想到这样可能会让人想太多，大家都是同事，以后看到她说不定还都会顾忌着这件事，让谁都难办，所以她干脆就老老实实坐在了原位，用了半分钟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好，然后起身去点歌台那里随便点了一首歌。 　　真的是随便点的，随便到她连歌名都没有看清，然后伴奏一响，已经有憋不住的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以凝这才想起来去看屏幕，上头的歌名都还没有消下去，四个红艳艳的大字——《军中绿花》。 　　本来还有点伤感的氛围瞬间就变得融洽起来，可能这首歌的带动作用实在强，一首歌过去，似乎都没人再记得几分钟前的那一茬了。 　　陆以凝自然乐见其成，这首歌唱完之后，她亏功成身退坐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毕竟人多，虽然刚才出了个小插曲，但是包厢很快就又热闹起来。 　　主要是坐在一起唱歌的，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是谁拿了一副扑克，围在一起在斗地主，陆以凝觉得无聊，也凑过去打了几局，然后唐慕白一过来，她又自觉地把位置让给了他。 　　大包的套餐里带了几打啤酒，陆以凝坐在一边，先是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半杯，然后一口喝了下去。 　　味道虽然不太好，但是喝下去之后意外地觉得很舒服。 　　怪不得她上次迷迷糊糊地就喝了那么多。 　　陆以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杯接一杯，一晚上下来，玻璃瓶装的啤酒光她自己都喝了三瓶。 　　跟上次差不太多，还有那么点意识，但是走路已经有些晃了。 　　因为喝了太多酒水，快结束的时候，她先一步离开包间去了趟手机。 　　有个女同事看她有些醉了，不太放心她自己去，连忙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出门，就立刻有人挪到了唐慕白跟前，刚才陆以凝在的时候他不方便问，但是这会儿人走了，那人还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凑过来旁敲侧击地小声问了句：“学长，我们以凝姐还不够好吗？” 　　唐慕白也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只顺着这个话题点了下头：“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会跟她分手啊？” 　　唐慕白看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天生的温柔多情，直把那个男孩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问错了问题的时候，他开了口：“她说我太无趣了。” 　　“……” 　　怎么听他这意思，被甩的人像是他一样呢？ 　　“……不是你跟以凝姐提的分手吗？” 　　唐慕白反问，“你觉得可能？” 　　不仅不可能，连他当初都被她突如其来提的分手搞得莫名其妙。 　　只不过那时候的唐慕白性子还没收敛，陆以凝没细说，他也就没追着去问。 　　分都分了，唐慕白当时也不觉得自己会后悔。 　　只是到了这会儿，他亲手打了当初觉得不会后悔的自己的脸。 　　好在他现在脸皮比以前更厚了一些，也不觉得丢人或者不好意思，顿了几秒之后，他转头看向那个男孩子，“我真的很无趣吗？” 　　“……” 　　—— 　　陆以凝喝得还是有点多了。 　　她晚上吃的饭不多，基本上都是同事给她打包过来的，因为不太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到了一边，这会儿胃里翻滚地有些难受，陆以凝在洗手间里吐了十来分钟，把胃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又全都给吐了出来。 　　吐出来之后，胃这才舒服了一些。 　　陆以凝呼了口气，拧开水龙头，掬了捧凉水往脸上拍了拍，还是晕，酒的后劲儿似乎上来了，再一抬头，她连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是带重影的。 　　洗了足足五分钟，陆以凝才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下脸，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之后，头重脚轻地出了洗手间。 　　一出门，本来应该只有一个人的走廊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陆以凝花了半分钟才确认了这确实是两个人，而不是自己眼花又看出了重影。 　　一个一矮两个人，连衣服的色调都天差地别。 　　陆以凝揉了揉眼睛，走过去的时候刚被眼疾手快的同事给扶住，她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男声：“你先回去吧。” 　　有那么几分钟，她的意识似乎瞬间空了一块，等再有意识的时候，身边就剩下了一个人，扶着她的那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另一只。 　　这只手的力道明显比刚才那只大了些，单手就能把她扶得很稳，他另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陆以凝也没拒绝，接过来刚喝了一口，就听到他开口叫自己：“陆以凝。” 　　陆以凝含着那口水，抬了一双晕着水汽的眼睛去看他。 　　“我哪里无趣了？” 　　陆以凝大脑迟钝，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他接着道：“我可以改的。” 第67章 　　怎么改？改什么呢？ 　　陆以凝神经被酒精麻痹了大半， 连这简单几个字都用了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消化完， 她盯着唐慕白看了半晌， 就像上次喝醉酒时一样，不受控制地想要凑近一些， 再凑近一些。 　　但是她身高不高， 又没穿高跟鞋， 因为喝了酒又站不太稳， 脚才踮起来没几秒钟， 她眉头就皱起来， 脚跟挨地泄气一样靠在了墙上。 　　陆以凝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她这会儿甚至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是不管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她都觉得不开心。 　　墙壁冰凉一片，但是她的脸又是热的。 　　陆以凝脑袋往下耷拉了半分多钟， 还没抬起来， 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团黑影压了下来。 　　男人温热的呼吸扑面而至，陆以凝眼睫颤了颤，再抬起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唐慕白骤然放大了几倍的五官。 　　长得好看的人是真的有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尤其是在一个小醉鬼面前。 　　陆以凝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一双眼睛越发水汪汪亮晶晶的， 她唇上没涂口红， 只带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勾人得紧。 　　唐慕白喉结轻轻一滚， 头微偏了偏，然后把脸凑得更近。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相闻，谁再凑近一分就能吻在一起。 　　陆以凝眨了眨眼，总觉得下一秒唐慕白就会吻上来。 　　但是事实上却是一秒钟过去，两秒钟再过去——一直到一分钟过去，他都没有再靠近一寸。 　　这样反倒比直接亲下来更磨人，就像是你提前预想到了无数种结局，但是没有一种是真实发生的，陆以凝心里就像是有一万只小爪子在轻轻地挠，越发地心痒难耐，她一双细眉皱的越发紧，嘴也有些不听使唤，直接脱口问了句：“唐慕白，你还能不能行了啊？” 　　唐慕白压根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愣了下才弯了下嘴角，“能行啊。” 　　顿了顿，他又问：“你要不要试试？” 　　陆以凝不说话了，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很正经地点了点头：“试啊。” 　　她喝醉了之后跟清醒的时候像是两个人，所以清醒时避讳的话题到了醉酒之后，都能毫无保留又遵从本意的提及起来。 　　陆以凝表情认真的像是一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说完之后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摒了摒呼吸，然后再一次踮起脚来，她这次学聪明了，为了避免再一次因为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跌回去，她踮脚的瞬间把胳膊抬起来直接挂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唐慕白站直了身，顺势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然后陆以凝刚一抬头凑上来，他就把脸给偏了过去。 　　陆以凝就这么扑了个空，她不肯放弃，又把头偏过去。 　　结果她偏头过去，唐慕白又跟着把脸转向另一边，他像是铁了心，打定主意不让她亲到。 　　陆以凝又没办法伸手固定住他的脸让他不再乱动，只好皱眉瞪了他一眼，“不要乱动了。” 　　她表情也不算差，可能是因为生了一张温柔干净的脸，所以耍小脾气的样子更像是在撒娇，她语气压低了些，多少有些口齿不清：“给我亲一下嘛……” 　　唐慕白脸还没侧过来，陆以凝的呼吸就近在咫尺，湿热地洒在她的侧脸和耳后根上，他心底里仿佛有一团火烧了起来，怎么扑都扑不灭，又以极快地速度扩散，再汇聚到某一点。 　　他呼了口郁气，扣着陆以凝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也没空着，拿出手机解了锁。 　　几秒钟后，他开口，嗓音很低：“以凝。” 　　“……嗯？” 　　“做我女朋友，”唐慕白声音一顿，偏过头来，凑近陆以凝的耳朵放轻声音，一字一顿问道：“好不好？” 　　他没用“和好”这种词语，因为他觉得，他和陆以凝的那一段，似乎不太像谈恋爱。 　　唐慕白知道他忽略了陆以凝很多，只不过以前年纪轻，不太把这些情啊爱啊的放在心上，也就顺其自然去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越是见她多一面，他也就越是不想再看别人了。 　　唐慕白好像也体会到了一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所以陆一舟跟他打完小报告之后，他把年假都提前休了一半，忙完了当天的事情之后，直接定飞机票飞了过来。 　　他突然就很想见到陆以凝，非常想。 　　唐慕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的热气像是瞬间就钻进了陆以凝的耳道里，有点热还有些痒，陆以凝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见她不答，那人声音放得更轻，半商量半蛊惑道：“答应了我就给你亲一下。” 　　“……” 　　好像不亏，对于一个没美色诱惑的醉鬼来说。 　　—— 　　陆以凝是在闹铃声中被吵醒的。 　　这几天在外面，她定的闹铃是每天早上七点钟，闹铃一响，她就条件反射地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去，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眼睛都没睁，直接点了关闭。 　　昨晚喝了酒，她这会儿脑袋不至于疼，但是到底是有点晕。 　　陆以凝又闭着眼在床上躺了几秒，也就几秒，她就感觉出有哪里不对来。 　　耳边似乎有一道很轻的呼吸声，右手边好像也不是被子。 　　陆以凝大脑几乎立刻清醒，“酒后乱性”这种事她虽然没碰上过，不过也听朋友说起过实例。 　　尤其国外比国内还要开放很多的情况下，这种事情更是司空见惯。 　　陆以凝脑袋空了一瞬，猛地睁开眼，头顶的水晶灯果然不是她住的那一家酒店的灯，花纹装饰要奢侈复杂得多，看起来应该是个有钱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浅淡的男声：“醒了？” 　　“……” 　　“昨晚的事情还记得吗？” 第68章 　　这人向来用最随意的语气说出最严肃的话题。 　　陆以凝刚开始听到他的声音时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了， 他这话一出来之后，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盯着天花板的眼神晃了晃， 然后猛地闭上眼睛。 　　她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不可能一睁眼就能听到唐慕白的声音。 　　陆以凝企图用这个说法来麻痹自己， 但是还没过几秒，那人的声音又再次从耳边传来：“别装睡。” 　　“……” 　　陆以凝没说话，到了这一刻， 她还是不太愿意接受现实，手指紧紧地抓了下床单，直到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有点疼， 她才又蓦地松了开来。 　　唐慕白又问：“忘了？” 　　一直装死也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除了装死，陆以凝又实在不知道高怎么办。 　　她在国外这么多年，男朋友虽然也谈过两个，但是从来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 更别提这种酒后乱性的一夜情了。 　　换句话说，酒后乱性可能还没那么可怕，但是可怕的是她乱的对象是唐慕白。 　　陆以凝还是没睁开眼睛， 但是已经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直到心跳勉强平复下来一些， 她才开了口：“不记得了。” 　　因为受到了惊吓， 她的声音又轻又颤。 　　其实也不算完全不记得。 　　因为刚开始酒劲儿还没上来的时候， 她还是有点意识的， 比如她还记得自己去了洗手间吐了一会儿，一出来就在走廊里碰上了唐慕白。 　　然后呢？ 　　然后她好像神志不清地想亲他来着。 　　再然后就记不得了，她那部分记忆像是断了片，断断续续地记得不大清楚。 　　陆以凝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睡到了一张床上的，她这会儿确确实实还腰酸腿疼，但是具体是因为刚爬完了山，还是因为昨晚发生了某项激烈运动她也说不太清楚。 　　她没有这种经验，也知道之前看过的小说中关于第一次的情节都夸张地不靠谱，所以压根不敢确定。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她还是能感受到身旁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炙热又深沉，似乎恨不得把她的脸诶盯出一个窟窿来。 　　两厢沉默了半分多种，陆以凝才又听他道：“我帮你回忆一下？” 　　“……” 　　他帮她回忆——那还得了？ 　　酒后乱性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陆以凝也顾不得自己的情绪在他眼里激不激动了，连忙拒绝道：“不用了。” 　　她是想歪了，根本就不给唐慕白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不用太放在心上。” 　　唐慕白支着下巴侧躺在床上看过来，陆以凝的头发这会儿完全散开，铺在床上和白色的床单对比明显突出，她一张脸很白，耳朵还有点红。 　　他知道陆以凝想歪了，但是他也没想纠正，干脆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成年人可以不用负责的意思吗？” 　　陆以凝忙不迭点了下头，“不用你负责。” 　　唐慕白嘴角一歪，都快要被她逗笑了，他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半晌，他才“哦”了一声。 　　陆以凝呼了口气，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是会喘不过气来，她也没转身去看唐慕白，掀开被子想下床躲进洗手间待一会儿，结果刚翻了一个身，人甚至还没从床上起来，就突然被人拽住手腕重新拖了回去。 　　唐慕白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他眼底很清明，不像是刚刚才睡醒的人。 　　陆以凝甚至在他眼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似乎是这两天都没休息好，眼底有着很浅的青色，视线再往下，他弧度很漂亮的下巴上还冒出来些短短的胡茬。 　　这张平日里精致惯了的脸上突然就多了半分的颓废，陆以凝突然就想起来了昨晚的某些细节—— 　　唐慕白没让她亲。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他既然没让她亲，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陆以凝视线就落在他的下巴上，没再乱动，两人间的距离和动作都过于暧昧，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某一处不大正常，她于是更不敢乱动，连声音都放轻了些：“你……你离我远一点。” 　　唐慕白像是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不仅没有离她远一点，反而又往下压了压，他声音也同样跟着压低：“但是我用你负责。” 　　“……” 　　搞得像是她占了他便宜一样。 　　陆以凝皱了皱眉，也跟着反抗起来：“谁让你不阻止我的？” 　　唐慕白：“那还怪我了？” 　　陆以凝不甘示弱：“本来就是怪你。” 　　“我一个女孩子力气又不大，你就不能反抗吗？” 　　“……” 　　说到后面连陆以凝都觉得风向有些偏，说得像是她把唐慕白强上了一样。 　　她有些懊恼地抿了下嘴角，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就突然看到唐慕白本来按在她身侧床上的右手突然轻抬起来，下一瞬，她听到头顶传来夹在电流中的男声：“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陆以凝刚愣了下，紧接着就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一道她极其熟悉的女声：“好啊，那你现在可以给我亲了嘛？” 　　…… 　　确确实实是她的声音，半点假都不掺。 　　唐慕白把录音关掉，垂眸看她：“想起来了吗？” 　　陆以凝想摇头，但是人证物证具在，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几秒后，她试图给自己开脱：“我昨天喝多了。” 　　“但是话是你说的。” 　　“我头脑不清醒。” 　　“话是你说的。” 　　…… 　　陆以凝呼了口气，有些恼了，“你还会说别的吗？” 　　“会啊，”唐慕白凑近她的耳朵，音调又轻浮起来，“你是不是很想和我发生什么？” 　　顿了顿，他轻声笑了下：“下次吧，我昨天太累了。” 第69章 　　早上七点多， 酒店的房间虽然拉着窗帘， 但还是有阳光从缝隙间挤进来，所以房间内光线也不算太暗，陆以凝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清冷，揶揄，还带了半分的无奈。 　　她这次反射弧行走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改天——也就是说， 他们昨天根本什么就没有。 　　陆以凝觉得自己应该开心到嘴角克制不住上扬的， 但是事实上，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莫名其妙就觉得有一些失落和郁闷。 　　她大概是疯了。 　　陆以凝闭了闭眼睛，把这个想法快速从脑海里擦除，身上的人根本没怎么用力咋着她，所以她也不至于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两人挨得近，这个季节温度又高， 再加上她的心理暗示， 陆以凝就像抱了一个火炉，没一会儿就觉得热得不行。 　　刚要伸手去推开他，那人撑在她身侧的胳膊就已经先一步移开， 翻身从她身上又躺回了床上。 　　陆以凝鼻息间瞬间被新鲜的空气填满， 但她还是觉得热， 攥紧了的手又松开， 下一秒， 她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就突然被人轻搂进怀里。 　　唐慕白凑的很近，他用的力度不大，但就是让她动弹不得，根本不等陆以凝挣扎，他就先一步开口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声音依旧干净好听，只不过清朗中多了几分沙哑。 　　陆以凝就真的没再动。 　　唐慕白开始倒也算老实，安安静静地抱着她，呼吸声浅浅，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以凝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偷偷溜走的时候，他突然就有了反应，抱着她的手虽然没动，但是下巴却从枕头上移过来轻轻抵在了她的颈窝处。 　　男人温热的呼吸悉数洒在了她的耳后根，有些痒还有些麻，陆以凝下意识摒住呼吸，她本来以为自己不太适应和异性有这种亲密接触的，当时在美国谈的那两场恋爱，连对方抱她一下她就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姜奈知道这一茬，曾经不止一次地说她矫情地没救了。 　　陆以凝也觉得是这样。 　　但是现在，这个异性换成了唐慕白之后，她的那种矫情劲儿就完全不见了。 　　换一句话说，陆以凝不仅不排斥和他亲密接触，甚至觉得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刚刚睁开眼时听到的声音是唐慕白的时候，陆以凝其实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 　　前任睡到一起尴尬归尴尬，但是总比换成其他人更能让她接受。 　　陆以凝静了几秒，直到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她也没见唐慕白再动一下。 　　他下巴上的胡茬很短，抵在她颈间的时候也不算太扎人，只是有一点点痒，时间越长也就越不明显。 　　陆以凝想到他现在这样舟车劳顿筋疲力竭，估计有百分之九十的原因都在于她，她心底一软，就这么乖乖地由他抱着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这几天也没休息太好，或者是因为男人的怀抱太过温暖有安全感，陆以凝闭着眼睛神经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窗帘不仅没拉开，反倒是像怕晒醒了她一样，被人拉得更严实，房间里昏昏暗暗地透不进光来，陆以凝看了眼手机才知道已经过了十点，今天屏幕上意外地没有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身侧的床也已经空了，胳膊往那边一伸，半点那人的温度都不剩，他身上的味道倒是还残留了些。 　　就是这个味道，陆以凝在国外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怀念起来。 　　有多怀念呢？ 　　她买曾经一口气了几瓶和这种味道相近的男士香水，每天都喷在被子和枕头上，但是即使再像，也和他身上的那一种有所出入。 　　现在再闻到这种味道，而且就近在咫尺，一个伸手就能拥抱住的距离，陆以凝把眼睛闭上，没忍住真伸出了手把另一半的被子抱进怀里，再把脸整张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出来，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猛的把脸从被子里抬了起来，扭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陆以凝嘴角还弯着一本满足的弧度，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唐慕白那一瞬，直接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眼睁睁看着唐慕白意味深长地盯着刚才还被她抱在怀里的被子看了几眼，然后他眼睫一抬，“洗漱一下，吃午饭。” 　　这种相处方式，就像是他们分手的这几年压根不存在过，没有埋怨也没有尴尬，陆以凝眨了下眼睛，慢半拍似的应了声，然后起身下了床。 　　唐慕白订的套房果然比陆以凝杂志社订的高级，浴室客厅厨房一应俱全，陆以凝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午饭是唐慕白做的。 　　很简单的白粥和鸡蛋饼，但是味道意外的很不错。 　　陆以凝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吃饭的时候都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后者吃饭的时候也不习惯说话，全程就由着她看，直到放下了筷子，他才慢条斯理地边擦手边看过来：“想问什么？” 　　“哦……”陆以凝也没藏着掖着，“你还会做饭啊？” 　　唐慕白：“不然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 　　陆以凝默了默，然后吐了几个字出来：“挺意外的。” 　　当然意外，连唐慕白自己都觉得意外。 　　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进厨房这种凡人地儿，但是后来工作了之后，经常早出晚归，连保姆都不怎么能派的上用场，他干脆也就自己学了做饭。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做饭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简单，第一次被菜刀划破手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陆以凝。 　　他这样常拿手术刀的一双手尚且会出现这种问题，更别提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高数都学不好的陆以凝了，就那一瞬间，他心里好像突然就轻轻地抽了一下，有一种钝痛渐渐蔓延开来。 　　唐慕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后又抬头看向陆以凝，一句话说得别有深意：“谁都会变的。” 　　陆以凝喝粥的动作一顿，牙齿轻咬住瓷勺，她下意识抬眼看过来，对上男人专注而深沉的视线，突然就想起了他昨天说的那句话—— 　　“我可以改的。” 　　陆以凝连忙又把视线收回来，像是遭受了某种暴击，心脏扑通扑通，一下下跳的飞快。 　　兜兜转转，她可能还是要栽在唐慕白的手里了。 第70章 　　陆以凝是在三天后回到北城的。 　　这三天时间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是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样，回来之后，连一起跟她出过差的几个同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之前那个和唐慕白最聊得来的男生， 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办公室， 但是好歹是一个部门的， 所以每天基本上都会碰上个一两次，刚开始的时候陆以凝还以为是巧合， 但是次数多了， 她不可能察觉不出不对劲儿来。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一周， 终于在周一的晨会结束后出会议室的时候，陆以凝把他给叫住了。 　　那个男生明显也没想到会被她叫住，愣了下才跟她打了声招呼：“以凝姐？” 　　陆以凝冲他点了下头，“我这几天脸上长东西了嘛？” 　　男生还没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没有啊。” 　　还是很好看， 一张脸干净白皙地连毛孔都看不出来。 　　陆以凝低了下头，在他身侧慢悠悠地绕了小半圈， 然后又把头抬起来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男生虽然也已经二十几岁了，但是被人这么直白地问这种问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张脸继续立刻就红了， 像是憋了口气一样， 声音也跟着抖了下：“没， 没有啊。” 　　陆以凝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她嘴角弯起来， “是吗？” 　　男生比她小几岁，阅历自然也没有她丰富，很快就撑不出，泄了气一般耷拉了下头，“以凝姐，我有个问题一直弄不明白。” 　　“工作上的吗？” 　　“不是……” 　　男生抬眼看她，还是想这几天的每一次一样，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在她的注视中又开了口：“你……为什么会甩了白哥啊？” 　　陆以凝：“……” 　　这个问题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的，她眉梢轻挑了下，男生不等她回答，已经又自顾自问了句：“白哥还不够好吗？” 　　男生：“他还不够有趣吗？” 　　陆以凝越往下听，就越觉得蒙圈。 　　她皱了皱眉，伸出跟手指竖在了这个高个子男生面前：“停。” 　　陆以凝：“你怎么知道的？” 　　男生被她这根手指弄得往后缩了缩肩膀，“就你喝醉那次，白哥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很无趣……” 　　隔了几秒，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不过以凝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甩了别人之后，表现地像是被人甩了的人。” 　　“……” 　　陆以凝沉默了。 　　不仅别人这么想，其实连陆以凝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分手是她提的，但是其实跟唐慕白甩了她也没太大差，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她这场恋爱中保留了最后的那么一点尊严。 　　陆以凝突然就想起来，她喝醉那天，唐慕白好像也跟她问了他到底哪里无趣。 　　他记性好，加上可能对被分手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连她当时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其实他哪里是无趣呢？ 　　只是作为她的男朋友，唐慕白对她有趣不起来。 　　此时此刻，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同事就像是几年前的唐慕白，把他当初没问出来的话问了起来而已。 　　陆以凝看了他半晌，嘴角才无所谓地扯了下，“还好。” 　　毕竟现在好像比以前好很多了，不过这话陆以凝没跟他说，她往走廊墙壁上靠了靠，“没别的了吧？” 　　“没……有有有。” 　　虽然话这么多容易让别人觉得他啰嗦，但是为了他的白哥，他还是打算问出来：“以凝姐，你们两个还会和好吗？” 　　陆以凝抿了抿嘴角，有点回答不上来了。 　　换一句话说，在唐慕白眼里，他们两个可能已经和好了。 　　毕竟这几天陆以凝虽然一直晾着他，但是他已经从之前聊天时的早晚安问候，变成了一日三餐的关心。 　　虽然这三餐的时间不定时，有时早有时晚，但是起码真有点做男朋友的意思了。 　　跟前那个男生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她的答案，陆以凝和他对视几秒，嘴角突然就弯了下：“看他表现。” 　　—— 　　于是当天，刚查完房回科室的唐慕白，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白哥，我用命给你打探到了消息！】 　　【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以凝姐好像没给你判死刑诶。】 　　唐慕白坐到办公桌前，一手翻开病历夹，另一手敲了个问号发了过去。 　　男生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复，刚收到消息就立刻秒回道：【我刚刚问以凝姐你们还会和好吗，你猜她说了什么？】 　　【什么？】 　　【看你表现！】 　　唐慕白写字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他嘴角才慢慢扬了起来。 　　的确是个好消息，好到他看着病历上记录的文字，都变成了一个接一个的“看你表现”。 　　唐慕白按了按眉心，然后合上病历，难得开起小差玩了会儿手机。 　　唐慕白：【早饭吃了没？】 　　陆以凝这会儿正在重启死机了的电脑，屏幕还黑着，中间有个白色的小圈圈一直在转，但就是启动不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倒是先亮了下。 　　她瞥了一眼屏幕，看到备注的三个字时，开始是没打算理的，但是在这个破电脑又启动了好几分钟还是毫无动静之后，她还是拿过手机，解完锁回了句：【都几点了啊。】 　　言外之意：早就吃了。 　　唐慕白：【你穿多大的鞋？】 　　陆以凝愣了下，就几秒钟的时间，那头又发过来一句话：【三围多少？】 　　“……” 　　他是变态啊。 第71章 　　陆以凝怀疑唐慕白被盗号了。 　　但是这个说法好像也不太行得通， 毕竟应该没有盗完号之后不骗钱反而跑过来骚扰她的， 陆以凝迟疑了几秒，还是决定暂时不回复他。 　　等了几分钟， 那头没动静。 　　就在陆以凝以为他是真的被盗了号， 那头大概是个猥琐男， 这会儿已经去骚扰别人了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又弹出来一条消息：【怎么不说话？】 　　陆以凝：【你是谁？】 　　唐慕白：【？】 　　几秒后，他又发了几个字过来：【你男朋友。】 　　听起来越来越像是被盗号的了，因为连盗的这个号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不敢说全名。 　　陆以凝本来等电脑重启就有点无聊，捉弄人的心思一上来，她干脆也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了下去：【本人吗？】 　　【嗯。】 　　【那你发一条语音给我听听。】 　　【发什么？】 　　他应得倒是挺痛快， 痛快地像是真的本人一样。 　　陆以凝：【你叫一声“宝贝”给我听。】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头像是突然断电断网了一样，完全没了动静。 　　陆以凝眉梢一挑， 没意思。 　　电脑刚好这会儿启动成功了， 她也就没再盯着手机看，把椅子拖进了些， 打开修图软件修起图来来。 　　而手机屏幕的另一头， 唐慕白同样觉得陆以凝今天不大正常。 　　连续几天，就像是因为上次在西安钻进了他的圈套耍脾气了一样， 他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她不是爱答不理就是根本不回。 　　今天是个意外。 　　让他叫“宝贝”不是什么难事， 唐慕白虽然没这么叫过别人，不过倒也不至于叫不出口，不过这是在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 　　今天上午没有手术，这个点儿科室的医生基本又都查完房了，所以办公室虽然很安静，但是人是坐了好几个的，年长一些的有，年纪轻的也有两个。 　　大概是没怎么见他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所以碰上一次都觉得新奇，那两个年纪轻一些的女医生已经看了他有半分钟了，唐慕白眼睫一抬，扫了她们两个一眼，那两人又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 　　本来还好，来了这么一出之后，唐慕白就完全叫不出口了。 　　他盯着陆以凝那句话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屏幕暗下去，他很快又按亮，反复几次之后，他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再看他了，按住语音键把手机凑近嘴边，低低叫了声“宝贝”。 　　话音落下没几秒，隔壁桌的医生就像被呛到一样，剧烈咳嗽起来。 　　唐慕白眼皮一掀，表情极其冷淡地扫了过去，那医生立刻摆了摆手：“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 　　陆以凝一忙起来，足足两个小时没有碰手机。 　　她盯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甚至没有发现手机亮起来，一直到把一张尾图修完，她才伸了个懒腰，拿过手机看了眼。 　　微信消息只有一条，是来自唐慕白的语音。 　　这年头盗号的都这么嚣张没有脑子吗，让他发语音他就发语音？ 　　陆以凝靠在椅背上，解了锁之后也没多想，直接点开了语音，听筒模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调成了外放，才一点开，就又一道男声传过来：“宝贝。” 　　这声音无比熟悉，但是又好像跟唐慕白平时说话的时候不太一样。 　　因为刻意压低了些，又像做贼一样把尾音放到最轻，所以听起来反倒多了几分的性感和蛊惑。 　　就像是凑在她耳边说的这两个字，陆以凝甚至能真真实实感觉到有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耳朵上，刚要下意识去摸耳朵，耳边就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宝贝？” 　　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凑在她边上，“谁叫你的啊？” 　　陆以凝在办公室的人缘挺好，组长也挺喜欢她。 　　小姑娘不争不抢的，做事认真效率又高，最重要的一点是，长得好看还爱笑，让人看了就开心。 　　组长也没偷窥她的手机屏幕，很快就站直了身体：“以凝，你最近不太正常啊。” 　　刚才那声外放的语音明显声音不算小，所以办公室里几个同事也都看了过来。 　　组长：“是不是谈男朋友了啊？” 　　陆以凝嘴角动了动，好几秒，她才答道：“没有啊。” 　　“那是谁在叫你宝贝？” 　　“……” 　　“答不上来了吧？” 　　今天周一没那么多事，组长干脆扯了张椅子坐下来，继续对她道：“有一个声音这么好听的男朋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又没人跟你抢。” 　　陆以凝耳根有些热，没应声。 　　组长还在套路她：“所以你男朋友是哪个啊？” 　　顿了几秒，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会上次入镜的那个吧？” 　　陆以凝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太好。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和唐慕白现在这样算不算在一起了，没有正式确认过，但是又好像有一种共同的默契。 　　陆以凝干脆又把手机放在一边，把视线转向电脑，“组长，工作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要聊天了吧。” 　　组长：“……” 　　怎么搞得像是陆以凝是组长一样，小丫头片子现在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不过她脾气好，再加上对着这张柔软惹人疼的脸，丝毫不生气，“行吧，那就下班再说。” 　　说完之后，组长又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之后，总算关门出去了。 　　陆以凝呼了口气，这才又看了眼手机，那条语音她压根不敢再点了，直接敲了行字过去：【真的是本人？】 　　唐慕白回得倒是也快，【要视频再叫一次吗？】 　　【不用了。】 　　陆以凝信了，刚才那声“宝贝”，除了唐慕白，根本不可能有人叫得出来。 　　唐慕白又问：【多大鞋，三围多少？】 　　陆以凝：【？】 　　唐慕白：【多少？】 　　他大概是懒得最重复了，陆以凝被他这句有几分露骨的话搞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头皮发麻，没回复他。 　　唐慕白：【买拖鞋和睡衣。】 　　陆以凝屏住呼吸：【干什么？】 　　她打字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又敲了一句话发了过去：【我有拖鞋和睡衣，不用你买。】 　　【我妈要买。】 　　【？】 　　这又跟他妈有什么关系？ 　　唐慕白：【我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之后，要给你准备拖鞋和睡衣放在家里。】 　　陆以凝：？？？ 　　她什么时候同意和好了吗？ 　　陆以凝：【我什么时候说和你在一起了？】 　　【你都让我叫你宝贝了。】 　　唐慕白：【我只叫我女朋友宝贝。】 　　【所以三围多少？】 第72章 　　唐慕白倒是坚持不懈， 一次问不出来就问两次问三次，陆以凝怀疑今天不告诉他的话， 他可能会一直问到她下班。 　　但是这种话题毕竟有些难以启齿，她又没有唐慕白脸皮那么厚， 根本做不到面不改色， 即使隔着屏幕， 她都觉得耳根一点点热了起来。 　　但是没过几秒， 她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对这种话题其实也不用过于避讳， 尤其是她不太想走以前的老路， 让自己的思想情绪完全受了他的引导和控制。 　　于是过了几秒，陆以凝问了句：【你是心外科医生，平时应该经常接触女孩子的心胸啊， 难道还没有经验吗？】 　　陆以凝这问题问得挺简单，乍一听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稍微仔细一听的话， 那问题就大了。 　　他一个心外科医生， 就算平时会接触到女孩子的胸也是因为手术要开刀，唐慕白这人虽然随意惯了， 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职业素养的人，在手术室的时候专心致志， 谁会一直盯着别人的胸看？ 　　他又不是卖内衣的。 　　不过唐慕白还是没这么跟陆以凝说， 他甚至丝毫不想反驳， 只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过去：【你吃醋了吗？】 　　这场争夺战， 到了最后还是唐慕白更胜一筹。 　　陆以凝懒得再理他了，扔了句“自己猜”之后，就直接把手机放进抽屉里，然后合上抽屉，继续修起了下一张图。 　　没过几分钟，她又跟失忆了一样把抽屉拉开，拿出手机给他发了另外一句话：【你才吃醋。】 　　刚把后半句“你全家都吃醋”打上去，还没来得及点发送那头就秒回了一个“嗯”。 　　唐慕白打字比她更快，在她愣了一下的空隙里，又发了几个字过来：【我确实吃醋了。】 　　不仅吃前段时间陈继的醋，他甚至还吃任何一个能和陆以凝有说有笑的人的醋。 　　换一句话说，唐慕白觉得自己的情敌遍布五湖四海，随便一上大街，就能逮到几个箩筐。 　　不过陆以凝不知道这些，一脸莫名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唐慕白：【女朋友太多人喜欢了。】 　　…… 　　这人最近说话越来越土了，土到陆以凝完全接不上话，她干脆也就不接了，再次把手机扔进了抽屉，然后关上。 　　办公室里方桐距离她最近，因为合抽屉的时候发出了点儿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看了陆以凝一眼，“以凝姐，你今天有什么开心事吗？” 　　陆以凝抬了下眼，“什么开心事？” 　　“你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方桐说着把自己平时用的小镜子递过来，镜面不大，但是能把她的下半张脸照的清晰完全——嘴角的确是弯着的，而且弧度还不小。 　　陆以凝就看了一眼，然后立刻伸出两只手指把上扬的嘴角强行拉了下来，“没有，你看错了。” 　　但是没过几秒，连手指都有些压不住她的笑意。 　　嗯，她好像确实有一件开心事。 　　—— 　　虽然不知道唐慕白吃的什么醋，不过他那句“女朋友太多人喜欢了”倒是提醒了她一点，关于陈继的问题。 　　说来也奇怪，距离陈继上次表过白之后，他说的给她三天时间考虑，除了那期限内的三天，已经超出整整十天了，陈继居然还没发消息问过她。 　　陆以凝先跟陆竟行问了下：【哥，陈继最近还好吧？】 　　陆竟行：【挺好的。】 　　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认真又积极……陆竟行难得迟钝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陆以凝：【找他说点事。】 　　【成了。】 　　【没有。】 　　兄妹俩对话简短，陆以凝很快就从联系人里翻出陈继来，发消息敲了他一下。 　　对方回复极快：【在的。】 　　陆以凝：【有件事想跟你说。】 　　【不用说了。】 　　陈继似乎根本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要说不喜欢我，不能跟我在一起对不对？” 　　做人呢，贵在有自知之明。 　　陈继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情商低的人，从陆以凝这么久都没有跟他说过话就已经看出来了，她不喜欢他，也没有想跟他在一起的意思。 　　他本来是打算让时间冲淡一切的，他不说陆以凝不说，这事儿也就算这么过去了，好歹还能给自己剩一点面子，只是他也没想到，陆以凝会在半个月后的今天说起来。 　　陆以凝还真不是故意忘了这事儿的，只不过她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加上那几天唐慕白刚好跟她去了西安，他一出现，陈继就像完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一直到今天，她还是经唐慕白的间接提醒才想起了这一茬。 　　她也没用沉默的方式默认，来来回回换了几个说辞，最后还是用了最简单的一句话：【对不起。】 　　【没关系。】 　　陈继：【他是不是比我优秀很多？】 　　陈继：【也对，你确实值得更好的。】 　　陆以凝礼貌回了一句，然后点到联系人那一栏，上头陈继口中的“更好的”某人，备注是三个字：狗男人。 　　—— 　　陆以凝拒绝了陈继的这个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陆竟行的耳朵里。 　　他跟陈继是同事，共事有段时间了，所以对他还算了解，本来前脚刚觉得他们两个有戏，后脚就出了这事儿。 　　陆竟行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第一句话就带着十分明显的无奈语气：“以凝，你觉得陈继不好吗？” 　　“挺好的，”陆以凝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接着道：“但是我对他没有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小白吗？” 　　陆竟行咳了声，越发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了，“他不行。” 第73章 　　他不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以凝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瞬间就想歪了，她咳了一声， 顺着陆竟行的话答了一句：“我猜到了。” 　　陆竟行可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听到她的话时还小小地惊了下：“这都能猜到？” 　　唐慕白最反常的那段时间， 陆以凝刚好在国外， 所以她应该没道理能猜得到的。 　　停顿了几秒， 陆竟行接着问道：“怎么猜到的？” 　　陆以凝反问：“还能怎么猜的？” 　　当然是理论结合实际， 分析出来的！ 　　陆以凝刚要再隐晦一点地解释几句， 就听那头的陆竟行接着道：“也是，毕竟你应该也发现了， 小白最近不太正常。” 　　唐慕白最近确实不正常， 包括单细胞生物谢坤在内的一众狐朋狗友都感觉出来了， 更别提心思细一些的陆竟行。 　　陆竟行似乎也没等着陆以凝回答， 喝了口水之后， 直接开口跟她解释道：“你应该还记得你还没出国那会儿，小白谈了一个女朋友吧？” 　　当然记得， 毕竟那个女朋友就是她。 　　陆竟行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勾起了伤心事，叹了口气道：“在一起时间不短，后来分手之后， 他整个人就很不正常。” 　　陆以凝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一茬， 之前陆竟行是觉得自家妹妹都到国外了， 唐慕白再怎么样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他也就没提起过这事儿。 　　而至于和陆以凝无话不说的姜奈， 自从两个人分手以后，她几乎就跟唐慕白毫无交集了，所以唐慕白正不正常她压根也不太清楚。 　　这还是陆以凝第一次听人提起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唐慕白过得怎么样的，她眉头下意识皱起来，嘴角紧抿，连呼吸都给放轻了些，专心等着那头的人继续说。 　　陆竟行也没停顿多久，很快就继续道：“阿坤上次说的你还有印象吧，刚分手的时候他还泡了一阵子的酒吧夜店。” 　　本来唐慕白要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倒是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陆竟行跟他认识的时间久，知道他这个人平时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也真没怎么去过这种地方，所以当时看到他走进酒吧门口的时候，陆竟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绝对是受了刺激的表现啊。 　　他们一众朋友默默地轮流着陪他颓废了一阵子，最后消息还是谢坤这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打探出来的。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唐慕白也不知道喝了旁边哪个女孩子递过来的酒，虽然没醉的太彻底，但是也难得有些人畜不分了。 　　谢坤就在这时候凑了过去，“小白。” 　　唐慕白倒是还知道是在叫自己，他眼神极其冷淡，朦胧中带着明显的醉意。 　　谢坤觉得机会到了，一鼓作气问道：“你是被甩了吗？” 　　“……” 　　唐慕白没说话，但是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谢坤瞬间就明白了。 　　因为两个人虽然都是医学生，但是专业不大一样，分别靠拢内外科，谢坤倒是无所谓，主要唐慕白压根就不应该碰酒，他平时还会劝他少喝一点，但是知道这个内幕之后，不仅没再劝他，还干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陪他喝了起来。 　　喝到最后两个人都头脑不清醒，还是叫了陆竟行几个人才把他们弄回去的。 　　唐慕白是真的喝醉了，靠在车后座上的时候虽然没怎么乱动，但是说话已经明显卷翘舌不分了，他眼睛闭着，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陆竟行就坐在他旁边，因为没听清他刚才说的什么，还特地凑近了些问：“什么？” 　　“我很无趣吗？” 　　像是在梦中呓语，唐慕白声音依旧很低，他微微掀了下眼皮看过来，可能因为喝醉了，一双眼睛就显得尤其深沉而专注，他眯了下眼睛：“哪里无趣了？” 　　陆竟行：“……” 　　老实说，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讲，陆竟行觉得唐慕白还挺有趣的。 　　不过在女朋友眼里是不是还同样有趣，他就不确定了。 　　谁知道就走神了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唐慕白就突然凑了过来，两个人距离瞬间拉近，陆竟行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呼吸中带着的酒气。 　　他一个大男人，瞬间就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几乎立刻就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往后面退了退。 　　唐慕白眨了眨眼睛，“怎么不说话了？” 　　离这么近，谁还敢说话啊？ 　　陆竟行又不是陆以凝，对他又不感什么兴趣，怕他喝醉了真乱来，当即就伸手把他推到了另一边的车窗上，“噔”的一声，他直接就不出声了。 　　也不知道是被撞的晕了过去，还是酒劲儿上来睡过去了。 　　反正接下来好几天，陆竟行都一直惊魂未定。 　　不过好处也有，比如这事儿被唐慕白知道以后，别说喝酒了，他就连酒吧的门都不进了。 　　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过陆竟行不知道的是，唐慕白那次之所以会突然凑近，甚至还有亲他的念头，完全是因为他喝醉后把这人当成了陆以凝。 　　毕竟是兄妹，虽然两个人细看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乍一看的话还真有那么一点像。 　　所以当时如果不是陆竟行把他推开的话，他可能还真会干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陆竟行不知道原因，觉得唐慕白受情伤严重的同时，还对他从未谋面的前女友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毕竟唐慕白分手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念念不忘到接下来几年都没再谈过一个女朋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前女友多得能围几桌打麻将的“情场浪子”突然空起窗来，说没问题都没人信。 　　本来陆竟行都以为唐慕白可能要孤独终老了，谁能想到陆以凝回国以后，他又不正常了起来。 　　陆竟行忧心忡忡：“以凝，说不定你和他的前女友有哪里很像。” 　　毕竟担心自己妹妹，他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看剧么，那种虐恋情深的剧里经常出现的替身情节，你应该知道吧。” 　　“……” 　　陆竟行：“说不定小白真的把你当成他前女友的替身了。” 　　综上所述——“他不行。” 　　陆以凝没说话。 　　她脸上表情不大，但是心里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直到挂断电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呼了口气。 　　陆以凝突然就觉得，她对唐慕白，可以好那么一点点了。 　　于是她打开微信，给唐慕白发了条消息：【吃了吗？】 　　而此时此刻手机那头的某人，觉得自己的春天到了。 第74章 　　医院的人觉得最近的唐医生有点奇怪。 　　不仅连前后左右科室的医生护士察觉出来了， 连他的病人都感受到了。 　　他平时虽然算不上冷漠，但是话也绝对不会说太多， 脸上也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表情，不过这几天就不一样了， 他脸上不仅有了表情， 而且绝对是类似于高兴的表情。 　　医生虽然比大多数职业要忙一些， 不过也并非没有休息娱乐的时间， 茶余饭后还是有不少人会八卦。 　　不分男女， 也不分老少。 　　越是在紧张的环境里压抑久了，闲下来之后就越是能解放天性。 　　几天下来， 关于唐慕白反常的原因已经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流传最广泛也是最被人认同的还是猜测他有了女朋友的那个说法，第一个这么猜的人是唐慕白科室的医生，她理由很充分：“唐医生有次对着手机叫了声‘宝贝’呢。” 　　唐慕白刚开始来医院的时候， 还有几个小姑娘隔三差五地跟他示过好， 不过都无一例外地被他给拒绝了。 　　他拒绝别人的方式很干脆， 要微信没有， 要手机号也没有， 偏偏他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还一本正经， 丝毫不管对方是不是相信。 　　不过这招也管用，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了，来跟他问微信号的人大幅度减少， 除了个别来医院看病的病人， 医院的女同事们早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所以这个说法流传开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医院里的八卦传播速度极快， 而且范围极广，就连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唐慕白本人都听到了风声，他不承认也不反驳，任由这个传闻继续扩散开。 　　又过了几天之后，连在另外一家医院的姜奈都听说了。 　　B大出来的医学生不计其数，遍布北城各大医院，她有在三院工作的同学，刚听那个同学说完，她就跑去跟陆以凝确认了：【以凝，你跟唐慕白和好了？】陆以凝：【？】 　　姜奈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然，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反驳他们两个没和好，还是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姜奈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什么时候和好的？】陆以凝：【你听谁说的？】 　　姜奈：【我在三院工作的同学。】 　　源头就在三院，那消息十有八九是唐慕白本人散布出来的。 　　陆以凝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虚假消息，她抿了下嘴角，想了几秒后，她还是没在微信上质问唐慕白。 　　今天杂志社事情不多，五点多钟她处理完工作之后就从杂志社出来，然后直奔三院而去。 　　这个时间点唐慕白不可能下班，所以她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 　　因为来过几次三院，所以她还记得点路，一路凭着记忆进了电梯按了楼层数，很快电梯门打开，陆以凝又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出去。 　　半分钟后，陆以凝停在了心外科的办公室门口。 　　她虽然在医院里碰上过几次唐慕白，不过也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哪一个办公室，只能看着走廊墙上挂着的在职医生的名单一个个摸了过去，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才刚刚在上面看到唐慕白的名字，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小白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毕竟是小孩子，不太会压着自己的声音，加上办公室的门又没关紧，所以这句话被陆以凝听得一清二楚。 　　又是这个小卖国贼。 　　没关系，她忍。 　　陆以凝呼了口气，敲了下门之后等里面的人说了声“进”之后，她一推门，发现里面好像还坐了一个大卖国贼—— 　　“姑姑？” 　　陆欣蓉明显也没想到陆以凝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猛地听到一声“姑姑”，她还愣了几秒才转头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陆欣蓉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很快就把视线别了开来。 　　陆欣蓉和唐慕白明显相处地不错，从刚才进来的一瞬间陆以凝就察觉出来了。 　　她亲爱的姑姑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甚至在看到她时的错愕过后都没有收敛干净，陆以凝站在门口，没往里面走：“你们怎么在这里？” 　　毕竟今天使瞒着陆以凝过来的，陆欣蓉被这么一问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不过她很快就胡扯了一个理由出来：“那个……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 　　她现在这样可丝毫不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毕竟她面前的桌子上不仅放了一杯茶水，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果盘，比起来看病的，倒是更像是在聊天闲谈。 　　陆以凝又不傻，哪能信了她的话，视线一转又看向陆一舟。 　　陆一舟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椅子上，头一偏全装作没有看到。 　　实在没办法，陆以凝只好看向最后一个当事人。 　　也不知道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是有事出去还是吃饭下班了，整个办公室也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这会儿安静地可怕，好几秒，唐慕白才问了句：“看我干什么？”、摆明了是明知故问。 　　陆以凝盯着他的眼睛，“我姑姑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慕白低头看了眼病历夹，说得跟真的一样：“胸闷气短。” 　　陆以凝皱了下眉，“问题大不大？” 　　“不太大，”唐慕白掀了下眼皮，嘴角一歪冲她笑了下，“热的。” 　　陆以凝：“……” 　　她被这几个人折腾地跟坐过山车一样，心情起伏不定，结果他们倒好，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就在唐慕白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分明看到陆欣蓉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以凝被她这个动作一弄，又想生气又有点想笑，两种情绪结合在一起，她嘴角动了动，脸上额表情有些诡异，忍了足足五秒钟，她才控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地问道：“姑姑，可以走了吗？” 　　陆欣蓉是半个小时前来的，这会儿该问的问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还会耽误唐慕白工作，她连忙站起身，顺便把陆一舟也从椅子上拖了下来：“走走走，马上走。”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头看了眼唐慕白，“小白，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陆以凝：？？？ 　　说完又跟唐慕白摆了摆手，不等陆以凝说话，直接把她也拽出了办公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把里面那人的视线给隔绝开来，陆以凝被陆欣蓉这一出弄得有些茫然，直到被拉到了电梯门口，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当然要当面问清楚，电梯门一开，陆以凝没跟着那姑侄俩进去，她看了眼手机：“姑姑，你跟一舟先回去吧。” 　　陆欣蓉看她一眼：“你干什么去？” 　　陆一舟这会儿倒是没装没听见了，小大人似的替他解释道：“肯定是去找小白哥哥啊，姐姐刚才都没和小白哥哥说几句话，就被姑姑给拽出来了呢。” 　　陆欣蓉刚才还真差点忘了这一茬，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从一出来表情都不大好，原来是怪我拉着你出来没跟男朋友说上话啊……” 　　电梯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一听“小白”两个字，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向电梯外面的人。 　　女人头发很黑很长，披散在肩上显得整张脸和脖颈都雪白干净，长得很漂亮。最主要的是，可能是个子高身材又好的原因，连气质都是突出的。 　　几束目光聚集在一起投过来，陆以凝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出来。 　　她于是真闭了闭眼睛，转头就快步折了回去。 　　电梯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身后关上的，反正直到又回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前，她还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她呼了口气，然后抬手抹了把脸，等平静下来了些刚要伸手敲门，门就被突然人从里面打开了。 　　陆以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抬眼一看，开门的不是别人，刚好是那个让她陷入舆论风波的罪魁祸首。 　　她没敢离他太近，足足有一米远的距离，陆以凝微抬起脸看他，她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医院的人是不是都在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唐慕白也不出来，干脆就原地半倚半靠地站在了门口，“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 　　唐慕白眉梢轻挑，微微站直了些身体，“是。” 　　陆以凝总觉得离他太近会出什么问题，虽然两个人本来就不太近了，但是她还是又后退了半步：“是不是你说的？” 　　唐慕白完全站直身体，陆以凝后退半步，他就前进半步，然后反手把办公室的门给带上，“不是。” 　　陆以凝皱了皱眉，不大相信。 　　趁她走神的这几秒空当，唐慕白又抬脚凑近了半步。 　　他的半步和陆以凝的半步不是同一个单位，两个半步下来，两人间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陆以凝甚至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她呼吸不受控制地乱了下，再往后退一步，唐慕白又再往前进一步。 　　陆以凝忍无可忍，被逼到墙根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啊？”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谁说要跟你在一起了吗？” 　　陆以凝呼吸声明显，但是声音又很轻，“唐医生，你是不有臆想症啊？” 　　“不然为什么总觉得我是你女朋友？” 　　唐慕白垂眸看她，几秒后，他突然俯身凑近她：“亲都亲过了，怎么就臆想症了？” 　　“还是说，你可以亲不是男朋友的男人？” 　　陆以凝撇了下嘴，“也不是不可以。” 　　唐慕白嘴角一扯，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被她逗笑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凑近她的耳边，偏头看向走进的某个男医生，低低道：“那你去亲他。” 第75章 　　陆以凝就那么随口一说， 以为唐慕白也就那么随便一听， 所以他这句话刚出口的时候，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皱了下眉， 不解地问道：“什么？” 　　唐慕白还没站直身体， 不过头已经微微偏向了一侧， 下一秒，他的下巴朝那人轻扬了扬， 重复道：“你去亲他。” 　　陆以凝：“……”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陆以凝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就在距离他们两个不足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那里， 他年纪看上去也不太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没时间去理发，额前的头发已经长的遮住了些眼睛。 　　长相也不算差， 不过比起唐慕白还是差了一大截。 　　陆以凝抿了抿嘴唇，虽然知道唐慕白这句话也当不得真，但是她突如其来的逆反心理作祟， 还真就从他和墙壁空出来的缝隙间钻了出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朝着那个男医生走了过去。 　　男医生刚从食堂回来，因为待会有个病人家属要见，所以他买的包子都是边往回走边吃的， 这会儿正往嘴里送最后一口， 结果一抬眼， 就看到刚才还在和唐慕白卿卿我我的那个女人朝他走了过来。 　　她长得很漂亮， 但是看起来气势汹汹，像是要抓住他暴揍一顿。 　　男医生最后一口包子甚至没来得及细嚼，直接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不出两秒钟，陆以凝就停在了他面前。 　　男医生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手僵在半空中抬起来不是放下来也不是，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几眼，直到要陆以凝再往前迈出来半步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腕给拽了回去。 　　陆以凝其实是有一点惴惴不安的，毕竟她都不知道这个男医生有没有女朋友，所以逆反的心理一过，等她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刚才停顿的几秒钟功夫，也是在等唐慕白把她拉回去。 　　虽然朝这个男医生走过来的时候很威风，但是真被唐慕白拽住的时候，陆以凝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男医生总觉得她这架势像是要一巴掌呼过来，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用力咽了口口水之后他才小声开了口：“唐，唐医生，这是你……” 　　唐慕白和陆以凝本来距离就不远，所以根本没用多少力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到了怀里，他轻揽住陆以凝的肩膀，冲那男医生很诡异的笑了下：“女朋友。” 　　男医生觉得他俩不大对劲儿，这俩人放在人堆里绝对是一眼就能被注意到的长相，但是看向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恶意。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吃的韭菜鸡蛋包子的原因，他连忙捂紧嘴巴，朝他们两个人点了下头之后，弱弱道：“唐医生，你女朋友长得真好看。” 　　唐慕白嘴角还半弯着，随口解释了句：“刚才叫她来跟你打个招呼。” 　　男医生刚才距离他们虽然近，但是也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听到他这句话也不疑有他，又连连点了几下头之后，贴着墙边溜进了办公室。 　　直到关门声音在耳边响起，整条走廊里空荡荡地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以凝才反应过来，刚要从唐慕白怀里挣脱出来，就突然被他从身后给抱了个满怀。 　　盛夏气温虽然高，但是走廊尽头处于阴面，所以倒也凉快，被人抱在怀里也不会觉得黏腻不舒服。 　　陆以凝耳根和后颈上有他温热的呼吸，鼻息间也全是他身上很特别的那种淡淡香味，她心跳和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垂到身侧的手指尖也轻轻蜷缩起来，男人的怀抱过于温暖，让她有些舍不得挣脱开。 　　就这么站了大概半分多钟，她听到唐慕白开了口：“是不是该生日了？” 　　经他这么一提，陆以凝这才记起了这一茬。 　　她从小就不大喜欢过生日，长大以后就越发没了那个心思，这几年的生日就更加简单随便，基本上到了生日额前一晚，家里人特地打电话来提醒她才能记得起来，不过记不记得起来也没什么影响，也就是多吃一碗面和一个鸡蛋的事情。 　　自从十八岁以后，陆以凝好像都没有正正经经地过一次生日了。 　　如果不是今年还没有人提醒她过生日，她甚至以为今年的生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陆以凝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是哪天，差点就要拿出手机翻日历的时候，她又听见那人说了句：“下个月三号。” 　　“……哦。” 　　他记得倒是比自己还清楚。 　　虽然这不太像唐慕白的风格，不过陆以凝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开心。 　　唐慕白垂了垂眼，正好看到陆以凝透出了点浅淡粉色的耳垂，他眼睛眯了眯，然后凑近了些，直到一呼一吸间似乎都能看到她耳廓上细细的绒毛在颤，他才又把声音放轻：“等你生日那天，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音调极轻，但是因为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所以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股子热气好像从她的耳道一直传到了大脑里，陆以凝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她皱了皱眉，没回唐慕白的话，直接缩了缩肩膀，然后趁他不注意的空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抬起脚来就走。 　　像是落荒而逃，陆以凝步子迈的很快，到了电梯门口之后迫不及待地一连按了好几下下楼键，等电梯门一开，她又立刻进去再关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还没超过二十秒。 　　然后电梯门一合，不远处的男人就低头笑了下。 　　与此同时，他手机响了下，是陆竟行发过来的微信。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察觉到了他最近和陆以凝有问题，翻出来一张压了几百年箱底的截图发了过来，上头之前信誓旦旦跟陆竟行保证的话清清楚楚—— 　　【让我叫你哥，还不如让我叫你爸爸。】这张图下面，紧接着就是陆竟行的再次警告：【图我还留着呢，不许打我妹妹的主意。】唐慕白挑了挑眉，直接把陆竟行最近的两条消息按了删除，也就一秒钟的功夫，唐慕白再看着干干净净的聊天框，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 　　陆以凝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猜唐慕白说的礼物是什么，结果两天过去，她也没想出个门道来。 　　最后还是要求助姜奈：【奈奈，你说一个男人要送一个女人礼物，可能会送什么啊？】姜奈：【我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送什么？】陆以凝：【你猜猜啊。】 　　姜奈：【谁要送你？】 　　陆以凝：【你猜。】 　　不用猜，能让她这么纠结的，除了唐慕白，压根不会有第二个人。 　　【猜不出来。】 　　姜奈：【我指的是第一个问题。】 　　唐慕白这个人不是什么正常人，他的心思估计没人能猜得出来。 　　陆以凝很快就发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过来。 　　姜奈：【你缺什么跟他提过吗？】 　　陆以凝：【没有。】 　　那就更猜不出来了，姜奈好心劝她：【你还是别浪费脑细胞猜了吧。】现在叫陆以凝放弃她有点不甘心，但是继续猜下去她又实在是猜不出来，她难免觉得有些焦躁，噼里啪啦敲了好几行字过去：【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跟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他送了我一条项链。】唐慕白跟陆以凝的第一任男朋友不一样，一掷千金出手阔绰，那条项链还是眸知名品牌的限定，款式别致，光看牌子也知道价格不菲。 　　也正因为是限定，所以那条项链直到现在都没有过时，某宝上还有人出了几倍的高价想要入手—— 　　但即使这么热门抢手，还是被陆以凝压在了箱底里。 　　扔是舍不得扔的，不过她也确实有几年没有拿出来过了，因为时间太长，她甚至都快忘了它的存在，直到今天陆以凝才又想起这条项链，放下手机之后，就翻箱倒柜地从衣柜地最角落里找到了用来装这条项链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的银色链子还依旧闪亮如新。 　　陆以凝把那条项链拎出来，勾在指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再放回去，直接勾到后颈戴了上去。 　　以前把它压箱底，纯粹是不想看到它时睹物思人。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陆以凝已经没了这个顾虑，更何况她也不怕被唐慕白撞见，反正他应该早就不记得这条项链是他送的了，那即使被他看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对着梳妆镜自我欣赏了半天，然后给姜奈发了条微信：【不过他眼光还挺好的。】陆以凝：【选项链选女朋友都是。】 　　姜奈：【但是他瞎啊。】 　　几秒钟之后，对面又是一盆冷水浇了过来：【项链也可能不是他选的呢。】陆以凝：“……” 　　好像有点儿道理。 　　好奇心这种奇妙的情绪，是真的会让人心痒难耐茶饭不思。 　　但是真等到了八月初，陆以凝发现她白白浪费了几天时间猜他要送什么—— 　　因为摄影展就在这段时间，她生日那天，根本就不在国内。 第76章 　　摄影展就在八月一号。 　　因为名额不多， 所以一起去的几个人都是来自不同部门， 陆以凝去杂志社工作的时间本来就不算长，有的是有过一面之缘， 有的甚至见都没见过。 　　换一句话说：彼此都不太熟悉。 　　也正是因为不熟，陆以凝在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 几乎都是睡过来的。 　　飞机是在前一天晚上起飞的，抵达纽约时同样是在晚上。 　　夜晚的纽约繁华热闹，跟北城还是有挺大区别， 街上擦肩而过的基本都是金发碧眼的路人，耳边听到的也都是流利又快速的英语。 　　陆以凝在飞机上睡得并不好， 虽然十几个小时好像都在闭着眼， 但是一直浑浑噩噩的， 下了飞机还头昏脑涨的，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打散了重新组装过一样，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累。 　　她一头长发披在身后， 黑色口罩把一张小脸都给遮了大半， 拉着行李箱跟在几个同事身后。 　　同事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除了她和另外一个男孩子， 基本都是三十来岁的年龄段。 　　这样一来， 陆以凝跟他们就更没什么话聊了。 　　她和那个男孩子就像是一个外星人，压根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男生开始还插了几句嘴， 最后见实在搭不上话， 干脆也默默地跟到了陆以凝身后， “以凝姐。” 　　陆以凝拉了拉口罩，“嗯？” 　　纽约的夏夜晚风和北城同样的闷热，尤其周遭都是人的情况下，陆以凝觉得自己的身上甚至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男生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真有男朋友了啊？” 　　按理来说，杂志社那么多员工，谁谈没恋爱都不可能传播那么快，但是陆以凝不一样了，她从一进杂志社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开始盯着她了。 　　陆以凝也没太惊讶，她把垂到耳边的长发掖到耳后，然后偏头冲他弯着眼睛笑了下：“对呀。”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否认这件事。 　　男生叹了口气，“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你，听说你谈恋爱了还绝了一顿食呢。” 　　陆以凝藏在口罩底下的嘴角还弯着，不等她开口，男生又道：“以凝姐，你男朋友是不是长得特别帅啊？” 　　“还可以。” 　　“我还有机会看到他吗？” 　　“有吧，”陆以凝点头，“下次看到他的时候我提醒你看。” 　　说得像是去动物园看大象。 　　不过陆以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才一回到酒店，她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洗漱完之后，再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所以她也没敢睡太晚，开了空调钻进被窝，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 　　刚才在外面人太多，她又提着行李箱，所以根本没空回消息，这会儿舒舒服服又躺在床上，她才一条条地都给回复了。 　　唐慕白的消息在最上面一条：【下飞机了没？】大概又是陆一舟汇报的行踪，陆以凝早就见怪不怪了，回了一句：【到酒店了。】这个时间点，国内应该正好是中午，唐慕白大概没在忙，所以消息回的很快：【八月一号了。】陆以凝纠正：【我这里是七月三十一号。】他们此时此刻相隔万里，就像是分开的那几年，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时间甚至都过得不是同一天。 　　唐慕白：【记住了。】 　　陆以凝本来打算休息了，但是她这会儿睡意又还没酝酿出来，又给他发了条消息：【你吃饭了没？】【还没。】 　　【怎么还没吃？】 　　【才11点宝贝。】 　　陆以凝尽量让自己忽略后面两个字，目不斜视地盯着键盘：【那你打算几点吃？】【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吃了没？】【吃过了。】 　　在飞机上吃的，虽然没吃几口，不过陆以凝没说这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面回得时快时慢，陆以凝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不久，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依旧很黑，窗帘拉着，室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陆以凝闭了闭眼，好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了，她才又摸过手机解了锁。 　　上头的最后一条消息刚好是唐慕白发的，在三个小时前：【早点睡觉。】再一看现在的时间，凌晨三点多。 　　陆以凝的呼吸声有些重，慢吞吞地敲了几个字：【现在吃饭了没？】十分钟过去，那头发过来一个问号。 　　陆以凝：【怎么了？】 　　唐慕白：【怎么还没睡？】 　　陆以凝：【睡醒了。】 　　那头一时间没了动静，大概又过了几分钟，他才道：【是不是想我想的？】陆以凝嘴角一弯，【做什么梦。】 　　她当然不可能承认，她刚才确实梦见了唐慕白，具体什么梦她倒是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应该不是一个特别纯洁的梦，因为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口干舌燥不说，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陆以凝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遮住，然后又掀开，她闭着眼睛，依稀感觉到手机屏幕又亮了下，她也没理，翻身的同时她还在想，她果然是单身太久了—— 　　都开始做春梦了。 　　—— 　　摄影展从纽约时间8月1号开始，为期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过得尤其快，转眼间就到了最后一天。 　　3号晚上，跟杂志社有合作关系的摄影展其中一个主办方请客，邀请他们几个共用晚餐。 　　一行人男女都有，又是这种场合，吃吃喝喝再吹吹牛，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毕竟是在国外，身边又没有太靠得住的朋友，她也没敢喝多少，一小杯红酒，饭局结束后，本来就不大的酒劲儿都已经醒了大半，再一出门，被晚风一吹，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兴奋了起来。 　　同事们基本也都喝了酒，但是也没几个真喝到意识不清的，一行人结伴往酒店走，陆以凝耳边全是他们的谈话声。 　　嘈杂又热闹，把气氛烘托地正好。 　　陆以凝虽然没怎么插嘴，不过心情倒也不错，回到酒店之后时间也不算太晚，洗完澡又吹完头发一看时间，才十一点多。 　　再一看日期，陆以凝就皱了下眉。 　　8月3号11：23。 　　这个时间点儿对于她来说确实不晚，但是放在这个日期上，就有那么一点微妙了。 　　还有37分钟她的生日就要过去了，所以某人的生日礼物呢？ 　　不仅没有生日礼物，他居然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陆以凝深呼吸，再深呼吸，一气之下差点点开唐慕白的微信，给他发过去一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来提醒他，不过幸好在点击发送键的最后一秒，她又冷静下来了，一字一字地删除干净，然后顺便把和他的聊天记录也给删了。 　　有些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删完不出三分钟，就有个视频通话的申请弹了出来，陆以凝瞥了一眼，走到房间门口边开灯边按了接通。 　　手机屏幕暂停了一秒钟之后，立刻出来陆一舟笑得看不见眼睛的大脸来：“姐姐，18岁生日快乐哦！” 　　看在他嘴甜会说话的份上，陆以凝决定暂时不计较他跟唐慕白告密的事了，她对着镜头也笑了下，“吃饭了吗？” 　　才一问完，像是回应她一样，屏幕里画面一转，变成了一桌子丰富无比的饭菜，陆一舟的声音传过来：“姐姐，我们在给你过生日哦！” 　　“你放心，生日蛋糕我会替你吃完的，”陆一舟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绝对一口都不剩！” 　　陆以凝：“……” 　　这通视频电话也没聊太久，挂断的时候还有不到一刻钟十二点。 　　陆以凝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接了这通电话之后，心情好转了不少，不过再一看空荡荡的微信聊天框，她又有些郁闷地瞥了下嘴角。 　　又过了两分钟，她决定下楼给自己买一块小蛋糕，勉强把这次的生日给过了。 　　结果刚一打开门，就和站在门口抬着手准备敲门的酒店服务人员撞了个正着，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亚洲人，黄皮肤黑头发，看到她时愣了一瞬，然后以最快速度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她开口，是地地道道的中国普通话：“陆小姐，晚上好。” 　　陆以凝这才下意识垂了垂眼，服务员推着的餐车上有一个心形的蛋糕，蛋糕旁边还有一束玫瑰花。 　　服务员把餐车替她推了进来，“陆小姐，生日快乐。” 　　陆以凝还没太反应过来，道谢的话都是习惯性说出来的。 　　直到送服务员出去，门又关上，她才觉得不大对劲儿，她在门口站了半分钟，刚要回去，门就又被敲响。 　　陆以凝猜是那个服务员把东西送错了房间，也没多想，很快就把门打开了，结果话还没说，她甚至连人都没看清，就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 　　那人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怀抱也温暖熟悉。 　　陆以凝呼吸滞了滞，像是突然被人送到半空中，她大脑空白了一秒，就这一秒，她听到耳边传来那人低低的声音：“生日快乐。” 　　陆以凝抿了抿嘴角，眼眶骤然有些发热。 　　“25岁了？” 　　“……嗯。” 　　男人低了下头，声音似乎放到了最轻，贴着她的耳垂问：“让你变成大人好不好？” 第77章 　　这话说出来的前几秒， 陆以凝还沉浸在突然见到唐慕白的喜悦中难以自拔。 　　毕竟她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 今天又是她的生日，虽然有一群人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家里隔空给她过生日，但是到底还是跟在她身边是有区别的。 　　跟她一起出差的同事又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别说有人记得她生日是哪天，估计就连知道她生日的都没有。 　　今晚的饭局之后，她今年的生日过得就显得尤其冷清。 　　陆以凝心跳一下下地加快，眼眶里有一片水汽正在迅速升腾而起——前提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唐慕白这句话的意思时。 　　陆以凝大脑反应倒也不迟钝，那股子兴奋感过去之后，唐慕白那句话就在耳边反复荡了几下。 　　“让你变成大人。” 　　陆以凝今天正好满25岁， 不管按照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的年龄划分，她都早就已经是个“大人”了。 　　她就知道唐慕白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嘴角扯了下， 眼眶里的湿意硬生生又被憋了回去， 轻咬着牙道：“不好。” 　　唐慕白嘴角一弯， “好。” 　　他像是只是说了句玩笑话， 话音落下就松开她， 把话题转移了开来：“晚上吃饭了没？” 　　陆以凝抬头看了他一眼， “吃过了。” 　　虽然吃的不算多，不过肚子起码不空了。 　　陆以凝又看向那个放着蛋糕和玫瑰花的餐车， 她也没浪费口舌问是不是他订的， 直接开口问道：“你怎么来美国了啊？” 　　顿了几秒， 她试探性地问道：“也是来出差吗？” 　　“不是， ”唐慕白否认地很干脆， 他这个人似乎从来不知道“隐晦”一词是什么意思，微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回道：“来看你。” 　　陆以凝突然就觉得有些口渴，抿了下嘴角的同时，喉咙也轻轻往下压了压。 　　唐慕白还站在门口，走廊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完完全全覆盖住陆以凝，他眼睫一抬，往房间里扫了一眼，“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吗？” 　　陆以凝觉得晚上的厨师放多了盐，所以她这会儿一直觉得口干舌燥。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一晚上过去，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陆以凝深呼吸了几口气，手指攥紧又松开，她就在门口站了半分多钟，最后还是妥协一般退开了半步。 　　门外的男人嘴边笑意微敛，眼底越发深了些：“你让我进来的。” 　　本来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出来，他就像是一个怪叔叔，专门诱拐无知少女。 　　陆以凝心头一跳，“那你出去吧。” 　　唐慕白哪能听他的话，反手把门给关上，又干脆直接地上了锁，然后他偏头看过来，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晚了。” 　　完了，现在更像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但是陆以凝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之后，心脏已经开始狂跳起来。 　　唐慕白就不一样了，淡定的样子像是刚才说这些话的人不是他，单手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沙发边上坐下，然后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餐车往这边推了推。 　　他侧着身，右手拿了支蜡烛插到蛋糕上，然后又按了下打火机。 　　蓝色火苗一闪，蜡烛很快就被点燃，唐慕白偏头看过来，“要不要许个愿？” 　　陆以凝从小到大，就没对着生日蛋糕闭眼许过愿，但是今天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真在唐慕白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眼前还依稀有寡淡的火光闪烁，陆以凝的脑袋里乱糟糟涌上来无数个愿望之后，瞬间又变得一片空白。 　　愿望太多，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许起。 　　许愿家人身体健康，许愿陆一舟不要像她一样，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许愿她和唐慕白可以一直这样到最后。 　　陆以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贪心的人，但是这会儿直到眼前微晃的烛光越来越暗淡，她都没许出一个完整的愿望来。 　　足足几分钟，唐慕白就站在她跟前，看着她眉头皱起又松开，然后再轻轻皱起。 　　他蹲下身，声音很轻：“以凝。” 　　陆以凝的声音也同样地轻，“嗯。” 　　“许好了吗？” 　　陆以凝眼睛闭了几秒，然后睁开眼，轻轻把蜡烛给吹灭。 　　“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陆以凝把那根烧了只剩下个尾巴的蜡烛拿出来，“说了就不准了。” 　　她耳根有些红，也没去看唐慕白，低头把蛋糕给切开，给自己和唐慕白都放了一小块上去，“你吃晚饭了没？” 　　“在飞机上吃了。” 　　陆以凝把蛋糕递过来，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请假过来的吗？” 　　“嗯，”唐慕白接过那个一次性盘子，然后随手放在一边，动都没动一下，“休的年假。” 　　陆以凝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 　　她其实挺久没吃过奶油蛋糕了，所以偶尔吃一次还觉得味道不错，一块蛋糕都不知不觉被她吃完了，她才发现唐慕白的那一块依旧没有动过。 　　陆以凝抬眼看她，“你不吃吗？” 　　“嗯。” 　　唐慕白刚好也在看着她，他的眼型天生就漂亮温柔，盯着她看的时候就显得越发专注深情。 　　陆以凝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纸盘子，被他这么一看，手指僵了一下，盘子和叉子瞬间就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因为都是纸质和塑料的，所以掉到地上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也不算大，不过即使是这样，在安静的房间里依旧有些突出，陆以凝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弯腰把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就突然感觉到有团黑影压了过来。 　　下一秒，陆以凝还没来得及抬眼看过去，就突然被人按住肩膀推到了沙发椅背上，他力道不重，但是速度很快，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已经低头凑到了她的耳边，“吃你就好。” 　　男人声音很低，还隐约有些哑。 　　话音刚落，陆以凝就觉得耳垂上有温热的吻落下，她脑袋一热，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唐慕白的吻不轻不重，从她的耳垂到耳根，然后才又移到了她的唇上。 　　陆以凝嘴里还有奶油蛋糕的甜味，很淡很香，不出几秒钟就扩散到了唐慕白的嘴里，他的呼吸加重，连带着吻也跟着加重，手也顺着她的锁骨往下，声音有些含糊，但是每个字又都能让她听明白。 　　他说：“生日快乐，宝贝。” 　　—— 　　陆以凝第二天没有行程安排，所以睡了个自然醒。 　　一睁开眼，窗帘虽然没拉开，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外面日上三竿了。 　　陆以凝有一点不舒服，全身上下像是没一处是自己的，动一下都觉得难受。 　　她闭了闭眼睛，试图想起昨晚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想了半天，她也想不出任何细节来。 　　明明没喝多少酒，但是唐慕白的吻一落下来，她就好像头脑发热理智全无，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的。 　　陆以凝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完全清醒，陆以凝才翻身坐了起来。 　　床的另一侧早已经空了，陆以凝去洗手间洗漱完，然后又换好衣服，手机屏幕刚好亮了起来：【醒了没？】你情我愿的事儿，对方又是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陆以凝也没觉得失落或者愤怒，就是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往上升了几度。 　　虽然唐慕白这会儿不在身边，但是陆以凝还是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醒了。】唐慕白：【睡得好么？】 　　陆以凝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你觉得呢？】唐慕白回答地简单，而且极其不要脸：【好。】陆以凝没理他了，对着镜子又简单上了个妆，再一看时间，上午十点出头。 　　肚子有些空，她打算下楼去随便吃点东西。 　　摄影展虽然已经结束了，不过他们几个人可以再这边玩两天再回去。 　　陆以凝毕竟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几年，所以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下了楼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自己以前经常吃的中餐馆。 　　才一进去，就和杂志社那个年轻男同事打了个照面。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一看见陆以凝就朝她招了招手，“以凝姐，来这边！” 　　陆以凝笑了下，见他旁边没别人，就过来坐到了对面，“过来吃饭吗？” 　　“对啊，听说这家的菜特别好吃。” 　　“确实挺好吃的。” 　　两个人话题不太多，点好餐等待上餐的过程，几乎也都是一边玩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菜终于上齐，陆以凝手机屏幕又亮了下：【还在酒店吗？】陆以凝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同事：【在外面吃饭。】【自己？】 　　陆以凝想了想：【还有一个。】 　　唐慕白：【男的女的？】 　　陆以凝不回答了。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正打算接这个同事的话，手机屏幕又亮了下：【男的？】陆以凝：【没有。】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不出半分钟，她就觉得自己身后的椅背被人压了下，然后她听到对面男同事“咕咚”一声把水咽下去的声音，他连忙站起来，十分有礼貌地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姐夫好！” 第78章 　　他反应速度极快， 像是唯恐唐慕白误会一样，咧开嘴露出一嘴小白牙：“姐夫吃饭了吗？” 　　因为表现的实在过于热络， 有那么一瞬间，陆以凝甚至以为他们两个本来就认识， 结果再一转头看向唐慕白，他还微皱着眉， 眼睛轻眯一脸疏离：“你是？” 　　男同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嘿嘿， 我是以凝姐的同事。” 　　唐慕白这才转头看了眼陆以凝，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陆以凝似乎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你给我等着”几个字， 她抬手抵在嘴边轻咳了声， 瞬间就觉得四肢更酸了。 　　男同事这会儿话倒是多了起来， 又是问他想吃什么又是拿着菜单要替他点餐的。 　　唐慕白手还搭在陆以凝的椅背上， 食指抬起轻点了几下，“去里面坐。” 　　陆以凝也听话，很快就挪到了里面靠窗的那个位置。 　　“姐夫，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啊？” 　　唐慕白在陆以凝身侧坐下，偏头似笑非笑看了眼陆以凝之后，才答了他：“跟你以凝姐一样就行。” 　　他似乎刻意咬重的“姐”这个字。 　　唐慕白跟陆以凝不一样， 在陆以凝眼里， 他们才和好没几天， 但是在他眼里， 他们从他提起那天开始就已经和好了。 　　所以此时此刻， 唐慕白对这一声“姐夫”的适应速度极其快，没一会儿就和对面那个小兄弟聊了起来。 　　虽然说是吃饭，但是基本上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吃，那两个人甚至连筷子都没怎么动过。 　　陆以凝坐在窗边，作为一个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枢纽，她反倒像个局外人，全程就是听他们两个在闲聊。 　　至于闲聊的话题，也十分宽泛。 　　从陆以凝的工作到唐慕白的工作，再到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一开始陆以凝还没打算插嘴，但是饭快吃完的时候，她隐约听到“结婚”、“婚礼”一系列的字眼。 　　她已经吃了七分饱，干脆直接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斜对面的男同事，对方似乎正说到兴奋处，眉飞色舞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姐夫，我有个亲戚就是婚礼策划，你们结婚的时候可以找他，可以优惠不说，而且保证让你们两个成为全城最靓的仔。” 　　陆以凝：“……” 　　这人跟唐慕白聊了半天，怕不就是为了引出这个话题吧？ 　　陆以凝端起水杯抿了口水，又转头看向唐慕白，后者表情依旧不大，但是嘴角微微弯着：“不好意思，策划已经找好了。” 　　陆以凝：“……” 　　她开始还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了几秒之后她才微微睁大眼睛，在桌子底下轻碰了下唐慕白的腿，男人偏头看她，嘴角微动，用嘴型问了句：“怎么了？” 　　他虽然没出声，但是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男同事也就跟着看了过来。 　　两个人眼神各异，但是又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陆以凝抿了抿唇角，把视线收回来，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换了一句：“我吃完了。” 　　“吃饱了没？” 　　“嗯。” 　　唐慕白嘴角一扯，语气一压：“吃饱了就好。” 　　陆以凝觉得他这句话不大对，尤其是配合上这个语气之后，就越发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想歪了。 　　陆以凝手指下意识攥紧了些，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直冲大脑，站起身的时候身上的力气不知道怎么就没跟上，两腿一软，直接栽进了唐慕白的怀里。 　　男人反应也快，伸手扶住她的腰，“你确定吃饱了？” 　　陆以凝拍开他的手，因为没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啪”地一声，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到唐慕白手背上隐约多出来的一片红印子。 　　她瞬间就有那么一点点后悔，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一想到唐慕白的话，她就立刻站直身，头也不回地去收银台结账了。 　　身后男同事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些，但是依旧很清晰地传过来：“姐夫，这算家暴吗？” 　　更可怕的是某人的回答，“不算。” 　　顿了几秒，他又轻悠悠道：“这叫情趣。” 　　陆以凝：“……” 　　情趣你妹啊情趣。 　　—— 　　账到最后陆以凝也没结成，因为提前被唐慕白结好了。 　　男同事要去商场里给朋友买东西，所以就没跟他们两个一起回酒店。 　　陆以凝的房间在18楼，进电梯之后，她才想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没问出来的那个问题，现在那个男同事不在，她也就没再藏着掖着，转头看向唐慕白：“我同事刚才说的婚礼策划——” 　　话还没说完，唐慕白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先一步解释道：“逗他的。” 　　“……哦。” 　　真听到了这个答案，她反倒还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 　　陆以凝不说话了，又把头转过来，正对着电梯门。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升，到了15层的时候，她又听到身侧的男人开了口：“不过，” 　　陆以凝抬眼，看向正前方反光的电梯门镜面，里面的两个人表情都不大清晰，但是她又能明显感觉到身旁那人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策划已经在找了。” 　　话刚说完，电梯门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应一样，应声而开。 　　外面的新鲜空气一股脑涌进来，陆以凝深呼了一口气，嘴角弯了又弯，她先一步走出电梯，小声嘀咕了句：“谁同意要跟你结婚了吗？” 　　她步子迈的不大，但是走得很快：“婚都没求，你在做什么梦？” 　　唐慕白就跟在她身后，把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心情不错，眉眼都舒展开来，等陆以凝一用房卡打开门，他就一把把人推进去，转身把她抵到墙上：“你这么心急吗？” 　　“……” 　　陆以凝想把他推开，但是又无论如何用不上力。 　　“现在可是白天，”她把脸偏过去，因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呼吸也有些急，“你不要乱来。” 　　唐慕白嘴角还勾着，轻轻笑了一声。 　　他手没乱动，但是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休息一会儿，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耗费的体力太多，明明早上是自然醒的，但是午觉一睡，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傍晚。 　　外面天还没黑，但是夕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陆以凝翻了个身，手习惯性地想去抱被子，结果刚一把胳膊伸过去，就摸到了一个明显比被子硬了几个度的某人，睁眼一看，唐慕白正侧躺在她身侧看着她：“醒了？” 　　“嗯。” 　　“起床准备一下。” 　　“我们去哪儿啊？” 　　唐慕白没直说，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鼻尖，“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以凝也就没多问，她向来猜不透唐慕白的心思，所以干脆也就没再乱猜一通，下床洗漱完换了件衣服之后，跟他一起出了酒店。 　　这个时间点的室外温度不低，连风都是燥热的，陆以凝被唐慕白牵着的那只手出了点汗，但是她也不觉得不舒服，从出门开始，嘴角就一直似有若无地扬着。 　　唐慕白要带她去的地方应该不太远，因为两个人是步行过去的，走了十来分钟之后，陆以凝才隐约察觉出他想去哪里了。 　　这条街她走过几次，一次是和唐慕白，还有两次是和G大的同学一起来的。 　　如果她没猜错，唐慕白是想带她去坐几年前第一次坐过的那个摩天轮。 　　果然，越往前走，就越印证了她这个想法。 　　陆以凝伸手扯了下他的手，“是不是要去坐摩天轮？” 　　唐慕白回头冲她笑了下：“猜到了？” 　　陆以凝嘴角翘了翘，她回国几个月，距离上次坐那个很有名的摩天轮已经有两年了，她对坐摩天轮的那种感觉倒是不怀念，不过如果和她一起的人是唐慕白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就算喝口白水都会觉得是甜的。 　　陆以凝心里的小鹿瞬间活蹦乱跳地乱撞起来，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连她的一颗心都跟着少女起来。 　　毕竟来过几次，所以流程陆以凝基本都熟悉了。 　　取票验票，然后从入口进去排队。 　　唐慕白去那边买水了，陆以凝就先在这边排着队准备上去，就这几分钟的空当，她手机屏幕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中午的那个同事——【以凝姐，姐夫长得真帅。】陆以凝嘴角一弯，然后又跟着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的？】【我昨天晚上看见他了。】 　　那个男同事解释道：【我昨天下楼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进了你的房间。】陆以凝：“……” 　　她还来不及阻止，那人又发了句：【然后今天早上我又看到他从你房间出来了。】又过了几秒，手机屏幕上来出现了三个很有意境的大字：【嘿嘿嘿。】陆以凝瞬间觉得脸有些热，刚要把屏幕按灭，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在跟谁聊天？” 　　“一个同事。” 　　“给我看看？” 　　陆以凝反应极其灵敏，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不行！” 　　唐慕白垂眸看她，好几秒，他才笑了下：“我看到了。” 　　下一秒，陆以凝又听到他说：“你告诉他，下次还有机会看到我从你房间出来。” 第79章 　　陆以凝当然不可能替他转告那个男同事， 权当没听到他的话， 把手机装进口袋里， 先一步往前挪了挪。 　　前面的人不算太多，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两个。 　　跟以前的流程差不太多， 坐进去系好安全带没多久， 头一偏，就能看到外面越来越高的楼层建筑。 　　摩天轮的速度由慢到快，几分钟之后， 又渐渐减缓。 　　陆以凝虽然没了第一次坐时的紧张激动心情， 但是心跳难免还是有些快。 　　唐慕白就坐在她身边， 距离近到陆以凝甚至能听到夹杂在轻微齿轮转动声中的他的呼吸声。 　　天窗这会儿还没打开，车厢里空气不大流通，滞闷燥热。 　　陆以凝抬手在脸侧扇了扇， 耳边机械运作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咔哒”一声， 所有车厢都在高空中固定住。 　　她手指扇风的动作也跟着一顿，过了两秒才又抬起了头。 　　今晚夜色正好， 月明星稀。 　　就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来的那样，手一伸似乎就能触碰到星星。 　　陆以凝虽然知道摸不到，但还是下意识把手抬了起来， 天窗刚好在这时候打开， 外面的风猛地灌入， 瞬间把封闭空间里的闷热因子驱散开来。 　　全身的细胞这会儿像是都被打开，陆以凝深呼吸了一口气， 双臂张开抬脸仰望着夜空，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唐慕白：“你加钱了吗？” 　　唐慕白刚好也正看着她，他眼神专注，在夜里寡淡的光线下眼底尤其亮，他眉梢轻挑了下：“加什么钱？” 　　“不然我们为什么会在最高点停下？” 　　她实在是好奇，毕竟她来这里也不下五次了，但是除了唐慕白，其余每次停下的时候她们都是卡在一半。 　　别说“手可摘星辰”了，有一次甚至就差停在最低点了。 　　唐慕白嘴角一弯，“没有。” 　　陆以凝眉头还微微皱着，“还是你跟卖票的小姐姐用美人计了？” 　　想来想去，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自己就先把这个猜测给否定了：“不对啊，我之前跟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也来过，为什么停在了最下面……”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陆以凝就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空气仿佛突然安静，她没转头看唐慕白，但是听到了他似有若无磨牙的声音：“什么？” 　　陆以凝头完全歪向窗外，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但是唐慕白哪里肯让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以凝抿了抿嘴，死鸭子嘴硬道：“我什么都没说。” 　　唐慕白倒也没追着问，刚好窗户在这时候自动合上，周遭声音有些嘈杂，但是陆以凝耳边似乎静悄悄一片，除了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耳朵像是失聪了一样听不到别的声音。 　　男人距离她很近，唇似乎已经快贴到她的耳垂上，呼吸出来的热气悉数洒在她的耳根。 　　陆以凝下意识想往旁边再挪一下，可惜安全带系着，根本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 　　可是说起安全带—— 　　为什么唐慕白就能突然凑过来这么远？ 　　陆以凝眉头一皱，后知后觉地转头看了眼唐慕白：“你没系安全带吗？” 　　根本不用唐慕白回答，她视线一低，就看到唐慕白座位上的那条空荡荡的安全带，她嘴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开口道：“你替我系。” 　　“不管，”陆以凝把头偏向一侧，“你又不是没长手。” 　　唐慕白轻哂一声，也没说话。 　　过了大概半分钟，陆以凝还是没听到他系安全带的动静，就连玻璃窗上反射出来的影子都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刚才那句话是认真的。 　　陆以凝还侧着身，没理他。 　　又过了半分钟，距离摩天轮转动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她呼了口气，转过头来，快速地扯过那条安全带，然后又快速地系在了唐慕白的腰上。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之后，再抬头的时候，正好和唐慕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人目光炙热，落在她脸上似乎都能烫到她的皮肤，陆以凝总觉得要出问题，连忙坐正了身体。 　　但是一分钟过去，直到摩天轮开始转动，她还能感受到唐慕白盯着她看的视线，她耳朵有些热，转头的同时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许看了。” 　　她用力不大，手心还能隐约感觉到他睫毛轻轻扫过的触感，手指底下男人的鼻梁高挺，再往下看，他嘴角半勾着，明显心情不错。 　　……他怎么看上去一脸享受的样子？ 　　陆以凝这才觉得自己中了套，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乱看就对了。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持续了多久，反正直到摩天轮转动的速度再次减缓，连陆以凝的胳膊都有些酸了，总算轮到他们下去。 　　地面的风都没高空中那么大，一出来外面的热风就扑面而来，陆以凝刚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旁边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就递到了嘴边。 　　陆以凝张嘴，那人就顺势把瓶口压低，就着这个姿势喂她喝了口水。 　　果然，连水也是甜的。 　　陆以凝心里和嘴里都像是抹了蜜，连抿下嘴都觉得甜滋滋的，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手指动了动，然后抬起来牵住唐慕白的手。 　　这还是分手以后她第一次主动牵唐慕白的手，她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手指下意识收紧，抬脚先一步走到了唐慕白的前面。 　　两个人随着拥挤的人潮，花了十分钟才从门口出来。 　　将近十点钟，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候。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十点一刻整，陆以凝在门口拿房卡开门，唐慕白就站在旁边垂眸看着她：“饿不饿？” 　　“不太饿。” 　　刚才坐摩天轮前后都吃了点东西，所以这会儿肚子还不太空。 　　唐慕白“哦”了声，看着她把房门的锁解开，然后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下一秒，陆以凝甚至还没来得及开灯，就一把人从身后抱住然后转了个身抵在了墙上：“哪个很帅的男孩子？” 　　“……” 　　他记性倒是好，陆以凝装傻充愣道：“什么很帅的男孩子？” 　　唐慕白也没点名，只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道：“比我帅吗？” 　　陆以凝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比你差远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男人的一声轻嗤，不大不小，热气尽数洒在了她的嘴边，那人的吻在同一时间落下，湿热温柔，陆以凝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上衣下摆被人掀开，她其实没打算反抗，但是只动了那么一下，右小腿的神经就抽搐了下，一股锥心的痛感从小腿处传来，她倒吸口冷气，“腿，抽筋了……” 　　虽然这筋抽的不大及时，而且有些借口，但是确实是抽筋了。 　　可能因为今天晚上穿的短裤，在摩天轮上的时候又吹了会儿冷风，腿脚受了凉，这会儿发作起来就抽筋了。 　　五分钟以后，陆以凝坐在床上，腿虽然没有开始那么疼了，但是依旧还有点难受。 　　唐慕白端着热水从浴室出来，拿了毛巾在里面浸了近，然后又拿出来拧干了些，轻握住她的脚踝把热毛巾敷上去。 　　他的动作极轻极温柔，可能是跟职业相关，所以他完美地避开了会让陆以凝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把毛巾敷在她小腿上的时候，他还轻轻按揉着她的小腿：“还疼吗？” 　　陆以凝摇头：“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热毛巾一敷，连腿部肌肉的酸疼感都一并消退下去了不少。 　　唐慕白坐在床边，手指打着圈一点点顺着她的小腿线条下移，挪到脚踝的时候，他的手才顿了下。 　　刚才指尖触感一片滑腻，但是到了脚踝却明显有了一道凸起不平的痕迹。 　　唐慕白下意识皱了下眉，眼睫一低，看到陆以凝白皙细腻的脚踝上多出来的那一道疤。 　　疤痕不深，但是尺寸好像也不算短，目测至少有一厘米。 　　陆以凝本来闭着眼都酝酿出睡意了，见他没动静才睁开眼看了过来，她眉梢一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小的时候我爸妈吵架，酒瓶不小心砸碎了，我不小心被我妈碰到摔倒的时候划伤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场景。 　　因为年纪小，所以对痛感似乎异常敏感，腿被割伤的时候流了不少血，医生给缝针的时候她哭得差点把天花板给掀翻。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什么事了，陆以凝已经能很平静地说出口，她表情甚至没太大变化，抬眼一看，唐慕白的神色反倒比她正经严肃地多，他眸光很沉：“陆以凝。” 　　陆以凝眨了下眼。 　　“我爸妈感情很好。” 　　“哦……” 　　“我有一对很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很美好的童年。” 　　陆以凝嘴角轻抿，然后又听见他继续道：“我把我所有的幸运以后都分给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第80章 　　陆以凝拒绝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被求婚。 　　跟她表过白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跟她求婚的， 唐慕白还真的是第一个。 　　激动归激动， 不过陆以凝还是拒绝了他， 而且拒绝地十分干脆， 半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理由再简单不过——这个婚求得太随意了， 一生当中就这么一次的事儿，他没有鲜花就算了，甚至连个求婚戒指都没准备。 　　陆以凝前脚拒绝了他， 后脚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 就把这一茬给姜奈转述过去了。 　　姜奈的消息回得极快：【以凝， 我就问你见过这么随便的求婚吗？】陆以凝：【没有。】 　　姜奈：【所以你答应了没？】 　　陆以凝：【当然也没有。】 　　【那就好，】姜奈明显松了口气，【凝凝， 你要记住了，求婚这么随意的人不能嫁， 除非他拿出几克拉的大钻戒跟你求婚，不然你就别答应他。】陆以凝不太买这些首饰， 为了清楚“几克拉”是个什么概念，还特地上网搜了一下。 　　结果图片一出来，差点晃瞎她的眼。 　　陆以凝：【这么大戴在手上会不会太丑了啊？】姜奈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了， 她就知道以陆以凝的脑回路， 关注点都不会太正常， 姜奈索性也没跟她再多解释，只再三嘱咐道：【反正你别太轻易答应他就对了。】她说这话倒不是想给唐慕白使绊子， 实在是陆以凝之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像今天这样随意。 　　为了避免自己的好友重蹈覆辙，姜奈又继续道：【还有一点就是，结婚之前一定要见家长，他爸妈要是为难你的话你也不能嫁。】姜奈：【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最好也都见一遍。】陆以凝也不知道和姜奈聊了多久，反正她最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本来在外面等她的某人都已经睡着了。 　　她关了床头的台灯，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刚躺下还没盖好被子，就被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男人呼吸声沉稳，怀抱带着很淡的沐浴露香味，抱住他之后不说话，也没有乱动，更像是睡着之后的潜意识动作。 　　陆以凝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又埋，胳膊也抬起来回抱住他，呼吸和心跳都渐渐平稳下来。 　　就这样睡到天亮大概是一天当中最美好的事情，一睁眼就能看到最想见的人。 　　陆以凝也是这么想的，直到第二天她一睁眼，就看到身侧的男人正半笑不笑地盯着她看，他眼底隐约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本来还算老实放在她背上的手见她醒了也不安分起来，渐渐往下移，然后撩开她的睡裙下摆。 　　陆以凝被吓了一跳，连忙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唐慕白眼帘垂着，嘴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下：“你知道清早的时候男人比较有需求——” 　　他翻了个身把陆以凝压在身下，嘴角一弯，露出几颗白花花的牙齿，难得笑得一脸无害纯良：“我们把昨天没干的事给干完。” 　　唐慕白来纽约这几天，陆以凝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她之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外科医生那方面可能都不太行的呢？ 　　别的男人她没试过，所以也不能断定唐慕白某方面的技术算不算高超，不过根据她的体验，他肯定是行的。 　　不仅行，而且非常行。 　　陆以凝几天的作息都被打乱了不少，直到回了国，她才又把作息调整了回来。 　　唐慕白的假期结束，很快又变成了那个吃饭和睡觉都不规律的心外科医生。 　　陆以凝跟他相比就要好得多，虽然经常要跑户外，可能会晒了点累了点，但是三餐至少还是能按时吃上的。 　　八月中旬，陆以凝去西藏那边出了次差。 　　为期一周的出差，她倒是没在那里过强的紫外线摧残之下变黑，不过她水土不服，来回一趟瘦了一圈。 　　她本来长得就瘦，又瘦了一圈之后手腕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这种事儿向来都是旁观者看得更清，陆以凝自己反倒没什么感觉，回到北城之后，她先回家睡了个午觉，睡醒就钻进了厨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客厅里张雯和陆一舟大眼瞪小眼，等她忙活完出来，又不约而同收回刚才还盯着厨房门看的视线，装作认真在看电视的样子盯起了屏幕。 　　陆以凝拿了件外套，出门之前跟张雯打了声招呼：“张姨，我出去一趟。” 　　张雯这才好意思转过头来正眼看她：“以凝，晚饭还回来吃吗？” 　　“不了。” 　　陆以凝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头唐慕白的微信已经回复过来：【还没。】答的是她半个小时前问他的那句“吃饭了没”。 　　陆以凝快速敲了几个字：【晚上要值班吗？】【不值，八点半下班。】 　　陆以凝没再回，收起手机的时候，她又听到张雯问道：“去找男朋友吗？” 　　她笑了下，“对呀。” 　　张雯瞬间也眉开眼笑起来：“小白吗？” 　　陆以凝点头：“对。” 　　“有空叫他来家里吃饭啊。” 　　“好。” 　　外面狂风大作，应该是马上就要下雨了，陆以凝站在玄关处，一边穿鞋一边把外套给穿上，“那张姨，我先走了啊。” 　　陆一舟在旁边扬着两条小短胳膊：“姐姐注意安全！” 　　陆以凝弯唇笑了笑，拿了把伞出门。 　　才把车开出去不到十分钟，果然就下起了雨。 　　这个时间点本来交通就有些拥堵，再加上下雨，本来到三院十几分钟的路硬生生堵到了半个多小时。 　　陆以凝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时已经接近七点半，雨下的还不算大，陆以凝撑开伞，拿着饭盒小跑着进了一楼电梯。 　　唐慕白这会儿还没下班，但是也没有病人要看，陆以凝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的胸像片子，她轻轻踮了踮脚，然后轻手轻脚地小步挪过去，趁那人还没注意到她进来，屈起手指扣了扣桌子：“唐医生。” 　　唐慕白拖动鼠标的动作一顿，脸一偏抬眼看过来。 　　陆以凝微弯着身，和他的视线虽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也相差不了要多。 　　两个人一周没见，虽然中途视频过一次，不过再一见面还是会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陆以凝嘴角已经弯了起来：“想没想我啊？” 　　她笑起来实在好看，干净温柔，脸颊一侧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可惜——好像又比出差前瘦了点。 　　唐慕白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瘦了？” 　　陆以凝是真没觉得自己瘦来，听他这么说才跟着掐了下自己脸上的肉，拧着眉嘟囔了句：“好像没有吧……” 　　唐慕白视线从她脸上下移，掠过她颈间凸出的锁骨，然后又往下移了几寸，这次语气就变成了肯定：“瘦了。” 　　陆以凝觉得不对劲儿，虽然他声音很正经，但是他的眼神很引人遐想。 　　她下意识扯了扯本来就不低的领口，然后用两指捏住，另一手扯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她就坐在唐慕白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她托着脸看他：“唐医生，可不可以早退啊？” 　　唐慕白视线又收了回去：“不可以。” 　　陆以凝嘴角翘了下，“那可不可以抽个空把晚饭吃了啊？” 　　唐慕白放在鼠标上的食指抬了抬，挑眉看过来，“你喂我？” 　　陆以凝白他一眼，丢给他一个“爱吃不吃”的眼神之后，把饭盒推过去，也不管他吃不吃，趴在桌子上玩起了手机。 　　她手机里没什么游戏软件，除了刷朋友圈看各种故事就是刷微博看新闻，她在唐慕白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小时，直到最后她眼皮开始打架了，耳边的头发才被人轻轻挑了下：“醒醒。” 　　陆以凝头用力一点，在磕在桌子上的前一秒又被人捧住脸。 　　她这才清醒了些，上眼皮有些无力地掀了掀：“下班了吗？” 　　“嗯，”唐慕白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蹲下身一颗颗地把扣子给她系好，“回家了。” 　　陆以凝又在座位上坐了几秒，然后看向那个饭盒：“饭吃了没？” 　　“吃了。” 　　陆以凝拎起饭盒掂了掂，确定轻了不少，这才拉住他的手，跟他一起出了门。 　　雨明显就没停过，虽然算不上暴雨，但是不间断地下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路面上也有了不少的积水。 　　一出医院的门口，外面的凉风一吹，陆以凝瞬间完全清醒了，她紧了紧外套，然后看向唐慕白，还没说话，唐慕白就先一步把手递了过来：“车钥匙。” 　　“开我的车吗？” 　　“嗯。” 　　唐慕白：“去我家吧。” 　　顿了顿，他像是为了解释什么，又道：“我爸妈这几天不在家。” 　　“……” 　　陆以凝自然知道去他家是什么意思，她自然不会抗拒，上了车之后跟张雯提前说了句晚上不回家了。 　　张雯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连问她去哪儿都没有，就嘱咐了她几句今晚有大雨，让她不要着凉之后就挂了电话。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虽然道路依旧有些拥堵，不过九点多钟的时候，唐慕白还是把车停到了家里的地下停车场。 　　开门下车之前，他又把自己的外套给陆以凝兜头罩了过去。 　　陆以凝声音蒙在外套里，有些闷：“我不冷。” 　　“下车就冷了，”唐慕白给她打开车门，“别感冒了。” 　　陆以凝这才没再继续往身下扒那件外套，由着唐慕白牵了她的手往门口走。 　　唐家别墅果然没什么人，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安静的甚至有点冷清。 　　陆以凝在玄关处等唐慕白给她拿拖鞋的空当，踮起脚往里面看了眼：“傅老师呢？” 　　“跟我爸旅游去了。” 　　唐慕白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下。 　　陆以凝见他来电话，也就没再出声，尽量把自己的动静放轻，小心翼翼地脱掉半湿透了的鞋子，然后往那双拖鞋里迈。 　　这很明显是一双新拖鞋，虽然没有标签，但是一看就没人穿过。 　　陆以凝嘴角弯了弯，心里立刻觉得美滋滋起来。 　　唐慕白垂眸睨她一眼，然后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接听了电话。 　　电话是陆竟行打来的，这个时间又是这个天气，他打电话也是有正事，主要是问医院近期一起医疗事故官司详情的，他在电话那头说得差不多了，正等着唐慕白回话的时候，这头陆以凝沾了雨水的脚底一滑，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幸亏旁边人扶得及时，但是陆以凝还是受了惊吓，小声“啊”了一声。 　　陆竟行：“……” 　　咦，有女孩子的声音？ 　　唐慕白家里居然有除了他妈以外的女孩子的声音！ 第81章 　　因为那声音实在小， 而且短暂， 所以陆竟行除了注意到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压根就没机会也没心思细想这个女孩子是谁。 　　刚才的话题戛然而止， 陆竟行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小白， 你家里有客人吗？” 　　“没有。”唐慕白回答地特别干脆。 　　“那刚才……” 　　唐慕白知道他要问什么，边扶稳了陆以凝，边用脚尖抵着那只刚才被陆以凝不小心踢飞了的拖鞋送到她脚边， “女朋友。” 　　陆以凝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他在跟谁打电话， 她也没出声， 嘴角微动用嘴型问了句：“谁啊？” 　　唐慕白也没说话，同样用嘴型回了两个字。 　　陆以凝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确定了一遍：“我哥？” 　　“嗯。” 　　陆以凝不自觉轻咽了口口水， 再次确认：“陆竟行？” 　　唐慕白差点被她的反应给逗笑，嘴角一歪， 伸手轻按住她的后颈，“好好穿你的鞋。” 　　他音调不高， 语速也快，细听之下还带着浅淡的温柔。 　　陆竟行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早就有了。”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自打陆以凝那一声“啊”之后， 陆竟行干脆也不说正事了， 就着“女朋友”这个话题跟他聊了一会儿。 　　陆以凝本来就没想打扰唐慕白讲电话，知道对面是陆竟行之后， 她半点声音都不敢出了，换好鞋进门的时候都蹑手蹑脚的，整个人都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 　　其实到了现在，陆以凝早就没必要再瞒着陆竟行她跟唐慕白的事儿了，只是之前瞒的时间太久，她这种做贼心虚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干脆选择逃避了。 　　陆以凝逃也似的上了楼，直到楼下客厅里唐慕白的声音渐渐听不清，她才想起来没跟他问自己住在哪间，她靠在走廊墙壁上，给他发了条微信：【我晚上睡哪儿啊？】唐慕白回复地很快：【最东面那一间。】五分钟后，推门进去的陆以凝一看到里面的布局装修就皱了下眉：【这难道不是你的房间吗？】【不然呢？】 　　唐慕白：【你还想跟我分房睡？】 　　他虽然发的文字，但是隔着屏幕，陆以凝耳边仿佛荡着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她本来还轻拧着的眉瞬间松了开来，嘴角一弯，没再回他，直接关门进了房间。 　　唐慕白的房间色调跟她想象当中的差不太多，除了白色就是单调的黑灰色，灯一打开，满目的干净整洁。 　　陆以凝：【我可以看看你的衣柜吗？】唐慕白：【随便。】 　　陆以凝于是走到衣柜旁边，伸手拉开柜门。 　　里面一整排都是唐慕白平时穿的衣服，色调单一干净，柜门一开，还有淡而清冽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陆以凝关上衣柜门，又坐回床上。 　　她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先去浴室洗个澡，然后又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思考如果她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穿什么衣服—— 　　衣柜里没有她能穿的衣服。 　　早知道唐慕白之前问她三围多少的时候，她就应该毫无保留地告诉他，那她今天也不至于因为要不要洗澡的问题这么纠结。 　　陆以凝纠结了半天，直到唐慕白推门进来，她都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想的太过投入，开门声响起的时候，陆以凝心跳还差点漏了一拍，抬眼看过去的眼神也跟着晃了晃。 　　唐慕白这会儿已经跟陆竟行讲完了电话，反手关上门，边往房间里走边抬手解开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要洗澡吗？” 　　陆以凝盯着他解衬衣扣子的手，手指修长，连指甲都修剪地干干净净，视线再往上移，她还能看到男人颈间凸起的喉结。 　　她的目光仿佛定住，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几秒钟的功夫，唐慕白已经走到床边，趁她不注意的空当俯下身，双臂撑在她的身侧把她整个人都困在怀里：“要不要……” 　　陆以凝想站起来，但是这个姿势又实在不方便。 　　她又不是娇小玲珑的体型，没办法从他手臂的缝隙间钻出来，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陆以凝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下颌上冒出来的浅短胡茬，清楚地听到他喉结吞咽的声音：“一起洗？” 　　陆以凝觉得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神志不清地、在某人如同大灰狼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一起洗就一起洗，她还能掉层皮不成？ 　　陆以凝的确没掉一层皮，不过最后结果也比掉层皮好不到哪儿去。 　　唐慕白的体力显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的多，虽然没有言情小说里的一夜七次郎男主那么夸张威猛，不过好像也没差太多。 　　陆以凝被折腾地不轻，最后在雷电交加狂风暴雨中睡过去的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有人抱着，还是单纯因为太困太累身体受不住了。 　　答案可能是前者。 　　因为陆以凝再睁眼的时候，倒没觉得太累或者哪里不舒服。 　　她甚至比唐慕白醒的还要早，在他怀里又窝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十分。 　　陆以凝又钻进唐慕白怀里，伸手轻轻戳了下他：“小白，七点了。” 　　唐慕白是真的有点累了。 　　他是外科医生，这几天手术不少，再加上昨天晚上也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虽然醒了，但是也没什么动静，只把陆以凝又抱紧了些：“好。” 　　“你不起床上班吗？” 　　“乖，再睡会儿。” 　　陆以凝听出他声音里淡淡的疲惫，也就没再乱动，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不出声了。 　　唐慕白还睡得着，但是陆以凝已经完全睡不进去了，她在床上躺了没几分钟，就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钻出来下了床。 　　因为没有睡衣，昨天的衣服又穿不了了，她干脆就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唐慕白的衬衣穿上，然后一颗颗地把扣子给系上。 　　男士衬衫宽松，下摆几乎也能把她的大腿遮得严严实实，她随意把头发挽在身后，然后打开门，结果刚要抬腿出去，就在看到客厅里的几个人时条件反射似的收了回来。 　　昨天晚上她和唐慕白也确实折腾了点，从楼上到楼下，最后干脆就在一楼的房间睡了，所以一打开门，隔了不远就是客厅。 　　最可怕的是，那几个人她还都认识，而且有两个她还熟的不能再熟。 　　客厅里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动静，本来还都围在一起盯着什么看，结果一听到开门声，立刻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空气仿佛突然凝滞，陆以凝反应都慢了半拍，隔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是穿着唐慕白衬衣出来的，她耳根一热，像是全身的血液倒流，然后直冲大脑，刚要后退半步关上门，就被人一把扯住胳膊拽到了身后。 　　唐慕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把她往房间里轻推了下，转身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再去睡会儿。” 　　说完也不等陆以凝回话，他直接把门带上，再转身对着几个好兄弟的时候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他像是起床气发作，语气也不大友好：“你们怎么来了？” 　　话音落下，半晌都没人说话。 　　其他人是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陆竟行是窒息地说不出话来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瞥向唐慕白，话都到了嘴边，还没问出来，就先一步被唐慕白给堵了回来：“行哥。” 　　狐朋狗友们：？？？ 　　他们从认识以来，就没见唐慕白叫过谁哥，偶尔听到这么一声，几个人足足愣了好几秒，几秒之后，谢坤突然“咦”了声：“刚才那个是不是以凝小学妹啊？” 　　他还怕陆竟行没认出来，又伸出胳膊肘戳了戳他，“阿行，是你妹妹吧？” 　　陆竟行闭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下来，这才又睁开眼：“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就算她跟我表白我也不能答应她。” 　　但是——唐慕白顿了顿，“是我跟她表白的。” 　　陆竟行：“……” 　　有什么区别吗？ 　　陆竟行：“你之前好像说过要是跟我妹妹在一起，就叫我爸爸的。” 　　这下连谢坤都不说话了。 　　客厅里静悄悄一片，卧室里陆以凝耳朵都贴在了门上，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偏偏就算现在不用再躲着陆竟行了，以她的穿着也没办法出去面对那么多人，她又调整了一下位置，决定继续偷听下去。 　　一门之隔，唐慕白面无表情地看了陆竟行一眼。 　　两厢沉默良久，坐在客厅里本来正对着沙发上那条女士项链研究的众人，听到了无比冷漠的两个字—— 　　“爸爸。” 　　陆以凝也不知道这场风波是怎么平息下来的。 　　反正等她烘干了昨天的衣服穿好出来之后，客厅里就只剩下保姆一个人了。 　　保姆也不是多嘴的人，看她出来也没多说别的，只简单解释了句：“小白去医院了。” 　　她又伸手指了指餐厅，温声提醒她吃早饭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陆以凝今天要去杂志社，本来起床就不早了，早饭也没敢多耽搁，只用了几分钟吃完，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刚发动车子，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解释一下。】陆以凝：【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陆竟行：【我不是说了他不行的吗？】【我觉得还挺行的啊。】 　　陆竟行觉得自家妹妹被唐慕白带坏了，刚要打字，屏幕上就又多出来一句话：【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说。】 　　【你得先保证不能生气。】 　　【好。】 　　【我大一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 　　几分钟后，见陆竟行始终没动静，陆以凝才松了口气，她嘴角一弯，又敲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下一秒，消息左边出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感叹号，下面还有一行系统提示的消息—— 　　【你的消息已发送，但是被对方拒收了。】 第82章 　　陆竟行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虽然远远到不了大动肝火的地步， 但是短时间内也不想再理这两个人了。 　　即使在一个小时以前， 唐慕白叫了他“爸爸”。 　　这俩人戏演得不错， 合着早就在一起了把他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陆竟行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 把唐慕白的微信备注改成“儿子”不够，还直接给他拖进了黑名单。 　　手机这一头，陆以凝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 结果一条都没发出去， 红色感叹号倒是见了不少。 　　她又试着拨了一下陆竟行的手机号， 几秒后，手机听筒里又传出来温柔的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考虑地倒是周全， 连电话都给她拉黑了。 　　陆以凝也没再继续往钉子上碰，转而给唐慕白发起了消息：【我哥把我拉黑了。】唐慕白没回。 　　陆以凝等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进了办公室，都没等到他的回复。 　　上午有个会议要开， 一行人八点进会议室，一直到九点一刻才陆续从里面出来。 　　陆以凝的微信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她又问唐慕白，试图让自己平衡一下：【他把你也拉黑了吗？】十分钟后， 那头没有动静。 　　半个小时后， 依旧没有动静。 　　陆以凝：【好， 你不理我。】 　　今天上午杂志社事情不多，陆以凝一闲下来， 就难得多骚扰了他几句：【一个小时过去了，唐慕白还是没有理我。】而事实上，不止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唐慕白依旧没理她。 　　陆以凝收到他的消息时，正在跟办公室的同事商量订奶茶喝。 　　因为外卖是她来订的，所以她的手机在同事手里传阅了个遍，传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以凝，有人给你发消息诶。” 　　陆以凝早就把唐慕白这一茬给忘了，把电脑屏幕上的图片放到最大，一边细致精修一边随口问了句：“谁啊？” 　　那个同事沉默了几秒，然后咳了声：“狗……男人。” 　　陆以凝：“……”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唐慕白的备注给改了的——好像是上次她喝醉酒头脑发热的时候改的，又好像是她有次被他骗了之后改的。 　　陆以凝表情很正经，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随意一些，淡声“嗯”了声，“你先点奶茶。” 　　两分钟后，那个同事把手机递回来的时候，揶揄道：“以凝，我觉得你这个备注不太好。” 　　“你想想啊，”同事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你骂他是狗，对你什么好处都没有啊。” 　　“他是狗的话，那你不是天天要被一只狗亲以后说不定还要每天都跟一只狗在一张床上睡觉？” 　　“……” 　　好像有点道理。 　　陆以凝还真被她说得动摇了，戳开他的头像，就把备注改回了“小白”。 　　那同事一瞥，对着这个新备注又是一阵摇头加叹气：“以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怎么了？” 　　“你以为你给这只狗取了个名字，他就不是狗了吗？” 　　陆以凝刚开始还没懂她的意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没解释，点开微信看了眼消息。 　　唐慕白：【不知道，拉黑了吧。】 　　陆以凝：【你去跟他说句话。】 　　【不去。】 　　【？】 　　【我没话跟他说。】 　　【去嘛。】 　　半分钟后，唐慕白发过来一张截图，是他和陆竟行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前面，那个红色感叹号仿佛点睛之笔。 　　唐慕白：【平衡了吗？】 　　当然平衡。 　　陆以凝嘴角弯了又弯，换了个话题：【刚才我同事说“小白”像狗的名字。】唐慕白：【你喜欢狗吗？】 　　陆以凝：【挺喜欢的。】 　　她以为唐慕白要说他家里有一条狗，结果等了几分钟，那头只发过来一个字—— 　　【汪。】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虽然俗气幼稚，不过对陆以凝挺管用，她眉眼弯弯地看了眼输入框里面已经打好但是还没发送出去的四个字，想了想还是没发给唐慕白。 　　更喜欢你 　　陆以凝总觉得自己丢了点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淡化，反而越来越明显。 　　一直到几天以后，陆竟行都把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她才想起来丢了什么。 　　唐慕白送她的第一条项链，上次被她落在了他家里。 　　怪不得她这几天一直觉得自己脖子上空荡荡的，尤其是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陆以凝是有唐慕白家里钥匙的，虽然自从上次从他家里出来，她就没再去过。 　　因为是周末，陆以凝没什么事，不过唐慕白就不一样了，他不太分什么工作日和休息日，这周末也要照常上班，陆以凝先给他打电话提前问了一下，确定那条项链被他放到了床头柜抽屉里，她才直接开车去了他家。 　　进家门之前，陆以凝还特地问了句：“你爸妈回来了没？” 　　“没有。” 　　陆以凝这才放心了，拿着钥匙开了门进去，直奔二楼唐慕白的卧室。 　　家里保姆这会儿不知道是出去买菜还是散布了，整栋别墅里都空荡荡的，安静地只有她上下楼的脚步声。 　　陆以凝不太习惯，下意识也把脚步放轻了些。 　　她用了五分钟找到那条项链，对着镜子戴好以后才又关上门。 　　唐慕白现在正在上班，她也没给他打电话，直接拍了张照片给他发了过去：【找到了。】【好。】 　　陆以凝又问：【你看这条项链眼熟吗？】唐慕白：【我送女孩子的第一条，你觉得呢？】原来他还记得啊。 　　真好， 　　陆以凝心里有一颗颗小泡泡鼓起来，然后又一下下地破裂，她嘴角翘起来，然后走到玄关处换起鞋来。 　　鞋还没穿好，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陆以凝以为是保姆回来了，刚抬了下头要打招呼，微微扬着的嘴角就在看到对面的人时僵住。 　　这是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年纪看上去不算小，但是看上去还算年轻精神，光是站在那里就又一股难以言明的威严在。 　　陆以凝虽然见过唐慕白的爸爸，不过现在光看这人的长相和他自由出入唐家的行为，她也能猜出这人的身份。 　　她第一次见家长，还是在这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最可怕的是，此时此刻唐慕白还不在她身边。 　　陆以凝紧张得不行，本来要去握门把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她现在脑袋有点空，空到她迟钝了半分钟，才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叔……叔叔好。” 　　话音还没落下，门外就又传来一道女声：“老唐啊，阿姆斯特丹的小雏菊……” 　　傅蕴还没说完，就“诶”了一声，“以凝？你什么时候来的家里啊？” 　　看到熟人，陆以凝总算松了口气，扯出个笑来：“傅老师，我来拿点儿东西。”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打量了她半晌，然后转头看了眼自己老婆：“你的学生啊？” 　　顿了顿，不等其余两个人说话，他又自顾自道：“我还以为是你儿子的女朋友。” 　　他的语气很严肃，压根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失望。 　　傅蕴拍了下他的胳膊，“那你还真以为对了。” 　　说完也不理他了，拉过了陆以凝往客厅里走：“以凝今天不用上班吧？” 　　陆以凝点头。 　　“晚上在家里吃饭？” 　　“不了吧。” 　　“在家里吃吧，还没跟你叔一起吃过饭呢。” 　　傅蕴这么一说，陆以凝就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吃完饭太晚的话，还可以直接在家里住下。” 　　傅蕴眉眼带笑，十分热情：“睡衣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想的周到，但是陆以凝却下意识皱了皱眉：“我的睡衣吗？” 　　“对啊，都是新买的，标签还没拆过呢。” 　　“……” 　　所以她在这里住的那晚，唐慕白为什么会说没有她能穿的衣服，所以没给她找睡衣？ 　　陆以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轻轻磨了磨牙。 　　傅蕴不知道这一茬，又关切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啊？” 　　陆以凝对着她又不能咬牙切齿，只好笑了下：“都可以的。” 　　傅蕴本来就不是话少的人，加上刚环游世界回来，能说的话题和见闻也多，话几乎都没怎么停过。 　　唐父跟她不一样，他全程基本都没怎么插过话，开着电视在看新闻联播，只偶尔会看一眼陆以凝。 　　到了八点钟，新闻联播结束，他才又咳了一声看向傅蕴：“你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傅蕴瞥他一眼：“你想他了吗？” 　　“女朋友在家里，不能早点回来吗？” 　　才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进来。 　　唐慕白其实已经提前回来了，晚上本来还有个房要查，但是由于他旅完游回来的老父亲不知道怎么转了性，每隔十几分钟就要发消息催他一次，他被催地头疼，就托同事替他查一下房，他自己先回来了。 　　一到家就看到在客厅里坐着的几个人，他换好鞋，松了松领口：“吃饭了没？” 　　唐父看他一眼，语气不大好：“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 　　他的语气很无所谓，翻译过来就是：谁让你等我了？ 　　唐父：“等你吃饭，还能干什么？” 　　说完他又看向陆以凝，语气稍微温和了点：“以凝啊，慕白这个人虽然不太靠谱，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交过女朋友，所以做的可能不太好，希望你多担待他一点儿。” 　　道理她都懂，可是……没交过女朋友？ 　　陆以凝觉得他对自己的儿子存在很大的误解。 第83章 　　因为过于惊讶， 陆以凝甚至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眉梢轻挑眼睛也睁大了些。 　　偏偏唐父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假话骗她， 见她神色不对， 还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了？” 　　陆以凝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摇了下头， “没事。”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唐慕白，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笑了下，又把唐父刚才那句话重复问了一遍， “没交过女朋友啊？” 　　当事人丝毫不为所动， 就仿佛真的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一样， 挑眉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一家三口，只有傅蕴脸皮最薄， 先是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然后又抬手挡了挡眼睛—— 　　简直没眼看。 　　这个话题也没持续太久， 到了饭桌上很快就被一带而过。 　　唐慕白的父母没那么刻薄难相处，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其乐融融， 唐父毕竟是第一次见到陆以凝，虽然对这个准儿媳妇不太了解，但也没一直问东问西的查户口， 只简单问了几句在哪里工作、平时忙不忙的问题。 　　晚饭吃完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钟， 唐父本来还想在客厅里看会儿电视， 结果还没坐下，就被傅蕴以卧室也有电视为由给强行拽上了楼。 　　偌大的一楼很快就只剩下了唐慕白和陆以凝两个人。 　　陆以凝也没觉得不自在， 嘴里甜咸辣的味道还没散开，她端着杯子喝了几口水。 　　唐慕白站起身，边往酒柜那边走，边开口问她：“吃饱了没？” 　　“饱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傅蕴太细心，还是唐慕白提前跟她说过，这次的饭菜基本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陆以凝看着唐慕白打开酒柜，从里面拿了瓶红酒来，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没吃饱吗？” 　　唐慕白这会儿背对着她，嘴角弯了下，但是声音听起来极淡：“助眠。” 　　陆以凝开始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不过再仔细想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毕竟唐慕白最近忙她是知道的，而且很有可能因为神经紧绷导致失眠，所以现在要喝杯红酒放松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陆以凝也没继续往下想，“哦”了一声。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陆以凝也没再餐厅里多待，干脆捧着水杯到了客厅，随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部八十年代伦理剧，陆以凝看了几眼觉得无聊，正打算拿遥控器换个频道的时候，身边的沙发就往下陷了下，唐慕白在距离她不足五厘米的地方坐下。 　　陆以凝也没动，靠在沙发背上按了按遥控器。 　　液晶屏幕停了半秒，然后换成了另一个频道，声音刚传出来，她跟前就多了一个酒杯。 　　陆以凝眼睫垂了下，“干嘛？” 　　唐慕白拿着酒杯的手指抬了抬，干脆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喝完就上楼休息。” 　　红酒的醇香几乎瞬间就从嘴边扩散开来，跟啤酒不一样，这种味道光是闻着就很舒心，陆以凝吸了吸鼻子，想着明天是周日反正也不用上班，就顺势张了张嘴，浅浅地抿了一口。 　　酸甜带苦，酒味醇厚，是那种喝一口就容易上瘾的酒。 　　陆以凝平时不大喝红酒，这会儿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唐慕白给她倒了几杯，她就把那几杯喝得干干净净。 　　到了最后，本来想助眠的唐慕白一口没碰，反倒被没打算喝酒的陆以凝给喝光了。 　　这种酒刚开始喝的时候没太大感觉，但是几杯下肚之后，酒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陆以凝脑袋有些重，支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皮不受控制地在往下掉。 　　唐慕白凑近了些，“喝醉了？” 　　陆以凝反应迟钝了几秒，眼皮好不容易掀开来，看了他一眼之后突然就咧嘴笑了下：“没有。” 　　没喝醉才怪。 　　她两侧脸颊带着很明显的红晕，盯着唐慕白看的眼神都迷离了起来。 　　唐慕白单手撑在沙发上，俯身凑地更近：“我好看吗？” 　　陆以凝思考能力直线下降，完全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好看。” 　　“以后让你天天看好不好？” 　　陆以凝还是点头，她眼睛弯着，目光很痴，但是眼神又很亮：“好啊。” 　　唐慕白第一次觉得，长得好看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尤其在女朋友是个喝醉酒就颜控的情况下。 　　唐慕白滴酒未沾，所以这会儿是完全清醒的，他坐直了些身体，半商量半诱哄地开口：“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陆以凝说话，他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右手拇指一抬打开盒子递到陆以凝面前，“好看吗？” 　　以陆以凝现在的状态，别说好不好看的问题，她现在连这是个什么东西都辨认不出来，只知道它小小一颗，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她脑袋点了下，声音轻而含糊：“……嗯。” 　　唐慕白半低着头，把那枚亮晶晶的戒指从首饰盒里取出来，他声音同样放轻，看她的时候眼神很温柔：“你叫我一声老公，我送给你好不好？” 　　此时此刻，完全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陆以凝丝毫判断和思考能力，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眼睛真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好听到让她想睡觉——字面意思的睡觉。 　　陆以凝眼皮重地有些撑不起来，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睛问他：“……叫什么？” 　　唐慕白喉结轻滚，俯身低头，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重复：“老、公。” 　　陆以凝现在只想快点进入梦乡，支着下巴闭着眼睛，想哄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无比配合，嘴角轻动小声嘟囔了句：“老……公？” 　　唐慕白虽然知道她现在的话都不能当真，但是听到这两个字时嘴角还是扬了起来，“嗯。” 　　顿了顿，他又道：“再叫一遍。” 　　等了几秒钟，没有动静。 　　唐慕白呼吸放轻，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听到陆以凝再出声，他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儿，身体坐直了些，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之后再一看，陆以凝眼睛闭着，舒展开来的眉眼柔和干净，嘴巴微张呼吸声很轻。 　　就这么三两分钟的功夫，她居然睡着了。 　　唐慕白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好一会儿，他才“嗤”地一声轻笑出来。 　　人都睡着了，总不能再把她给叫醒。 　　更何况喝醉了的人，他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叫的醒，唐慕白把陆以凝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掖到耳后，然后手往下移，掠过陆以凝的胳膊和手腕和她十指相扣。 　　因为是八月份，天气还很热，她今天只穿了件白色的吊带连衣裙，客厅里开着空调，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凉又滑，摸起来很舒服。 　　唐慕白手指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他心神荡漾，他喉结轻咽了下，视线从陆以凝的脸上下移，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松开，把那枚戒指套进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款式简单而别致，走遍全世界也就只有这一只。 　　唐慕白越看越觉得舒心，眉目都像是飞扬起来，嘴角弧度更是十分明显，他拉起陆以凝的手一根根把十指都亲了个遍，这才又把她打横抱起上了楼。 　　喝红酒的确可以助眠。 　　陆以凝就是在这一晚验证了这个说法的，她晚上睡得极其安稳，没有做噩梦也没有中途醒来，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连头晕的感觉都没有。 　　床的另一侧是空的，也不知道是唐慕白昨晚压根没跟她睡在一起，还是已经起床去上班了。 　　陆以凝又在被窝里待了十几分钟，直到卧室的门被人敲响，傅蕴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以凝醒了没啊？” 　　她连忙坐起身来，扬着声音答了句：“醒了。” 　　“醒了就收拾一下，待会儿下楼吃早饭啦。” 　　傅蕴还站在门外，语气温和又关切：“你们年轻人得多注意点儿身体，早饭是无论如何要吃的……慕白就不行，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说起自己的儿子，傅蕴明显话多了不少，“以凝啊，你以后跟他一起住的话，一定要让他吃早饭，不然身体迟早得熬坏。” 　　陆以凝早就不困了，边穿衣服边回应傅蕴：“傅老师你放心吧，我以后会让他好好吃饭的。” 　　“对，他要是不吃早饭，你晚上就不要让他进你房间的门。” 　　陆以凝穿衣服的的动作一顿，嗯，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唐慕白是真的去上班了，而且按照傅蕴说的，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医院。 　　唐父和傅蕴早餐准时，一个小时前就吃完了，所以八点半的时候，餐桌上就只剩下陆以凝一个人。 　　那夫妻俩早上遛弯回来，这会儿都坐在了客厅里，看报纸的看报纸，喝茶的喝茶，陆以凝早饭吃的倒也轻松，刚吃完从餐厅出来，就被傅蕴叫了过去。 　　小姑娘哪里都好，有教养有礼貌，傅蕴当然是喜欢的，尤其是过了昨天晚上之后，她看着陆以凝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以凝，想没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啊？” 　　这话一出来，连一旁看报纸的唐父都推了推老花镜，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来，悄悄往这边瞄了一眼。 　　陆以凝摇了摇头，还有些诧异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我之前问过慕白，他说听你的。” 　　哦，那怪不得。 　　陆以凝还真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傅蕴这么一问，她一时半会儿倒是回答不上来了。 　　“看你俩这样子，应该是有想法了吧？” 　　陆以凝：“……” 　　她没太懂傅蕴的“这样子”，指的是见过了家长还是同过了床，也没来得及问，傅蕴就看了眼她的手，一脸欣慰地道：“慕白眼光还挺好的。” 　　挑戒指挑女朋友都挺好。 　　陆以凝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先看的右手，没缺没残的，很正常；再一看左手，同样没缺没残，不过无名指上好像多了个东西。 　　傅蕴没说的时候，陆以凝还真没发现。 　　她平时不太注意这些小物件，之前和同学一起去玩的时候，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一条手链，爬山前还好好地带在手上，从山上下来之后就不见了。 　　如果不是同学提醒她，她估计还要过几天才发现。 　　这次的戒指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傅蕴，她今天一天估计都发现不了。 　　傅蕴的嘴都弯了半天了，拍拍她的手：“戒指还喜欢吗？” 　　陆以凝：“……” 　　她到现在都没仔细看过这个戒指一眼，但是当着傅蕴的面，她又不能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只能垂眸笑了下：“挺喜欢的。” 　　陆以凝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再细心一点就能听出她语气里抑扬顿挫的咬牙切齿来。 　　能不咬牙切齿吗？ 　　她好心陪唐慕白喝杯酒，结果被他灌醉了不说，还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卖了。 　　陆以凝左手无名指抬了抬，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枚戒指来。 　　戒指中央镶了三颗钻，三颗钻大小不一形状也不太一样，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意外地很好看。 　　好看归好看——偷偷给她带上是怎么个意思？ 　　别人家的女朋友都能拥有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男朋友细心又会说情话，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全都是套路了呢？ 　　陆以凝捏住那枚戒指在手指上轻旋了下，决定今天一天都不理唐慕白这个狗男人了。 　　陆以凝说到做到，真的一天没有理唐慕白。 　　期间唐慕白给她发消息，她不回；唐慕白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到了晚上的时候，陆一舟一路风风火火地爬上了她的床，把手机递到了她耳边，听筒里男人声音传过来：“怎么不接电话？” 　　陆以凝瞥了一眼陆一舟，忍着把他踹下床的冲动，脸别到另一边，没理他。 　　“以凝？” 　　陆以凝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过了小半分钟，陆一舟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小白哥哥，姐姐不理你诶……你今天惹姐姐生气了嘛？” 　　看吧，连陆一舟都比唐慕白懂得多，也不知道这人活了二十几年是干什么吃的。 　　听筒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才又有声音响起：“没有。” 　　“……” 　　陆以凝呼了口气，把手机从陆一舟手里抢过来，直接按了挂断。 　　挂了不够，她还厉声警告道：“陆一舟，今天不许接他的电话了，听到没？” 　　陆一舟：“哦……” 　　可怜巴巴。 　　陆以凝倒也不是多生气，就是理想和现实出现了偏差，导致她心里有一点儿不平衡。 　　尤其是在某人不仅没有应该具备的认错态度，甚至还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错的情况下，陆以凝没让陆一舟拉黑他就不错了。 　　警告过一次之后，陆一舟果然就没再往她房间里跑了。 　　因为第二天是周一，陆以凝也没打算熬夜，所以过了十一点，就一并关了灯和手机。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睡眠质量似乎一下子提升了很多，不会很晚才睡着不会半夜从梦中惊醒。 　　这一晚更好，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的唐慕白手捧鲜花和钻戒，在一众亲朋好友的艳羡和祝福当中，单膝跪地跟她求了婚，场面要多夸张有多夸张，陆以凝第二天早上都是从梦里笑醒的。 　　闹铃响的时候，她的嘴角还弯着。 　　不过也就几秒钟，在清醒后意识到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以后，她本来还扬着的嘴角立刻就耷了下来。 　　因为这个梦的原因，陆以凝一上午情绪都不大对。 　　也不是生气或者失落，就是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上午的工作是坐在会议室里开周会，到了下午，她和几个同事除了北城郊区的一个外景。 　　今天整日天气都不大好，阴沉闷热，没风没有太阳也不下雨，陆以凝开始还带着个小风扇在手边吹，后来开始忙起来了，那个风扇也就不知道被她扔到了哪儿去。 　　她的工作不太拍人，不过动植物类的倒是没少拍，今天要拍的那一只小松鼠活蹦乱跳的，前期的拍摄还算顺利，到了后面陆以凝追在它后面跑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虽然没栽下去，不过脚扭了一下。 　　因为不怎么疼，所以陆以凝开始甚至没怎么在意，直到晚上收工的时候，右脚脚踝处突然像针扎一样越来越疼，她倒吸了口冷气，连忙伸手拉了一下旁边的方桐。 　　方桐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扶住她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以凝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陆以凝皱着眉，也不敢乱动，“脚刚才扭了一下。” 　　“那还能走路吗？” 　　方桐又问：“要不叫个男生过来背你？” 　　“不用了，”陆以凝声音有些虚，“坐一会儿可能就好点儿了。” 　　她们两个都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反正暂时不乱动就对了。 　　陆以凝坐了十来分钟，感觉好一点的时候再站起来，那股子尖锐的痛感就又传了过来，她只能又坐下来。 　　几分钟后，她给唐慕白发了条微信：【我脚扭了。】陆以凝：【怎么办？】 　　消息刚发过去，方桐就像是知道她给谁发的一样，提议道：“以凝姐，要不让你男朋友过来接你吧？” 　　开玩笑，陆以凝扯了下唇，“他太忙了。” 　　这不现在就忙到没空回她的消息了么。 　　前一秒刚腹诽完，唐慕白的消息下一秒就发了过来：【现在在哪儿。】陆以凝：【告诉你你还能来接我不成？】唐慕白：【嗯。】 　　陆以凝不太信他的鬼话，但还是把定位分享了过去。 　　唐慕白：【等我二十分钟。】 　　因为阴天，所以不到七点钟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方桐陪着陆以凝在这边待了半个小时，眼睁睁看着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陆以凝看了眼表，距离唐慕白说的二十分钟还有不到五分钟。 　　陆以凝也没发消息问她，靠着跟方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发时间，也不知道又过了几分钟，她听到身旁的方桐“哎”了一声，“以凝姐，你男朋友来了！” 　　话音刚落，陆以凝只掀了下眼皮，就看到迎面朝她走过来的唐慕白，男人背光而来，无关和表情明明都不太清晰，但是陆以凝就是觉得好看。 　　她下意识要站起来，结果刚一起身，就“嘶”了一声坐了回去。 　　方桐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见主角一来，跟陆以凝摆了摆手道别之后，溜得比刚才那只小仓鼠都快。 　　陆以凝又看了眼手机，嘴角翘了翘，“早了一分钟。” 　　唐慕白看她刚才的反应就知道走不了路，所以根本就没问她还疼不疼，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陆以凝也没扭捏，慢吞吞地爬到了他的背上。 　　唐慕白背她的次数比抱她的次数要少一些，在陆以凝的记忆里，他上一次背她还是在他们还没分手的时候，有一次一起去逛夜市，陆以凝走得累了非要让他背回去。 　　那时候的唐慕白根本没在大庭观众之下背过女孩子，虽然不情不愿，不过还是乖乖地蹲在了她面前。 　　其实以前的唐慕白好像也没那么不把她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陆以凝付出地更多一些，再加上时间和距离的原因，她本来就不多的安全感又少了一层，矛盾一经累积和激化，就很容易导致分手。 　　陆以凝在他肩头轻蹭了下，“小白。” 　　“嗯。”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生气？” 　　唐慕白没说话。 　　很显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陆以凝脾气也好，轻声解释道：“因为我发现我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唐慕白还是没说话。 　　“是不是你给我戴上的？” 　　安静了几秒，唐慕白“嗯”了一声。 　　“给我戴的时候都说什么了，我那天喝醉了没听到。” 　　“你猜。” 　　“我不猜，”陆以凝半分停顿都没有，“我想听你说。” 　　等了一分多钟，她也没能等到唐慕白说话。 　　陆以凝张嘴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她没用力，但是说话有些含糊，“你放我下来。” 　　唐慕白脚步顿住，也没听她的话松手，“我爱你。” 　　顿了几秒，他又道：“陆以凝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陆以凝有点想笑，嘴角一弯但是没笑出声来，“你先放我下来。” 　　唐慕白这次倒是没再犹豫，怕她突然接触地面脚会疼，所以松手的动作很轻，放她下去的时候还微微屈了下腿。 　　陆以凝在原地站好，左腿着力支撑着身体，她微低下头，右手摸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拉过了唐慕白的手把戒指还了回去。 　　唐慕白皱眉，声音很轻地顿了下：“陆以凝。” 　　“嗯。” 　　陆以凝手伸过去，她五指分得很开，无名指轻轻翘起来一些，“我愿意。” 　　和唐慕白分手的这几年，陆以凝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手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那几年的时间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他们现在会不会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想那些以前和如果。 　　他们现在还相爱，甚至更喜欢对方了。 　　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正文完。 第84章 番外一 　　冲动一时爽, 事后火葬场。 　　陆以凝觉得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她虽然不后悔答应唐慕白的求婚, 不过事后冷静下来再一想，她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冲动了。 　　当初姜奈苦口婆心给她上了那么严肃的一课, 特地提醒她不要沉溺在唐慕白的甜言蜜语当中，轻而易举就答应他，结果到了现实中，唐慕白甚至什么都没说，一句简简单单是个人都会说的“我爱你”，就险些让她找不着北。 　　这还不算，就连求婚用的戒指, 都是她主动伸手过去让他戴的……越想越郁闷。 　　尤其双方的家长还没正式见过面，唐慕白甚至还没去过家里，陆以凝回到家以后, 对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在床上思考了好一会儿, 然后给唐慕白发了条消息：【我开始后悔了。】 　　唐慕白因为没在工作, 所以回得很快：【后悔什么？】 　　陆以凝：【后悔这么快就答应嫁给你。】 　　唐慕白：【？】 　　过了一会儿, 唐慕白：【你喜欢慢的吗？】 　　陆以凝：？？？ 　　她怎么觉得，唐慕白这句话有歧义呢？ 　　陆以凝皱了皱眉，干脆也顺着他的话反问了句：【还有人喜欢快的吗？】 　　那头沉默。 　　几分钟后, 唐慕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倒是还挺能装。 　　陆以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她抱膝坐在床上，认真起来：【你还没见过我家里人呢……】 　　【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唐慕白：【见过姑姑了。】 　　陆以凝：【那我爸和我阿姨呢？】 　　陆以凝家里的情况唐慕白还算了解, 知道近几年她和家里人关系缓和了不少，相比以前，也更在意起了家人的看法，所以这会儿考虑到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唐慕白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也没往后拖：【那约个时间见面？】 　　陆以凝想了想，【你什么时候有空？】 　　唐慕白：【周四白天休班。】 　　陆以凝：【我明天问问我爸。】 　　说是问问，其实跟直接通知也没太大差别。 　　陆卫国公司毕竟是自家的，只要不是出差在外，平时随时回家一趟也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张雯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修修花种种草的。 　　听说未来女婿周四要来，夫妻俩从周二就开始准备了，叫人把本来就干干净净的别墅又上上下下打扰了一遍不说，陆卫国还特地去理发店找Tony老师做了一个年轻时髦的发型。 　　一家四口，除了陆以凝，其他三个人隆重的像是接见奥巴马。 　　陆以凝自己都有点不适应，提前几天就开始给唐慕白打了一个预防针：“我爸和我阿姨有点正式，可能会问你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你不要紧张。” 　　电话那头的唐慕白沉默几秒，然后极其随意地“哦”了一声。 　　得，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 　　到了周四，陆以凝下午还特地跟组长请假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 　　唐慕白的车就停在杂志社楼下，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转头看到主驾上人的时候还愣了下。 　　两天不见，男人的头发明显理得短了一些，下巴干干净净，连胡茬长出来的迹象都看不大出来，他穿了白衬衣黑西裤，衬衣扣子扣的也全，领带更是打的工整漂亮。 　　陆以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唐慕白。 　　他平时随意散漫惯了，偶尔正式这么一次就显得异常吸引人，尤其他本身长得就好看，这么一来就越发地顺眼。 　　陆以凝作为一个颜控，虽然盯着他看的次数不下万次，但是这会儿心跳依旧“怦怦怦”跳的热烈，她轻咽了口口水，看到唐慕白转头看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从嘴边挤出来一句不相关的话来：“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唐慕白：“……” 　　车里开了空调，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呢？ 　　唐慕白瞥她一眼，虽然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弱智没有营养，但是沉默几秒后，还是在她热切的目光中答了句：“不热。”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像有句话叫做“你妈觉得你冷”一样，还有一句话叫“你女朋友觉得你热”。 　　在车上的时候倒还好，到了陆家门口之后，车门一开，外面的热浪就一股脑地扑面而来，陆以凝只穿着T恤和短裤都觉得热，再转头一看穿着长袖衬衣黑色长裤的唐慕白，她就觉得更热了。 　　好在她下班的时候顺手带了一本杂志样刊，不薄不厚，扇起风来正好，她往唐慕白那边凑了凑，胳膊也伸长，尽量把风都带到他身上。 　　唐慕白把她往跟前拉了拉，“怎么了？” 　　“怕你热啊。” 　　陆以凝说着又把手抬了抬，刚凑到他脖颈边上，手里的杂志就被他给抽走，男人的手半搭在她肩膀，扇出来的风无比精准地对着她的侧脸。 　　陆以凝抬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唐慕白说了句：“怕你热。” 　　…… 　　陆以凝的家庭氛围其实还算轻松，本来以为今天的会面再正式也不过是一起吃顿饭的事，结果一推门进去，在看到围了整桌就等着他们两个主角的一群人时，陆以凝还是吃了不小一惊。 　　她记得自己只通知了陆卫国和张雯，怎么今天出现在饭桌上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姑姑姑父和陆竟行一家三口。 　　五大一小占据了餐桌的三面，仅剩的那一面放着两张椅子，显然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 　　一行人本来正在聊天，一听开关门的声音，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转头看过来。 　　陆以凝嘴角动了动：“姑姑姑父……哥，你们怎么也来了啊？” 　　几个长辈里就陆欣蓉见过唐慕白的次数最多，“哎”了一声道：“这个就是小白了，跟阿行关系可好了。” 　　陆竟行面无表情。 　　顿了顿，陆欣蓉又看向陆竟行：“不过说起来，阿行，小白跟你妹妹在一起，怎么也没见你跟我们提过啊？” 　　陆竟行扯唇冷笑，没说话。 　　陆卫国第一次见未来女婿，他自己其貌不扬，只要见到长得好看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挺喜欢，所以这会儿一见到唐慕白，嘴巴一咧都快要笑成了一朵花。 　　闺女女婿基因都这么好，以后的孩子都好看成什么样啊！ 　　陆卫国光是想想就开始合不拢嘴了，越看这个女婿越顺眼，倒了杯酒给他递过去：“来，喝酒。” 　　唐慕白没动那杯酒：“谢谢叔叔，我不喝酒。” 　　“不喝酒好啊，喝酒误事！” 　　陆卫国笑得眼睛否眯成了一条缝，“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唐慕白没直接答，而是转头看向陆以凝：“你想什么时候？” 　　问题就这么被抛到了陆以凝这里。 　　几束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她眼皮跳了一下，“我……” 　　还没说话，陆卫国就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我前两天找人看过了，就国庆节那天吧，日子好，宜嫁娶。” 　　陆以凝：“……” 　　陆卫国已经看向唐慕白：“女婿，你觉得呢？” 　　他这声“女婿”叫的无比热络自然，唐慕白听得也自然，嘴角弯了下，笑得十分纯良，刚说了句“好”，手机屏幕就亮了下。 　　陆竟行：【呵呵。】 　　唐慕白：【？】 　　陆竟行：【我舅舅应该还不知道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 　　唐慕白：“……” 　　谁能想到，他追求幸福道路上的最大绊脚石，是他的好兄弟呢？ 　　士可杀不可辱。 　　唐慕白盯着那句话，敲了两个字发了过去—— 　　【爸爸。】 第85章 番外二 　　陆竟行当然不是真的想把唐慕白的老底都给倒出去, 他跟唐慕白又不是塑料兄弟情，卖朋友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唐慕白这几年确实规矩, 自己妹妹又实在喜欢你他，陆竟行要是真不同意, 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双方都开始见家长了才出来使绊子。 　　主要是他像个傻蛋一样唱了这么多年的独角戏，心里总归是有点不平衡的。 　　那能怎么办呢？ 　　陆竟行又不舍得为难妹妹，就只能从唐慕白这里下手了。 　　总而言之，看唐慕白吃一次瘪，他就像抖s一样心里舒服一点。 　　陆竟行看着“爸爸”两个字，为了避免他撤回以后没了证据，快速截了屏, 他咳了一声：“舅舅，小白……” 　　话音刚落，手机屏幕就又亮了下。 　　唐慕白：【爸爸, 给个机会。】 　　陆竟行瞥了眼对面皱着眉的唐慕白，心满意足地笑了。 　　嗯, 舒服。 　　- 　　唐慕白长这么大, 这是第二顿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饭。 　　第一次还是在他第一次谈女朋友的时候, 他自觉没和那个女生有什么亲密异常的举动，除了“男女朋友”这个名头，他们两个更像是一起交流学术的两个普通同学。 　　不过耐不住那个女生看他的眼神实在别具深意, 没过多久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班主任给知道了。 　　早恋在当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班主任一知道，傅蕴很快就接到了电话。 　　两人开始了长达一堂课的密谈, 那天回到家里之后，傅蕴在客厅里叹了半天的气，唐父当时正在看天气预报，随口问了句：“慕白班主任找你什么事啊？” 　　当时尚未成年心理建设不够成熟的唐慕白，第一次有了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过他也确实淡定，虽然心跳快得飞起，不过表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如果这会儿傅蕴实话实说的话，那唐慕白肯定免不了要遭受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傅蕴心疼儿子，随口就胡扯道：“你儿子这次月考后退了一名。” 　　唐父对妻子百分百信任，点点头继续去看他的天气预报了。 　　于是风波还没起来，就这么被傅蕴给压制下去了。 　　而且一压就是很多年，直到现在，唐父还觉得自己儿子是个感情史一片空白的纯情老处男。 　　而此刻，纯情老处男坐在陆家的餐厅里，耳朵竖的老高，眼睛时不时地就要瞥一眼手机。 　　陆以凝还以为他有事，不动声色地往这边靠了靠，“怎么了啊？” 　　唐慕白把手机屏幕扣过去，“没事。” 　　他这个动作无比自然，看起来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发现。 　　陆以凝眉头皱了皱，总觉得今天的唐慕白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等终于吃完的时候，唐慕白才总算松了口气。 　　陆竟行心情大好，饭前饭后像是两个人，吃饭前看都不想看一眼唐慕白，吃晚饭之后就开始跟他勾肩搭背了起来：“小白，一起去健身房？” 　　刚吃完饭就去健身房，有病是吗？ 　　唐慕白瞥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吃饱了撑的？” 　　陆竟行也不生气，见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就又跟他说起了别的。 　　毕竟是好兄弟，对彼此的习惯爱好都了如指掌，没一会儿就又聊了开来。 　　几个长辈该回家的回家，该上楼的上楼，很快楼下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年轻人。 　　陆以凝坐在他们两个旁边，心里还想着唐慕白刚才扣手机的事儿，眉头拧了半天都没松开。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唐慕白看了她不下十次，“哪里不舒服吗？” 　　陆以凝摇头，正好这会儿有电话进来，她站起身：“我上楼接个电话。” 　　说完不等他们两个说话，陆以凝直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电话是组长打过来的，说是有一张图片出了点儿问题，问她有没有空修改一下。 　　陆以凝也没推拒，应下来之后直接开了电脑，花了小半个小时把那张图片搞定，然后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 　　晚上九点多，陆以凝呼了口气，然后起身准备下楼。 　　刚打开门，就刚好碰上抬手准备敲门的唐慕白，他就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手指微微屈起，但是没把手收回来：“怎么了？” 　　陆以凝打了个哈欠：“修了张图。” 　　“我问的是刚才。” 　　“没怎么啊……” 　　算了，陆以凝也不是那种心里能憋得住事的人，话还没说完就猛的一顿，“刚才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给你发消息？” 　　她虽然没看清头像和备注，不过微信界面她还是辨认地出来的。 　　唐慕白点了点头：“嗯。” 　　“谁给你发的？” 　　唐慕白沉默了几秒，没回答。 　　看吧，绝对有问题。 　　陆以凝怀疑是他的小青梅或者他医院的某个女患者给他发的，她深呼吸了一口，眼神直勾勾的：“不能说吗？” 　　又是沉默的几秒，不过这次唐慕白开了口：“你哥。” 　　骗鬼呢。 　　她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陆以凝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而且心里一旦有了一个假设形成，那么只要唐慕白说的话偏离了这个假设，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她没直说，继续顺着他的话问了句：“他跟你说的什么啊？” 　　“没什么。” 　　陆以凝皱眉。 　　唐慕白：“真的没什么。” 　　陆以凝虽然没说话，但是就差把“我不信”三个字写直接在脸上了。 　　唐慕白盯着她的脸，开始举棋不定左右摇摆起来。 　　陆竟行跟他的聊天记录确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被别人知道他叫陆竟行爸爸又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这个“别人”是自己女朋友兼未来老婆的情况下。 　　唐慕白越沉默，陆以凝就越觉得有鬼。 　　等了小半分钟，见他还是没有别的动静，陆以凝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句：“能给我看看你们聊了什么吗？” 　　顿了顿，她又道：“就看你和我哥的就行。” 　　算了，这样好像也不太好。 　　陆以凝摆摆手，刚要说去找陆竟行问，就听唐慕白开了口：“给你看也行，但是，” 　　他一顿，“你不能笑。” 　　“……”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彼时的陆以凝还万万没有想到他跟陆竟行的聊天记录内容，所以等手机屏幕放到她跟前以后，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叫我哥爸爸？” 　　她也没笑，不过表情看起来比笑还让唐慕白心凉：“你居然叫我哥爸爸！” 　　唐慕白：“……” 　　他是为了谁叫陆竟行爸爸的？ 　　为了谁！ 　　算了，他可以忍。 第86章 番外三 　　陆以凝和唐慕白的婚礼日期定在了十月二号, 国庆节假期的第二天。 　　陆卫国就这么一个女儿，对这事儿无比上心, 连他自己结婚二婚的时候都没这么正经严肃过，但是一轮到自己女儿, 他翻了好几本不同厂家的黄历，就差把他俩的生辰八字交给大师算上一挂了。 　　最后在国庆节几个宜嫁娶的日子里，总算是确定了下来。 　　还有一个月出头的时间，说近也近，说远也远。 　　陆以凝一开始是觉得有些赶的，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一转眼可能就要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了, 紧张和不习惯肯定是有的，不过后来再仔细想想，她今年周岁二十五, 虚岁二十六，卡在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上, 结婚其实已经不算早了。 　　而且她和唐慕白虽然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但是各住各家和每天都能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毕竟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她和唐慕白认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掰着手指头算一下，甚至都已经过了七年之痒的阶段, 结婚也无非是个形式而已。 　　这么一想，陆以凝就开始对婚后生活有那么点儿小期待了。 　　婚礼日期定了，接下来就是抽个空去民政局一趟了。 　　领证不比举行婚礼那么复杂, 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随便找个工作日就能搞定。 　　事实上，陆以凝也确实是这么办的。 　　说随便也不太随便，因为陆以凝选的是9月1号，广大学生的开学日期。 　　这样以后有孩子了之后，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就是他/她的开学日期，想想就让人难忘。 　　最主要的是，陆以凝觉得这天去领证的人应该不多，不至于要排队在外面等。 　　到了9月1号这天，唐慕白特地调了半天的班，一大早陪陆以凝到了民政局门口之后，他们不仅要排队，还要排很长一条队。 　　北城虽然已经开始入秋，但是上午的太阳依旧很烈，陆以凝下车的时候，眼睛都差点被明晃晃的阳光晃得花了下。 　　唐慕白伸手把她拉到身侧，他个子高，这样就能挡住大部分的阳光，瞥了前面的人群一眼，语气揶揄半笑不笑：“你还挺会挑日子的。” 　　他平时也不是没从民政局路过过，除了情人节这种特殊日子，没有一天是像今天这样的。 　　陆以凝也没想到会这样，摸了摸鼻子才道：“可能大家跟我想的一样。” 　　唐慕白歪了歪嘴角：“渴不渴？” 　　不渴，不过陆以凝想喝马路对面的那家饮品店的冰沙。 　　饮品店门口排的队跟这边不相上下，一看就火爆地不行，陆以凝往那边看了几眼，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让唐慕白过去排队，旁边的人就问了句：“想喝吗？” 　　“有一点儿……” 　　唐慕白点头，“我去买。” 　　正好赶上绿灯，不出一分钟，唐慕白就穿过马路排在了那头的队尾。 　　陆以凝往民政局大厅里挪了几步，因为今天人多，连窗口都多开了两个，所以办理速度倒也不算慢。 　　五分钟后，队伍缩短了四分之一。 　　按照这个速度，轮到他们也就是二三十分钟的事，陆以凝怀疑这边都排到她了唐慕白可能还没回来，不放心地给他发了条消息：【什么时候能好呀，我不喝也可以的。】 　　消息刚发过去，不出半分钟，唐慕白就回复了过来。 　　是一张饮品店的菜单，下面还有一句话：【想喝哪个？】 　　陆以凝：【这么快吗？】 　　唐慕白：【嗯。】 　　陆以凝也没多想，点开图片快速选了一个发送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队伍大概缩短到一半的时候，唐慕白提着冰沙出现在了她面前。 　　陆以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等前面的那对儿情侣往前挪了一步，她才接过来，“为什么会这么快啊？” 　　顿了顿，她又皱了下眉：“你插队了？” 　　不等他回答，陆以凝自己就先一步把这个猜测给否了，刚想着唐慕白应该办不出这种事来，就听到他说了句：“算是吧。” 　　“……” 　　陆以凝嘴角一扯，“我不信。” 　　唐慕白差点被她的反应逗笑，挑了下眉道：“那就不算。” 　　停顿两秒，他才又继续解释道：“他们主动让我先买的。” 　　陆以凝：“……” 　　凭什么，就凭他长得好看吗？ 　　陆以凝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差啊，但是还真就从来没碰上过这种好事，她皱了皱眉，狐疑地盯着唐慕白看了几眼，“所以你又用了美人计是吗？” 　　“没有。” 　　唐慕白十分坦然，“我跟他们说我老婆在等我领证，他们就让我先来了。” 　　陆以凝：“……” 　　合着这次的挡箭牌变成她了。 　　陆以凝小声嘀咕了句“不要脸”，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问道：“谁是你老婆？” 　　“你啊。” 　　“还不是呢。” 　　“马上就是了。” 　　陆以凝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从唐慕白嘴里说出来，随时没听太清，但她还是觉得心跳快了几拍。 　　她也不继续反驳唐慕白了，往他那边挪了半步：“我没听清。” 　　“什么没听清？” 　　“你上一句话。” 　　“马上就是了？” 　　“上一句。” 　　“你啊。” 　　…… 　　他是在证明他的记忆力好吗？ 　　陆以凝瞪他一眼，“唐慕白。” 　　唐慕白被她这半嗔半怒的一声弄得怔了一瞬，而后才眉梢轻挑眼尾弯了下：“老婆。”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一出来，陆以凝所有的气瞬间全都消了。 　　真好听呀，比他叫“宝贝”的时候还要动人。 　　- 　　不到半天的时间，陆以凝就把自己给卖了出去。 　　这次是真的卖了出去，连户口本那一页的位置都换了地方。 　　结婚证办理好，没过几天陆以凝就搬到了唐慕白那里。 　　唐家不缺钱，唐慕白也有自己的公寓，以前没谈女朋友的时候，不觉得跟父母在一起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二人世界里多两个电灯泡总归不太好，更何况这两个电灯泡光照强范围广，影响力堪称巨大。 　　唐慕白都没考虑，直接拿了钥匙和陆以凝搬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和唐家别墅不在一个小区，不过距离也不算太远。 　　公寓有人定期打理，家具地板都干净地一尘不染，陆以凝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在休白班不用早起的唐慕白怀里睡过头了。 　　闹铃定的七点钟，她整整晚了二十分钟，才从睡梦中惊醒。 　　唐慕白凌晨才回来，这会儿还没睡太醒，手搁在她的腰上从背后贴了过来，“几点了。” 　　陆以凝拍了下他的手，“我要起床了。” 　　清晨的男人因为不清醒，连力气都不比平常，陆以凝很快就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她动作迅速，尤其是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情况下，不出十分钟，她就洗漱完毕顺带还换好了衣服上了层防晒。 　　时间不早，但也不算太晚，就是可能没时间做饭了而已。 　　唐慕白还没起床，但是眼睛已经掀开了一条缝：“厨房里有粥。” 　　他下班回来后提前放电饭煲里的。 　　陆以凝随手扎了个马尾，应了一声刚要出门，就又被他叫住：“回来。” 　　“干嘛啊？” 　　唐慕白朝她勾了勾手指：“亲一下。” 　　陆以凝俯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刚起身就被他抓住手腕，男人睁开眼，眼底还不算太清明，声音也有些哑：“再亲一下。” 　　“……” 　　陆以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她和唐慕白刚在一起时，她让唐慕白再亲她一下的场面了。 　　唐慕白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陆以凝站起身来：“不亲，我要上班了。” 　　“宝贝——” 　　“宝贝也不行，”顿了顿，她又道：“就算我是你老婆，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强迫我也是违法的。” 　　唐慕白：“……”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第87章 番外四 　　虽然没吃过猪肉, 但是哪能没见过猪跑呢！ 　　陆以凝自己虽然没结过婚，不过身边也是有朋友结了婚的, 所以她就算不熟悉流程，也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拍婚纱照、订婚纱、确定婚礼举办的地点、给亲朋好友发请柬……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光是听着都足够繁琐。 　　陆以凝之前亲眼目睹了那个为了婚礼忙活一个月的朋友暴瘦了十来斤，本来以为她也是这个下场，连补品都提前给自己买好了，结果真轮到她的时候，她发现根本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婚纱是唐慕白上个月就让人按照她的尺寸定制好了的，只用得着她试一下合不合身—— 　　怪不得他那段时间给她一连发了好几套婚纱的图片，问她哪一件好看, 只不过当时两个人虽然已经和好了，但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陆以凝也没多想, 只当是他心血来潮受了谁的刺激。 　　所以婚礼前几天，陆以凝看到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婚纱时, 愣了足足两分钟。 　　婚纱的裙摆是鱼尾设计, 从腰间往下有一层薄薄的纱, 虽然没有缀着水钻，但是也隐约泛着粼粼的光。 　　一看就价值不菲。 　　至于婚礼订的酒席和菜品，全都被傅蕴一手包揽了。 　　一直到婚礼前一天, 真正让陆以凝着了手的，也只剩下发请帖这码事了。 　　最简单，而且也最不费力。 　　陆以凝这边的亲戚朋友不太多, 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发完都没用的上半天时间。 　　到了婚礼前一天，陆以凝还去美容院做了一次护理。 　　姜奈因为要做伴娘，所以直接请了两天假跟她一起过来了。 　　整个过程舒适而迅速，只不过结完账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陆以凝碰上了一个算不上太熟的人。 　　文静看到她也明显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听说你跟小白明天结婚啊？” 　　以文家和唐家的关系，她会知道这个也不稀奇。 　　陆以凝瞥她一眼，“请帖我还剩两张，你要吗？” 　　“不要，我就不去了。”文静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我吃饱了撑的看我追那么久都没追上的人跟别人结婚吗？” 　　“……” 　　陆以凝嘴角弯了下：“没追上吗？” 　　“追上的话能是现在这样吗？” 　　唐慕白不喜欢她，而且也喜欢不上她了，文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看透了，不，或者是更早。 　　只不过年纪小，她总觉得自己能跟他耗下去，但是现在也二十六七的年纪了，再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那就是傻子了。 　　文静表情算不得好，但是也算不上坏，只打量了她好几眼才道：“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祝福你们一下吧。” 　　她说完就不再看陆以凝，直接从她们身边越了过去。 　　姜奈：“我刚才以为她要砸场子的。” 　　陆以凝：“……” 　　谁不是呢？ 　　- 　　碰上文静这件事，陆以凝回家之后就跟其竹马当事人说了。 　　晚上十点钟，唐慕白靠在床头正在看手机，陆以凝洗过了澡从浴室出来，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问他：“文静追过你多久啊？” 　　唐慕白扔了手机，换了个姿势拿起床头柜上的吹风机，眼神抬了下示意陆以凝坐下，他语气很淡：“她追过我吗？” 　　“……” 　　陆以凝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还能追她不成？ 　　“没注意。” 　　唐慕白打开吹风机，热风顿时在耳边吹起来，他的手指穿过陆以凝湿哒哒的长发，动作放的很轻。 　　陆以凝转了下头，不解道：“那你怎么注意到我追你的？” 　　“你当时不是说你喜欢我？” 　　更何况，唐慕白声音压低，顿了一顿：“我又不瞎。” 　　合着到了文静这里，他就暂时性失明了呗？ 　　谈到这个话题，陆以凝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她眼神很亮，转头看他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唐慕白继续给她吹头发，没答。 　　他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陆以凝的呢？ 　　其实应该是从很早以前，只不过那时候的喜欢太单薄，单薄到被他忽略了而已。 　　陆以凝见他不答，又看了他一眼以示催促。 　　唐慕白眼帘低低一垂，漫不经心地吐了两个字：“忘了。” 　　他不想说，陆以凝就肯定问不出什么来，她干脆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 　　话刚问出口，她就自言自语道：“算了，这个问题没必要问……毕竟你是一个前女友多到可以围成几桌打麻将的人。” 　　陆以凝说着叹了口气，很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真想把你的前女友们都邀请过来，我还挺想看看她们什么样的。” 　　她这个想法够大胆。 　　唐慕白刚好这时候把吹风机关掉，他轻哂了声，“吃醋了吗？” 　　“没有。” 　　没有才怪。 　　陆以凝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想得开，这会儿玻璃心反倒更脆弱了些，她转过身来，盯着唐慕白的眼睛问：“你跟你的前女友们有没有……那个过……” 　　都是成年人，她倒不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纯粹是这个话题不太适合谈。 　　唐慕白挑了下眉：“哪个？” 　　陆以凝不信他听不懂，刚皱眉瞪了他一眼，就突然被他扯过来反手压在了床上，“这个吗？” 　　男人动作很快，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温热的呼吸已经落在了她的颈侧，陆以凝偏了偏头，刚轻哼了声，就听他低低说了句：“没有。” 　　他凑的越发近，声音也越发地轻：“我跟你不一样。” 　　陆以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就跟她的哪个前男友有过什么了吗？ 　　陆以凝抬手推了下头，恼羞成怒之下脱口反驳道：“我也没有过！” 　　“没有吗，”唐慕白低低笑了下，“真好。” 　　“……” 　　她好像又被套路了。 　　- 　　因为晚上探讨了“有”和“没有”的问题，陆以凝第二天差点起晚。 　　她睡眠不太充足，连化妆的时候眼皮都在往下掉。 　　傅蕴坐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看她好一会儿，把儿媳妇今天状态不好的原因都归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拨了电话出去就对着那头数落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克制一点吗？” 　　陆以凝：“……” 　　她咳了一声：“傅……不是，妈……” 　　还没说完，她就听到听筒里传来唐慕白的声音：“克制什么？”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我不克制的话她现在还能出现在您面前吗？” 　　陆以凝：“……” 　　她怎么听着，他好像还挺自豪的样子呢？ 第88章 番外五 　　婚礼跟领证完全不是一码事。 　　领证的时候多随便, 连日子都没怎么挑, 两个人去结婚证不出半天, 就把红色小本本给拿回来了；但是婚礼就不一样了, 不仅日子是精心挑选过的, 台上有见证的主持司仪, 台下还有围观的一众亲戚朋友。 　　陆以凝就像是回到很久以前，她跟唐慕白刚在一起的时候，唐慕白每次低头凑近她, 她的心跳就会骤然加快, 紧张又雀跃。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是, 今天比以往更甚。 　　化完妆以后，陆以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 不由自主地就弯了下嘴角。 　　镜中的她长发被盘起，白纱这会儿没盖下来, 还披在身后，再往下, 她颈间的那条项链在灯光的照射下还泛着亮闪闪的光，陆以凝眉眼松懈下来，盯着看了几秒忽而又紧张起来, 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深呼吸了几口气。 　　傅蕴看她这样, 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到时候你就当我们不存在。” 　　话是这么说, 不过真到了那时候，陆以凝肯定早把这种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陆家和唐家都是本地人，没那么风俗习惯，婚礼办得虽然盛大，但是远远没有传闻中那么繁琐。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有长长的一队婚车过来接她，陆以凝坐在车里，即使隔着车窗，她也能感觉到路上的行人投过来的目光。 　　一束一束，又好奇也有艳羡。 　　手机这时候亮了下，陆以凝低头看了眼，是唐慕白发过来的消息—— 　　【紧张吗？】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时间玩手机。 　　陆以凝：【还好。】 　　【嗯。】 　　又过了几秒，唐慕白：【但是我有点紧张。】 　　陆以凝完全想象不出他紧张的样子，脑补了一下之后立刻就笑了：【你还有紧张的时候吗？】 　　当然有。 　　他又不是神，当然也会有这种常人都有的情绪。 　　只是紧张也分很多种，今天这种跟之前见陆以凝家长的时候还不一样，具体像是哪次呢……唐慕白想了想，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也紧张了。】 　　不过当时那种情绪太过微妙短暂，被他给忽略了而已。 　　陆以凝可不信他的鬼话，她坚信男人一张嘴可以骗过全世界，对着屏幕冷哼了一声，不过嘴角却十分不配合地弯了起来。 　　短短几分钟内，她的表情变了几个来回，把后排的陆一舟给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穿着小西服，胸口处还别了一朵花，趴过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朵花：“姐姐，你在笑什么啊？” 　　不等她开口，陆一舟又道：“你在跟小白哥哥聊天吗？” 　　陆以凝把手机收起来，挑了下眉，问：“你为什么不叫姐夫？” 　　“爸爸说我还没收到红包，不能改口的！” 　　“……” 　　婚车也没开多久，不出一刻钟就停在了办酒席的酒店门口。 　　陆以凝头上的白纱被掀了下来，虽然不厚重，不过还是有点遮挡视线，一路上都是由姜奈给搀扶进去的。 　　里面宾客基本都入了座，隔着人群和长长的一条过道，即使还有一层白纱的遮挡，陆以凝还是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唐慕白。 　　那人大概是在看他们的婚戒，半低着头，手指按着那个小盒子一开一合。 　　几秒后，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他侧了下脸看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平静而热烈，短暂又漫长。 　　陆以凝长这么大，好像突然就意会了一眼万年的意思。 　　她的视野有点模糊，但是唐慕白整个人，甚至细微到他的表情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他偏头看她，像是穿越过了千山万水，嘴角一弯，眉目温柔地朝她笑了下。 　　陆以凝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像是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走得轻飘飘的。 　　流程很简单，每一步都能中规中矩，给对方带戒指前是万年不变的司仪台词。 　　陆以凝听得有些枯燥无聊，全程都在盯着跟前的男人看，也没仔细听司仪在说什么，他一停顿就以为他说完了，嘴巴一动，欢喜又害羞地说了句：“我愿意。” 　　司仪忽然沉默，整个现场都安静了几秒，唐慕白忽然就笑了一下：“他还没说完。” 　　陆以凝：“……” 　　司仪毕竟是面对过大风大浪的人，反应速度极快，哈哈一笑：“看来我们的新娘很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就迫不及待说我愿意了！” 　　场下的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陆以凝耳根一热，头低了低，紧接着就又听见唐慕白道：“我也愿意。” 　　荣华富贵，生老病死。 　　这一生，他都愿意- 　　婚礼是免不了要去各桌敬酒的。 　　唐慕白平时虽然不喝酒，这次也有伴郎帮他挡酒，不过还是喝了一点儿。 　　陆以凝喝得就要多一些，一场婚礼下来，她的酒劲儿都还没过，站了半天腿又酸的不行，才一回到家里，连澡都还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唐慕白拍了拍她的脸：“等会儿再睡。” 　　陆以凝哼了一声，小幅度动了下。 　　“不脱衣服了？” 　　陆以凝还是轻轻哼着：“你帮我脱……” 　　唐慕白扯了扯领带：“洗澡？” 　　“你帮我洗。” 　　“……” 　　唐慕白心想，还是喝醉了好。 　　不仅老实，还总能做出平时清醒时做不出来的大胆举动。 　　唐慕白也就没再叫她，当真顺了她的意给她脱了裙子换上睡衣，然后把她抱进了浴室。 　　不过很快，唐慕白就发现他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因为陆以凝一到浴室就趴到了浴缸上闭目养神，场面是够香艳诱惑，只可惜唐慕白什么都做不了。 　　他呼了口气，把这个想象中十分美好的澡洗得尤其艰辛，把陆以凝弄回床上之后，他还在浴室里冲了好一会儿的冷水澡。 　　唐慕白决定以后不让陆以凝喝酒了，绝对不- 　　两个人婚前婚后的生活其实没多大差别，就是随着时间的增长，陆以凝能把“老公”两个字叫的更自然顺耳了些。 　　转眼就入了冬，每到这个季节，陆以凝就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今年也不例外。 　　十二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因为婚后生活太过滋润，比之前重了一点。 　　上体重计上一称，果然重了几斤。 　　但是她最近的食欲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近几天，生理期也推迟了。 　　陆以凝从体重计上下来，给唐慕白发了条短信：【我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毕竟还没去医院查，她也不好下结论。 　　唐慕白：【你刚回国的时候去医院妇产科时，跟我说的什么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这可是她当初给姜奈打探消息上网搜了几次背下来的一句话—— 　　【医生，我最近月经不调，嗜酸嗜睡还干呕，是不是有了啊……这个吗？】 　　【是，】唐慕白回：【我的。】 第89章 番外六 　　一孕傻三年这句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陆以凝自从肚子里多了个小包子之后，整个人好像智商下降了二百五, 她智商本身就没那么高, 这么一降干脆直接跌到了负数。 　　上班的时候把家里的钥匙当办公室的钥匙装进包里、带错车钥匙、想去医院看唐慕白结果到了医院门口发现他休班……等等等等。 　　陆以凝甚至怀疑如果她再不去医院卸货, 可能要提前进入老年痴呆状态。 　　不过好在她肚子里的不是哪吒, 所以没有真“傻三年”，算来算去也就交了几个月的智商税。 　　她跟唐慕白都不是特别在乎孩子性别的人，所以平时除了正常胎检，也没人问过这一茬。 　　没太大差别, 生男生女都一样。 　　各有各的好。 　　不过陆以凝还是更想要个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想想就觉得开心。 　　尤其是生产前，陆以凝偏好酸口，这么一来, 她就更开心了，靠在躺椅上捻了两粒葡萄, 一颗往自己嘴里送，一颗往唐慕白嘴里送。 　　葡萄是陆以凝特地叫家里的阿姨买的没有熟透的，甜味不算重，酸中带了一点涩。 　　陆以凝最近不太吃得下别的, 这个倒是合他胃口。 　　但是唐慕白不一样啊, 他又不是十月怀胎，味觉和喜好一切正常，那粒葡萄刚进嘴里，他就下意识皱了下眉：“这么酸？” 　　陆以凝又往嘴里送了一颗：“很酸吗？” 　　下一秒, 她吐皮咽下，“没有啊，我觉得挺甜的。” 　　唐慕白：“酸。” 　　陆以凝一个眼神扫过来：“你说什么？” 　　“……” 　　陆以凝又揪了一粒葡萄，强行递到唐慕白嘴边，“你再尝一下。” 　　唐慕白看着嘴边那粒发青的葡萄，嘴巴很僵硬地动了动，由着她把葡萄送了进来。 　　比刚才那个更酸。 　　唐慕白差点被酸出一层鸡皮疙瘩，结果罪魁祸首像是丝毫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甜吗？” 　　“……” 　　唐慕白牙齿颤了下，也弯了下唇，一张好看的脸表情有点怪异：“甜。” 　　陆以凝这才开心了，端着盘子一边吃葡萄一边去看少女心炸裂的玛丽苏剧了？ 　　她当然知道葡萄酸，就是偶尔蒙骗一下唐慕白也挺有意思的，能让她心情好上几个度。 　　尤其是最近唐慕白上道，每次都配合的情况下。 　　陆以凝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这个小包子比她幸运很多。 　　父母和谐恩爱，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真好。 　　- 　　小包子果真是个小棉袄，是在八月底出生的，天气闷热，那几日又一连下了几天雨。 　　因为是顺产的缘故，怀孕期间又调理的好，所以陆以凝恢复地很快。 　　她这一胎生的尤其省心，连取名字都没像别家一样又是找大师算命又是翻字典的，她不像陆卫国那么迷信，给女儿取名字还要找人算八字，挑了两个字就安了上去。 　　姓唐，名安宁。 　　也不算太随便，安宁安宁，平安宁静，听起来寓意多好。 　　更何况这两个字看起来就足够秀气，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以后上学写起名字也简单一些。 　　唐慕白当然没意见，女儿跟老婆有一个谐音一样的字，他就怎么听怎么顺耳。 　　尤其小宝贝长得水灵秀气，越长大，五官就越能看出他跟陆以凝的影子，唐慕白对这个女儿宠的不得了，恨不得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陆以凝就不一样了。 　　因为她发现，唐安宁根本就跟她的名字不一样！ 　　别说安静了，她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想上树爬墙，还要伙同家里的狗组织一场赛跑。 　　偏偏唐慕白这个当爸爸的也纵容她，唐安宁说要赛跑，他不但不管，还亲自去前面给她们划了一条终点线。 　　她们是指——唐安宁和狗。 　　炎炎夏日，陆以凝站在太阳光底下，看着有模有样的一大一小一狗，硬生生被气笑了。 　　她拍了张照片，然后群发给了唐慕白的亲朋好友。 　　没过一会儿，亲朋好友的消息就陆陆续续回复了过来—— 　　陆竟行：【弱智，我是说唐慕白。】 　　谢坤：【跟狗赛跑？小侄女可以啊！】 　　傅蕴：【辛苦以凝了，要一起照顾两个孩子。】 　　陆以凝站在旁边，不加入他们也不出声组织。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余晖搭在他们身上，在地面上透出长短不一的剪影，周遭有路人经过，声音交织在一起，居然也让她觉得莫名的温馨宁静。 　　陆以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一起照顾两个孩子。 　　有一点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开心。 　　等父女俩折腾完回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一家三口牵着条狗往家里走，唐安宁到底是年纪小，折腾了半天也看不出有多累，牵着陆以凝的手蹦蹦跳跳：“妈妈。” 　　唐慕白刚好开了门，陆以凝蹲下来把唐安宁头上带着的小帽子摘下来，“现在想起妈妈来了？” 　　唐安宁抿嘴一笑：“我们幼儿园老师说女儿都是妈咪的小棉袄。” 　　顿了顿，她又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妈妈，我是你的小棉袄嘛？” 　　女儿也是有乖巧会说话的时候，陆以凝嘴角一眼，眼神都温柔下来：“是啊。” 　　陆以凝摘掉唐安宁头发上挂上的一片叶子：“宝贝也是爸爸的小棉袄。” 　　唐安宁扁扁嘴：“可我不想当爸爸的小棉袄。” 　　陆以凝一喜，心想女儿果然没白养，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个道理。 　　刚伸手摸了摸唐安宁的脸，就又听她嘀咕了句：“爸爸夏天还穿小棉袄，那得多热呀……” 　　话音还没落下，陆以凝就听到头顶有人没忍住低低笑了出来。 　　陆以凝：“……” 　　？？？ 　　爸爸热，妈妈就不会热了吗？ 　　陆以凝呼了口气，抬头瞪了一眼某人：“你热吗？” 　　唐慕白敛了一下表情，眉梢一挑咳了声：“不热。” 　　这还差不多。 　　陆以凝捏了下唐安宁滑嫩的小脸蛋，“听到了没，爸爸说不热。” 　　唐安宁眼皮耷下来，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明明自己刚才也没凶她，结果她倒是委屈上了。 　　陆以凝看得心疼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怎么了呀？” 　　唐安宁吸了吸鼻子：“我这么喜欢爸爸……” 　　陆以凝：“……” 　　“可是爸爸好像还是更喜欢妈妈。” 　　陆以凝：“……” 　　唐安宁“呜呜呜”了两声：“爸爸只听妈妈的话。” 　　可不是嘛。 　　算了，她可以当做今天下午那父女俩干的熊事都没发生过。 　　嗯，真是开心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这次是真的完结啦 　　别的就不多说了，没发完的红包明天白天应该阔以发完 　　修完出版稿和晋江的稿子就开！新！文！ 　　新文连载期间就不V啦，希望能督促我回到以前勤奋日更的日子 　　下一本电竞吃鸡文《星星眼》，感兴趣的收藏一个呗，不甜不要钱！（甜了也不要钱） 　　【文案】 　　江宥作为AG战队的职业选手，靠着颜值和硬核技术在绝地求生的圈子里声名大噪，即使直播从不露脸，甚至连麦都不怎么开，也会有一大票的老婆粉和技术粉们前仆后继。 　　直播间和谐友好，直到后来某天，粉丝们发现组队界面里多了一个水友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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