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周一见 作者:这弓很长   文案:   一个日天日地小太妹被学生会会长驯服(救赎)的故事。   文案一:   离家多年的闻霭得知,自己的爸爸去世了。   打算回来争家产的她,在见到自己的代理律师之后,对着自己的好友欲言又止。   在好友的再三追问之下,闻霭才扭捏着说出事实:   “他是我初恋。”   “当年我甩了他。”   “他会公报私仇吗?”   文案二:   升上高二之后,S中的同学发现,长居年级最后一位宝座的咸鱼本咸闻霭。   翻身了。   倒数第二名因为退步了一名,而被他爸妈赏了一顿混合双打。   他默默地擦着泪,伸出尔康手,抓着闻霭的大腿求她回来。   “臣妾做不到。”闻霭很抱歉。   因为她的新同桌,那个总是清冷寡淡的学生会会长,跟她说——   “闻霭,你再逃课的话,我就换位置了。”   ☆、周一 国旗下讲话   周一升旗仪式,飘扬的五星红旗下。   “我怀着万分懊悔的心情向大家写下这篇检讨。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迟到,好好上课,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大家面前……”   国旗下,一个少女,正扎着松松垮垮的马尾辫,穿着宽大的校服。衣服领子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边,跟她的主人此刻的声音一样,懒洋洋,又毫无生气。   底下站着的教导主任头顶已经发亮,为了掩饰他的地中海,他将额前的几根零星碎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   polo衫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了他微微有些晒得发红的脖子。   他双手背在后面,斜睨着台上的女生。   看到她微垂着眼看着手上的草稿纸,手上拿着话筒大声地念着,看不清眼神,但语气里似乎还有几丝诚恳之意,他才慢悠悠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正对着国旗的这个班级,是高二一班。   排在队伍前面的人,因着没有大树的遮挡,被晨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微微地低着头看着地面,避免与阳光直视,面上都有一丝不耐烦。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站在大树底下,优哉游哉地看着国旗下的少女,其中一个寸头少年笑了一声,趁着教导主任不注意,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男生:“昀哥,你说咱班的闻霭,这回的保证时间,能有多久?要不咱们赌一下?”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身姿挺拔的男生,挺直着背脊,站得笔直,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三分之二处,露出里面衬衣的第二颗扣子,领子翻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被寸头男生敲了这么一下,他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回过头来望着上面的闻霭,看到她似乎已经念到了末尾,语速微微有些加快,语气也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   念完之后,她朝底下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的时候,眉眼飞扬,笑得有些欢乐,似乎刚才说的不是检讨书,而是竞选总统的稿子。   教导主任本来火都已经下来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气得吹鼻子瞪眼睛:“闻霭!你给我严肃一点!认真反思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闻霭嘴边的话筒还没有关。   尽管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声,但大家还是听到了她口中的话:“我做错的,就是不小心让你看到了我的MP4,还被你没收了……”   底下的人默了一瞬,继而发出爆笑,有的男生还朝她吹起了口哨:“霭姐威武!!”   陆瑾昀也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角,趁着教导主任继续爆发之前,理了理袖子,大步走了上去,在教导主任耳边低声说道:“刘主任,接下来该我上去讲话了吧?”   教导主任正在气头之上,听到有人喊他,回头就想怒目以示。   当看到陆瑾昀高大的身子站在自己旁边,面色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才收住了表情:“啊,瑾昀来了……你先等会,我先好好教训一下她——”   他回过头,又插着腰朝上面的闻霭中气十足地吼道:“你的MP4想都不要想了!在毕业之前都放我这里!”   闻霭本来靠着旗杆的,伸出一只手在那懒洋洋地挡太阳的,听到这句话立即直起身子,面上有一丝被欺骗的恼怒。   “刘主任,你说我这次作检讨,就把我的MP4还给我的!刚才我的国旗下演讲也说了,做人要说到做到……”   “你那是国旗下演讲吗?啊?每半个月来一次例行检讨你不累啊?说到做到?你哪一次检讨是说到做到的?!”   看到两人谁也不让谁,即将又发生激烈的冲突,陆瑾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左手给教导主任示意:“刘主任,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教导主任听到他的话,本来开始撸袖子的手顿在那,继而挥了挥,闭着眼睛朝他说道:“你快去,争取时间。”   陆瑾昀点点头,抬起步子往阶梯上走去,上面的闻霭也正好下来,两人在中间的台阶上相会。   他抬起头的时候,少女也正好低下头来,长长的马尾辫歪在一边,垂到前面来,鬓边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扬。   她将手中的话筒往前递着,身子正好挡住了顶头的太阳,导致陆瑾昀有那么一瞬间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昏暗。   他默了一会,才轻抿着唇,接过她手中的话筒。   在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他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轻笑了一声:“加油啊,会长大人。”   陆瑾昀脚下微顿,看着两人的手臂因为一上一下而碰在一起,继而又很快分开。   两人的距离有些接近,他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馨香,让他因为刚才听到闻霭的话而涌起的一丝不快随之消散开来。   他很快就恢复过来,面上波澜不惊地走了上去,拿起话筒念起他已经早就默记于心的国旗下演讲的稿子。   他一边讲着,一边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两人的声音。   “你居然还一边嚼口香糖?!你到底能不能有一个端正的态度?!这是做检讨的样子吗?赶紧给我吐掉!”   “你吐哪里?垃圾桶在那边!”   “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把你的家长叫过来,别再说什么出差开会没时间了,我都怀疑你给的家长电话是假的!”   主任说到最后,几乎已经破音,陆瑾昀背对着他,都能想象到他此刻面上是什么表情。   “主任,我真没骗你,我爸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不超过六十天。算下来比我大姨妈来的时间还少……”闻霭的声音一直都是那样漫不经心,丝毫没有一丝可信度。   “我才不管你大姨妈二姨妈来多久!那你妈呢?让你妈来!”教导主任毫不避让。   “我妈……”两人似乎走远了,陆瑾昀听不到她的话,他顿了顿,抬起眼来望了大家一眼,大家顿时觉得这个停顿恰到好处,不自觉地给他鼓起掌来。   陆瑾昀:“……”   又不是领导讲话。   他心不在焉地快速结束了这一次讲话,在走下去的时候,朝两人远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依稀能看到教导主任拿起手中的那张纸拍了一下闻霭的后脑勺,然后两人一起拐进了教学楼。   陆瑾昀轻笑一声,不用看,他也能知道,此刻她肯定是捂着后脑勺,气鼓鼓地拿眼睛瞥着教导主任,贝齿轻咬在下唇上,一副不忿又不敢打闹的样子。   就像一只,被毛线团缠绕之后,在那张牙舞爪发脾气的小猫。   回到班里,上课铃正好响起,陆瑾昀踩着铃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听到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两个女生在那抱怨:“本来还想去上个厕所了,结果一点时间都没有。”   “都怪闻霭,在上面闹腾个没完,我都快被晒死了。”另一个女生也啐了一声。   陆瑾昀望着她们的背影,神色未变,继而视线下滑,看着他前排的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桌上的书堆得高高的,导致她每每趴在那里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都看不清她睡觉的样子。   抽屉里塞满了卷子,随意折叠着,新的很,一看就没有打开来看过。   旁边的位置上很快也有人坐下,是刚才在大树下的寸头男生,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瓶水,将其中一瓶往空中一扔,陆瑾昀眼睫一扬,伸出手很快地接住了那瓶水。   “下次能不能正常点给我?”他将那瓶还泛着凉意的矿泉水放到了桌上,扭头瞥了董司琛一眼。   董司琛哈哈笑了两声:“生活就是需要这一点点小惊喜嘛,每天一成不变,多无聊。”他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伸出袖子一擦嘴巴,“就像我们的霭姐,每天生活多姿多彩……”   他顿了顿,扬了扬下巴往闻霭的位置上一指的时候,才发现她不在那里:“怎么还没回来?又被老刘逮住了去教导处罚站?”   陆瑾昀已经翻开了书本,手指慢慢地转着手中的笔,没有说话。   历史老师讲课依旧像以往那样,照本宣科,他们理科班的学生,上文科课的时候都是一副不太感冒的样子,有部分人偷偷地拿出理化生的卷子,在那做了起来。   换做平时,这胖墩墩的历史老师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然而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讲着讲着,突然就将书一下拍在桌上,将底下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一个个的,上着历史课,桌面上都放的是什么?啊?”历史老师扶了扶眼镜,用手指着他们,俨然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底下的人都默不作声,陆瑾昀慢慢地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等待老师这一波的责怪过去。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到教室后门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报告!”一个轻盈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在气头上的历史老师猛地转头看着门口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萨瓦迪卡!大噶猴啊,作者君翻滚摸打求收藏求么么求包养! 作者君的两个预收文求收藏~点进专栏就可以看到么么叽! 预收文一《上帝他打了个盹》 文案一: 江氏集团董事会上。 江鸿渐慢悠悠地掀起眼帘,凝着对面的女人,语带懒散,似笑非笑:“我听说你的丈夫刚刚去世,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言蓁好整以暇地回望过去,红唇勾起,眼波流转:“我听说你的大哥刚刚去世,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文案二: 多年以前,情到浓时,江鸿渐要求言蓁发誓:“这辈子你的男人只能姓江!” 言蓁言出必行,于是,多年之后,她嫁给了他大哥。 一句话文案: 上帝他可能是打了个盹, 忘了我才是姓江的男人。 食用建议: 1.吊儿郎当二世祖×新婚上任黑寡妇; 2.言情为主,商战为辅,穿插一点小破案; 3.男主他嘴硬心软,女主她身娇体软; 4.用轻松的口吻写一个相爱相杀小故事,甜时齁,虐时忧。 预收文二《我们家没有钱》 文案一: 老来得女的钱富视独女为掌上明珠,百日宴时寻着大师掐指一算,算出其女命里有两劫。 第一劫:其女命格复杂不好养活,钱富遂万事求简单,为其取名为尤一。 第二劫:富女不识穷滋味,宁要爱情不要面包,其女将来恐怕会被一混小子伤得体无完肤。 因此,自尤一牙牙学语起,钱富就向她灌输一个观念—— 崽啊,我们家没有钱。 文案二: 从小被爸爸洗脑家里很穷,苦孩子尤一自懂事起即手握小拳头怀揣大梦想——我要当个有钱人。 直到有日兼职,一高大男人微眯着眼睛站在她面前,抽出一沓毛爷爷,淡声问她:“你还有多少雪糕,我全买了!” 尤一不由惊为天人,手握小拳头将心头的大梦想偷偷改了一个字——我要嫁个有钱人。 多年以后,有人问贺凉喻那天到底有多狂狷邪魅,才能让其娇妻对他一见倾心,贺大少扯唇冷笑:“我只记得,后面那个闹着吃雪糕的熊孩子把老子的眼镜给打掉了!” 食用提示: 1.暴躁狂傲小狮子x软萌富家娇娇女; 2.女追男,隔着喜马拉雅山; 3.男主很有钱,女主更有钱; 4.校园转职场,主旨就是逗比,甜,还有甜。   ☆、周三 一起罚站   “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天不是在主席台上做了总统竞选的演讲吗?接下来该去上任了吧?”历史老师阴阳怪气地说道。   闻霭轻声咳了咳,有些虚弱地扶着门框:“本来是想去了,他们说长得弱柳扶风的不能要,体能不达标,被赶回来了……”   历史老师:“……”   她一副跳起来可以把天花板给拆了的样子,还在这装林妹妹?   “是吗?那我倒是代表国家给你一个考验,你在门口站上一节课,我倒是看看你是怎么个弱柳扶风法!”   旁边的董司琛低头玩着手机,闻言笑了笑:“闻妹妹这可惨了,按照她那个体能,估计站上一天都不会怎样。”   他抬起头来咧嘴一笑:“她可是我们学校的两霸。”   陆瑾昀本来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两人的,听到他的话,分散了一点注意力给他:“什么两霸?”   “校霸和站霸,哈哈哈,我们霭姐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没有人罚站和作检讨的次数多过她,连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甘拜下风。”   陆瑾昀:“……”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眼看着前面的少女耷拉着背,脚尖都还没迈进班里面,就被老师赶了出去,他眉峰微微蹙起,瞥了一眼旁边董司琛的手机,左手慢慢地伸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拿出手机之后,按了几个键。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周杰伦含糊而又带着柔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董司琛身子猛地一抖,手上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样,举着手上响起的手机不知所措。   他上课前忘记关掉铃声了。   讲台上的老师才刚拿起课本,听到铃声之后,立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谁的手机?!不是跟你们说不能带手机来学校?学校有公共电话给你们,不需要你们天天背着个手机玩游戏!”   “你们那些平行班的人,就赶紧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学习,不是这一次改革的话,你们有什么机会跟以前在超常班的人坐在一起上课?啊?!”   他只觉得S市的这一个新政策简直是在瞎搞。   本来S高就是S市的重点高中,自然也应该区分重点班以及平行班,然而教育局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个新的规定,从今年开始,宣布市里的学校不能够搞重点主义,不允许设置区分班级,有平行班和重点班以及超常班的,都需要打乱之后重新分班。   理由是不希望学生被特殊对待。   首当其冲受到改革第一波的,就是S高,所以导致现在的班级里的学生学习水平层次不齐,也就导致家长和老师们都叫苦不堪。   “老师,对不起,是我的手机。”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往后看去,发现原来高一的尖子班的尖子生,居然站了起来,面上有些抱歉。   董司琛有些感动地抬头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站起身承认,毕竟不能让自己的兄弟这样给自己顶罪。   然而,身边的人发现自己蠢蠢欲动之后,居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压着自己的肩膀,让他想站起身也没有办法。   他眼泪汪汪地低着头,微微咬着下唇。   自己真的交了一个好兄弟。   接下来陆瑾昀一个月的午饭,他决定全包了。   只为这感天动地同桌情。   历史老师刚说完狠话,看到是陆瑾昀,也不由得噎了噎。   陆瑾昀玩不玩手机,跟他考不考得上大学,根本不冲突。   毕竟人家是天才,高一到现在,每次考试都稳躺第一名。   老师本想着让他坐下的,但又觉得自己这是在打自己的脸,于是只能挥了挥手:“你也去外面站着,反思一下。”   他顿了顿,又说道:“反思完了,就可以进来了。”   意思就是,你出去一下装个样子就赶紧回来,不需要跟闻霭那个小兔崽子一样。   陆瑾昀听到老师的话,面上无波无澜,点了点头,合上桌子上的书,就往外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微微地弯了唇角。   “咦?不是吧?你怎么也出来了?”外面的闻霭在那百无聊赖地左右晃着,看到陆瑾昀出来,本以为他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拿东西的。   结果他居然就这么坦荡荡地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看到他没有说话,靠着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闻霭透过窗户看了一下里面,笑了笑:“看来历史老师今天被师母打得有些厉害,迁怒起来连你都不放过。”   陆瑾昀扭头看向她,神色淡然,眉头挑了挑,似乎表示有些不解。   “大热天的,他穿一件高领的衣服,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她说完之后,又摇头晃脑感慨了一下:“哇,我居然会用成语了!”   陆瑾昀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眼角。   “上回我为了一探究竟他为什么时不时就穿一件高领衣服,装作不注意在他衣服上洒了点水,他脱下外套的时候,脖子上的那些抓痕,又长又细,肯定不是猫猫狗狗或者女儿弄的,我看啊,就是被师母打了。”闻霭看到他挑眉,只当他来了兴趣,嫣然一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陆瑾昀感觉到少女说话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子上,跟她整个人一样,柔柔的,又带着一丝侵略性,让自己的耳后方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点。   陆瑾昀喉结动了动,为了掩饰自己的生理反应,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在黑板上板书的历史老师,领子竖的高高的,脑门上满满的都是汗珠,却丝毫没有要把领子拉下来一些散热的意思。   他转回头来,看到旁边的少女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样子,垂着眸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别的事情倒没见她这么聪明。   只会耍这些小机灵。   说了这么久,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闻霭也不由得失去了跟他说话的意思,将头靠在窗户上,闭着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   良久没有听到她说话,陆瑾昀眼里闪过一丝不虞。   她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   “如果这个时候,我的MP4在就好了。”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咦,会长,你想跟我说什么?”意识到自己打断了陆瑾昀的话,闻霭微微张了张嘴巴,有些不好意思中又带着一丝好奇。   陆瑾昀摇了摇头。   他只是不想这么沉默而已。   然而看到陆瑾昀终于愿意搭理自己,即便只是说了一个字,她也觉得开始了万里长征第一步,仿佛看到了三师会合的曙光。   她趁着身后老师没注意,伸出手拉了拉陆瑾昀的袖子。   “会长,跟你商量个事吧?”   陆瑾昀低头看去,她的手正扯着自己的袖子,白皙纤长的手,几乎可以看得清淡紫色的血管。   明明跟自己没有肢体接触,不知怎么就让他觉得有些燥热。   “什么事?”他说了出来以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MP4在老刘那里,刚才本来他要留我在那里罚站的,好像有什么公开课要他去听,就让我提前回来了。”   陆瑾昀眉心跳了跳,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觉得我回来太早了,我应该等老刘走了之后,潜进他办公室把我的MP4偷回来的。”   果然。   他低头看过去,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着她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像一只渴望主人摸摸抱抱举高高的哈士奇。   半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闻霭一直憋着气,等着他的回答,毕竟她总觉得平时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今天站到了自己旁边之后,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   切。   她嗤了一声,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教导主任已经不教课了,平时赶上他不在,自己又有空的时候少之又少,现在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她真的不想错过。   陆瑾昀在摇头之后,发现她又恢复到了沉默的状态,微微有些懊恼,正不知道如何破冰的时候,就感觉到旁边的人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   他猛地扭头看过去,发现旁边的闻霭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扶着墙,微微有些虚弱的样子。   他立即伸出手扶着她,眉头高高地皱起,急声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闻霭本就有些白皙的面色看起来更加惨白,唇色全无,微微喘着气的样子,让陆瑾昀有些心惊。   “回位置休息一下。”陆瑾昀扶着她,让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的身上,沉声说道。   “我觉得,可能去一趟校医室看看比较好……”闻霭微微僵了僵,继而脚下一软,整个人几乎要倒在地上,要不是陆瑾昀扶着她,估计她就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的接触。   里面的历史老师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却只当闻霭在外面也不自觉,还要拉着好学生在那讲话,立即拿着书就冲了出来:“闻霭!你是不是想站一天——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说到一半的话噎了回去。   陆瑾昀也觉得她情况有些严重,眉心都能拧成一个结,犹豫了一下,直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到她膝盖以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老师,闻霭她不舒服,我送她去医务室。”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是你要出来,出来就出来 现在又要在旁边,不理又不睬。 ————《小陆买卖》   ☆、周五 偷MP4   在抱起她之后,陆瑾昀突然想,她刚才扶着门框,说自己弱柳扶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轻,太轻了。   他家里养了一只哈士奇,憨憨傻傻的,兴奋起来有时候会追着自己的尾巴一直转,看到自己一脸关爱智障孩童的样子看着它,它还会猛地扑上来,整只狗挂在自己身上。   陆瑾昀觉得,闻霭还没有他家的那只蠢狗重。   闻霭被他抱起的那一霎那也是一惊,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他衣服的下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抬头看了他一眼。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闻霭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此刻正紧紧地绷着,薄唇紧抿,直视前方。   他脚下的步子有些快,让闻霭颠得有些难受。   历史老师还站在身后,伸出尔康手对着他们,闻霭即便被颠得头脑有点发晕,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缩在他怀里,将头微微地靠在他的胸膛处,能够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喉咙跳出来一样。   “诶!有什么事记得回来找老师啊!”历史老师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瑾昀冷着眉眼置若未闻,在脚步刚拐进楼梯之后,低头看了她一眼。   “还装吗?”他眉峰紧紧地蹙起,低头望着闻霭,声音清冷。   闻霭本来还在那装乌龟,听到他的话,怔了怔,立即抬起头,亮黑的眸子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陆瑾昀心里冷笑了一声。   刚一开始,他确实以为闻霭身体不适晕过去了,抱起她的时候,那轻如羽毛般的体重,让他也忍不住朝历史老师望了一眼,眼神跟下刀子似的。   这么多老师里面,最喜欢罚站的,就是他。   也不管底下的学生身体吃不吃得消。   直到闻霭的手,慢慢地顺着自己的背脊往上爬,然后又“唰”地一下滑了下去,细细的力量揪住了自己衬衣的下摆。   他低头看了过去,现在还抓的紧紧的,让他露在校服裤外面的衬衣,变得皱巴巴的。   就跟他此刻的脸色一样。   “原来你头晕的时候,还能够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我,怕自己摔倒?”陆瑾昀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一些,然而声音还是像冷箭一样,让闻霭不由得打了个抖。   她看到自己被揭穿了,面上也不恼,小腿用力,往地上一跳,从陆瑾昀的怀里逃了出来。   “对不起嘛,我想着说从历史老师眼皮底下逃出来,估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闻霭朝他道歉,看到他依旧板着脸,挑了挑眉,娇笑着凑上去,“就当帮我这一次,之后你有什么吩咐的,我在所不辞,如何?”   陆瑾昀掀起眼皮看着她:“你打算怎么拿?”   “诶?”闻霭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MP4,“就趁他不在偷偷地进去……”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突然就“嘶”了一声。   “不跟你说了!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会长你就随便转一圈回去,告诉历史老师说我低血糖,要在校医室观察一会,让他不用担心。”   她说完就眉眼飞扬地朝陆瑾昀挥了挥手,然后脚步飞快地下了楼,陆瑾昀站在楼梯口,低头往下看去,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居然有两个,他听老人家说过,头顶有两个发旋的人,脑袋比一般人聪明。   他转过身子,正打算回教室的时候,平静又冷淡的表情,在看到从楼上下来的教导主任的时候,起了一丝波澜。   “瑾昀?现在不是在上课吗?”刘主任看到他,微微有些吃惊。   陆瑾昀薄唇轻抿,眼神往下望了一眼。   不知道她还要多久。   “上课很久了,闻霭还没回来,李老师让我去找一下她。”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刘主任,表情不温不愠,就跟平时一样。   “闻霭?我刚才走的时候已经让她回去教室了啊!”刘主任表情也有些吃惊,扭头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年轻的男人,“小齐老师,你先回办公室吧,今天的公开课不错,就是下次要注意一下时间安排。不然你看,还有七八分钟就没话说了,这要不得啊……”   陆瑾昀听到他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那一位齐老师,目光淡淡,但心里难得对刘主任的话表示赞同。   要不是他提早结束,他也不用站在这里,举步维艰。   刘主任交代完之后,就领着陆瑾昀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去,嘴上还念念叨叨的:“这个闻霭,不会又逃课了吧?居然都快下课了,还没有回去。”   他们已经来到办公室外这一条长长的走廊,然而陆瑾昀并没有看到闻霭的身影。   “下次家长会,我真的要跟她的家长好好说一下才行,不能把孩子送来学校就什么都不管了,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她爸爸没接过几次,偶尔听了之后,嘴上说的好,要好好回去教育一下她,结果到最后还是这个样子。”   他没有听到身旁的人的回应,顿住脚步,扭头看着他,下巴扬了扬:“你说是吧?要是换做你这样的,那不管也是可以的呀!但闻霭是什么水平?她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啊!”   陆瑾昀眯了眯眼,心中有一丝微微的不舒服。   她的父母不管她,连老师都在言语里已经放弃了她。   那么还有谁能够将她拉回到正路上来?   快要走到办公室的时候,陆瑾昀突然挡在教导主任的面前,拦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刘主任看着他,微微有些惊讶:“你有请求你说就是了,怎么这么严肃?”   陆瑾昀微微地抿了抿唇,似乎纠结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我想换个位置。”   刘主任愣了愣,然后舒了一口气:“啊,就这个事情啊?因为你个子比较高,所以把你安排在了最后一排,要是你觉得听不清老师讲课的话,我可以把你调到前面——”   “不是,我想换到闻霭旁边去。”他打断了刘主任的话。   看着刘主任微微瞪大的眼睛,陆瑾昀开口解释:“我觉得,既然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就不能下定论说哪一个学生不行。我现在在学习之余还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可以辅导一下她。”   刘主任简直要热泪盈眶,潸然泪下,涕泗横流了。   其实很多时候,学校都是很愿意安排优生跟差生互搭,比如组成学习小组这种。   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就算优生没有怎么指导差生,但优生的那种学习精神和习惯,也能够影响到差生。   然而很多时候,优生的家长,对这种安排都是反对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自己的小孩被带歪了怎么办?   而且很多好学生,也不愿意花上一丁半点时间在这些差学生身上。   “瑾昀啊,你的想法老师很感动,但是你觉得,你父母知道的话会接受吗?闻霭不是一般的学生,也不是老师说的太绝,但她这样的,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陆瑾昀垂下眼睑,淡声说道:“她是不是读书的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尝试过不一定行,”他抬起头,瞳仁黑亮,带着一丝坚定,“但不尝试,就一定不行。”   “主任,你不用考虑我的父母,他们知道的话,也会支持我这个决定。”   刘主任望了他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但我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   “另外,也要闻霭同意才行,这一个巴掌拍不——闻霭!”刘主任正说着话,突然看到陆瑾昀的身后,闻霭偷偷地探出一个头,左右望了望,看到自己的时候,又立即缩了回去。   陆瑾昀眉心跳了跳,转过身子,紧紧地跟在刘主任之后,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闻霭被吓了一跳,自己找了一会才把MP4找到了,揣在兜里刚想出去,就看到了刘主任那颗光头。   太阳透过他的头折射过来的光,差点亮瞎自己的眼。   她低头望着脚尖,手背在身后,等待着刘主任的责备,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下周升旗仪式,估计她又得爬上去主席台了。   “我让你回去就是真的让你回去,你在这罚站一节课有什么用?啊?站给谁看?”   “对不起,刘主任——诶?”闻霭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当看到他身后的陆瑾昀清凉的眼神瞥过来的时候,她瞬间反应过来,眼角因为喜悦而变得有些微圆,但又不敢显露得太过分,只能默默地“哦”了一声。   “不过呢,这个态度倒是可嘉的。”刘主任轻声咳了咳,还是夸了一句。   毕竟他本来以为闻霭是又逃课不知道溜去哪里了。   “行了,回去准备下一节课吧。”他摆了摆手,看着他们两个走向门口的背影,突然又喊住了她,“对了,你回去之后,收拾一下东西,坐到陆瑾昀旁边去。”   闻霭:“哦。”   ???   调位置?   她走到门外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去想要问清楚的时候,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大门,已经重重地在她面前被关上。   她的头猛地往后一缩,差点挤出双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落入魔爪(大雾)中   ☆、周一 换位置   她的鼻子被铁门给扇了一下。   贼疼。   她闭上眼叹了口气,捂着鼻子转过身看着陆谨昀:“我刚才听错了吗?老刘说什么?换位置?”   陆谨昀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然后转过身,踩着下课的铃声往教室走去。   “为什么要换位置?我觉得我现在坐的地方挺好的。”   “我是不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盯上了?”   “莫非老刘知道我偷MP4了,用这一招来治我?”   陆谨昀腿长,走得又快,闻霭只能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低着头在那嘟嘟囔囔。   “陆谨昀你——”她话还没说完,看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背影突然转过身来,她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   鼻子短时间内遭遇连环撞击,再纯天然的鼻子,闻霭也觉得受不住了。   她疼得弯下了腰,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有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捧着她的脸,她就着这一股力量抬起头来,看到一双又深又黑的眸子,此刻正带着一丝紧张,皱着眉头斥了一句:“你跟得这么近做什么?”   闻霭简直要气笑了,他自己来了个急刹车,反而还怪自己跟得近?   尽管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依旧十分轻柔,眉心拧着,将她捂着鼻子的手挪开之后,细细地观察着她的伤势。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近到陆瑾昀额前耷拉下来的碎发,微微抚过闻霭的鼻梁。   有点痒。   她微抬眼眸,直视过去,就能看到陆瑾昀脸颊上的绒毛,他的皮肤很好,距离这么近,闻霭居然看不见他脸上的毛孔。   她撇了撇嘴,心里隐隐闪过一丝嫉妒。   学霸不禁学习好,连皮肤也这么好。   看到她似乎只是鼻子发红,似乎并没有伤到鼻梁,他才浅浅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极其地近,自己的手,还暧昧地捧着她的脸颊。   显得十分亲昵。   他手上一僵,立即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稳了稳心绪之后,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闻霭属于痛过就忘了的人,这么一点时间,她鼻子上的疼已经缓了过去,她摆了摆手,正想说没关系的时候,突然又顿住了,扭过头问:“我听说过一个词,叫郎心似铁。”   她停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在那嘟囔:“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瑾昀:“……”   “你不想换位置?”陆瑾昀想起刚才自己在前面走着,听到她在身后的碎碎念,心中的那丝不快上升到了极点,才会猛地转头来想要问她。   这么不想跟自己坐吗?   闻霭愣住了,抬头看着他,有些小心翼翼:“我可以说实话吗?”   陆瑾昀:“……”   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拇指与食指快速摩擦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想法。   “刚才你说,我以后有什么吩咐,在所不辞是吗?”他声音又恢复到平稳的声线。   闻霭面上僵了僵,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似乎大概好像真的说过这么一句话。   可是这不就跟中国人见面的时候,经常说的“有空吃饭”一个意思吗?   他当真了?   看到闻霭的表情,陆瑾昀知道她想起来了,唇角微微勾起:“很简单,你就坐到我旁边来。”   闻霭:“……”   感觉今天一个不小心就卖了自己。   回到教室门口,他们遇到了宋葙,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自己和陆瑾昀,闻霭扯了扯嘴角,朝她笑了笑,就扔下陆瑾昀,自己一个人进了教室。   旁边的程徐旸看到她回来,吹了一个口哨:“霭姐,直接溜了一节课,行啊你!”   闻霭想到这是他们坐的最后一天同桌,扭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程程,我平时应该对你好一点的。”她顿了顿,又说道,“今天早上你放在桌面的那个面包,我不应该吃的。”   程徐旸:“……”   “我去!我就说我是带了早餐来的,怎么去接个水回来就不见了。”他反应过来。   他还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弄得他整个升旗仪式都在思考着这一个问题。   “不是,霭姐,你怎么突然就开始自首了?良心发现了?”程徐旸似乎看出了她心情有些欠佳,挪了挪椅子,往她的位置那边靠近了一些,一脸好奇地问道。   以往闻霭逃完课,那可从来没有这种表情的。   “程程,我要换位置了。”闻霭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有些丧气。   其实跟谁坐她都是无所谓的,毕竟她都是上课睡觉,下课跑掉的人。   程徐旸也是她升上高二之后的同桌,才坐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说感情深,倒是没有多深厚。   但一想到从此要挨着一个高岭之花,她就觉得心底瘆得慌。   “怎么了?”程徐旸也意识到有些不太对,收起了笑容低下声音问她,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担忧,“老刘让你换班了?还是说让你降级?”   闻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不盼自己一点好?   “我要换到后面,去跟陆瑾昀一起坐。”   程徐旸:“……”   “就挪一个位置而已!你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激动得一拍桌子,声音有些大,坐在前排聊天的几个女生,都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又鄙夷地白了一眼,回过头去。   这个闻霭,天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跟男生玩在一起,还整天害得他们一班被其他班瞩目围观。   要不是S市的这个新政策,她们肯定不会跟闻霭一个班的,毕竟再怎么差,也不会差到跟闻霭一个程度。   站在门口的陆瑾昀,看着眼前纠结着想着怎么开口的宋葙,静静地等了一会。   他余光往教室后面看了过去,看着两个挨得极近,在那说悄悄话的男女,眼神微微沉了下来,连带着他身边的气流也像是减慢了流动的速度一般,显得有些压抑。   “有什么事吗?”他淡淡地瞥了宋葙一眼,语气还是稀松平常,但其实他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有一丝不耐。   “刚才,你抱着她去了校医室……”宋葙听到陆瑾昀开口,咬了咬牙,明知道这样问出口的行为根本就不像平时的自己,但她还是闭了闭眼睛,开口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她身体不舒服,当时我在身边。”陆瑾昀没想到她拦住自己居然是问这个问题,当即就反问了回去。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位置了,马上要上课了。”他看到眼前的宋葙听到自己的问话之后就怔住了,余光瞄到越来越近的两人,直接告辞之后,快步走回了座位。   宋葙微微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微微咬着下唇,看着他略过自己的身边,袖子微微地扫过自己的手臂。   走过脑袋紧紧挨着的两人的时候,陆瑾昀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上课铃就打响了。   他手指微动,慢慢地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之后,想了想,还是拿起笔戳了一下闻霭的背。   看到闻霭扭头看他,他喉结动了动,面色淡淡:“今天放学之后,换过来吧。”   本来跟程徐旸聊了一会,闻霭心里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但听到陆瑾昀的话,她还是怔了半晌,继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瑾昀:“……”   在她回过头去之后,他直接将手中的笔轻轻地扔在了桌上,伸出手揉了一下眉心。   有这么难过吗?跟他做同桌。   旁边的董司琛已经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立即凑了过来:“什么意思?谁跟谁换过来?”   陆瑾昀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而董司琛又恰好撞在了枪口,那就只能成为牺牲的炮灰了。   “把你换走。”   董司琛立即扭头看着他,继而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为什么?!不行不行不行!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   陆瑾昀:“……”   他简直服了,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这么喜欢乱用成语。   “因为老师说,我身边不能坐上课不关铃声的傻逼。”陆瑾昀冷笑了一声。   董司琛:“……”   他怎么能这样,刚才下课之后他已经看了,电话明明就是陆瑾昀打过来的。   做了一年多同桌,自己还是不明白陆瑾昀心里在想些什么。   打通自己的电话,然后站起来帮自己顶罪,就是为了出去罚站?   难道像牛顿一样,需要到苹果树下,才能够得到灵感?   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明明平时一天的课很难熬,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放学的时间居然来的特别的快。   前面的两人已经上演了一天的生离死别,程徐旸甚至中午还请了闻霭吃了一顿饭。   在食堂。   感觉两人明天过后就要天各一方一样。   不管怎么说,教导主任发话,再加上自己确实欠了陆瑾昀一个人情,闻霭这是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听到今天最后一个下课的铃声,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望着陆瑾昀——旁边的董司琛。   “你先把桌子挪开,我直接把桌子搬过去吧,省得把东西搬来搬去。”   董司琛点点头,站起身把桌子挪开之后,就看到旁边一直坐在那写题的陆瑾昀站了起来,走到前面接过闻霭手中的桌子,搬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   狗东西,他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这么快就偏向新同桌了,自己搬桌子的时候,他在哪?   他拿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泪花。   ☆、周一 打电话   闻霭回到家的时候,在玄关处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晓晓这么厉害啊?那这个奖肯定是要把它裱起来才行。”一个男声从客厅里面传来,带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笑意。   闻霭怔了怔,低下头看着打开的鞋柜,果然,那里放了一双意大利黑色低帮皮鞋,边缘还用银色丝线绣了一圈云弧,一如以往那人的风格。   状似低调,其实装逼。   一个略胖的中年妇女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看到闻霭站在门口,紧抿着唇面色不虞的样子,楞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笑了笑:“小爱回来了?快进来,你爸回来了,带了好多欧洲的纪念品呢。”   闻霭扯嘴笑了笑,点点头,踩着脚上的拖鞋进到客厅,果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着另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女生,两人都低着头,共同欣赏着他们手上的东西。   黄色纸面红色封皮,闻霭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奖状。   与她无缘的奖状。   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齐肩卷发,身着一身条纹修身连衣裙的女人,微微歪着头,带着笑意看着他们两个,姿态端庄。   他们已经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那人嘴角的笑意甚至还没下去,顺带着眉眼也没有平时那般严肃,声音却较之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变得威严了一些:“回来了?不是五点半下课吗?怎么这么晚?”   闻霭也被他的那一丝笑意所感染到,愣了愣,难得低着声音说道:“今天放学后换位置了,花了一些时间。”   坐在他们对面的女人站了起来,走向闻霭,笑着伸手想要接过她手中的书包:“怎么换位置了?不是刚开学不久吗?”   她的笑容随着闻霭躲避的动作而滞了滞,继而又仿佛没有这回事一般,走回到沙发上,伸出手招呼:“桂姐还没做好饭,先过来坐一会,你爸难得回来。”   闻隋海看到了她刚才躲避的动作,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心下还是忍了忍,想着自己久久没回家,还是不要一回来又冲着她大喊大叫。   “换到哪里去了?”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之后,就听到了闻隋海的问话。   她淡淡地回道:“换到最后一排去了。”跟我们年级第一名一起。   她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闻隋海的眉头皱起,看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最后一排?那不是差生坐的?你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被老师抓到了?”   闻霭冷笑了一声,最后一排是差生,那他把陆瑾昀放哪了?   “对,合着所有人都得往前坐,把教室后面的位置空出来,才能够澄清自己不是差学生。”她语气稍稍有些生硬,立即就点燃了闻隋海心中的那一团火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前科还少吗?我在欧洲考察的时候,就天天接到你们学校的电话,说你一下逃课了,一下又偷偷地跑进广播站去放自己喜欢的歌,老师都要我去学校多少回了?”   “你看看你妹妹,比你还小一岁,初中升高中的暑假,去参加的全国青少年绘画大奖赛还拿了第二名。”   “你能不能有一点做姐姐的自觉?”   闻霭面无表情地抬着头看着他,看到他气得胸部起伏,双手叉着腰。   看着他旁边有些无措地伸出手抱着他胳膊的闻晓:“爸……”   呵呵,现在能这么理所当然叫出他爸爸的人,也只有这一个跟他丝毫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   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   “你说学校要你去了这么多次,所以你去过一次吗?”   “这些奖状,我以前拿得少吗?现在在床底还放着,你要看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用赚钱养你吗?我在欧洲,你还要我飞回来处理你那些破事?”闻隋海直接站了起来,声音几乎要掀破屋顶。   旁边的夏梦被她吓得站了起身,站在他们中间想要做调和:“隋海!你跟孩子说什么呢?小爱是调皮了一些,但是她还小,也正常嘛,下回你没空的话,你告诉我,我去。”   闻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每次都是这样,状似在中间缓和气氛,其实她无意之间就是在贬低自己,抬高她的女儿。   装给谁看呢?   “老师是要我的家长去,你算是哪门子的家长?”闻霭笑了一声。   “小爱!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的,对你和对晓晓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夏梦听到她的话,愣了愣,柳眉竖起,似乎有种被人冤枉的委屈。   一碗水端平?   她想起两年前的那一次,她跟闻晓吵完架,回房生闷气生了很久,最后出来找东西吃,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夏梦说:“你跟那丫头斗什么?现在你爸更看重谁你还弄不清?在你爸面前多装些委屈,啥也不用多说,根本就不用你自己亲自动手,傻孩子。”   她透过门缝看过去,看到夏梦坐在椅子上,将半跪在地上的闻晓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面上流露出跟平时不一样的宠爱笑容。   她真的是差点就信了。   “我觉得,其实我今天应该更晚回来,或者干脆别回来了,不然打扰了你们一家三口难得的团聚,多扫兴,你说是吧?”闻霭垂下眼睑笑了笑,站起身拿着书包就要回房。   “站住!我话说完了吗?”闻隋海暴跳如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闻霭置若未闻,慢慢地拖着步子,上了楼梯,在转角处听到夏梦和闻晓在劝闻隋海,闻隋海声音都几乎在发抖:“我平心静气?我什么时候不是平心静气打算跟她说话?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闻霭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谁以前是这样的?闻隋海以前不也不是现在这样,跟自己聊不上三句话,就像是要冲过来自己暴打一顿一样。   她走到二楼走廊最末尾,站在那里没有动,微微扭头往右边一看,那个房间的门微微敞开着,透过这一个缝隙往里看去,依稀能看到床头坐在那的一只粉红泰迪熊,以及高高挂起的粉红色蚊帐。   粉红色的闻晓小公主。   她长长地哈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透过这样吐出去,却发现全都是徒劳。   心里憋得很。   她推开左手边的门,里面遮光度极好的窗帘密密地拉着,开门之后透进去的那一丝亮光,给里面停滞不动的空气带去了流动的讯息。   她走进去之后,重重地关上了门,将书包直接扔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自己狠狠地甩到了床上。   房间又恢复到那一副闷绝的样子,她反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望着发亮的屏幕滞了滞,继而按了下去。   长长的“嘟”声过后,就传来了短促的嘟嘟声,她呵呵一笑。   又把自己电话挂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在看画展,还是在听音乐剧。   她高贵的母亲,在自己找她的时候,总有其他事情,排在自己前面。   她伸出手想要将手里的电话扔到墙上,却又在甩出手之后,僵在那里,然后想了想,从最近通话记录里找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存下来的电话。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拨打了出去。   依旧是长长的“嘟”声,继而那一道甜美而又冷漠的女声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靠,今天自己走的时候跟他要的电话,不会是假的吧?   放学的时候搬完桌子,她跟陆瑾昀说了一句再见之后就想离开,谁知道被他叫住了。   “你的作业还没拿。”   闻霭的视线下滑,看到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一大叠卷子,皱着眉在里面翻了一下之后,拿出一张用红色的笔写着大大的32分的卷子。   “上周的小测卷子,老师说要更正之后明天上交。”他将手中的卷子递给闻霭。   闻霭僵在那看着他,愣了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作业是什么?可以吃吗?”   她上了高中之后,就没写过作业这种东西,连老师都已经对她绝望了,统计没交作业人数的时候,自动地都会把她记上,却从来不会问她。   陆瑾昀抿了抿唇,冷声道:“不能吃,但是你不做的话……”他微微地歪了歪头,似乎也不知道怎样能威胁到她。   闻霭唇角的笑容都还没有展开,就听到他清冷的声音说道:“不做的话,我就告诉刘主任,你把MP4偷回来了。”   我靠!都高中生了,还玩跟老师告状这一套玩意?   在那一刻闻霭很想直着腰板跟他说:“你要告诉就告诉,老娘就是不写!”   但她真正说出口的是:“可是我不会啊?难道你教我?”   没办法,她怂了,毕竟这是她妈妈暑假来看她的时候,送她的MP4。   陆瑾昀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然后朝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就这样,她拿到了陆瑾昀的手机号码,并被告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打电话问他。   随时?   哼,果然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现在不是吃饭时间么?喵喵喵?   ☆、周五 讲卷子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打算直接睡过去,一觉到明天早上。   卷子什么的,让他们见鬼去吧。   刚想完,就听到旁边传来“嗡嗡”的震动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抬起头一看,被她扔到一边的手机,在黑暗的房间里亮了起来,上面那个无来电显示的号码,随着震动的手机在那微微摇晃着,映得闻霭的眸子亮亮的。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看到电话因为久久地没人接起而挂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却又在看到屏幕暗了下去之后,心里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看来自己只能够让对方主动一次而已。   再多一遍也不行了。   刚想完,暗了下去的屏幕又亮了起来,闻霭眼睛微微瞪圆,立即伸出手去接起了电话,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么快接听,在电话接通后,听筒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传来。   “谁啊?”她按下嘴角升起的笑意,假装严肃地问道。   过了两秒,一个低沉润耳的声音响起:“是我,陆瑾昀。”   闻霭偷偷一笑,才状似明白过来一样:“啊!原来是会长大人啊?你不是很忙吗?”   忙到都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那厢的陆瑾昀默了一会,继而无奈又低哑的嗓音传来:“对不起。”   “刚才在吃饭,没带手机在身边。”   闻霭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来就是故意为难他,谁能真的保证24小时保持联络?她也就是把刚才受到的气撒在陆瑾昀身上而已。   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慢吞吞地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不知道是否闻霭的错觉,她似乎听到陆瑾昀轻笑了一声。   “有题目不懂了?”他想起今天留手机号码的目的。   闻霭一边拿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爬起身走到门边打开灯,然后从地上的书包里拿出那张卷子:“是啊,有不懂的。”   陆瑾昀刚才是急急忙忙走到阳台打的电话,听到闻霭语气缓和了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扭头打算回房。   客厅里,躺在丈夫腿上看肥皂剧的舒恬,看到他进来,朝顶头的男人挑了挑眉:“让你儿子飞奔到阳台去打电话的人,你不想了解一下吗?”   陆长风手上还拿着一本《民事审判研究》在那研读,闻言扶了扶耳边的金丝框眼镜,拿起一旁的一颗车厘子递到夫人嘴边:“咱儿子也大了,给他一点私人空间吧。”   “哪里不懂,你说一下。”陆瑾昀回到房间里坐好,打开了手上的卷子,与闻霭卷面上全是叉不一样,他卷子的第一页顶头,大大地写着110分三个红色的数字。   满分一百分,他还顺便把附加题十分给做了。   她展开了那一张因为随意放进书包而变得有些发皱的卷子,默了一下,然后轻声咳了咳:“要不我给你说说我懂的地方?似乎这样还快一些。”   陆瑾昀:“……”   他揉了揉跳动的额角,叹了一口气。   也是,他何必为难一个只考了32分的人。   其实闻霭打电话给陆瑾昀,也就是想着说找一个人聊聊天,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而陆瑾昀的电话,刚好躺在她最近通话记录的顺数第二个。   然而随意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之后,闻霭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举着手机,听他在耳边将这张卷子跟自己重新讲解了一遍。   他跟老师讲的不太一样,老师会倾向于以教科书的形式来讲解,对于闻霭这种高一就没怎么听过课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听天书。   而陆瑾昀,他会站在学生的角度,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说法来跟自己讲,并每隔一阵子,就会问她是否听懂了。   简直就是一个温柔聪明贴心近人的一对一家教。   然而闻霭也只更正了选择题。   因为后面的内容对没有基础的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咕噜咕噜”,她伸了个懒腰,双手还高举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己肚子传来的声音。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开着外放,陆瑾昀有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应该没有吧?   “你没吃饭?”陆瑾昀眉心一凝,下意识地问道。   闻霭:“……”   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居然已经八点多了。   她跟陆瑾昀的第一通电话,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   “没什么胃口。”闻霭抿了抿唇,干涩地说道。   所以在自己回房之后,他们也丝毫没有叫自己下去吃饭的意思。   陆瑾昀想起今天抱着她的时候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重,声音微微有些提高:“你要修仙吗?”   “……”   “我仙女下凡的秘密就这么被你发现了,你说该如何是好?”闻霭笑了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左右扭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闻霭。”这似乎是陆瑾昀第一次对着自己喊出自己的名字,闻霭听着他低下来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怔。   “去吃东西。”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仙女,来到人间,也要入乡随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让她的喉咙有些发涩得厉害,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他居然也当真,并且还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   她张了几次嘴巴,最后才慢慢地“嗯”了一声。   她蓦地又想起今天跟闻隋海发生的争执,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多么优秀,也是能让爸妈骄傲的人。   然而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陆瑾昀。”她声音有些失落,怔怔地喊了他一声。   “嗯。”陆瑾昀也淡淡地应了一声,“我在。”   “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明明身上还背负着这么多东西,结果转身说走就走了?”   她慢慢地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她再也等不到了。   因为他们两人通话太久,她的手机,直接没电关机了。   “……”   靠。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饼干和一瓶牛奶,将就着吃完之后,就站起身准备去洗澡。   桌上的那一张卷子,被窗边吹进来的风微微扬起一角,朝窗外的皎月展示着少女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在上面做得五颜六色的修正痕迹。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暗暗地改变。   第二天上午,陆瑾昀手上拿着登记板,站在校门口,抬手看了一下表。   七点二十七分。   还没有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七点钟就站在这里,今天是他值日,和旁边的一个学生会纪检部成员一起,在门口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以及登记待会迟到的学生。   闻霭不可能在七点之前来学校的,所以她又要迟到了。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眼睛下,不是很能看清眼神,但旁边的高一学弟,能够感觉到他浑身的气压倏地降低。   学弟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撇了他一眼,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违反校纪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啊?为什么会长好像不太高兴?   就在保安按了按钮,自动门慢悠悠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往一边而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靠!桥豆麻袋!”   他猛地抬头,往门口看去,一个少女正飞快地朝这边跑来,身上的外套只穿进去一只袖子,拉链敞开着,露出了里面那件红色的圆领T恤。   陆瑾昀脚下微动,身子朝门口转去,似乎往那边挪动了几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因为少女透过那一个大概只剩四十公分的门缝,倏地一下侧身挤了进来。   陆瑾昀冷着眉眼,拿起手上的登记板敲了她额头一下:“这么小的缝也挤进来,不怕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被门夹了?”   闻霭捂着头,抬起眼看着他:“我瘦啊。”根本没在怕的。   陆瑾昀:“……”   在最后时间挤了进来,也不能算迟到,虽然陆瑾昀手上的表,分针已经越过了30,继续颤巍巍地往下走去。   他们留下高一学弟在那等着剩余迟到的人,两人并着肩往教室走去,陆瑾昀低头看她:“怎么这么晚?”   闻霭扯了扯嘴角,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了过去,今天早上睁眼一看的时候,已经七点钟。   她几乎是狂奔出门的,还好她家门口就有公交车直达学校。   她甚至在车上托腮思考,作沉思状:平时的自己,迟到也就迟到了,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急?   想了很久,她才严肃地点了点头:自己可是完成了作业的人,怎么可以不给老师看看,让老师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两人走着走着,陆瑾昀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对着她,皱着眉头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   “你衣服能不能穿好一些?”   闻霭“诶”了一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尴尬地一笑,然后将另一只袖子给穿上了。   陆瑾昀看到她一副任务完成了的样子,抿了抿唇,伸出手扶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自己,然后双手下滑,伸到她校服外套的拉链处,低着头将她的拉链拉了起来。   闻霭如同一具雕塑一般,僵硬地站在那,微微往后缩着脑袋,眼睛睁得圆圆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动作。   然而陆瑾昀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在将拉链拉好之后,又伸出手,正了正她的领子。   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顺眼多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桥豆麻袋! 学霸和学渣的第一个电话(1/1)   ☆、周三 交作业   回到教室的时候,闻霭看到班主任关莒在后门站着,偷偷地看着教室里有没有认真在早读。   来自班主任的凝视,这太可怕了。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关莒旁边,也往里看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有些感动的语气:“大家挺认真的。”   陆瑾昀在身后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都迟到了,这人居然还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关莒听到声音,身子猛地一抖,往左边看去,看到闻霭的时候,面色黑了黑:“大家认不认真要你说?”她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都七点四十几了,你又迟到——”   “老师,我刚才拜托她在校门口帮一下学生会的忙,所以才迟到了,抱歉。”陆瑾昀截住了她的话,给闻霭解释道。   关莒这才看到跟在闻霭身后的陆瑾昀,听到他的话,有些狐疑地看了闻霭一眼。   闻霭直着腰杆,骄傲地挺了挺胸口。   虽然是假的,但她一定要理不直气很壮。   毕竟是学生会会长,即便是说的瞎话,老师也丝毫没有怀疑,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进去吧,开始早读。”   闻霭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第一次迟到没有被老师以高音炮开骂,心里真的倍儿爽。   她在位置上坐下之后,将书包挂在椅子后面,然后望了一下关莒,趁她不注意,用手快速戳了一下前座的程徐旸:“程程。”   刚在她旁边坐下的陆瑾昀身子滞了滞,扭头看了她一眼。   程徐旸拿起书挡着脸,回头望着她,用气音问道:“干嘛啊……”   闻霭也凑了过去,用气音回答:“有没有东西吃?”   程徐旸:“……”   “为了避免我去接个水早餐就没了,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把早餐解决了。”程徐旸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霭姐,等会做完早操再去买吧。”   闻霭叹了一口气,摸着肚子:“昨晚也没吃饭,现在有点方。”没吃饭,但吃了饼干。   然而在陆瑾昀听来就是认为她什么东西都没吃,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挂电话的时候不是说去吃的吗?”   前座的董司琛似乎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扭头眼睛铮亮笑容猥琐:“挂电话?我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哦——”   陆瑾昀抬起头对他身后微微一笑:“老师好。”   董司琛狗头抖了抖,立即回过头:“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抬头一看,前面一个人都没有。   靠。   看到前面的两人都回过头去,陆瑾昀才偏了偏头,看着似乎因为没吃早餐而浑身无力趴在桌上的闻霭,面无表情地望了后门一眼。   关莒还站在那,继续她来自班主任的凝视。   闻霭只感觉到旁边的陆瑾昀站了起身,然而她睡眠严重不足,头都不抬,继续趴着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感觉到自己睡了一觉过去了,迷迷蒙蒙之间,她感觉到有一个暖和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她皱着眉,掀起眼皮一看,她的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豆浆,以及两个水煮蛋。   这好像是学校小卖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睡梦中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旁边额边还微微泛着汗珠的陆瑾昀,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瞥了她一眼:“赶紧吃,要上操了。”   诶?   闻霭慢慢地直起身子,拿起那两蛋一浆,摸上去的时候,手心感觉到暖暖的。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好像,换了个新同桌,还不错?   早操结束之后,在上课前,物理课代表吼了一声:“第一节课是物理课啊!大家把作业交一下!”   各组的小组组长都纷纷起身走到最后一排,从后往前收着作业。   他们这一组的小组组长张希明,直接走到闻霭前面的程徐旸那里,敲了敲他的桌子:“交作业了。”   程徐旸抬眼朝他笑靥如花:“好的好的,我马上就交,你去前面收完之后我会给你的。”   张希明点点头,在手上的本子上记了一下:“没交作业:程徐旸。”   程徐旸:“……”   闻霭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张希明越过程徐旸,往前走去,似乎压根就没打算问自己。   她磨了磨牙,突然喊住了他:“组长,你还没收我的。”   张希明后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连带着回头的,还有董司琛和程徐旸。   三张懵逼脸齐刷刷地看着她,嘴巴长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闻霭:“……”   她突然就很不爽了,冷哼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昨晚花了一个小时改的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朝前面的三张狗脸露出了狂狷邪魅的笑容:“拿去!”   仿佛她拍在桌上的不是卷子,是一张价值上亿的支票一样。   张希明稍显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闻霭很少写字,他也认不出这上面是不是闻霭自己的笔迹。   上面的字迹居然还蛮好看的。   “霭姐……这是你自己写的吗?”张希明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继而又立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写的,交上去之后,老师也会问的。”   这可是从来没交过作业的闻霭诶。   闻霭扯了扯嘴角,正想开口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的陆瑾昀清冷的声音传来,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满:“是她写的。”   张希明抬眼看了过去,看到陆瑾昀面带不爽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问了一个多么白痴的问题,他讪讪一笑,伸出手将闻霭桌上的卷子拿走之后,转身往前走去。   闻霭撇了撇嘴,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快。   自己可是希望被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结果首先面对的,是这样的怀疑?   本来浑身燃起了熊熊之火想要好好学习的闻霭,直接倒在了桌上,闷头不起。   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东西戳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转头看去,看到陆瑾昀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上课了。”   闻霭“哦”了一声,却依旧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没有动,他们这是靠窗的位置,窗帘半开,熠熠的晨光洒进来的时候,恰好照在了闻霭的脸上,让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感到有些刺眼。   “会长,能不能把窗帘拉上?”她慢吞吞地跟坐在窗帘边的陆瑾昀说道。   陆瑾昀瞥了她一眼,抬起手,将半开的窗帘,刷地一下,全部拉开。   闻霭的狗眼,差点要被亮瞎了。   “……”   第一节课是物理课,上课铃响了之后,物理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低头望了大家一眼,看到人齐了之后,他朝课代表扬了扬下巴:“昨天发下来的卷子,让你们回家更正的,收上来了吗?”   物理课代表立即站起身,将刚才收的卷子都交了上去,心中沾沾自喜,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让大家提前交了上来。   物理老师低头看着卷子,粗略地翻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很认真地在上面做着更改,满意地点了点头。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顿住,皱着眉抽出一张稍显发皱的卷子,抬起头看了教室后面一眼。   “闻霭……咦,怎么怎么换位置了?”   闻霭已经把窗外的阳光照得直起了身子,稍稍往后坐着,缩在陆瑾昀高大的身子旁边,躲着太阳,闻言抬起头,朝老师呵呵一笑。   “看来坐到年级第一旁边觉悟也提高了,居然交作业了。”物理老师看着她笑了一声。   闻霭直了直腰杆,挑了挑眉,一脸求表扬求抚摸的样子,旁边的陆瑾昀靠着墙翘着手,扭头看着她,唇角微弯。   “不过,你这后面的怎么都没写呢?”老师又把卷子翻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后面的我都不会。”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老师眯着眼睛看着她,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的陆瑾昀缓缓开口:“老师,你昨天说回去尽量改,不会的等你讲。”   物理老师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就这么被他堵回了肚子里面。   行吧,确实,他也就是让大家回去自己琢磨一下扣分点在哪而已。   再说了,对于闻霭来说,这可是天大的进步了。   “嗯,还是有很大进步的,继续加油。”物理老师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陆瑾昀似乎已经看到闻霭的狗尾巴,在椅子后面欢快地摇了起来。   老师将卷子粗略看了一下之后,又让课代表发了下去,然后就开始给大家讲起卷子。   闻霭在那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撇了撇嘴,小小声地对陆瑾昀说:“讲的还没有你好。”   陆瑾昀手上在做着物理竞赛的题目,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笔尖在练习册上滑了一下,纸上立即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黑色直线。   物理老师依旧按照懂的人本来就懂,不懂的人永远不会懂的讲法在讲着卷子。   闻霭耸了耸肩,干脆直接将身子歪了歪,侧对着陆瑾昀,单手撑着额头,看着他:“我是说真的,你看看,你讲的都通俗易懂,而且还有很多的简便方法。”   她笑了笑:“如果你上去讲的话,我们班的物理成绩,肯定是飞速上升。”   陆瑾昀抿了抿唇,手上依旧在写着公式,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讲课。”   对你讲课是例外。      ☆、周一 干一架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关莒进来开了一个短小的班会。   “同学们,不知不觉间开学快一个月了,上完这周课马上就国庆了,国庆回来就要月考了。”   关莒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教室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啊……怎么又要月考了?”   “S中你第一天进来吗?每周一小测,每月一大测,测到你心如死灰灰头土脸脸无血色为止。”   闻霭在低头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说,小说外面还包了一层高二语文的封片,是她从上一届毕业的学姐不要的废书那里捡了回来,撕下封皮之后自制的。   可好用了,放在桌上光明正大地看,老师都不管她。   她还有各科的封皮,在不同的课换不同的封皮,美滋滋。   陆瑾昀就看着她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那看着书,丝毫没有受到月考的影响,勾了勾唇角,抬头看到关莒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好啦好啦,月考又没什么,就算是期末考也没什么,反正你们现在也不根据成绩分班了。最重要的就那一次考试,其他时候都以平常心对待。”   “不过还是要认真复习啊,国庆的话就不要乱跑了。”关莒想了想,还是交代了一下,“注意人身安全这些话,你们虽然听到腻了,我还是要继续说……”   “还有啊,国庆回来月考完之后,我们要参加高二年级的红色歌曲比赛,你们也在国庆期间想一想,我们班怎么个表现法比较好。虽然学习很重要,但这种课余活动还是要积极参加一些。”   说完之后,关莒就满意地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教室里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在那纷纷讨论着。   前面的董司琛回头看了一眼陆瑾昀,抬了抬下巴,小声问道:“昀哥,国庆怎么安排啊?”   陆瑾昀抬头看了一下他,然后就低头继续做着题:“上竞赛课。”   董司琛:“……”   差点忘了,陆瑾昀可是要参加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的人,十一月就要开始预赛了。   他回过头去一会,又不甘寂寞地扭头问右下方的闻霭:“那霭姐咧?这次可是中秋国庆一起放,有八天,完全可以来一个国外游了。”   闻霭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说道:“还没安排好。”   “都要放假了还没安排?现在才报团的话很贵的,我爸妈开学的时候就去旅行社咨询报名了。”程徐旸看他们讨论的这么热烈,也回过头来参与进来。   爸妈。   闻霭眼里的光一下就暗了下去,扯了扯嘴角,敷衍道:“他们太忙。”   她其实已经有听桂姐提到,闻晓跟夏梦已经在准备国庆出去玩了。具体去哪她不知道,但两人脸上都泛着喜悦期待的笑容。   夏梦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虽然她的回答肯定是不。   而闻隋海,呵,他从来都不屑于参加这一些家庭出游。   事业最重要。   她心烦气躁地低下头继续看着小说,但本来挺有趣的情节,突然就看不下去了。   陆瑾昀感觉到旁边的人突然就哗啦啦地翻着书,动作很大,最后砰地一下,将手上的书扔在了桌上。   声音巨响,教室里被她的这一个动作给吓了一跳,止住了声音,纷纷回过头来看着她。   闻霭嘴角下拉,靠在椅背上淡然地迎接着前面投来的眼神,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前面的一个女生看不下去了,跟旁边的宋葙说了一句:“真没公德心,一惊一乍的,明知道大家都在自习。”   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能让最后一排的闻霭听到。   自己心里不痛快,倒是有人往枪口上撞,闻霭冷笑一声,脚上用力,她身下的椅子,直接往后一拖,发出了刺耳的兹拉声。   然后,前面的女生就看到闻霭慢慢地站起身,仿佛电影的慢动作一般,偏头看着自己,眯了眯眼睛,似乎思考着什么,半晌才开口:“你他妈谁啊?”   那女生咬着牙就想站起来,至少输人不输阵,结果却被旁边的宋葙拉住了:“宜凌,别说了。”   她低声劝了几句,然后抬起头抱歉地朝闻霭笑了笑:“不好意思,她性子比较直。”   闻霭舔了一下后槽牙,也朝她回了一个笑:“性子直?直的话就直接跟我面对面啊,别怂。”   “闻霭你别欺人太甚了!你想想你给咱们班丢了多少脸?以前你在末等班我管不了你,但现在你蹭着这S市新政策的运气,来到了一班,却总是因为作检讨而让一班的人被其他人瞩目讨论!你以为就我一个人看不惯你吗?”   宜凌?她总算想起来了,这女生不就是那一个时不时地明里暗里给自己翻白眼的那个女生?   她一开始还问了旁边的程徐旸那丫是谁,是不是看自己不爽,言语里似乎程徐旸点个头,她下一刻就要去跟那人干一架。   程徐旸当时告诉了她詹宜凌的名字,并跟自己说,詹宜凌有眼科疾病,叫什么眼部肌肉障碍,时不时就会不自觉地翻个白眼。   闻霭就没管她,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   程徐旸你大爷的。   班里的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屏气凝神地假装低头做作业,其实都竖起耳朵在听着。   前面的程徐旸已经站起身,站出来拦在她前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霭姐,别介,干嘛伤肝动气的。”   结果闻霭眼神直接略过他,眼神淡漠地看着詹宜凌:“蹭着S市新运气的政策?老子那是没发力,要是我用心读书,你算个球。”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看到詹宜凌听到自己说的话,张大了嘴巴,似乎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之后,闻霭一脚踹翻身后的椅子,凳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响,大家身子震了震,回头看到闻霭撸了袖子,就想上去干一架。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拉住了。   扭头一看,陆瑾昀伸出手,紧紧地揪着她的校服外套,淡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   “松手。”她低声说了一句。   陆瑾昀幽深的眼神看着她,慢慢地松开她的衣摆,然后抬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站起身,拉着她往后门走去。   闻霭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感觉到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箍得自己的手腕连转动的余地都没有。   大家就这么看着他们,看着闻霭紧抿着唇,却也安静地由着陆瑾昀拉着自己离开,然后才慢慢地小声说道。   “陆瑾昀不会直接拉着她去教导处吧?”   “难说,人家可是学生会会长,在教室里掀了房顶就想打架,还把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了?”   “话说,他们什么时候换的位置?我怎么都不知道?”   程徐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不耐烦地竖起剑眉:“叨叨个没完了是吧?”   他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当初被选中的原因就是他长得高大,一米八八的个子,光站在那里就像镇压孙悟空的五指大山一样,气势十足。   大家都默默地噤了声。   程徐旸朝还在那头装委屈的詹宜凌冷笑了一声:“老子本来不想骂女生的,结果你非得找存在感。自习课安静?刚才关莒走了之后,讨论得手舞足蹈的人不是你?”   詹宜凌被他的话激得红了眼眶,紧紧地咬着下唇,不忿地瞪了他一眼之后,转过身在位置上趴下,肩膀一耸一耸的,慢慢地,还听到了抽泣声。   旁边的宋葙趴在她身边,柔着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安慰的话。   靠。   女人真他妈神烦。   程徐旸直接在位置上坐下,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空空的座位,又气不过地直接拿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好疼。   旁边的董司琛望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别生气了。”顿了顿,又说道,“你放心吧,昀哥不会把霭姐带去教导处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   程徐旸瞥了他一眼,半晌才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   闻霭被陆瑾昀一路拉着,走出教室,越过走廊,上了好几层楼梯,最后来到了教学楼的的天台。   两个人走到围墙边面对面站着。   闻霭狠狠地瞪着陆瑾昀,右手用力一拽,陆瑾昀如手铐一般的大手这次总算松开了,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勒红的手腕。   日你大爷的,这么不会怜香惜玉。   陆瑾昀也低头望去,看到白皙的手上一片红的时候,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蹙了蹙眉,半晌才开口:“为什么发脾气?”   闻霭呵呵一声:“老子不爽,你他妈管我——”   “别说脏话。”陆瑾昀沉着嗓音打断她。   从刚才开始就想制止住她滔滔不绝的脏话,忍了很久,看到她要动手的时候,才终于拉住了她的衣服。   “老师家长都不管我,你算什么东西?”闻霭气笑了,刚才自己是一时头昏脑胀,才会由着他拉着自己来天台,现在被躁动的热风一吹,已经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应该上去干一架的,现在心里好憋屈。   “打架是证明自己最直接的办法,却不是最好的。”陆瑾昀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露出不快的神色,反倒是在听到她说老师家长都不管的时候,微微暗了眼神。   “你不是说你没发力而已吗?”   “那你就发力之后,证明给她看。”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日天日地的霭姐变身了!   ☆、周五 闻爱   闻霭紧紧盯着他,半晌才失笑道:“我那是在她面前装逼的话,你也信?”   “发力?以为是练葵花宝典,挥刀自宫就成功一半了吗?哪有这么容易?”   她甩了甩手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身就往天台门口走去,却在听到身后的人说出来的下一句话之后止住了步伐。   “初二的时候,全省数学竞赛,S市进行决赛选拔的时候,我也参加了,最后排名市里第二。”   “排在我前面的人,叫闻爱。”   闻霭觉得喉咙有些发涩,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头顶的那一条因为飞机引擎排出水汽而形成的长长的飞机云。   闻爱和闻霭,只差一个字。   但这两个人,都是她。   她多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回到家里,桂姐和夏梦都会小爱小爱地叫她。   她很想冷声告诉她们,自己早就改名字了。   就在初二的那一年。   就在她爸妈离婚的那一年。   就在闻隋海把夏梦带回来的那一年。   她妈妈游芷安,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当年毕业之后,本来已经有经纪公司看中了她,想要跟她签约。   她却直接回到S市,进了市里的艺术团。   大家都说她妈妈可惜了,当年那个声线,那个外貌,如果趁机进娱乐圈打拼个几年,一定能红。   但游芷安当时不顾周围人的说法,只甘愿做一个市里艺术团里的一个声乐表演者,只因为刚毕业的她,就跟也进了艺术团的闻隋海结婚了。   并在第二年,怀上了她。   在闻霭的记忆中,两人还是甜蜜过一段时间的。   闻隋海也是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两人有着共同的话题,时不时地就在家里高歌一曲,并收到对方投来的欣赏的目光。   曲高和不寡,他们是彼此的伯乐和钟子期。   因为家里充满了爱,所以他们给自己取名叫闻爱。   他们还说,如果生了第二个,就随着妈妈姓,叫做游乐。   家有音乐。   但在闻爱上小学的时候,闻隋海就改行了。   他的理由是,音乐这条路,走的太难了,作为艺术熏陶倒是可以,作为生计,他拼死拼活赚上一年,还不如身边高中毕业就不读书的同学一个工程赚得多。   游芷安一开始反对过,但看到自己丈夫眼里熊熊燃起的野心之火,她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便闭上了嘴。   一开始的创业肯定是辛苦的,闻隋海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奔波应酬,几乎没怎么回过家吃过晚饭。   每每回家,肯定是深夜,并且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   慢慢地,家里的环境变得好转了,他们也住上了小洋楼,承受着周围的人投来的艳羡的眼神。   但闻爱也感觉到,游芷安眼里的笑意慢慢变少了。   望着越来越晚归的丈夫,她由一开始的伤心,愤怒、不解,到最后的麻木,无感,和冷漠。   只用了五年。   她当时考了市里第一名,尽管只是市里的决赛而已,但她还是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希望能给游芷安一个惊喜。   游芷安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结果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看到了在沙发上各据一方静静坐着的闻隋海和游芷安。   以及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的桂姐。   尽管小小年纪,她也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怯生生地走进屋子里,然后就站在那里不敢动。   游芷安眼眶红红的,看到闻爱,伸手朝她招了招手,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闻爱立即跑了过去,却在快要投入妈妈怀里的时候,被闻隋海一把拦住了,将自己拉到了他身后,然后他高大的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声对游芷安说。   “你不是要自由吗?那你就走。”   “但女儿的话,你不要想带走,她只会留在这里,也只会姓闻。”   “是你自己要放弃她的。”   “叮咚。”   门铃响了,桂姐连忙跑过去打开门,闻爱望过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叔叔。   之前游芷安带自己去游乐场的时候,这个叔叔也来了。   游芷安让自己喊他季叔叔。   游芷安还交代,回家不要跟爸爸说见过他。   这个戴眼镜的叔叔面容清隽温和,身形修长,站在门口没动,淡淡的眼神望了进来,在客厅里扫了一遍之后,就静静地看着游芷安,然后唇角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闻爱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妈妈,拖着已经在一旁放好的红色行李箱,走到门口之后,扒着门框,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   闻爱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来不及抓住,她想要冲过去跟自己的妈妈紧紧地抱在一起,却被闻隋海死死地压在他的大腿和沙发中间,纹丝不能动。   “小爱,你要好好的,妈妈会回来看你的。”她眼眶泛泪,声音哽咽,季叔叔伸出手揽着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两人一起消失在门口。   “关门!”闻隋海满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桂姐也被吓了一跳,手上一用力,大门就这么被重重地关上了。   发出了巨响的“砰”的一声。   游芷安走后第二天,闻爱心中的那扇门,也关上了。   她包里的那一张决赛第一名荣誉证书,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了那里,最后被她扔进了床底的箱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那也是她最后一张荣誉证书,在之后,她没有去参加省里的决赛。   游芷安走后一个月,闻隋海就带着她去改了名字。   家里没有了爱,只有重重的雾霭。   所以她也改名叫闻霭。   游芷安走后半年,闻隋海就领着夏梦回了家。   她冷漠地看着这个试图讨好自己的女人,以及她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闻隋海让自己叫她妈妈,并告诉她,那是她妹妹。   呵呵。   那是她第一次跟闻隋海吵架,她直接将门口摆放着的花瓶和壁画,全都用东西砸碎了。   那也是闻隋海第一次打了她,扇得她的耳朵一直嗡嗡发响,扇得她的脸颊,足足地肿了三天。   旁边的夏梦吓得紧紧地搂住当时还叫齐晓的小女孩,死死地缩在一边,惊恐地看着他们。   闻隋海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漠,反倒是对着后来改名为闻晓的那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而闻霭,也变得越来越叛逆,即便是闻隋海花了大价钱让她上了S中,她也依旧我行我素。   到最后,闻隋海看到她,眼里闪现的,全都是厌恶。   厌恶吗?   她也厌恶现在这个自己。   游芷安在之后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让她到外面去。   她的旁边,永远都跟着那一个季叔叔。   离开家里之后的游芷安,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多,两人在咖啡厅坐下之后,她还接了个电话,笑得温柔:“知道了,走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   “嗯,什么口味都行。”   “那家蛋糕店很多人,你不要排队了。”   她笑起来,眼角没有一丝纹路,岁月似乎从来不舍得在她面上留下痕迹。   她跟游芷安说了闻隋海把夏梦和闻晓带回来的事情,并央求游芷安带自己走。   但那一次,她听到闻霭说的话,敛下了笑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爱,我答应你爸爸了。”   她没有问游芷安答应了闻隋海什么,但她大致能够猜出来。   不就是,不自由,毋宁死那一套。   然后她就看到了提着蛋糕,站在门口等着游芷安的季叔叔。   之后再见到游芷安的时候,她也不说了。   反正也没用。   闻霭回过头看着陆瑾昀,唇角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太阳直射着她的眼睛,陆瑾昀看到她的眼角泛红,却依旧倔强地不肯避开这一束日光。   他垂下眼睑,视线稍稍下滑,看到闻霭双手紧握成拳,丝毫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陆瑾昀不知道,闻霭需要使劲地用手指甲掐着手心,才能让自己逼走喉咙的那一丝涩意。   “没有什么意思。”陆瑾昀缓缓开口,“只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能。”   “这比挥刀自宫简单多了。”   闻霭失笑,没想到严肃的会长也会这样跟自己开玩笑,继而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失落:“晚了,我已经荒废了那么久,什么都捡不起来了。”   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但她知道,大家都已经放弃她了。   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国庆不是没安排吗?”陆瑾昀抿了抿唇,“那就跟我去图书馆,我给你重新捡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脚下微动,走到闻霭面前,高大的身子替她挡住了面前直射过来的日光:“就从这个国庆开始,我们才高二,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你可以的。”   闻霭抬眼看着他,喉间微哽,唇瓣翕动,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陆瑾昀,你图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为什么要换到我身边来。   为什么愿意花上一个小时时间,就为了给我讲你并不喜欢讲的课。   为什么比我自己还确信,认为我可以。   陆瑾昀唇瓣微动,半晌才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被太阳晒久了,她的脑袋也变得暖融融的。   就跟她给自己带来的感觉一样。   “不图什么,我乐意。”   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一段删了改改了删,写了我好久。 小爱的过去交代清楚了,充满雾霭的她,需要有人来救赎。   ☆、周五 犬夜叉   两人回来的时候,都沉默地抿着唇,大家都一副想看又不敢看他们的样子,程徐旸回头瞥了一眼闻霭,发现她眼角红红的。   似乎哭过一样。   他立即站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瑾昀,眼角眉梢带着冷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手撕了他。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陆瑾昀从桌面上翻了一下,然后递给闻霭一本教辅书。   “你这几天先把这个看一下,这个讲的比较浅显一些,你应该看得懂。”   程徐旸的视线立即转向闻霭,心想,只要闻霭露出一丝伤感,他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手撕陆瑾昀。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闻霭睁着圆圆的眼睛接过来,乖乖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   闻霭感觉到自己的头顶有一片阴影,抬头看着程徐旸,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程程,你站在这干嘛?”   程徐旸愣了半晌,然后才磨了磨牙,在位置上坐下,闷声说道:“没事,站起来呼吸一下顶层的空气。”   闻霭:“……”   她朝陆瑾昀靠近了一些,小小声地说道:“他可能又是每个月的那几天。”   陆瑾昀笑了笑,还没开口,就听到前面程徐旸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   “闻霭,我听见了。”   哦。   仿佛今天闻霭跟詹宜凌的那一番争执没有发生一样,大家又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自顾自地转着。   下了自习课之后,有需要留下来晚自习的人,都相约着去食堂吃饭。   闻霭是从来都不在学校晚自习的,将几本书放进书包之后,拎起来感慨了一下重量:“我还是第一次拿这么有分量的书包回家。”   陆瑾昀:“……”   他看着闻霭站起身,蹙着眉问道:“你不留下来晚自习?”   闻霭挠了挠头:“不啊,我还要回去看犬夜叉呢。”她乐呵呵一笑,又说道,“星空台,每周二六点半播出,我回到家,刚好赶上。”   陆瑾昀没有说话,但抬起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里的意味十足。   闻霭一直觉得陆瑾昀的眼睛长得很薄幸。   怎么说。   尽管他眼睛并不是狭长形的桃花眼,但一双星眸总是蕴着光,瞳仁漆黑,映着高高耸起的鼻梁,让他整个面部轮廓显得深邃又立体。   当他想要制造出压力的时候,只要透过这么一双眼睛,往你身上一看,嘴角微微往下一压,就传递出一个讯息。   我很不爽。   闻霭咽了咽口水,被他盯得有些发慌,但内心对犬夜叉的渴望,对杀殿的热爱,让她抵挡住了陆瑾昀的眼神厮杀。   她眼睛往上转了转,让自己避开与他直视,然后就胆怯心虚地扭身走了出去。   然而她这一番躲避的动作,在陆瑾昀看来,她就是在自己已经表达了不悦之后,依旧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往外走。   犬夜叉?   这是什么东西?   他掏出手机,正想上网搜索一下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   他撇头看去,发现宋葙正坐在自己的隔壁,一双眸正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自己。   将手机放回兜里,他低头想了一会,也将桌上的东西收进书包,单肩背着站了起身。   宋葙也跟着他站了起来,面上有一丝讶异:“你不留下来晚自习吗?”   陆瑾昀摇了摇头,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略过她就往外面走去,却听到宋葙喊住了他:“你今天……把她带出去,是不想让她伤害到宜凌吗?”   陆瑾昀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漆黑的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宋葙,为什么每次我跟她接近之后,你都要过来问我一下,还顺带着给我找个借口?”   宋葙怔在那里,红唇微启,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然后又听到了面前的人清冷的声音:“我对她做什么,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是我顺从我内心最直接的那一个呼唤,这么顺其自然地就做了。”   此时教室里的人要么去食堂,要么已经回家,仅仅留下的一小部分人,也是坐在教室的前端,没有多少人能听到陆瑾昀的这番话。   但陆瑾昀一点都不打算隐瞒任何人,他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陆瑾昀对闻霭特殊,也只对闻霭特殊。   不是因为他是学生会长,怕学生在教室里打架,也不是因为有隐忍之心,想要单纯地把一个差学生掰回到正道上来。   他只是想让自己当年在参加市里数学竞赛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的笑容,在从今往后再毫无芥蒂地绽放出来而已。   宋葙在陆瑾昀转身走了之后,依旧站在那里,站在闻霭的位置上,久久地没有动弹。   她低头看着闻霭的抽屉,以往那里都是满满地塞了一堆东西,卷子、本子、小说,以及闻霭自己的一些小物品。   凌乱不堪。   但现在看去,里面变得整整齐齐,一本本小说和本子有序地按照分类摆放好,小物品放在了最里面,防止掉出来。   而皱巴巴的卷子已经放到了桌面上来,叠得一丝不苟的,用一本朗文高阶英语字典压在上面。   字典的封面,还用苍劲的正楷写着三个大字:陆瑾昀。   直到詹宜凌从食堂回来,看到她站在那,喊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   詹宜凌是知道宋葙对陆瑾昀有意思的,每次课间休息,她都会有意无意地接近陆瑾昀,永远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   只是作为好姐妹,她总觉得宋葙太累了。   陆瑾昀从来都吝于朝她多投去一个眼神,而从自己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他对宋葙,乃至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冷淡,寡凉,无所谓。   只除了,看向今天跟自己吵架的那个女人的时候。   眼里会带着温度。   **   陆瑾昀出了校门之后,就来到了旁边的书店。   书店老板已经跟他很熟了,看到他进来,朝他打了个招呼:“瑾昀来了?这次要找什么?这边来了新的竞赛题库哟。”   陆瑾昀朝老板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今天不买题。”   他直奔高一教辅区域,在那里上下翻了很久,抽出来的每一本书都打开来细细地看过之后,才拧着眉,拿起下一本继续查看。   慢慢地,他放在手边的书越来越多,在这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有放了学来这里找辅导书的高一学妹,看到这里出现的颀长的身影,都会忍不住朝他望上一眼。   有的故意在那呆了很久,却看到他丝毫没有挪动步伐,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有两人在不远处互相咬着耳朵:“这我们年级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是高二一班的陆瑾昀啊,学生会会长,你不认识?”   “不过好奇怪,他怎么来高一这边找教辅材料?要开始复习高一的课了?”   终于,S中的晚自习结束了,一直站在那定了几个小时的身影,也慢慢地走到了收银台,放上了厚厚的一摞书,让老板结账。   老板惊讶地看着这些书,各科都有,还有一些练习册,加起来十几本,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今天买这么多?怎么都买高一的?”   陆瑾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看着他开始拿起扫描枪在那扫着条码。   然后又听到老板自言自语地问了句:“难道有妹妹要上高一了?”   陆瑾昀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来,眼角眉梢荡漾着笑意,让他冷冽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一些:“嗯,有个妹妹。”   比较顽劣,不会自己主动去准备教辅资料的妹妹。   **   看到儿子拎着一大袋东西回家,舒恬迎了上去,低头瞥了好几眼:“小昀,怎么买了这么多书?”   陆瑾昀换下鞋子,表情淡然:“买来看。”   舒恬:“……”   这不是废话吗?还能买来垫桌子?   舒恬一直认为,自己在胎教的时候用了错误的价值观。   当初怀了陆瑾昀,她和陆长风都高兴坏了,想着什么东西都要给孩子最好的。   就从胎教开始。   尽管自己生性活泼,不喜欢那些沉闷的胎教轻音乐,她还是每天都放着,并在那一段时间收起了自己的脾性,每天对着肚子里的孩子柔声讲话。   然后,她就生出了像胎教音乐一样沉闷无趣的陆瑾昀。   她端着牛奶,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陆瑾昀的声音之后,才扭门进去,看到儿子坐在书桌前,一脸认真地低头写着什么东西。   她柔了眼神,走近之后,将牛奶放在了他桌面上,又叮嘱道:“别这么累了,适当休息一下,对眼睛好。”   陆瑾昀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转身想要出去,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陆瑾昀说:“你那个竞赛课,好像是从四号开始吧?”她顿了顿,又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跟着我和你爸一起去海南玩吧,到时候三号晚上你自己买一张机票回来就好了。”   陆瑾昀放下了手中的笔,回头看向她:“我就不去了。”   舒恬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难得放长假,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陆瑾昀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太热了。”   舒恬:“……”   好吧,这个时间海南确实有些热。   她笑着摇头出去,反正现在孩子大了,她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给个建议,最终的决定权,她还是交给孩子。   她在转身的时候,看到陆瑾昀桌面上摞着一堆书,崭新整齐,应该就是刚才他手上提的那袋。   好几本书同时翻开着,上面勾勾画画了很多地方,还在旁边写了蝇头小字。   而自己平时只用黑色和红色笔的儿子的桌面上,居然还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彩色笔。   她儿子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回事?自然是有人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调调。   ☆、周一 发短信   陆瑾昀忙了一个晚上,洗完澡之后,才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谁知道一解锁,十几条短信就“唰唰唰”地发了过来。   发件人都是同一个人,备注是简单的两个字,这个号码已经躺在他通讯录里很久,却从来没有短信互动过。   闻霭在七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很多条短信。   当时他在书店里,为了避免影响到别人,就开了静音。   根本就没看到。   陆瑾昀立即点开来看,躺在最上面的那一条短信,是闻霭的自我检讨。   “会长,我回家反思了一下,觉得不留下来晚自习,却回家看犬夜叉的行为,确实太恶劣了。这种态度继续下去,我还要怎么发力,怎么证明给别人看?   所以我决定,明天开始,在学校待到晚自习完才回家。”   陆瑾昀怔了怔,继而勾起一抹浅笑,接着往下看。   “会长?你怎么不回我?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我曾经得过精神分裂症,但现在我们已经康复了。”   ……   “我知道错啦,你看,我都已经在看你今天给我的辅导书了,多乖。”   “晚自习期间都不看手机的吗?要是你女朋友找你怎么办?这样迟早会被分手的。”   陆瑾昀嘴角的笑容沉了沉,想了一会,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发送页面编辑起来。   “我没生气。”   “刚才在忙,没看到信息,对不起。”   “我没有女朋友。”   连发了三条短信,他才放下手机。   想起了今天少女走的时候,扬着马尾那一副得意的样子,陆瑾昀在睡觉之前,就将忙了一个晚上,才做好分类的教辅材料给叠在一起。   然后拍了张照片,给那一个短信轰炸自己一个晚上的号码发了过去。   “都是你的。”   **   闻霭回到家之后,立即甩了书包跳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熟悉的主题曲声音响起,不迟不早,刚刚好。   她乐呵呵地跟着电视上一起哼着歌,赤着脚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   “小爱回来了?”桂姐在厨房里忙碌着,听到声音,回头望了她一眼。   闻霭今天心情很不错,朝桂姐笑了笑:“是啊。”   “今晚就我们两个吃饭,我就做的简单一些。”桂姐端着一盘拌好的凉菜跟她一起走了出来,放到了饭厅。   闻霭的笑容怔住,过了一会,也只是默默地回了一个“哦”。   闻隋海每次回来,都会在家待一段时间。   这次回来后,他们三个都不在家吃晚饭,很明显就是三个人一起在外面吃饭了。   她看着电视上那一身熟悉的红衣,背着军绿色水手服女孩在那不断地上下跳跃着,突然就有些烦躁,拿起遥控点了红色的按钮,电视一下就黑了下来。   她上楼的时候,桂姐刚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她上去,还叫了一声:“小爱,准备吃饭了。”   闻霭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吃了。”   桂姐愣在那里,看着手里的那一盘糖醋松鼠鱼,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平时夏梦很烦这一股醋的味道,她都不被允许做有醋的菜,包括这一道闻霭最喜欢吃的菜。   难得今天夏梦不在,做了这道菜,她又说不吃。   闻霭上楼之后,躺在床上玩了一会手机,想起今天放学的时候还因为赶着回家看犬夜叉而惹陆瑾昀不高兴。   结果最后自己还没看成。   她转了一下身子,俯躺在床上,双脚翘起,一下一下地在那晃悠着,拿起手机给陆瑾昀发了一条道歉信。   反正这种自我检讨她已经是手到拈来。   结果发了五分钟,她的手机依旧没有动静,稳稳地躺在床上。   她哼了一声,将手机放到了桌上,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火急火燎地一边擦着脸,一边回到位置上,按了一下键盘,点亮屏幕之后,发现还是没有回信。   难道真的生气了?   晚自习应该也不会完全不看手机吧?她平时上课,稍微有一会不摸手机都会觉得浑身像被蚂蚁爬满了一样难受。   所以陆瑾昀应该是生气了。   她立即在位置上坐下,从脚边的书包里拿出陆瑾昀在放学的时候给自己的那一本教辅,翻开到第一页之后,就拍了张照片。   编辑好短信,刚想发送,她又突然顿住,然后将教辅翻到了第十页,再次拍了一张照片。   “你看,我都看到第十页了。”   美滋滋地发了过去之后,还是没能等到陆瑾昀的回复。   她放下手机,闷着头在那看书。   今天才说要帮自己的,结果自己发短信也不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单手支着额,已经看着同一个地方发了呆很久,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手边的手机在那震动着,她头猛地往下坠了一下,清醒过来之后,立即接了起来:“喂?”   “我去!霭姐,你肯定又在玩手机。”那头的程徐旸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毕竟闻霭一般只有在玩手机的时候才接的这么迅速。   听到是程徐旸,闻霭的眼里暗了暗,闭着眼睛不耐烦地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程徐旸嘿嘿笑了两声:“刚下晚自习,准备回家呢。”   他顿了一下又说:“就是想问下你明天要不要顺带给你带早餐啊,反正我起的早。”   “要要要。”闻霭立即回答道。   又跟程徐旸聊了一会,闻霭在挂电话之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啥,陆瑾昀今天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程徐旸楞了一下,反应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没有啊。”   “他今天都没有留下来晚自习。”   靠。   挂了电话之后,闻霭默默地骂了一句脏话。   明明都不在学校,干嘛不回自己短信?   跟女朋友约会去了?   她似乎并没有听说陆瑾昀有女朋友,但班里的宋葙倒是跟他走得挺近的。但陆瑾昀那种人,看起来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不爱,会有女朋友吗?   闻霭捡起了手机,在输入界面打了一条:“佳人有约,没空理我吗?”   想了一会,觉得这个语气太不像她了。   简直就是深闺怨妇在问官人在宠幸完大房二房三房之后能不能再给自己雨露均沾一下的感觉。   她噼里啪啦快速地删掉之后,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又重新编辑后发了过去:“晚自习期间都不看手机的吗?要是你女朋友找你怎么办?这样迟早会被分手的。”   发完之后,她又左右打量了一会,感觉到语气还行,而且还含着谆谆教诲之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扔下手机去洗澡。   等到回到房间,她就看到陆瑾昀发过来的三条短信。不同于自己发过去的长篇大论,他的短信一如他平时说话一样,又闷又短。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最下面的那句话:“我没有女朋友。”   她抬头透过桌前的窗户望了出去,看到那挡了皎月一个晚上的大片乌云,终于颤巍巍地往四面八方消散而去,露出了那一轮玉盘似的脸。   今晚月色真好。   **   带着喜悦的心情,闻霭早早地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依旧在早上七点醒来。   等到急急忙忙地上了公交车,她才看到了陆瑾昀睡前发过来的那条短信。   闻霭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从位置上起来,快步走到车厢前面,她已经透过车窗玻璃看到S中那一个金光闪闪的招牌。   她拾起一抹亲切的笑容,朝司机问道:“师傅,能现在放我下车吗?我想回家。”   司机趁着空隙望了她一眼,当看到面前容貌姣好,身着校服的少女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小姑娘,年华终会逝去,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闻霭:“……”   她就知道,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是真的存在的。   不要小瞧身边的每一个普通的人物。   进到教室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看着课本的陆瑾昀。   她慢慢地拖着脚步走进去,在位置上坐下之后,就扭头对陆瑾昀说:“我早上才看到了你的短信。”   “你其实是生气了,不然不会买这么多书来惩罚我。”   陆瑾昀瞥了她一眼,眉目不动,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放在脚边的书包,在书包里摸了一会,才摸出了一个三明治。   与此同时,前座的程徐旸也将他买的一个热狗肠面包回头递了过来。   闻霭望着自己面前的两个面包:“……”   陆瑾昀眉心跳了跳,敛着睫默了一会,才将手往回收,却在半路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他抬眼看去,就看到了闻霭朝他龇着牙:“谢谢会长。”   接着,她又正对着前方,接过热狗肠面包,朝面色不虞的程徐旸龇着牙:“谢谢程程。”   程徐旸昨晚还专门打电话问自己,自己说要他带早餐的,这可不能始乱终弃。   而陆瑾昀,要是自己不接过来,他生气了之后,今天又去书店买上个十本八本教辅给她,那她没等发力完成,估计就要英年早逝了。   两边都不能得罪。   “我今天特别饿,特别有食欲。”   她在两双铮亮的眼睛之下,将这两个面包都给吃完了。   这半个月她都不想再吃面包了。   早操的时候,她跟程徐旸请了假,吃得太多了,她连动都不想动,连续两个晚上没吃饭,结果今天早上一下吃了这么多。   真是handhands,loudlouds。 作者有话要说:  handhands,loudlouds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哈哈哈哈   ☆、周一 胃痛   等到上第二节课的时候,陆瑾昀就意识到旁边的闻霭有些不对劲了。   她上课的时候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趴在桌上睡觉,或者自顾自地在那看小说,但却歪歪扭扭地侧身坐着,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捂在腹部的地方,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等到下课铃打响,她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任务完成了一样,直接手肘一歪,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课间的时候,程徐旸回过头来跟她讲话,她都爱理不理的。   闻霭只觉得自己不应该硬撑着吃下那两个面包的,她的胃本来就不好,就是因为经常一发脾气就不吃饭,饥一顿饿一顿,本来好好的胃,都被她给整垮了。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她就觉得整个胃被顶的难受,甚至还有点反酸烧心,到了课间,她趴在那里,蜷缩着,拿起屁股底下的坐垫,放在胃部,让疼痛的地方被顶着,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第二节课上课铃打响,她依旧在那趴着。   陆瑾昀就感觉到她像一条不安的虫子一样在那左右扭动着,剑眉竖起,正想让她安分一些,直起身子上课的时候,就看到她扭过头望着自己,以往闪亮的黑眸,此刻湿漉漉的,眼里有着一丝隐忍,眉心紧紧地拧着,声音又小又委屈:“陆瑾昀,我难受……”   陆瑾昀看到她这一副样子的一刹那,下颚绷紧,感觉呼吸都停了一瞬,周围的空气也像是接到了指示一般,停止了流动。   他怔了一会,立即将手覆到她额头上,然而他也没有经验,只觉得她的温度有些高,但似乎又没有到失常的地步,只能紧抿着唇,轻声问道:“怎么了?”   闻霭微微闭了闭眼睛,等着自己胃部传来的那一波新的抽搐过去,继而唇瓣翕动,虚弱地开口:“胃很难受。”   闻霭之前是在自己面前装过病的,虽然自己一开始也信了,但那一次的她,因为带着很重的表演痕迹,为了让自己信服,她说了一大段话来支撑她的谎言。   而不像这一次,只是单纯地重复着两个字。   却更让他感到胸口窒息。   他立即站起身,动作过大,导致身后的椅子被他甩在了地上,然而他也不管不顾,直接弯下身子,在闻霭耳边轻声问道:“还能走吗?”   闻霭已经稍微缓过来了,微微咽了咽口水,然后点点头:“可以。”   前面在板书的关莒被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就看到陆瑾昀站在那里,一脸紧张地低头看着闻霭,她微微张了张嘴:“怎么了这是?”   陆瑾昀双手搭在闻霭的胳膊上,让她将大部分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抬头对关莒说:“她胃疼。”   关莒也吓到了,毕竟闻霭此刻的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鬓边的碎发被渗透出来的汗珠给打了个半湿,紧紧地贴在额边。   她连忙走了过去,声音都有些拔高:“赶紧送校医室看看,不行的话就送医院。”   她又回头对在身后纷纷扭过头来观望的同学说道:“你们先自己看书,不要吵闹,等老师回来。”   董司琛和程徐旸也站了起身,想跟过去,但却被关莒给喝住了:“这么多人去干嘛?赶紧在位置上坐好。”转头又对宋葙说,“宋葙,你管一下纪律。”   陆瑾昀就这么以半搂半抱的姿势,将闻霭带到了校医室。   校医室里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那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动作抬起头,看到闻霭的这个样子,立即站起身:“哎呀,这是咋了?”   陆瑾昀扶着她到床边坐下,然后弯下腰将她的鞋子脱了,抬起她的腿,放到了床上。   待看清是闻霭的时候,校医才“诶”了一声:“闻霭,怎么又是你?这回又胃疼了?”   陆瑾昀在床的另一侧站着,听到校医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在校医说她这个情况不需要送医院之后,关莒才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擦了一下自己鼻翼的汗,扭头对陆瑾昀说:“瑾昀,那你先回去吧,让大家这节课自习。”   陆瑾昀紧抿着唇,慢慢地摇了摇头:“老师,我留在这里看着她吧。”他顿了顿,又说道,“马上要月考了,进度不能拖。”   关莒想了想,也是,国庆回来就月考,她还想给大家抓一下重点的,少一节课是一节课。   而陆瑾昀,反正抓不抓重点,他都能考的那么好。   于是她也没有多加推辞,只是又在那观察了一下闻霭的情况,看到她躺下之后,面色似乎回了几丝血色,才交代了几句,就出了校医室。   校医弯下腰,将闻霭紧紧捂在肚子上的手挪开,然后就直接探到她胃部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闻霭痛得“嘶”了一声,直接伸出手将校医的手给甩开了。   校医面上露出一丝不耐,抬起手将闻霭的右手用力地按住,抬起头对陆瑾昀说:“这位同学,你抓住她的左手。”   陆瑾昀默了半晌,才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皓腕,将她的左手按在了床侧的支架上面。   两只手都被钳住,在接下来校医在她的胃部四处探寻,用力按压的时候,她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尽管用力地上下跳动着,却无能为力,始终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回到大海。   陆瑾昀看着她睫毛微微颤动着,掀起眼皮无力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紧紧地闭上眼睛的时候,抬起眼问校医:“为什么这么痛,还要按压?”   校医愣了一下:“不按压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一个部位出了问题?”继而又笑开来,“怎么?心疼了?”   她可是听出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语气里的冷意和不解。   陆瑾昀沉默不语。   她直起身子,掀开帘子回到位置上坐着,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真心疼了,就应该平时多照顾一些。”   “这小姑娘,都因为胃疼来过多少次了,每次我都说要她多注意饮食,结果每次都笑嘻嘻地满口答应,然后下次又痛得蜷着腰来这里找我拿药。”   陆瑾昀一怔,低下头看着闻霭,她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但眉心依旧紧皱着,偶尔呼吸还会变得急促,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   陆长风也有胃病,都是年轻时候拼搏留下的后遗症,经过舒恬的调理,已经好了很多。   他曾经跟自己说过,这胃病发作起来,就像是一只留着尖尖指甲的手,将你的整个胃死死地捏在一起,偶尔来点猛的,就会将那个指甲,给狠狠地一根一根扎进你的胃里去。   不把你弄得折腾掉半条命,不罢休。   “只不过这一次严重一些,以前她都是自己过来的,在这吃了药,躺上个一节课,然后又生龙活虎地回去。”   “就是不长记性,她这胃应该是有胃炎或者溃疡了,我让她去医院消化科挂个号的,也不知道她去没去,要是去了的话,应该不会次次严重成这个样子。”   她走到药架那边,拿了一盒药,然后又去饮水机那边用纸杯倒了一杯水,过来跟递给陆瑾昀:“一次两颗,叫醒她,把药吃了。”   陆瑾昀接过来之后,放到了床边的桌上,然后轻轻地弯下身子,在闻霭耳边喊道:“闻霭,起来吃药。”   闻霭其实也没有完全睡着,刚才她在被校医按压的时候,只能拼了命地让自己游离开来,不去注意这一丝痛意,慢慢地就陷入了昏昏沉沉之中。   然而一阵一阵的抽搐,就时不时地提醒她,她还没有资格安然入睡。   她微微掀开眼皮,眼底湿漉漉的,眼角微红,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又要闭上眼睛,但陆瑾昀已经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药递到了她的嘴边:“乖,吃了就不痛了。”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像舒缓轻扬的月光曲,哄着自己的时候,又很是温柔。   闻霭就像中了魔怔一般,慢慢地张开嘴,将他手里的两颗药吞了进去,然后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就皱着眉摇了摇头。   陆瑾昀扶着她躺下,给她仔仔细细地盖好了被子,看着她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才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校医旁边。   “她要怎么注意饮食?”   **   等到闻霭辗转醒来的时候,第三节课的铃声都已经打响。   她懒洋洋地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觉得睡过去之前的那一阵疼痛,都已经留在了梦中。   “醒了?”旁边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闻霭还高举着手,闻言愣了愣,往自己的左手边看过去,看到陆瑾昀搬了张板凳坐在那,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看到她醒来,陆瑾昀将手中大开的书合上,反手扣在了桌面上,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低声问道:“还痛吗?”   闻霭摇了摇头。   她已经很熟悉这一套胃疼--吃药--睡觉的流程了,却还是第一次在睡醒的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守着。   陆瑾昀唇瓣微动,正想说话,就听到了校医的声音。   “醒了?”   校医掀开帘子进来,看到闻霭坐在那里,又皱着眉不满地问道:“闻霭,你明知道胃不好,一早还吃了两个面包?是怕撑不死是吧?”   闻霭:“……”   她望了一眼神色未变的陆瑾昀。   肯定是他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胃疼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小可爱们要注意身体噢!   ☆、周三 放假前夕   既然醒了过来,校医又给闻霭看了看,就允许他们两个回去了。   在两人走出门口的时候,校医还是说了一句:“你这个胃,还是要好好调理,至少让家里人陪你去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闻霭冷了眉眼,抿着唇没出声。   陆瑾昀回头朝校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闻霭看到陆瑾昀走的时候,手里还抱着刚才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反扣在桌上的那本书,不由得撇了撇嘴:“学霸跟学渣的差距,就是学霸在这陪学渣的时候,还不忘回去拿本书过来看。”   陆瑾昀愣了愣,唇瓣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等到回到教室,在位置上坐下,陆瑾昀才将一路遮挡着书名的那本厚厚的书放进了抽屉,微微显露在外的几个字,依稀可以看到书名。   《养胃就是爱自己》。   等到放学的时候,闻霭整个人都已经精神过来了。   今天是他们组搞卫生,然而闻霭扫着扫着,就拿着扫帚在那跟程徐旸上天入地,上演着哈利波特大战伏地魔。   等到她大汗淋漓地回到位置上,就听到陆瑾昀的声音:“扫完了?”   闻霭拿出纸巾擦着汗,一边点头:“是啊,累死我了。”   纸巾与汗粘在一起,她干脆啪嗒一下,直接将纸巾贴在了头上,从陆瑾昀的角度看过去,感觉她头上贴了一个退热贴。   “……”他伸出手,将那张纸巾扯了下来,然后轻声开口:“那就去吃饭。”   闻霭抬头看了一下表,发现时间还早,就摇了摇头:“不了吧,现在食堂还好多人,我最讨厌往人多的地方跑。”   她乐呵呵地拿出了小说:“等晚自习前半个小时去就好了。”   结果刚翻开手中的小说,就感觉到手中的小说被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给拿了过去,她抬起头对陆瑾昀怒目以示。   “我今天跟校医聊了一下。”陆瑾昀突然开口,话题转了一百八十度。   闻霭眨了眨眼睛。   “她说,如果不好好注意养胃,等到最后严重的时候,就要去照胃镜检查。”   “你做过胃镜吗?”陆瑾昀朝她笑了笑。   闻霭摇了摇头。   “首先,要先喝麻药,为了减少照胃镜的痛苦。这个麻药有点粘稠,要先含上两分钟,然后咽下去,这麻药就会滑腻腻地顺着你的喉咙往下滑,一直滑到胃里。这个时候,你的嘴巴开始发麻,然后就慢慢地不受控制微张嘴巴,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一直往外流着口水,但麻醉效果已经开始,所以你也只能任由它流着。”   闻霭咽了咽口水。   “过个十分钟,你就会被要求侧卧在床上,然后一条比食指还要粗一些的导管就会顺着你的喉咙伸进你的胃里,搅动着,医生脚上会踩着一个打气筒,他踩一下,你的胃里就涨一下,整个过程你还是要继续张着嘴巴,口水依旧往外流着,但没有人会帮你擦干净。”   闻霭蹙了蹙眉。   “最后有可能麻药过了之后,医生还没把管子拿出来,那个时候就跟卡了鱼刺一样,痛得揪心,却无能为力……”   “够了。”闻霭面无表情地将小说塞回到抽屉,站起身往外走。   她的同桌,不去说书,真的可惜了。   来到食堂,六点钟,依旧熙熙攘攘。   闻霭站在人群之外,踮着脚往里看,然后缩回脚对陆瑾昀说:“我看到已经没菜了,不如我们走吧。”   陆瑾昀:“……”她一米六几的小个子,能够越过这个人群看到里面?   “你去找位置坐着,等我。”他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走开,闻霭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放松地吐了一口气,笑眯眯地四处找着位置。   然而食堂高峰期,根本就很难找到空位,还是两个。   她又皱着眉,有些发愁。   然后就看到旁边有一桌坐着两个男生,桌上的面条已经所剩无几,她便立即走到他们旁边,不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盯着他们。   目光如炬。   还打算坐着聊会天的两个男生:“……”   陆瑾昀拿了两个盘子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就看到闻霭在那边朝自己招手:“陆瑾昀!这里!”   他眼角弯了弯,朝那边走了过去,将盘子放在桌上之后,才轻轻地擦了一下自己额角的汗。   人确实有点多,他端着两个盘子,也是有些困难 。   闻霭已经拿好了筷子勺子,正撸了袖子,打算开动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面前放着的盘子里的绿油油的菠菜,以及红彤彤的胡萝卜,最后是黄澄澄的韭黄炒鸡蛋,盘子的边缘还有一碗小米粥。   “……”   她抬起头看着陆瑾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还在长身体,你就让我吃这个?”   陆瑾昀抬起凉凉的眸:“这里荤素搭配,膳食均衡,不影响你长身体。”   闻霭:“……”   等到多年后,陆瑾昀紧搂着她在床上耳鬓厮磨,饱暖思啥欲的时候,看着她胸口的肉团,叹了一口气:“当年确实应该让你多补补的。”   最后,闻霭咬碎了一口银牙,吃完了那一盘菜,并在陆瑾昀不注意的时候,在他的盘子里偷了好几条糖醋排骨。   最后,他们又在饭后到操场转了好几圈,才回到了教室。   在位置上坐下之后,陆瑾昀想起了今天在校医那里借来的书。   三餐规律,饭后静坐20分钟后再多走动,能够提高心肺功能。   并养胃。   **   晚上回到家,她看到闻隋海还坐在客厅沙发,戴着一副老花镜,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   闻霭眼神略过他,直接往楼上走去,却听到了闻隋海喊住了她。   “小爱。”   她脚步微顿,默了半晌,才回过头来,慢慢地挪着脚步,下了楼。   “今天在学校晚自习?”闻隋海语气还算温和,看到她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直直的,书包还斜挎在左边肩膀上,问了一句。   闻霭“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国庆放完假,就要开始月考了?”闻隋海将膝盖上的报纸合上,摘下了眼镜,揉了一下鼻梁。   闻霭抿了抿唇,不知道闻隋海怎么就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学习来了,但心中的那一丝慢慢涌起的暖意,却不容她忽视。   于是她也轻声应道:“是的。”   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跟闻隋海面对面坐着谈话了。   就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平心静气。   “明天早上,我和你梦姨还有晓晓十点的飞机,飞日本。想着你放假都是要赖床的,就今晚跟你说一下。”   恶心。   “本来想着说带上你的,但你梦姨说你回来就要考试,学习上有些紧,还是让你在家里复习吧。”   恶心恶心。   “你有什么想买的?日本好像很多小礼物的,给你带个御守回来,保佑你事事顺心如何?”   恶心恶心恶心。   “不必了。”闻霭凉凉地笑了一声,“你们如果能在那里住上一年半载,不要回来碍我的眼,那就是最让我顺心的了。”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闻隋海难得戴着的温和的面具就会从中间开始出现裂缝,并慢慢地崩溃瓦解,但她想起刚才自己心中涌起的那一丝期待,期待着她和闻隋海之间能有一次正常的父女对话,就觉得特别的恶心。   刚才的期待有多大,现在的她就有多傻逼。   闻晓上高一,也是S中的,她回来也要月考。   夏梦怎么就不为自己的亲生女儿着想?   真的是一碗水端平啊。   “闻霭!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意料之中斥责的声音响起。   她闭了闭眼睛,站了起身:“如果说你什么都已经决定好的话,就不要再跟我说。”   “这是我家!你身上所有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是我的钱买的!就算是碍眼,也应该是你碍我的眼!”身后是闻隋海暴跳如雷的声音。   闻霭喉咙里溢出一声笑,仰头无力地望了望天花板,这头顶的壁灯,还是游芷安在的时候买的。   据说是意大利定制的,光是运费,就花了五位数。   然而当时游芷安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闻隋海跟来这里的客人吹嘘,享受着客人投来的艳羡的目光。   谁会在乎?   “是啊,我也知道我碍你的眼,但闻先生,你负有抚养义务把我养到十八岁,等到十八岁之后,我也不会再呆在你们的三口之家,碍你们的眼。”   她已经在攒钱,等上了大学,就搬出去,不管多苦多累,也要比在这个毫无温度的家里要好。   她没有继续往楼上走,只是走到玄关处,一脸平静地换好鞋子,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门被重重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闻隋海的声音:“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要滚给老子滚远一点!”   跟当初游芷安走的时候,说的话大同小异。   然后游芷安确实没有再回过这个家。   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她走在人行道上,看着马路两边的路灯,因为国庆的来临,而被挂上了一个个大红的灯笼,整个街道都满含着浓烈的节日气氛。   她低着头,看着因为路灯照耀下来而形成的自己的影子,一下一下地想要用脚踩上去,却发现在抬起脚的那一瞬间,她的影子也随之移动。   就跟自己现在一样,每每努力想要踏步向前,却发现全都是徒劳。 作者有话要说:  kkkkkkkkkkkkk卡文   ☆、周五 麦当劳   九月的最后一天,S市日夜温差还是有些大,闻霭出来的急,身上就穿着白天看起来刚刚好的一件短袖T恤以及单薄的校服外套。   风吹过来的时候,将闻霭额边掉落下来的碎发都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黑发魔女一样。   她闭了闭眼睛,面无表情地“呸”了两声,将嘴里的几根发丝吐了出来,然后从兜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发现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没有人因为她跑了出来,而担心她在外面会遇到什么危险。   反正不管怎样,闻隋海和夏梦,以及小公主闻晓,第二天还是会依照原来的安排,踏上那一架飞往日本的飞机。   谁的脚步为你而停。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最后她已经有些饿了,摸着肚子左右望了望,她看到旁边有一家麦当劳,黄色衣服红色头发的麦当劳叔叔正朝她热情地招着手,她在书包里翻了大半天,最后在书包的暗格里面终于找到了一张纸币。   五块钱。   紫红色的毛爷爷在她手上与她深情对望着,她无语凝噎了一会,慢步走到门口,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往里面看去,仔细观察着如此落魄的自己能够吃些什么。   陆瑾昀刚刚送走陆长风和舒恬,出了小区,打算去超市买点水果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双肩书包的两条背带被她绞在一起,当做单肩包一样挂在右边的肩膀上,两只手都撑着麦当劳的玻璃,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窗上,不知道在那里做些什么。   他慢慢地走近,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那自言自语。   “套餐至少也要十五块钱,肯定吃不了。”   “一个薯条六块钱,不知道我用五块加上我的美色,能不能诱惑小哥哥给我来一份。”   “不如来两个甜筒?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份半价。”   闻霭正觉得有些为难,突然就感觉到自己旁边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往右边看去,发现陆瑾昀正站在自己身边,也凝神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麦当劳,一副认真研究的样子。   “陆瑾昀?你怎么会在这里?”闻霭觉得很奇怪。   陆瑾昀扭头睨着她:“我家在附近。”他顿了顿,又问道,“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霭愣了愣,立即解释道:“我……我散步啊!”   陆瑾昀:“……”   “据我所知,你家离这里,好像有差不多五公里远。”   他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书包,以及她因为被风吹得太久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脸颊,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继而心里又涌起一丝轻微的怒意。   所以她走了快五公里,她的家里人,也没有能够把她劝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家里人,压根就没打算劝她回去。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晌,陆瑾昀感觉到衣服被扯动,低头一看,她微微发白的指节正扯着自己的衣摆,微弱,而又有力量。   “干什么?”他抬眼看她。   “既然这么有缘分,我请你吃麦当劳好不?”闻霭眼睛弯弯。   “……”如果他没猜错,眼前的少女,应该是没钱,才会站在这里算了这么久的价格。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推开旁边的门,侧过身子示意闻霭先进去。   闻霭只觉得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衔着笑走到点餐台,没有多加犹豫地点了一份巨无霸套餐,又将中薯换成了大薯,然后才一脸真诚地扭头问陆瑾昀吃什么。   陆瑾昀已经在家里陪着陆长风和舒恬吃过东西,其实不怎么饿。   但看到少女眼里冒着算计的光,他喉结动了动,然后点了一个草莓新地。   “好的,一共二十七元。”服务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之后,笑着对闻霭说道。   接着,他就看到闻霭哦了一声,将书包放到了点餐台上,在那左右翻动着,书包里的书都被她给搬了出来,几乎将书包掀了个底,她都没能拿出钱来。   “哎呀!我忘记带钱包了!”闻霭一拍脑袋,扭头皱眉看着陆瑾昀。   陆瑾昀听到她的话之后愣了愣,也轻轻地蹙着眉:“那怎么办?我也没带。”   闻霭:“……”   感觉并没有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明明是希望陆瑾昀听到她说没钱之后,就立即挥开她的手,然后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没关系,我来付吧。”   “两位同学,那你们的单还下吗?”服务生看着他们,也露出了有些为难的样子。   陆瑾昀慢慢地将手伸进校裤口袋,摸出了一张十块钱,然后扭头看着闻霭:“突然想起,今天买早餐剩下了一点钱。”他顿了顿,“但只有这么多了。”   闻霭磨了磨牙,慢悠悠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张被她藏起来的紫色毛爷爷,扔在地上,继而面无表情地指着地面:“咦,地上有五块钱。”   于是,最后他们只能够合起来买了一个麦辣鸡腿堡套餐,搭配着中薯和可乐。   可乐甚至被陆瑾昀要求做成常温的,然后极其寒酸的两个中学生,默默地端着盘子,到了角落里坐下。   看着陆瑾昀将吸管插上,然后递到自己面前,闻霭嘴里还叼着一根薯条,看到这愣了愣,抬眼看着他:“干嘛?你不是说新地换可乐吗?”   陆瑾昀笑了笑:“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   闻霭立即站起身:“那我去让服务员加一下冰块——”   “除了冷的。”   闻霭:“……”   她默默地坐了回去,狠狠地吸了一口没有冰的常温可乐,又咬了一口汉堡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庙被安抚了不少。   “你家住附近啊?这么晚了下来干嘛?”闻霭托着下巴看着他。   本来是下来买水果的,但肯定不能这么说,不然闻霭知道他有钱,估计会把他当场解决掉。   “散步。”   闻霭“哦”了一声,又吸了一口可乐,然后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发现已经十点多了,她便朝陆瑾昀示意了一下:“十点多啦,你也该回去了吧?谢谢你的麦当劳,我记下了,下次我的。”   陆瑾昀默了半晌,抿着唇看着她:“你呢?”   闻霭挠了挠头,又左右望了一眼,麦当劳里已经没什么客人,在位置上坐着的,大多都是打算今晚在这里度过一个晚上的流浪汉。   算上她一个。   “我啊?我等会就回去了,等我吃完。”她乐呵呵地一笑,低下头玩着手上的薯条,很明显已经吃不下了。   “我送你。”陆瑾昀清冷的声音响起。   闻霭立即抬头,头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不用啊,又没有多远,我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好了。”   “你体育这么好?”陆瑾昀突然问道。   闻霭有些不解,眨着眼睛看着他,然后就看到他勾唇笑了笑:“走个五公里好像对你来说没什么,我觉得可以跟程徐旸推荐你去报名运动会的三千米长跑项目。”   闻霭:“……”   她叹了一口气,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终于说了实话:“我跟我爸吵架了。”   “跑了出来,暂时不打算回去。”   “今晚就在这里睡了,你不用管我了,先回去吧。”   依稀间,她感觉到陆瑾昀站了起来,连带着,自己放在身边的书包也被他拿了起来。   “走吧。”   闻霭抬头看去,看到陆瑾昀背对着头顶的灯光站着,闻霭不是很能看清他的眼神。   “我不回去。”闻霭摇了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右手用吃剩的薯条搭起了一个平面小房子。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张纸巾给盖住,轻轻地擦拭了两下,将她手上的油渍给擦去之后,那只大手往上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起身。   “不回你家,去我家。”陆瑾昀叹了一口气。   闻霭愣在那里,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拉着自己往外面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分别。   走到门口,她才挣扎着将手腕从陆瑾昀的手中挣脱开:“我不去。”   “太丢人了,等会叔叔阿姨肯定认为我是个处于叛逆青春期的不良少女。”   虽然她确实是。   但就是不想让陆瑾昀的爸爸妈妈知道。   陆瑾昀沉下眼神,垂头看她:“你一个单身的女的,在这里过一个晚上?这么多流浪的人在这里,要是你睡着了,被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闻霭鼓了鼓腮帮子,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有些害怕,但身无分文的她,没得选择。   “我爸妈不在家,国庆去海南玩了。”他暗暗叹气,又将闻霭的手拉了起来,这次,他直接抓起她的手,扭身往家里走,感觉到细若无骨的手在自己的手里微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安静地躺在他的大掌里。   “我没有钱的。”闻霭跟着他到了电梯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陆瑾昀额角跳了跳,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知道,毕竟你那五块钱,也是在地上捡的。”   闻霭:“……”   “等我回去之后,取了钱就给你。”她可不想欠陆瑾昀的,毕竟人家还好心收留了她。   陆瑾昀嗯了一声,走出电梯拿钥匙开门:“没钱的话,就肉偿吧。”   ???   闻霭立即停住脚步,一脸防备地贴着墙看着他,双手还紧紧地揪着衣服的领子,一副你“你不要这么禽兽我还未成年再这么过分的话信不信我打你”的样子。   陆瑾昀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我指的是,你身体力行,给我做饭打扫卫生,来作为住宿费。”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就是同(bing)居(bu)了,进展是不是很快!   ☆、周五 他的家   开门之后,闻霭跟着陆瑾昀进去,看到客厅中央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   然后“啪”地一下,陆瑾昀伸手在玄关处的墙壁上一按,整个客厅变得明亮起来。   他家只有独立的一层,不像自己家那样,是复式的结构,但单层的面积要比自己家大很多,闻霭不太好意思观察得太放肆,只是左右大致扫了一眼,依稀看到似乎是四房两厅。   “这是我妈的鞋,你先穿着吧。”陆瑾昀打开鞋柜,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给她,粉红色的,鞋头还有一只可爱的熊猫,软绵绵地展开四肢趴在那里,模样憨态可掬。   闻霭带着温柔的笑意脱了鞋,然后将脚缩进里面,然后就愣在那里。   陆瑾昀意识到了不对劲,往客厅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闻霭有些不太好意思,将脚上的鞋子抬了起来,陆瑾昀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她的脚卡在熊猫的臀部那里,雪白的脚后跟,还有一大截露在外面。   “阿姨的脚,好像有点小……”   陆瑾昀默了默,回到她面前,示意她把鞋拖了,又将粉色小拖鞋放回了鞋柜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少女已经赤着脚丫子咯吱咯吱地跑到了客厅,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将陆长风的蓝色拖鞋拿了下来,正想走过去的时候,又停了一下,将自己脚上的拖鞋换了下来。   “你先穿这双吧。”他将手上的黑色拖鞋放到了闻霭的脚边,看着她似乎与身高不太成比例的脚丫子,又问,“你穿几码的鞋?”   闻霭呵呵笑了两声:“37。”   “我妈的鞋子就是37的。”   闻霭:“……”   她一直觉得,自己39码的脚,应该能够支撑她长到一米七往上的。   一直到初三之后,她就停在了一米六五,两年过去了,再也没有动过。   她甚至在身高检测的时候,专门扎了个花苞头去测量,然后就看到测量的老师望了望她的脑袋,放下手中记录的笔,走了过来将她的花苞头压了压。   “1米64。”   闻霭一边怀着自己还小,还有发展空间的想法,一边又有些羞耻于自己的大脚丫,毕竟,运动鞋要穿39的话,估计以后穿高跟鞋,她就得往四字头买了。   所以,鞋码多少这个问题,她一听到就会炸毛。   “你为什么要问女生这么隐私的问题呢?你知不知道,以前古代社会,一谈起女孩子的脚,就跟谈起女孩子的胸一样隐晦。”闻霭板着脸教训他。   陆瑾昀淡淡地应了一声:“那现在我看了你的脚,是不是必须要把你娶回家了?”   闻霭哼了一声:“你倒是想得美,我这么贤良淑德美丽大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孩,怎么可能仅凭一双脚就卖身了。”   陆瑾昀敛下眉眼,轻轻地弯了弯嘴角,然后将她的书包放在了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扭头对她说:“十一点了,先洗澡吧?”   闻霭还在那左摸摸右蹭蹭,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又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白天出汗湿了又干了的衣服,默了半秒,然后摇了摇头:“不洗了。”   陆瑾昀也默了半秒,缓缓开口:“不洗澡的话,你今天只能打地铺睡地上了。”   他扭头朝闻霭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我有洁癖,睡沙发也不行。”   闻霭:“……”   **   闻霭怀里抱着一件灰色T恤,上面还放着一条折叠好的干爽的大毛巾,走进了洗手间。   淡定的表情随着洗手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而土崩瓦解,她将马桶盖放下,坐到了上面,将两条腿也盘到了上面,托着腮思考。   半夜跑到一个父母都不在家的男孩家里,还拿着他的T恤来当睡衣,脚上甚至还踩着他的拖鞋,一副肆意侵略别人领地的样子。   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想到这里,她又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来:陆瑾昀那张性冷淡脸,怎么看都跟暧昧这两个字搭不上边。   她又自我安慰了一会,才走到了里面的浴室里,拉上了那扇门。   外面,陆瑾昀走到大门那里,确认已经锁好门之后,就回到了客厅,站着。   双手放在身体的两侧,手背上凸起的筋脉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才伸出手捂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陆瑾昀,你可赶紧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思想给赶走吧。   等到洗手间的门再次打开,陆瑾昀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往客厅望去,看到闻霭满身湿气地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自己已经有些不太合身的T恤,下摆垂到了膝盖以上几公分,头顶上用黄色大毛巾裹着头发,耳边还垂着几根漏网在外的湿漉漉的发丝。   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走丢了来找家里人的小鸭子。   他深了眼眸,低头看着奶锅里已经微微冒着热气的牛奶,紧抿着唇,没说话。   “你们家没有吹风机吗?我在里面没看到。”闻霭又扶了一下头顶快要掉下来的毛巾,将它正了正,然后走到厨房前的小吧台那里的高脚凳处坐下,两只雪白的小腿因为够不着地,在那慢慢地晃动着。   陆瑾昀想了想,舒恬用习惯了家里的这个护发吹风机,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要带上。   反正家里剩下的是两个短毛男人,洗完头,甩一甩,擦一擦,吹一吹,就干了。   他将锅里的牛奶倒进了杯子里,给闻霭递过去一杯,有些抱歉地朝闻霭解释了一下。   闻霭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没事,那就让它自然干吧,反正不急着睡觉。”   话虽这么说,但闻霭在喝牛奶的过程中,眼皮就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就如同虾米一样,不停地往下点着,等到陆瑾昀将客房的床铺好之后,走出来就看到她趴在吧台上,手上还摸着杯子的把手,嘴角还有一抹白色的奶渍。   他不由得失笑,走过去一看,果然,她眼睛已经紧紧地闭着,嘴巴还微微地张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他站在那看了她半晌,才轻声喊道:“闻霭?”   闻霭睡得很浅,依稀听到有人喊她,懒懒地“嗯”了一声,鼻音重重的。陆瑾昀瞬间柔了眉眼,抬手将她头上的毛巾给取了下来,手指划过她的发丝,几缕几缕地缠绕在一起,还处于半湿的状态。   “把头发擦干再睡。”他伸出大拇指,将她嘴角的那一抹奶渍给轻轻地拭去。   闻霭一动不动。   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毛巾换了一面,摸到还没被浸湿的地方,在她垂下来的发丝上,一下一下地擦了起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霭在梦中踩空了楼梯,身子猛地一坠,一下惊醒,睁开眼一看,自己头顶出现的是一盏圆形罩花吊灯,但此刻并没有被打开,整个房间只有基于窗外的微弱的月光射进来而形成的光线。   她撑着底下柔软的床爬了起来,抬起手想看一下几点的时候,却发现她手上没有戴着表。   她在床头柜上像瞎子一样摸了半晌,才摸到了床头灯开关,啪嗒一下打开之后,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到房间里的挂钟。   四点十七分。   她依稀想起了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离家出走,遇上了陆瑾昀,并被他带回了家。   然后洗过澡,她喝了牛奶……   然后呢?   然后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她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挣扎,扭头朝床头柜看去,自己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摸过来一看,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二十五,未解锁的界面安安静静的,依旧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轻笑了一声,将身子靠在了床头柜上,静静地在那里发呆。   思绪飘得很远,她粗略估摸了一下,她银行卡里已经存了大概有十几万,是这些年的压岁钱,游芷安每次见她的时候给的零花钱,以及偶尔朝闻隋海撒谎要报名参加辅导班的钱加起来的。   整个大学期间,估计她都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再找闻隋海拿钱了。   她这么久以来,想要逃离家里,逃离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梦想,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又在想,如果自己没有考上好的大学,等到这十几万花光了之后呢?毕业之后,上着只有每个月几千块钱的班,等着永远看不到头的升职加薪,慢慢地度过余生?   她曾经试图以成绩变差,让老师频繁地叫家长的这种方式,来引起闻隋海对她的关注。   然而两年了,她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闻隋海越来越嫌弃她,反而受到最大影响的人,是她自己。   在天台跟陆瑾昀聊过之后,她确实想要好好地捡起落下的知识。   不仅仅是为了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更多的还应该是为了自己,她要给自己一个可以看得见的未来。   如果能够跟陆瑾昀考上同一所大学,那自己就厚着脸皮变成他的小尾巴,跟着他刷一遍社团和实践等等经验,再跟着他泡图书馆,拿个最次等的奖学金,给自己的简历刷一层金漆。   就是不知道陆瑾昀要考什么大学,如果要考清北复交的话——   她就考在他隔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霭姐凡心动了(〃'▽'〃) btw今天签约成功,敲嗨森,本来想发红包的,发现没更新状态不能发。 那就等几天吧,等状态变为已签约,发十个小红包( ?° ?? ?°)?   ☆、周五 图书馆   第二天早上,八点。   陆瑾昀生物钟准到跟北京时间只差数十秒,尽管是放假,他六点半就醒了。   在中间的这一个半小时,他从房间出来了好几次,忙着各种事情,每次在经过客房的时候,都会停在那里一下,然后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里面没有声音。   他抿着唇,抬手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已经是他所能容忍的最晚的时间了,就直接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闻霭。”   依旧无波无澜,闻霭连一点点小的声响都懒得回应给他。   陆瑾昀站在那等了十秒钟,继而又敲了敲门。   “闻霭。”   “起床了。”   闻霭四点多醒来,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才又睡了过去,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就感觉到有东西咚咚咚地敲着,一下一下,像是要敲到自己脑子里去一样。   她在听到第一次声音的时候,直接将被子盖到了头上,然后膝盖缩到了小腹处,整个人像一只蜷缩的虾米一般。   过了不到半分钟,她就受不了,直接掀开被子大喘着气,刚张大嘴巴吸了两口,余光就看到床边站了一个黑影。   “啊啊啊啊啊!”她立即尖叫出声。   陆瑾昀:“……”   他揉了一下跳动着的太阳穴,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叫了。”   顿了顿,又说道,“待会楼上楼下的以为我国庆第一天就在家里杀猪。”   闻霭:“……”   上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就把窗帘拉上了,早晨清朗的日光被遮光度极好的窗帘给拦在了外面,房间里除了透过门缝依稀透进来的客厅的自然光线以外,几乎可以算是漆黑一片。   闻霭探头看了一眼自己头顶的那个人影,唔唔唔了半天,陆瑾昀才总算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呼……”闻霭这才大大地吸了一口醒来后真正意义上第一口完整的空气,不太高兴地瞪着那个黑漆漆的脑袋:“干嘛起这么早?”   “现在已经很晚了。”   闻霭眯了眯眼睛,房间里的黑暗不是很能帮助她判断具体时间,她便只能根据自己的起床气来断定。   而此刻的她,觉得很是不爽。   这证明,现在的时间,并不会太晚。   等到出了客厅,往客厅的钟看过去的时候,闻霭挠着鸡窝头的手顿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向在厨房不知道捣鼓些什么的陆瑾昀:“你过的是美国时间吗?”   陆瑾昀眼睛都没抬,伸手指了一下洗手间:“去洗漱,牙膏和漱口杯都帮你准备好了。”   闻霭嘎吱嘎吱地走到沙发边,“啪”地一下将自己摔了进去,闭上了眼睛。   少女灰色的T恤因为躺下时候不太讲究的原因,直接滑到了膝盖以上十公分的地方,笔直的长腿此刻呈现7字形,膝盖后顶着沙发扶手,两只凝白的小腿耷拉下来在那慢慢地晃着。   顺着视线往下看,则是精致好看的纤细脚踝。   陆瑾昀端着两盘吐司煎蛋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脚步顿住,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到看到沙发上的少女翻了个身子,大腿上的T恤下摆还有继续往上掀的趋势的时候,才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餐桌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接着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一旁的毛毯,将那一双碍眼的雪白给遮住。   伸出手扶住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才轻轻地拍了拍闻霭的手臂:“去刷牙。”   闻霭伸出手,狠狠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   “爸妈?”闻霭突然听到了陆瑾昀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她打了个激灵,立即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是门口,直接朝着正前方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好!”   鸦雀无声。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陆瑾昀那一张有些欠揍的脸:“乖。”   闻霭:“……”   在洗手间里刷着牙,闻霭耷拉着肩,看着镜子里因为少了21克灵魂而无欲无求的自己的脸。   冬天后母心,陆瑾昀比白雪公主的后母还后母。   平时放假睡觉可以睡到下午四点的她,居然被提前八个小时叫醒了。   闻霭抹了抹嘴角的水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门走了出去,在餐桌边坐下。   “你待会要干嘛?”   “去图书馆。”   哦,好像是这一个学霸的作风。   “那我就直接回家了,谢谢你昨晚的招待。”闻霭喝了一口牛奶,朝他笑了笑。   陆瑾昀看着她嘴角的奶渍,只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又有些发痒。   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闻霭:“一起。”   闻霭呆呆地接过纸巾,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国家的生日,这么隆重的日子,我怎么可以在图书馆沉默地度过这一天?”   陆瑾昀抬眼看她:“所以你要做什么来庆祝国家的生日?”   闻霭跟他对视着,眼睛眨了眨,懒洋洋还带着一丝雾气的大眼睛,已经告诉了陆瑾昀答案。   当然是回!去!睡!觉!啊!   “你已经答应我了,国庆就跟我一起去图书馆的。”陆瑾昀默了默,继而开口。   闻霭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但总得给个缓冲期吧?昨天才从学校的魔爪里逃脱,今天就要去图书馆吗?”   “不去也行。”陆瑾昀突然看着她,点了点头。   闻霭嘴角慢慢上扬,刚咧到耳根,就僵在那里。   “去医院看胃,还是去图书馆,你选一个。”   她选择死亡。   S中门口,闻霭看着紧闭的大门,斜眼看了一下陆瑾昀。   他是不是走错了,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回来学校?   然后就看到陆瑾昀走到了门卫那里,敲了敲窗户。   里面的人开了窗之后,他就半探着身子,将头埋在里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然后就看到他朝自己指了指,继而似乎犹豫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闻霭在原地等着他,不耐地单脚用力,从左脚换到了右脚,右脚又换到了左脚,才看到陆瑾昀朝他看了过来。   “走吧。”   S中的大门被打开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宽度,闻霭紧跟着陆瑾昀的脚步,迈着小碎步进去之后,就看到平时自己迟到的时候,那个端着张脸很是严肃的门卫大爷,此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继而朝她和蔼地笑了笑。   “小姑娘挺好的。”   闻霭:“……”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陆瑾昀朝大爷点了点头,就往开在学校图书馆旁边的一个小型阅览室走去,闻霭赶紧跟上,一脸不解:“为什么放假了你还可以进来?而且我们为什么不去市图啊?”   “大爷刚才跟我说的话什么意思啊,感觉在打量着一只母猪论斤卖能不能卖一个好价钱一样。”   旁边的陆瑾昀一直没有出声,闻霭有些不满地朝他看了过去,却看到他脸颊有些微微发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陆瑾昀,你怎么了?怎么耳朵都红了?”闻霭眨了眨眼睛。   陆瑾昀默了默,才伸出手来作势扇着风,喉结上下滑动着:“今天太热了。”   **   陆瑾昀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阅览室的门,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通了一下风,感觉到里面沉闷的空气恢复了流动,才将闻霭喊了进来。   “哇,第一次独占阅览室,这待遇也太高了吧?”闻霭走了进来,看着平时熙熙攘攘坐满了人的阅览室,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这里面。   显得平时有些拥挤的阅览室,变得宽阔无比。   “我跟大爷比较熟,市图放假不开门的时候,他就会让我来阅览室自习,但告诉我一定不能往外说。”陆瑾昀挑了一张窗边的桌子,拉开椅子将书包放下,抬头对她解释道。   “咦,那你这次带我过来,大爷不会生气吗?”闻霭也在他对面坐下,有些不太好意思。   陆瑾昀没有说话。   应该不会吧。   毕竟,刚才大爷问闻霭是谁的时候,他静了静,慢吞吞地吐出了三个字。   本来还有一些起床气的闻霭,看到自己能够享受着其他人都不能有的待遇,能够在这空无一人的阅览室自习,也舒展开眉眼,将书包里的教辅书拿了出来,就开始低头看了起来。   陆瑾昀也低着头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练着竞赛题。   然后,就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抬眼看去,果然,少女的眼睛蹭地一下变得更亮,继而朝自己咧嘴一笑:“你给我的教辅书,我没看懂。”   “……”   看到陆瑾昀接过她手中的书,闻霭站起身蹬蹬噔地快步走到了陆瑾昀旁边,在他身边坐下之后,又将屁股底下的椅子搬了搬,然后单手托着腮,凑到他旁边。   离他更近了一些。   近到两人的手臂紧紧地挨着。   近到他能够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软软的味道,是他每天都会用的沐浴露的清香。   近到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正喷在自己的耳后方。   “陆瑾昀。”闻霭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   “你如果觉得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吧,我看你热到耳朵脖子都红了。”   陆瑾昀:“……” 作者有话要说:  闻霭:你说了哪三个字? 陆瑾昀默了半秒:小太妹。   ☆、周一 巴黎   闻霭开了门,看着里面漆黑的一片,站在门口半顷未动。   没有开灯,她凭借着阳台透进来的光以及自己的极强的记忆力,边走边摸,到了沙发边。   “嘭”一声。   然后她就被绊倒了。   她捂着自己的小腿,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咬着牙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地作死。   伤感没有,伤倒是有了。   她龇牙咧嘴地打开沙发边的灯,跳到了沙发上坐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果然红了一大块,表面皮肤微微肿起。   她皱着脸往地上一看,发现沙发和茶几的中间,有一张圆形的木椅,此刻正横躺在地上,还在左右滚动着,似乎也在控诉着闻霭刚才踹它踹得有多狠。   这椅子历史久远,还没有搬进这里之前,闻霭就见过它了。   小时候家里没有专门的书桌,闻隋海就会让她坐在这张椅子上,前面放着另外一张高一点的椅子当书桌,高度对于当时小短腿的闻霭来说刚刚好。   闻隋海则坐在她的身后,用小腿挡在自己背后,充当人肉椅背。   现在想来也奇怪,当初学习条件这么恶劣,她居然从小学到初二,每次考试都是市里第一。   传说中的用爱发电。   拿起茶几上贴着的纸条,她看完之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桂姐说她家里出了些急事,需要临时回家一趟,抱歉地让她这几天自己将就着过一下。   想也奇怪,今天在阅览室,也是两个人在这么大的地方,显得很是空旷,她却没有一丝不自在,听着陆瑾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讲题,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但此刻这么大的房子,就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要发个短信跟陆瑾昀说自己安全着陆家里沙发?虽然说他送自己送到了别墅门口,并看着自己走进来,但出于礼貌还是应该发一下吧?   她刚拿起手机,摸着下巴思索着怎么编辑的时候,就看到了来电显示。   唇角的笑一下就沉了下去。   “小爱。”游芷安温柔的声音跟着微弱的电流一起传到闻霭的耳朵,让她觉得耳蜗有些发痒。   “妈妈。”闻霭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   “听你季叔叔提起,我才想起今天是国庆节,这次好像要放很久是不是?你有什么安排吗?”   闻霭“哈”了一声:“有啊,在家里看闻隋海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拿着行李出门去日本玩。”   电话那头的游芷安沉默了很久。   “小爱,来妈妈这里过国庆吧?”她突然轻声说道。   闻霭冷了眉眼:“我在这挺好的,出国太麻烦,我又不会法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霭几乎都想要挂电话了,就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一个清雅的男声:“小爱,我可以在机场等你。”   闻霭一下就挂了电话。   **   “陆瑾昀,我明天不能继续去图书馆了。”   “我妈让我去法国陪她,已经买好机票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sorry啦!回来给你带埃菲尔铁塔!”   陆瑾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三条短信先后有序地冒了进来。   他抿了抿唇,抬起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半晌不快地半眯着眼,突然就锁上手机,将它反扣在桌面上。   过了五分钟,他又重新拿起手机,一直按着删除键,然后又打了一句话。   “把铁塔带回来的话,你就回不来了。”   还是早点回来吧,把你自己带回来。   **   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闻霭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晕机晕的。   下了飞机,她慢悠悠地背着书包,往接机大厅走去,才刚抬起头,就看到了那一个清瘦挺拔的白色身影。   “怎么脸色白成这个样子?”将她的背包放到了车后座,刚想关上车门,就看到闻霭缩着身子,蹭着那一条小缝钻了进去。   季昱泽无奈地笑了笑,继而给她关上了车门,就绕到驾驶座上车。   “晕机吗?车上有话梅,你要不要来一颗?”季昱泽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少女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面,他依稀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被窗外暖黄色的夕阳照得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闻霭置若未闻,抿着唇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季昱泽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下表,抬头想了想,方向盘左转,改变了预计行驶方向。   “爸爸和安姨今晚有一个宴会要赴,我们直接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他停下车,看到闻霭睁圆了眼睛,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闻霭眉眼一下就冷了下来,解了安全带,下车之后用力地关上了车门。   季昱泽锁了车,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在她身后,低头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闻霭没有说话,却左右望了望,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甜品店,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看到女孩低头望着橱柜里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微微眯着眼,神色要比刚才舒展开几分的时候,季昱泽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左右望了望,朝走过来的服务生用法语说了几句。   闻霭听不懂,侧头看着他,听着他用浑厚的嗓音说着据说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然后就看到服务员将每一个颜色的马卡龙,都装了五个。   闻霭:“……”   “你送人吗?”她终于开口跟季昱泽说话。   季昱泽眼眸带笑:“送你。”   闻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每次我来这里,都会胖上五斤,你明白为什么吗?”   季昱泽:“……”   **   闻霭的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着的马卡龙,季昱泽的手里提着一个纸盒,两人离开了甜品店。   吃过甜点,闻霭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因为晕机而暂时消失的食欲也重新跟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去吃海鲜吧。”闻霭眼珠子转了转,指着不远处的一家海鲜馆说道。   季昱泽摇了摇头,温柔又不容拒绝:“不行”   最后,两人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坐了下来。   “晕机好些了吗?”点完餐,季昱泽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似乎还是有些恹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不舒服。   想到她回去之后还要遭一次罪,他蹙了蹙眉心。   “晕啊,所以你们能不能别跑这么远。”闻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眼皮微微掀着,季昱泽也不是很能确定她到底有几分玩笑,有几分认真。   “如无意外,明年就可以顺利毕业,到时候我会回去的。”   闻霭拿起勺子一下一下地戳着侍应刚端上来的手指泡芙,抬头望了他一眼:“就你自己回去么?”   季昱泽默了默,然后点点头:“爸爸和安姨,应该是会继续留在这里。”   闻霭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回到季家车库的时候,季昱泽停下车,扭头一看,闻霭已经在旁边睡着了。   莹白的脸素净小巧,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不安分的东西,她眉心微微地皱着,卷翘的睫毛几不可查地上下抖着,季昱泽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颤的有些发痒。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用大拇指将少女眉心的那一丝褶皱给抚平,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双黑眸猛地一下睁开。   “到了吗?”闻霭其实也没有完全睡过去,感觉到身下的颠簸停了下来,又梦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紧盯着她,她便醒了过来。   季昱泽抿了抿唇,慢慢地点了点头,手指缓缓地往手心聚拢过去,拇指在食指的第二节指节慢慢地摩擦着。   进到独栋小洋楼,闻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婉婉有仪的女人。   看到闻霭进来,她立即站起身,面上有几丝急切,又有几丝不安,还有几丝试探。   “妈妈。”闻霭唇瓣动了动,开口喊了一声。   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站在那踌躇不前的游芷安,立即走到闻霭面前,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揽进了怀里。   “累坏了吧?”她柔柔细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闻霭摇了摇头,笑了笑:“还好,吃过饭之后,就精神了。”   游芷安笑着将她拉到了沙发上坐下,一边说道:“你吃过饭了?我还说给你做一份海鲜汤,放点鱼干虾干进去,一点都不腻……”   闻霭的笑容滞在了唇边,还没有坐到沙发上,又站直了身子:“我回房休息了。”   说完,她也不管身后再次变得无措的游芷安,往楼上走去。   游芷安眼里已经朦胧着泪光,看向自己的丈夫季胤,不明白刚才已经软下来的女儿,为什么突然就变回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季昱泽抬眼看去,只能看到闻霭红色的裙摆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热情奔放的颜色,此刻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安姨,小爱她……海鲜过敏。”   季昱泽眉目浅淡地说了一句,就紧跟在闻霭后面,上了楼。   留下楼下沙发,坐在那沉默无言的两人。   闻霭进到房间刚躺下,就听到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她静静地躺在那,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就听到了季昱泽的声音:“小爱?我进来了?”   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季昱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单手插袋,幽深的瞳定格在自己身上。   “安姨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一直不待在身边,有些事情可能一时没想起来。”   “是我让她不要待在我身边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第17章,男二出现了。   ☆、周三 同桌大会长   闻霭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对着这个跟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继兄说这么多?真把他当自己哥哥了?   “算了,你当我没说。”她直接将旁边的被子一拉,直接盖到了自己的脸上,继而传出闷闷的声音,“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季昱泽未动,看着那个缩在被子里,连情绪都看不清的小小一团,眼睫垂着,良久,才慢慢地转身,出门,并轻轻地将门关上。   闻霭听到门被关上的同时,还有那道低哑的男声同时响起。   “晚安。”   站在门外,季昱泽迟迟未挪动步伐。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只是门里门外,他却总觉得跟闻霭像是隔着一道银河。   就像是,比巴黎到中国的距离还远。   刚才她朝自己吼的那一句,其实自己听到的那一刹那,内心甚至是带着欣喜的。   他希望闻霭能够跟自己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   把所有的情绪,都能够在自己面前显露出来,而不是总是像一只快要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跟自己若即若离,他甚至还丝毫不敢用力,只恐控制不好力度,将线折断了。   转过身子,他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季胤。   流着同样血液的两个高大男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彼此心照不宣。   季昱泽慢慢地走近,透过护栏朝楼下望了一眼,游芷安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   “安姨睡了?”   季胤点了点头:“哭了一会,然后就睡了。”   季昱泽点了点头:“那我也回房间了。”   两人的肩膀擦过的时候,季胤开口喊住了他:“昱泽,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季昱泽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看着地面,没有回头,季胤甚至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哑:“从二十岁开始的梦,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但不合适也没有办法了,没有别人了。”   **   房间里,闻霭盘着腿在床上玩了一个晚上的连连看。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着的“game over”,她皱了皱脸,将手机扔在了床上。   过了半分钟,又拿起了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早上六点多,按照时差来算的话,北京时间应该是中午十二点多。   她嘴角弯了弯,直接给最近联络的很频繁的那个人发了条短信。   “喵喵喵?”   没有半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同桌大会长:“中病毒了?”   “……”   “你居然秒回!昨天我碰一下手机你都说我网瘾少女!”   “你肯定在玩手机!”   同桌大会长:“我在查单词。”   同桌大会长:“以为是垃圾短信,差点删了。”   “……”   “所以你在学习?”   同桌大会长:“嗯。”   闻霭躺到了床上,高举着手拿着手机,觉得光是这么调戏他一下,心情好像就变好了起来。   “你喜欢吃海鲜吗?”   同桌大会长:“还行。”   “我也很喜欢。”   同桌大会长:“嗯。”   “可是我不能吃,因为我过敏。”   同桌大会长:“……”   “我跟你说了之后,你会记得吗?”   同桌大会长:“嗯。”   “可是有人就是不记得。”   陆瑾昀没有再回复,没有问她有人是谁,也没有问为什么不记得。   闻霭等了一会,嗤笑了一声,将手机丢到一边,就打开自己的背包,拿了件睡衣打算去洗澡。   然后就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同桌大会长:“有人记得就行。”   闻霭嘴角慢慢地勾起,几乎要咧到耳根,她想了想,删掉了本来打好的字,直接按了通话键,打了过去。   “干嘛?”陆瑾昀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怕被别人听到了一样。   闻霭本想着他在S中的阅览室,只有他一个人,才打电话过去的。   莫非他去的是图书馆?   “你在哪里啊?”闻霭也声若蚊蝇,两人跟地下党交换暗号似的。   “阅览室。”   闻霭:“……”   那你低声个球。   陆瑾昀右手握着笔,慢慢地转动着,半晌没听到闻霭的声音,手上动作停住,放下笔,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刚到吗?”   闻霭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天已经开始露出了鱼肚白。   “刚到就想回去了。”她叹了一口气,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一用力,就爬到了窗台上。   那头的陆瑾昀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还没有接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嘿”的一声。   “你在干嘛?”   “爬窗。”她的小腿搭在了窗户外面,一下一下地晃荡着脚丫。“我的房间在二楼,一看出去就是一片田野,风景美得很。”   陆瑾昀只觉得呼吸都慢了半瞬,一字一顿地说道:“下来。”   闻霭“哦”了一声,臀部像模像样地挪了两下,但脚下纹丝未动。   陆瑾昀沉默了半晌,声音开始变得阴测测:“我不想说第三遍,下来。”   闻霭:“……”   他有千里眼吗?   等到闻霭从窗户上下来,对天发誓并在原地上下跳了好几遍,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微喘着气,陆瑾昀才罢休。   “什么时候回来?”   闻霭怔了怔,咧嘴笑开,舌尖迅速舔了一下虎牙:“想我了?”   “想你……”男孩清冷的声音此刻居然带着一丝魅惑。   闻霭没想到他会承认,毕竟自己就是嘴上皮一下而已。   她心尖颤了颤,觉得脸颊的温度似乎有些慢慢地升高,就听到了陆瑾昀的后半句话。   “想你给我带回来埃菲尔铁塔。”   “……”   **   季昱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卫衣,下身一条休闲裤,半靠在沙发上,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看去,惊讶地发现一般不睡到十二点都不会起来的少女,居然站在了楼梯的中央。   巴黎十月的天气跟S市不一样,一天里最高温度也只有十几度,闻霭走得匆忙,身上穿的睡裙是随手拿的,长度只到膝盖以下一点,泡泡袖也只蔓延到手肘处。   刚才跟陆瑾昀聊电话的时候没感觉,此刻出了房门,她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季昱泽皱了皱眉,立即站起身,将沙发上折叠整齐的一条毛毯拿起,朝闻霭走了过去。   下一秒,毛茸茸的浅蓝色毛毯,就披在了闻霭的肩膀上。   闻霭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男人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手下身子的颤动,他顿了顿,右手顺势下滑,碰了一下她稍显冰凉的手。   男人的手很暖,闻霭忍不住将手背在他的手心贴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挪开。   “没带厚衣服?”平时温润的嗓音此刻听起来竟然有些严肃,闻霭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   “不是昨天晚上才决定的吗?早上起来匆匆忙忙收了几件衣服就来了。”闻霭耸了耸肩,往楼下走去。   “你应该昨天就收拾好的。”   季昱泽走到玄关处,打开了暖气开关,没多久,闻霭就感觉到室内的温度慢慢地升高。   “干嘛刚才不开暖气?”闻霭不置可否,到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刚想打开,就感觉到盒子被人接了过去。   季昱泽走到厨房,将奶锅在水龙头下清洗了一下,然后将牛奶撕开,倒了进去。   “十月份一般不开。”   闻霭走到餐桌边坐下,叹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低于十五度,就是冬天。”   她又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皱着眉有些为难:“那我这几天都不用出去了?我都没带厚衣服。”   她比游芷安高上10公分,游芷安的衣服她也穿不了。   季昱泽将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里,递到她面前,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等会去香榭大道,等商店开了门,去买几件衣服。”   闻霭点了点头,抬头一口喝光了牛奶之后,站起身打算回房:“那我去收拾一下。”   等到从房间出来,她就看到了季昱泽在楼下等着自己。   他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反平时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风格,穿了一件连帽卫衣,外面穿着一件深蓝色连帽外套,看起来总算衬起了他二十多岁的年纪。   他手臂微抬,上面还挂着一件同色外套,看到换了一身红色T恤以及铅笔裤的闻霭下来,快步走了过来,两手将手上的外套一挥,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闻霭微微一避,看着他手中的衣服:“这是谁的?”   “我的。”季昱泽笑了笑,语气里有一丝劝诱,“先穿着吧,去到外面没有暖气,很容易着凉。”   闻霭皱了皱脸,继而慢悠悠地接过他手中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袖子太长,她穿进去之后,还剩下长长地一截挂在下面,感觉像是唱大戏的一样。   她正想抬手让袖子往下滑,季昱泽就温声喊了一声:“别动。”   接着,他就抬起了闻霭的手,让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双手仔仔细细地给她卷起了袖子。   这件外套是男装的短款,但穿在闻霭的身上,就刚好成了及膝款。   她就着阳台透明的门望了望,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穿着这件衣服,倒也没有很违和。   就当嘻哈风吧。   上了车,闻霭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幽绿松柏,突然扭头问季昱泽:“香榭大道有卖纪念品的地方吗?”   车上路况良好,季昱泽分神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当然,那也是很多人来巴黎旅游必去的地方之一。”   “那……有埃菲尔铁塔卖吗?”   ☆、周三 埃菲尔铁塔   香榭大道是近代诗人徐志摩先生留法的时候起的名字,全称香榭丽舍大道。   闻霭来过几次,却始终认为,如果不是徐志摩起了这么一个萦绕于心的名字,估计这里也不会这么地引中国人关注。   季昱泽直接在香榭大道附近停了车,选择下车后跟闻霭一起步行过去。   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闻霭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看着这条巴黎的时尚中心。   整条街不长,时间还早,街上游人不多,但闻霭隔个五分钟就能看到熟悉的亚洲面孔,周围大多数人都操着一口中国话,让闻霭有种置身于国内的感觉。   季昱泽看着她面前纹丝未动的蛋糕,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皱:“怎么不吃?”   闻霭抬起手伸了一个懒腰:“没胃口。”   她又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努了努鼻子:“春风十里,不如国内的烤串麻辣烫炸面筋辣子鸡丁蟹粉狮子头……”   季昱泽一手支额,闻言失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她又问:“你在这呆这么久了,毕业回去干嘛呀?”   季昱泽眼里带着淡笑,还有一丝闻霭看不懂的情绪:“我去哪里都行,现在国内发展也很迅速,回去的话机会也很多。”   闻霭点了点头,又有些自嘲:“优秀的人去哪都是这么优秀,倒是我这种渣渣,一眼都看不到未来。”   她转念又想,也不能这么说,指不定自己在陆瑾昀的带领之下,就从此起起落落起起起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想想还是有些小激动。   季昱泽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看到少女勾唇浅笑,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眼里似乎还有着不易察觉的亮光。   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妙,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现在在学校,还好么?”   闻霭点点头:“挺好的。”   确实不妙。   以往每每谈起学校,闻霭都是一副漫不经心,可有可无的样子,他向来是知道的,因为家里的变故,她变得不爱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游芷安也对此表示过忧心。   然而季昱泽却是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她爱如何便如何,只需凭着内心而去即可。   有他在,他会护她一世周全安好。   但现在的闻霭,就像是历时多年的寒冬已经从她的世界里过去,春意从她的眼里冒了芽,还透露出了勃勃的生机。   这是好的事情,但季昱泽就是有一种自己一直细心照料,以为沿着自己拟好的轨迹展开花骨朵的娇花,成长的方向突然就转了个弯,枝蔓伸到了墙头之外,即将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不虞感,敛着眼问了句:“是有什么新的改变吗?”   闻霭抬眼看他,继而竖起葱白一般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佛曰,不可说。”   季昱泽默了半晌,低垂着眼不知道想着些什么,继而抬起头,朝她露出浅浅笑意:“走吧,带你去买衣服。”   闻霭目的性很强,本来就没有买衣服这个计划,她便随便挑了两件厚实的外套,在镜子前试了一下,左右细瞧了一下,便朝季昱泽点了点头:“就要这两件吧。”   季昱泽点点头,朝旁边的服务员吩咐了两句,便跟着她来到了收银台。   刷了卡之后,服务员正要把衣服放进袋子里,闻霭出声拦住了她:“excuse me.”   服务员和季昱泽眼神一致地朝她看了过去,她摸了摸鼻子,指了一下新的外套:“你跟她说,装一件就好。”   继而,她就将身上的深蓝色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季昱泽:“另外一件我换上。”   季昱泽薄唇轻抿,慢慢地伸手接过衣服。   上面还带着淡淡的一丝温度,就如同她给自己的感觉一般,若有若无,伸出手,又抓不住。   服务员将衣服递给他们的时候,季昱泽淡然颔首致谢。   那个胖胖的法国女人又朝他们笑着说了一句话,闻霭瞬间感觉,旁边的男人的跌到谷底的低气压似乎就消散而空,继而又朝服务员回了一句话。   闻霭是懂一些基础的法语的,但也并没有比自己从日漫里面学到的日语多多少。   只限于你好,谢谢,对不起这些极其日常的话。   出了店门,闻霭就有些好奇地扭头问季昱泽:“你干嘛跟她说两次谢谢?”   季昱泽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脑袋。   那女人说,你女朋友真漂亮。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一家纪念品店,闻霭挑了好久,才挑了一个巴掌大的埃菲尔铁塔制成的钥匙扣,继而又给董司琛和程徐旸随便挑了两个凯旋门的浮雕。   就要买单的时候,闻霭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季昱泽的手,示意他稍等一下,然后又回去再拿了一个钥匙扣。   季昱泽也没有在意,只当她还想再买个给自己的同学,低头朝她确认了一下:“还有没有想买的?”   闻霭摇了摇头,用手捂了一下脸,觉得上面热的有些发烫。   基本目的已经满足,路上行人也变得多了起来,闻霭没什么心思逛街,跟季昱泽一起打道回府。   却在快要走到凯旋门的时候,背后被人重重地一撞,闻霭没有设防,脚下一崴,轻轻地“嘶”了一声。   一只铁臂立即揽住自己的纤腰,支撑着她的身子,待她站稳之后,撞自己的那个人已经急匆匆地踩着风火轮跑到了他们前面,只留给自己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闻霭皱着眉,向前追了两步,继而叉着腰皱眉:“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两个手掌抚着的地方,正好是外套的口袋,而这里,她刚刚才把新买的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浮雕给放了进去。   她用手指再次捏了捏,确定那个地方的手感绵软,口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我靠!”她骂了一声,立即撒开腿追了上去。   季昱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闻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追着那个绿色身影,没来得及思考,也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于是,在凯旋门附近拍照凹造型的游客们,就发现自己的到此一游打卡照里,出现了一抹风一样的红色影子,糊在了他们的照片的各个位置。   陆瑾昀上次没说错,闻霭体育确实不错,尽管只有一米六五,但她的腿怎么也比前面的小风火轮腿长,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也很快追上了那个撞到自己之后立即就跑的小风火轮。   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另一只手叉着腰在那喘着粗气,嘴上还断断续续地骂着:“早就听说……香榭大道小偷多……就是没想到……老娘居然也有被偷的一天?!”   季昱泽手上拿的东西多,但也没差多久就赶上他们,站在闻霭的旁边伸手扶着她,眉心拧起,上下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闻霭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直起身子之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小风火轮的身子转了过来。   她直到现在才看清了撞自己那人,是一个法国小男孩,金发蓝眼,瘦瘦小小的。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绿色长袖T恤,洗得有些发白,身下两只瘦削的脚从宽大的裤筒里伸出来,脚下一双鞋底已经磨得微烂的运动鞋。   蓝色大眼睛带着一丝无措看着自己,两只手绞着放在胸前,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有些不安和可怜。   然而暴躁追了几百米的大风火轮却不吃这一套,磨了磨牙,凶神恶煞地朝他伸出手:“东西呢?”   小男孩眼睛眨了眨,眼里带着一丝迷茫,似乎听不太懂她说的什么。   然而闻霭可是自带翻译的人,立即拽了一下季昱泽的手:“跟这臭小子说,把老娘的铁塔还回来!”   季昱泽自动自觉地过滤掉脏话,微微弯下身子,朝小男孩说了一句法语。   小男孩抿了抿唇,慢慢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拿她什么东西。   闻霭杏目一瞪,立即伸手想要在他身上搜起来,结果被季昱泽拦住了。   “要不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他用法语说了一句,很明显是说给小男孩听的。   小男孩立即睁大了眼睛,猛地摇了摇头,并在裤子的口袋掏出了闻霭装着纪念品的那个小袋子。   闻霭一把抓过,连忙打开看了一下,还好,铁塔和浮雕都在里面。   她将小袋子放回到口袋里,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将两个铁塔拿了出来,然后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并将及膝外套的拉链,从下往上拉到了下巴的地方。   季昱泽:“……”   不硌吗?   藏好之后,闻霭冷哼了一声,睨了小男孩一眼,朝季昱泽说道:“你问他,干嘛要偷我的东西。”   小男孩听到季昱泽的问话,咬了咬唇,小声说了一句话。   季昱泽愣了愣,然后瞄了闻霭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闻霭:“他说了啥?”   季昱泽轻声咳了咳:“他说就是随机下手的,没想到遇上了一个……”   闻霭柳眉竖起:“遇上了一个什么?”   “遇上了一个……钱都没有的母老虎。”   闻霭:“……” 作者有话要说:  hhhh被偷走了定情信物的母老虎闻霭惹不起惹不起   ☆、周五 心动   闻霭阴沉着脸,伸出手,在小男孩面前慢慢地转了一圈,继而握成了拳头。   “哼哼哼。”她知道对方听不懂中文,便只能用全世界通用的恐吓拟声词来吓他。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本来就微微缩着的脖子,又低了低,甚至还抬头朝季昱泽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季昱泽无奈地拉了她一下,朝她摇了摇头:“算了吧,这小男孩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闻霭却瞪大了眼睛:“就是以前的人都这么算了,他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手之后逃跑。知道现在为什么这么多小孩妇孺被拐卖之后折了手脚乞讨吗?就是因为觉得大家对着这些弱势群体,会更有同情心,更愿意去施舍钱财,才更加纵容这股歪风越吹越盛。”   季昱泽愣了愣,他没想到闻霭会说出这些话,低头看了小男孩一眼,他似乎也知道闻霭不愿意放过他,眼里闪烁着泪花,又倔强地不愿意让它流下来,只能伸出有些微脏的手背,迅速地擦了一下眼角。   这一副不肯示弱的样子,被闻霭看到了。   她轻抿着唇,蹲下身子和小男孩平视。   她伸出手指了一下小男孩,又指了一下自己,然后食指弯了弯,模拟了一个弯腰的动作。   手语沟通无障碍,小男孩立即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瘪着嘴望着她,眼角微红。   她又抬头朝季昱泽伸出手:“给我钱。”   季昱泽打开钱包,却发现钱包里卡有不少,现金却只有一张500,和一张20的欧元。   他干脆将整个钱包都递给了闻霭,闻霭抽出一张500的,然后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   蓝色的眸子一亮,手臂微微抬起,却又很快泄气地落了下去。   因为闻霭哼了一声,把那张钱收了回去,塞回钱包里,然后拿出一张20的。   季昱泽:“……”   她好像玩上瘾了?   闻霭朝小男孩说了一句简单的法语:“对我承诺。”   蓝眸愣了愣,继而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一长串话。   闻霭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纸币递了出去,然后又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灰黑的手指颤了颤,接过那张欧元,继而抬起眼,看到面前凶神恶煞的母老虎已经站了起身,晃了一下脑袋止住眩晕,然后朝旁边的英俊的东方男人扬了扬下巴,两人就要转身离开。   他张了张嘴,喊住了闻霭,看到她回过头来,表情淡淡,又嗫喏着说了一句对不起,继而转身跑开。   闻霭看着那个绿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扭过头问季昱泽:“他刚才那一长串话说了啥?有没有又在骂我?”   季昱泽:“……”   “没有,他真的在承诺,以后不会偷东西了。”   **   回去的路上,季昱泽问闻霭。   “刚才为什么追的这么拼命?”   闻霭愣了愣,她的脚被撞的时候已经扭到了,后面是硬咬着牙忍着追上去的,回去的时候,她干脆坐在了车后座,盘着腿在那里按摩脚踝。   “东西被偷了呀。”   季昱泽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少女正低着头在那龇牙咧嘴地按着脚踝,额前的碎发垂了下来,自己并不能够透过她的眼睛看出些什么。   但即便她抬起眼跟自己直视,自己就真的懂她了吗?   “下次不用这么辛苦地追上去,东西没了可以再买,要是出了什么危险的话,得不偿失。”季昱泽蹙着眉教训她。   闻霭“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语气。   他不懂。   那可是自己挑了大半个小时,从不同的款式里挑的最好看的,那是那一刻自己用满满的心意挑选出来的。   重新买的话,怎么能够一样呢?   **   陆瑾昀在阅览室待了三天,第四天开始就去少年宫上竞赛课了。   旁边的是他以前的同班同学宋显,两人都打算在物理竞赛上拿个好的名次,争取高考加分,便一起参加了这个竞赛课。   但宋显却发现了陆瑾昀这回来上课,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   一开始他还只是有这个微妙的感觉而已,就只是男人的第六感。   真要说出有什么不同,他也不知道。   等看到他课间第四次把玩起手机的时候,宋显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对手机的依赖性,比以前强多了。   上课的时候,他依旧是挺直脊背认真听讲,两人的手机都放在桌面上,偶尔自己的手机微微有震动的时候,他都会扭头看一眼,然后默了半秒,似乎确认过不是自己的手机之后,就抿着唇,继续抬头听课。   自己的手机每响一次,他周边的气压就低上一分。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跟自己说:“你能不能把震动关了?”   宋显:“……”   下课之后,宋显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陆瑾昀:“假期还剩一天了,有没有打算放松一下去哪玩?”   陆瑾昀背着书包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在家玩。”   宋显:“……”   这个人真的好无聊。   陆瑾昀有些烦躁。   自从她去的第二天,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之后,这女人好像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明明上一通电话还以含着笑俏皮的语气,问自己想不想他。   然后转眼间就把自己忘在了脑后。   乐不思蜀是吧?还记不记得有月考了?   他下了公交车,打开手机的收件箱,躺在最上面的,正是和她的短信。   最后一条,是自己发过去的。   “有人记得就行。”   那天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肯定是不开心的,应该又是因为她家里人的原因。   所以只有在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   他抬起眼,眼底的那一丝阴霾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了坐在公交车站,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等车的少女。   似乎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她不经意地朝这里瞥了一眼,然后星眸一亮,立即绽开一抹笑,站起身朝自己跑了过来。   “会长!!”她那一副激动招着手朝自己跑来的样子,让陆瑾昀觉得,他们仿佛在演湖南卫视暑期档,情深深雨蒙蒙的大结局。   又名《重逢的车站》。   “呀,好巧啊,我还想说没遇上你的话,就只能回去再给你打电话了。”她跳到了自己的面前,身上粉红色T恤上面印的加菲猫,虎着一张脸一皱一皱的,跟她一样傻。   “遇上我?”他似乎听出了闻霭的意思,又打量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的飞机,今天早上到的。”闻霭乐呵呵地跟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回来就过来找你啦,打算跟你去自习的,然后去到你家按门铃,发现没人。”   “然后我就在门口坐了很久,还是没等到你回来。”   陆瑾昀停住了脚步,蹙着眉看她:“你不会提前说一声?”   闻霭挠了挠头:“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嘛……”   她又撇了撇嘴:“下次不会这么傻了,等到想起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被我玩得没电了。”   陆瑾昀:“……”   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骂起。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陆瑾昀本来想拖着她去那家熟悉的麦当劳解决午饭的,结果走到门口被她拉住了。   “别了吧?我在法国吃洋人的东西都快吃吐了,能不能换个套路?”   陆瑾昀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烤串麻辣烫炸面筋辣子鸡丁蟹粉狮子头……”   “……”   **   算上闭门羹,闻霭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她完全驾轻就熟,进门之后直接换了那一双黑色的拖鞋,探着脑袋看了一会,确认陆瑾昀的父母是没回来,才衔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进了去。   陆瑾昀放下书包,提着手中的袋子进了厨房,放到了料理台上,又打开冰箱看了一会,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就挽起了外套袖子,露出小臂,开始在里面忙碌起来。   闻霭从书包里掏了掏,拿出了什么东西,继而走到了吧台处,坐在了高脚凳上,小腿悬空一晃一晃的,一手托着下巴,眼睛半眯,噙着笑看着这个认真在洗手作羹汤的男孩。   她觉得自己心动了。   就在结账之前,她跑回去挑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的时候;   就在回去的车上,季昱泽问自己,她为什么要追的这么辛苦的时候;   就在自己明明晕机晕的厉害,却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赶到他家门口找他的时候;   就在刚刚,他漆黑的瞳看着自己半晌,继而缓缓开口,跟自己说回家做给她吃的时候;   就在现在这个时候。   她都能听到胸腔里跳动的频率有些异于平常的那颗心,跃到喉咙口,跟自己打着招呼。   “喂,你春心动啦。”   陆瑾昀抬起眼,看着她支着脑袋,眯眼打量自己,一脸春意荡漾,时不时微张着嘴,舌尖舔着虎牙,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一样。   “……”   她可能是饿过头了。   他轻咳了两声,将闻霭拉回现实,然后指着平底锅里的两颗滋啦滋啦冒着油的溏心蛋。   “你要全熟还是流心?”   闻霭乐呵呵一笑:“跟你一样。”   她决定了,不管陆瑾昀喜不喜欢她,她都要变成一只小尾巴,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全面渗透他的生活,就从这个鸡蛋开始。   陆瑾昀默了半秒:“我不吃鸡蛋。”   闻霭:“……”   “为什么煎两个?”   眼前的男孩垂眸看她,眉眼带着一丝笑意:“因为觉得你需要,健脑益智。”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篇已经过半,最多10万字就要结束,进入社会篇。 毕竟,霭姐心动了,四舍五入,就要大结局了。   ☆、周三 月考   放假回来,第一天。   闻霭将两个凯旋门浮雕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扬着下巴对着前面两人说:“呐,姐对你们好吧?”   程徐旸立即就伸出狗爪将两个都拿了起来,左右对比了之后,才扔给一直在那叫嚷的董司琛一个。   “都一样的,你挑什么?”董司琛接过来之后,不满地看向程徐旸,望着他手中的浮雕半秒,“你那个好像比我的要有光泽一些……”   闻霭嗤笑了一声:“人人平等永不落空,都一样的好吧?”   程徐旸满意地坐回到位置上,扭过身子问闻霭:“霭姐,你不是说国庆没安排的吗?怎么突然就去法国了?”   她直接用熟悉的旋律哼了起来:“说走咱就走啊,反正也是单身狗啊……”   刚给学生会的干事开完会走进来的陆瑾昀:“……”   董司琛看到他进来,立即朝他招手,并得意地将手中的浮雕展示给他看:“昀哥!你看霭姐去巴黎给咱带的纪念品,凯旋门诶,刚好要月考了,朕甚是欢喜,必定凯旋而归!”   陆瑾昀在位置上坐下,将手上的本子放到桌子上,收拾着东西准备上课,没说话。   “咦,霭姐,你没有带东西给昀哥?”董司琛看到他坐下了一会,他旁边的闻霭却丝毫没有动作,按照闻霭的性格,有什么东西献宝的话,肯定忍不上三秒。   “没有啊,我心塞啊,总是抓着我要我学习学习学习啊,就没给他买啊。”闻霭唇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靠在椅背上瞥陆瑾昀一眼。   董司琛痛心疾首:“霭姐,你就不对了,昀哥这是爱之深痛至切,才会这么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霭姐你脸怎么红了?”   闻霭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捂着脸问:“你丫以前的语文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又作势将他手中的凯旋门抢回来,“既然这样的话,不如你把这个给你昀哥吧。”   董司琛手像是安了弹簧一般,立即缩了回去,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兄弟是手足,礼物是衣服,我可以没有手足,但不能裸着出门。”   待他们两人都回过头去,陆瑾昀才瞥了心情看起来颇好的少女一眼:“所以真没有我的份?我也想凯旋。”   闻霭白了他一眼:“昀哥,你钥匙都挂在哪了?要不要拿出来看一下?”   陆瑾昀低笑了一声。   那天在他家,自己就已经将钥匙扣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你看,我把铁塔给你带回来了。”   陆瑾昀一怔,看着她手上只有巴掌大的立体雕塑,默了半秒才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边摩挲着边问她:“这是跟孙悟空那个金箍棒一样的吗?想放大的时候,可以直接放到埃菲尔铁塔这么大。”   闻霭一听,气笑了:“对啊,但要求比那个严格多了,你得领着小仙女我本人,去到正版的铁塔前,让小仙女我念上一段魔咒,然后才能把它放大,在那之前,您就先将就下,让它安静地躺在您的书包里。”   看着眼前炸毛的少女似乎还要对着自己现场创作一篇论文,名为《论送礼物之后对方没有致谢还嫌弃太小的反攻》,陆瑾昀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我很喜欢。”   在鼓着气酝酿写论文的闻霭小气球,一下就瘪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他随便说一句话,没有一句谢谢,她就觉得不行了。   **   因为下周回来就要月考,周六下午放学后不需要晚自习,他们只需要将书都整理好拿到外面柜子去,将桌子都转过去,让抽屉对着黑板,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闻霭却直接来到了市图,她望着前面恢弘的图书馆,朝旁边的陆瑾昀说道:“我觉得我跟市图都是好朋友了。”   陆瑾昀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才来了几天,就好朋友了,她交朋友的标准可真低。   他们直接在图书馆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闻霭已经习惯了跟陆瑾昀紧挨着坐着,肩膀时不时能够摩擦一下那种程度。   毕竟要渗透他的生活。   因为时间太短,陆瑾昀也不期盼着她这回月考能有多大的进步,只是给她抓了选择题的重点,让她选择题尽量不要丢分,然后有余力的,再消化一下前一两道基础大题。   他又将自己在书店选的那些教辅资料中挑了几本练习册给她,都已经事先做好了标记,在月考之前做到标记处即可。   闻霭就在一旁皱着眉头翻着练习册,写一道题,就翻到后面看一下答案,然后又再写一道题,再翻到后面看一下答案。   陆瑾昀没多久就发现了她这个毛病。   “你这样不行。”他蹙着眉,在草稿纸上写了字之后递过去给她。   闻霭以为他给自己写什么,笑着接过,然后就武着脸回了纸条。   “怎么不行?我写完才看的啊,温故而知新。”   “你是金鱼吗?只有七秒的记忆?写完一套题再看不行吗?”   旁边的少女没动静了,过了一会,她才递过来一张纸条。   “咕噜咕噜咕噜。”   “……”   **   周一,开考前半小时。   闻霭走进考场,放下书包,坐在桌子上,继续看着她手上的语文练习册,默默地对着自己之前做的错题。   程徐旸一副便秘的表情看着她:“霭姐,你没啥事吧?”   闻霭冷笑着看他:“我没事,倒是你,是不是想半身不遂进考场然后来一个感动中国?”   程徐旸乖乖闭嘴。   开考前,大家将东西都放了上去,然后闻霭拿起笔戳了一下坐在自己前面的程徐旸。   “程程,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这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同一个考场考试了,姐我要鱼跃龙门了,从此带不动你了。”   他们的位置都是按照排名排的,所以陆瑾昀一直都坐在一班的第一个位置,而闻霭和程徐旸,则自动自觉地往10班跑。   程徐旸虚伪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两声,语气里没有一丝真诚:“哇霭姐太厉害了,苟富贵勿相忘。”   闻霭从鼻子里哼了两声,脚下用力,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椅子。   考完,她跟程徐旸一起往食堂走去,趁着时间还早,错峰吃饭。   “不是吧?肯定是选A啊,C里面的那个壳字,错的这么明显。”跟闻霭对答案的程徐旸一脸的不可置信。   “躯壳念qiao,姐没骗你。A里面的一场雨,应该是二声,一场比赛,才念三声。”闻霭自信满满。   “为啥龟壳就念ke,躯壳就要念qiao?啊?这是歧视乌龟吗?”   “你们两个10班的学渣,在这讨论选择题答案,到底是谁在伤害谁?”后面的董司琛追了上来,一把勾住程徐旸的脖子。   “不不不,我自认为比霭姐还是好那么一些——嘶……”程徐旸的屁股遭闻霭踹了一下。   “我觉得关莒看到你们这样子,该偷笑了吧?班里语文最差的两个人,考完试了还在热情地讨论着试题?”   闻霭在他附近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那个身影:“陆瑾昀呢?”   “昀哥还没走出教室就被宋葙妹妹拦住了,在那跟她讨论刚才的考卷呢。”董司琛乐呵呵地说道。   闻霭:“讨论啥?考都考完了,有啥好讨论的?啊?”说完又将枪头对准程徐旸,“要不要赌一顿饭!第一题绝对选C!”   董司琛:“……”   本来说第一天考试结束,两人还要一起去图书馆的,结果陆瑾昀考完试在一班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闻霭,到最后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   结果五分钟后才看到她言简意赅地回了一条。   “回家了。”   陆瑾昀剑眉微微蹙起,心想她是不是考的不好在发脾气?   又耐着性子回了一条:“说好的去图书馆。”   闻霭看着手机,左右叉着腰横眉冷笑:呵呵,跟你的宋妹妹去吧,最好是把作文都一字不漏地互相声情并茂地朗读一遍最好了。   她没有再回短信,打算到楼下拿一瓶可乐喝的时候,就在楼梯上遇到了闻晓。   “姐……”闻晓知道她最近都回来的很晚,没想到今天能跟她对上了。   闻霭置若未闻,擦过她的身子,就往楼下走去。   “姐,国庆去日本,我专门给你求了个御守,听说挺有用的,这两天考试,你要不带着吧?”闻晓在楼梯中间站了一会,又重新下到一楼,跟在她身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给她。   闻霭看着她手心里那刺眼的一抹红,上面用精致的刺绣刺着“学业御守”四个大字,仿佛在嘲笑自己连当面去求它的资格都没有。   她直接越过她就往厨房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那个低着头背对着自己的少女问道:“送我的?”   闻晓眼睛亮了亮,立即转过头来看着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仿佛怕自己确认晚了,她就后悔了。   闻霭伸出葱白手指拿起她手里的御守,递到眼前眯着眼睛观察了半天:“挺好看的。”   闻晓唇角的笑意还没有荡漾开,就看到她一个甩手,将那个红色的物件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御守上的铃铛落地的时候,发出的清脆一声响,就像是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声无力的呻 | 吟。   “既然是给我的,那我怎么处置都无所谓吧?”闻霭淡淡地看着她。   闻晓眼眶立即红了,刘海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看向垃圾桶的眉眼,半晌闻霭才看到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闻晓,别试着靠近我,也别试着讨好我,更别跟我讲话。不是单凭一声姐姐,就能够将你们两母女给我带来的伤害一笔勾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能双更吗?   ☆、周五 哄她   第二天考完理综,闻霭一出教室,就看到了倚在走廊上的陆瑾昀。   她愣了愣,继而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继续跟旁边的程徐旸说道:“你说你光这两天都欠我几顿饭了?我都不忍心跟你赌了。”   “霭姐,答案还没出来,还不能下定论的。”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到面前出现了一个阴影,抬头一看,刚才还在自己身后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凑到自己面前,垂着眼眸,漆黑的瞳直盯着自己。   闻霭沉默地看着他,往左边挪了一步,下一秒就看到他也往右边挪了一步。   她立即往右边挪了一步,对面的人就像跟自己杠上了一般,也往左边挪了一步。   “你俩干嘛?”程徐旸看着他们如同跳交际舞一般,抽了抽嘴角。   闻霭哼了一声,伸出手将面前的人推开,丢下一句话:“程程,我回家了,拜拜。”   陆瑾昀盯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像是生气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哄。   闻霭一看到他就来气,昨天自己没回他短信之后,他居然也没再找自己了,不仅电话短信没有,乃至今天一整天,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半分。   她决定不再理这个三心两意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寡情男了。   结果下一秒,寡情男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的身边,调整着步子跟她并排走着。   “怎么了?”他低下声音问道。   就是不想跟你讲话不想看到你而已,也没怎么。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没考好?”   怎么考都没有你宋妹妹考的好。   “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生气,我为什么要为了不必要的人生气?   然后,就听到旁边的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本来打算考完试,请你喝奶茶的。”   奶茶是什么东西,她稀罕?   **   “12号,12号的饮品好咯,麻烦过来取一下吧?”店员清脆的声音响起,闻霭轻轻地踹了一下对面的陆瑾昀的小腿,扬了扬下巴。   陆瑾昀起身过去,没多久就端了两杯饮料回来,并将其中一杯插上了吸管之后,给闻霭递了过来。   闻霭大大地吸了一口,喝着这冰爽的奶茶,才觉得心中的郁结之气排了不少。   对面的陆瑾昀察言观色,轻轻地抿了一口柠檬汁之后,开口问道:“考得怎么样?”   闻霭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好不坏。”   沉默继续萦绕在两人之间。   闻霭突然就觉得很烦躁,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气来的有些不可理喻,但听到他留下来跟宋葙讨论卷子,就是觉得不爽。   他是不是对待每一个人都一样?并不是因为自己特殊,才会花上这么多时间来对待自己,而是因为纯粹想要把自己拉到正路上来,以彰显他学生会会长的魅力?   那他也会跟宋葙去图书馆,带着她回家,并且给她买书划重点吗?   陆瑾昀看着她眉眼里的阴翳,抬眼看了一下旁边,唇角微微翘了翘,继而站起身走开。   闻霭看着他连喝了一口的饮料都不管了,丢下自己跑掉,看起来就像是忍够了自己的坏脾气一样。   靠,不知道她很好哄的吗?不知道多哄几次?   就在自己一个人在这生着闷气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的位置上重新坐下了一个人,她抬眼看去,陆瑾昀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便利贴,放在桌上唰唰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就贴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这是奶茶店弄的一堵留言墙,基本都是附近的学生写的,也算是这家奶茶店的一个特色噱头。   闻霭抬眼看去,看到各种颜色各种字迹的便利贴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靠在一起。   “高考加油,冲鸭!!!   ——高三三班全体同学(吴彦祖代笔)”   “二狗说这次考试考得比我差就在操场裸奔一圈,立此为证。   ——二狗主人”   “回来母校看老师,发现刘主任的头发好像又少了。   ——毕业多年没啥进步的渣渣”   “好喜欢曾哥的《狮子座》!   ——曾轶可的小可爱”   “闻霭好像生气了。   对不起,原谅我。   ——陆瑾昀”   闻霭看着蓝色便利贴上熟悉的字迹,愣在那里,转过眼看着对面的陆瑾昀,他单手支额,深邃的眸紧盯着自己,亮黑又逼人。   她不自在地挪开眼,嘟嘟囔囔:“哪有这样的,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就道歉……”   但她的唇角,已经高高地扬起,用尽了努力也压不下去。   “还生气吗?要不要我再写,写到你满意为止?”陆瑾昀弯着上半身,朝她凑近了一些。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近到闻霭能觉得他的呼吸直喷在自己的脸上,让她的脸慢慢地腾烧起来。   “我没生气。”她半晌才慢慢说道。   “嗯。”   “我这次考的很好,比我以往的每一次考试都要好。”   “真棒。”   听到那两个字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出现了轰的一声巨响,漫空的烟花绚烂地炸开,映得黑漆漆的天空,仿若星河灿烂。   映得她心里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点起了皎如日星的亮光。   **   理综卷子发下来之后,闻霭敲了敲程徐旸的椅子,让前面的程徐旸转过身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在他椅背上贴着的纸条上,又画上了一横,正好凑成了两个正字。   “程程,不多不少,刚好十顿饭,十战十胜十发十中十全十美……”   面前的程徐旸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瞄了一眼闻霭的卷子,又瞄了一眼自己的卷子。   闻霭的卷子上面再也不是跟自己的一样,一个一个一个的大写的叉,她的选择题几乎全对,后面的填空题和大题她居然也做上了几道,整张卷面比以前那是意气风发了不少。   虽然分数依旧没有很高,但跟以前相比,那可是天大的进步。   程徐旸心里的那感觉就像是,   说好一起裸考到白头。   闻霭却偷偷地焗了油。   关莒也重点表扬了一下闻霭,对于她这次的考试成绩,各科老师甚至凑到一起开了个五分钟的小会,觉得可以给她颁一个飞跃进步学生奖。   她的成绩,也从吊车尾的389名,一举飞跃到了266名。   闻霭一边虚伪地朝老师摇头假笑,一边翘着尾巴,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嚷着你们不要停将所有的夸奖都砸向我我完全OK的。   宋葙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她这一次,比上一次考试退步了16名,班里退步了3名,直接掉出了班里的前三。   关莒也找她谈过,不过主要是让她不要太过于在意,成绩起起落落很正常,她这个成绩也是年级的前茅,周围的竞争强也是正常。   当时的她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了下来,关莒看不清她的情绪,半晌才看到她点着头对自己说:“老师,我会加油的。”   下了课之后,陆瑾昀还在那给闻霭讲着她的错题,就看到宋葙走了过来,站在他们身边,鼓起勇气对陆瑾昀说道:“陆瑾昀,我有几道题不懂,你可以教一下我吗?”   闻霭立即挪开了跟陆瑾昀凑得极近的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扔下手中的纸笔,拿着水杯起身打算去接水。   等到闻霭面无表情地接完水回来,意料之外地没有看到那朵娇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后,忍了又忍,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不是说给她讲题吗?”   陆瑾昀望了她一眼:“没有。”   闻霭压着扬起的嘴角,轻声咳了咳,问道:“为什么啊?”   “我跟她说,老师到时候会讲的。”   “哦。”   今天热水房的这个白开水,好像有点甜啊。   **   “我的同学们啊,我的乡亲们啊,ladies and砖头们啊,你们能不能给点意见啊?”董司琛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地站在讲台上,望着底下的众人。   闻霭笑了笑,慢慢地举起手:“我提了意见啊,你不采纳。”   董司琛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滚。”   考完试,他们就要开始准备十月下旬的红色歌曲比赛,董司琛是文艺委员,但丝毫不文艺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筹备才能更有特色,只能够征集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   闻霭一听,就拍着桌子,贡献了自己的想法。   红色歌曲,那就得先穿上近代的衣服,男的买中山装,女的买蓝衣黑裙。   董司琛采纳了她的这一部分。   接着,她又提到,女生手上都拿着牌子,然后上去分两排八字站好,男生齐声说一句:“我爱你祖国!”   然后女生就高高举起手中的牌子,上面写着:我是中国。   最后,大家汇总在一起,合唱《歌唱祖国》。   多有新意,多有想法,多么地贴合主题?   结果董司琛说她在耍流氓。   闻霭反击他是淫者见淫。   看到大家都低头忙自己的事情,董司琛终于忍不住了:“我去,再不提建议,我就真的采纳霭姐的说法了?”   宋葙握着笔的手愣了愣,继而慢慢地举高了手:“我们来歌曲串烧吧?”   董司琛看到终于有人提了意见,虽然略微没有新意,但也算是有了质的飞跃,便鼓励道:“挺好的,就是能不能跟别的班区别开来?我听说三班和八班也是歌曲串烧。”   宋葙轻蹙着眉,似乎也有些为难。   闻霭懒洋洋地补了一句:“歌曲串烧加上我的开头,不就有新意了。”   目标太大,想法太少,没人再愿意提意见,最后只能这么拍板定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校领导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大噶猴啊!依旧是两个预收文求收藏~点进专栏就可以看到么么叽! 预收文一《上帝他打了个盹》 文案一: 江氏集团董事会上。 江鸿渐慢悠悠地掀起眼帘,凝着对面的女人,语带懒散,似笑非笑:“我听说你的丈夫刚刚去世,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言蓁好整以暇地回望过去,红唇勾起,眼波流转:“我听说你的大哥刚刚去世,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文案二: 多年以前,情到浓时,江鸿渐要求言蓁发誓:“这辈子你的男人只能姓江!” 言蓁言出必行,于是,多年之后,她嫁给了他大哥。 一句话文案: 上帝他可能是打了个盹, 忘了我才是姓江的男人。 食用建议: 1.吊儿郎当二世祖×新婚上任黑寡妇; 2.言情为主,商战为辅,穿插一点小破案; 3.男主他嘴硬心软,女主她身娇体软; 4.用轻松的口吻写一个相爱相杀小故事,甜时齁,虐时忧。 预收文二《我们家没有钱》 文案一: 老来得女的钱富视独女为掌上明珠,百日宴时寻着大师掐指一算,算出其女命里有两劫。 第一劫:其女命格复杂不好养活,钱富遂万事求简单,为其取名为尤一。 第二劫:富女不识穷滋味,宁要爱情不要面包,其女将来恐怕会被一混小子伤得体无完肤。 因此,自尤一牙牙学语起,钱富就向她灌输一个观念—— 崽啊,我们家没有钱。 文案二: 从小被爸爸洗脑家里很穷,苦孩子尤一自懂事起即手握小拳头怀揣大梦想——我要当个有钱人。 直到有日兼职,一高大男人微眯着眼睛站在她面前,抽出一沓毛爷爷,淡声问她:“你还有多少雪糕,我全买了!” 尤一不由惊为天人,手握小拳头将心头的大梦想偷偷改了一个字——我要嫁个有钱人。 多年以后,有人问贺凉喻那天到底有多狂狷邪魅,才能让其娇妻对他一见倾心,贺大少扯唇冷笑:“我只记得,后面那个闹着吃雪糕的熊孩子把老子的眼镜给打掉了!” 食用提示: 1.暴躁狂傲小狮子x软萌富家娇娇女; 2.女追男,隔着喜马拉雅山; 3.男主很有钱,女主更有钱; 4.校园转职场,主旨就是逗比,甜,还有甜。   ☆、周一 受伤   红色歌曲比赛前一个小时。   “你们没化妆的都赶紧啊, 随便在脸上抹一抹就好了……长头发的女同志, 赶紧扎成两束辫子放两边。”   “诶诶诶牌子都齐了吗?数一数是不是刚好十三个?”   “大家都把饭吃了吧, 不然的话,待会入场了就不能吃了, 不过记得在七点前回来啊!”   董司琛像一个操碎了心的夜总会老鸨一样, 叉着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 举手挥斥方遒。   坐在最后一排的陆瑾昀已经换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忙成一锅粥的众人, 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位置。   放学的时候她说要去小卖部买瓶水, 然而过去了半小时, 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想了想, 他拿着手机,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后门的时候, 被宋葙挡住了。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宋葙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陆瑾昀摇了摇头,一边将手机举到耳边, 一边越过她往外走去。   “你找闻霭吗?”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和身后宋葙温柔的声音一起传来,陆瑾昀顿住了身子,慢慢地转过头。   “我刚才在生物园看到她了,她在那, 揪着一个小女生的衣领, 不知道说些什么。”宋葙嘴角还是衔着淡淡的笑意,抬眼看着他。   “对方好像还是初中部的,我还看到她翻她们的书包, 把人家的钱包都给拿了出来。”   陆瑾昀紧抿着唇,眼里不带情绪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所以呢?”   宋葙的笑意就僵在那里,从头到脚都像是在冬日里被一盆冷水浇过一样,彻头彻底地凉了心。   他怎么能用着这样让人沉沦的声音,说着这么残酷的话。   她踩着虚无的脚步回到了位置上,詹宜凌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旁边是另外一个女生。   詹宜凌最近好像跟她玩得很好。   那个女生月考考了班里第二名,那是她之前所在的名次。   “葙葙,你回来啦?你还没化妆呢,赶紧让我给你上一下粉。”詹宜凌看到她,笑着对她说。   宋葙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旁边,唇瓣轻启:“下次拉着人过来跟你聊天,可以不要随便让别人坐在我的位置上吗?”   詹宜凌愣在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会,才伸出手想要拉着她的胳膊:“葙葙,你在说什么啊?”   “能对我有点尊重吗?你们的声音有多吵知不知道?”宋葙此刻只想用最刻薄的语言,将从陆瑾昀那里收到的冷意,全都化为冰箭给反射出去。   “你没问题吧?我们就是聊下天而已,又不是上课!”詹宜凌也被她的话气到了,声音拔高,教室里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对昔日里耳不离腮的好朋友,站在那对峙着。   “你以为谁都要忍受你小公主的脾气?从卷子发下来之后就这个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你几百万一样!”   “考不好又怎样?本来就是死读书才考的好名次,以为自己真的是天才吗?以为自己是陆瑾昀?”   宋葙笑了笑,继而直着腰杆,漠然地看着她,半晌轻吐出一个字:“滚。”   **   陆瑾昀在生物园里来回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她。   他屏着气,想要往食堂走去的时候,突然就停住了脚步,倏地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待他紧绷着下颚,爬到了六楼,一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了围墙下。   她丝毫没有理会脏乱的地面,盘腿坐在地上,头靠在墙上,校服外套只是披在身上,头发微有些凌乱,松松垮垮地垂在身后。   鬓边落下的碎发,随着晚风,一下一下地吹拂过她的脸颊。   让陆瑾昀提着的心放下来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微微发痒。   她紧闭着的眼睛,在听到自己慢慢走近的脚步声之后,猛地睁开。   黑瞳紧盯着他,眼里闪现的,是冰冷和戒备。   “比赛快要开始了。”陆瑾昀垂眼看她。   闻霭勾唇想笑,却拉扯到了嘴角的伤痕,不由得“嘶”了一声,伸手想要摸上去,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在那里,站了起身,朝陆瑾昀走进了一些。   “看到了吗?我跟人打架,受伤了,比赛不去了。”她毫不掩饰地朝陆瑾昀展示着她嘴角的伤痕。   有点肿,血迹明显没有被擦去,直接干在了那里,细小的一块猩红,很是扎眼。   他抬起手想要摸上去,却看到眼前的少女一躲,掀着眼皮看他,眼里躲闪的意味很明显。   “你就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行不行?”她走回到墙边坐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陆瑾昀只听到“蹭”的一声,那一丝火光在风中摇晃着,然后就看到她伸出右手夹着烟,将那根烟点着。   陆瑾昀这才看到,她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直接横空而断,不知道是否是痛得太厉害,葱白的指节自行蜷缩着,弯成了45度,跟其他的几根手指格格不入。   他上前一步,蹲在她面前,把她将将要放进嘴里的烟给夺了下来,扔到了地上,细长的烟滚动了几下,依旧没有熄灭,发出微弱的光。   “走。”他扶起闻霭的肩膀,让她跟自己平视,眼里的幽黑像是涨潮时候的海,带着惊涛骇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席而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闻霭没有动,低着头低声问道。   “宋葙告诉你的吧?我看到她了,她抄小路从生物园回教室,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她抬起头,歪着脑袋,轻蹙着眉在那思考,“哦,当时我把那个女生的领子抓了起来,将她撞在了墙上——”   “闻霭。”陆瑾昀打断了她,“别说了。”   闻霭轻笑了一声:“也对,既然你都来这里了,肯定是宋葙已经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跟你说了,多说也无益。”   “当时她就这样看着我,带着惊恐,带着紧张,带着……”   带着嫌弃,带着不屑,带着睥睨的天人之姿。   她突然就伸出手,将陆瑾昀的眼睛给挡了起来。   “你走吧,我不想从你眼里看到同样的眼神。”   陆瑾昀由着她挡着自己的眼,伸出手,摸到她的另一只手,然后将它拉到了自己的胸膛处。   “那这里的跳动频率,能不能让你安心?”   闻霭愣了愣,她的左手还盖在他的脸上,能够感觉到他的长睫在自己的手心微颤,传来的瘙痒,一直沿着手指的血管,传到了左胸膛里。   而右手抚着的地方,噗通,噗通。   似乎比自己那颗下一秒就要跃出喉咙口的心脏要平稳得多。   “只要你说,我就信。”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像是涓涓细流穿透了耳膜汇入了自己干枯的心田,“但首先,请你不要轻弃自己。”   闻霭将两只手从他的身上拿了下来,陆瑾昀皱着眉,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让眼前的人放下戒心,继而就感觉到怀中一沉。   对面一直蹲着的少女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蹲麻了,借个力。”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肩窝里,陆瑾昀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通过她的声音辨认她此刻的情绪。   好像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娇软。   **   “刚才我买完水,路过生物园,看到一群初中生,在围着闻晓。”   “闻晓你认识吗?她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地上,闻霭将手中的沾满了灰尘的水瓶递给了陆瑾昀,陆瑾昀自动自觉地扭开之后,递回给她。   她看到闻晓缩着脖子,面色苍白地被围在中间,死死地抓着书包,低着头不敢看那些人。   “我艹,你以为你升高中了,就了不起了?瞧不起我们这些昔日的老同学是吧?”   闻晓连忙摇着头,抬起眼看着她们,眼里都是慌张。   “我没有……只是这个真的不能给你们……”   “那你他妈倒是给老子钱啊!没钱你说个几把!”为首的那个稍胖的女生冷笑了一声,扯开她胸前的手,抓着她的校服拉链,“唰”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闻晓看着自己的校服外套被脱掉,本就没有几丝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说出口的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我今天真的没带钱包……明天,我明天一定拿钱给你们!”   “我没问题的啊!”那女生笑了笑,甩着手中的外套,“就是说你得放点东西在这里抵押,是不是?手机先放我这,不然的话,就把衣服脱了,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不给钱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你就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跟她比一下谁身上的肥肉更多是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闻晓身子猛地一僵,抬眼看去,闻霭就站在她们身后,手中的水瓶被她一甩一甩的,耷拉着眼,微微有些不耐烦。   “姐……”闻晓细细地喊了一声。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霭姐啊?”那女生笑了笑,看着闻霭慢慢地走到面前,“霭姐,你就不对了,我听说你妈都被她妈三了,你咋还帮着她讲话呢?”   “关你屁事。”闻霭红唇微掀,吐出四个字。   “岳琳,趁老子没发火,赶紧给老子滚。”   “哈哈哈哈哈……”岳琳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叫你一声姐,你就真以为我怕你了是吗?我看,你可能就是很享受被三,说不定,以后还会去三别人——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霭提着领子,猛地撞到了墙上,力道太大,她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那一刹那都撞到了一起,又很快地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的,都加个收藏啊....(来自咬着手帕举着尔康手的作者君)   ☆、周五 相信你   闻晓被她们的动作给吓得尖叫了一声, 身后的另外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伸出手想要将闻霭给抓下来, 一个人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地抓着,另外一人直接伸出尖长的尾指指甲, 在她的嘴边抓了一下。   表皮立即被抓破, 猩红的血流了出来, 然而闻霭像是没有痛感一样,下一秒抓着岳琳领子的手又往上抬了一下, 直接用细长的手指勒住了她的脖子。   岳琳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直接箍得自己长大了嘴巴, 微微地伸出了舌头, 整张脸都开始憋红。   “岳琳,嘴巴是用来吃东西和讲话的, 不是用来泼粪的, 懂吗?”闻霭舔了一下嘴角,尝到的那一丝血腥的味道, 让她心里最阴暗角落的细胞,更加激动地在那叫嚣着。   岳琳两眼都是惊恐,看着她不停地点头,右手抬起, 示意她身后的两个人先退后。   “如果让我知道, 你再找她哪怕一点麻烦的话,就不是这么温柔地教训你了,你懂得吧?”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输的, 所以我根本不怕任何人,所以,不要打算跟我硬着来,知道吗?”闻霭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用力划过一样,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到她眼球上翻,已经微微地露出眼白,闻霭才猛地用力,将她的脖子甩开,继而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那里因为刚才过于用力,撞到墙上的时候,被折断了。   贼几把疼。   岳琳由着另外两人扶着,脚下飞快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闻霭喊住了她们。   “等会。”   她苦着一张脸,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闻霭:“霭姐……我真的知道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   “她们有没有拿你什么东西?”闻霭望向一直没有说话,木木地在那站了很久的闻晓。   听到闻霭的话,闻晓这才回过神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抖了抖,却只是看着她,带着惊恐和畏惧,没有动作。   闻霭抿着唇,走到三人面前,伸出手朝唯一背着书包的岳琳伸出手:“书包给我,我看看有没有拿东西。”   “霭姐……真没有,想要拿的时候你不是就出现了?”岳琳抖着手将书包递给她,还一边给自己伸冤。   “呵,所以我不来,下一步你就要拿什么?脱衣服拍照片?你可真他妈长本事了啊?!”闻霭在书包里细细地看着,还拿出钱包来仔细翻了翻,最后将书包扔了回去,一脸的煞气。   “我就是吓吓她而已,怎么可能真的做出这种事情……”岳琳咽了咽口水说道,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心。   闻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她们滚,扭过头想看看闻晓小公主怎样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   呵,看来被自己吓跑了。   听完她将事情讲了一遍,陆瑾昀笑了笑,没有多加评价,只是伸出手将她的右手抬了起来,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无名指,下一秒,就感觉到闻霭瑟缩了一下。   陆瑾昀长睫颤了颤,接着,他低下头,在葱白玉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闻霭整个人都僵了,他亲的这一下,没有带着任何的欲念和透露出任何信息,但她就是感觉到整个人头皮发麻,浑身缓慢流动着的血液,像是从他的这一下里得到了指示一样,加快了速度流动,几乎要沸腾起来。   “以后不是了。”陆瑾昀先站起身,将自己衣服上的尘土拍了拍,然后朝她递出一只手。   闻霭就着他的力量由着他拉自己起身,将身上的衣服穿好之后,稀松平常地看着他跟以往一样,帮自己把拉链拉好。   “什么?”她不明白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跟她们说你没什么东西可以输。”陆瑾昀抬头,俊逸的眉眼看着自己,“以后不是了。”   **   他们赶到歌舞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了校长字正腔圆的开幕致辞。   “希望大家能够加油努力,给这一次的红色歌曲比赛增添你们青少年身上独有的热血光彩!”   随着雷鸣般掌声的响起,闻霭也听到了董司琛焦急的声音:“我滴个亲娘诶,我的霭姐,我的闻妹妹,你总算是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站在她旁边的陆瑾昀朝自己投来一记冷冷的目光。   闻霭有些不太好意思,等回去教室的时候,她才发现教室里已经没人了,赶紧换了衣服就拉着陆瑾昀匆匆忙忙地过来。   “有点事情耽搁了……”   “没事没事,迟到好过没到,先到位置上坐好,我们班在第三个出场,还来得及。”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她的嘴角,“霭姐,你嘴巴怎么……”   闻霭摸了摸还有些发痛的嘴角,不自觉地望了陆瑾昀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眼前的董司琛抬起双手,放在胸前,两只手的食指在那怯生生地对着指尖,眼神扫过陆瑾昀,又扫过闻霭,动作慢的就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然后咬着指甲一脸不可思议地跑开了。   闻霭:“……”   陆瑾昀:“……”   跑开的董司琛:“……”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奸情。   陆瑾昀看了一下表,抿了抿唇,就跟闻霭说他走开一会,待会再回来。   闻霭的牌子已经被程徐旸拿了下来,她在程徐旸旁边坐下,接过他手中的牌子,放到了左边的位置上,又取下了皮筋,将自己已经乱得不像话的头发披散开,五指用作梳子,上下梳了两把之后,就随便扎成了两束低马尾。   程徐旸目睹了全过程,撇了撇嘴,嫌弃地摇了摇头:“霭姐你真是除了上厕所去女厕所之外,我都不知道你身上哪还有女性特征……嘶——”   闻霭面不改色地收回掐了他手臂的九阴白骨爪,又拿出手机左右照了一下,好像是有一点小凌乱,有一点小歪,还有一点小不严肃。   “要不是宋葙跟詹宜凌吵架了心情不好,倒是可以让她给你扎一下,她比你心灵手巧多了。”程徐旸又凑了过来。   闻霭看向他:“吵架?她们不是金兰姐妹花吗?”   等到程徐旸一脸八婆地跟自己讲述了两人之间的争执之后,陆瑾昀也回来了。   此时第二个班级也已经上场,董司琛小声地在旁边的过道,招手示意大家去后面候场。   陆瑾昀跟在她旁边,稍稍喘着气,递给她一盒好丽友。   “吃了再上。”   闻霭点了点头,接过来之后,拆开盒子,将其中的一个递给他:“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吃一个。”   他好像也没有吃东西。   陆瑾昀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好丽友,慢慢地撕开包装。   前面回头打算催他们加快脚步的董司琛,回头看到他们两个一人拿着一个好丽友,相视一笑的时候,不由得虎躯一震。   “好丽友~好朋友~”   好丽友的广告词,简单洗脑,如雷贯耳。   然而董司琛却觉得,他们不仅仅止步于好朋友了。   自己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兄弟,似乎动了凡心。   **   闻霭不知道他们的表演算不算成功,反正大家比赛完都是大同小异,台下的评委虚伪又不失礼貌地鼓着掌,并伴随着不知道满不满意的点头。   从台上下来,大家觉得一身轻松,闻霭手中还拿着那个傻得不行的“我是中国”的牌子,想起刚才男生齐声声地念着“我爱你祖国”,然后女生高举牌子“我是中国”的时候,底下的刘主任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   “刚才好像没听到你的声音啊?”闻霭没打算回位置上坐着,下台后就拉着陆瑾昀来到歌舞教室外面透气。   里面太闷了,空气不流通,她喉咙有些不舒服。   陆瑾昀倚在栏杆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眉心。   “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闻霭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伸手想将头发上的皮筋取下来,却没想到其中一个被头发缠绕着,轻轻扯一下,就觉得很痛。   她咬咬牙,正想用力快刀斩乱麻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双大手从她手中接过那束头发,掌心托起发尾,仔仔细细地给她解开那个皮筋。   “就随便扯一下就好了。”闻霭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让他听见,还是不想让她听见。   毕竟,刚才在生物园里,另外两个女生扯她的头发的力气,比这个重多了。   “那怎么行?”陆瑾昀带笑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你可是祖国——”   闻霭的心跳慢了半拍,刚才自己下来之后问他的那句话,其实就是想你来我往地私下讲一遍,让自己小到微尘里的那个小心思,得到满足。   结果被他戳破了。   结果他戳破了之后,居然还是对自己讲了一遍。   她嘴角还没扬开,就听到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的花朵。”   闻霭:“……”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最后,他们班拿了第三名。   董司琛很高兴,拿着那张奖状回到教室美滋滋地往黑板上面的墙上贴上去,然后就看到了闻霭一边走进来,一边用小小的声音问旁边的陆瑾昀:“总共十个班,两个第一名,三个第二名,五个第三名,他高兴啥?”   董司琛:“……”   闻霭你可闭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我真诚的小眼睛,跟我一起念: 看完加收藏 明天中头奖 相信我,么么么~   ☆、周五 吃醋   随着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大家就像是闯关打怪, 在最后一关的最后一个环节, 打完了最大的BOSS一样,撒开了腿地离开了考场, 不管背后战况惨烈的修罗场。   闻霭从3班走了出来, 就看到岿然不动的那个熟悉身影。   “你每次都提前交卷, 老师有没有给你翻白眼?”闻霭走在他身边,回到一班门口, 打算等着董司琛和程徐旸回来之后, 跟班里另外几个玩的也比较好的, 一起去附近的KTV唱个不眠不休, 洗涤一下因为备战期末考试而玷污了长达半月之久的灵魂。   陆瑾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每次我交完卷, 老师就在那用我的卷子比对着正确答案, 看看能否找到第二种解法。”   闻霭:“……”   不管考得好不好,闻霭都是秉承着考完就丢丢完就跑的原则。   所以几个心大的人, 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跟考试完全无关的事情,往校门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碰到了推着单车, 漫步在出校门的那一条小道上的宋葙。   “咦, 是宋妹妹。”董司琛指了一下,继而大步向前朝她打了个招呼,“hi, 宋葙,今天考完试不出去玩吗?”   宋葙看到他,愣了一下,又回头望了一眼,果然,班里那一群平时总是聚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也稀稀落落地走在后面。   “你们去聚会吗?”宋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董司琛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对啊,考完试趁着成绩没下来去玩一下,不然到时候被父母混合双打,也没啥心思去玩了。”   他顿了顿,觉得基于中学生行为守则第八条“尊敬师长,团结同学”,也应该顺口问一下宋葙:“你去吗?”   宋葙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抬眼看到他身后走在最后的那两人的时候,又顿住了。   闻霭手上拿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抬起手给陆瑾昀示意,结果陆瑾昀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然后就看到闻霭鼓着腮停在那里不走了,等到旁边的那人也停了下来,走回到自己旁边,她才抿着唇又将手中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然后宋葙就看到陆瑾昀冷冽的眉眼舒展开,嘴角扬起对旁边的少女说了一句话。   她依稀能够听到随风飘过来的声音:“哇,确实有趣。”   尽管语调还是平平淡淡,但很明显他这一次的反应取悦了闻霭,于是,两人又继续并着肩,低声交谈着,朝这里走了过来。   她低垂着眼,不知道思索着什么,继而抬起头对董司琛笑了笑:“好啊。”   董司琛:“……”   经过这一个学期的观察,他已经知道了,闻霭对陆瑾昀不一般。   而宋葙对陆瑾昀不一般。   也不知道闻霭知道自己把宋葙带过去了,会不会把自己拉出去,枪毙十分钟。   听到宋葙也要加入之后,闻霭眉眼淡淡,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似乎她就是一个完全无关,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的局外人。   宋葙肩膀上还背着一个重重的书包,尽管考完试,她也丝毫不能松懈,只因为家里那两双只看排名,不看其他东西的眼睛,不允许除了进步这两个字以外的词语出现。   她走在最后面,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今天老师说让我留下来整理一下卷子……”   “嗯,忙完了就会早点回去的。”   挂了电话,她看着前面的众人,以及其中最挺拔清隽的那一个背影,自动自觉忽略掉他旁边的那个娇小少女,咬了咬牙,推了单车就跟了上去。   本来未成年人是不允许进KTV的,但他们去的这个是程徐旸家开的,不仅让他们穿着校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还给他们开了个超级VIP通道,尽管只有不到十个人,也霸占了里面最大的一个房间。   “霭姐,唱啥,先给你来一曲。”程徐旸坐到了点歌台前,扭头问刚坐下的闻霭。   闻霭朝他摆了摆手:“你们先唱,我等来了感觉再说。”   程徐旸点了点头,直接在点歌台上快速地按了起来。   旁边的董司琛凑了过去,立即一拍他的脑袋:“你大爷的!一下点了二十多首歌,你这是打算麦霸到结束吗?”   “我艹,你一下就把歌曲打乱了干嘛?我可是按照先抑后扬先缓后急先慢后快的顺序点的!”   闻霭懒洋洋地坐在那,又撞了一下旁边的人的胳膊:“不去来一曲?”   陆瑾昀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玩起了游戏。   她凑了过去,直接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边啥也不懂地瞎指挥:“左边左边!”   “我靠,你刚才那招能再使一遍吗?狂拽酷炫吊炸天啊?All kill诶!”   “哇哇哇陆瑾昀,对方为什么血条快没了又满了?!”   打完一盘,陆瑾昀收起手机,淡淡地看着她。   闻霭收回几乎要戳到他手机屏幕的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左右望了望:“哎呀,人有三急……”   看着借尿遁的少女,陆瑾昀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继续掏出手机打算玩下一局的时候,就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   “陆瑾昀,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陆瑾昀慢慢地掀起眼皮,看了她半秒,语气里有一丝疏离:“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好了。”   宋葙修的圆圆润润的手指甲已经死死地戳进了手心,提醒着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被眼前的这个人伤的体无完肤。   “最后一次。”看到他又低下头去看着手机,她用着几乎已经是哀求的声音说道,“最后一次,说完这次之后,我再也不回来烦你了。”   “也不会烦她。”   陆瑾昀默了半晌,继而站起身来,越过她往外面走去。   闻霭上完洗手间回来,眼睛在K房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直接在位置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瓶饮料,扭开后喝了一口,才问一直坐在旁边的人:“陆瑾昀呢?”   旁边的人一直坐在那打游戏,压根就没离开过,听到她的话,反应了一会,才挤眉弄眼地朝她笑了笑:“被宋妹妹叫出去了啊……”   他又笑得很是暧昧,凑近过来像是分享八卦一样:“我看宋妹妹的样子,好像是要表白一样,紧拉着昀哥一定要去外面说……”   闻霭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那一瓶饮料喝了个清光,吸了口气,站起身往K房外面走去,经过程徐旸的时候,被他叫住了:“诶诶诶,霭姐,下一首就是你的了,我帮你点了一首《靠近一点点》。”   闻霭猛地扭头看向他,磨了磨牙,垂眼想了一会:“给我换掉,换成《离他远一点》”她顿了顿,又说道,“单曲循环,我没回来之前都不能切。”   程徐旸:“……”   **   刚推开门,她就跟迎面而来的陆瑾昀撞上了,对方眼里有一丝惊讶,将她拦在门口:“去哪?”   闻霭已经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垂眼无声冷笑了一下,继而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去透气。”   “在走廊站一会就好了。”身后的人跟了上来,拉住她的手。   “走廊妖气太重,我呼吸不过来。”闻霭想要甩开他的手,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浑身都开始烦躁地发热,就像是一台被堵住孔的蒸汽机,没办法正常工作之后,呼哧呼哧地鼓着气,就等着最后一刻爆发。   陆瑾昀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垂眸盯着她,看到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走近了半步,还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酒香。   “喝酒了?”陆瑾昀的声音沉了下来。   “喝了又怎样,没喝又怎样?你管得着吗?”闻霭皱着眉,始终没有看他,手上用力,将他的手甩开之后,就往前走去,却没想到没走多远,她的纤腰就被一只铁臂给搂住,接着,她就被揽进了旁边的一间没人的K房里。   天旋地转之后,她感觉到自己被压在了房门旁边的墙壁上,继而一具有些发热的身躯覆在了自己的上方,直接将透过门上四四方方的小透视窗打进来的光挡住了。   “陆瑾昀你疯了?”她伸手就想要把他推开,但身上的男人力气很大,死死地压着自己,像是要将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一般,闻霭只能感觉到两具同样火热的身躯靠在了一起。   “我不能管你?”陆瑾昀将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两人以几乎算得上是耳鬓厮磨的姿势靠近,闻霭压根就听不清他的声音。   但她此刻已经气到了极点,再加上酒壮人胆,她直接抬起头,染着怒意的眸子直盯着眼前的男人:“不能不能不能!你是我什么人——”   下一秒,她的红唇,她的呼吸,连带着她没说完的话,都被吞进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薄唇里。   他带着极大的怒气,重重地地碾压着她的两片唇瓣,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才罢休。   他的气息随着这个有些报复性的像是啃噬一般的亲吻,铺天盖地地朝闻霭涌了过来,她就像是被陆瑾昀放到了一条小舟上一般,才刚刚轻点脚尖站到了舟面上,却因为过于摇晃而无法直立,只能够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由着他领着自己在这一条小舟上浮沉。 作者有话要说:  1.猝不及防的啵啵,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2.程程:霭姐你啥时候回来,已经播了快十遍,我要扛不住了…… 3.你们看看天边的那朵云,像不像收藏文章的那个小按钮?   ☆、周五 能管你   仿佛轮了一个白昼, 他才慢慢地从自己的唇上挪开, 继而低下头, 与自己的额头相抵。   漆黑的房间里,他背对着光, 眉眼都隐匿在阴影里, 闻霭不是很能看清他的眼神。   但如果此刻有光, 她知道,陆瑾昀肯定是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黑的瞳, 直勾勾地盯着她, 仿佛是要将她的魂魄勾到他的心里一样。   她脚下一软, 险些摔倒, 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而他的两只炙热的手臂, 还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源源不断地给自己带来热量。   “我不能管你吗?”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像是有回音一样,不断地在闻霭的耳边萦绕着。   闻霭勾住他的脖子,朝他更靠近了一些, 几乎要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一样, 嘴上却还是不服输:“不能——”   话还没说完,她的唇又被衔住了。   这回他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急躁,只是含着她的上嘴唇, 细细地含住,仿佛在通过寻找她唇瓣上的脉络,来知悉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样。   等到他再次松开,又再次以诱惑人的声音问:“能管吗?”   闻霭低垂着眼睑,没有说话,继而又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嘴角啄了一下,低声问:“能吗?嗯?”   他仅仅是透过鼻音发出的一个词,就让闻霭觉得,她的整个身子,甚至于她的灵魂,都不已经属于她了,它们都已经背离了自己,双手高举,对着眼前这个男人虔诚地弯下了身子。   陆瑾昀就这么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孩,抬起头,乌黑明亮的眸里含着水光,轻轻咬着下唇看着自己,眼睫微扬,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能管。”   他喉结动了动,在大脑发出下一步指示之前,又低下头去重重地在少女的唇上磨了一番,然后就听到她有些委屈的声音:“怎么能管也要亲,不能管也要亲?”   他愣了半秒,继而笑出了声,胸膛传来的震动,让闻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此刻的喜悦。   “这是对你的奖励。”他凑到闻霭的耳边,下唇瓣若有若无地磨着她的耳垂,哑着声音说道。   她又羞又恼,刚抬起手,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一下两个人都不见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是程徐旸。   “大家都分头找找吧,找到的话打电话。”这个难得严肃的声音,是董司琛的。   她双手还放在男人的肩膀上,本想要推开他的,听到他们的声音,顿时愣在那里,继而又伸手,将陆瑾昀又拉近了一些。   陆瑾昀有些哭笑不得,面前的少女到底明不明白,他其实已经忍得很辛苦了,她却在这个时候,还要将自己拉近一些。   感觉两具同样火热的身躯,几乎要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他脚下轻轻地挪了半步,想要掩饰来自某处的尴尬反应的时候,就看到闻霭杏目一瞪,将他又拉了回去。   “不要动!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   陆瑾昀:“……”   他叹了一口气,侧耳听到声音越来越远,就直接站直了身子,拉着闻霭走到房间的更里面,在沙发上坐下。   然后闻霭就看到他翘着二郎腿,朝自己相反的方向歪着身子,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坐着,还拿起旁边的枕头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轻皱着眉看他:“你怎么这么娘?”   陆瑾昀:“……”   他拉了一把她的身子,让她靠近自己一些,然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气息笼罩着她,仿佛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一样。   怀里的小女人顿时噤了声。   他默了默,似乎有些了悟,以后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女人安分下来。   “刚才,宋葙是不是找你了?”闻霭缩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把玩着他袖口的纽扣。   陆瑾昀怔了怔,笑着低头看她:“所以刚才你才说走廊有妖气?”   闻霭虎牙轻咬着下唇,眼珠子左右转着,就是不看他。   “那你猜,她找我什么事?”陆瑾昀噙着笑看她。   闻霭瞪圆了眸子,本来就是想要他自己交代的,居然还让她猜?   猜你个大头鬼。   “找你讨论理综的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写吧。”   “……”   “她问我,下学期能不能换到我旁边来。”陆瑾昀也不管她有没有顺着自己的话往下答,自顾自地说道。   “你猜,我怎么说的?”陆瑾昀又噙着笑问她。   呵呵,先别管他怎么说的,让她先举起40米的大刀,让宋葙先跑个39米再说。   居然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她男人——的同桌位置?   “对不起,你太矮了,坐不了最后一排。”闻霭皮笑肉不笑地模仿着陆瑾昀的语气。   陆瑾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低头看着她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伸出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头。   “我说,她可以换到我旁边去。”   闻霭立即就跳了起来,站在沙发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就这么勾搭上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惊。   陆瑾昀也站了起身,抬起头微微仰视着站在上面怒发冲冠的少女,伸出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面前一拉。   “你滚你滚你滚!爱跟谁坐跟谁坐……”   陆瑾昀张开嘴,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巴,。   “你居然还咬我下巴——”她捂着下巴,一脸的委屈,觉得心中的伤感已经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地涌到了胸腔处。   果然,她一直都是自作多情,还以为自己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谁知道他居然来者不拒,谁要求坐他旁边都可以。   罢了,抽刀断水水更流,今日不断明日愁,她看看今晚能不能套个麻袋,将宋葙打一顿,让她断了跟陆瑾昀做同桌的想法。   然后就听到了陆瑾昀用清润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我说,我换到她旁边去。”   闻霭已经涌到了胸口的恨海滔滔,就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原地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身子,倏地一下,退的找不到影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闻霭瘪着嘴看他。   陆瑾昀眉眼浅笑,点了点头:“所以,你要继续跟这么讨厌的人做同桌吗?”   半晌,他才听到闻霭轻轻地哼了一声:“为了避免你去祸害别人,我只有牺牲大我了。”   陆瑾昀忍着笑,轻咳了一声,继而正经地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为民除害了。”   **   回到K房,闻霭撅着屁股在门口探进一个头左右望了望,看到里面没人,才朝身后招了招手:“快,趁现在没人……”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靠门的厕所门被打开,宋葙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看着她。   闻霭慢慢地闭上了嘴巴,直起身子,一脸倨傲地走了进去,将自己和陆瑾昀的书包都拿了出来,然后再次回到了门口。   陆瑾昀也看到了宋葙,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直接进去,只是在门口守着。   闻霭在越过宋葙的那一刹那,听到了她带着鼻音的声音。   “我不会认输的。”   闻霭停住了脚步,微转过头看着她,半晌勾起唇角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   “我不会拿他当赌注。”   你说认输,但他从来都不是我赌来的。   **   出了KTV,闻霭才给程徐旸发了一条短信:“程程,临时有事,先撤了!撒哟娜娜~”   没管下一秒就震动起来的手机,她揣回兜里,扭头问陆瑾昀:“接下来去哪里?”   陆瑾昀淡淡地看着她,半晌挑了挑眉:“闻闻?”   闻霭:“……”   这男人可能是中了邪。   “当时刚同桌,就觉得叫徐旸很尴尬,叫全名又显得很疏远啊,所以就叫姓氏的叠音……”闻霭缩着脖子解释。   “你叫了我一个学期的陆瑾昀。”男人用平淡无波的声音提醒她。   “哪有!我明明还叫你会长的好不好?”闻霭给自己伸冤。   陆瑾昀没再看她,直视前方,良久才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陆陆?叫快了好像在‘略略略略略’吐舌头……”闻霭小心翼翼地在哄人的边缘试探。   陆瑾昀眉心跳了跳,伸出手提着她的外套领子往前走:“闭嘴。”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条小吃街。   闻霭边走边买,很快手上就拿不动了,将奶茶放到了陆瑾昀的手上,然后又让他给自己拿着热辣辣的手抓饼,自己手上捧着个章鱼小丸子,眯着眼睛插起了一个,刚塞进嘴里,她就感觉到表面的那一层酱以及柴鱼片几乎是入口即溶,慢慢地咬破的时候,里面的章鱼肉就争先恐后地跑到她的舌头上,随着她的嚼动而在嘴里翻滚。   陆瑾昀看到她眼角弯起,享受的就像一只怀里抱着松果的小松鼠一样,嘴角噙着笑看她,然后指着她嘴边的千岛酱:“嘴角沾到了。”   他刚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就看到她轻轻地探出舌尖,在唇角快速地一舔,跟那一抹千岛酱一起消失的,似乎还有他的心跳声。   “你要吃吗?”闻霭感觉到他有些渗人的目光,扭头朝他眨了眨眼。   陆瑾昀舔了一下后槽牙,瞥眼望了一下周围,继而慢慢地摇了摇头。   人太多了,不合适。   ☆、周五 爬山   闻霭轻哼着歌, 打开了大门, 穿好鞋子之后, 右手往上一抛一抛地扔着钥匙,左手在短信发送界面噼里啪啦打着字, 给陆瑾昀说自己已经进家门了。   在她再次抬起头, 嘴角还噙着笑的时候, 就看到了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的闻隋海,以及他对面, 眼眶微红的夏梦。   似曾相识。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上回看到这个场景, 似乎就是在游芷安走的那一天。   两人两相对峙着, 谁也不让谁, 看起来就是摊牌后,即将各奔前程一拍两散分道扬镳的样子。   闻霭咽了咽口水, 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难得没有回家后立即上楼,而是装模作样地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慢慢地在里面摸了一瓶可乐。   走出来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闻隋海的声音:“小爱。”   要跟自己说了吗?好激动好激动。   她波澜不惊地转过头,看着闻隋海。   “过来,爸爸跟你说个事情。”闻隋海声音里带着哑, 往自己对面的沙发指了指, 示意她坐下。   闻霭直着腰杆,在经过夏梦的时候,头也不转, 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   “爸爸接下来会很忙,趁着这两天有时间,你期末考试又已经完了,接下来有没有想要去哪里玩?”他声音难得轻柔,让闻霭有种回到了过去游芷安还在的时候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季昱泽说过两天会过来,待一段时间,妈妈让我好好招待他一下。”   闻隋海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又很快消失,闻霭压根就没有好好地抓住。   “这样啊?那就是不能离开S市,那在S市内玩一下怎么样?要不去爬山?锻炼一下身体。”   闻霭拒绝的话都要说出来,斜眼瞄到旁边些微有些不自在的夏梦,又点了点头,甚至难得朝闻隋海笑了笑:“好啊。”   她顿了顿,又问道:“能叫上我的同学吗?我自己一个人玩也怪无聊的。”   闻隋海愣了愣,继而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他抬眼朝闻霭笑了笑,“也叫上晓晓吧,人多一点热闹些。”   闻霭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旁边的夏梦却猛地转头看向了闻隋海:“闻隋海!”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自己没有预见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感觉到很震惊一样。   闻隋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说一起,就一起。”   夏梦被他盯得身子一哆嗦,屏着气看着他半晌,下唇瓣颤抖着张开,应了一声:“嗯。”   闻霭左右望了他们一眼,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扬了扬唇,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想。   第二天,闻霭还在家吃早餐的时候,就接到了董司琛的电话。   “霭姐,我到你家楼下啦!”   程徐旸今天有事,只能遗憾地缺席这临时决定的爬山之行。   闻霭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们已经出发了,你自己打车到山脚下吧。”   董司琛:“……”   “不行啊霭姐,即便你总是对我爱理不理,但我还是想要死缠着你,不跟你一起过去的话,我会茶不能思饭不能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闻霭扑哧一笑,正想告诉他在楼下等着的时候,就听到“嘟嘟嘟”的声音,她目瞪口呆地将手机拿到眼前,确认董司琛这狗东西居然就这么挂了电话。   楼下,董司琛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单肩背着书包,眼睛半眯,眸里闪着危险的光的男人。   “死缠着她,茶饭不思辗转难寐?”陆瑾昀朝他轻声笑了笑。   “不是,昀哥你听我解释,这就是顺口一句话而已——嗷呜……”   等到闻霭背着包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董司琛面色苍白地捂着肚子坐在花坛边,眼神时不时委屈地看向一旁优哉游哉站着的陆瑾昀。   “他怎么了?痛经?”闻霭走到陆瑾昀面前,好奇地问道。   陆瑾昀眉心轻蹙,摇了摇头:“不太关心他,我也不太清楚。”   董司琛看着这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的狗男女,磨了磨牙,吞下了心中的一万句国骂。   闻霭十分惊讶于闻隋海居然真的跟着来了,开着他的那辆七座保姆车,还下车主动拉开后车门,笑着让他们进去,   董司琛朝闻隋海热情地打完招呼,缩着狗头就想往后座钻,被闻霭一把拉住了衣领。   “坐中间。”她淡淡地扬了扬下巴,然后拉着陆瑾昀上了车,齐齐地坐在了后排。   陆瑾昀少见的有些拘谨,昨天还一副恨不得将自己挂在身上的样子,今天又变回了高岭之花,坐的笔直,一副任尔云卷云舒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闻霭看了一眼最前排的闻隋海和夏梦,转了转眼珠子,慢慢地挪了挪屁股,朝他又靠近了一些。   陆瑾昀瞥了她一眼,慢慢地往她相反的方向挪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瞬间又拉大了。   闻霭冷笑,就想看看他能够躲到什么地步,又挪着屁股,往他的方向再靠近了一些,然后还伸出手,在他的大腿上压了压,示意他适可而止,不要把自己给惹怒了。   陆瑾昀大腿一紧,伸出手,紧紧地抓住闻霭的手腕,垂着眼紧盯着她,又几不可闻地朝她摇了摇头,目光里带着一丝警告。   差不多就行了。   闻霭却丝毫不死心,看到他几乎都要贴着车壁,眯了眯眼,直接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斜眼瞄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闻隋海他们并没有看向这边,立即趴到他耳边,在他耳边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陆瑾昀屏着气,紧抿着唇,脸沉的像是要滴水,闻霭心中跳了跳,正在想自己是不是玩的有点过火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男人抬起了一只脚,然后将右边的大腿,紧紧地压在了自己的两条腿上。   因为椅背的遮挡,前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腿,是如何交叠在一起的,只看到他们的上半身,依旧有分有寸地靠在椅背上。   轰地一下,闻霭觉得浑身缓慢流动的血液都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统一快速地往头顶聚拢,让她的脸颊因为充血而在几秒内变得通红。   他等于是用一条腿将她整个人都桎梏在那里,就如同一个铜墙铁壁,将自己锁得死死的,自己稍微动上一下,就跟他的大腿肌肉发生一次摩擦。   如果说刚才自己去挑逗他的动作,只是在平静的湖面时不时地扔下一块石头试探的话,他此刻的动作,就像是将不会游泳的自己拖下了水,然后让自己只能紧紧地依附着他,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共同在水里沉浮着。   **   到了山脚下,闻隋海看到下车的闻霭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有些讶异:“小爱,后座的空调坏了吗?怎么热成这样?”   闻霭拿手扇着风,强装镇定:“我是易燥热体质。”   旁边的陆瑾昀拿着她随身带着的小风扇,凑到她面前,慢条斯理,彬彬有礼:“那我给你吹一下。”   闻霭忿忿地抬眼瞪他:“离我远一点!看到你就烦!”   陆瑾昀自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大步跟了上去。   闻霭因为浑身的热量无处散发,化羞恼为力量蹭蹭蹭地爬的飞快,陆瑾昀紧跟着她,两人很快地将身后体力不支的四人甩在了身后。   直到她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哈着气瘫在地的时候,她发现他们居然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喝水吗?”陆瑾昀不急不缓地走到她身边蹲下,将包里的水拧开之后递给了她。   已经吐着舌头像一只哈巴狗一样,闻霭也顾不上生气,接过他手中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最后豪迈地一擦嘴巴,将空的水瓶塞回到他怀里。   “陆瑾昀,我们下山吧。”   “……”   “快到了。”他站起身,朝地上的小女人伸出手,让她再坚持一会。   “我真的是雅蠛蝶了,太累了,我感觉我的意志跟不上我的体力。”如果有特效的话,她此刻的脑袋上空肯定是一个圆圆的圈在那快速地转着,依稀还能看到星星。   陆瑾昀垂眼看了她一会,叹了一口气,将书包往前面一背,又拿起她的书包挂在手臂上,就蹲到了她的面前。   闻霭怔怔地看着他宽厚的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哑声问道:“你是不是傻啊?这还有一半的路,你要背我上去?”   陆瑾昀背对着她,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绕了道弯一样,有些悠远:“上来,就背一会。”   闻霭抿了抿唇,慢慢地伸出手,搭住他的肩膀。   他的手立即滑到了她的大腿处,伸出手轻缓坚定地往上一托,微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他背了起来。   她将头靠在了他的肩窝上,侧着脸看他,小声呢喃道:“就背一会就好了。”   她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耳后方,让陆瑾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感到有些发痒,半晌才应了一声:“嗯。”   闻霭又笑了笑:“这还是我八岁以后第一次被人背。”   八岁那年,闻隋海决定弃乐从商,也是那一年开始,家里的两个女的日日夜夜翘首以盼,最后等来了一次又一次失望。   陆瑾昀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继而又继续往前走着。   “那时候年纪小,没什么感觉,比较起来的话,感觉你比爸爸的肩背,似乎更让人安心一些。”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细细地将他额边冒出的汗擦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霭几乎都要在这沉稳的一颠一颠的节奏中睡着了,才听到了他近乎低喃的声音。   “以后,都会好的。”   他来了。      ☆、周一 滚下去   他们出发的比较早, 刚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很热, 但走着走着, 她就感觉到太阳越来越辣,阳光直直地照在自己的脸颊上, 晒得她暖洋洋, 又稍嫌一丝闷热, 她干脆直接将脸埋在了陆瑾昀的肩窝处,在那蹭着蹭着, 慢慢地就睡着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的时候, 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山顶, 以及坐落在那的红亭子, 里面稀稀落落坐着的,是晨起爬山, 在那唠嗑不舍得离开的老人。   “陆瑾昀……”闻霭的声音还有些哑, 轻轻地拿手背揉了一下眼睛,待自己清醒一下, 才问道,“你怎么背了我这么久?”   陆瑾昀嗯了一声,将她往上托了一下,继续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前走去。   “中间叫过你, 后面看你都开始打呼了, 就放弃了。”   闻霭面色倏地涨红,伸出手箍住他的脖子,做勒紧状:“你胡说!我从来都不打呼的!”   陆瑾昀轻笑了一声, 再快步走了两步,走到小亭子下就将她放了下来。   上面的几个老人家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眯着眼打量了他们半晌,才笑着调侃:“现在的年轻人约会,居然也会跑到山上来。”   闻霭在地上跳了跳,舒展着筋骨,闻言红了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了董司琛生无可恋的声音。   “哥哥姐姐啊,你们为什么跑这么快……”他伛偻着背,单手叉腰,像一个老人家一样,右手还拄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细细的一小根支撑着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闻霭心中都不由得为那根树枝感到心疼。   她朝董司琛走了两步,却看到陆瑾昀赶在自己之前过去搀扶着他到亭子里坐下。   “一看你平时就缺少锻炼,你看我和你昀哥,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就上来了。”闻霭摇着头叹气,“这一届祖国的花朵,不行啊……”   董司琛耳朵抖了抖,立即直着身子在那装坚强:“我这是累着了吗?啊?不是!”   他抖着牙齿,控诉状指着他们两个,“我这是痛心疾首啊!你们两个丢下我就跑了,我没人聊天,嘴巴都要臭了,找你妹聊天吧,我说十句话她才会一个嗯,这个嗯还像是没跑出喉咙口就回去了一样,压根听不着……”   闻霭抿着唇偷笑,董司琛这个大话痨配上闻晓那怕生不说话的,确实是难为他了。   她又往后看了看:“他们怎么还没来?”   董司琛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后面实在熬不住,我就说我看到你们身影了,赶紧溜了。”   刚说完,就看到三人的头相继出现在最高的那层阶梯处。   小小的一条路,闻晓却要走在中间,双手分别挽着闻隋海和夏梦,面上甜甜笑着,比平时在自己面前的她要多上几分趣稚和天真,三人俨然亲亲密密一家人的样子。   陆瑾昀心下微动,走到她身边,又只是在那站着,陪着她一起望着迎面走来的三人。   旁边的董司琛倒是不了解闻霭家的情况,懒洋洋地靠着亭柱在那感慨:“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霭姐你就没有你妹会亲近……”   他说到一半的话,因着陆瑾昀回头给他甩了一记眼刀而吞回到肚子里。   闻霭不在意地笑了笑,敛下眼看着地上斑驳的树叶交错而形成的影子,轻声说道:“是亲近了也没用。”   陆瑾昀扭头看了她一眼。   **   等到众人在这亭子上歇息够了,闻隋海又不知道跑哪去了,闻霭也不在意,在那跟董司琛插科打诨,偶尔把他惹急了,就蹭蹭蹭地跑到陆瑾昀的身后躲着,狐假虎威地叉着腰在那耀武扬威。   然后,她就听到了夏梦喊她的声音。   “小爱,差不多要回去了,你去把你爸爸喊回来。”   闻霭望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要知道,她平时可是明里暗里盼着自己不要跟闻隋海有太多的接触,以免将闻隋海本就没多少的注意力给夺去太多。   夏梦却端着与平日无异的笑容看着她,看到她望过来,还给她指了一下闻隋海所在的位置,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闻霭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旁边的闻晓也要站起身,跟闻霭一起去,下一秒就被夏梦按着肩膀坐回到了亭椅上。   闻霭按下心中的疑惑,走了两步就听到了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陆瑾昀双手插着口袋,跟在她后面。   “走吧。”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跟在自己的身后,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   闻霭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闻隋海,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平稳的林荫小道不走,非要走陡峭的坡路上去那开阔的山顶。   此刻他正背着手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绕了个圈子,从铺好的石子路走了过去,离着他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大声喊了一句:“要回去了。”   闻隋海回过头来,看到她站在那,朝她一笑,继而点点头:“行,马上就来。”他顿了顿,又朝闻霭招了招手:“小爱,你过来看一下,爸爸给你看看什么叫一览众山小。”   闻霭很是无语,这不过就是本市的一座普通的山而已,他竟然能够拿这一座不到几百米高的山来与杜甫口中的泰山作比较,也真是蠢得可以。   虽这么想着,她还是慢慢地又朝闻隋海走进了一些,嘴上嘟囔道:“看什么啊?太阳都升到顶了,晒死了……”   闻隋海眼里闪过淡淡的失落,但又笑着应道:“行吧……那不看了,咱们回去吧。”   他望了一眼隔着不到一米处静静站着,目光定定地看着身旁的闻霭的高大的男孩,扭过头似乎想问闻霭什么,却没有看稳脚下,身子就这么朝一边一歪,就要往山坡下摔去。   闻霭眉心一跳,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闻隋海的衣摆,然而闻隋海摔的太突然,手头没有任何的东西做支撑,又直接反手抓住闻霭的手腕,往下一拽,竟然直接就拽着闻霭也往下摔去,两人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么相继地往小石道旁边的坡下滚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陆瑾昀脑子是空白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朝他的手脚发出的指令,只是凭着直觉甩着腿朝闻霭的方向狂奔了过去,他之后想了无数回,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不跟着她一起走过去,为什么认为她到了闻隋海旁边就会很安全,就只是差那么几步而已。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一步像是一生,他即便飞奔了过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霭的衣服与自己的指尖擦拭而过,看着她紧闭着眼,随着闻隋海一起滚了下去。   地上的泥土因着昨晚的那一场阵雨,还带着一丝濡湿,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不甘的手,死死地抓着他们,又因为力度不足,只能够斑驳地粘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成为他们身上的那一块块印记。   似乎听到了亭子那边传来了尖叫声,但对于此刻的陆瑾昀来说,所有的声音都像是在天边一样,太过于悠远。   他怔怔地看着滚到最后被一棵大树横腰拦住的闻霭,颤着脚坐到了坡地里,指尖深深地插到了黄土里,往下抠着,用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脚跟一边用力不断地往下踩着,衣服在地上快速地摩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闻霭紧闭着眼,白净的素脸上还沾了不少的灰土,他颤抖着手擦去,一边抖着嗓音喊她:“闻霭……”   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生气的她,陆瑾昀的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下一秒,就听到她咳了咳,皱着脸睁开眼,轻轻地晃了晃头,扬开眼边的那些尘土,发了一会呆。   当看到他那张清俊的脸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上方,面上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焦急,她才像是从刚才的那一场险境中回过神来一样,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哇!陆瑾昀……我背上好痛,手臂好痛,我的屁股也好痛……”   陆瑾昀一直屏着气,直到此刻听着她怆天哭地的哭声,才感觉到自己的心恢复了知觉,那里像是被一根根小针扎着一样,密密地发疼。   他轻缓地伸出手扶住她,避开了她说痛的地方,将她慢慢地扶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哄着她:“没事了……对不起……”   闻霭哭着哭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右后方看去,夏梦和闻晓已经到了闻隋海旁边,半跪在地上,眼眶发红地将他扶起。   闻隋海刚才一直充当着自己的垫背,多多少少也给自己做了一点缓冲,所以闻霭的伤情并没有他这么重,她看着闻隋海一脸难受地扶着腰,表情狰狞,面色发黄,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还在亭子里的登山客已经打电话报了警,闻霭先被董司琛和陆瑾昀交接着扶了上去,继而又看着他们回到了坡底,将闻隋海也扶了上来。   因为是山顶,救护车上不来,闻霭也就因祸得福,有幸成了本市第二个被医院用救护直升机送去医院的市民。   闻隋海是第一个。   ☆、周五 医院   尽管有着救护直升机的这家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 闻家父女也没时间挑剔, 由着护士将他们抬到了轮椅上面, 双双被推到了CT室先做了脑部CT。   幸好,CT结果显示他们两人都没有伤到头颅, 跟着他们坐飞机过来的夏梦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跟在护士后面, 看着他们两人依次进行着一系列的检查。   等到陆瑾昀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闻霭已经检查完了, 被推进了病房。   陆瑾昀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 闻霭嘴里还吸着几根泡面, 就这么一半叼在嘴里一半露在外面跟他对视着, 模样有些滑稽。   默了半晌,闻霭面无表情地将面条吸了进去, 内心只想穿越回去十分钟之前锤死那个没有自制力的自己。   她检查完之后觉得差不多脱了一层皮, 被护士推着往病房走去的时候,看到了在走廊角落的那一台自动贩卖机。   她眼巴巴地抬起头看着护士姐姐:“姐姐, 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一杯泡面吗?”   护士姐姐失笑出声,摸了摸她的狗头,将她推回病房,并扶着她上了床之后, 就出去给她买了一杯面, 还热心地给她泡好了。   闻霭嘴巴动了又动,最后朝护士姐姐粲然一笑:“谢谢姐姐,等下把钱给你哦!”   其实她是想虚弱地躺在床上, 然后等着陆瑾昀来的那一刹那,跟他上演蓝色生死恋的。   既然护士姐姐把面都给她泡好了,怎么说都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她又看了一下手表,想着陆瑾昀他们应该没那么快来,就将头发随意地一扎,呼哧呼哧地吃起了面。   多年后,闻霭才知道了这种想发生的事情不发生,不想发生的事情偏要发生的现象,有一个专业名词予以解释。   叫墨菲定律。   陆瑾昀看着她淡定吃面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来,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由上往下看去,看到她脸、脖子、一直到露出来的手肘都被涂上了大片的棕褐色。   “检查完了吗?”他声音有些低。   闻霭点了点头,微偏头想了一下最后的结果:“脑部没有损伤,但两侧肢体外伤,医生给我的创面上了药,然后现在在等DR结果看看是否有骨折。”   她又掰着手指在那数:“现在一点点小伤都要做好详尽的检查,我做了血常规、尿常规、肾功能、凝血功能……”   她嘟嘟囔囔个没完,陆瑾昀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她脸上的伤口,但手伸到一半,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闻霭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往他身后瞄了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董司琛呢?”   陆瑾昀揉了揉太阳穴:“你妹她哭得有些厉害,董司琛被我扔在那安慰她了。”   愣了半秒,闻霭才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董司琛哄闻晓吗?我脑补了一下画面怎么觉得这么好笑?”   想到董司琛一脸无奈一脸焦急一脸生无可恋,看着面前哭得停不下来的闻晓,左右踱步焦躁不安仿若人有三急的时候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闻晓小公主可不是好哄的。   她笑到一半又“嘶”了一声。   笑得太欢,扯到了脸颊的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   陆瑾昀表情一滞,终于还是伸出手摸向了她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按上去,又很快离开,抬眼看她,眼睫轻颤:“痛吗?”   闻霭收起了表情,抿着唇摇了摇头:“不痛。”她伸出手,拉着陆瑾昀的手腕,将小手覆在了他的手背后,按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你摸着的时候,就不痛了。”   陆瑾昀唇角下压,紧绷着下颚,没有说话。   闻霭将脸在他的大手上蹭了蹭,柔着声音问:“怎么这么严肃?我真的不痛啊,”她顿了顿,又说道,“刚才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想让你心疼而已,我是不是很有心机——”   “我很心疼,”陆瑾昀声音很哑,“不管你痛不痛,我都很心疼。”   闻霭愣在那里,看着他大掌从自己的脸颊上慢慢下滑,抚过自己的脖子,锁骨,一直到手肘的位置。   动作轻柔,带着一丝微微颤抖,没有一丝情|欲的意味,更像是虔诚地用手掌审视着她的每一处伤口。   “对不起,”他低垂着眼,狠狠咬牙,“刚才没有紧紧地跟着你。”   没能在第一时间拉住她,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了下去。   看着她被抬上飞机,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被告知只有直系亲属才能够随行的时候,他恨不得立即也在坡里滚上一圈,作为伤患陪同在她身边。   “你这个傻子……”闻霭吸了吸鼻子,“意外就是意料之外啊,你怎么可能预测到下一秒我就摔了下去?反应不过来没有拉住我是正常的。”   她将他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给拨开,凑到他眼前紧盯着他:“不要自责了,好不好?不管刚才怎么样,我现在好好地在你身边,对不对?”   她又揉了一下他的眉心:“眉头皱的像一个小老头。”   陆瑾昀蹙起的眉峰慢慢地舒展开,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低下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   闻霭愣住那里,抬眼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亲的下来?”   红色的伤口上涂了棕褐色的药水,看起来丑爆了。   陆瑾昀柔了眉眼,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很好看。”   默了默,又说道:“红烧牛肉味?”   刚吃完泡面的闻霭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   闻隋海情况比她严重一些,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闻霭被批准出院的时候,他才刚被推进病房。   她虽然检查的时候是坐轮椅去的,但其实并不是不能走路,只是当时护士为了避免二次损伤,才让她坐着轮椅。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护士告诉她,她只是肢体擦伤,没有伤到筋骨,让她放心。   闻霭便由着陆瑾昀扶着自己,到闻隋海的病房去看了一眼。   怎么说当时闻隋海也是给自己挡了很多,他还躺在那里观察,自己就屁颠屁颠离开,她确实做不到。   闻隋海正半坐在床上,身前架着小桌板,由夏梦给他一口一口地喂着汤。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的原因,闻霭觉得他面色有些发黄。   看到闻霭进来,他腰背直了直,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她,一脸的紧张:“你怎么就下地了?不是说要观察?”   闻霭摇了摇头:“我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伤到筋骨,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闻隋海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又看向夏梦,“那你也回去吧,好好照顾一下小爱,我在这里有护士看着,没问题。”   夏梦轻皱着眉头,望了闻霭一眼,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汤勺往闻隋海的嘴边递了过去,低声应了一句:“嗯。”   闻霭勾唇无声笑了笑,摇着头:“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事情,更何况家里有桂姐。”   她又指了一下旁边的陆瑾昀:“他会送我回家的。”   陆瑾昀看到闻隋海打量的目光望了过来,轻轻地朝他颔首:“叔叔,您放心,我会把小爱安全送回家的。”   闻隋海呵呵笑着:“行吧,那就麻烦你了——”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个一直待在自己闺女旁边的男孩。   “陆瑾昀。”   “那瑾昀,就麻烦你了。”闻隋海笑得很慈祥。   闻霭抿着唇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由陆瑾昀扶着,转头往病房外面走去。   闻隋海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笑容也倏地消失,看向旁边的夏梦:“你今天倒是把晓晓护的挺好的。”   夏梦拿了纸巾想给他擦嘴,闻言手僵在半空,抬起眼狠狠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晓晓你是想都别想。”   闻隋海慢慢地抽掉她手中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巴,声音却跟他轻柔的动作不一样,阴冷得很:“这由不得你,如果这次还是不行……”   夏梦红着眼眶瞪着他,唇瓣翕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会行的。”   闻霭一边走向医院门口,一边给董司琛打了个电话,那头的他很是无奈,想要吐槽却又不敢太大声的样子:“霭姐……你怎样了?”   “已经没事了,现在准备出院,辛苦你啦董董!”她说着抱歉的话,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看好戏的语气。   “霭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女人是水做的……你妹她哭了半个小时,然后又在那里抽噎了半个小时……”   闻霭哦了一声:“没事,她再沉默个半个小时就可以恢复了,你再等等。”她看着陆瑾昀伸手拦到了计程车,回头看着自己,“好了我要上车,不说了,董董,保重!”   “……”   他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果然已经停了抽噎,在那时不时吸吸鼻子沉默着的闻晓,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到兜里。   他上辈子可能是一个花花公子,甩了闻霭之后,又甩了闻晓。   然后,这辈子两姐妹卵了劲地要自己还债。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给闻晓和董司琛开个文……前世孽债今世还…… 然而上辈子你霭姐也还是你霭姐,想甩她,算了吧…… ps:走过路过收藏不要错过!   ☆、周三 睡了很久   因为身上疼的难受, 闻霭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 才浅浅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中午, 她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床头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中途时而短暂地停下来一会, 继而又锲而不舍地在那震动着, 一遍又一遍, 就像是不把她吵醒不罢休。   闻霭深吸了一口气,将挡在头上的枕头拿开, 闭着眼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凭直觉找到接听键所在的地方按了下去, 继而拿到耳边:“说。”   简单明了的一个字, 透露出她不耐的心情。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沉默着没有说话, 闻霭掀起眼皮望向手机屏幕, 上面“季昱泽”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听筒里一如既往清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小爱, 我到机场了。”他顿了顿,“你是不是还在睡觉?”   闻霭“嗯”了一声:“是还在睡……”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扭头看向房间里的挂钟。   十二点二十四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季昱泽的飞机, 好像是十一点就到了。   她有些头痛地爬起身,挠了挠鸡窝头,不知道要怎么跟季昱泽解释自己完全忘记要去接他的事情。   “我……”   她话说到一半, 就被季昱泽截住了:“我自己前往市区就好。”   “十二点多了,你起来洗漱一下,我接你去吃饭。”   闻霭“唔”了一声,突然看到自己涂着药水的左手,才想起了自己现在是一个伤患:“不是……季昱泽,我这几天没办法接待你了。”   季昱泽默了半瞬:“你要是忙的话……”   “也不是忙,就是我昨天爬山摔跤了,身上全是伤,要在家静养。”   良久,电话那头都没有回音,闻霭疑惑地一看,手机黑屏了。   估计是季昱泽的夺命连环call,导致手机电量不保。   她又试图躺回去跟枕头耳鬓厮磨地磨合了一会,却发现接了电话之后,枕头已经不爱她了。   她只能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刚打开门,她就看到对面的房间迅速地冲出了一个人影。闻霭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谨慎地看着眼睛铮亮,盯着自己的闻晓。   “姐,我扶你下去吧。”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说出来,并且怕自己拒绝她一样。   闻霭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闻晓紧绷着的肩膀慢慢地耷拉了下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要是你想自己下去的话——”   “走吧。”闻霭将手递给她。   其实刚才闻霭就是根据她房间的床到门口的距离以及她冲出来的时间快速心算了一下她反应的速度。   估计小公主一早就在房间里等着,竖起耳朵听着自己这边的动静,就是为了把受伤的自己扶下去。   一想到这,她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   门铃响起的时候,闻霭嘴里叼着一片方包,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朝闻晓抬了抬下巴:“去。”   桂姐去给医院的闻隋海和夏梦送鸡汤去了,家里就她们两个人。   闻晓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立即奔到了门边,透过猫眼看到门外那个高挑的身影的时候,张大嘴巴呆在了那里。   闻霭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被定海神针定住了?”   与此同时,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闻晓微抖着手,咬着唇打开门,对着门外那一年见不到几次的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昱泽哥。”   闻霭嘴里的牛奶还没吞下去,听到闻晓的话,立即扭头看着门口的那人。   她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咕地一下将牛奶咽了下去,继而惊呼出声:“我靠,你居然敢来我们家,疯了吧?”   季家的人出现在闻家,有且仅有一次。   就是季胤将游芷安带走那一次。   她随即又想起了闻隋海不在家,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崴一崴地走向门口:“快,趁我爸不在,你赶紧走。”   她说完又觉得有一些不对劲,怎么感觉像是她和季昱泽在偷情一样?   季昱泽看着她以扭曲的姿势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边的气压有些低。   电话里的小姑娘话都没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待他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   他一边快速地迈着步子往打车的地方走去,一边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她肯定是怕自己责怪她睡过头了,没来接他,才这样说的。   然后一路上又哑着声音让司机开快一些。   等到站在这里,看到她的时候,他心中那座火山的岩浆几乎下一刻都要迸发而出。   这平日里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此刻脸上手上脚上,红色棕色青色紫色什么都有,就跟一个调色盘一样。   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   闻霭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嘿,回神了!”   季昱泽下颚紧绷,声音也绷得直直的:“这是怎么回事?”   闻晓抿着唇,将身体侧了侧:“不如进来说吧,反正爸爸也还在医院。”   闻霭想了想,闻隋海应该是没那么快回来的,毕竟他还让桂姐给送了换洗的衣服过去,便点头答应了。   等看到少女一瘸一拐地转身朝客厅走去的时候,季昱泽闭了闭眼睛,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微低下身子拦腰将她抱起,走到沙发那里,轻轻地将她放下。   背后的闻晓愣愣地站在那里,垂头无声笑了笑,回头将他的行李箱拿了进来,关上了门。   闻霭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将昨天的事情跟季昱泽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又举着手解释:“所以说我真不是要放你鸽子的,我昨晚痛了好久才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就是接到你电话的时候。”   季昱泽紧拧着眉:“我知道。”   就算在不知道她受伤的时候,他也没有太过于在意闻霭没来接机。   现在想想,好在她没去,要是在机场看到她这一副样子,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失控将她带回法国。   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每一份每一秒都将她好好地保护好。   季昱泽坐了一会,闻霭又赶着让他走。   “你还是走吧,不是说要准备面试吗?别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她挥着手,示意旁边的闻晓,“闻晓你送一下他到门口,没看到他上车之前,都不要回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闻隋海真的这么巧回来了,跟他碰上那就完蛋了。   毕竟闻隋海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要是直接跟他开打的话,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给游芷安交代。   季昱泽颔首,站起身之后垂眼看她:“那过几天,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   闻霭点点头,拿起一旁冲了一会电,自动开机的手机忙活了起来,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行,再说。”   果然,陆瑾昀给她发短信了,还不止一条,这么久没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着急。   季昱泽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望了她一会,看到她嘴角咧起,快速地在键盘上敲着字,眉眼都弯了起来。   深浓的眸里闪过来不及抓住的情绪,他拿起一旁的行李箱走了出去。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季昱泽扭头看了一下闻晓,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   “晓晓,你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吗?”   闻晓一直低着头,闻言立即抬起头看着他,结结巴巴地应道:“我,我的手机号码吗?”   季昱泽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严肃:“如果下一次……她又有什么事情,能麻烦你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她亮着的眸子倏地暗了下去,五指合拢,慢慢地握成拳,又慢慢地垂下头,低声应了一句:“嗯。”   **   陆瑾昀跟她约好了,等她脚伤好了之后,再一起去图书馆。   让她这几天乖乖在家养伤。   闻霭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看到回来之后一声不吭的闻晓,笑着问道:“送走了?”   闻晓抬眼看了一下她,慢慢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了闻晓的眼里有一抹晶莹?   “你……”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闻晓直直地往楼梯处走去,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她唇瓣动了动,低头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小公主闹脾气了?”   在家窝了几天,等到手脚自如的时候,闻霭小蘑菇觉得她已经快发毛了。   闻隋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医院呆了好几天。   他情况是比自己严重一些,但也不至于在医院呆这么久吧?但是闻晓去医院看过几次,回来都说闻隋海没什么大碍,让她放心。   她才没有担心。   她开心得很,毕竟明天就可以跟陆瑾昀见面了,上学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一到放假,几天没见他,闻霭就觉得自己想他想得很。   爱情啊,可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晚上睡觉之前,她定了好几个闹钟,每隔十分钟一个,从六点一直到七点,唯恐吵不醒自己。   然后她就慢慢地爬上了床,拉着被子盖到胸口处,带着对隆冬里的晨光的期待,慢慢地睡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等她想起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猛地惊醒过来的时候,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外面,天依旧是黑的。   她舒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在床头柜上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   她睡前明明放在那里的。   她站了起身,走到门边打开灯,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   她挠了挠头,往门口走去,想让闻晓打一下自己的手机,看看到底丢在哪了。   她拧着门把手一拉,发现那一扇从来都没有上过锁的门,此刻怎么用力,都拉不开了。   她赤着脚顿在那里,慢慢地扭头看着墙上的挂钟。   八点整,天是黑的。   她入睡的时间,是十点多。   她睡了将近二十二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签约了啦!撒花了啦!!发红包了啦!!! 冷评体制的弓弓,决定给发出这一章后评论的前五名2昏评论送红包。 第一次送红包,好紧脏!   ☆、周一 禁锢   闻霭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转过身子再次面对着房门, 狠咬着牙, 身子往后仰,用尽全力死死地拉着门, 但面前的这一扇棕色的门只是无力地在门框上震动了一会, 然后又恢复到了平静。   她咽了咽口水, 抚着额头回到床边坐下,发了一会呆之后, 直直地躺了下去。   她一定是在做梦。   闻霭默默地数着羊, 听着胸口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伸手摸了上去, 真实的触觉,清醒的神志, 都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不知道被谁被关在了房间里。   这不是做梦。   她立即跳了起来, 走到床尾处,使出了极大的力气, 将紧靠着墙壁的床挪了几厘米的距离,然后又快速地跑到床头柜和墙壁的那条缝隙里,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   手机真的不见了,并不是掉了下去。   她心慌意乱地跑到了门边, 在那猛烈地敲着房门, 重重地用拳头锤着:“有没有人在外面啊?我的房间锁门了!”   死一般的寂静。   “闻晓?闻晓?你在不在房间?!”   “到底有没有人啊!!”   一直到她的双手敲到通红,敲到麻木,整栋房子里, 她依旧只能听到自己胸口呼之欲出的心跳声,沉重,急速,慌乱。   到最后,她喊不动,也敲不动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靠着门,伸出手抱着自己的小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蜷缩成一个小小的虾米。   一直到窗外露出了鱼肚白,慢慢地透过百叶窗那细微的缝隙洒进来点点微光,她才半眯着眼,双眼无神地朝窗户那边望了过去。   “把窗户打开。”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   她撑着地板想要站起身,但因为蹲了太久,她脚下一软,直接摔到在地上。   手肘落地,还结着痂的伤口与木质地板摩擦而过,瞬间又撕裂开来。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管,手脚并用地往光源的方向踉踉跄跄地爬了过去。   扶着墙站起身,她颤抖着手握紧了一旁百叶窗的转动轴,向上一转。   下一秒,她从喉咙里溢出两声笑,眼角露着莹润。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什么是绝望,她仅仅是轻轻一转,就把转动轴给直接扯了下来。   打开窗户的把手也被人为损坏了,虚虚地挂在这里,似乎就等着自己亲手将最后的一线生机给拽了下来。   已经一天两夜没吃东西,她的手脚有些发软,背靠着墙,她慢慢地滑了下去,耷拉着头,怔怔地看着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亮了亮,她立即跌跌撞撞地爬过去,还没爬到一半,就看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出现在门缝处,塞了一个东西进来,然后立即关上了房门。   动作迅速,没有一丝犹豫,那人似乎拿着秒表掐好了时间,并且知道闻霭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跑到门口一样。   她关上门的时候,闻霭听到了门上传来叮叮铃铃的响声。   像是金属互相剧烈地撞击着,然后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闻霭趴在房间的中央,抬头看着那扇门,默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铁链,她的门上还挂了一条铁链,控制着门缝的大小,即便刚才自己跑了过去,她也不可能凭借着那一条缝隙逃出去。   她被禁锢在这里了。   刚才那只手,是夏梦的,即使她将常年戴着的右手手镯取了下来,闻霭依旧能看到上面的那一圈浅浅的压痕。   慢慢地挪了过去,她看到刚才夏梦拿进来的,是一个盒饭。   咽了咽口水,她伸出手刚摸上去,触到那一丝温热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如触电一般立即缩了回来。   昨晚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却一无所知,她可能被人下药了。   可能是她喝的水,也有可能是她吃的东西。   让她睡了二十二个小时,中间没有醒过来一次。   蜷缩着手指,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昏沉,当某一个瞬间,她闭着眼睛,头猛地往下一点,惊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即便没有吃那个盒饭,她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行,一定要保持清醒,她想。   她抬起了左手手肘,看着手上斑斑驳驳的伤口,咬着牙死命的用右手指甲一抠,伤口上的痂立即被她抓了下来。   她靠着墙的身子像是遭到了反作用力一般,直接从墙上弹跳出来,僵硬地挺直着腰杆,呼吸急促,眼睛湿润,手指甲死死地掐着手心,张大着嘴喘着粗气,溢出一声又一声哽咽忍痛的声音。   默默地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眼里清明了不少。   趁着这一波回神,她直接站起身,趔趔趄趄地走到了书桌前,将架子上的裁纸刀给拿了下来,往上一推露出刀刃,将刀柄紧紧地握在手里。   万一她连力气都用不上了,她就只能用刀轻轻一划了。   不管怎样,清醒着还有可能,如果睡过去的话,下一次醒来,她不敢保证她还待在这个房间里。   回到房门那里靠着,等待着下一次开门的时候,找机会跟夏梦说上话。   透过百叶窗的小小的缝隙,闻霭看到窗外的天空从浅蓝色,慢慢地变成深蓝色,到最后夕阳的余晖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漆黑。   挂钟指向八点五十分的时候,她听到了对面的房间开门的声音。   “闻晓?!”她猛地扭头看着棕色的房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喉咙干涩得连简单的吞咽口水的动作都会痛的难受。   但她此刻管不上其他事情,只觉得要紧紧地抓住任何自己可以抓住的东西。   夏梦把自己关在这里,闻晓知道吗?   门外寂静无声。   闻霭无声笑了笑,无力地抬起手,大掌覆上自己的眼睛。   那是她的妈妈,自己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叩叩。”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闻霭身子一僵,立即回以沉缓的拍门声:“闻晓?是你吗?”   “姐……?”闻晓的声音依旧细细柔柔,此刻还带着一丝疑惑。   “是我!”闻霭激动地看着门,像是能够透过这一扇门看到外面的小公主一般,“我被锁在这里面了,你能不能把我放出去?”   闻晓愣了愣,她这两天都陪在医院看着爸爸,今天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闻霭,正觉得奇怪,夏梦就告诉她闻霭跟同学出去玩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回房间的时候,她余光瞄到闻霭的房门紧闭着,就没有往这边细看。   直到闻霭发出声音她才发现,房门的门把手上面,居然紧紧地焊了一把横拉杆的锁,上面还挂上了一条短短粗粗的铁链,就像是一楼大门的那条防盗链一样。   “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被锁在里面了?”闻晓的声音很是慌张。   闻霭听到她的话,抿了抿唇,深呼吸了好几下,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很明显,闻晓并不知道夏梦做的事情。   但闻晓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没有什么用的,与此同时,闻霭还怕夏梦回来发现她找闻晓求救,指不定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你手头是不是有手机?你打110报警,就说我们家进贼了,现在小偷还在里面,你在门口不敢进门,让警察赶紧过来。”   闻晓抖着声音,很是慌张:“可是我们家没进贼啊……到底是谁把你锁在这里?妈妈知道这个事情吗……”   “闻晓!”闻霭打断了她的话,试图让她镇定下来,“不管怎样,先报警好不好?你现在没办法把我放出去,那就找警察来。到时候警察来到没看到小偷,你就说他翻窗跑掉了。”   她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哀求着她:“我求你了,就当是帮帮我,可以吗?”   闻晓应了之后,回到房间里掏出手机,她的手指颤抖着,花了半分钟都按不对按键,她深吸一口气,秉着呼吸又按了一遍,才按对了那三位数字,还没按下拨通键,就听到了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由远及近,由轻及重。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左右望了望,立即躲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并紧紧地关上了门。   闻霭也听到了脚步声,僵硬地扭着脖子,慢慢地转过头,将耳朵贴在门上面,静静聆听。   夏梦不急不缓地走到走廊的尽头,淡淡地往左边望了一眼,门锁完好无整。   她垂睫一笑,继而脚尖一转,往右边的房间走了进去。   “晓晓?”她轻声唤了一声。   闻晓唇瓣翕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妈妈?我在卫生间。”   听到她的声音,夏梦眉心轻蹙,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晓晓,你的声音怎么好像不对劲?怎么了这是?”   刹那间,闻晓脑海里乱的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毛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双手不安地交握着,努力让自己压下心慌:“妈妈,我来那个了……肚子有点痛……”   夏梦眼神柔了柔,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那你出来,我给你拿个热水袋捂一下,再下去给你煮个生姜红糖水。”   闻晓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一边应着夏梦,一边快速地打开短信界面,给一个最近才加上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门过了一阵才打开,闻晓面色苍白,额上还带着虚汗,微微蜷缩着腰,捂着肚子走了出来。   夏梦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而空,立即上前去扶着她:“你的经期怎么总是不准时?改天带你去看看医生,调理一下才行。”   闻晓胡乱点头应着,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咦,姐姐的房门怎么锁上了?”   夏梦低头看了她一眼,默了半秒,浅浅勾唇笑了一声:“你姐的怪脾气你第一天知道?出去玩害怕我们进去她房间偷东西一样。”   ☆、周一 打针   等到下了楼, 闻晓由着夏梦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又仔仔细细地给她铺了一条毛毯, 然后就转身边挽着袖子边走进了厨房。   “你不喜欢姜的味道,妈妈放少一点, 但还是要喝, 知道吗?”她细细地叮嘱道。   闻晓胡乱地点头应着, 扭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进了厨房之后, 才颤着手掏出了已经调成了静音的手机。   锁屏界面满满当当地被同一个人的消息给挤满了, 她抿着唇解锁, 一条条地看了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被关在你们家?”   “不方便接电话?”   “我现在过去, 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需要报警吗?”   闻晓想起了闻霭的嘱托,立即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起来:“报警, 说家里有小偷。”   她的大拇指还没有挪到发送键的位置, 手机就被一只还在滴着水的手给横空抢了过去。   “晓晓。”夏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冷意, 带着一丝失望,“你怎么变得这么不乖。”   闻晓已经忍了太久,当下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哭, 站起身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吼:“妈妈!你到底想要对姐姐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她锁在里面?”   夏梦勾唇一笑, 眼神却很冷:“妈妈从刚来这里就跟你说的很清楚,她不是你的姐姐,她也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妹妹, 都快三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傻?”   她伸出手,将哭得惨烈,已经开始打嗝的闻晓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乖,不哭了,妈妈知道你都是被那个小贱人给怂恿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本来不打算这么快的,既然你都已经给他通风报信了,那就不等了。”   她左手还揽着闻晓,右手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你到哪里了?从医院出来了吗?”   “嗯……事情被季家小子知道了。”   “那我先把她带过去。反正都准备好了,只不过你说要观察两天。”   “干脆提早吧,等不了了,迟恐生变。”   她说的每一个字闻晓都认识,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在给谁打电话?爸爸吗?她说把她带下去……是要把闻霭要带去哪里?   挂了电话,夏梦抬起眼看着闻晓:“晓晓,回房间待着,妈妈有事要出去。”   她摸了摸闻晓的头,拉着她的手,不容拒绝地带她上了二楼,然后领着她进了房间之后,趁她没反应过来,“砰”地一下将门关上,迅速用钥匙锁了门,也不管她死命地拍打着门,哭喊着让自己放她出去。   她轻笑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妈妈会放你出来的,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放心。”   闻晓面上泪水涟涟,趴在门那里,微张着嘴不知所措。   她听到了房门外传来晃动铁链的声音,以及闻霭的叫骂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然而过了没多久,门外就恢复了如死一般的寂静。   她绝望地顺着门往下滑,双手捂脸,冰凉的泪珠顺着指缝慢慢地渗了出来。   闻霭被她拽着领子,趔趔趄趄地几乎是被拖在地上下了楼。   走到楼梯中央,闻霭死死地用手抓住了旁边楼梯的栏杆,抬起眼狠狠地瞪着夏梦,不发一言,态度冷硬得如冬日里的寒冰。   夏梦舔牙笑了笑,松开了抓住她领子的手,闻霭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秒,她紧紧抓着栏杆的手,就被一只脚用力蹬了上去,一下就将她的手踩在了地上,并用高跟鞋的细长鞋跟狠狠地来回碾压她的手背。   闻霭尖叫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小腿上用指甲死命地从上抠到下,夏梦裸露在外面的小腿立即被她抠出了几道血痕。   夏梦平静的面上终于出现了裂缝,面部表情几近扭曲,死死地咬着牙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手背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凸起了青筋。   闻霭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像是要被掀起来了,痛得“嘶”了一声,松开了双手往头上抓去,想把头发从她手中解救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夏梦直接拉着她的头发,拽着她拖下了楼梯,就像是手上的东西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个毫无生命体征的拖把一般。   闻霭饿了两天,浑身发软,即便想要反抗,也只是徒劳,只能由着她将自己拖到了楼梯口。   她像是丢弃什么废物一样,满脸嫌弃地将她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向杂物房。   闻霭趁着这个机会往前爬着,看着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大门,慢慢地想要站直身子往那里走去。   只要逃离这个大门,逃出院子,她就可以向路上的行人呼救,她就有生存的希望。   然而膝盖都没有曲直,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用力踹了一脚,立即又变回了匍匐在地上的状态,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粗硬的麻绳给绑了起来。   “闻霭,你不是很能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怂样了?”夏梦慢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脸。   “你倒是硬气,给你饭你还不吃。怎么,怕我下毒?”   “所以说你蠢啊,吃饱了至少还能有力气反抗一下,不像现在,就跟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只会在这里垂死挣扎。”   吃?吃她大爷,按照夏梦的尿性,如果她吃了的话,估计现在她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闻霭轻蔑一笑,一张嘴,“呸”了一声,朝她啐了一口。   夏梦没有设防,直接被她喷了一口唾沫,脸色一变,立即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贱人!要不是留着你这条命还有用,我真想立即了断了你的狗命!”   她本想在将她带到医院之前先教训她一番的,但想起季昱泽说他要往这边刚来,便忍着气用力甩开了她。   闻霭闷哼了一声,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白的脸在慢慢地回着血,伏在地上捂着脖子开始咳嗽起来。   夏梦却不会可怜她半分,将她拖到车库里,打开后备厢将她塞了进去。   闻霭手上脚上都在挣扎着,但很快她就发现,夏梦绑着的这个绳结,越挣扎就越紧,到最后,她已经没有了一丝可以逃脱的空间。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后备厢里黑漆漆的,她压根就没有时间以及空间概念,只能感觉到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后备厢被打开,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一直处在黑暗里的她不自觉地微微眯着眼睛,还没适应完全,下一秒就被一股猛力给拽了下去。   抓着她的人不再是夏梦,换成了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外套的中年男子。   她扭头一看,夏梦正站在车前方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感觉到自己看着她,她狠厉的眼神立即射了过来,伸手指挥着那个男人:“还不赶快把她领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周边的环境,就被同样不温柔的中年男子抓着外套的帽子,拖进了旁边的一栋两层小平房里,并且被领进了一间满是医疗仪器的房间。   一进去,她就被那个中年男子给按到了中间的病床上,她惊恐地立即转过身想要从另外一边下床,就被中年男人抓住手腕拽了回来,“啪嗒”一下拉起了一侧的护栏,并将护栏的一个铁质的约束带扣住在了她左手手腕上。   另外一边也出现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协助着中年男子将她右手右脚都用约束带给扣好。   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闻霭就成了大字状躺在床上。   她甚至还来不及为这个姿势而感到羞辱,她心里慌乱得很,脑袋里迅速闪过了很多想法,想着这些人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   但不管怎样,双手双脚被桎梏住的她,现在就是一直待宰的羔羊。   她脑子快速转动着,思考着有没有什么伤不了自己又恶心人的办法,能够让他们对自己失去兴趣,不至于落入被强|奸的命运。   然而她却看到两个男人将她钳制住之后,就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着护士服的女人推着一个推车走了进来,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冷漠抬眼望着她:“保持情绪镇定,要给你打针了。”   “打针?打什么针?!”   闻霭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非但没有平静,反倒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直到手腕被磨得破皮出血,她依旧没能挣脱开。   想想也是,凡身肉体,怎么可能比这个铁质的约束带还硬?   她就看着护士给她戴上了氧气面罩,然后给她的左手中指夹上了监测心跳的夹子。   闻霭往床头的那个厚重的小显示器上一看,她的心跳波动的很快,正想扭头问护士到底在做些什么,就感觉到手背上被擦上了十分清凉的东西,但并不是酒精,因为并没有马上挥发,擦完之后还有十分黏腻的感觉。   紧接着,她就看着护士将一根比她以往打的针都要粗大的针头慢慢地推进了她的手肘窝,她想要剧烈地挣扎,却被护士紧紧地压着手。   “供体前期准备工作好了,去跟李医生说一声。”   在由清醒到失去意识的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唯一想到的人,居然是陆瑾昀。   明明昨天约好一起去图书馆的,结果她无声无息爽约了两天,也不知道陆瑾昀会生气还是担心。   她好想再听一下他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千字写了我四个小时@#¥%…… &* 这是最虐身的一章,我发四!   ☆、周三 律师事务所   锦暮律师事务所。   闻霭抬头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的招牌, 抿了抿唇, 对电话里说了一句:“看到了, 我在门口。”   电话那头的聂希曦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交代道:“你跟前台说已经预约了的, 报上你的名字, 然后说找陆律师就好了。”   闻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然后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才笑了一声:“知道了, 聂奶妈。”   聂希曦气结, 自己不就担心她最近太过于消极, 自己今天又没有时间来陪她, 才这么事无巨细地交代的,她居然嫌弃自己啰嗦?   “啰嗦我也要说一句, 现在律师都是按小时收费的, 所以尽量废话少说,说出你的需求, 然后让他办事就好了。”最后聂希曦还是交代了一下,听到那边没有回话的时候,又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闻霭!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半晌,才听到闻霭慢吞吞的回话:“知道了, 我想咳嗽, 在酝酿着呢。”   聂希曦:“……”   刚才一进电梯,闻霭就看到里面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 手上提着个公文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如果忽略掉他手上叼着的那根烟,闻霭对他的印象倒是还行。   他旁边站了另外一个较为高大的男人,领带半松,挂在脖子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个,露出了铮亮的肌肤,单手拿着一件西装外套,靠在电梯的一角,闭着眼睛在那假寐,仿佛已经是半个死人,丝毫没有被这个烟雾所影响。   她喉咙比较敏感,闻到烟味的话会很想咳嗽,当时进去之后,她就露出八颗牙齿朝对方笑了笑,自认为克己有礼地跟对方说了一句:“先生,电梯里面不允许吸烟的。”   那个男人明显怔了怔,继而笑开来,挑眉说了一句:“是吗?抱歉。”   闻霭摇了摇头,没事,知错能改就行了,结果对方将手上的烟拿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抬头朝半空中大大地吐了一口烟雾。   闻霭:“……”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很想去百度知道发个问题:   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打人的话,被监控拍到,抓进局子的概率是多少?在线等,有点急。   那男人挑衅地朝她看了一眼,露出因为吸烟而有些泛黄的牙齿:“烟雾,能够让人激发灵感,你这小姑娘,不懂。”   闻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自己小姑娘就算了,往自己的胸口看是怎么回事啊?谁说贫乳的人年纪就小了?信不信告他性骚扰啊?   她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敢问先生您从事什么行业?”   男人挺了挺胸膛,有些自豪:“我是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在这栋楼的22层办公,有需要发布广告的,可以来找我啊。”   闻霭才不管他在哪里办公,听到他回答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建议道:“我觉得,您可以换一个地点工作。”   男人疑惑地叼着根烟,看着她,不太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   “如果烟雾能够激发灵感的话,先生您去殡仪馆上班,每天都推着尸体进焚化炉,看着里面烟雾萦绕,估计灵感就如涌泉一般,噗呲噗呲地往外蹦,比嚼了炫迈还管用。”   在闻霭说出拟声词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一直在角落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也发出了一声笑声。   她朝那男人睨了一眼,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眼睛狭长,双眼皮很是深邃,漆黑的瞳仁正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看着她。   她来不及跟这男人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因为她已经看到抽烟的这个男人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立即将手上的烟扔到了脚下,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你丫耍我呢?”   闻霭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没有,我这是真诚的建议。”她低头看着那个还在发着亮光的烟蒂,友情提醒,“先生,您的灵感源泉掉地上了。”   “噗……”角落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撑在肚子上,笑得有些不能自已。   看到其他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带着神色莫辨的眼神,角落的男人立即站直了身子,收起笑容朝他们颔首致歉:“不好意思。”然后,他又扑哧一下笑出声,“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哈哈哈哈……”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22楼,抽烟的男人望了望角落的男人,又望了望闻霭,气结地抬起脚在地上踩了一下,将那个烟蒂给踩灭之后,一脚踢到外面去,然后气急败坏地往外面走去。   闻霭觉得,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在,他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似乎是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不太好惹的样子。   闻霭看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在最后的间隙往外喊了一声:“先生,您的灵感源泉被您踩灭了,今天还能正常上班吗?”   透过那条小缝,闻霭能够看到那个男人往电梯这边冲了过来,然后狠狠地伸出脚踹了一下电梯的门。   切,闻霭在心里嗤了一声,拿电梯发脾气算怎么回事?最后疼的还不是他自己的脚?   角落里的男人望着闻霭,挑了挑眉毛,轻轻地舔了一下下嘴唇,开始搭话:“这位小姐,口才了得,不知道从事哪一行?”   这么好的口才,要是在他们这一行,那肯定是前途似锦,锦上添花,花开富贵啊。   闻霭睨了他一眼,眼望鼻鼻观心,双手交错在腹前,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男人耸了耸肩,扭头看到她按的楼层跟自己一样,意识到她也是去律所的,便揉了揉太阳穴,舒展着自己因为熬夜而有些发胀的脑袋,正想开口,突然听到了一个电话铃声响起:“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   男人:“……”突然觉得这个铃声有点扎心是怎么回事?   闻霭噙着笑,心想聂希曦的这个电话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接起了电话,咳了两声,润了润因为电梯里的烟味而有些发痒的嗓子,随着打开的电梯门走了出去,在门口接起了电话。   男人紧跟着她走出电梯,又瞄了她一眼,耸了耸肩,将西装外套挂到了肩膀上,单手插袋进到了律所,心想,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就是浑身长满了刺。   扎手。   闻霭挂了电话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进到律所里面,开始跟前台搭话。   前台笑容可掬地将她带到了会客区,让她坐下之后,轻声询问她要喝什么,闻霭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道:“有咖啡吗?”   前台小姐立即点头,离开不久就给她递来了一杯咖啡,然后朝她柔声说道:“陆律师在开一个电话会议,我已经通知他了,烦请您稍坐片刻。”   闻霭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这律所真是不错,连前台都长得甜美无比,笑起来如沐春风。   她抿了一口咖啡,感觉到自己喉咙的涩意下去不少,才将包里的资料拿了出来,开始思索起待会要怎么跟律师说自己的需求。   长话短说,她想起了聂希曦的交代。   自己已经跟那个人失联了这么久,现在再回来就是为了争遗产的话,是不是显得有些冷血无情?律师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帮她?   想到这,她又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律师就是有钱赚就好了,管你是否是否符合人伦道德。   她叹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手表,看起来这个陆律师的电话会议还有一会,她要不先去上个洗手间?   她便把资料先放在了桌上,然后拿起包包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坐着的地方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男人背对着自己,一身黑色西装,脖子上露出一截白色的衬衣领子,他闲闲地靠着椅背,左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两只手指支在自己的太阳穴处,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闻霭上下打量了一下,宽肩窄腰大长……腿长不长不知道,因为坐在那里。   但坐下来的时候,都能比那个小茶几高上这么多,估计也不会矮到哪里去。   估计这就是聂希曦给她找的陆律师了,她连人家全名都不知道,只听到聂希曦一个劲儿地夸他。   “人家可有名了!刚执业满三年,就自己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律所,而且属于你有钱,人家还不一定有时间接你的案子的律师。”   “我还是拖了七大姑八大姨绕了好几转,才找到他,跟他说了情况之后,嘿,人家可能觉得你这个情况少见,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你可得好好跟人家说话,别老是那一副慢吞吞气死人的样子,知道吗?”   “说实话,长的是真帅,声音也很好听,能让人怀孕的那种,我估计如果遇上个女法官,肯定能给他加印象分十分,不,二十分吧。要是你能勾搭上他就好了……不过也不太可能,因为他看起来脑门上写着三个大字……”   听到这里,闻霭终于有点好奇,探过身子看着她:“哪三个大字?”   “性冷淡。”   闻霭:“……”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上前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听到了背后的声响,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闻霭的步子立即顿住了。   是不是性冷淡她不知道,个性冷淡,应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不要打我,当年的事留个悬念……   ☆、周三 遗产   男人眉眼依旧跟当年一样, 似乎又与当年相比要长开了, 变得更加大气。本来就显得有些清心寡欲的嘴唇, 此刻微微抿着,瞳仁漆黑, 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较之当年, 看起来更加寡幸无情。   闻霭轻笑了一声, 聂希曦跟自己说了这么多遍陆律师陆律师,自己怎么就没想起跟她问一下对方叫什么名字呢?   她晃了晃脑袋, 将脑海里纷扰的思绪给暂时撇开, 重新迈起步子走向他, 站在椅子旁边, 低头看着他,唇角弯了弯, 伸出左手, 跟他自我介绍:“陆律师您好,我是闻霭。”   陆瑾昀低头望着她伸出来的左手, 指节修长,中长的指甲被修的圆润可爱,涂上了黑色的指甲油,与她白皙的手背相映着, 有些叛逆中带着一丝小乖巧。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才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 我是陆瑾昀。”   果然是能怀孕的声音,闻霭心中呵呵笑了两声。   自己当年在他旁边坐了这么久,听了这么久他的声音,听他在自己耳边讲题,在自己耳边像一个小老头一样皱着眉说:“你上课睡觉,能不能不要把我的手当枕头,还把口水擦到我袖子上?”   她的肚子能一直没有动静,可真不争气。   又想远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有些怀疑眼前的人可能都不记得她了,毕竟当年她悄无声息就跑了,再次相遇都是九年后,他不记得自己,也正常。   正常吗?她问此刻微微有些揪痛的心。   陆瑾昀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克制而又有礼貌,然后用手示意了一下对面:“闻小姐请坐。”   闻霭在他对面坐下,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陆律师,长话短说,我听说你们律师是按照小时计费的,我就不说废话直入主题了。”   陆瑾昀怔了怔,神色莫辨,闻霭似乎感觉到他周边的气压都下沉了一些,她轻声咳了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将自己手边的文件袋推了过去。   “我的……父亲刚刚过世,他没有立遗嘱,我想要他名下的一栋楼。”   陆瑾昀低头看去,文件袋是透明的,里面薄薄的一层,透过外面的文件袋logo,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房产证,红彤彤的本子,似乎已经有一些年代,显得有些发旧,边角的丝线已经断了一些,露出里面棕色的皮。   “闻小姐的父亲,有多少个法定继承人?”陆瑾昀没有打开那个文件袋,只是默默地拿大拇指摩挲着表面,也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果然不认识自己了,他连自己的家人有多少都不记得了,闻霭有些失落。   “他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再婚了,有一个二婚的妻子,以及妻子带来的一个继女。”她顿了顿,又说道,“我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   陆瑾昀在心中快速思索了一下,二婚妻子以及继女,也属于法定继承人之一,即便继女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也是法律意义上的法定继承人。   “闻小姐说的这一栋房子,是在你母亲跟你父亲婚姻存续期间买的吗?”陆瑾昀缓缓开口,黑亮的眸望着她,似乎不打算放过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   闻霭愣了愣,下意识地想问这个有关系吗?但想到对方是专业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虎牙,然后点点头:“是的。”   “但是我的母亲,前年已经去世了。”   闻霭的话音刚落,陆瑾昀就倏地抬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以及,怜惜?   她不是很能分辨清楚,但无论有没有,她都不是很需要怜惜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是最没用的。   “按照刚才获知的信息,这一栋房子,属于你父亲和母亲的共有财产,即便他们离婚之后对这个没有分割,那按照共同所有的原则,你父亲和你母亲各占一半。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母亲的一半作为遗产,如果也是按照法定继承的原则的话,按照她当时的法定继承人来均分……”   “我外公外婆也已经去世了,我母亲有新的伴侣,但没有再婚。”闻霭立即接话。   陆瑾昀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么,你当时就是占有这栋房子的二分之一份额。当你父亲去世之后,你的父亲所占的二分之一比例,将分成三份进行均分,也就是闻小姐您现在占有的这一栋房子的份额,是二分之一加上二分之一的三分之一。”   闻霭迅速凭着自己不太厉害的数学知识计算了一下自己所占有的份额。   “只要一部分在他们手中,即便是四分之一,这栋房子也不是完全属于我的是吗?”闻霭沉着声音问道。   陆瑾昀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一丝不可思议,默了半晌,才说道:“是的,即便是三分之一。”   闻霭:“……”   所以她仅剩无几的数学知识也不足以让她在这个男人面前装个逼是吗?   她讪讪笑了两声,本来想在男人面前装严肃的,一下就破了功,又思考了一会才问道:“如果他们要把房子卖掉,是否一定要获得我的同意?”   陆瑾昀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理论?闻霭迅速抓住了关键词,立即半眯着眼睛问道:“所以实践中,也是有可以卖掉的可能性?”   “你们属于共同共有关系,物权法规定,共同共有人在共有的基础丧失或者有重大理由需要分割时可以请求分割财产。所以,如果对方以基础丧失为由来要求分割财产,得到法院支持的话,也是可以处分的。”陆瑾昀说了一长串话,闻霭都听不太懂,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但她抓住了最后的关键词。   “也就是有可能会被她卖掉……陆律师,我的要求就是,将这一套房子维持原状,不能卖。”她顿了顿,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陆瑾昀看着她从刚才刚坐下的时候淡定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有些许急迫地往前探着身子,他视线下滑,她今天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裙子,映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V领的设计,让自己能够依稀看到她往前探时所依稀露出的锁骨,以及,胸口往上的那颗痣。   他伸出手,拇指和中指扶住自己的两边额头,微微地揉了一下,掩饰住自己眼里的波动,喉结微微地上下滑动,冷静了一下,才松开手重新看向她:“闻小姐,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你的继母……”   “法律意义上的继母。”闻霭打断了他的话。   陆瑾昀默了默,才继续接道:“你法律意义上的继母以及继妹……”   “法律意义上的继妹。”闻霭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在看到他眉心跳了跳,抬眼警告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后,才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道,“就是想严谨一点说明而已。”   “她们以你父亲去世这一个理由来要求分割财产,合情合理。”陆瑾昀终于把话说完。   闻霭垂下眼睑看着桌上的文件夹,里面装着的是那栋房子的房产证,当年他们两个离婚的时候,妈妈走的急切,并没有去办理相关的手续,所以房产证上还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闻霭每每翻开的时候,都觉得上面的两个名字有些碍眼。   明明已经分开的两个人,还因为这小小的一个本子,重新联系在一起。   真扎眼。   她复又抬起眸,看着陆瑾昀:“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不想卖。”   陆瑾昀本想开口,在看到她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眶的时候,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就这么堵在那里,让他的喉咙有些发涩,半晌才带着一丝沙哑说道:“我尽量。”   闻霭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桌下紧握成拳头的手,慢慢地松开。   她抬手看了一下表,然后站起身,朝陆瑾昀说道:“陆律师,我还有些事,时间差不多了,那就麻烦您按着我的意思努力帮我去争取,接下来签代理合同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本来打算自己来见面之后,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聂希曦的。   “接下来签合同的事情,就等我下回再来所里亲自签署吧。”她眨了眨眼睛,想法说变就变。   陆瑾昀点点头,看着她拿起包包和手上的资料袋,没有再说话。   其实现在快递也很方便的,他想。   走出大门之后,闻霭回头朝他笑了笑:“陆律师,不用送了,我先走了,下回见。”   陆瑾昀朝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呆在那里,扭身就朝里面走去,留给她一个淡漠的背影。   闻霭:“……”让你不送,你就真的掉头就走啊?那我让你回来,你还回来不?   她失落地迈着小碎步走到电梯旁边,走进了电梯。   她望着电梯壁里面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   她微微偏着头,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波。   她记得自己没有说闻晓比自己大还是比自己小,他怎么知道是继妹?   她靠着电梯的墙壁,轻轻咬着自己唇瓣,突然就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财产份额那里,大家搞懂了吗…… 闻隋海和游芷安每人二分之一。 游只有爱一个继承人,闻有三个继承人。 爱拿了游的二分之一和闻的二分之一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三分之二。 不用考虑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周三 旧人   而口嫌体直的陆律师, 在闻霭进了电梯之后, 就又回到了前台。   “Tina。”陆瑾昀淡淡地叫了一声, 将在那聊微信的小姑娘给拉回神来。   Tina听到有人喊自己,含着笑抬头, 看到大boss陆律师在那倚着前台的桌子, 垂着眼看着自己, 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的时候,立即打了个冷颤, 坐直了身子:“陆律师。”   陆瑾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半晌才说道:“下次这位客人来的时候, 不要给她倒咖啡。”   Tina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陆瑾昀才满意地转身而去, 想了想, 又停住脚步,脚尖一转对着她:“其他的也不要倒, 就给她白开水就好了。”   Tina在他走远之后,才拍着胸口在那慢慢地调整呼吸。继而立即拿起手机,在“陆boss今天笑了吗”的微信群里激动地打了几个感叹号。   “!!!”   “陆boss刻薄到什么地步?连客人来了,喝杯咖啡都不允许了!!”   “你们今天夹起尾巴做人, 不要惹到他!!”   群里立即有人回复:“不是吧?为什么啊?咖啡他家的吗?干嘛不给人喝?”   Tina沉吟片刻, 才平静地回复道:“确实是他家的,整个律所都是他的。”   “……”   “这么可怕?是不是今天这个客人惹到他了?男的女的?难道又是想要借着谈案子的名义来勾引陆boss的寂寞空虚冷?”   Tina手上还拿着手机,思索了一下刚才的客人, 虽然只是穿着一条简单的长裙,但看得出身材极佳,面容姣好,谈话之间客气有礼,一个人静静地在那等了一会,也没有过来催促自己的意思。   看起来不像。   突然,她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阴影,将自己头顶的光都挡了一大半,她猛地一个机灵,以为陆瑾昀又回来了,第一反应是收起手机,接着笑容可掬地抬起头。   一双桃花眼。   她松了一口气,嗔了他一眼,拍着胸口说道:“傅律师,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吱个声?吓死我了。”   傅瀛泽吹了个口哨,笑吟吟地说道:“这地毯柔软舒适,我皮鞋踩在上面发不出声音也不怪我啊。”   他又敲了敲桌子,探出头来看着她,一脸八卦:“聊什么呢?这么入神?”   Tina也笑吟吟地朝他说道:“不告诉你。”   傅瀛泽:“……”   他望了一眼会客区,里面没有人,他拿起前台的接待本子翻了一下,看到刚才闻霭来的时候签下的名字,只潦潦草草写了闻s两个字,看不出什么。   字倒是挺丑的。   傅瀛泽指了指本子上的名字,问她:“刚才这个闻小姐,是来做什么的?”   Tina耸了耸肩:“不知道,领着她坐下之后,也没多交谈。”   傅瀛泽磨了一下后槽牙,点点头,合上本子之后又敲了一下桌子,一脸严肃:“认真工作,少玩手机!”   Tina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傅瀛泽气笑了,一个个对陆瑾昀那是怕的要死,到自己的时候,一个个没正经的。   他摸了一下下巴,往里面走去,又自言自语道:“咖啡都不给人喝吗?确实是挺过分的。”   Tina:“……”所以他是看到了自己聊什么?!那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瑾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还没开口,玻璃门就被打开,傅瀛泽以极其风骚的S型走位大步迈了进来。   陆瑾昀抬眼看着他,抿了抿唇问道:“喝醉了?”   傅瀛泽:“……”   他自顾自地在陆瑾昀办公桌前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看到他桌面上摊开的资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才说道:“遗产?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哦——”   他拖长了音,似乎在强调些什么。   陆瑾昀合上了资料,靠回到椅背上,双手交错在腹前看着他:“看来你很闲?”   傅瀛泽立即摇了摇头,像一只拨浪鼓。   上次陆瑾昀说完这个话,自己没有意识到危险,还在那挑衅着他。   接下来他做了三个月的空中飞人。   这男人就是个小气吧啦公报私仇锱铢必较的——大boss。   他将椅子往后推了一下,腾出空间让他能够翘起二郎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是为了你刚才接的那个客人?闻小姐?”   陆瑾昀站起身,走到吧台那里,将杯子放到咖啡机底下,按了上面的按钮。   咖啡机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他冷淡的声音:“你对她很感兴趣?”   傅瀛泽将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吧台:“还行。”他顿了顿,又说道,“就是在电梯里看她思维清晰,语言流利地维护自己的权利,感觉是个挺有趣的姑娘。”   陆瑾昀正拿着勺子搅拌着咖啡,闻言停住了动作,扭头看了他一眼:“哦?”   这淡淡的一个哦可不得了,这表明他们清心寡欲的陆律师,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陆律师,只知道埋头工作的陆律师,想要他继续说下去。   傅瀛泽顿时“哇”了一声:“不是吧?这女人怎么你了?怎么你好像不太喜欢她一样?连咖啡都不给人家喝!”   陆瑾昀:“……”   喝什么咖啡,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她胃就不太好。   他捧着咖啡回到办公桌前,轻轻地放下之后,铮亮的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无形中就在给傅瀛泽施压。   傅瀛泽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分两种东西,陆瑾昀想要的,和他不要的。   他将电梯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拿起他的咖啡想要猛地灌一口的时候,被一道警告的眼神看了过来。   他撇了撇嘴,行吧,陆瑾昀有洁癖,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他扭头去吧台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一边往里头加冰块,一边扭头对他说:“你说她有趣不?当时就她一个人针对这个事情发声,我当时昏昏沉沉的,也没顾得上说什么,结果她居然以一己之力横扫这个大男人!”   陆瑾昀也难得纠正他,只有一个对手,用不上横扫这个词,支着额在那想,她倒是长进不少,知道怎么样不出兵就能打蛇打七寸。   但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   不经意中,一开口就气得你头疼。   他想起今天她来说的那些事情,往上往下延伸一下,她等于是举目无亲了。   他抿了一口咖啡,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这种咖啡又苦又涩,要换一款咖啡豆了。   他大拇指握在杯子的把手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想着刚才跟自己见面时候的她。   她跟以前不太一样,客气有礼,跟自己说话一口一个您,让自己心像是被一根针暗暗地扎了一下,慢慢地在漏气,但又找不到出气孔,而无处宣泄。   她眼里带着的光,却并不比以前少,只是那道光里,似乎带着几丝冷淡。   呵,他轻笑一声。   离开九年,一声不吭的人是她,她怎么好意思对自己冷淡?   傅瀛泽拿着咖啡回到他桌前,举头就把咖啡喝了个清光,然后舔了一下嘴唇,迎接着对面男人嫌弃的目光。   “我就是牛嚼牡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耸了耸肩,将杯子放到了桌上。   “你是左撇子对吧?”陆瑾昀突然开口问道。   傅瀛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陆瑾昀没说话,一会又抬起头:“你跟客户握手的时候,是怎么握的?”   傅瀛泽又愣了愣,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示意:“就这样,伸一伸,握一握,甩一甩。”   陆瑾昀又没说话了,一会摆了摆手:“看来你真的很闲。”   刚说完这句话,再抬起头的时候,对面已经没了人影。   闻霭一出大楼,就接到了聂希曦的微信:“我的小可爱,见完律师了吗?”   她轻笑了一声,放弃了打字回复的做法,直接语音通话过去:“见完了,刚出来。”   聂希曦惊讶地“哎”了一声:“这么快?按小时计费的话,你要聊满一个小时啊!不然剩下的时间就亏了!”   闻霭:“……”没话可聊,对方一副想让自己早点滚蛋的样子,她何必腆着脸凑上去。   “算了,都出来了。你在那里等着我,我也刚办完事,过去接你。”聂希曦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下去。   闻霭刚想说自己回去就好,然后就看到她挂了,笑了一声,在花坛那里坐下,慢慢地等着聂希曦。   她抬起头望向刚才出来的这栋大楼,算是S市里数一数二的办公大楼,他们的办公室还在高层,看起来租金就不便宜。   聂希曦说他是律所的合伙人,那看起来他现在还蛮成功的。   她轻笑了一声,想起高中时候的他,当时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跟自己一样,经常能在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站在国旗下讲话。   只不过自己是拿着检讨书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那作检讨。   他则是代表学生进行国旗下发言。   很早之前,就看出了他们两人最终会殊梦殊途了。   有一段时间,自己还以为会有所改变,毕竟大家都以为她闻霭,终于从一个横行霸道小霸王,变成了按时上课按时交作业的乖学生。   连她自己都是那么认为的。   结果只持续了半年。   ☆、周三 上任   “哔——”旁边传来响亮的喇叭声, 闻霭往那里看去, 一辆白色的路虎发现3停在那,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精致的脸:“傻着嘎哈, 赶紧上车。”   啧啧啧, 闻霭摇了摇头。   这豪车配美人, 多么唯美的画面,结果一开口就破功了。   “你这车, 够劲啊, 没看刚才停那么一会, 旁边的人那眼神, 感觉要穿透这辆车,直穿你的灵魂。”闻霭单手系上了安全带。   聂希曦笑了一声:“那你也可以去买一辆啊, 刚好配上你的新身份, 我都听说了啊,你任职命令都发了, 闻总监。”   闻霭摇了摇头,将右手放在打开的车窗上支撑着,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考不了驾照的。”   聂希曦抿了抿唇,扭头看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那不然咋办, 身体完好, 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还不能拿个残疾人证明去考个残疾人驾照——”   “闻霭。”聂希曦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越是这样轻描淡写, 就越表示你病情更严重。”   闻霭看着窗外没说话。   “什么时候去诊所复诊一下吧。”良久,聂希曦叹了一口气。   “嗯。”闻霭淡淡地应了一声。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聂希曦看着这年代感十足的小区,揉着太阳穴对她说:“路太窄,我就不开进去了。”   闻霭朝她笑了笑,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却被她喊住了。   “对了,差点忘了。我朋友推荐我一个老中医,说是特有用,年纪也比较大了,轻易不出山,我可是托了七大姑八大姨绕了一转,才给你预约到了一个时间……”   闻霭就觉得她的这番话特别的熟悉,敏锐地半眯着眼睛:“这位老中医,姓啥?”   “咋啦?姓啥有影响吗,合着你还算一下命不成?”聂希曦翻了个白眼,“姓舒,戴望舒的舒。”   闻霭笑了笑:“没事,你给我发时间地点吧,到时候我过去。”   不是姓陆就行。   回到家之后,她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客厅中央的大灯“滋拉”了两声,继而不停地闪烁着,一明一暗,要是再配点音乐,闻霭觉得可以成为一个野生的迪斯科场所。   她叹了一口气,从小小的杂物房里拖出来一张人字梯,走到灯管下面之后,爬了上去,伸出手将那个灯管转了转。   不滋了。   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又拖着人字拖回到杂物房之后,回到沙发上坐下。   人一安静下来,她就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一开始想得难受,到后面难受到想都不敢想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成为了自己的律师?   他知道自己离开多年,回来就是为了争遗产,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   她又猛地摇了摇头,起身回房拿衣服准备洗澡。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她去了巴黎九年,知道闻隋海去世了,才打算回来的。   似乎没什么毛病。   更何况,她已经跟他没任何瓜葛了,就算被误会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五点半,闻霭眼神清明地睁开眼睛,翻身下床。   到厨房泡了一杯咖啡出来,她一边抿着咖啡,一边走回房间里,将笔记本夹在胳膊底下,出来之后,窝在茶几前打开了电脑。   一边用鼠标点着昨天收到的资料,闻霭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个地名,又在百度地图上搜索了一下这个地方。   繁华路段的城中村,是有点难搞,难怪这一块需要拖到现在。   她又敲敲打打了一会,用录音笔录下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收拾起笔记本,起身准备上班。   **   走进公司大楼的时候,前台客气地站了起身,朝她颔首让她出示身份证登记。   闻霭点了点头,拿出身份证给她,手指在前台桌子上一敲一敲的,耐心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前台的表情较之刚才要更恭敬了一些,双手将身份证递还给她,并领着她往一边的专属电梯走去:“闻总监,季先生说您来了的话,就直接上去他的办公室,这边请。”   闻霭勾唇笑了笑,走进电梯之后,又朝着外面的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等到前台A回去之后,前台B才左右望了一下,低声问她:“小莉姐,闻总监?就是那个刚下的任命通知的城市旧改部闻总监?”   前台A点了点头,又赶紧教育她:“记住她样子了,下回来的时候,可别再像我那样,傻傻地让她登记了。”   前台B感慨:“想要认不出都很难吧,我还以为空降的总监,至少也应该是四十岁以上了吧,可是她看起来好年轻。”   “我刚看她身份证了,91年的,今年还没满27岁。”   “……”   “而且她长得好好看啊,跟明星似的,身份证证件照居然也hold住了,而且气场蛮强的。”   总裁办公室外,闻霭走出电梯,就迎来了一波的目光。   她踩着细高跟,目不斜视地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那里门已经大开着,估计是前台通知了季昱泽。   等她进去,关上门之后,外面的总裁办的人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美女谁啊?”   “季总女朋友?”   “我去,你什么时候听过季总有女朋友?”   季昱泽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看到来人一头直发扎成了低马尾,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条修身的圆领小黑裙外面套着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外套,裙子到膝盖上方一点,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   他眼神暗了暗,起身走向她:“还是第一次看你穿的这么正式。”   闻霭也有些不适应,解开外套的扣子,随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第一天报道,总得正式一些。”   季昱泽笑了笑,又想起她推迟到今天上班的原因:“你昨天说去见律师的,怎么样了?”   闻霭表情几不可闻地一滞,继而淡然道:“挺好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说还要理一下,之后再进一步细谈。”   她说着,就从自己提着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录音笔,一边等着开机,一边将自己早上录的录音给他听。   季昱泽心思却不放在她说了什么上面,看了一眼录音笔上面的时间,面色沉了沉:“你又失眠了?”   闻霭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早起而已,昨天睡得挺好的。”   确实失眠了。   她又想起了什么,跟季昱泽说道:“对了,我的助理,你说了要根据我的录音整理成文字这项工作没有,不要待会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项工作。”   她知道季昱泽给她招的助理都是名校毕业的,待会没说清楚,别人还以为专门找来给她打杂整理书稿的。   “说了的。”季昱泽柔声说道,“你的习惯,我都给她说了一遍,你放心吧。”   闻霭抬眼看到他漆黑的瞳紧紧地盯着自己,很快又垂下眼睛:“那我们继续说一下这块地吧。”   季昱泽眼里的光黯了黯。   “这一块地方,现在进行到第二轮的意愿征集,其实签字率已经比上一轮要高了不少,其他没签字的,据上门探访的人说,都已经有所松动了。   “但就是临街的这几间商铺,”她话锋一转,“我估计都是几十年的街坊,约好了一起坚守到最后谈一个好价钱,丝毫不肯妥协。”   季昱泽看着她手指的地方,点了点头:“嗯,是这样,他们临近大马路,客流量比里面的商铺好上不少,所以我们给的价钱也比里面的高一些,但他们还是不满意。”   闻霭耸了耸肩:“这是正常的,现在拆迁,不都是跟创业相反,做最后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吃到蟹黄肥美的蟹肉。”   季昱泽抬眸看她:“所以这里——就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闻霭迎接着他的目光,靠坐在沙发上,语气里充满了势在必得:“两个月,我给你拿下来。”   季昱泽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漫不经心,又一脸自信的少女,竟让自己觉得有些怀念。   果然,让她回国,是正确的。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打开,季昱泽颀长的身影献出现在门口,继而回头望着那个仿若玉琢的美人,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之后,才提高了声音跟大家宣布。   “这是我们城市旧改部新上任的总监,闻霭女士。”   闻霭朝大家点了点头,开口说话还带着浅浅的笑:“大家好,希望以后相处愉快,请多多指教。”   大家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朝她自我介绍,每介绍到一个人,闻霭都会客气有礼地朝他颔首,并且与他眼神对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接下来她跟着季昱泽下楼之后,公司就传开了消息。   “新来的地产部总监是个美女哦!”   “人看起来还蛮好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刚上任装出来的而已。”   “感觉季总好像对她很重视啊,在里面谈了很久不说,还亲自送她下楼。”   “不说了,季总带着她来法务部做介绍了,我去,什么时候能看到季总真人莅临法务部啊??”   闻霭在公司转了一圈,到最后嘴巴都快笑僵了,上车之后直接瘫倒在座椅上。   季昱泽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扭头问她:“累了吧?接下来去吃饭?”   闻霭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摇了摇头:“不了,你把我送回去吧,希曦跟我约好了,两点来接我去看中医。”   季昱泽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发动了汽车。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所有的物理治疗对她来说都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小标题吧。 周一是最不开心的,心情简要概括就是“今天也要垂头丧气鸭”。 周三马马虎虎,跟周一周五都隔得不远。 周五就是开心到想要立即回到家,摘了隐形脱了bra,在客厅里裸奔三圈。   ☆、周五 我妈姓舒   聂希曦载着她来到一条巷子门口, 停好车之后, 就领着她往里走。   闻霭不停地左右张望着, 看着这曲径通幽的小巷子,甚至还觉得有些新鲜。   她在国外呆久了, 没有一刻不想回国, 回到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   但当她真的回来之后, 却发现那一个梦里梦了无数次的地方,永远都只留在了梦里。   她一腔的喜悦, 就这么被S市的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陌生高楼用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   昨夜星辰昨夜风, 旧人归来城已空。   在她已经接受了S市的这个城市化速度之后, 突然看到这幸存的带着旧意的巷子, 并看到巷子的那头依稀冒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子的时候,她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看什么都新鲜得很。   站在院子门口, 敲了半天门之后,才听到了一个女声应了一下, 过了不久,眼前这扇门就被从里打开,门里露出了一张温婉慈祥的脸。   闻霭立即朝她鞠了一躬,抬头笑着说道:“舒老师您好, 我是闻霭。”   面前的老人面上一愣, 继而笑开来,还没说话,她就听到旁边聂希曦无奈的声音:“小爱, 这是舒峥老师的妻子,于菡老师。”   噢,认错人了。   闻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笑了两声,还没开口,于菡就侧过身子让她们进来:“没关系的,熟了就好了,快进来吧。”   跟着于菡迈进了这个院子,闻霭立即就被院子里的绿意吸引住了,她看着小小的院子里种的大大小小的植物,慢慢地挪着步子,眼睛微微瞪大,在那细细观察着。   她感觉像是进了一个小世外桃源,这里跟外面,就只通过那一条小巷连接着,一里一外,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看着旁边颗粒饱满的青提,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触感冰凉,圆滚滚的嫩绿,上面还沾着一点雨滴,就如同簪子顶端的那一颗翡翠珠子一般,让她觉得有些馋,伸出手想要摘一颗下来。   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不问自取,还是第一次来别人家里,这也太失礼了。   要不问问于菡能不能试一颗?会不会很唐突?   陆瑾昀从室内走出院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穿着与这个院子完全不搭的女人,歪着头轻咬着唇,眉心轻蹙,有些烦恼的样子。   待他悄悄走近了一些,就听到了女人的呢喃自语。   “早让你去吃饭你干嘛去了?现在对着这绿珠子嘴馋?”   “收起你脑海里龌蹉的思想!哪有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就问人家要吃的?”   “可你看地上掉了这么多,要是不吃的话,迟早也会看到它们落得这样的命运。”   “你看,它们在流着眼泪呢。”   陆瑾昀:“……”   闻霭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还站了这么一个人,还是前面回头看她的聂希曦唇边的笑容僵住,指着她身后一副见到鬼的模样,她才掉转过头。   我靠。   她觉得这比见了鬼还可怕,仿佛二次元的世界突然混进了一个三次元的物体一般。   陆瑾昀就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闻霭偏头打量他,犹豫着问道:“你也是来看中医的?”   面前的男人淡淡地问道:“你觉得我身上哪里像出了问题?”   “……面瘫?”   “……”   于菡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着,等良久没听到回音才意识到身后的两个姑娘都落在后面了,赶紧走回来之后,看到陆瑾昀站在那,便扬手招呼:“昀昀,你顺便把那两个姑娘带进去吧,我去后院继续煎药。”   闻霭听了她的话,面色有些古怪,抬眼看他:“你是舒老师的……?”   “外孙。”   闻霭眉心跳了跳,没想到姓陆姓舒都逃不开眼前这个人。   “那你为什么姓陆?”   陆瑾昀抿着唇,沉吟片刻:“可能是因为,我爸姓陆。”   **   闻霭蔫蔫地跟着聂希曦走进了里屋,就看到门边的桌子后坐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老爷爷,满头华发梳得整齐,精神矍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坐在木椅子那里,就像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文学家一般。   闻霭想到眼前的这人是陆瑾昀的外公,腰背挺得笔直,轻轻地往桌前的板凳上一坐,朝他点了点头:“舒老师您好,我是闻霭。”   舒峥微低下头,眼珠子上翻,越过老花镜看了她一会,本来严肃的脸突然就笑开了,皱纹挤在一起,跟一朵花似的:“闻小姐长得真好看,不知道芳龄几何,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样类型的?”   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现在才慢慢地走进来的陆瑾昀:“……”   “外公,您严肃一些。”   舒峥听到他的声音,不满地抬头看他一眼:“严肃什么?我这不是难得看到个好姑娘,看看能不能帮你牵线搭桥一下。”   旁边的聂希曦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看到两男一女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对不起。”   然后又指着外面,对闻霭说道,“我出去等你。”   陆瑾昀揉了揉额角,正想让外公收敛一下的时候,就听到闻霭的声音。   “舒老师,我有男朋友了。”   他在额边的手指顿住,继而慢慢地收起,放回到身体两侧。   “啊。”   舒峥也只感慨地叫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   等到闻霭看完诊出来,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一抹颀长的身影。   她颔首朝两位老人道别,又最后再望了一眼这满园的幽绿,垂睫转身走了出去。   待院子里的门轻轻地伴随着“吱呀”一声而关上,陆瑾昀的身子才出现在了走廊里。   默默地在那站了一会,他走进里屋,在桌子前面坐下。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舒峥笑了一声。   “她来看什么病?”陆瑾昀声音浅浅,听不出什么情绪。   舒峥翻开了刚才记录着闻霭病症的病历本,叹了一口气:“她右手无力,用不了劲,想问我能不能通过针灸有所改善。”   陆瑾昀抬起头,墨一般的眼里像是有什么在翻涌:“用不了劲……是什么意思?”   舒峥叹了一口气:“说的再贴切一下,她右手,几乎等于瘫痪,除了外表看起来无异之外,其实完全用不了力。”   他拿起桌上的病历本,薄薄的一本,不过几页纸厚。   “这个本子,刚才我让她用右手试着拿一下,她拿不稳。”   陆瑾昀的呼吸停了一瞬。   从昨天她来的时候,伸出左手来跟自己握手,他就觉得有些不妥了。   等到后面看到她登记的名字,那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字迹,似乎都透露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发生着改变。   原来。   原来她的右手,已经废到这种地步。   这些年她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陆瑾昀喉结微动,忍着自胸腔迅速上涌的涩意,哑然开口:“所以,外公您有办法吗?”   舒峥摇了摇头:“如果是生理疾病的话,到了我手里,怎么说都能够让她恢复个六七成。”   “但你这个小姑娘,手抬不起来,是因为心理原因,那就确实是来错地方了。”   “昀昀,你就只是听你外婆偶然提起她的名字,说她要来就诊,反常地一大早六点多就来这里候着。我知道这小姑娘对你来说不一般。”   “可是她刚才也说了,她有男朋友了。就算她没有男朋友,因着她的手的原因,我估摸着小姑娘也不会接受你,她看起来自尊心强的很。”   “要不咱再找找……”   “找了九年了。”陆瑾昀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舒峥,“才把她找回来。”   舒峥顿住,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依旧在小区门口被聂希曦放下,闻霭低着头拖着脚步往小区里走着。   感觉她跟陆瑾昀这孽缘真挺深的,回来没几天,居然就碰上两次了,虽然说每次对方以都一副冰山脸收场。   她叹了一口气,嘴巴还没合拢,就看到地面上,自己的鞋尖对面,出现了另一双红色高跟鞋。   “姐妹一场,这么多年没见,你回来的消息,居然还是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闻晓勾唇浅笑,眼尾的眼线往上勾出一丝弧度,静静地立在她对面看着她。   这么多年没见,她从一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长成如今这般姹紫娇媚的模样,闻霭也是觉得有些陌生。   “找我有事吗?”闻霭声音有些疲惫,上午在公司走过场,下午又去看医生,她赶场赶得脑袋都有些涨涨的。   “也没什么,听说你最近找了律师,要继承爸爸的那一栋楼,作为份额占有人之一,就想着来关心一下你。”闻晓眨了眨眼,又走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看似亲密无间。   但也只是看似而已。   “哦?那怎么不带着另外一个份额占有人过来一起看我?”闻霭笑了笑,没有忽略对方骤变的脸色。   “噢对不起,我差点忘了,那人好像还没从里面出来,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又笑的有些抱歉。   闻晓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到刚才冷静的模样:“闻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还是没有明白,光是占着口头上的便宜,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闻霭似笑非笑:“怎么叫没有好处呢?我高兴啊。”   她慢慢地凑上前,垂眼看着闻晓。   比闻晓高上半个头的她,看起来气势浑然天成:“反正夏梦和闻隋海的下场,不就告诉我,就算只占口头上的便宜,什么也不做,也还是能够看到他们得到报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宣传一下,我新文已经开了,存稿中哈哈哈,不过还是写完这边才会更那边,走过路过的可以收藏一下,么么扎。 文名:《真人秀剧本》 歌坛封天王参加综艺首秀,刚播出两期,因为对另一女艺人宿筝过于毒舌,引发了部分网友的不满。 网友:“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粉丝控评:“现在真人秀都是有剧本的!我哥哥都是被节目组坑了!” 封鸿:“呵呵,剧本是什么东西?” ******************* 过了一个月。 封鸿偷偷摸摸地找到了导演:“导演,这是我设计的嘉宾互动情节,你懂的。” 他朝导演投去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导演:“……” 翻开他递过来的几十页剧本。 “同组成员可以通过亲密互动来增加破案道具的触发概率!” “亲密互动可以是撒娇、抱抱、亲亲、举高高~” “在破案过程中增加恐怖环节,以便于女搭档向男搭档投怀送抱。” —————————————————————————— 小剧场一: 宿筝第一次见到封鸿,十分客气有礼地打招呼。 “封天王,我妈妈特别喜欢您,她是听着您的歌——” 封鸿面无表情打断她:“听着我的歌长大吗?敢问你妈妈贵庚?” 宿筝呵呵一笑:“不是,您误会了,我妈妈是听着您的歌跳广场舞,跳的可欢了。”   ☆、周五 顺路   上班第一天就是周五, 闻霭美滋滋地过着上班一天休息两天的日子, 任凭季昱泽和聂希曦怎么威逼利诱, 她都咬定青山不出来。   她就是咸鱼本咸。   周日,咸鱼爱一大早就爬起来写项目书, 写到中午, 她仰天长啸一声, 决定暂时休战,先填一下五脏庙。   伸了个懒腰, 她点了个麦当劳外送。   等她刷了一集综艺了, 抬头一看, 发现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那可爱的红色小哥配送员依旧没有出现在家门口。   她饥不择食,拖着疲软的身子翻箱倒柜找了一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饼干, 埋头哼哧哼哧啃了起来。   才吃了两块, 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将饼干叼在嘴里, 接起电话就问:“hello?地主家已经没粮了,我的救济粮啥时候到啊?”   “……”   电话的气流声滋滋滋,闻霭疑惑地拿开手机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来电, 应该是外卖小哥吧?   她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小哥是不是半路上把她的麦当劳给吃了。   正是因为这样, 才送了这么久,然后接通电话之后又一声不吭。   她脑海中已经把这个故事演了一遍,雄赳赳气昂昂, 提着一口气正要开口喷火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一声清冷的声音。   “我是陆瑾昀。”   啪嗒。   闻霭手中幸存的半盒饼干掉在了地上。   二十分钟之后,闻霭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她探着脖子左右张望,又时不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眉心紧皱着。   她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没睡醒。   接着,她就听到了喇叭声,以及他的声音:“这边。”   闻霭抬眼一看,陆瑾昀的车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他那一张英俊的有些过分的脸,看到自己望着她,他又轻声开口:“过来。”   上了车之后,闻霭小心思转的飞快,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住哪里?还这么顺便经过这里,把自己专门送到所里去签合同?   她爱脑补的习惯还是没改,此刻脑海里上演着第998集《意难忘》的剧情,别后重逢旧爱难忘的昔日恋人,创造着各种机会,用着各种理由,就是为了接近自己,然后跟自己说与从前破镜重圆。   看,他慢慢地靠过来了,是不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有没有导演给她讲一下戏?   闻霭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安全带系一下。”陆瑾昀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   闻霭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碎成了两瓣。   看到刚才还僵直着背屏着呼吸的女人,转眼间就像是情绪崩塌了一样,抿着唇,用凉凉的眸子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伸出左手将安全带系上。   他怔了怔,坐直身子,默了一会还是指了一下她家小区正对着的法院:“我也是从法院出来才想起之前聂小姐登记的信息中写着你家住址在这边,顺便问一下而已。”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客气:“希望闻小姐不要误会。”   闻霭觉得自己的两瓣心好像碎成了渣渣。   闻霭没有再说过话,陆瑾昀唇瓣动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只是跟他待在同一辆车而已,有这么不开心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被电话铃声打破了,闻霭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外卖小哥跟她说外卖到了的时候,她呵呵笑了两声:“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离我家五百米远你能送两个多小时?没什么意思,就是真诚地跟小哥你讨论一下。”   外卖小哥隔着电话都听出了这个女人的杀气,咽了咽口水,有些怯懦:“不好意思,闻小姐,您刚才的外卖被狗吃了……”   “……”   闻霭觉得她今天就不适宜睁开眼睛看这个对她极度不友好的世界。   你敢想象外卖小哥送着送着,就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只狗而紧急刹住车,然后后座的外卖箱掉在地上,之后,里面的麦当劳袋子被那只拦路狗叼走了吗?!   问题是,外卖小哥居然还锲而不舍地追着这只狗追了很久,直到最后误入野狗群,才深知惹不起回去店里再拿一份?!   这比她脑内的小剧场要荒诞太多了好吗!   还不如被外卖小哥给吃了!   “不好意思,它都叼在嘴里,小哥你还追上去的意思是?是想追回来之后,让我一边瞻仰着狗狗的口水和爪子印,一边与狗狗吃着同一份午餐?没什么意思,就是纯属学术探讨一下。”   外卖小哥没有说话。   闻霭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车里的空间不大,陆瑾昀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了个完全。   他忍笑得有些难受,轻声咳了咳,淡去喉咙里的瘙痒。   刚好是红灯,陆瑾昀停下车后扭头看她:“还没吃饭吗?”   闻霭静静地摇了摇头:“气饱了。”   陆瑾昀静了半瞬,才敲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还没吃饭,陪我吃个饭吧?”   闻霭抬眼看他,偏头朝他粲然一笑:“这样不好吧,毕竟陆律师您只是顺便过来接我一下而已,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陆瑾昀没说话。   刚用AK47将外卖小哥K.O的女人,不太好惹。   **   肯德基里。   闻霭坐在桌子那里,看着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轻启着唇跟面前的服务员点着单,鼻梁高挺,下颚轻收,侧面的轮廓依旧非常好看。   她收回眼神,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照了一下。   感觉这么多年过去,他眼里的光和热不仅一丝未减,反倒还较之以前增加了不少。   仿佛还是昨日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啊。   而自己呢?她望了一眼手机屏幕,看到了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古井不波。   高大的男人端着盘子回来,在自己面前坐下之后,就将她的儿童套餐放到她的面前。   闻霭从盘子里将那个戴着海盗帽子,还威武地披着披风的哆啦A梦给拿了出来,摩挲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放进包包里。   陆瑾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将手中插了吸管的可乐递给她。   她没有接过,轻蹙了一下眉心,然后站起身往点餐台那里走去。   陆瑾昀将手中的可乐放到了桌上,微侧过身子看着她不知道对服务员说了什么,然后拿出手机付了款之后,又端着一杯东西走了回来。   “忘了跟你说,要把可乐换成咖啡。”闻霭坐下之后,有些抱歉地跟他说道。   陆瑾昀看着她手中的咖啡,表情未变,手上还摩挲着可乐的杯身,触感温暖。   “你不打算找我外公看病了?”他突然开口问道。   闻霭轻抿了一口咖啡,闻言怔了怔,抬眼看他:“看啊,约好了定期针灸的。”   她垂下睫,又似不经意提起一般:“你知道我看什么病?”   “不知道。”   陆瑾昀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闻霭微微吊着的心才松了下去。   尽管并没有打算再跟他开始什么,但她还是不希望一直掩盖着的伤疤被揭露在他面前。   如果他问自己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心里有病”这五个字,她连想都不敢想,就怕被对面的人窥伺到半分。   看到对面的女人几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陆瑾昀黑眸沉了沉,缓缓开口道:“我只知道,找我外公看病的,在治疗期间都要戒口。”   闻霭来了兴趣,微探着身子,朝他靠近了一些,眼睛亮亮的:“这个舒老师真没跟我说,要戒什么?比如呢?”   他看向女人手中的咖啡:“比如咖啡。”   “……”   视咖啡如命的闻霭装作没听见,“哦要清淡饮食运动规律早睡早起是吗?我知道了。”   陆瑾昀:“……”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   闻霭警惕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有,就是想起以前外公给我讲的一个病例。”陆瑾昀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微抬眼看着她,“说有个女人也是来调理身子,外公的医嘱,她执行了大概只有一半,结果——”   闻霭的心被吊到了喉咙口,有些着急地追问:“结果什么?”   “结果她脸上起了一颗一颗又大又红肿的痘痘,而且此消彼长,她的脸一直都没好起来,以至于这个女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长痘痘对于女人来说,仅仅比饿了三天站上体重计一斤没瘦要能够接受那么一丢丢。   而且还是满脸起痘。   闻霭端起咖啡,慢慢地拿到了嘴边。   陆瑾昀微眯起眼睛,舔了一下后槽牙。   然后就看到她凑到杯前,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个画面,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容易让人误会她在做一些什么非法的事情。   她睁开眼之后,别过头将那杯咖啡推到陆瑾昀面前:“陆律师,能麻烦您把这杯咖啡处理掉吗?我怕我忍不住。”   感觉到一只大手接过了那杯咖啡,带着暖意的指尖甚至还跟自己的指尖轻轻擦过,又很快挪开。   指尖传来的瘙痒感,一直通过血管,迅速传送到了心脏所在的位置。   她轻轻地拿手捂住胸口,等待男人走开,将咖啡扔了。   然后良久地没有感觉到对面有任何动作,她正过身子一看,表情微微一呆。   男人垂睫慢慢地喝着咖啡。   他的唇所碰触的杯沿的正对面的位置,还留着自己刚才抿过咖啡之后留下的口红印。 作者有话要说:  陆老师严肃地敲黑板:锄禾日当午   ☆、周一 自作多情   走到律所门口, 闻霭看到里面一片昏暗, 耳朵抖了抖, 斜瞥着旁边按着密码的男人。   有种危机感,周日跟着他来到没人上班的律所, 关上门之后, 在里面真的是叫破喉咙都没人理。   滴答一声, 门打开了,陆瑾昀推开门, 侧身让她先进去。   闻霭眨了眨眼睛。   陆瑾昀淡淡地看着她。   她伸手额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 抬起头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身后的男人垂下头, 眼角弯了弯, 关上门之后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你先坐一下,合同之前已经做好了, 我去取给你。”陆瑾昀带着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就走了出去。   拿了合同, 还没走回去,他就接到了一个客户的电话。   抬眼透过玻璃窗看了一下里面,女人乖巧地坐在那,双手放在膝盖上, 直着腰探着头假装不在意地四处张望, 他移开眼神,推门进了旁边的一个小会议室里接电话。   闻霭在里面坐了一会,都没有等到陆瑾昀, 正想站起来出去找他的时候,就听到了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带着笑回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抿着唇看着自己。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穿着一身无袖修身连衣裙,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的温柔女人站在门口,噙着笑望着她。   闻霭笑意滞了半秒,抬眼看她,长睫轻扬:“好久不见了,宋葙。”   宋葙推门走了进来,指了一下外面:“在等他?”   闻霭点了点头,没有问宋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继续坐下之后,斜斜地倚在沙发上。   宋葙眼神转了转,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他有点事情,把事情交给我了,让我来跟你继续谈。”   **   等到陆瑾昀重新回到办公室,发现坐在沙发上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   “你怎么在这里?”他左右望了一眼,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宋葙笑了一声:“你可太让我失望了,老板。我周末特地回来加班,就为了赶风之岛项目的尽调报告,没得到半句表扬不说,还好像被嫌弃了?”   陆瑾昀淡声问她:“她呢?”   “谁?”宋葙装傻,下一秒看到陆瑾昀微沉的脸色之后,才做恍然大悟状,“哦,你说闻小姐吗?她说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陆瑾昀默了半晌,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对她说了什么?”   她都对自己说了什么?   闻霭坐在出租车上,一想起刚才的情况,几乎要被自作多情的自己气笑了。   她想了这么久,误会了这么久,扭捏了这么久。   原来陆瑾昀把她带到律所去,根本就是别有目的。   他估计是怕自己阔别九年之后回来,又跟以前那样死皮赖脸地粘着他,所以才把自己带去律所,然后借故走开,让别的女人来找自己,以让自己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就找了宋葙呢?   想到宋葙一副女主人自居的样子坐在对面,以恰到好处的笑容,对自己说她代替陆瑾昀来接手自己。   既然合同没签,那就不用签了。   签个球,她回去就跟聂希曦说要换个律师。   回到家门口,她看到门口的地上,放着一袋麦当劳。   看来小哥被她阴森的语气吓到了,也不打电话了,直接将麦当劳放在门口。   她对这一袋麦当劳视而不见,沉着目光越过它走进了家里,砰地一下关上门。   她要把今天出门之后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从脑海里洗掉,就当做自己没有出门,也不知道自己的麦当劳被狗吃了,更没有跟着陆瑾昀去律所,并且被他以羞辱人的方式委婉提醒自己,不要对他有意思。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无表情地拿了睡衣就走进浴室。   今天还坐了大猪蹄子的车,她要把身上关于那个人的气息全都洗掉。   陆瑾昀来到她家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麦当劳。   抿了抿唇,他弯腰捡起那一袋已经冷了的麦当劳,走到楼梯拐角处,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就回到原处,伸出手,轻轻地敲着她家的门。   这小区实在是太旧了,她家门口没有门铃,甚至于整栋楼共十层高,居然也没有电梯。   他慢慢走上来的时候,看着这漆黑的楼道,必须要用力地跺脚,那十分不灵敏的楼道灯才会响起,昏昏暗暗地照下来。   跟拍灵异鬼片似的。   那个女人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走路也不看路,在这楼道里,也不知道摔过多少次。   就算她现在没有占有那栋别墅的百分百份额,她也是可以住进去的,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在这么一个古旧的地方?   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闻霭的电话。   旧楼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拨通电话的同时,他立即就听到了里面同时传来了熟悉的铃声。   看来人在里面,就是不想给自己开门。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在那静静地站了一会。   正想转身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尖叫声:“我靠!!¥%…&*^我的妈!”   他身子一顿,立即转过身,用力地拍着门:“闻霭?怎么了?”   里面的尖叫声没了,沉默的就像陆瑾昀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一样。   他又重重地锤了几下门,在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响之后,他左右望了一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将门锁给撬开。   啪嗒,面前紧闭着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身穿红色睡裙的女鬼出现在眼前。   陆瑾昀皱着眉抬眼看着眼前浑身湿淋淋的女人,头发全湿,披在胸前,头上还顶着一条大毛巾,裹在她有些瑟瑟发抖的身上。   她身上的棉质的睡裙因为湿透的关系,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完全显露出她曲线的身材。   居然还在往下滴着水。   陆瑾昀微微别开眼,又很快转过头去,直直地盯着她:“你家屋顶漏了?”   “……”   闻霭打了个冷颤,静了半瞬,指着里面:“你会修水管吗?”   等到将她浴室里爆了的水管给关上之后,陆瑾昀身上也湿了一大半。   闻霭回房倒腾了一会,找出了一件男装T恤,出来之后递给他:“换一下吧,将就一下。”   她身上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但陆瑾昀脑海里还是不停地回放着刚才她开门时候的那副样子。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他还是知道了她的睡裙里面什么都没穿的事实。   眼底幽深,他喉结动了动,到浴室里关上门之后,看着手里明显已经被穿过的男装T恤。   其实不是很想换。   陆瑾昀进去浴室的时候,闻霭算是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跑去洗澡。   所以等到陆瑾昀出来之后,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拿着他的外套:“时间不早了,就不多留陆律师了。”   陆瑾昀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整。   复又垂眼看着她。   女人面无表情地又将手上的外套递了递,看到他纹丝未动之后,就推着他走到门边,打开门,露出虚伪又不失礼貌地笑容:“就不远送了。”   陆瑾昀抿了抿唇,慢慢地接过她手上的外套:“今天在律所……”   “什么都没发生。”闻霭拦住了他的话,“我知道陆律师是什么意思,可能也是我让您误会了,需要让陆律师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她轻笑了两声:“不过您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站在门口的男人没有说话,他背后不远处是昏暗的楼梯,门里的光打在他垂着的脸上,看起来一半明一半暗。   不管是明是暗,都看不太清他的情绪。   闻霭失去了耐性,直接伸手拉门:“那就这样了,再见。”   再也不见,拜拜您那。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一只铁臂给搂了过去,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拉到了门外,紧接着,她就被重重地摔在了门上,腰后出现了一条手臂,撑在了她身后的门上,给她做了一下缓冲。   “砰”的一声,她家的门被那一只大手给推了一把,随即关上。   “那闻小姐告诉我,什么能碰?”陆瑾昀呼吸变得有些粗,他的头埋在了自己的肩窝处,声音几乎是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没有在空气中传输,就穿进了自己的耳朵。   “陆律师,你失礼了。”闻霭胸口慢慢地起伏着,冷着声音说道。   她伸出手,想要将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推开,却被他给反手抓住了手腕。   “这里能碰吗?”男人的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脸上,慢慢地从额头上往下滑,落在了她的眉毛处。   “这里呢?”他大拇指慢慢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低沉的语气,仿若情人间的低喃。   “陆瑾昀。”闻霭冷着脸,声音又沉了几分。   “我还以为,走了九年,你把我名字给忘了。”男人轻笑,身后的门被关上了,门外环境幽暗,闻霭几乎看不清眼前男人的表情。   “这里能不能碰?”她正想开口说话,就感觉到男人的拇指,慢慢地到了她殷红饱满的唇上,慢慢地描绘着她唇瓣的弧度。   “你不要太过分——”她满含怒气的声音才刚发出,就被他连带着吞进了肚子里。   他像是要通过这一个吻报复自己一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啃噬的方式来侵略着自己,左手拖着她的后脑勺,右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的身子与自己又贴近了一些。   闻霭的腰被他微微地搂起,她需要踮着脚,昂着头以几乎离地的方式来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吻。      ☆、周五 去我家   等到闻霭反应过来, 自己的左手已经恢复了自由的时候, 时间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她伸出左手, 拦在了两人中间,用仅剩的微弱力气将男人推开。   她气息还有一些不稳, 胸口上下起伏着, 冷眼睨着男人。   “陆瑾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把我带到你的律所,然后又让别的女人来接待我,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羞辱还不够?”   “你不就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吗——”   “没有羞辱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我当时接了客户的电话, 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我不知道她在律所。”   闻霭愣住那里, 继而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陆律师何必跟我解释这么多?反正这么多年以来,陪在你身边的人, 又不是我。”   陆瑾昀终于没说话了。   两人沉默之间, 闻霭想起刚才在律所里。   她听到宋葙说过来接手自己的时候,直着腰板冷眼看着她, 继而站起身就想走。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生气?”   “当年你说走就走,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难过?那一段最难熬的时间,是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为了他,我学了我根本就不感兴趣的法学, 为了他, 在他开了律所之后,毅然决然放弃了高薪工作,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 我不会认输。当年的你也许还有一点赢面,现在的你,却凭什么认为你拍拍屁股走了九年,回来之后他还在原地等着你?”   “闻霭,你说你不会把他做赌注,然后你直接将他丢了。”   闻霭转过身,伸出手放在门把手上,低声对身后的人说:“你走吧。我爸遗产的事情,我会再找律师的,就不麻烦你了。”   身后没有一丝声响。   闻霭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按下门把手。   我屮艸芔茻。   这门特么是什么时候关上的。   她不耐烦地回头,没好气地对那个沉默不语,站在身后不愿意走的人低声吼道:“你到底走不走啊?”   昏暗的楼道里,陆瑾昀的脸也隐匿在黑暗里:“我等你进去再走。”   “……”   过了半晌,他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你是不是没带钥匙?”   “……”   她特么是出来赶人的,谁到家门口赶人的时候还记得顺带把钥匙揣兜里?   “手机也没带?”   “……”   “身份证呢?”   “……”   “你真的好烦!!”闻霭转过身子对着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麻溜溜地离开我的视线,好走不送。”   陆瑾昀抿了抿唇:“所以你今晚住哪里?”   闻霭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下:“你管我,我就算在门口也能好生过一晚上。”她顺手往门边摸去,“你也不用担心我饿着什么的,我还有麦当劳……”   我屮艸芔茻。   她在地上盲人摸了一会象。   她的麦当劳呢?   真的逼着她以后都只吃肯德基是吧?   眼前高大的阴影也蹲了下来,面前的男人伸出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去我家。”他低声劝道。   闻霭右手无力,想要挣扎也没办法,只能伸出左手试图掰开他的大手,闷声不回应。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楼道里有老鼠。”   “……”   “挺大的,跑得很快。”   “……”   我屮艸芔茻。   **   跟着他进了门,闻霭看着他打开灯的高大背影,觉得真是神奇。   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自己又来到了他家。   这不是高中时候跟着他回去的地方,是一套简单的两居室公寓,设计简单,性冷淡一般的灰冷色调,感觉没有一点人气。   “经常要回去加班,就在律所附近找了一套房子,方便些。”似乎能够窥伺到她心中所想,闻霭都还没有问出口,男人就自己解释了起来。   闻霭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假装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的兴趣。   “谢谢陆律师的收留,等明天希曦出差回来,我会去她那里拿备用钥匙的。”   陆瑾昀淡淡地点了点头,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给她之后,就走回房里,没多久就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   她撇撇嘴,伸手朝他示意:“我的T恤,麻烦还给我,”她又怕男人以为自己小气,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那是我收藏的J家五十周年限量款,很难买的,我也只穿过一次而已。”   陆瑾昀默了默:“我穿过了,洗过之后再还给你。”   闻霭嗯了一声,又听到他的话:“所以你为什么要抢男装?”   闻霭摇了摇头,啧了两声:“一看你就没有抢过他家的衣服,很多款式几乎是一开售就没了。我很喜欢这个款式,当时就男装女装一起抢,结果只抢到男的。”   陆瑾昀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厨房里倒水,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其实才晚上八点多,但闻霭就是觉得这一天过了很久的样子,她勾了勾脚趾,打了一个哈欠,歪着头问那边拿着遥控漫不经心换着台的男人。   “我想睡觉了。”   陆瑾昀嗯了一声,指着不远处左边的那间房间:“刚才已经收拾好了。”   闻霭客气致谢之后,就站起身走了过去,陆瑾昀看着她扭开房门,嘴巴微张,想要喊住她:“闻霭……”   她将门关剩了一条缝,探出个头朝他嫣然一笑:“晚安。”   陆瑾昀的嘴随着关门的声音而闭了起来,半晌才摇了摇头,笑了一声。   那是他的房间,那傻子走错门了。   闻霭进去之后,也没有细看周围的环境,朝着中央那一张铺着灰色被子的床上走了过去,直接将自己摔了进去。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困,就是觉得两人在外面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着电视,好像老夫老妻一样,虽然距离比较远,但她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被窝里传来了一阵清冽的气息,跟今天覆在自己身上吞噬自己的男人的味道很像,她在枕头上蹭了蹭,一边酝酿着睡意,一边迷迷蒙蒙地想。   他家客房的床,也好舒服啊。   看到她进去之后,陆瑾昀才拿出遥控关了电视。   既然她不在自己身边扰乱着气息,他倒是可以先把工作给做了。   今天一天的时间,因为一个临时起意的电话,把他周日的计划全打乱了。   其实周五从外公那里出来之后,就很想见她,想看看她的手,想问问她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忍了一个周六。   周日开车到她家小区门口静静地在车里坐了一个上午,还是没忍住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理由刚说出来,他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哪有法院周日还办案。   然而旁边的小女人心思好像不在自己的谎言上面,眼珠子一直不停地转动着,似乎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他也就顺着这个谎言作为开端,跟她在九年之后再次吃了一顿饭,并把她带到了律所。   宋葙并没有跟自己说她跟闻霭说了什么,但他知道,那女人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打招呼就离开,没有想太多,他立即扔下了宋葙,赶到了她家。   他有些唾弃自己,明知道她右手动不了,他亲下去的时候,却只桎梏着她的左手,并告诉自己。   她还有一只手,却没有把自己推开,她还是接受自己的。   掩耳盗铃。   室内寂静,只有墙上的钟表走动的声音在一直陪着他。   “对不起……”房间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陆瑾昀敲着笔记本的手停下,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门口仔细聆听着。   她不是没带手机吗?在和谁讲话?   站了很久,他甚至已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抽泣声。   心中一惊,他立即推门进去,看到床上的小女人鼓起了小小的一团,蜷缩成一个虾米。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微热。   她没有打开空调,还往自己身上盖了一床棉被。   陆瑾昀皱了皱眉,慢慢地走过去,拿起遥控打开空调,又打算把她身上的被子给扯下来一些。   直到蹲在床前,就着门外传来的灯光,他才看到了小女人眼角的泪痕,以及高高蹙起的眉心。   白天里红润的唇,此刻却几乎是失去了全部的血色。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上了女人的眉心,一下一下轻轻地揉着。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小手给抓住了,垂眸一看,闻霭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红红的眼眶盯着自己,眼里有一丝朦胧,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之后,她才慢慢将脸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你怎么才来啊?”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呜咽一般,含着淡淡的控诉。   陆瑾昀胸口一滞,慢慢地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对不起。”   他的头还没有挪开,脖子就被女人勾出了,继而软软的嘴唇就凑了上来,目标所在的位置,是他的喉结。   尽管只是轻轻的一触,他却感觉到全身立即变得紧绷,喉结上下翻滚着,急躁不安。   他低下头去,看着眼里有着晶莹水汽的女人,哑着嗓音问道:“你……”   闻霭又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角,偏头笑了笑,完全没有了白天里的那一丝设防:“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往侧边挪了一下,然后拉开被子:“你快上来。”   陆瑾昀眼神倏地变得深邃,抬眼看着她,却看到她眼里的焦急:“快上来啊。”   他缓慢地脱了鞋,慢慢地爬了上去,还没躺平,女人就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将他的左手臂给拉到她的脑后,直接躺了上去,左手勾住了他的腰。   似乎模拟了无数遍一样。   陆瑾昀浑身一僵,慢慢地低下头看去,怀里的小女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嘴角噙着笑意睡了过去。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将她往怀里揽近了一些,继而睁开眼,眼神清明地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起了明显变化的某处。   今晚是不用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律师目前说过的谎言:照胃镜,喝咖啡,以及大老鼠。 信手拈来,信口开河。   ☆、周五 怎么保证   闻霭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 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她一边用手将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溢出的泪珠给擦去, 一边想, 这天花板的装饰,可真好看。   然后她才意识到了不对, 意识慢慢地回笼,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似乎, 好像,大概主动邀请了陆瑾昀……   到床上睡觉??!   她猛地跳了起来, 左右望了望, 摸了一下身边的床面, 那里还残留着余温, 很明显地提醒着她不是在做梦。   赤脚下床,连鞋子都不敢穿,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打开一条门缝之后,探了脑袋出去, 左右张望。   客厅里面也没人。   她松了一口气,看来男人应该是去上班了。   她回到床边,弯下腰将两只鞋子捡了起来,拿在手上的时候, 脑袋里灵光一闪。   嗯?上班?   房间的门被一股猛力打开, 陆瑾昀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了房间门口站在那里,一手拿着一双拖鞋, 头发凌乱,目瞪狗呆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陆瑾昀:“……”   闻霭:“……”   两个人都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闻霭看着不远处赤着上半身,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因着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右手拿着一条毛巾静静地在那擦拭着的男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闻霭默默地数了一下,左手的大拇指轻轻地搓了一下食指的指节。   手有些痒。   想摸。   “你要洗澡吗?”陆瑾昀慢步朝她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就离自己不到五十公分,超过了安全距离,又不会太近,闻霭只觉得一股水气朝自己迎面袭来。   他似乎洗的是冷水澡,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沁着一股冰凉。   但她却在想,两人的这幅情景,这番对话,怎么有种事后的感觉?   她要不要再来一根烟?   “你今天要上班,我想着早上可能来不及回去换衣服,昨晚出去给你买了一套衣服。”陆瑾昀走到沙发边,拿起了一个袋子递给她。   闻霭讷讷地接过,讷讷地说了一声谢谢,讷讷地走回到房间里。   然后就被他喊住了:“昨晚就想跟你说了。”   “你睡得那个房间,是我的。”   以后再理他,她就是小狗。   闻霭一边脱了睡衣,一边恶狠狠地发誓。   等到打开袋子之后,她的手顿在那里,耳后一直到脖子的地方,慢慢地蔓延开一抹红色。   **   再次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陆瑾昀也已经换上了剪裁得体的西装,人模人样地站在那里低着头,摆弄着袖口。   听到开门的声音,陆瑾昀抬眼望去,眼里漾出浅浅的笑意:“不错。”   闻霭有些不自在地揪了揪裙摆,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他给自己挑的是一条收腰连衣裙,粉色的。其实这个颜色很衬她的肤色,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但下摆的蕾丝钩花,以及宫廷袖的设计,都让闻霭觉得有些别扭。   她从来都没有尝试过这种小公主式的风格,让她觉得有点娘。   她轻声咳了咳,别开眼对陆瑾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尺码合适吗?”   闻霭猛地扭头瞪向他,眼里是满满的警告,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刚才她在袋子里面看到那件蕾丝边的内衣的时候,天知道她多想仰头长啸一声草。   为什么连这个东西也帮自己准备了?他是不是有点太贴心了?   等到换上之后,她的脸,彻底地黑了下来。   为什么尺码刚!刚!好!   陆瑾昀看着那一双沁着薄薄的水光,带着羞怒瞪视自己的眼睛,眯了眯眼,喉间微哽。   昨晚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备受煎熬地听着钟表一秒一秒地走过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从鞋柜那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高跟鞋:“穿上,走吧。”   闻霭低头看到尺码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   四十码的高跟鞋,她觉得应该不是他之前买给别的女人的。   由着陆瑾昀将自己送到了公司附近,她淡声说了一句谢谢之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仔细观察她的脚步的话,会发现甚至有一丝慌乱。   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   陆瑾昀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进了大楼里面,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一转方向盘,闲适地开车离开。   进电梯的时候,傅瀛泽已经站在里面。本来懒洋洋靠着电梯壁的他,看到迎面走进来的陆律师的时候,惊讶地像一个小女生一般捂住了嘴巴。   “我的天,这是锦暮律所的那个朝七晚九,每周七天,除了出差永远在七点半踏进律所的那个陆律师吗?”   陆瑾昀朝他投去一记眼神,傅瀛泽身子抖了抖,恢复了正常。   肩膀被撞了一下,陆瑾昀斜眼睨着他,看到他笑得有些暧昧。   “你看你眼底的那一圈乌黑,结合你今天早上的迟到,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昨晚干了什么坏事。”   傅瀛泽本以为陆瑾昀又会冷着眉眼,嘴里放出一根又一根毒针来反弹给自己,谁知道他听了自己的话,居然舒展开眉眼,继而朝自己微微一笑。   “是啊。”   电梯门打开,傅瀛泽还呆呆地站在里面,直到最后电梯门又要关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按着开门键,大步追了上去。   “我去,你行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暗度陈仓了?有女朋友了?啥时候带出来见个面喝个喜酒?”   陆瑾昀想起那个逼得急一些就要跳脚的小女人,垂睫摇了摇头:“还早……”   “瀛泽,那个风之岛的项目——”一个女声从前面传来,两人望过去,一个身着黑色职业装的娇丽女人站在那里,看到陆瑾昀的时候,她瞳孔微微一缩。   陆瑾昀淡淡地收回视线,没有再说话,越过她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小葙葙,你有没有看出老板今天有什么不对头啊?”傅瀛泽接过她手上递过来的资料,却不看,笑吟吟地扯别的话题。   宋葙怔了怔,继而摇了摇头:“没看出来。”   “他今天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诶!看起来就是吃饱喝足……但又好像不是,好像离吃饱喝足要差那么一点。”傅瀛泽摸着下巴仔细地分析着。   宋葙想起昨天陆瑾昀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去的样子,苦笑了一声,涩着声音说道:“我们还是说回这个项目吧,我最近手头的事情比较多,我听说你刚完成一个项目,看看能不能接一下。”   傅瀛泽这才低头看着手头上的资料:“拆迁重建项目啊……我要跟瑾昀讨论一下……”   **   闻霭走进大楼的时候,看到前台顶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九点半,闻霭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有些慌张。   上班第二天就迟到,掐指一算,感觉兆头不太好。   十点钟有一个部门的例会,闻霭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秘书冯铧就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闻总监,要开会了。”   因为闻霭初来乍到,尽管是部门的例会,她又是总监,但她也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底下的人报告着上一周各个项目的进展。   部门副总监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程峰,在听完他们讲话之后,又扭过头来问闻霭:“闻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闻霭抬眼看去,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笃定和自信,她笑了笑。   “初来乍到,其实我也还在学习和摸索中。”她环视了一眼,朝大家点了点头,谦虚地说道。   程峰立即开口:“没有的事,大家都是在学习和摸索中成长——”   闻霭打断了他的客套恭维:“其他的项目我还没有详细了解,那我就讲一下我刚接手的风之岛项目吧,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这一块的拆迁补偿安置方案都定下来了,大部分的村民也已经谈拢,就只剩下一部分要签不签,以及极少数表示绝对不签的人。”   程峰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慢慢地收紧,虚虚地握成了拳头。   “大家都知道,项目之所以取名风之岛,就是以后要建一个风之岛商业广场。建商业广场面积涉及非常广,但我昨天在详细观看这个项目资料的时候发现,计划建址面积的一部分,属于城市黄线范围。”   她眼神倏地变得锋利,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程峰:“程总,这个项目之前是你负责的吧?这个问题你没有看出来吗?”   划定了黄线范围内的区域,是不能进行商业楼房建设的。   如果到了最后,全部拆迁工作都做完了,移交给地产规划部进行处理的时候才发现商场的建址面积居然比计划面积小了一大截,到时候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程峰的嘴角往下沉了沉,继而又笑开来:“这个问题我当然有发现,我也还在跟政府部门的洽谈商量中,闻总,您懂的,有些事情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我可以保证,到最后移交给地产规划部的时候,肯定能够做到计划面积和建址面积完全一致!”   闻霭点了点头,浅浅勾唇一笑,声音却异常的清冷:“你拿什么保证?”   ☆、周三 先出手为强   “那女人算什么东西啊?啊?刚来几天而已, 就在那么多人面前用那样的态度跟老子说话?”办公室里, 两个男人站在窗边, 其中一个男人叉着腰,声音压得有些低, 却还是听出了他饱含的怒气。   “你跟她计较一些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就是在给你下马威而已。”旁边的报批报建经理陪着笑, 给他递上了一根烟。   程峰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烟, 冷笑了两声:“老子等了这么久, 等到老王那个老不死的终于退休了, 还他妈以为那个位置会是我的, 结果不知道哪来的贱女人就这么空降了,操。”   “程总, 您就放心吧, 我都听说了,她已经应下了指标, 要求在两个月内完成项目的拆迁安置补偿工作,您想想,临街的那几间商铺咱去过几次?哪次不是被人拿着扫把赶出来的?就她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两个月能搞定?”   程峰终于正眼瞧他:“哪来的消息?要是两个月没完成怎么办?收拾包袱滚蛋?”   周经理嘿嘿一笑:“到时候就算不走, 估计也是往下降的趋势, 那到时候旧改部不还是您一手遮天吗?”   程峰狠狠地吐了一口烟雾,磨着牙道:“我就是怕这女人整老子,等会要求我们把之前申请的商务经费一一吐出来, 那就完了,你和我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经理面色一滞,又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自我安慰:“不会的,她初来乍到,怎么样都不可能把这一艘船的旧钉子全都给挖上来细看一遍……至于以后的话,谁是部门负责人,那当然是谁来解释钱的去向了,您说是不?”   程峰冷哼了一声,心情才变得好了一些。   **   “听说你和程峰在例会上闹得挺不愉快的?”季昱泽坐在闻霭的办公桌前,笑着看对面专心致志看着电脑的女人。   闻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外面的冯铧:“这小冯打小报告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季昱泽轻笑了一声:“没有打小报告,是我要求你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让他及时跟我说。”   闻霭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那可不就是打小报告吗?   她转了转办公椅,正对着季昱泽,双手交错在腹前,表情有些严肃:“这个程峰,你觉得他没有问题?”   季昱泽点了点头:“有问题。”   闻霭:“……”   “行业里的人都知道的线内区域不能动原则,他居然认为跟政府官员私下觥筹交错一下就能解决?这可是政府划定的区域线,天王老子来了都改不了。”   季昱泽收起了笑容:“他是老板夫人那边的人,暂时动不得。”   闻霭算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哦”了一声,声调往上提:“暂时动不得,是指没发生什么事动不得,还是永远动不得?”   季昱泽抿了抿唇,直直地盯着她:“前者。”顿了顿,又问,“你想动他?”   “不是想动,而是不得不动。我不犯人,贱人就要来犯我了。”闻霭淡淡地说道。   “先出手为强,后出手遭殃。”   她还只有一只手,不快一点怎么行?   她起身跟着季昱泽去吃饭,又想起什么,跟他说道:“下午我出去一趟,去现场看看什么情况,不能光纸上谈兵。”   季昱泽应了一声,低头打量了她一下:“这么穿着去吗?”   闻霭当然不会这么过去,她可是要润物细无声地打入敌人内部的,越低调越好,但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么过去不行么?”   季昱泽默了半晌,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挺好的。”   虽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但在含苞吐萼和昂首怒放之间自由切换,她一向都是游刃有余。   **   陆瑾昀看着面前的项目书,又抬眼看着对面的宋葙和傅瀛泽。   “你确定要把这个项目让出去?”陆瑾昀淡声问道。   “嗯,最近手头的事情有点多,忙不过来。”宋葙的声音有点低,垂着眼看着桌面。   陆瑾昀的目光转向傅瀛泽:“那你那边呢?”   傅瀛泽拱手而降:“饶了我吧,我虽然项目没有小葙葙多,但都是要飞来飞去的项目,你没看我最近把妹的时间都没了。”   陆瑾昀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垂眸沉吟,最后才说:“我知道了。”   安排好工作,面前的两人起身,陆瑾昀叫住了宋葙:“宋葙,你留一下。”   宋葙的身子顿住,看着傅瀛泽朝自己眨了眨眼,单手插袋走了出去,还体贴地轻手给他们关上办公室的门,她才僵着身子慢慢地坐回到位置上。   “对不起,昨天……”   “我找你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陆瑾昀打断了她,“你最近的状态好像不太好,你手头有些什么工作我大概都知道,这一个项目对你来说并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宋葙唇瓣翕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耷着肩,摇了摇头。   “要是累了的话,就放个长假休息一下,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清一清,再回来好好工作。”陆瑾昀声音沉稳而又平静,完全就是上司对下属的关心。   宋葙抬头:“陆瑾昀,我想辞职。”   一瞬间沉默无言。   陆瑾昀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她:“能说一下原因吗?”   宋葙轻笑了一声:“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有个跨国集团最近找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那里当法务总监。”   她眼里如同有烛焰在照耀着一般,闪烁着光芒。   陆瑾昀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地轻敲了几下,继而点了点头:“如果你有更好的发展的话,那我也应该祝福你。”   宋葙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行,那我等下就提交申请。”   她站了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转过身子看着桌前的男人,他依旧坐在那里,垂眼想些什么,长睫遮住了眼睑,看不出思绪。   能有什么思绪?都十几年了,还不知道他的心敷不化吗?   “今晚陪我吃顿饭吧,就当散伙。”她轻声说了一句,“就我和你。”   陆瑾昀默了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   **   闻霭在聂希曦那里拿到了备用钥匙后就直接逃走,没有管她的“你昨晚都干了啥跟哪个野男人在一起”的系列追问。   回到家里,她换了一身T恤配铅笔裤,又把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头,把妆卸了之后上了个淡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这一把装嫩装的倒还行。   站起身准备出门,转眼看到床上的连衣裙,她愣了愣,继而眼睛一闭,直接将它塞进了衣柜。   眼不见心不烦,再见他是小狗。   到了这一条街道上,闻霭发现周边的很多门面都已经关了门,街上到处都拉着横幅,应该是街道办的宣传,写着诸如《欢迎入驻,不做钉子户》《早拆早受益,晚拆不沾光》等等劝人拆迁的字样。   闻霭在一间还开着的杂货店那里停了下来,走进去买了根冰棍,结了账之后没走,主动和老板娘拉家常。   “哇哦,我都好久没来了,怎么这一块都要拆啦?”   老板娘在那摆着货架,听到她的话,头也不回地说道:“哎哟,都拆好久了,后面那一大片都搬走了好久了。”   闻霭点了点头,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就听到老板娘继续问道:“小姑娘来这一块找人还是找店啊?好多老店都搬走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们都搬去哪了,你要不给我说说,我兴许能告诉你。”   闻霭就是虾扯蛋,信口拈来的话题,怎么可能说出这条街的老店,这跟她以前住的地方都不是一个区,她压根就没来过。   眼珠子转了转,她笑着舔了一下手上的冰棍:“就是那家面馆啊,我特喜欢吃他家的花生拌面。”   “哦,你说那家啊,搬去回兴街咯,据说招牌还是那个招牌,不过老板已经把店面给转让了。”老板娘收拾完货架,走了回来,笑着对她说道。   闻霭松了一口气:“哦哦,那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我还专门跑过来想吃来着。”   “不就是沙县吗?哪里都有的吃,妹妹你咋还要来这里专门吃咧?”   闻霭:“……”   将手上的冰棍吃完,她嘴里衔着棍子,左看看右瞧瞧,发现真的跟老板娘说的,很多店都已经在紧闭的大门上贴了告示,写着因为拆迁的原因,搬去了哪里哪里,让老顾客顺着地址找过去。   她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几家连在一起的店面,偏了偏头,将冰棒棍子拿了下来,舔了一下腮帮子。   这三家店跟刚才一路走过来的店面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门口同样拉起了大红色的横幅,拉了三家店那么长,上面写着“不拆不拆我不拆,孩子没回来”。   真正吸引闻霭注意的,是中间的这家店面的牌匾。   上面放了成百张小型的照片,都是不同的稚嫩的面孔,在中间是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剪着苹果头的小男孩,乌溜溜的眼睛,两颊还晕着两坨可爱的小粉云。   可能是挂在外面,经年地风吹日晒雨淋,导致这张照片也变得模糊和泛黄。   下面写着六个苍劲,而又温柔的大字。   杨澍宝贝回家。   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吸住了自己的脚一般,闻霭站在门口良久,都没敢踏进这家面馆。   一直到身后有压力传来,她还没回过头去,就听到了那个清凉,又让她心中安然的声音。   “不进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  闻霭:汪!   ☆、周三 点卯   闻霭僵直了背, 慢慢地转过头去, 看着那个早上才彼此尴尬分别的男人, 此刻正单手插兜,闲适地站在身后。   闻霭面无表情:“你在跟踪我?”   陆瑾昀似笑非笑:“缘分。”   闻霭翻了个白眼,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 就踏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停, 轻缓淡定,在自己的对面停下。   “这位先生, 店里面的地方这么多, 不需要拼桌的。”闻霭指向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 示意他过去。   一个十岁出头年纪的小孩走了过来, 手上还拿着本子:“叔叔要吃什么?”   陆瑾昀自岿然不动,依旧挺直着背坐在那, 伸出手指了一下闻霭:“她先点吧。”   那小孩点了点头, 看向闻霭的时候,脸颊稍稍变红:“这位姐姐, 要吃什么?我们店里面的招牌是黯然销魂面,很好吃哦!”   闻霭撑着下巴,表现出兴趣十足的样子:“这名字起得好,怎么个黯然销魂法?”   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刀削面里面加上我妈妈自制的辣椒酱, 又麻又辣又好吃, 妈妈说是吃到欲罢不能,黯然销魂。”   闻霭一拍桌子:“好咧,就给我来一碗这个。”   看到小孩转向自己, 陆瑾昀思索片刻,朝他笑了笑:“那就给哥哥来一份一样的吧。”   小孩记菜单的笔顿住,眨着眼看了他一下,半晌才哦了一声。   等到小孩走了之后,她才斜眼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哥哥?”   陆瑾昀浅笑着点头:“乖。”   闻霭:“……”她有些烦躁,“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告诉我又是刚从法院出来?”   陆瑾昀摇了摇头:“工作。”   她愣了愣,抬眼跟他直视着:“工作?来这里?你要改行开面馆来这里偷师吗?”   陆瑾昀掀唇正要说话,去而复返的小孩,给他们这一桌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过来。   “这是送给你们的。”他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多解释什么,放下之后就朝着后厨走去。   闻霭看向桌面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盒,看起来很熟悉,就是他们休闲娱乐的时候会玩的扑克牌,只不过现在手机盛行,能玩的东西太多,这小玩意倒是比较少见了。   所以来这里吃面还能送一副扑克牌?   对面伸来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将那副扑克牌拿了起来,拆开了表面的包装之后,将里面的54张牌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那一刹那,闻霭终于懂了老板的意思是什么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心里冒着泡咕噜咕噜而上的那股挡不住的涩意。   扑克牌的背面,不是日常所见的扑克牌的那些花纹,反倒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睁着清凉透彻的眼睛看着她的小男孩,笑得灿烂无忧。   照片下面是简单的描述信息。   编号:43178,姓名:陈冬,出生日期:2000年3月4日,走失日期:2006年8月8日,走失时身高,105cm左右。   身上特征:耳朵后方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胎记,笑起来有酒窝,单眼皮。   直到扑克牌上面出现了一滴泪珠,模糊了上面的字样,闻霭才意识到她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对面的陆瑾昀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给她递了过来,看到她怔怔地没有动弹,抬起手在她眼周柔柔地擦拭起来。   闻霭吸了吸鼻子,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在面上用力一擦,然后红着眼眶看着桌上的扑克牌。   每一张扑克牌后面的照片都不一样,闻霭在其中找了一会,才找到了那个叫杨澍的小男孩。   这是一张全身照,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似乎真的默契地配合着他的名字,在一个喷泉前站的笔直,歪着头朝镜头比着V字,笑得天真无邪。   她扭头看着端着两碗面走过来的小孩,拿着手上的照片跟他比对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依稀觉得眼前的小孩和照片里的孩子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你叫……”闻霭看着他熟练地将盘子搁在桌子上,然后仿佛不知道烫似的,双手捧着碗从盘子里端了出来,放到了桌面,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桌上的扑克牌。   “我叫杨攀阳。”小孩看了看她手中的照片,擦了一下额角的汗,“那是我哥哥,杨澍。”   闻霭喉间微哽,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柔声问道:“你见过你的哥哥吗?”   杨攀阳摇了摇头,店里面没有其他的客人,他索性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出生的时候哥哥就已经走丢了,我妈妈说我的名字叫做攀阳,既是攀登太阳的意思,又是盼杨,盼着我哥哥杨澍回来的意思。”   闻霭突然就很想见一下他的妈妈,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怀着怎样的思念之情,才能给儿子想出这么一个富有思念意义,又满含着朝气的名字。   陆瑾昀指了一下外面,低声问道:“你们这家店,在这里开多久了?”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在这了。”杨攀阳笑了笑,“这条街,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特别特别的熟。”   他笑着笑着,声音又变得有些失落:“可是好多人都已经搬走了,现在走过去,都没什么意思。”   闻霭抿了抿唇,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到后厨传来一个女声:“阳阳?”   杨攀阳应了一声,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跑了进去。   陆瑾昀和她对视良久。   “你是为了风之岛项目来的吧。”闻霭垂下眸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她想起昨天看资料的时候,有提到公司请了外部律师顾问来为拆迁安置工作来提供顾问服务,现在联系起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她算是把事情都串了个明白。   陆瑾昀嗯了一声:“本来是宋葙接的。”看到对面的女人身子僵了僵,他又解释了一下,“但她今天离职了。”   闻霭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昨天才见着她在办公室里以女主人自居,怎么今天就离职了?   陆瑾昀迎着她的眼神,毫不避让:“员工的去留,我无法左右。”   闻霭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低下头吃面的时候,却没能控制得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花了钱请了律师,闻霭不问白不问。   “这一块的拆迁,你有什么意见?”   陆瑾昀看着碗里的红油,轻轻地蹙着眉:“点对点,卯对卯。”   对面的女人抬起头,嘴里还胡噜着一根面,眼睫轻颤,有一丝懵懂:“啥?”   陆瑾昀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粒小小的芝麻,眼神转瞬变得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她,伸出手在自己嘴角的位置,指了一下。   谁知道对面的女人脸色倏地变红,抬眼瞪了他一下:“流氓。”   陆瑾昀:“……”   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那些坚持到最后只是想谈一个好价钱的,我的建议是能耗着就耗着,刚才我在周围稍微走了一下,也聊了一会,其实有些没拆的,虽然看着淡定,语气里也是微微透着一丝着急。”   他想起那些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店家,跟他聊着聊着就会走出店面,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两侧一间间紧闭的店门,最后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闻霭也是跟他观点一致:“嗯,这是点对点,那卯对卯呢?”   陆瑾昀看着她身后掀开帘子走出来的中年女人,轻声说道:“卯对卯,就是对于那些寸步不让的人,先一点一点地试探着,看看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来,先生小姐,尝一下我们店里的新品,双皮奶。”老板娘端着两碗嫩白得如同豆腐一般的双皮奶走了过来,放到了桌上。   闻霭有些受宠若惊,抬头朝她点头致意,低头挖了大大的一勺塞进嘴里,细腻嫩滑,入口即溶。   “谢谢你,老板娘,真的很好吃。”闻霭眨着星星眼,朝着老板娘竖起了大拇指,“我在家里自制过,总是很容易变得很稀,你这个就刚刚好,稠度刚好,而且很软滑哦!”   她的夸奖比较走心,老板娘被她逗得很开心:“哎呀,小姐你过奖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旁边的杨攀阳欲言又止,厨房的垃圾桶里,明明就扔了五六个空的牛奶瓶。   算了,还是不拆穿了吧,免得被他妈妈藤条焖猪肉。   闻霭跟老板娘就“双皮奶怎么制作才会又滑又好吃”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聊到最后闻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板娘,这附近不是要拆了吗?你研制新品是找到新的店面了吗?”   老板娘唇边的笑意一滞,嘴角沉了沉,缓缓摇了摇头:“我们不会搬的,不管他拆不拆,我们这家店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我们三家店都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老街坊。”   她余光看向桌上,眼神一颤,伸出手慢慢地拿起了那一张黑桃K。   “我们家小澍只记得这个地方,如果我们搬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办?”   **   从店里面出来,闻霭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没有底线,”她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谈钱伤感情,他们不谈钱,伤心。”   “这三家店,是违章建筑。”陆瑾昀低头看着她,“这三家店都没有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就在平房上自建了两层楼。”   “法律有规定,拆除违章建筑和超过批准期限的临时建筑,不予补偿。”陆瑾昀表情平静。   闻霭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陆瑾昀,你还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叔叔和姐姐? 呵呵.jpg   ☆、周一 宝藏男孩   在听了陆不是人说出的话之后, 闻霭直接甩头而去。   这男人实在是太过于冷血无情, 她当初怎么会看走了眼, 认为他哪里都是好?   在路上,她接到了聂希曦的电话。   “小爱, 你不是说要重新给你找一个律师吗?我给你约好了, 今晚八点, 在春天成,我给你发地址过去。”   闻霭闷闷地应了一声, 聂希曦又在那头劝着:“不过我说, 这个陆律师真的口碑挺好的, 还是我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才找到了……”   “不要再说了。”闻霭冷哼了一声, “就算世界上仅剩他一个律师,我也不会要的。”   聂希曦愣了愣:“只剩一个律师你都不要, 那你要干嘛?”   “只剩一个律师, 不就意味着闻晓也没请到律师吗,那我就撸着袖子跟她在法庭上一对一PK, 我觉得我可以赢过她。”   聂希曦:“……”   她觉得最近闻霭的情绪暴躁了不少,但好像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本来还打算提醒她去诊所的,现在看来, 是不是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   晚上七点, 西遇西餐厅。   陆瑾昀踩着点踏进了餐厅,在里面环视了一周之后,才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女人。   他朝服务生指了一下, 点了点头,自己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宋葙抬起头,看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扬眉一笑:“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   陆瑾昀在她对面坐下,视线投向一旁的餐牌:“点了吗?”   宋葙点了点头:“给你也点了一份,你喜欢有嚼劲的,所以还是西冷。”   陆瑾昀朝她礼貌颔首:“谢谢。”   宋葙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济济彬彬,却又透露着礼貌生疏的样子,笑了一声:“其实你应该庆幸你今晚来了。”   陆瑾昀抬眸看她。   “有的东西,我偷偷地保存了很久,本想着你今晚不来的话,我就全部都扔了。”   她从放在椅背上的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信。   “这是你的信,当初被我截下来了。”   **   晚上八点,春天城餐厅。   闻霭回家换了一条直筒的白色及膝裙,穿在身上仙气十足,娉婷袅娜,一走进去,就吸引着不少人的目光。   看着刚加的微信联系人发来的桌号,闻霭由着服务生领着自己来到了桌前,低头看着那个穿着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衣,头发齐溜溜地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大额头,低头看着手机的男人。   “赵律师。”闻霭低声唤了一句。   男人抬起头来,客气虚伪的笑容,在看到闻霭的样子之后,怔在那里,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唇瓣动了动,立即站起身:“闻小姐您好,我是赵佑嘉。”   闻霭坐下之后,看着对方依旧肆虐的眼神,柳眉轻蹙,声音冷了几分:“赵律师。”   提醒着他注意一下分寸。   赵佑嘉回过神来,心中一边感慨这次的客户居然不是打扮得珠围翠绕,俗上加俗的中年女人,一边点头朝对方微微一笑:“闻小姐,叫我佑嘉就好了。”   闻霭一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一边磨着牙暗想。   聂希曦特喵的哪里找到的宝藏男孩。   “赵律师,我大概跟你介绍一下我要委托的事项吧……”   “要不我们先想想吃什么?这家餐厅挺有名的,他们家的百香果巧克力蛋糕挺好吃的,我带过几个——”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反正你们女孩子肯定爱吃。”   闻霭心中冷笑,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就不点餐了,赵律师您自便。”   她可是把黯然销魂面给吃了个精光,现在还饱得很。   赵佑嘉又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闻小姐,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爱美,但不合理的减肥方法,其实对身体不好,而且……”他摇了摇头,快速地扫了一眼她的胸口,“不该减的地方,反倒很容易减下去。”   闻霭:“……”   她眯了眯眼,锋利的眼神看向桌面上的刀叉。   不知道它们杀伤力如何?这么扔过去,直接扔进他一张一合的嘴巴里的概率是多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不好意思,赵律师,我等会还有点事情,不如长话短说吧。”   赵佑嘉摇了摇头,自以为帅气地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寂静无声。   闻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到他轻声咳了咳,面色如常地招手将服务生叫过来,然后指着菜单:“这个百香果巧克力蛋糕,麻烦来一份,然后再来两份七分熟的黑毛和牛牛排——”   “对不起,先生。”服务生停下手中记录的动作,“这个蛋糕今天已经卖完了,先生能点别的吗?”   赵佑嘉沉着脸看他:“怎么会没有呢?我之前来过好几次,每一次点都是有的,而且又不是什么难度很高的甜点,没有了就不能让你们甜点师傅现做一份吗?”   服务生面色有些为难,周围的人的注意力也被赵佑嘉稍大的声音给吸引过来,看到他在那为难着服务生之后,嫌弃地摇了摇头,回过头去在那交头接耳。   闻霭闭了闭眼睛,朝服务生摆了摆手:“蛋糕不要了,牛排要一份,你先去下单吧。”   服务生像是得到了圣旨一般,朝闻霭点了点头,脚下生风地离开了他们这一桌。   闻霭已经失去了跟对方交流的意思,就这个奇葩,她要是把事情委托给他,估计整栋别墅都要被闻晓吞的渣都不剩了。   赵佑嘉还在那嘟囔着吐槽服务生:“怎么会没有呢,我之前来得再晚的时候都还有的……”   闻霭拿着黑色的链条包,放在胸前,朝他点了点头:“赵律师,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今天就先聊到这吧。”   赵佑嘉微微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抓向她:“可是我们已经约好了时间啊,闻小姐应该把时间空出来的。”   闻霭皮笑肉不笑:“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真诚地朝您道歉,但我真的要走了,有机会再见。”   我敲你咩,有机会见面的时候提前吱一声,老子躲得远远的。   她站了起身,谁知道赵佑嘉也站了起来,直接拉住了她的右手:“不是,闻小姐,这个价格都没有谈,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还可以再说的。”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羞涩:“更何况,如果关系不一样了的话,钱这个东西,谈不谈也无所谓……”   闻霭的眉头跳了跳,左手伸向桌面上的玻璃杯,想要泼他一脸水让他清醒清醒。   梁静茹到场都会被他不要脸的勇气给吓跑。   还没有碰到玻璃杯,她就听到了对面的赵佑嘉吃痛的声音:“嗷!!”   闻霭一愣,心想自己的意念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了吗?   低头一看,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覆在了握着自己的肢端肥大黝黑手上面。   大掌因为过于用力,手背的青筋突出,显露出他的主人此刻盛怒的心情。   “谁让你乱碰的?”他开口,声音低低的。   赵佑嘉眼里都痛出了泪珠,手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还蜷缩成泡椒凤爪的模样。   闻霭伸出手,握住了陆瑾昀的手腕。   “算了。”她声音也很低,带着跟赵佑嘉说话时候所没有的柔意。   陆瑾昀额角跳了跳,继而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淡淡道:“你敢再碰她一根指头试试看。”   闻霭迎着餐厅里众人的目光,拉着陆瑾昀的手,目不斜视地快步走了出去。   陆瑾昀就由着她拖着自己到了商场外面,然后就停在那里,反握住她的手。   “我送你回去吧。”   闻霭叹了一口气,她心情也被那个赵·宝藏男孩给弄得不太好,没有拒绝,直接点头:“嗯。”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闻霭解开安全带,扭头看着他:“今晚谢谢你。”   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餐厅,是凑巧,还是说知道自己在那里。   陆瑾昀眸色深邃暗沉,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抿了抿唇,礼貌点头后推门下车,慢慢地朝她家走去。   她家门口的灯又坏了,闻霭就着楼梯间窗户照进来的光,在包里找着钥匙。   开门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扭锁,开门。   刚拉开门,她就感觉到一股猛力将自己推了进去,惊呼声都还没溢出口,红唇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   身后的门被他的另一只大手给拉上,他将自己给抵在了门上,额头抵着她的,双目赤红,透着闻霭看得清也看不清的情绪。   愤怒,悲伤,怜惜,后悔……   闻霭被他捂着嘴,即便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一脸平静地任由自己离开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草原上的狮子见到了自己觊觎多时的猎物一样,凛冽的气息包围着她,几乎要将她给吞噬了。   两人对视良久,他慢慢地将撑着门的那只手挪到她后脑勺处,然后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还没等她喘过气来,就见他埋头吻了下来。   他暴力地吸吮着她的唇,以几乎是啃噬的方式咬着她的下唇,闻霭不忿,也重重地咬了回去,待他们都尝到了血丝味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温柔了下来,慢慢地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瓣。   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她。   她呼吸不畅,不由得张开了唇,却给了他一个机会,将他的舌伸了进来,与自己纠缠共舞。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托马斯,你们信吗   ☆、周一 信   双腿无力的她, 在顺着门滑下去之际, 又被一只大手给拦腰截住, 接着,另一只大手就顺着丝绸的裙子下滑, 慢慢地顺着裙子的下摆探了进去, 冰凉的手与她火热的肌肤相贴, 闻霭不由得打了个颤抖。   陆瑾昀低头在她脖子上舔咬着,一直来到了她的锁骨处, 慢慢下滑。揽着她的腰的大手摸到了裙子的拉链处, 干脆利落地往下一拉。   感觉到身上的裙子有下滑的趋势, 闻霭意识稍稍回笼, 喘着声音喊他:“陆瑾昀,你不要……”   “嘘……”陆瑾昀跟她唇瓣相抵, 墨黑的瞳紧紧地盯着她, 看着她的每一丝反应,然后趁着她恍惚的时候, 拉着拉链的手倏地往下一滑。   她裸露的背还不及贴上门框,整个人就悬空而起,陆瑾昀直接将她一把抱起,往房间里走去。   她瞬间清醒过来, 挣脱着就要从他怀里下去, 却在下一秒看到男人加快了脚步,走进房里,将她摔在了床上。   她转过身子, 还没来得及逃跑,就感觉到一具火热的身子覆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的裸背。   “陆瑾昀你清醒一点!”闻霭声音很粗,还微微喘着粗气。   啪嗒一下,她感觉到扣子被打开,紧接着,那具压着她的身子稍稍移开了一些,但还是桎梏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男人再次覆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衣服的阻拦。   闻霭蓄势待发,准备着找一个时机来将这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的男人给摔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在自己身上探寻的手停住,然后揽着她的腰,将她又朝他拉近了一些。   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她的耳边蹭了蹭,松软的头发弄得她的脖子有些瘙痒。   “小爱,”他的声音很哑,很低,低到如若不是两人如此靠近,她根本就不会听清,“你等了多久?”   闻霭怔在那里,不明白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继而就感觉到肩上传来一阵湿润。   她默了一会,才涩然问道:“陆瑾昀,你哭了吗?”   陆瑾昀没有出声,他的唇舌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背上,慢慢地,以几近是虔诚膜拜的姿态,在她的背上,对她俯首称臣。   闻霭也不知道他们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没的,反正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沉腰顶了进来。   她呜咽了一声,低下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以自己能够用得上的全部力气。   陆瑾昀闷哼了一声,却任由她咬着,没有停下动作,跟她紧紧地契合在一起。   填补着他这九年里,每一个日日夜夜内心空缺的那一块地方。   **   窗外的第一缕晨光照了进来,映在屋内紧密缠绕在一起的男女身上。   闻霭靠在他的胸口,沉沉地睡着,长睫扑在眼下,像一把小扇子一样,让陆瑾昀不由得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摸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软,她身上的所有地方,似乎都软的不行。   似乎感觉到他的动作,她的睫毛微颤,陆瑾昀心中跳了跳,屏着呼吸看她,却看到她只是往自己的胸口蹭了蹭,嘴里嘟囔了两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半分钟,他才想过来要呼吸,轻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闪过的,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昨晚的一切太突然了,他全凭着自己当时澎湃的内心去指使着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的控制力才渐渐回笼。   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醒过来的她。   他眼里带着柔意,轻轻地亲了她小巧的鼻翼一下,又揽着她的肩膀,看着窗外的那一片渐露鱼肚白的天空。   **   “高中的收发室,你去过吗?”宋葙轻歪着头看他。   “肯定没去过吧,你都不知道,一堆女生写给你的信,又不敢直接拿给你,就直接寄到学校的收发室。”   陆瑾昀看着信封上丑到认不出的字迹,沉默着没说话。   “但我就会经常去。里面寄给你的每一封信,我都会把它拿走。”宋葙回想起当时的自己,就觉得很是滑稽,“我觉得,把所有觊觎你的女生写的信都拿走,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陆瑾昀终于抬眼看她:“宋葙,我……”   宋葙拦住了他:“我知道啊,你不喜欢我嘛。”她耸了耸肩,似乎丝毫不在乎,声音却变得低哑了一些,“然后我就发现,有一封从国外寄过来的信,信封上面的寄信人信息,居然是用拼音写的。”   那时候她觉得很奇怪,本来直接忽略不看的,但又被这格式奇怪的信给吸引了过去。   然后才发现,收信人,居然是陆瑾昀。   没办法,陆瑾昀那三个字,太丑了,丑到不忍直视。   而且寄信人用拼音写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要是送达不到的话,寄信人也不打算邮局把这封信给寄回去了?   待仔细看清楚寄信人的拼音,又默读了好几遍之后,她心中一凛。   居然是闻霭,上面的地址,来自于法国巴黎。   鬼使神差地,她就将这封信收了起来,藏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在走出去的时候,比平时的脚步都要慌乱一些。   回到教室里,她回头看了陆瑾昀好几次。   下课的时候,他总是单手支着额头,斜斜地靠在墙上。   看着他身边的那张桌子。   一看就是十分钟。   明明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东西,他似乎还是能够透过那张桌子,看到他心中念想的那个人一般。   眼神慢慢地转冷,她收回了伸进书包里,已经摸在那封信上面的手。   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发现,学校的收发室里,又有一封同样格式的信。   不同的是,上面的字迹似乎慢慢地变好看了。   当然,只是针对于她本身的字迹而言,对于从小练书法的宋葙来说,这简直就是tan90°的书法,完全不存在的丑陋书法。   到了高三的时候,这些信就渐渐地变薄,到最后变没了。   陆瑾昀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商场。   慢慢地打开了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第一封信。   “陆瑾昀:   我是闻霭,请不要被我的字给吓到。   我受了伤,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的。   今天,我终于清醒过来了,然后就想到了给你写信。   可是我的右手已经动不了了,去看过医生,医生叔叔却给妈妈推荐了另一个医生叔叔。   你说奇不奇怪?   然后另一个医生叔叔又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就在一旁听着,妈妈时不时紧张地朝我看过来,好像怕我听到什么似的。   可是我听不懂啊,我根本就不懂法语。   我好累,左手写字太累了,我先写到这里吧,你看了一定一定要回信啊!”   青筋毕露的大掌,几乎要将手中脆弱的纸张给捏碎。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手,将第一封信给小心翼翼地折好,塞了回去,又一遍一遍地将封口给来回碾着。   直至信封看上去完好如初。   他又打开了第二封信。   “陆瑾昀,又是我,闻霭啊!   上次说到哪里,我也忘了。   没关系,我把我记得的告诉你。   我的爸爸,因为得了尿毒症,没有合适的配型,所以故意把我推下山,然后把我拉到医院去配型。   对啊,你记得吗,就是我们去爬山那一次。   好不好笑?我还以为我爸爸肯花时间来陪我去玩了。   然后他和夏梦,就是我的后妈,合谋把我给关在了家里面,我知道第二天要跟你去图书馆,可是门和窗都被锁上了,我去不了。   我也忘了是怎么被拖着去他们找的私人医院的,我就记得我被一根很粗很粗的针打了进去,然后我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哥哥在我的旁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要不是他来得及时,我的肾就没了哦…”   随着三个黑黑的小点,这封信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陆瑾昀仰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眼角的那一抹晶莹,如果不是窗外的灯光太过于闪耀,几乎无法看清。   “小昀昀~你是不是因为我喊你全名才不回我信的?   妈妈很早就把我接到了法国,对了,上次我不是说我听不懂法语吗?   这次我认识了一个中国的病友,她法语好好,然后我就让她给我做翻译。   她说,我得的病叫做抑郁性躯体障碍。   其实我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心里出了问题,才让我的手抬不起来。   所以说,你绝对绝对不能够嫌弃我的字丑,因为我是用左手写字的,哈哈!”   ……   “上次的给你说的那个病友,她自杀了。   妈妈让我去参加她的葬礼,我躲在家里锁着门,给你写信。   好像不去的话,她就还是在那里,然后我每次去看病的时候,她还是会坐在我的旁边,跟我聊天。   她是唯一愿意跟我聊天的人,即便我的法语进步了不少,其他的人,好像都有些怕我。   所以陆瑾昀,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   ……   “夏梦判刑了,可是闻隋海没有。   我哥哥说,夏梦自己说那全都是她自己为了闻隋海做出来的,怎么可能?   要说闻隋海一点都不知道,我真的不信。   那天把我拖下山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夏梦坐牢了,可是我不开心。   陆瑾昀,你快哄哄我。”   ……   “不哄就不哄吧,我知道你生我气了,因为我放了你鸽子。   我也不要理你了。   除非你给我回信。”   ……   对不起。   陆瑾昀将头埋在方向盘里,久久地没有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哭了 周末快乐QAQ PS:tan90°,是不存在的。 pps,看在我狗延残喘更了三章的份上,加一下新文的收藏吧!么么扎! 文名:《真人秀剧本》 歌坛封天王参加综艺首秀,刚播出两期,因为对另一女艺人宿筝过于毒舌,引发了部分网友的不满。 网友:“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粉丝控评:“现在真人秀都是有剧本的!我哥哥都是被节目组坑了!” 封鸿:“呵呵,剧本是什么东西?” ******************* 过了一个月。 封鸿偷偷摸摸地找到了导演:“导演,这是我设计的嘉宾互动情节,你懂的。” 他朝导演投去了一个意会的眼神。 导演:“……” 翻开他递过来的几十页剧本。 “同组成员可以通过亲密互动来增加破案道具的触发概率!” “亲密互动可以是撒娇、抱抱、亲亲、举高高~” “在破案过程中增加恐怖环节,以便于女搭档向男搭档投怀送抱。” —————————————————————————— 小剧场一: 宿筝第一次见到封鸿,十分客气有礼地打招呼。 “封天王,我妈妈特别喜欢您,她是听着您的歌——” 封鸿面无表情打断她:“听着我的歌长大吗?敢问你妈妈贵庚?” 宿筝呵呵一笑:“不是,您误会了,我妈妈是听着您的歌跳广场舞,跳的可欢了。”   ☆、周三 负责   七点钟。   闹钟响起, 闻霭伸出手, 在床头像个瞎子一样四处乱摸。   摸了一会, 才摸到了圆圆滚滚的闹钟,闹钟和她的手中间, 隔着另外一只带着温意的大掌。   默了半瞬, 闻霭睁开眼, 看着跟自己面对面,眼神清明的男人。   她慢慢地收回手, 温柔地将手贴在了他的面上。   男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眼神柔和了一些, 微掀薄唇, 正要开口说话:“你……”   “啪。”   重重的一声巴掌声。   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卵足了劲的, 但早上醒来, 加上累了一晚,巴掌挥到男人脸上的时候, 就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但还是能够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有了几个狼狈的手指印。   陆瑾昀知道她心中有怒气要发,唇角平静地抿着,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闻霭冷哼了一声, 低头看到两人还亲密无间地盖着同一床被子, 直接伸出降龙十八脚,将身边的男人一踹。   “滚下去。”看到他的身子如钢铁一般岿然不动,闻霭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的不成样。   陆瑾昀垂眼看她半刻,继而一声不吭地掀开被子,闻霭立即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从牙缝里挤出第二句话:“把衣服穿上,出去。”   随着门轻轻被关上的声音响起,闻霭才“嘶”地轻呼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感觉身子像是横着竖着在街上被路过的车辆碾了一万遍一样。   他奶奶个腿,她要去律协实名举报陆瑾昀,知法犯法。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她头一次恨自己做事情的效率为什么要如此之快,为什么昨天就让人上门把爆掉的水管给修好了。   坐在沙发上,她盘着腿,一脸严肃地思考着待会要怎么开口。   【啊啊啊啊啊你个大猪蹄子,你他妈昨晚都对我做了啥!我特喵的要告你!!】   不行,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而且自己就是在他的美男诱惑之下半推半就成的事,只能说自己糊涂,真要扯上强迫,确实有点勉强。   【服务的不错,下回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   不行,像是去了夜总会点了某人的钟出台一样。   【哈哈哈,这种事情在8102年不是很正常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握握手,大家还是好朋友哦!】   ……不行,太傻逼了,像个智障,她说不出口。   “去洗澡吧。”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衣服,下摆有些皱,没有塞进西裤,只是随意地垂落在那里,像是一个不羁的少年。   闻霭低着头,看着地面,良久才开口。   “陆瑾昀,你走吧。”   没有听到回声,她抬起头来,看着伫立在那一言不发的男人。   “出了这个门,大家都把昨晚的事忘了,我也不会说让你负责什么的,反正男欢女爱现在也挺正常——”   “那你不对我负责吗?”   闻霭嘴巴微张,抬起头看着那个恬不知耻的男人,看到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甚至还朝自己弯眼笑了笑:“我接受你不需要我对你负责,但我不接受你不对我负责。”   “砰”的一声,男人的绕口令说完没有半分钟,就被大力水手上身的女人给扔到了门外。   并重重地拉上门。   站在门外,陆瑾昀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将领口的那两个纽扣,一一扣上。   刚才初初听到她说的话的时候,他的太阳穴忍不住地跳动,脑袋涨得发疼。   什么叫把事情忘了,什么叫这种事情很正常,她倒是挺大义凛然的。   抬起脚慢步往楼下走去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眼中满满的,都是势在必得。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闻霭,你逃不了了。   **   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个哈欠,嘴巴还没合拢,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闻霭恢复到正襟危坐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轻声应道:“进来吧。”   “闻总监,您的花。”打小报告能手冯铧右手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束走了进来,放到了闻霭的办公桌上。   闻霭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一大片黄色,抬头看他:“谁送的?”   “花店的店员。”冯铧毕恭毕敬。   “……”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麻溜溜地出去,然后就看到他像是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邮政快递。   “还有一份法院寄过来的文件。”   撕开快递的封条,闻霭从里面拿出了几张薄薄的纸。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开庭传票,案由是。   依法分割共有财产。   后面附着的,是起诉人的起诉状副本,还有一部分证据材料。   叹了一口气,她伸手在那一束花里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一张小小的卡片。   她本以为这些卡片都是花店代写的,但当她看到卡片上的字的时候,她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   行吧,这认错态度还算是可以的。   “对不起。”   行吧,要不就这么原谅他了。   “记得对我负责。”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闻霭的手,将这一张掌心大小的小卡片,给蹂 | 躏成了一朵残花。   **   接到闻霭电话的时候,陆瑾昀挑了挑眉,觉得有些诧异。   “我收到闻晓的起诉状了,开庭时间是月底。”   陆瑾昀刚回到家里,准备换衣服,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我觉得吧,为了避免我再遇到赵钱孙李等宝藏男孩,还是陆律师你比较正常一些,你看看什么时候把合同给签了,然后把代理费结清后,你看看怎么出庭应诉。”   陆瑾昀“唔”了一声:“明天要去你们公司开会,到时候我把合同带上。”   闻霭绷着声音,端着身姿,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要挂电话,谁知道被他拦住了。   “花收到了吗?”   闻霭皮笑肉不笑,声音阴测测的:“怎么没收到?我还透过这力透纸背的字看出了陆律师您真挚的歉意。”   陆瑾昀轻笑了两声:“收到就好,希望你喜欢,也希望你能够记得上面我给你的提醒。”   闻霭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手机还没冷却下来,聂希曦贱兮兮的声音就通过这个电话又传了过来。   “哎哟我的小可爱,早上好啊!”   闻霭哼哼了两声:“我在春天成的消息,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   聂希曦轻声咳了咳,细声细气地问道:“昨晚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啊?”   闻霭重重地咳了咳,捂了捂有些发热的脸:“你在瞎说些啥?什么恶战,我听不懂。”   “咦,陆律师突然就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在哪,语气很着急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知道了你要另外找律师,觉得不服气,要去跟你理论一番咧!”   闻霭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脑子里及时刹住了车,将昨晚真正的恶战给扼杀在脑海里。   她又跟聂希曦聊了一会关于闻晓起诉的问题,聂希曦先是义愤填膺唾弃了闻晓一会:“那丫就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哔】,她那个【哔】妈妈对你做出那些事情,她【哔】居然好意思来争来你家之前就买了的楼?”   然后又安慰着她不要怕:“陆律师肯定会帮你把房子给保住的。”   最后,要挂电话之前,就听到聂希曦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夏梦好像快出狱了。”   夏梦当初以非法拘禁罪和故意伤害罪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虽然是故意伤害未遂,但她知道季昱泽在中间使了一些手段,导致她最后的判刑,是有期徒刑10年。   一转眼,就过去九年了啊。   闻晓将她妈妈入狱的错,都怪在了自己的身上,认为如果当初她没有给季昱泽发那一条短信的话,她的妈妈就不会被警察抓住,并在牢里坐了这么久。   她没想过,如果她没有发那一条短信的话,闻霭可能就已经不在了。   当初被季昱泽救下之后,她有一段时间,过得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每天从床上醒来,她也不会喊人,就这么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   如果季昱泽和游芷安不进来的话,她可以躺上一整天。   一直到很后来,季昱泽才发现了她右手不能动的事实。   游芷安直接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把她带回了法国,辗转到最后找了一个留着很浓的胡子的心理医生,让他帮忙治好她的手。   也是直到回到法国,她才慢慢地有了一些意识,知道了闻隋海对她做得那些事情。   虎毒不食子,闻隋海却默默地,就撒开了一条线,穿上了针,直接拿着这些针线,慢慢将套在她身上的麻袋,给密密地缝了起来。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口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呼吸不了了,想要试着逃出去,他就直接将那一根针,往她的身上狠狠地扎过来。   她开始学着用左手写字,写出来的第一行字,她高兴地拿给游芷安看,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写字了。   没想到,她笑了,游芷安却哭了,一直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跟她说对不起。   她不明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如果不是出了闻隋海的这个事情,她应该也还是会让自己一直呆在闻隋海身边,偶尔在她自由的世界里,想起她还有一个女儿,并朝自己投来微不足道的关心。   她只有在给陆瑾昀写信的时候,才会哭,哭着哭着,就把那一大张信纸给润湿了,然后,她就将那一张信纸,夹在窗边的栅栏那里,等干了之后,继续写,然后继续哭。   最后,陆瑾昀一封信都没给她回过,她也就不写了,也不哭了。   ☆、周一 出狱   第二天下午, 陆瑾昀和闻霭在会议室里面见了面。   两人表现得十分得体, 装的都跟个大尾巴狼似的, 恭敬地互相握手,商业互捧了一下之后, 两边的人各自在位置上坐下。   程峰看着陆瑾昀和他带来的那个青涩小助理, 笑着问道:“之前的宋律师呢?”   陆瑾昀淡淡应道:“宋律师因为个人原因, 已经不在我们律所任职,接下来这个项目将会由我来负责, 给贵司造成不便的话, 敬请谅解。”   程峰啧啧了两声:“那贵所还流失了一位美女律师呢。”   闻霭无声冷笑了一下。   陆瑾昀笑着应对:“那是没有程总有福气, 每天都能够跟闻总在一起工作。”   程峰噎了噎, 哈哈干笑了两声:“是的是的,我们闻总也是个美女……”   说的颇有些艰难的样子, 闻霭朝他挑了挑眉:“真是谢谢程总夸奖了。”   陆瑾昀看着对面假装看资料, 其实是在忍笑的小女人,眼角弯了弯, 继而开始谈起风之岛项目的问题。   然后他就发现,程峰的态度,居然跟之前宋葙交接的时候所说的不一样。   宋葙说,程锋这个人是一个很急躁的人, 属于只要能把事情落实了, 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的激进性格。   然而今天,他语里话里透露的意思,都是不着急, 可以慢慢等,反正后续的推进工作也还没有那么快执行。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闻霭,发现闻霭面色平静,似乎对程峰的这一番态度有所预期一般。   闻霭是知道程峰收到了自己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任务的消息,所以才打算熬过这一段时间,等着自己下台之后,再继续他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她勾唇浅笑,对程峰的态度那是如沐春风,对于他说出来的话,频繁地点头,看似十足认同他的做法,并在众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   程峰自然是被她捧得飘飘然,心想闻霭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背景,明白自己不好惹,所以才从前几天的铁面女郎变成今天的温柔淑良。   陆瑾昀桌面上厚厚的一沓项目报告,在看到程峰的态度之后,直接放弃了打开它们的念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有规律地敲着桌面,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在了解清楚闻霭的计划之前,他最适合的,就是按兵不动。   会议结束的很快,闻霭等人走出会议室,往电梯的地方走去的时候,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季昱泽。   “季总。”在场的人都纷纷朝他打招呼,他点头致意之后,直直地朝闻霭走了过来。   “晚上有个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吧。”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声音不大不小,离闻霭不远的陆瑾昀恰好可以听到。   闻霭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会刚好挑中她这个新上任的旧改部总监陪他出席,但总裁的面子在公众面前还是要给的,所以她便点了点头:“好的。”   陆瑾昀抬眼快速从季昱泽身上扫过,然后低下头,舔了一下后槽牙。   男人,其实也有第六感。   特别是在面对情敌的时候。   高二那一年,闻霭和陆瑾昀唯一一起过的一个圣诞。   闻霭在十二月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他的耳边嚷嚷着,几乎是每天早晚一次,以倒计时的方式跟他说距离平安夜和圣诞节还有多少天。   陆瑾昀面上不动声色,就看着闻霭每天都皱着脸,转着脑子,竭尽所能提醒自己送她苹果,却又不直接说出口的样子。   她的那一副想要偷偷地耍小心思,但小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样子特别的可爱,偶尔急起来还张牙舞爪的。   像一只撩着你看见她,又不让你打她的小地鼠。   然后,他就发现了,有人跟自己一样,拿着锤子,想要将这一只小地鼠给打晕之后扛回家。   平安夜这一天,是周四,陆瑾昀一大早来到教室,就看到书包放在那里,人却不在位置上的程徐旸。   他的抽屉里,有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大小看起来,似乎刚好能够装得下一个正常大小的苹果。   鬼使神差地,他就直接将那个苹果,给拿了出来,锁到了教室外面,自己的书柜里。   然后第二天早上,再给程徐旸的抽屉塞了回去。   于是,平安夜的一整天,他就这么看着程徐旸端着一张怀疑人生“特么平安夜的苹果也有人偷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惨绝人寰”的脸,趴在桌上蔫蔫地过了一天。   然后他带着温柔的笑意,将自己准备好的苹果,送给了闻霭。   陆瑾昀没有多说什么,大步迈进了电梯。   闻霭依稀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但又想不起来,拍了一下脑袋,她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陆瑾昀摸着手上的公文包,里面还装着锦暮律师事务所,和闻霭女士的律师委托代理合同。   **   晚上十点,闻霭坐着季昱泽的车,回到了小区门口。   季昱泽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蹙眉看着这年代久远的楼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如果说你没有地方住……”   “这里挺好的。”闻霭抬眼笑着看他,然后朝他扬了扬下巴,“送到这就行了,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看你在宴会上也喝了不少酒,还给我也挡了不少。”   季昱泽慢慢地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朝她所在的楼栋走去。   她身上参加宴会的礼服裙也没有换,吊带的银灰色长裙,长度一直到脚踝处,因为怕上楼梯的时候弄脏,裙摆被她用左手微微提起,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脚踝。   视线慢慢上移,触目而及的是大片的雪白,露出了对称分布的两块肩胛骨,勾出了诱人的弧。   “等等。”他开口喊住了她,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走过去在她肩膀上仔仔细细地披上。   “穿着吧,晚上风大。”看到闻霭缩了缩身子,他不容拒绝地按住了她的肩。   闻霭抿了抿唇,垂眼想了半秒,抬头朝他笑了笑:“行,那谢谢你了,我干洗好之后给你送回去。”   不拒绝,又拒绝得恰到好处。   季昱泽却似不在意一般,点头之后,又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可以晚点去公司。”   楼道里,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窗户前,看着楼下的十八相送。   闻霭走到四楼和五楼的楼梯交界处的时候,就被这个人影给吓了一跳。   “陆瑾昀?”她仔细地就着窗外照进来的光仔细辨认,待看清楚人影之后,才捂着胸口放下了防备的姿态。   陆瑾昀转过身子,直直地面对着她,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上。   “回来了?”   闻霭应了一声,继而又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弄得两人像是老夫老妻,丈夫在门口等着晚归的妻子的样子。   “你来是……”女人的声音有些狐疑。   “下午去公司的时候,忘了把合同给你。”陆瑾昀面色淡然,语气也很正常。   闻霭哦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就说嘛,今天你走的时候,我觉得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她一边在手包里掏钥匙,一边打开门,回头对他说:“其实都是同城,寄快递也挺快的,就不用麻烦你跑来跑去了。”   陆瑾昀跟着她一起进了门,看着她低头换鞋,左手慢慢地抚到了门锁上,轻轻地扭了一下。   闻霭没有察觉,起身之后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又跑到茶几那里,半蹲在那,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我记得这里有一只笔……”   然后,就感觉到一双大手,将她身上披着的外套,给取了下去。   她身子僵住,慢慢地扭头看着身后的男人,他轻轻地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它看起来要掉下来了。”   闻霭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躯,密密地贴到了她的背上。   “你的礼服,好像也要掉下来了。”   直到她从房里走出来,倚着门框,看到陆瑾昀赤着上身,下身裹着一条毛巾,从他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了一套家居服,她才冷哼了一声。   送他大爷的合同。   **   早上十点,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   闻晓坐在车里,望着不远处的S市监狱大门,腰背挺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她眼睛一亮,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蹬蹬噔地踩在地上,显示出它主人急切不安的心情。   站在监狱门口的那个女人,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头顶的烈日,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太阳底下,看着由远及近走过来,跟自己年轻时候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妈。”闻晓轻轻地喊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挽着她的胳膊往车那边走去。   夏梦面色晦暗,没有说话,由着她拉着自己到副驾驶座位上坐好,看到自己一动不动之后,她复又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坐在驾驶座上,她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柔声问旁边的夏梦。   夏梦透过头顶拉下来挡太阳的遮光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的细纹在粗糙蜡黄的皮肤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沟壑,每一道都提醒着这些年她在里面所熬过的每一个日夜。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为在里面经年累月地做着体力劳动,她的手粗糙黝黑,手心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茧。   “回家。”她的声音粗重,透着一股阴沉。      ☆、周一 遇袭   闻霭周四就让冯铧跟大家说了, 周五下班的时候, 一起到附近的京泰来餐馆聚个餐。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 闻霭走出办公室,朝大家笑着说道:“好了, 今天大家早点下班吧, 一起过去, 我已经让小冯提前打电话点好菜了。”   大家一边应着,一边做着收尾的工作。   旁边的办公室的门打开, 程峰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来, 眉头皱起:“什么?没带钥匙?可是我今晚还有事情。”   闻霭双手交错在胸前, 静静地看他开始他的表演。   “哎呀, 孩子没地方写作业不就先别写嘛,明天不是周末嘛?”   “什么, 是明天参加英语竞赛班的时候要讲的题?那你就附近找个地方坐一坐, 我尽量早点回去。”   “哎呀行了行了,烦死了, 挂了。”   挂了电话,他才像是看到了闻霭一样:“闻总,您怎么站在这?”   闻霭噙着笑看他:“就张罗着大家一起去聚餐啊。”   程峰哦了两声:“对对,聚餐。”   他故作愁眉苦脸, 一直在那不停地叹气, 他叹气叹的舌头都快抽筋了,旁边的闻霭依旧置若未闻,跟冯铧讨论着什么事情。   旁边的周经理比较有眼力见, 立即凑了上去:“程总,您在这叹什么气啊?”   程峰有人接话,才松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把电话里的事情说了出来:“不就是我家那个,出门接一下孩子而已,居然忘了带钥匙,现在家都进不去了。”   周经理哦了一声:“那得赶紧回去给他们开门啊,哪能让嫂子和孩子在外面待着。”   对于周一例会上闻霭和程峰的暗中交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此刻都假装忙碌着,但其实竖起耳朵在那里静观其变。   “哎呀,雯雯,这个东西明天一大早要发出去,你先把邮件草稿拟好。”   “噢,Nancy,你看你发过来的表格有个小错误,抓着这点时间改一下吧。”   “小莉,打印机好像有点问题,你过来看一下。”   ……   如果说程峰不去的话,部门里很多人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私自去闻霭组的这个局,相对应的,也就意味着程峰不去,闻霭就会被底下的人一起打脸。   闻霭轻笑了一声,终于回过头来,像是才听到他们的话:“哦?听程总刚才的意思,你家孩子还要写什么英语竞赛的题?”   程峰赶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了,让他们在外面——”   “怎么可以算了。”闻霭面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程峰还在那欲拒还迎:“没事没事——”   “我之前在国外待了九年,英语虽然说不是拔尖,但教一下小孩子也是可以的,这样吧,你把嫂子和孩子都带过来,我在席间还可以给孩子辅导一下。”   程峰:“……”   旁边的补刀能手小冯微笑:“闻总的英语确实挺不错的。”   程峰:“……”   过了一会,闻霭才听到了他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那就谢谢闻总了。”   吃过饭之后,程峰黑着一张脸,揪着哭闹着不肯走,玩的很开心的程家小子最先离开。   闻霭身心舒畅,大手一挥给底下的人包了个K房,让他们继续过去嗨歌,然后表示自己先行告退。   底下的人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下,就跟她挥手再见。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闻霭揉了揉眉心,刚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接到了陆瑾昀今晚的第三个电话。   “还没回来吗?”   闻霭嗤笑了一声:“陆律师,您今天又要给我送什么合同?”   对方沉默了半秒,声音无波无澜:“我来给你送盖好章的合同。”   闻霭哦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那麻烦您给我在门缝底下塞进去就好了,谢谢您咧。”   “……”   “你家门缝太小了,塞不进去。”   闻霭直接气笑了,甩下一句“塞不进的话,那就麻烦快递过来”就挂了电话,没再理他。   这人简直就是在她家住上瘾了,每天找着各种理由在她家门口报道,简直比下班打卡还勤,甚至于还把他的一些日常用品,诸如刮胡刀、笔记本电脑、万年不变的衬衣西裤套装给拿到了她家。   闻霭抗议了无数次,他也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继而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如果再抗议得激烈一点,他就会慢条斯理地低头解开袖口的扣子,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下一秒就将她扛到肩膀上,带回房里去。   下了车之后,闻霭就着小区里昏暗的灯光,朝着她家所在的楼栋走去。   她低头看着手机,无聊地刷着微博。   身后好像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慢慢地顿在那里,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我听说,夏梦好像快出狱了。”聂希曦几天前说的话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抿了抿唇,她加快了脚步,继而感觉到身后的那人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闻霭手心已经开始冒汗,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刚解锁打算给陆瑾昀打电话的时候,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扑了过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   闻霭尖叫了一声,立即拿起手里的包砸在那人的身上,结果手提包被他一把拽住,扯进了他的手里,闻霭干脆扔下了手上的带子,高跟鞋掉了一只也不管,拼了命地往前面跑去。   后面那人一边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一边追了上来。   地上的砂石很多,闻霭的脚被硌得生疼,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凭着本能不停地往前跑,继而又有些后悔,她刚才应该往小区门口跑的,这一片老旧的小区,本来住的人就没多少,她往里面跑,感觉是把自己逼近了一个死胡同。   跑到拐角处的地方,她直接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她脚下趔趄了一下,仰头往后倒去,面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对方难道还有同伙?   下一秒,一只大手将她给拦腰抱住,待撞进那人的胸膛,她才像是找回了神志一样,将自己埋进了那一阵清冽的气息中,啜泣出声:“陆瑾昀……”   陆瑾昀紧紧地抱着怀里还在哆嗦着的女人,眼里带着凛冽的寒光看向她的身后,追着她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刚才跑过来的那一段路,此刻只有风吹过地面,扫起几片树叶而引起的唰唰声。   仿佛几分钟前发生的那惊险一幕,完全是她的错觉。   他低头,密密的吻洒在了她的额上,眉心,以及耳边,一遍遍地用收紧的怀抱和低柔的声音,告诉她自己已经赶来了,她已经没事了。   派出所里,夜里值班的民警稍稍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对面红着眼眶,眼睛红肿,沉默不语的女人,以及在她身边,一直低头看她,却又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的男人。   “所以说闻小姐你看清了对方的样子吗?”那民警也有些不耐烦,拿起笔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两人中至少来一个人吱一声。   闻霭打了个寒颤,继而慢慢地点了点头:“之前跟对方见过一面……”   **   “行,这个我们已经登记好了,闻小姐拿好您的报案回执,我们稍后有进展的时候,也会再和闻小姐您联系的。”民警将手中的一张A4纸递给她,然后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报完案,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陆瑾昀又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停下车之后,扭头看着她。   闻霭坐在那没动,单是余光瞥到外面那一条昏暗的通道,她就不由得用手抓紧了安全带。   一点都不想回去。   “走吧。”陆瑾昀下车后走到副驾驶这边,打开门低头给她解开安全带,然后朝她递出一只手:“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闻霭睁着红红的兔子眼抬头看他,眼里还有一丝畏缩。   陆瑾昀眼里闪着一丝爱怜,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今晚去我那里住。”   坐在他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握着装着热水的玻璃杯,她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一些。   “所以说,那人就是那天在春天成餐厅的那个律师?”陆瑾昀坐到了她的旁边。   闻霭点了点头:“我记得他的声音,有点阴柔,挤着嗓子说话,像是刚被阉割的太监一样。”她顿了顿,“而且他抬头朝我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样子。”   “他的笑,好恶心……他还想要过来抱我,然后我就把包包砸在他身上……”闻霭说的无序而又杂乱,又抬眼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陆瑾昀接过她手中的水杯,揽着她回到他的房间,哄着她在床上躺下,给她打开了床头灯,又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睡吧,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刚打算起身,他就感到自己的尾指,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拉住了。   回头一看,闻霭呆呆地看着他,眼里似乎在放空,也不说话,只是拽紧了他的手。   陆瑾昀复又蹲下身子,哑着声音哄她:“我不走,我去换一身衣服就过来,好不好?”   闻霭点了点头,然后就掀开被子,拉着他的衣袖,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就像是一个过马路的时候怕走丢的小朋友。   陆瑾昀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拉着她回到床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之前夏梦也是这样对我的。”闻霭趴在他的胸口很久,久到陆瑾昀都以为她睡着了,就听到她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就一边朝我笑着,一边用高跟鞋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踩,然后又抓住我的头发,死命地拉……”   她说着说着,又啜泣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很怕,因为那一天,我也是怎么跑,都跑不出她的笑声……”   下巴被他轻轻地抬起,她瑟缩的瞳,就撞上了那一双荡漾着沉痛的墨黑的眸。   “对不起。”他咬着牙,声音哑的像是刚从喉里放出,就已经在空中风干。   闻霭伸出手,慢慢地摸上了他紧皱着的眉。   “没关系。”   致姗姗来迟的你。   ☆、周五 回信   第二天早上, 闻霭醒过来的时候, 睁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头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醒来很久, 膝盖上还放了一本书,左手垂在床上, 任由自己抱着, 右手闲适地翻着书页。   感觉到她传来的动静, 他垂头看她:“醒了?”   闻霭点了点头,又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然后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书:“民事审判研究。”   她念了出来之后, 才皱了皱鼻子:“你看这个做什么?又不是法官。”   陆瑾昀将那本书放到了床头, 又掀开被子, 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闻霭吓了一跳,单手勾住他的脖子, 唯恐自己掉下去, 男人将她的两条腿拉到他身后盘好,然后托着她的臀, 抱着她走了出去。   “我爸爸是法官,我偶尔也会看一下他的书。”   闻霭哦了一声,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洗手间,放在了干燥的洗手台上, 然后低头看他给自己挤牙膏。   “那你为什么不做法官?朝中有人好办事嘛……你踩着你爸爸的脚印走下去, 应该好走的多。”   陆瑾昀直接将牙刷递到她嘴边,闻霭下意识地张大嘴,然后就叼着那一根牙刷, 看他走了出去。   “我喜欢当律师。”   闻霭哼了一声,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咕咕噜噜囫囵吞枣地洗漱完了之后,走出去在餐桌旁坐好。   “我看,你就是怕被别人拿来跟你爸爸作比较,又没有你爸爸优秀,是不是?”   陆瑾昀已经煎好了鸡蛋,用铲子铲了起来,放到了烤好的面包片上面,给她端了过来。   “待会我还要去律所一趟,你就在家里等着,中午我带饭回来给你吃。”陆瑾昀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简单快速地吃完了早餐之后,从房里换好衣服出来,跟她说。   看到他手上还拿着一条领带,闻霭眼珠子转了转,拿起纸巾擦了一下手,就赤着脚跳了过去。   “我来给你系啊。”闻霭站到他面前,目光平视的地方,正是他衬衣的第二颗纽扣。   多么柔情画意的一面,她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幻想过很久,以后上了班,就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当时幻想最多的,就是给陆瑾昀系领带。   嘿哈嘿嘿嘿。   九年了,她摩拳擦掌。   “你会吗?”男人有些怀疑的声音响起。   闻霭仰起头,眼里透着不服输的劲:“怎么不会了?没系过领带至少也打过红领巾吧?”   “……”   五分钟后,陆瑾昀对着电梯的镜壁,将脖上形态丑的可怕的领带,慢慢地解了下来,又重新整整齐齐地系上。   **   闻霭在家里刷了两集电视剧,又打开微博刷了一会,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环视着他的家,打算找点事情做的时候,就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自己一个人在家,再加上昨晚的事情,闻霭很是谨慎,透过猫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又回去拿了一根撑衣杆握在手里,假装她刚好在晾晒着衣服,慢慢地打开了门。   “请问是闻小姐吗?”门外还带着学生气的男孩笑得一脸的青涩,看到她点头之后,才递过来一张签收单,“这是您的花,请签收。”   闻霭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大束红玫瑰,快速在他递过来的卡片上签收之后,就接了过来,抱了个满满当当。   客气致谢之后,她反脚踹上门,低下头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脸上一堆水珠。   妈的。   哼着歌,她回到沙发上盘腿坐好,抹了一把脸,抽出里面带着的卡片,却发现这一次不再是掌心大小地小卡片,反倒是一封密封完好的信。   信封上只是简单地写着六个字:   回信。   闻霭亲启。   文绉绉的,她压着唇角假啐了一口,然后就打开了这封信。   ……   “闻霭:   你好,我是陆瑾昀。   很抱歉九年之后才给你回信,因为我也是九年之后才收到了你的信。   看到你给我写的信,你说你睡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你走后,我也睡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   睡去之前,跟自己说,醒来之后就不要想你了。   醒过来之后,又觉得跟睡前相比,似乎还要想你。   你说,你的爸爸把你给推下山,就是为了拉你去配型。   我就在想,如果我当初在你摔下去的时候把你给拉住的话,是不是就没有接下来的九年。   你说,你的那个病友,自杀了。   我一边因她而感伤,一边后怕,一边又感恩。   还好你足够坚强。   你说,你一开始每天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昨晚我也试了一下,看着怀里即便睡了过去,依旧不断抽泣的你,我彻夜未眠。   体验并不是很好。   你刚才问过我,为什么不继承我爸的事业去当法官,而跑去当律师。   当时我只是说我喜欢做律师,没有对你如实回答,对不起。   因为法官属于国家公务人员,非公务不能够出国。   而我心爱的那个女孩,在国外待了九年,依旧淘气地不肯回来。   我还要出去找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去过巴黎很多次,但我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每次去的时候,我就在不同的地方住下。   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所在的地方,二楼的窗口望出去,一看出去就是一片田野。   所以我就经常到田野边,一间间地看着旁边的房子。   我也带着她给的钥匙扣,到了埃菲尔铁塔之下。   原来她没有骗我,没有她在面前,念上一段咒语的话,手上的埃菲尔铁塔,还是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   我就在埃菲尔铁塔下等了九年,等着我的仙女来给我念魔咒。   很可惜,等了九年,也没有等到她。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闻霭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眼睛。   刚才那束花真讨厌,自己就是闻了一下而已,怎么沾到脸上的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湿漉漉的,讨人厌。   门铃声再次响起,她抬起朦胧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钟表。   十二点多,那个给自己送午饭的人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那封信,鞋子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到门边,扁着嘴打开门。   讨厌死了,这个人,有钥匙还要按门铃。   “昀昀啊,爸爸妈妈还怕你不在家……”   门外的两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跟门内泪眼婆娑的懵逼扁嘴鸭,面面相觑。   **   闻霭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外面在那交头咬耳朵的陆长风和舒恬,立即以惊人的速度分开,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隔着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位置。   闻霭:“……”   她尴尬地咳了咳,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一杯一杯地递给他们。   两人笑着接过,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长得真好看,真人好像比儿子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还好看。   闻霭迎接着这肆虐的目光,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犹豫了一会,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叔叔阿姨,昨天晚上我遇到了跟踪狂的袭击……然后陆瑾昀他出于好心,把我带回来了。”   舒恬摇头啧了两声:“我那儿子,不像是个好心的。”   闻霭:“……”   她说完,又紧张地上下打量她:“那你没伤到什么地方吧?”   闻霭摇了摇头:“没受伤,就是吓到了一些。”   舒恬舒了一口气:“现在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走,都得练个跆拳道黑带,顺带包里揣着两瓶防狼喷雾,手上紧攥着电击棍,还得空出一只手来拿手机,一边假装给老公打电话,报告自己的定位。”   闻霭眉心跳了跳,又看到她笑靥如花:“不过没事,我儿子一个人,能顶上面的全套装备。”   闻霭:“……”   旁边的陆长风又慢慢地坐了回来,拿胳膊撞了一下舒恬,示意她收敛一下。   把人吓跑了,也不知道他们儿子会怎么横眉冷对。   舒恬这才正了正脸色,指了一下不远处的行李箱:“对了,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刚从日本回来,受他所托,在日本给他带了几本参考资料,都是他喜欢的老师。”   日本……   喜欢的老师……   参考资料……   陆瑾昀,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人。   闻霭满脑子的话都没骂完,就看到陆长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拉开行李箱,将里面的几本厚厚的书拿了出来。   《法窗夜话》。   《Jurist》。   《商事法务》。   “怎么了小爱,你表情好像有些不对?”陆长风关怀备至的声音随着这几本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书,一起传了过来。   “没事。”闻霭虚弱地应道。   等送走了陆父陆母,闻霭瘫在沙发上,肚子上重重地叠着三本日文书,在那诚心实意地自我检讨。   龌蹉,实在是太龌蹉了。   陆瑾昀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咸鱼爱。   一动不动,只是微微地抬眼看了自己一眼,又继续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将手上的外卖盒放到了餐桌上,慢慢地走过来,看到她肚子上的那三本书,轻笑了一声。   “我爸我妈来过了?”他将那三本书拿了起来,又将咸鱼翻了翻,将她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揉着她的头发,在想要怎么给她解释。   要是知道自己故意把她落在家里,就是等着陆舒二人上门,她估计要把屋子都给掀翻了。   要不先道个歉吧?   闻霭躺在他大腿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红唇微掀:“我错了。”   陆瑾昀:“……”   所以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我,也以为系领带和系红领巾是一样的……   ☆、周五 旧景   周六晚上, 小洋楼的门口。   闻霭叹了一口气, 跟旁边的男人肩并着肩, 看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大门。   “你那时候也送我回来过几次,现在再来有没有熟悉感?”闻霭撞了一下旁边一动不动的男人的肩膀。   陆瑾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何止那几次。”   闻霭愣了半瞬, 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继而眼里又有些辛辣发涩。   在自己走了之后, 他来过这里多少次,又站在这里多久, 最后又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   “我甚至还上前去敲过门。”陆瑾昀垂眸笑了笑。   闻霭睁大了眼睛:“敲门?”   “当时你家里人只是派人过来把你的东西给收走了, 什么也没说, 转学的消息还是从老师的口中听到的, 我就打算来找你要个说法。”   陆瑾昀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他就像是古时候在衙门前想要伸冤的老百姓一般, 不停地以手做槌,以门做鼓,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敲着门。   想要找这个始乱终弃的女人要个说法。   直到最后把手都快敲肿了,一个路过的邻居才告诉他,这户人家全家人都搬走了,至于搬去哪, 他也不知道。   闻霭抿了抿唇, 伸出手来拉着他的大手,在自己的手里晃了晃:“那个时候,如果我听到了敲门声, 只要听到第一声,我应该会像朱丽叶一样,直接从窗户就跳出来了。”   陆瑾昀伸出另一只大手,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还是不要了吧,他们两个结局太悲惨了。   下一刻,闻霭就揪着他来到了别墅的侧边。   然后松开了他的手,开始摩拳擦掌撸袖子。   陆瑾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作甚?”   闻霭眨了眨眼睛:“你觉得九年没回来的我,有可能有钥匙吗?”   “……”   “所以你不要告诉我,你要爬墙进去?”男人的声音有些危险。   闻霭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又伸出左手捏了一下他的腮帮子:“哎呀,我的男人怎么这么聪明?”   陆瑾昀的心情随着她的这句话变得云开雾散,也没有计较她像哄小狗一样的动作。   但下一秒抬头看到并不矮的墙头的时候,又微微沉了脸色,直接将已经哼哧哼哧像一只绿毛龟一样趴在墙上的女人给拉开。   “你干嘛?”闻霭已经一鼓作气,打算倏地一下往上窜,被他拉开之后有点懵逼。   “就你那小短腿,估计再来两条腿都爬不上去。”陆瑾昀声音淡淡,闻霭却还是听出了他语里话里嫌弃自己的意思,气得直接伸出降龙十八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下,不轻不重。   “胡说!我可是42寸大长腿!”   陆瑾昀回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42寸是多长吗?”   闻霭冷哼了一声,犟着脖子,又伸出脚来踹他:“不知道!”   陆瑾昀轻笑了一声,抓住她的细嫩白净的脚腕,轻轻一拉,面前张牙舞爪的女人就落到了他怀里。   然后,他就慢慢地转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上来。”   闻霭愣了半秒,一边扭捏着:“这样不太好吧,怎么可以直接骑到你头上去呢?”一边蹭蹭蹭地按着他的头,嘿哈一下用力,就跨到了他脖子上。   她的脚明明上一刻还踩在地上,下一秒就变得悬空,根本就没有给她一个过渡,整个人就拔地而起,瞬间整个人的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脖子直接越过了墙头,看到了院子里的风景。   没有设防,她只能够紧紧地抓住手头能够抓住的东西,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落点。   这墙头太久没有人收拾,都已经爬满了一片碧绿的爬山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让闻霭颇有些无从下手。   正在犹豫的时候,就听到了身下陆瑾昀无波无澜的声音。   “你要是不想你男人三十而立就秃顶的话,就轻一点力。”   闻霭吓了一跳,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陆瑾昀的头发已经被她死死地抓着,浓黑的头发一抓一大把,她的力气还不小,难怪陆瑾昀会开口拯救他的发际线。   她松开手,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顺了顺毛,又给他把发型给一根一根仔细地捏回去之后,就严肃地跟他说道:“我要爬上去了,你要在下面候着,要是我摔下来的话,记得做人肉靠垫。”   陆瑾昀嗯了一声:“知道了。”   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地补了一句:“你最近好像胖了些。”   然后,他刚弄好的发型,又被女人蹂 | 躏得不像话。   闻霭直接抓住了旁边的一根爬山虎的藤,用力一揪,那一片的爬山虎立即被她给揪得离了墙,眼前的这一片墙头瞬间变得清爽起来,闻霭左手使力,按住了墙头,慢慢地在陆瑾昀的肩膀上站住。   下一秒,她“嘿”了一声,右脚就直接跨上了墙头,紧接着整个身体用力,她纤细的身子就这么整个趴在了墙头之上。   陆瑾昀感觉到肩上一松,立即抬头看去,发现闻霭一双星眸正含笑瞧着自己,还伸出手朝自己招了招手:“嗨,我爬上来啦。”   他才将一直屏着的那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去,又朝她指了一下里面:“里面不是有一个秋千架吗?直接顺着那个秋千架,爬下去。”   谁知道闻霭趴在墙头,居然还趴上瘾了,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突然觉得,爬墙还挺有成就感的。”   陆瑾昀听着这依稀有些不对劲的话,黑着脸看她:“所以呢?”   闻霭眯着眼睛笑:“所以有事没事,我都要经常爬一爬,看一下墙外头的风景是不是更美啦,看一下墙外图的红杏在枝头闹不闹啦——”   她还没“啦”完,就听到了底下阴测测的声音:“闻霭,你真当我死了?”   闻霭赶紧闭了嘴。   顺着秋千架往下滑,闻霭终于滑到了院子里,跳到地上之后,她回头看着这陈旧的秋千架,轻笑了一声。   她记得当年最后看到它的时候,还是雪白雪白的,刚刷上了漆,还被闻隋海警告短时间内不要过去玩,要等无味漆干了才行。   结果一别就是这么多年,上面的漆都已经因为日晒雨淋而又脱落了不少。   走到院子门口,她站在那里,左手抚着门锁,朝外面用气音喊了两声:“陆瑾昀,陆瑾昀?”   陆瑾昀已经回到了门口,淡淡地应了一声。   闻霭咬着唇笑了笑,打开了门锁,只拉开一条小缝,朝外面露出一只水亮的眼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被我家里人发现,会打死我的!”   陆瑾昀:“……”   论有一个随时戏精上身的女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陆瑾昀默了默,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她:“没关系,不会打死我就行。”   闻霭:“……”   打开门让他进来,她板着脸,还在那装严肃:“你给我小声一点,趁着他们都睡着了,说几句话赶紧走了。”   结果下一秒,一双大掌紧紧地抓住了肩膀,将她的身子一转,然后,陆瑾昀湿润的唇舌就覆了下来。   她眼睛还睁得圆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感受着头顶男人鼻息传来的灼热,就像是在她身上所有的地方,隔空点了一把火,让她觉得火热无比。   良久,男人才放开了她,但依旧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唇角啄着,低头低着她的额,眉眼里都带着笑:“那就趁着他们睡了,赶紧亲一下。”   闻霭紧抿着唇瞪他,腮边的两个小酒窝深深地陷了下去,陆瑾昀喉结动了动,又低下头在她的酒窝上分别啄了两下,才哑着嗓子说道:“好了,再亲就要回去了。”   闻霭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伸出手来推开他,扭头就往里面走去。   陆瑾昀低低笑了一声,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跟上。   里面的门倒是没有关上,闻霭轻轻地一推,里面的门就开了。   黑夜里,屋里一片漆黑,闻霭站在门口,左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却僵硬地挺直着腰背站在那,死死地咬着唇不肯进去。   一双手覆上了她的肩,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后响起:“不怕,我在。”   陆瑾昀私下里去咨询过心理医生。   医生还是建议陆瑾昀能够把闻霭带到心理诊所里面去进行进一步的面诊,才能够知道她的情况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陆瑾昀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医生,如何判断她能否接受下一步的心理治疗。   医生想了一会,就提出了让她旧地重游的建议。   如果她能够开始坦然面对触发她患上抑制性肢体障碍的机关的话,那就代表着她已经从紧闭的心里,偷偷地推开了一扇小窗。   所以,今天在提出回到这里来看一下的时候,闻霭没有多加犹豫的态度,以及回到门口,她还在跟自己开玩笑的样子,让陆瑾昀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不少。   却没想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变回到那一副瑟缩的样子。   就跟昨天晚上,一边做噩梦一边小声啜泣的她一样。   闻霭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无助不安让他眼里也流露出了痛意。   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低声哄着:“没事,她已经不在了,你进去看看。”   闻霭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扫了一眼里面。   “我没有骗过你,是不是?”陆瑾昀慢慢地推着她,往里面走去。   怀里的女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紧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些。   一楼客厅的摆设,跟九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样。      ☆、周一 聚众闹事   屋子里一片黑暗, 只有路边的灯光透过大开的门虚虚地照了进来。   闻霭依稀知道, 当年季昱泽找到自己之后, 跟着而来的警察也直接将在现场的其他非法行医人员以及夏闻二人都抓了起来。   后面闻隋海被无罪释放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带着闻晓搬了家。   也因此导致屋子里的很多东西, 都依稀还是昨天的模样。   正对着电视的那张沙发, 是闻霭的最爱, 她最喜欢侧躺在上面,手上端着一盘水果, 一边嚼一边懒洋洋地看着电视。   桂姐说了她很多次, 她每次都是胡乱应两声, 懒洋洋地爬起身, 等到桂姐进了厨房之后,又仿佛被抽去骨头一样, 重新躺下去。   她恍惚间有一种自己因为跟同学玩到很晚, 回家之后不敢开灯,就怕被家里人发现的紧张感。   如果背后的灯光再暗一些, 不要让她看到沙发上满布的灰尘的话。   陆瑾昀一直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像是护着她,又像是防止着她后退。   反正也是漆黑一片, 闻霭干脆闭上了眼, 往前走了几步,歪头犹豫了一下,扭头对陆瑾昀笑了笑:“这里, 是她绑住我的地方。”   陆瑾昀眼睫轻颤,抿着唇想要拉住她,然后就看到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这里,她将我从楼梯上拖下来之后,就没力气了,像扔一块抹布一样,把我甩在这里。”   思绪瞬间如同涌泉一般浸入了脑海里,闻霭闭着眼睛,就能够看到那天的情景在自己的脑海里重现。   她脚底与地面摩擦着,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走到了楼梯那里,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她直接拽着我的头发下楼。”   “她把高跟鞋直接踩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感觉我的皮肉都被磨破了,骨头都露了出来。”   “她扇了我一耳光,我当时脑海里的嗡嗡声,几乎以为半边耳朵都已经聋了。”   “她——”   陆瑾昀从身后将她抱住,手臂紧紧地圈住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不说了,不看了,我们回去了。”男人的声音,似乎比她回忆的声音还要沉痛低哑。   闻霭笑了笑,脸颊在他的耳后方蹭了蹭:“没事啊。”   “陆瑾昀,我以为我连踏进第一步都不敢的,结果我好像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勇敢。”   陆瑾昀没有说话,呼吸喷在她的耳后,有些灼热。   她一直都很勇敢,无畏地大步往前走。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一定会继续当一个小太阳,持续地发光发热,照耀着她身边所有的人。   闻霭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我们还没走完呢。”   她又拉着陆瑾昀的手,慢慢地走了上去,沿着二楼的那条走廊,缓缓地走到了尽头。   白炽的灯光照耀在那把跟棕色的木门看起来风格迥异的大锁的时候,很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闻霭缓缓地用手摸上去,低声感慨:“难怪当时我怎么拉,怎么撞,这一扇门都纹丝不动,原来焊了这么大一把锁。”   陆瑾昀伸出手,搭在她的纤细的手上,慢慢地给她渗透以温热。   推开了这一扇门,迎面而来的灰尘,让闻霭不适地闭了闭眼,干咳了两声。   陆瑾昀举起手,就着手中的灯光看过去,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参观起她的房间。   她的过去。   闻霭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在床上坐下,然后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   她指了一下地上依稀还能看得出原来的颜色的书包:“我当时把东西都收好了呢,就等着第二天跟你去图书馆……”   她轻笑了一声,眼角的泪光氤氲:“结果那一天,我就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那真的是她赖得最久的一次床。   陆瑾昀坐到了她旁边,压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给按到了自己的胸口。   “我以前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走了之后,我好像就信了。”   “因为我经常会梦见你。”   闻霭觉得他和她的心跳,以同一个频率,在各自的胸腔里跳动着。   半晌,她缓缓地抬起手,紧紧地回抱住他。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闻霭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被一个小护士堵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陆瑾昀。   两人都背对着自己,闻霭在门口,双手交错在胸前,生了一会闷气,然而发现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自己。   磨牙无声冷笑了一下,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了小护士语里带羞的声音:“我待会就交班了……”   陆瑾昀没有说话,双手插袋,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油画。   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又扬起一抹笑:“也不知道待会有没有机会一起喝杯咖啡——”   “老公!”闻霭声音淡淡的,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待那边的两人都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咬着唇看他,眼眶红红的,“刚才医生已经开导过我了。”   陆瑾昀本想走过来的,听到她的话,脚下顿住,静静地站在那看她。   旁边的小护士还在消化她的称呼,就看到她抹了一把眼泪,开始自我检讨起来:“医生说的对,生不出男孩,都是我的问题……”   她抽噎了一声,垂着眼看地面,声音很忧伤:“我不应该跟婆婆顶嘴,而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不趁着你每个月回家的那几天,赶紧跟你努力一把,让我这不争气的肚皮争一下气,给咱们陆家早日抱上大胖小子。”   陆瑾昀:“……”   “我也自我检讨了,你在外工作,确实很辛苦,所以上次给我在淘宝买了一个199.8的LV,我不应该在知道那是仿制品之后对你生气,毕竟这是结婚这么多年,你送我的第一个上了三位数的礼物。”   “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做好我的贤妻良母,每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按照婆婆的意思,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去菜市场买上最新鲜的骨头,回家给你煲老火汤,其他的比如洗衣做饭抹地洗碗等工作,我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怨言。”   “只要你不跟我离婚,你要跟别人去喝咖啡……”她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小护士,又瞬间转眼离开,抹了一下眼睛,“我也是不会多说一句话。”   小护士瞪大了眼睛,连嘴角都忘了抽搐,微张着嘴看着旁边丝毫没有反驳意思的男人,半晌才抖着唇瓣迈开了小碎步火速离开。   衣冠禽兽啊衣冠禽兽!   长得再人模狗样有什么用!   闻霭抬着下巴看着远去的粉色护士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还以为能够来回打几个回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K.O了。   陆瑾昀慢慢地走了过来,跟她十指交握,拉着她往外走去,没有说话。   闻霭斜睨了他一眼,又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生气了?”   男人低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薄唇微掀:“怎么会。”   走到停车场,他直接将女人塞进了车里,上车之后猛转方向盘往外开去,闻霭依稀辨别出是回家的方向,伸出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不是说看完医生去吃饭的吗?”   陆瑾昀目不斜视,在车况复杂的大马路上来回窜道超车:“不是贤妻良母给我洗衣做饭吗?”   闻霭:“……”   他又笑了笑:“不过今天时间不够你去菜市场买菜了,你就只完成另外一个工作就好了。”   闻霭眉心跳了跳,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哈?”   等到一进门,就被男人按在大门上像煎鱼一样翻了一面又一面,最后无力地被他抱去床上的时候,才听到他在耳边低笑:“生个大胖小子啊……”   闻霭伸出刚在美甲店修的圆圆润润的指甲,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挠了一把。   **   程峰叼着一根烟,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窗外,面上有些不以为意。   “她就一个女的,能有什么能耐?”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程峰的脸在淡淡的烟雾里变得有些狰狞。   “老子还想着说给她一点时间,结果她反倒自己坐得不安稳了。”   “派些人去,就在周围搞事情,最好是碰不到他们,又能够让他们被挑起火。”   挂了电话,他将嘴角的那抹猩红取了下来,狠狠地按在了阳台上的花盆里。   **   又一个周五,下午两点多,闻霭在办公室里看资料。   冯铧敲了敲门,还没有等她回应,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闻霭缩了缩脖子,谨慎地看着他:“小冯?姐名花有主了,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冯铧抿了抿唇,举了一下手中拿着的手机:“闻总,风之岛项目,有村民在那里聚众抗议。”   闻霭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之前来的时候空荡荡的街道,此刻已经围了很多人。   有穿着防暴衣服的警察,有公司之前派驻在现场做拆迁谈判工作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记者。   中间被围着的,是一群神情激昂,嘴上不停地大声叫唤着,手上高举着横幅的村民。   人多起来,现场秩序就很混乱,闻霭直接穿过外围的人群走了过去,发现站在中间的,有两张熟悉的面孔。   杨妈妈将杨攀阳搂在怀里,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工作人员。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就算旁边的已经搬走了,你们也不可以把门窗都给拆了,你也不看看每天在这里聚集了多少的流浪汉!”   “要不是这一次早点发现的话,小果果是不是就要被这些流浪汉带走啦!啊?!”   “你们这属于间接的暴力拆迁!”   闻霭皱着眉,低声问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工作人员认出了闻霭,简要地给她解释了一下情况。   原来,这条街上已经移交了的房屋,本来门锁都是完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移交的房屋的门窗就被拆了,慢慢地,里面就聚集了一大堆流浪人员。   今天有一个村民的孩子不见了,大家急急忙忙地出去找,却发现那个小女孩被那群流浪汉给带到了荒置的房屋里面。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但这就像一根导火线,直接点燃了村民的情绪。      ☆、周三 谈判   前面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试图安抚着他们的情绪:“这个门窗的破拆, 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你们稍安勿躁……”   谁知道村民听到他这句话, 立即激动起来:“什么叫不是你们决定?”   “就是啊!那些门窗都是拆的整整齐齐的,难道你要告诉我是这些流浪人员自己砸门砸窗, 还能够砸的这么整齐吗?”   “你们以为这样威胁我们我们就会签字?!告诉你们, 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签!”   身后的人也开始群情汹涌:“对, 不签!”   闻霭看了那个工作人员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人, 要么就是个蠢材, 要么就是故意的。   在这个时候, 不去安抚村民的情绪, 居然还在推卸责任?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回去之后, 她会直接让他收拾东西, 去人力资源部报道。   公司不需要这种帮倒忙的家伙。   在听到有人说让他找一个能说话的人出来的时候,闻霭直接跻身走了过去。   “大家好, 我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叫闻霭。”她朝大家颔首致意。   杨妈妈看着她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还在犹豫的时候,怀里的杨攀阳就惊呼了一声:“是那个漂亮姐姐!”   因为这条街拆的七七八八, 所以人流量没有很高, 再加上闻霭姣好的面容,导致杨攀阳一下就认出了她。   他这么一说,杨妈妈也算是认出来了, 心中随即涌起的,是更大的愤懑之情:“你之前假装来吃东西,其实就是来做卧底的是不是?亏我还把我好不容易研制成功的双皮奶,给你尝了一下!”   闻霭:“……”   杨妈妈,现在不是在演无间道好吗?什么叫卧底?她卧底过去也没啥用啊,难道还能够掏出什么武器趁她不注意抵到她腰上逼着她签字?   而且不是说双皮奶是第一次做吗?怎么就变成了好不容易研制成功?!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面朝着大家:“我在这里代表公司跟大家道个歉,我明白周围的门窗被拆,导致流浪人员在这里聚集,给大家的人身安全带来了隐患,是我们公司处理不当。”   “附近被拆掉的门窗,我们会在24小时之内,安排人员立即将门窗给安装回去,并且加大这里的安保巡逻频率,尽量保证一发现流浪人员聚集,就立即处理。”   她顿了顿,又说道:“对于这次小孩子被带到荒置的房屋里面的事情,我们一方面会报警处理,并且积极协助警方。另一方面,我司也会就这一次小朋友因此而受到的损失给出相应的赔偿。”   面对着她这个态度,本来激动地扬手举着横幅的村民顿时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张大着的嘴巴也尴尬地闭上。   本来他们就是来要个说法的,结果人家态度极好,道歉诚恳,并且还愿意给受惊的家庭予以赔偿。   他们还要说什么?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会签字的!”   对,还有这个,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不会签的!   闻霭依旧笑得温柔:“嗯,本来就是自愿性行为,我们公司当然不会强迫签字。”   诶?   好像跟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哦?   这个时候对方不应该说价格没谈拢的话,大家坐下来之后平心静气地谈?谈到他们满意为止?   为什么以前一直紧追着他们跑的项目公司,现在变成这样不急不缓的佛系心态?   看到大家没有说话,闻霭继续温柔地补刀:“这一个地块,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公司是打算建一个商业广场的。”   “公司最期望的,当然是按照预设的那样,能够将这一整块地区都纳入到规划之中。但基于私人财产不可侵犯的原则,我们也当然不会只有一个计划,所以说,如果大家还是不愿意签的话,那我们也会相应的启动计划二,就是直接避开这一条街,把整个商业广场的建址区域往旁边挪一挪。”   村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不签的话,老子这块地也不收了,整条街一定要整整齐齐,要拆一起拆,不拆就直接还原回去。   那些已经签字表示同意拆迁的村民?   不好意思哦,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必须100%同意,差0.01%都不行。   旁边一些来看热闹,已经签过字的村民就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啊?那我们这些签了字的都不算数吗?你们这是违约行为!”   闻霭极其平和地笑了笑,耐心地给他们解释着:“这只是意愿征集签字而已,拆迁安置协议还没签呢,而签拆迁安置协议的前提是这一块的意愿征集率要达到100%,如果达不到的话,这个意愿征集是没有法律意义的。”   “提醒一下大家,”,闻霭最后再淡淡地说了一句,“根据地方政府的政策,如果这次项目终止的话,这一块区域在五年内将不能够再次提出改造申请。”   于是,闻霭就看到不管是签了字的,还是没签字的村民的脸色都开始不淡定起来。   签了字的握着拳头,强忍着不去揍这些老鼠屎。   “拜托,不要阻人发达好不好,你们犟着一口气留在这里坚守到最后有什么用!以为能够赔偿多一点吗?”   “对啊,都说了整个区域都是公开透明的统一的拆迁补偿标准,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不签的人在打什么歪主意!”   没签字的也觉得很无辜,他们其实大部分都已经找到地方搬迁了,就是想着能不能做最后一个吃螃蟹的人,结果现在看着对方连水都煮开了,最后告诉自己有可能不拆了?   “不是,闻小姐是吧?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下的嘛,没必要这样一口就拍板定论了。”   “对对对,商量商量,就是有商有量嘛……”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帕加尼。   司机在外面观察了一下情况之后,回到后座,轻轻地敲了一下车窗   “季总,闻小姐那边似乎已经把情况解决了。”   车窗缓缓地降下,露出一条十公分的小缝,季昱泽温润的眉眼露了出来,看着不远处被众人围绕着,依旧笑得稀松平常的闻霭,轻勾起唇角。   “走吧。”   升上车窗之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程峰在办公室吗?”   声音淡淡,前面开车的司机却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冷颤。   **   办公室里,程峰翘着二郎腿,看着现场人员录的直播,指间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看热闹。   慢慢地,他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村民在哄着闻霭了?   发现后面的情况开始扭转之后,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他心里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这一次自己是给闻霭送人头去了?   她直接就这么顺着自己的安排,让本来一直犟着脖子不愿意签字的最后十几户村民,语里话里似乎都有了松动的意思?   刚想打电话给现场的人,让他们制造一点慌乱的,就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谁啊?”程峰语气很不耐烦。   听到他的声音,门把手轻轻地被扭开,程峰面色一沉,正想开口斥责他们没有允许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那一抹长身鹤立的人影。   “季……季总?”   **   在村民散了之后,闻霭厚着脸皮,跟着杨家母子回到了面馆里。   杨妈妈瞪着眼睛看着她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之后,冷笑了一声。   “小的这家面馆,怎么能容得下闻小姐您啊?可不要折煞我们两母子了。”   闻霭抿了抿唇,抬眼看她:“杨妈妈,我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表露身份是有失偏颇,我给您道个歉,对不起。”   杨攀阳小声回了一句没关系,下一秒就被杨妈妈给捏着耳朵让他到后厨去待着。   闻霭看着杨攀阳的背影,笑着赞道:“攀阳挺乖的,杨妈妈您教的挺好的。”   杨妈妈也不跟她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直接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隔壁。   “你刚才说要是有一个人不签的话,这里整片区域都不会拆,并且五年之内都不能再提出申请是吗?”   闻霭淡淡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杨妈妈乐得笑了:“那这样正合我意,反正我是不会同意拆的,到时候项目落空,我就再继续在这过上五年和平日子再说。”   闻霭叹了一口气,指着店里面陈旧的装修:“杨妈妈,这一家店面,算上您盘过来之前的那个人开店的时间,加起来已经风风雨雨三十几年了。”   杨妈妈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只要没有界定为危险建筑,没有达到必须强拆的标准,我就可以继续开下去。”   闻霭身子慢慢地往前探着,跟杨妈妈靠得很近:“您继续留在这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杨澍对不对?”   “如果我说,在拆迁期间,我们免费给您在我们公司旗下的报纸内刊登寻人启事,每天一则,一直到商场落地之后,在原址给您将这一块寻人启事招牌给继续悬挂的话,您觉得如何?”   杨妈妈愣在那里,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公司能做到这种地步?还免费?”   闻霭垂眸笑了笑。   这都是她跟季昱泽一点一点争取回来的,做了多方面的分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让季昱泽点头答应。   商场在新建立起来之后,公司的宣传企划部可以就这一个给走丢孩子的家庭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事情加以在媒体上大肆宣传,到时候还能够博得一片关注。   所有的努力,最终都不会白费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的这一些事情,能够让杨妈妈的杨澍宝贝,真的有一天找回来这里的时候,依旧能看到他的妈妈,还一直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坏消息:夏梦要闪亮登场了。 讲个好消息:最虐女主的地方已经过去了。 ps最近比较忙,所以说周二到周五日3000,周六到周一日6000哦,么么扎~评论发大红包哈哈哈哈,五个封顶!   ☆、周五 牙痛   闻霭撸着袖子一鼓作气来到程峰办公室的时候, 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狗东西。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别以为她不知道是谁在搞鬼, 村里的门窗肯定是受人指使才会被拆掉的, 用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一把抓过身后匆匆赶来的冯铧, 闻霭看着外面状似认真做事, 实际在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员工, 咬着牙低声问他:“这乌龟王八孙子蛋呢?”   冯铧额角跳了跳,敛下眉眼无奈地应道:“程总被带走了。”   看着闻霭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紧闭的电梯门那, 眼观鼻鼻观心坐着的员工终于忍不住三三两两地在那私语。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听说有人在风之岛项目的村里闹事, 然后季总怎么就带着警察来把程总带走了?”   “我靠, 你问我我问谁?刚才季总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老娘在补口红, 特么直接被吓得把口红戳进了鼻孔,老娘都不知道这口红是要好还是不要好……”   “……”   “我觉得, 还是不要了吧, 不然你以后要我如何直视你的烈焰红唇。”   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闻霭闭了闭眼睛, 尽量缓和着语气跟前来拦住自己的安秘书说话。   “季总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情要跟他汇报。”   安秘书轻声咳了咳:“季总在里面跟华南区的总经理在开视频会议,可能不太方便。”   闻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吧,你忙你的去, 不用管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在话音落下之后不到一分钟,总裁办公室的门随即打开。   季昱泽站在那,看着闻霭微抬着头, 扬着下巴与自己直视,铮亮的眸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他伸出手揉了一下眉心,朝她低声说了一句:“进来吧。”   闻霭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去,并随手把门给关上,阻断了外面望眼欲穿的视线。   “安秘书,不是说在开会吗?怎么季总就直接出来了?”有不知情的在那小声地朝她问道。   安秘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奉命行事啊,明明季总让自己拦住她的,谁知道他又会突然跑出来,啪啪啪地给自己打脸?   闻霭故意绕到窗边假装拉着百叶窗,回身又“无意”地看到他黑下来的屏幕,咦了一声:“咦,不是说开视频会议的吗?开着开着没电啦?”   季昱泽瞥了她一眼,走到沙发边,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闻霭哼了一声,慢慢地走过去,在他的对面站着,却不坐下。   “程峰是你带走的?”   季昱泽修长的手在桌上的茶具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泡好了一壶茶,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苦丁茶,清热解火。”   闻霭遇上季昱泽这个闷葫芦,算是没辙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夺过他手中的杯子牛饮完毕,依旧气鼓鼓的。   “你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他搞出来的,怎么我收拾了他,你反倒还一副怪我的样子?”季昱泽看着她这一副含着薄怒的样子,觉得生动的有些可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问她。   闻霭觉得跟季昱泽无法交流。   就等于是你被一个怪兽放出的臭屁给熏得不行,好不容易屏着气躲过这一招,想要使出排山倒海之力将对方一举迁灭。   然后,等你定睛一看。   发现怪兽被别人打死啦!   哇咧!   高兴吗?   闻霭心中那个憋着气不得劲的感觉似乎更明显一些。   一鼓作气,然后被戳了一下肚子。   啪嗒。   闻霭卒,年二六。   在这发了一会闷气之后,闻霭又问他:“你不是说他暂时不能动吗?你不怕老板老婆找你麻烦?”   季昱泽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掉了些许下来,掩着他的眉目,看不太清楚情绪。   “警察要查他职务侵占罪的事情,我作为公民,只是提供了必要的协助义务而已。”闻霭看到他勾唇笑了笑,语气清淡,“老板夫人会理解我的。”   闻霭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拿手扇风,唉了一声:“算了算了,我先下去了,不然进来这么久,外面的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她站起身,想要往外走的时候,被季昱泽喊住了。   “小爱,28号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吧?”   闻霭的身子顿住,紧抿着唇默了半晌,才低声应了一声:“知道,我已经订好了机票。”   “我跟你一起去。”季昱泽轻声道。   季昱泽看着她直直地往前走,打开门之后,腰背挺直,反手关上门,没有回应自己,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为什么动程峰?   早就想动了,这次提早决定,大概是……   大概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人吧。   **   “你说吧,要不是你女朋友冰雪聪明啊,提早咨询过你要怎么去对付这些村民的话,今天我不就完蛋了?!”闻霭坐在餐桌旁,一边嚼着菜,一边依旧愤愤不平地跟他吐槽。   陆瑾昀抬眼看了她一眼,垂下眸给她夹菜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住,继而又抬起眸看她。   “你干嘛……”闻霭被他盯得有些害怕,缩了缩下巴看他,“我就只吃了一个鸡腿,没有吃你的那一只哦!”   陆瑾昀放下筷子,将椅子拖了拖,凑到她面前,伸出手,在她的左脸轻轻地按了一下。   “哇擦!!!!”闻霭像是被他的手电到了一样,唰地一下贴到了椅背上,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陆瑾昀看到她的反应,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淡声问她:“牙痛?”   闻霭摇了摇头,像一只拨浪鼓:“没有!”   陆瑾昀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总觉得她左边的脸似乎都已经肿了一些:“那为什么一直用右边嚼东西?”   闻霭觉得陆瑾昀大概要成精了。   他这个秘密不能让人发现,毕竟建国之后动物不能成精。   她都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居然还被看出来了?   不对。   “我那是吐槽的太投入了,才忘了用左边嚼东西的。”   陆瑾昀朝她温柔地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将盘子里剩下的那一只鸡腿夹给她:“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这个鸡腿给你,作为补偿。”   闻霭美滋滋地直接伸出手拿起,然后就听到了男人残忍的声音:“用左边牙齿嚼给我看。”   闻霭哇的一下哭出声。   她明天要去律协告陆瑾昀虐童。   第二天一大早,闻霭没去成律协,反倒被陆瑾昀拖着来到了医院。   昨天痛得一揪一揪的牙齿今天已经不痛了,闻霭负隅顽抗。   “我不去不去,我真的不痛了,不然你再买两个鸡腿给我,我左边右边都嚼给你看一下。”   陆瑾昀不为所动:“趁着不痛看医生,要拔牙的话就赶紧拔了。”   闻霭听到拔牙两个字,身子就已经哆嗦得不行:“不行不行,我会痛死的。”   陆瑾昀耐着性子哄她,就跟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哄他怀里五岁的儿子一样有耐性。   “不会痛死的,医生会给你打麻醉药的。”   闻霭这回吓得面色都白了:“我不能打针的,那时候打了针,我就睡过去了,然后醒来手就不能动了。”   陆瑾昀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一直到刚才都以为闻霭是怕拔牙,却没想到,她是因为被注射过麻醉针,所以才害怕接触所有跟麻醉相关的东西。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刚才坐在这里的两父子,爸爸直接用一顿麦当劳把儿子给骗进去了。   傻儿子也没想过拔了牙要多久才能吃得上麦当劳。   “要是以后牙齿又痛了怎么办?”他试着跟她分析利弊。   闻霭将头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那就吃药,我在日本买了一款止痛药,特别的有用。”   陆瑾昀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那如果怀孕了,不能吃药,牙齿又特别痛怎么办?”   闻小乌龟终于愿意抬起头看他,脸上也不知道是闷的还是羞的,反正涨得通红:“哪有这么快,我还是个宝宝!”   陆瑾昀面不改色:“这个说不定的,最近我耕耘的这么勤劳,俗话说天道酬勤——”   薄唇被一只小手捂住了,闻霭憋着气看他,又张开嘴,露出她的虎牙,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个人真的超级超级烦!”   检查完,照了X光,医生举着X光片对着光源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瞥了一眼面无血色的闻霭:“上下两颗智齿,都要拔掉。”   闻霭眨了眨眼睛,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中彩票怎么没见她这么好运,多年资深彩民,一次没中。   结果来看个牙齿,就直接要拔牙。   特么居然还一拔拔俩?   合着还再来一瓶买一送一是吧?   被要求躺到了椅子上,闻霭紧咬着唇,伸出手朝陆瑾昀挥了挥。   “陆瑾昀……”她连声音都柔弱了不少,就像在头顶的“王”字旁边写了一个“八”的母老虎。   陆瑾昀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没事,我在这,打麻醉的时候你不要看就行了,很快就拔完了。”   闻霭嗯了一声,看到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过来,立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对于这种看个牙像是要上刑场的病人都已经习惯了,侧了侧身子让一旁的护士上来打麻醉针,然后还抽空跟陆瑾昀聊天。   “你女朋友啊?毕业了吗?看着还很小的样子。”   陆瑾昀看着那根细细长长的针塞到了闻霭的嘴里,紧蹙着眉,手上被她紧紧地握着,有些疼,他却没有顾及,只是突然想起她在信里面写的。   “我就记得我被一根很粗很粗的针打了进去,然后我就睡了过去。”   那时候的她应该更痛吧,身边却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给她力量。   直到闻霭慢慢地松开了手上的力气,他才想起来医生的问话,应了一声。   “不是,是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陆夫人一点一点克服恐惧啦!   ☆、周三 狭路相逢   闻霭只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都有点不太利索了, 麻麻的, 医生让她卷一下舌头, 她像一个智障一样,张着嘴看他, 也不知道自己的舌头动了没。   医生便点了点头, 让护士端过来了一盘子工具。   陆瑾昀看到上面的钳子锤子等工具的时候, 眼睛像是被这些冰冷的银光给刺激到了一样,微微眯了眯眼睛。   闻霭打了麻醉后, 也没啥感觉了, 就依稀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嘴里不断地捣鼓, 她张嘴张到嘴巴都涩了, 已经开始流哈喇子,医生都还没有弄完。   她斜撇着头顶的白炽灯, 突然觉得不应该让陆瑾昀进来。   这个样子太丑了, 陆瑾昀要是将她这一面给深深记在了脑海里,从此亲她的时候都想起她这一副智障儿童欢乐多的样子可咋办?   现在能把他赶出去吗?   她不知道, 陆瑾昀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丑样,当看到医生用钳子无果,需要上到锤子在她嘴里捣鼓,还用刀将她的牙床切开, 仿佛在操作一个小型的建筑工程的时候, 他突然咬着牙,别过脸。   医生看到他这一副样子,居然还有空来调侃他。   “人拔牙的都没干嘛, 你怎么看起来比她还痛的样子?”   陆瑾昀紧抿着唇没说话,手上紧紧地反握住闻霭的手,她的手触感冰凉,低头看去,手心里已经冒着薄汗。   好像是比她还要痛一些。   拔完牙之后,闻霭叼着团棉花,不停地往外吐着带血的唾沫,虚虚地靠在陆瑾昀的身上,由着他将自己拢在怀里。   旁边有独自来看牙的,看着那英俊的男人蹙着眉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还不停地低声问她什么,虽然离得远听不到,但也逃不过“痛吗?要不要亲亲?不然抱抱?算了还是举高高”之类的词语。   被虐到了的单身汪背过身子,死死地咬着手指,眼角还依稀含着热泪。   眼不见为净。   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医生看着她肿起来的半边脸,居然还点了点头:“情况挺好的,药都去缴费拿了吧?记得吃三天,然后下周回来复诊。”   这个时候麻药的效果已经过了,闻霭痛得龇牙咧嘴,眼泪哗哗地不受控制地留下,红着眼睛看着医生睁眼说瞎话。   她刚才拿手机照了一下!她现在就是猪头本猪,什么叫情况挺好的?   陆瑾昀朝医生点了点头,就扶着她往外面走去,闻霭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泪,扭头看着他,嘴里还塞着棉花,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模模糊糊:“我再也不要拔牙了。”   男人怔了怔,伸出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哄着:“嗯,再也不拔了。”   “你也觉得丑死了对不对?”闻霭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   陆瑾昀愣住了,抬头看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闻霭看到他这一副样子,觉得更加伤心了。   所以说他确实是觉得自己的猪头脸丑毙了,只是不好意思对着自己伤口上撒盐而已,才一直低着头不出声。   不善于说谎的他,连否认都不会否认。   罢了罢了。   “陆瑾昀,我们分手吧。”闻霭有些伤心地说道。   陆瑾昀算是回过神来了,身子一僵,眯着眼睛看她,语气阴测测的:“你说什么?”   闻霭龇了一下嘴,语气还有些委屈:“最丑的样子也让你见了,不如就这么一别两宽……”   听到她居然真的敢再说一遍,男人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沉着脸看她:“闻霭,你不要以为你还在牙痛我就不敢收拾你。”   闻霭气得拿眼睛直瞪他,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收拾自己。   “你要怎么收拾我!”闻霭一生气开口,拔牙的地方就被扯得痛,一被扯得痛,她就更加生气。   陆瑾昀气得胸口起伏,这女人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一个礼拜不让你吃肉!”   闻霭怔在那里,鼓着的气就这么缩了回去。   突然就觉得他们这个架吵得挺幼稚的。   然后就回过神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看到男人阴着一张脸,她又伸出小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却被他侧了侧身子躲开。   “对不起嘛……”闻霭扁着唇,觉得很委屈,眼里开始包起泪。   陆瑾昀还在生着气,看到闻霭的眼眶越来越红,眼里还氤氲着水汽的时候,语气又稍软了一些:“我知道你不舒服,但不要胡乱说话。”   看到女人低着头没有说话,陆瑾昀又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轻轻地啄了一下,绷着声音说道:“那两个字不要再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说了,不管是闹脾气还是开玩笑。”   闻霭低低地应了一声,伸出小拇指,去勾着他的手指。   这回男人没有再躲了,由着她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将自己的手拖了过去,然后紧紧地握住。   回到车库的时候,闻霭半眯着眼,趴在陆瑾昀的背上,一直在喊疼。   “陆瑾昀,难受……”她的语气都有些恹恹的,让听惯了她活力十足声音的陆瑾昀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轻抿着唇,侧过身子用脸颊蹭了一下她的颈窝:“我知道,你要是疼的话,就抓我吧。”   闻霭侧过脸看他,看到他一脸的认真:“用力也不怕?”   “用力也不怕。”   闻霭伸出手,慢慢地挪到他的腰窝处,轻轻地拧了一下,感觉到他身子倏地僵硬,不由得笑了一下,感觉疼痛感似乎都变少了一些。   “你不是说不怕吗?怎么身子绷得这么紧。”   陆瑾昀没有回她的话,默了半瞬,才跟她说道:“你趴在我肩膀上睡一会,等醒来的时候就到家了。”   闻霭摇了摇头,直起身子看着前面:“太痛了,睡不着……”   然后她就明白陆瑾昀身子僵住的原因。   离他们不到五米的地方,站着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她轻轻地拍了拍陆瑾昀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然而身下的男人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依旧保持着双手放在她大腿后侧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面的苍老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女人在那静了半瞬,才勾起一抹笑看她:“这不是我们的小爱嘛?”   闻霭直接伸直了腿,逼着陆瑾昀将她放到了地上,尽管半边脸颊高高地肿起,她依旧绷直着背看着对面的两人,就像一只遇到了危险而将所有的刺都竖起来的刺猬。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刚拔完牙的地方,还能尝到一丝血腥味。   如同嗜血的猛兽一般,瞬间充满了力量。   闻晓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闻霭,有些紧张地低头望了一眼夏梦。   看到夏梦从刚才走出心理治疗室那一副戾气尽消,变回此刻这样攻击性十足的样子,她慢慢地握紧了放在身体右侧的手。   “一出狱就来看医生?你是不是应该去教堂,而不是来医院?毕竟医生可不像教父那样,会听你忏悔过去。”闻霭哈哈笑了两声。   夏梦面色一变,继而冷笑了一声:“我没什么好忏悔的,该忏悔的就是当初怎么没有把你这条贱命给弄死,还让你苟延残喘到今天。”   闻霭语调与她相比要更加的平和:“不好意思,九年前那一天,已经是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接下来,我将会按照怎么碍你的眼怎么活的方式继续滋滋润润地过下去。”   夏梦咬着牙,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你也知道你活着是碍眼?你这个该千人睡万人踩的婊|子,上天迟早是会收了你的!”   闻霭看着她这一副样子,突然就放松了绷直的身子,失去了要和她继续争斗下去的意思。   如果夏梦不出现的话,自己其实已经把这个人给深深地抛在脑后了。   她已经有着自己新的生活,不管夏梦给她的过去造成了什么阴影,全都像是被写在黑板上的字一样,被陆瑾昀拿着黑板擦用他的温柔和耐性一点点地擦去。   她扯起嘴角一笑:“收了我吗?可是上天先把闻隋海给收了,我一直认为天道好轮回,你以为你躲在监狱里面九年,就能够将自己身上的龌蹉给全部洗干净吗?上天它可没有近视。”   “接下来该收谁,不如咱们都等等?”   她慢慢地转身,走到陆瑾昀身边,一点一点握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手心被他的大手的温度慢慢地渗透,通过手掌上的血管,这阵暖意传遍了全身。   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之后,她又回头补了一句。   “就算是看医生不是看教父,你也走错地方了,你想要从现在的耄耋状恢复到以前那一副艳丽的样子的话,应该去整形美容医院吧?来这里没用。”   随着车子开出了昏暗的停车场,闻霭的心情也像是被光明给浸润的车辆一样,慢慢地拨开雾霭,变得风光霁月。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车里没有人说话,闻霭主动打破了沉默。   陆瑾昀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侧过头看她。   “我心里想过无数遍,如果我再次遇到她的话,我要怎么去狠狠地将她踩在脚底下。我甚至在心里打了无数份草稿。”   闻霭弯眼笑了笑,眼里的光又清又亮:“然后见到她之后,看到她比我还要介怀这九年,我就觉得我不用说什么就已经赢了。”   谁还执念着那九年?   大概只有还在固步自封的人吧。   陆瑾昀直直地盯着她,眼里慢慢地漾出笑意,探过身子,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地与她厮磨,不带情|欲。   “我的女孩,真棒。”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那些“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的人,那就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让她受不了吧ヽ( ̄▽ ̄)/   ☆、周一 考虑   回到家, 陆瑾昀给她煮了一锅粥, 结果闻霭刚喝了一口, 就感觉血水混着粥水一起滑到了胃里面,整个人反胃的恶心, 直接将之前吃的药和粥水都吐了出来。   饭桌上, 以及她的衣服, 都沾满了混着血水的粥水,陆瑾昀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闻霭还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陆瑾昀有多洁癖自己是知道的, 现在把地方弄得这么脏,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然而, 陆瑾昀却只是走过来,将她拉到了浴室, 用毛巾先将她皮肤上沾到的污秽给擦干净, 然后就帮她脱下了已经脏了的衣服,扔到了脏衣篓里, 拿起花洒仔仔细细地给她冲洗完之后,将她裹成一个蚕宝宝抱了出去,放在沙发上坐好。   然后就回头面不改色地收拾着桌上的呕吐物。   闻霭手脚都被他给裹在了毛巾里,即便此刻看着他的动作, 觉得心里痒痒的, 也没有伸出手去挠。   好像还能够更痒一些,提醒着自己他所做的一切。   到了半夜,她的伤口开始钻心地疼, 刚想大哭出声,结果她只是稍微扯了一下嘴角,就感觉那股疼痛直钻脑门。   这阵痛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陆瑾昀就这么半靠在床上,抱着她低声哄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最后,医生开的止痛药起效了,闻霭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瑾昀轻轻地放开她,下床将她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换掉,然后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她偶尔颤栗的时候抱紧她。   第二天,稍微恢复了一些精力的闻霭在床上翻来覆去。   “陆瑾昀,我会不会把智齿拔了的同时,把智商也给拔了?”她伸出手,扯了扯坐在一旁静静看书,左手在自己头顶一下一下地轻轻摸着的陆瑾昀的衣摆。   陆瑾昀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贴了一下,感受着温度,松了一口气,收回手看着她:“没关系,反正你也光长智齿不长智商,没什么智商可以拔的。”   闻霭哼了一声,扭过身子不看他,独自生着闷气。   陆瑾昀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继续看着腿上的书,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一,二,三……   没过三秒,她就又转过身子看着自己:“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实在是睡不着。”   陆瑾昀扬了扬手上比字典的厚度稍微薄上一些的书,挑眉问道:“给你讲这个?”   待闻霭看清封面上的《耶路撒冷三千年》几个大字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亲爱的主,求您饶过我吧,阿门。”   陆瑾昀笑了笑,将手上的书放到了床头,躺到了床上,将她搂进怀里:“牙齿还痛吗?”   闻霭摇了摇头,痛是不痛,就是肚子饿。   “想吃肉。”   陆瑾昀摇了摇头:“这几天你只能吃流食,要吃肉质的东西也只能等到后天了。”   闻霭突然顿在那,抬起眸看他:“今天几号了?”   身旁的男人想了一下,回答道:“26号。”   闻霭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我的天,明天不就27号了?”   她立即下床,拖出了自己搬过来的时候装着随身物品的行李箱,打开之后,将衣柜里的衣服拿了出来,一一铺在床上,在那仔仔细细地叠好。   陆瑾昀眯了眯眼,半倚在床头,双手环胸看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明天要回巴黎!我的智商可能真的一起被拔走了,要不是你说起时间,我都给忘了!”闻霭一边吐槽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到她将行李箱收拾好,她才意识到陆瑾昀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怎么了?”她慢慢地走过去,在床边半跪着,抬头看他。   陆瑾昀眼皮半掀,直勾勾地看着她,良久才缓慢地开口:“闻霭,你回来这么久,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闻霭愣了愣,收起了脸上的笑,蹙着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陆瑾昀也不是很清楚。   就是刚才看到她突然起来收拾行李,然后跟自己说她要回巴黎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就冷了下来。   她说的是回去。   所以说回来的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假期而已吗?   那自己又算什么?短暂旅途中的一个消遣而已?   “你什么时候决定去巴黎的?”陆瑾昀反问道。   闻霭抿了抿唇:“一周前。”   她一周前买的机票,但这个计划是一直都摆在日程上的。   想了一下,一周前两人应该是已经住到了一起,然后闻霭一边订着去巴黎的机票,一边与自己耳鬓厮磨。   一边悄无声息。   闻霭就看到陆瑾昀一直沉着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但这个笑意却没有抵达他的眼底。   “所以这次你打算去多久?一天?一周?还是,又是一个九年?”   面前的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很快闭上。   “陆瑾昀,你真的有仔细考虑过跟我重新开始吗?”闻霭声音平静,慢慢地站起身。   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良久,她微微闭了闭眼,让脑海里的晕眩过去。   到底是谁敏感,又到底是谁还在介怀当初的分开。   “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陆瑾昀垂下墨黑的眸,声音低哑。   毕竟在她回来之后,他仅仅是靠着自己的本能,就下意识地接近她。   他以为已经将她拉回到自己的世界。   闻霭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后悔了。   “那就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她抬眼,笑得无所谓,眼角有着猩红:“反正谁没了谁不能过呢?”   门被轻轻关上的时候,陆瑾昀还靠在床背上,没有动过半分。   没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最后却换来她一句没了谁不能过。   是个白眼狼没错了。   走就走吧。   他的世界因着她的归来,确实够乱了,他要好好地理一理。   **   看着旁边紧闭着眼睛的女人,季昱泽微微地举起手,朝不远处的空姐示意。   害怕吵醒她,季昱泽只是做了一下动作,空姐随即给他拿来了一张毛毯。   结果刚轻轻地覆在女人的身上,她就迅速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没有一丝朦胧。   甚至带着一丝防备。   “我还以为你睡了。”季昱泽顿了顿,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闻霭扭头看着窗外,从早上起飞,到现在快十二个小时,窗外已经能够看到温柔的橙色和蓝色晕染在一起的晚霞。   “快到了。”闻霭低声说了一句,又慢慢地掏出手机,解锁之后,在没有信号的手机上面反复地来回滑动着。   从昨天到登机前,陆瑾昀没有再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看着旁边轻颤着睫,神色有些恍惚的女人,季昱泽眯了眯眼,伸出手来轻触上她左边的脸颊。   女人的注意力立即被他吸引了过来,啪地一下用力拍在他的手背上:“我靠!不要乱碰啊!很痛的!”   似乎这样说话才比较适合她。   “去拔牙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季昱泽淡淡地问道。   也是来到机场,看到她还有些微肿的脸颊,才知道了她拔了智齿的事情。   闻霭开始按照广播收起面前的小桌板,准备着待会的降落,嘟囔了两声,:“这么大人了,拔个牙还要人陪吗?”   季昱泽没有说话。   本来还不能确定,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季昱泽的心沉了沉。   看起来,她应该是有人陪,只是那人不是自己。   毕竟,闻霭在脆弱的时候,其实是个巨婴。   降落之后,闻霭首先打开了手机,屏着呼吸等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删了两条垃圾短信。   仔细考虑考虑?   考虑完成,后悔了是不是?   哼。   在机场接他们的季胤,气质依旧温和儒雅。   只是他的眼里,较之以前,少了很多温度。   “季叔叔,吃过饭了吗?”闻霭上车之后,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问他。   季胤淡笑着应道:“还没吃,等你们一起。”   闻霭唇瓣翕动,最后只是笑了笑,转回身子看着前方。   回到季家,闻霭进门就看到了客厅桌上那一大束小雏菊。   不用数,她也知道,九十九朵。   素白的纸花,都是季胤一朵一朵折好之后,剪出来的。   每年都一样。   第二天,天空应景地下着朦胧细雨。   游芷安的墓前,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站在那里,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小雏菊放到了墓前,然后伸手摩挲着石壁上那婉婉女人的照片。   纸花很快就被雨水浸湿,从素白色慢慢地变成了灰白色。   知道季胤跟游芷安还有很多话讲,闻霭和季昱泽并没有逗留多久,就先行离开。   慢慢地踱步到车子停靠的地方,闻霭叹了一口气:“就两年了啊。”   季昱泽低头看着她,看到她面色淡淡,似乎只是真的感慨而已。   “真的不继续劝季叔叔回国内吗?好像只有我们来的时候,他才会开朗一些。”闻霭扭头看了一眼墓园,已经看不清季胤身在何方。   “芷安姨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劝不了的。”季昱泽摇了摇头。   闻霭稍作沉默,又笑了笑:“我妈除了不幸患上乳腺癌这件事情之外,其他时候其实过得挺幸福的。”   “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没能遇到那个自己在哪,他就在哪的那个人……”   季昱泽停住了脚步,脚尖一转对着她,双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肩:“如果我说,你也有这个机会的话……”   闻霭愣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挣脱开他的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右后方响起。   扭头看去,男人正表情寡淡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闻霭首先注意到的,却是他身上的黑色大衣里面裹着的那件衬衫,木制的扣子系得整齐。   那件衬衫好熟悉,好像她在走之前一天才穿过。 作者有话要说:  钮钴禄·瑾昀陆:老子穿着老子女人穿过的衬衫,来把老子女人扛回去。   ☆、周一 忌日   闻霭不知道为什么陆瑾昀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此刻面上的表情让闻霭心中有些发憷。   下一秒, 她又淡淡地收回眼神, 不再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反倒是季昱泽看到了陆瑾昀之后, 就松开了握着闻霭肩膀的手,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   气氛过于压抑, 闻霭觉得胸口有些闷, 走到车子旁边, 想要拉开车门进去坐一会。   才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一只大掌就这么覆在她纤细白皙的手上。   旁边的季昱泽也大步走了过来, 伸手握住闻霭的右手手腕。   三个人, 三只手, 两两交叠。   “这位先生……”季昱泽的表情跟他的声音一样严肃。   “没事。”闻霭开口拦住他, 朝他递去一个无碍的眼神,“给我一点时间。”   季昱泽盯着她, 凝滞片刻, 继而点点头,在走开之前, 又望了陆瑾昀一眼。   然而男人的视线由始至终都放在了避开自己视线的女人身上。   闻霭终于抬眼看他:“放开。”   陆瑾昀纹丝不动,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背,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过了半晌才开口:“跟我走。”   闻霭深吸了一口气, 胸口起伏着, 不再看他:“陆瑾昀,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命令我?不是后悔重新跟我在一起吗?”   陆瑾昀声线平静:“我没有这么说过。”   “对,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 但当我问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的时候,”她扭头看他,眼里笑吟吟的,“你说确实没有。”   “这在你眼里是我后悔的意思?”   “我成绩不好,但阅读能力没有这么差,也没必要非得腆着脸凑在你面前,等到你说出确切的那两个字的时候再离开。”   陆瑾昀心底的那簇星星之火,燃烧的越发地旺盛,到最后,成了燎原大火,让他整个腹腔,一直到胸口,乃至全身,都烦躁得不行。   明明还没理清头绪,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一张机票,赶了昨晚的最后一班飞机,思绪回笼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晨落地巴黎之时。   在机场租了一辆车,七点多的时候,他到达了信封上拼音所写的地址。   将车停在路边,他却不下车,像一座雕像一样,静静地在车里坐着,视线锁着那幢两层楼高的房子。   当看到车子开出来,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恰是将自己生活搅成一团乱麻之后,又再次拍拍屁股就跑了的女人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大脑就直接下达命令,驱使着他的四肢,让他转动着方向盘,并踩上了油门。   就这么一直跟着他们,来到了墓园。   看到三个人下车,其中的两个男人眉目相似的时候,陆瑾昀心中已经大概明白过来。   原来,上次邀她一起出席晚宴的那个男人,跟她信里提到的哥哥,是同一个人。   她说了好几遍,“我的哥哥”。   可是高中的时候,她只说自己有个妹妹。   后来她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几次那个男人,但都是直呼其名他的名字。   他便知道,这个跟她不同姓的哥哥,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所以,当他们两人走出来,甚至于那个俊朗的男人,已经将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的时候,陆瑾昀直接推门下车。   结果眼前的女人居然没有一点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这么的气人。   “闻霭。”他的目光灼灼,“你到底还是不信我。”   飞蛾扑火,终究火苗还是看到了飞蛾的存在。   而她,从回来开始,不断地在自己的心里泛起涟漪,却从来没有正式回应过自己半分。   “那你信我吗?”闻霭轻声开口,“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把回巴黎的事情提前跟你说,你就将一顶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离开你家之后,我有想过,是不是我们对于当初不告而别的那个执念,比对对方的执念,要深得多?导致最后我们都没来得及细想,就这么匆忙地在一起了。”   “也没有考虑过对方是否合适。”   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让陆瑾昀的胸口憋得难受。   陆瑾昀凝视她良久,冷声问道:“那谁合适?你的异父异母的哥哥?”   他只是循着自己内心的愤怒而将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说出来,并且希望眼前的女人极力否认。   谁知道她居然歪着头想了一会,表情漫不经心,又像是被他点醒了什么似的。   眼里有什么亮光闪过。   她懒洋洋地笑了笑:“可能吧……有的人陪在身边,习惯了之后没有来得及审视,还得经你这么提醒。”   陆瑾昀感觉喉头气血翻涌,接连点头:“好,好。”   他松开了覆在她手背上的掌:“追到这里来,得到了你这番结论,也算是不虚此行。”   看着男人决绝地转过身去,走路带风,朝他开来的车子走去,砰地一下关上车门,黑色的SUV就跟他的态度一样,毫不停滞,转弯拐上马路之后扬长而去。   闻霭怔在原地,等到季昱泽带着清淡的烟味回到自己身边,才低着头打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一直到回家都没有再出声。   进门之后,季胤看着直奔上楼的闻霭,朝季昱泽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季昱泽勾唇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晚上,季昱泽在阳台站着,看着楼下那辆第二次见面的SUV,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转身大步走了下去。   在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闭眼假寐的人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之后,滞了滞,继而缓缓地降下车窗。   “聊会?”季昱泽笑了笑。   两个第三次见面的男人,背靠着车子,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车顶放着两瓶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来的啤酒。   “回来之后就没出过房间,晚饭都没吃。”季昱泽拿出一罐啤酒,勾着手指打开之后,递给了陆瑾昀。   陆瑾昀伸手接过,却没有喝,眉心轻蹙着:“她胃不好。”   “不用你提醒。”季昱泽淡淡地说道,“她的一切,我都比你更清楚。”   “我认识她十二年了。”   陆瑾昀静静地看向他:“所以你下来,是要跟我示威?”   季昱泽轻笑一声:“不是,就是陈述而已。”   他举起另外打开的啤酒,仰头大灌了一口。   他缓了半晌才开口:“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在她那里,听了太多太多关于你的事情。”   他扭头问陆瑾昀:“你是不是有个埃菲尔铁塔的钥匙扣?”   陆瑾昀慢慢地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了他的钥匙串,顶头那个已经被摩挲到有些发旧的铁塔,在皓月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季昱泽苦笑着摇头:“果然啊。”   “那你知不知道,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钥匙扣?”   陆瑾昀呼吸一滞。   “当时她挑了半个小时,只挑了一个,然后在结账的时候,又回去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当时的她说是要送其他人,后面看到她自己在用,一用就是九年多,季昱泽已经察觉到了不一般。   “你知道她给你写的那些信吗?”季昱泽又问。   陆瑾昀点了点头。   “她在出事之后,说话都说的很少,然后突然有一天很高兴地举着手上的信纸,跟我们说她学会用左手写字了。”   “你看着短短的十行字,她在草稿纸上练了一边又一遍,虽然还是很丑。”   游芷安一开始甚至是不同意她写信的,太累了,每次那个小小的身子坐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但当她寄出第一封信的第二天,游芷安带着她去复诊的时候,医生眼里闪着惊讶。   “她这一次来,比上一回情况要好上很多,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游芷安想了又想,才犹豫着说出来她写信的事情。   “让她继续写。”医生斩钉截铁,“不要考虑其他的,她因为有了期待,而有了起色,这就已经够了。”   陆瑾昀一口气将那瓶啤酒给灌进喉里,满是青筋的大掌,将空了的易拉罐捏成小小的一团。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他语气里有着淡淡的疑惑。   季昱泽喜欢她,尽管心中不爽,但他不否认这个事实。   “可能是因为,从二十岁认识她开始,她每次让人觉得阳光都因她而明媚起来的瞬间,却都是因为你吧。”季昱泽直起身子,捂了捂胸口。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涩涩的。   “相较于让她呆在我身边,我其实更希望她能够笑得阳光,自信张扬。”   “但如果你像当年一样,在她满含期待给你写信之后,一封信不回。”他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看他,“不管她心在不在你那,我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接近她。”   失眠到五点半的闻霭,起身换了一套运动装,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打算下楼晨跑。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不远处开车门的声音。   她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那,看着那个本应回到国内的男人,大步走向自己,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就只是拉着自己的手,将她拉到车边,塞进了副驾驶。   快速锁上车门之后,他也钻进了车里,转动着方向盘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陆律师:即使生气,也要在老婆的眼皮底下生气,自己跑了多没意思。   ☆、周五 不合适   “你……”   “闭嘴。”   “我……”   “闭嘴。”   “……”   简简单单六个字, 闻霭就真的没再说话。   她扭头看了一眼眼底乌黑, 下巴还隐约冒出了一些胡茬的男人, 咬了咬下唇。   居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性感诶。   她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车子停了下来,陆瑾昀转头看她, 蹙着眉犹豫了一会, 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等着。”   闻霭就这么看着他推门下车, 走进了不远处的Aubrac,当地一间24小时营业的餐厅。   她打了个哈欠, 闻着车厢里面熟悉的清冽气味, 本来还毫无睡意的她, 居然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里面睡了过去。   待陆瑾昀将食物打包回来, 隔着车窗看着里面闭着眼的女人,浓密的眼睫泛在眼下, 盖出一片阴影。   本来是害怕自己拉着她上车, 她会抗拒无比,所以才不带着她下车去餐厅就餐。   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心底突然就变得柔和起来, 轻轻地打开车门,慢手慢脚地坐了上去,又缓缓地拉上车门。   将车里的暖气打开,他就这么将车子停在了那里, 将手上的餐盒放到了后座, 然后给她和自己都调整了一下座椅。   两个放着好好的床不睡的人,在这狭窄的车厢里,握着手睡得香甜。   直到有巡逻的警察走了过来, 敲响了他们的车窗,闻霭才朦胧地睁大了眼睛。   看到外面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警察叔叔,闻霭赶紧打开了车窗,并拽了一下被他紧握着的手,将他喊醒。   陆瑾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跟外面的警察用法语交流了一会,表情微动。   他听不懂法语,但从她和警察的交流之中,可以看出来,她的法语讲得很好。   良久,警察才露出释然的笑容,视线转向陆瑾昀,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陆瑾昀回以点头和微笑。   待警察走远,他才犹豫着问道:“他在说些什么?”   闻霭回头将后座的食盒拿了过来,一边拆着一边解释:“他看到我们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以为我们相约自杀。”   陆瑾昀:“……”   “我跟他说我们只是太累了,在这里睡上一会,他就说这样是不对的,发动机怠速产生的一氧化碳很容易让人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说话,就看到女人戴上了手套,递过来一条热狗肠:“啊。”   抿了抿唇,他开口想说些什么:“我们谈——”   然后就被她直接将热狗肠塞到了嘴里。   “……”   “既然都睡饱了,干脆吃饱再说。”闻霭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片培根。一个完整的汉堡,被她拆分出来,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很快吃完了。   擦了擦嘴巴,闻霭扭头看他:“你不是走了吗?”   陆瑾昀表情不改:“我没说我要走。”   “你当时啥也没说掉头就走。”   “你不跟我走,我就先回去等你。”   “可是我们在你后面回来,却没有在家门口看到你。”   “我车子开得比较慢。”   “……”   闻霭突然就有些泄气:“所以现在是怎样?没有隔夜仇,吵完就算吗?昨天说的那些话,全都当不存在?”   陆瑾昀叹了一口气:“不能。”   他顿了顿,又问:“那你希望我昨天走了吗?”   半晌,他才看到垂着头的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明人不说暗话。   她看到男人开门朝自己走过来的那一瞬间,心中涌起的喜悦是压不住的。   陆瑾昀就没有再说话了,发动了车子,绷着唇角一直往前开着,开到了塞纳河南岸。   “你走之前的那天,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陆瑾昀看着不远处的那一个地标,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敲打着。   “这两天的时间,我已经考虑好了。”   闻霭怔怔地抬起眼看他。   “我们现在这种关系确实不太合适。”   闻霭呼吸骤停,眼圈越来越红,却死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很好,她终于等到了陆瑾昀放弃的时候。   确实,她也知道自己作的很,一边跟他以电闪雷鸣之速迅速复合,但又由始至终都在自我怀疑,陆瑾昀真的会喜欢自己吗?   九年啊,三年一条沟,她跟陆瑾昀隔着一条鸿沟。   而且陆瑾昀对自己,到底是因怜生爱,还是因爱生怜?   在知道自己的手残了之后,他就开始步步朝自己逼近。   是同情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在他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信之后,两人拉扯几轮,确定了关系。   是感动多一些,还是爱意多一些?   所以她才会一遍遍地试探。   然后就这么把陆瑾昀给推远了。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闻霭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睛,“这么百搭的我你都觉得不合适,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嗯,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初步一致。”陆瑾昀顿了顿,才开口说道。   闻霭又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外:“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说这个话,是怕我不答应,一旦我不同意分开,你就把我丢下车?”   陆瑾昀:“……”   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钥匙扣,他开始解下缠绕在圈圈上面的钥匙。   窸窸窣窣的声音把闻霭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她看着男人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包着的泪珠就这么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明明是毫无感觉的右手,她居然能够感觉到灼热。   果然是律师的风格,既然分开,他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分分寸寸地挪回到原处。   她要不要去律协给陆瑾昀发一面锦旗,赞扬他说断就断不受其乱?   “我还有一些东西放在你家里,不过都不是很重要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处理一下,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找天去你家里把东西收了。”她呜咽着声音说道。   陆瑾昀无奈地抬眼看她,伸手抽了一张纸巾,凑到她眼边想要把她的眼泪擦掉,却看到她倔强地微微一躲。   “明明这么伤心,为什么嘴上还是不肯松动半分?”   “你以为我要把钥匙扣还给你吗?”   闻霭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泪,将眼角都磨得红红的。   “不然咧,你把钥匙摘下来是想要一根一根丢着玩吗?”   陆瑾昀伸手,将她的左手拉了过来,然后将手上的钥匙扣,虚虚地圈到了她的无名指处。   “摘下来肯定是有别的用处的。”   “保持着现在的关系不合适,因为你总是不自信,怀疑着我接近你的真心。”   “而我也同样的不自信,因为对于我的接近,你的态度类似于默认,却又从不肯开口承认半分。”   “与其这么互相你追我逐地猜来猜去,互相怀疑,倒不如对彼此许下最重要的那个承诺,一起踏入到新的一段关系里面去。”   闻霭哭得有些刹不住车,泪珠子一边往下掉,一边懵懵地看着他:“诶?”   她的阅读理解是真的不好啊,能不能说的简单一点。   套个圈圈在她的无名指上,她很容易误会的啊!   陆瑾昀抬起她的手,在她洁白修长的无名指上轻轻地印下一吻。   “无关乎其他,我在你回来之后接近你,纯粹是因为本能,这种本能是不经大脑的。所以我才会在前几天说没有仔细考虑过。”   他伸出大拇指,在眼眶泛红的女人的眼角摩挲着。   “而在仔细考虑过之后,我可以确定,我之所以接近你,是因为不能没有你。”   “之所以不能没有你,是因为我爱你。”   “闻霭,我们结婚吧。”   闻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呈放空状态,眼神像是穿过他,看到了很远很远。   陆瑾昀本来想等着她回过神来,奈何等得太久,一直到窗外的晨光拨开浓云,透过车前玻璃照到了两人身上,将陆瑾昀照得浑身火辣辣的。   闻霭依旧没有出声。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腮帮子:“你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脸上微痛,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感觉自己被这个男人耍了一通。   “你刚才说,彼此承诺?”她缓缓开口,因为哭得太久,声音有些沙哑。   陆瑾昀点了点头。   “结婚这种东西,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吗?你就拿着一个九年前买了三十欧,现在不知道贬值成多少的钥匙圈,套我手上就把我给拐了?”   陆瑾昀再点头。   “把我带到这里,莫非是想我不答应的话,就扔我下车?”   陆瑾昀犹豫了一下,微掀薄唇:“是有这个想法,但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答应了回来车上。”   “……”   “陆瑾昀你滚蛋!不嫁不嫁不嫁!”闻霭气得窜起身,然后头就重重地撞到了车顶,痛得“嘶”了一声。   陆瑾昀伸臂将她揽到了怀里,一边揉着她的头:“我尊重你,所以你有否定权,但我是戒指提供方,所以有一票否定权,所以你的否定被我一票否定了。”   闻霭:“……”   敲他咩。   律师讲话都这样的吗?野蛮地讲着他们自创的逻辑。   低头看着不挣扎也不开口的小人,陆瑾昀将头抵在她的头顶。   “昨天对你说出来的话,都是气话,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感觉到怀里的女人颤了颤,“当时只是很嫉妒。我嫉妒在你身边待了九年的他,嫉妒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在那段时间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你。”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再次见面之后,才没有跟大脑报告,就自发地行动,将你给套牢。”   “你说钥匙扣贬值了,但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我就摩挲着它,九年的思念寄予在它,在我这里,它就是无价的。”   “闻霭,嫁给我吧,好不好?”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陆瑾昀甚至要怀疑那个女人又在车里睡着了,低头想要看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她小小的声音。   “有人说,世界上最残忍的话,是我爱你,但是……”   “好像很多人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但是后面加了很多东西,最后爱而不能得。”   “你很烦,总是管三管四,知道我最爱喝咖啡,还编故事恐吓我。   “又不会哄我,让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也不行。”   “明明拔牙很痛,你还是要拉着我去。”   “还总是轻而易举两句话气得我跳脚。”   “你的缺点数起来这么这么多,我应该很讨厌你才对。”   “但是,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律协os:我们真的不管这么多,不要每次都找我。   ☆、周三 分割财产   在回国之前, 闻霭带着陆瑾昀又去了一次墓园。   在游芷安的墓前, 闻霭一边将手上的酒杯给一一摆开, 一边将一瓶红酒递给陆瑾昀。   陆瑾昀顺手接过,将它打开之后, 又递给了闻霭, 皱着眉有些不解:“来这里……为什么要带红酒?”   闻霭笑了笑, 将红酒倒在地上的杯子里,然后递了一杯给他。   “我妈当年跟我说, 很想见见那个让我坚持用左手写信给他的那个男孩, 如果见到的话, 她一定要跟他喝一杯。”   陆瑾昀睫毛轻轻颤了颤。   “结果没想到吧, 男孩都要变成老男孩了,你俩都没见上一面。我妈不喝白酒, 最喜欢喝的就是红酒了, 我想着,你干脆在这里跟她喝一杯。”   陆瑾昀抿了抿唇, 双手托着手中的红酒杯,对着游芷安的照片拜了三拜。   “妈,很抱歉现在才来看您。我知道您一定很牵挂着小爱,您放心吧,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说完, 他就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闻霭一边将另外一杯红酒慢慢地撒到地上,一边抿着唇偷笑。   张嘴就是妈,他倒是叫的挺顺口的。   **   周一, 闻霭请了一天假,跟陆瑾昀一起出现在了S市北海区人民法院。   九点半开庭,他们在九点的时候就过了法院的安检,走到了第五审判庭门口的长椅上等着。   闻霭瞥了一眼陆瑾昀的公文包,好像还是薄薄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了怎样的准备。   还有半个小时,也没有看到闻晓那边的人,闻霭就这么靠在陆瑾昀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住在那么破破旧旧的小区?”   听到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闻霭笑了笑:“那里是我们搬去别墅之前的家。”   陆瑾昀翻着资料的手顿住,侧过脸看她,却只能看到她头顶的旋涡。   “那里房产证也是写的闻隋海和我妈的名字,也不知道夏梦他们知不知道,知道的话为什么只要求分割别墅的产权呢?”   陆瑾昀放下资料,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小手,拇指在她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不管她要求分割哪里,我都会把房子给保住的。”   这个自大狂。   随便一句夸夸其谈的话,都能够让自己张牙舞爪的心安定下来。   一直到开庭时间,书记员出来通知他们进去的时候,闻霭都没有看到闻晓那边的任何一个人出现。   书记员翻了翻手上的案卷资料,看着提着公文包,跟闻霭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陆瑾昀,面上闪过一丝失落:“陆律师,你上回跟我说你有女朋友,原来是真的啊?”   闻霭眉心跳了跳,合着陆瑾昀开个庭还被人家书记员的芳心给勾上了。   想起聂希曦说的,他开庭的时候,至少能在女法官那里加上个二十分。   陆瑾昀朝她微微颔首:“现在是未婚妻了。”   书记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会,居然哼了一声,朝她的右手边那排座位指了指:“去那里坐着,然后把身份材料给我一下。”   闻霭坐下之后,拧了一下陆瑾昀的腰窝。   陆瑾昀抓住她作怪的手,朝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陆夫人,别闹了。”   哦。   审判员和另外两名人民陪审员已经开始入席,看到空着的原告位置的时候,审判员皱着眉问了一句:“原告没来还是走开了?”   书记员扭过头去答:“还没出现。”   审判员又看了一下表,居然露出了一抹笑:“到点不出现的话按原告撤诉处理啊,等于是又一个五分钟搞定的庭。”   然后就跟旁边的陪审员开始聊了起来。   闻霭看着这并不严肃的法庭氛围,低声凑到陆瑾昀耳边:“怎么跟我想象中不一样?他们怎么都不戴假发的?”   陆瑾昀笑了笑:“那是英美法系的做法,国内不这样的,而且不用这么紧张,其实不是什么重大的案子的话,庭审也就是走个过程而已,很多时候在开庭前法官都已经有心里的判断了。”   闻霭咦了一声:“那我们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主要是质证,还有将之前递交的书面文件,口头再表述一下。”   看到闻霭还是有些紧张,他偏头想了想,将自己刚开始从业的时候在庭上亲历过的一个囧事说给她听。   “其实法官很忙的,有时候忙起来,脑子就不太转的过弯。”   “比如说?”   “比如我有个离婚案件的当事人,法官想要了解她的第一段婚姻情况,就问她当时离婚原因是什么。”   闻霭努了努鼻子:“可是这是侵犯人家隐私吧?你的当事人可以不说的。”   陆瑾昀笑了笑:“对,但是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法官说是因为丧偶才离婚的。”   闻霭侧目看他:“然后呢?”   “然后法官就问,是哪一方丧偶。”   闻霭反应了一会,直接用手掐住了他结实的手臂,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陆瑾昀被她掐的有些疼,低头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一只偷吃的小松鼠一样,唇角轻轻勾起,没有管她。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之后,闻霭就觉得刚才紧绷的心似乎沉静了很多。   看着审判庭内的时钟秒针马上就要指向12的位置,书记员起身走到门边打算关上门。   然后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女人。   闻霭就这么看着闻晓扶着夏梦,跟在代理律师的身后走了进来。   “原告律师注意一下时间,下次再这样的话,迟到一秒钟也按照你们撤诉处理。”审判员可能是已经做好了五分钟开完庭的准备,看到原告出现之后,阴着一张脸对方律师说道。   对方律师朝着法官点后哈腰:“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塞车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验证过原告身份之后,法官宣布开庭。   其实该递交的资料之前都已经递交了,法官按照法庭的正常程序在走着,等到了原告陈述阶段,律师都还没说话,一直坐在那里没吭过声的夏梦先开口了。   “她一直到她爸爸死的时候都没有回来看她爸爸,她凭什么得到她爸爸的生前遗产!”   审判员一愣,旁边的两个人民陪审员都是中年妇女,顿时以有些异样的眼神瞥了一眼闻霭。   “原告请注意一下,法定继承并不要求被继承人作为或者不作为才能够得到遗产,只要身份符合的话,就符合法律的规定。”   闻霭却在此时淡淡开口:“说的你在他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似的。”   她又状似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也对,就算那时候你想陪在他身边,也实际不可行啊,毕竟都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夏梦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朝闻霭怒目以示:“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会把我的青春耗在里面九年?!”   审判员一敲锤子:“原告注意一下你的情绪!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喊法警过来了!”   闻晓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扶着夏梦,一边对法官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妈她情绪控制的不太好。”   夏梦紧闭着嘴,唇瓣都在颤抖,似乎在死死地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   闻霭闲闲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胸:“不仅要控制情绪,还要控制一下自己的脸皮。进去的时候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青春,啧。”   陆瑾昀一直呈双手交握状,正襟危坐,似乎并没有受到她们争执的影响。   看到审判员的面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对方律师赶紧朝闻晓使了一个眼神:“赶紧先带出去冷静一下。”   真的是,本来他就说不要让夏梦进来,毕竟他是知道这个老女人有心理问题的,每次在律所见面的时候,声音大的几乎都要把整个律所给掀翻。   一口一个“你必须要给我打赢”“一点渣滓都不要给那个臭婊|子留着!”“最好是把她能够告到坐牢!”   不仅法盲,还野蛮。   弄得每次她出现在律所的时候,前台都要悄悄地给他发消息。   “王律师,那个情绪不太好的客人又来了,保重哦。”   然后他就要把办公室里面所有易碎的东西都收好。   之前她一生气,就把办公室里面他准备送给老婆的一瓶香水给砸了。   弄得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还是一股香水味,回到家跟老婆解释了大半天,真的不是在外面搞三搞四被野女人沾上的。   闻晓会意,半劝半强迫地将夏梦给拉了出去,夏梦气得脑袋都涨红了,出去的时候还用力地将门给一把甩上。   审判员的脸色已经不能够用难看来表示了,简直就跟吃了shi一样,朝原告律师投去了一个阴测测的神色。   我屮艸芔茻,老子在这个法官这里的印象分都要成为负分了。以后还怎么接案子。   王律师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面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夏梦走了之后,法庭流程就顺畅得多,原告律师就是按照起诉状念了一遍,因为房屋产权人都去世了,要求分割共同财产。   而陆瑾昀则是表示不同意进行财产分割,因为他们是家庭关系,属于共同共有,而且并没有达到法律规定的共有的基础丧失情况。   换言之,他觉得三个共有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好。   并不需要进行分割。   别说审判员和对方律师了,连闻霭都觉得陆瑾昀挺厚脸皮的。   刚才双方吵成这个样子,他以为审判员眼睛瞎的吗?   最后审判员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案情复杂,择日宣判。 作者有话要说:  案情复杂,明日再更,嘤嘤嘤嘤   ☆、周五 十三年   出了审判庭, 闻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夏梦, 并且毫不意外地看到她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意外的是, 挡在她面前的人,不仅仅有陆瑾昀, 居然还有对方的律师。   “夏女士, 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王律师沉着一张脸对她说道。   “一审的庭审已经开完了, 接下来是等待宣判,需要跟闻女士您说的是, 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 案件进入二审的话, 恕我不能够继续当你的代理律师了。”他又侧过脸对闻晓说道。   闻晓的神色有些慌张:“王律师, 不是说好了……”   王律师也有些为难,毕竟秉着律师职业道德来说, 中途跑路的律师不是好律师。   但也撑不住当事人奇葩啊!   他已经把基层法院的法官都给得罪了, 要是继续代理二审的话,待会把中院的法官也给得罪了, 他还要不要在S市混了啦!   谁知道旁边的夏梦居然大手一挥:“不当就不当!你这个律师也就这点本事,我被法官赶出来的时候,你居然吱都不吱一声,都不像个男人!”   王律师脸变得红了, 继而又变绿了, 最后变黑了,像迪斯科里面的镁光灯一样。   他不是男人?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蛮人才不是女人吧?   本来他看到闻晓的时候,还以为另一位当事人也像她一样温柔。   结果在签了合同之后, 才见识到了夏梦是如何的奇葩,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闻霭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陆瑾昀却不想在这里久待,直接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离开。   谁知道她一转身,身后的夏梦就喊了起来,声音怒不可遏:“闻霭你给我站住!”   闻霭连脚步都没停,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甚至速度还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一些。   特喵的她以为她是谁啊,让自己停就让自己停?   然后下一秒,夏梦继续在那里吼着:“行!你要走就走!反正法官绝对会秉着公平正义的原则裁判的!”   闻霭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陆瑾昀低头看着她,皱着眉,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些。   闻霭小小声地说道:“她让我继续走呢,我要是继续走的话,不就等于听了她的话?”   陆瑾昀:“……”   叹了一口气,他跟着她一起转过身对着夏梦,并伸出手将她拦在自己身后。   夏梦看到他这一副相护的样子,居然笑了一声,尖锐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嘶哑,就跟看到了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   “没想到你倒是个狐媚子,勾引人的本事不小。这位先生,你了解她吗?你知不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你以为她看起来就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吗?”   尽管一起去爬过山,但夏梦完全就已经把陆瑾昀这个人给忘了,心里以为陆瑾昀只是闻霭回国之后勾搭上的一个普通律师而已。   闻霭脸色沉了下来,这半只脚都踏进黄土的臭老娘们居然敢在陆瑾昀面前挑拨离间?   看来她回来之后对她还是太温柔了,不给点颜色她看看,真的把她当做hellokitty了。   母老虎袖子撸到一半,都还没有仰天长啸,面前的男人直接站到了自己面前,将她完完全全地挡住。   “……”   喂……有点公德心好不好?明知道自己长得高,一站在那里,她都完全看不到前面的人了。   “你说得对,我并不了解她,当年的事我不在场,所以我也不能知道从头到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梦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倒是可以给你说说,你背后的那个女人是怎样的表里不一。”   闻霭冒了一个头出来,对夏梦怒目以示,然后被一只大掌给推了回去。   “……”   “我知道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陆瑾昀表情和声音一样淡,就像是看不见夏梦得逞的样子一样,“每次根本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哭得很大声,其实我知道,眼角的水都是她抹了口水沾上去的,就是想要我过去哄她而已。”   “……”   闻霭脸上一红,喂喂喂,知道就算了,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破好不好?   “但每次真的受了伤的时候,她反倒是一声不吭,自己把伤口藏得好好的,甚至于我想要走近她,她都会以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我,然后背过身去默默地舔舐伤口。”   闻霭觉得鼻头有些发涩,拉起他的袖子,默默地擦了一下眼角。   陆瑾昀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尾弯起,笑得很温柔:“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我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从里到外地将她研究清楚,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就让我牵挂着她十三年之久。”   夏梦这才明白,陆瑾昀认识闻霭,也需要比她认识闻霭要久得多。   她的脸色沉得像是要滴水,深吸了一口气就想上前来继续闹,结果被闻晓给拦住了。   “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夏梦的步子,就这么顿住了。   接着转过身,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你一直都是这样!当年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要答应保住闻隋海,从一个从犯变成了主犯?!结果你呢!除了摆出这一副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丧气表情还能做什么??”   闻晓保持着捂脸的姿势不动。   夏梦保持着扬起手的姿态,胸口上上下下起伏着。   陆瑾昀就静静地这么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在那里僵持。   闻霭抵着他的背,从声音也能大概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现在是谁觉得全世界欠了她?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当年是你自己认为我跟着他能够过得更好,所以才自己揽下所有的罪名,但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最希望的不过就是你在身边,结果你一进去就是九年,我呢?就呆在没有好脸色的他身边,甚至还要伺候他一直到他去世!”   闻霭从来都没有听过闻晓以这样撕心裂肺的语气说话。   旁边已经有穿着制服的法院人员走了过来,像是要劝她们冷静一下。   但他们的表情始终冷漠,毕竟这里每天都上演着两相对峙的场景,他们已经见识过太多下了法庭之后就吵架,乃至于开始打架的当事人。   歇斯底里的永远都是局内人,但局内的人永远都不会看热闹。   冷漠观望的,永远都是局外人。   闻霭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给别人奉献谈资,舒了一口气,拉着陆瑾昀的手,慢慢地转身走了。   直到下到一楼,她好像还能够听到夏梦的声音,隐约带着哭音。   “我好苦的命啊!我还以为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够感激我,最后却养了一头白眼狼……我不如死了算了……”   闻霭却将所有的声音都抛之脑后,拉了拉陆瑾昀的手,抬头问他:“为什么是十三年?”   陆瑾昀微微一笑,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乖,回去给你做鸡腿吃。”   “……”   **   初二那一年,陆瑾昀报名参加了省里的数学竞赛。   然后在市里的决赛选拔之前,他得了水痘。   到赛前集训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好了,但身上的“成熟的果实”还在不断地枯萎。   所以他就顶着一张连舒恬都有些嫌弃的麻子脸去参加了赛前集训。   集训是市里面为了他们能够更好地应战而弄的,其实有点开小灶的意思,都不敢让省里面别的城市知道,所以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   他去的比较早,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来了的人看到他的脸,都或多或少地皱着脸远离他,坐的非常地靠前。   他也无所谓,毕竟医生跟他说过了,一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等到上课铃的尾音刚刚停下,他就听到后门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抬眼一看,一个女生半眯着眼,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然后就啪嗒一下倒在了桌上。   “……”   要不是她背着书包,陆瑾昀甚至会以为是不是不良少女喝醉酒走错地方了。   给他们培训的老师,先是给他们发了一张卷子,让他们试着做一下。   发到最后的时候,陆瑾昀紧抿着唇,看着旁边已经在轻轻打呼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将卷子盖在了她的脸上。   从远处看去,会让人觉得,这个少女,生前应该也是一个体面的人。   考试时间一共两节课,老师知道都是好学生,也就没有监考,溜回了办公室。   陆瑾昀在打第一节课下课铃的时候就写完了。   然后旁边给他伴奏了一节课打呼声的少女也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看到她皱着眉看着脸上的卷子,陆瑾昀别开眼,有些尴尬。   然后就看到旁边的少女斜睨了自己一眼,继而粲然一笑:“同学,谢谢你哦,知道太晒了,还帮我用卷子挡一下。”   “……”   “不用谢。”   自然而然地,少女就开始跟自己聊起天,并且很亲切地将他的卷子拿了过去奋笔疾书。   “同学,你这道题写的有些复杂了。”抄完之后,少女趴在位置上,懒洋洋地看着卷子,然后指着最后一道写了七八行公式的大题跟他说道。   陆瑾昀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比这更简便的写法,侧目看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少女弯眼笑了笑,将笔叼在嘴里,用力一拔,笔盖和笔就相分离,她就这么衔着笔盖,在草稿纸上洋洋洒洒——   写了三行公式。   最后得出的答案,居然跟他写的一模一样。   陆瑾昀看着答案,慢慢地凑近了卷子,等到弄清楚解法之后,才发现他跟少女的距离,已经到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对方毛孔。   他突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明明从长水痘开始都没有在意过的身上的痂,此刻就恨不得让它们全都在身上消失。   少女微张着嘴看着他,陆瑾昀看到她手指蜷缩在一起,大拇指和食指甚至还互相摩挲了一下。   他眉心跳了跳,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   “我可以捏一下吗?”   陆瑾昀冷下一张脸。   “不行。”   少女有些丧气地趴回到桌面上。   “我去年也长过呢,当时我就超想捏,然后就被我爸用绳子把我的手绑起来了,哈哈哈哈……”   “……”   “然后我就用膝盖去蹭,把我额头上的一个水痘的痂给蹭掉了,后面就留了疤。所以我刚才就是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真的摸上去……”   “……”   “对哦,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闻爱,远近闻名的闻,可爱的不行的爱~”   “……”   如果知道,在高中重逢的时候,她会忘了自己。   当时的他,一定会跟她说。   “我叫陆瑾昀。” 作者有话要说:  然鹅可爱的不行的闻可爱估计也不会记住你的名字……   ☆、周五 高中聚会   今天超级巨星闻霭的行程安排的非常非常的满。   她上午要跟着陆经纪人去医院复查牙齿。   中午要跟着陆经纪人去参加高中同学会。   晚上跟着陆经纪人一起回家。   回他爸妈家。   陆经纪人把行程安排的非常的合理, 循序渐进, 一样比一样刺激, 玩的就是心跳。   也就导致闻霭在看牙齿的时候极其地配合,面无表情地按照医生的意思把嘴巴啊了又闭, 闭了又啊。   医生甚至还在结束的时候对陆瑾昀夸奖道:“你这看起来没毕业的老婆这回进步了很多啊!”   闻霭倏地一下半眯着眼看向陆瑾昀, 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跟医生聊了些什么。   肯定是自己的坏话。   两人刚上车, 陆瑾昀的电话就响了。   “昀哥!我已经快要到酒店啦,你还有多久到啊?”   这个大喇叭, 陆瑾昀不开外放胜似开外放, 闻霭一听就知道是董司琛。   闻霭甚至还觉得怪怀念他这声音的。   只是他说的话怎么这么暧昧?   所以陆瑾昀呵呵了一声:“要开房自己开, 恕不奉陪。”   董司琛:“……”   “昀哥你思想怎么这么淫|荡呢?”   陆瑾昀跟他插科打诨了几句, 最后说自己差不多要赶过去了,打算挂电话的时候。   董司琛贱兮兮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昀哥, 这回聚会, 据说有一个神秘人物,你绝对猜都猜不到!”   陆瑾昀哦了一声:“是吗?”   董司琛屏气凝神打算等陆瑾昀追问他, 好让他把八卦说出来。   结果就听到陆瑾昀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既然猜不到,那就不猜了。”   “……”   挂了电话之后,闻霭默默地看着他。   “你说,如果他知道, 那个猜都猜不到的人坐在你的身边, 他会作何感想?”   陆瑾昀发动了车子,勾唇笑了笑:“他应该会把毕生所学的脏话用在我的身上。”   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当地一间比较有名的酒店,一层到三层是就餐区, 聚会就定在了其中的一间日料店。   进了酒店,闻霭在大堂里面碰到了聂希曦。   “聂希曦你丫穿这么好看干嘛?”   “哇擦,小可爱你今天穿的好骚!”   两人开口讲的话居然是一个意思。   闻霭哈哈大笑,紧张的心情都缓和了不少,待陆瑾昀跟聂希曦打了招呼之后,就让他先进去,自己在这跟她聊会。   聂希曦眼巴巴地看着陆瑾昀将她的衣服领子正了正,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最后才慢慢地走到电梯所在的地方。   目瞪口呆的不行。   “我靠,你他妈打个官司都能把人家给勾上了?”聂希曦表示羡慕嫉妒恨。   “早知道我也去打个架什么的,说不定也能成功勾搭一个律师。”   闻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狗头:“你是不是傻,你要是打架的话,就会被关在局子里了,还是得我去找律师。”   “……”   “所以你今天穿这么好看到底是干嘛?”闻霭又仔细低头打量了她一下,聂希曦是为数不多的女码农之一,还经常要出差到外包单位,所以她属于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简单怎么穿。   这厮今天居然罕见地穿了裙子,化了妆,甚至还做了一下头发。   变成了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聂希曦叹了一口气:“我刚过了28岁生日,我妈就比看到股票跌了还紧张,不停地给我张罗相亲。”   闻霭默默地拉起她的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真是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   “……”   跟她又聊了一会,闻霭才往日料店走去。   他们定了一个包厢,服务员身着和服,笑容可掬地领着她往包厢走去。   她刚站到了门口,里面的交谈声就戛然而止。   闻霭淡定地迎接着众人的目光,微笑着朝里面的人点了点头,视线在包厢里面转了一圈,就看到了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的陆瑾昀,以及他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   她唇角弯了弯,正想走过去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一下就将光线给挡住了不少。   下一秒,她就被拉进了面前这个人的怀抱。   “我屮艸芔茻!老子还以为他们瞎几把吹的,结果你居然真的来了!”那人的铁臂紧紧地搂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声音就这么贴在自己耳边传过来。   闻霭笑了笑,左手抬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了,程徐旸,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程徐旸慢慢地放开她,手臂却还是放在她的肩膀上,定定地看着她,眼眶甚至还微微地发红。   闻霭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原来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在再次见面的时候,并不会有自己以为的那阵陌生感,只要一开口,就仿佛自己只是离开位置去倒了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前座的少年依旧对自己笑得热情张扬。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右手就被另外一只大手给拉住了。   大手轻轻一拽,她就被拉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旁边。   “陆瑾昀,你干嘛?”程徐旸还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酝酿着重逢时候的悲伤,突然被陆瑾昀这么隔开,语气有些不满。   陆瑾昀瞥了他一眼,拉着闻霭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并细心地将餐具都放到了她的左手边。   一直到这里,大家也只是认为陆瑾昀对闻霭有着特殊的照顾而已,毕竟他们以前是同桌,众人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董司琛在席间笑吟吟地问闻霭:“霭姐,这么久没见,结婚了吗?”   闻霭想喝桌上的清酒,眼巴巴地暗示了旁边的男人很久,他都视而不见,心情已经有些不爽,听到董司琛的问话,冷笑了一声:“没有,姐还是单身,有介绍的吗?”   陆瑾昀手上动作顿了顿,垂眸望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董司琛愣了愣,下意识地指了一下陆瑾昀:“昀哥好像也是单身,还有程徐旸……”   程徐旸面色红了红,还没开口,就听到了陆瑾昀清冷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   “……”   包厢里陷入了沉默。   “我艹,昀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上回一起撸串的时候你都还说你是单身!”董司琛几乎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陆瑾昀表情冷淡:“你不要以一副前女友的语气来说这个话。”   “……”   默默地咬着餐巾委屈了一会,董司琛又开口问道:“那什么时候把嫂子叫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呗,别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婚礼上吧?”   陆瑾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笑了一声:“不会啊。”   他对着旁边的闻霭扬了扬下巴:“这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   “……”   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结束,董司琛都是一副吃了shi的表情。   程徐旸更甚,一副“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的表情吃完了整顿饭。   等到回到车里,闻霭已经笑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最后董司琛那副表情,一副被人抛弃的深深怨念的样子,我真的怀疑你们俩之间有什么奸情。”   陆瑾昀侧目看她,表情淡淡。   闻霭笑到一半直接被他的表情吓得憋回去了,缩着脖子看他:“你干嘛这样看我,怪可怕的。”   陆瑾昀直接探过身子,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手将她的下巴抬起。   “单身?要介绍对象?嗯?”   他最后一个词,尾音飘起,声音低低的,但却透着浓浓的不满。   闻霭轻哼了一声,凑上前亲了一下他的嘴角:“谁让你不给我喝清酒?”   说完,她就要推开身上的那人,想要让他赶紧开车:“好了,赶紧……”   已经跟舒恬他们约好了时间,第一次上门,迟到可不太好。   下一秒,她的左手直接被抓住了,折到了椅背之后,男人灼热的吻下一秒就印了上来。   他暴力地在她的唇瓣上啃噬吮吸,吻了一会,又有些不满足地伸出舌头想要往里探去,结果闻霭紧紧地闭着牙齿,不肯让他进去,还不停地发出呜咽声示意他停止。   然后,她就感觉到身上的男人动作一顿,紧接着,他就低下头,在她的锁骨上密密地亲了起来,同时,一只炙热的手顺着她的衣服下摆探了进去,顺着光滑的背抚了上去,最后在内衣的搭扣上停下。   闻霭左手动不了,右手不能动,只能够用头来轻轻地撞他:“陆瑾昀你醒醒啊,蚂蚁竞走——呀!”   修长的手在她的身后,她看不清他的动作,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胸前一松。   这王八蛋居然就这么单手把搭扣给解开了。   要知道在一个月前,这人还处于两只手解开都费劲的摸索阶段!   “陆瑾昀你怎么这么……”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后,她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   男人抬起头来,似乎觉得她这一副样子异常地有趣,慢慢地凑到她耳边,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地舔了一下。   感觉到她僵直了身子,他才轻笑了一声:“我最近将你所有的款式都研究了一遍,已经能够做到单手解开,毫不费力。”   “……”   这是律师特有的钻研精神吗?   她昏昏沉沉地由着男人的手在自己的胸前肆虐,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喇叭声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还处在什么地方。   虽然他们停车的位置在角落里,但只要有人经过,看到他们这幅样子,一下就能够看出来他们在做些什么。   还要不要做人了啊!!   “陆瑾昀……”她连生气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糯糯的,丝毫没有震慑力。   男人身子僵住,明显也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   从她的胸口抬起头,他墨黑的眼此刻铮亮,寻着她的唇又跟她纠缠了一翻,他才慢慢地将手挪到光滑的背上,将搭扣给慢慢地扣上。   闻霭推了他一把,没有推动,他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里,一动不动。   “你带户口本了吗?”半晌,闻霭才听到了他闷闷的声音。   哪个傻逼出门聚个餐还带户口本啊?   “我带了。”   “……”   “要是你也带了的话,我们顺路去民政局领个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昀昀:领了证就不需要说这么多了,以后在情敌前面甩出结婚证就好了(微笑算计脸)   ☆、周一 劫持   陆瑾昀对于闻霭没有随身带户口本的行为很不满。   闻霭觉得陆瑾昀已经病入膏肓并且不打算抢救他。   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小两口, 携手到商场打算给陆家二老买点手信。   闻霭对于送长辈东西毫无概念, 她还停留在“送礼就送脑白X”的年代, 走进商场之后就直奔养生专柜,打算挑最贵的买上几箱。   然后就被陆瑾昀抓住了领子。   “你还记得我外公是做什么的吗?”   闻霭愣了一下:“中医啊。”   陆瑾昀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各种功能的都有, 而且成分更加纯粹, 比这一些不知道添加了什么,甚至还不一定有效的养生品好。”   闻霭却有些发愁:“那我该送什么啊?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去吧?”   你把你自己送上门, 他们就很高兴了, 陆瑾昀心想。   但看到闻霭一定要买点什么东西, 陆瑾昀就领着她去了舒恬平时喜欢的一个品牌服饰门店, 让她随便挑一样就好。   闻霭却像是查家宅一样,问清楚舒恬喜欢什么颜色, 有没有对羊毛过敏, 以及平时的穿衣风格。   在仔细评估了之后,闻霭最终选了一条羊毛披肩, 颜色比较素白淡雅,但其上绣着的几朵牡丹又稍稍增添了几分生动,闻霭觉得像是上回见面时,静中带闹的舒恬会喜欢的款式。   最后, 她又去旁边的钢笔专柜, 给陆长风挑了一只瑞士钢笔。   终于挑选好了东西,闻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她朝陆瑾昀挑了挑眉, 又努努嘴,瞥了瞥旁边的一家咖啡馆。   毫不意外,陆瑾昀沉了沉脸色:“不行。”   闻霭叹了一口气:“我喝抹茶拿铁行了吧?那个东西不含咖啡|因。”   两人坐下之后,陆瑾昀监督着闻霭点了单,才以去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位置。   然后等到闻霭喝完了拿铁,拿着杯子在位置上玩了半天,他都没有回来。   闻霭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中午吃的日料出了什么问题,导致陆瑾昀肠胃不适?   可是自己吃嘛嘛香,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起身往外走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商场的顶层,闻霭就倚在咖啡厅外面的栏杆处四处张望,寻找着厕所的方向。   电话被人接起,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喂?”   闻霭哼哼了两声:“你是刚才欲求不满,跑厕所去解决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   一个女孩子,两句不到就开车,陆瑾昀也是很服气,叹了一口气:“我在你后面。”   闻霭举着手机往后看,发现陆瑾昀就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手上提了一个橘红色的袋子。   “你买啥了?”闻霭指着他手里的袋子问道。   陆瑾昀勾了勾唇角,眉眼柔和。   并将袋子的正面示意给她看:“淘宝买的,199.8的LV。”   “……”   闻霭弯唇笑着,正打算挂了电话朝他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陆瑾昀变了脸色,举起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朝她这边扬了扬。   闻霭还以为他又在跟自己开玩笑,笑吟吟地走向他,声音加大:“你干嘛?都这么近了,还打电话,不嫌电话费贵吗?”   陆瑾昀飞速地朝自己跑了过来,带着焦急以及无措的表情。   闻霭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就扫到一阵寒光。   下一刻,她的脖子感觉到一阵冰冷的触感。   “他不是跟你打电话,是跟你说,我在你后面。”一个尖细的女声在她耳后响起,笑得有些狰狞。   闻霭手中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掉在了地上。   他们身边的一个女生最先发现了不对劲,尖叫了一声,撒开了腿往一边跑去,颤抖的手没有拿稳手上的奶茶,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溅了她旁边的男伴一脚。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正想训斥两句,就看到女友抖着手指着闻霭这边,唇瓣翕动,半晌终于喊出声:“绑,绑架啊!!”   商场瞬间乱成了一团糟,秩序瞬间失控,离得比较远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大家都开始四散逃开,也慌乱着神色往最近的出口跑去。   只有闻霭,夏梦,以及陆瑾昀三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梦,你想做什么?”闻霭抖着声音问道,唇色已经开始发白。   夏梦没有说话,一手持刀横在她脖子上,一手拽着她的左手往后走去,闻霭一开始还死死地用脚踩地不肯走,下一秒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   “夏梦!”陆瑾昀被那一抹鲜红刺到了眼,朝她低吼道,“你放开她!”   身后的那人笑了一声,贴在闻霭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最好乖乖的,不然的话,我的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闻霭咽了咽口水,试着保持冷静,并一边劝她:“你冷静一点,看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我很冷静,我在报仇。”夏梦淡淡地说道,一边拖着她往楼梯间走去,慢慢地上了楼。   陆瑾昀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双手举起,手掌往下,沉着声音试图跟她谈判:“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我把她换下来。”   夏梦嗤笑了一声:“我都说是报仇!报仇你懂不懂啊!我要的是闻家人的命,闻隋海和她,一个都不能逃!”   她又低下声音:“可是闻隋海已经死了,我也只有在死后再找他要个说法,为什么当初对我这么狠心?”   说话间,她们已经推开了天台的门,夏梦抓着她往天台的围墙处走去。   “你放心啊,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没见你爸爸,一定很想他,我会带着你一起去见他的。”夏梦声音拔高,一边笑得凄凉。   闻霭看着只到自己大腿处的围墙,脚有些发软。   她明白夏梦的意思,估计是想死,然后拉着她一起垫背。   陆瑾昀听了她的话,身子僵住,声音几乎都要稳不住了:“夏梦,你先冷静一下,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你就不管她了吗?”   夏梦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就笑得有些悲哀:“我的女儿?她应该希望她没有这么一个妈妈吧……她说我总是把我自以为最好的东西给她,也没管她想要什么……”   突然,她又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可是我也不知道啊!当初闻隋海说,如果不帮他摘掉闻爱的肾的话,那就要动我的晓晓!我能怎么办?”   闻霭就这么愣在那里。   想过很多遍,闻隋海当时是怎么劝服夏梦的,却到今天才知道是用这种方式。   她突然就想起去爬山的时候,闻晓想跟着自己一起去把闻隋海叫回来,都已经站了起身,却又被夏梦给按了回去。   其实,闻隋海威胁她,她有一千种比跟他狼狈为奸更好的办法。   报警。   跟他离婚。   甚至于带着闻晓直接不告而别。   但她一边舍不得闻隋海给她带来的荣华富贵,一边抱着侥幸的心理,助纣为虐。   她突然之间就觉得夏梦有些可怜,一子错,全盘皆落索,甚至于一直到今天,她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他人身上。   由远及近的消防车和警车的声音响起,夏梦身子僵了僵,透过围墙往下看去,底下已经围了一群人,警方拉起了隔离线,消防员在一旁给救生气垫充着气。   不少人在围栏之外,抬头看着上面,还一边拿着手机在那里拍摄。   有几个特警走到了天台门口,还没踏进天台,夏梦看到他们之后,立即大吼起来:“滚下去!你们敢进来一步,我就一刀割喉!”   陆瑾昀死死地盯着闻霭,她眼眶发红,脖子僵硬,明明手脚都在发抖,看到自己担心的目光的时候,还挤出一抹笑朝自己摇了摇头。   他紧绷着下颚,喉间微哽,神色阴郁。   “夏梦,你要那栋房子的话,我们都给你,不管法官怎么判,下去之后我们立即去国土局,她立即把她占有的份额转给你,怎么样?”陆瑾昀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一边哄着她,脚下慢慢地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朝她们靠近。   闻霭立即意会到他的意思,也跟着附和:“对,那栋房子其实我也不想要,当初在里面有这么不好的记忆。你放开我,我们马上就去国土局,很快就能办好的。”   夏梦愣了愣,微微地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犹豫:“房子……给我?”   闻霭似乎看到了转机,柔着声音说道:“对,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因为我觉得当初闻隋海做得那些事情确实很不对,我就想着给你一点补偿……只是这两次见面都不太愉快,我就没提出来。”   “要跳就赶紧跳!老子他妈快晒死了!”   “这女的真逗,在那唧唧歪歪大半天也不知道做什么,看来就是做个秀而已,根本就不想跳楼。”   “哎呀,我还在直播呢,网友都在问我什么时候有进展,我怎么回答呀!待会别掉粉了!”   在楼下等着吃人血馒头的群众,根本就不管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想过并没有人让他们在这里顶着大太阳等上半天。   只是做着一个根本不需要承担法律后果的道德沦丧者。   闻霭心跳停了半瞬,暗叫不好,全因身边气息已经平缓下来的夏梦,在听到底下的怂恿声之后,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没用的!下去之后我又要被关进那个四四方方的监狱里面,过着永无天日的日子!!你们都骗我!”   她将手上的刀一把扔在了地上,双手抱着闻霭的腰,脚下一迈,一只脚踩到了墙围上面。   “我不要再回去了,我不要再回去了!”她一边喊着,身体往后一仰,双手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地箍着闻霭,两人直接翻过了围墙。   楼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拿着喇叭大吼:夏梦下线!闻可爱下线!全体起立,大结局字幕走起!   ☆、周三 救赎   闻晓赶到楼下的时候, 跟着众人一起抬着头, 看着上面一上一下挂着的两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下面的那一个是夏梦。   闻晓面色煞白, 冲到已经被封锁的商场入口就想进去,被警察一把拦住:“小姐, 商场里面有歹徒在挟持人质, 现在不能进去。”   听到他以“歹徒”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妈妈, 闻晓立即朝他大吼:“那是我妈妈!不是什么歹徒!”   警察被她吼得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要让她接受自己的母亲持刀劫持他人的事实, 确实有些困难。   没办法上去, 闻晓急的直跳脚, 只能够在底下看着上面的夏梦, 心里默默地在祈祷,希望她能够转危为安。   在夏梦拽着闻霭一起往下倒的时候, 离得最近的陆瑾昀立即上前去, 死死地抓住了闻霭的左手。   但因为夏梦也在拽着闻霭,导致陆瑾昀一人拖着两个人, 死咬着牙,脚下打滑,有些支撑不住。   还好身后的特警也立即冲了上来,一人从身后拽住了陆瑾昀的腰, 防止他站立不稳, 另外两人站到了陆瑾昀的两边,伸出手来想要把闻霭给拉上来。   “另外一只手给我!”一个特警朝闻霭喊道,只拉着她一只手的话, 一旦陆瑾昀累了或者手滑,力气一松,两个女人将会一起掉下去。   闻霭的脚被夏梦给死死地拖着,一上一下两股力量将自己拉着,闻霭觉得自己身高都被拉到了一米六五。   听到特警的话,她正要抬起右手的时候,底下同样听到话的夏梦,也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右手。   “你别想上去!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夏梦面部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表情狰狞,死死地拖着她的手,不让她有被拖上去的可能。   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上一阵剧痛,垂眸一看,夏梦已经用尖锐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脚踝,手背青筋暴露,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她脚上一般。   不仅如此,她的右手,也传来一阵疼痛,夏梦拖得她的右手几乎要脱臼。   陆瑾昀看到闻霭面色渐变,咬着牙朝她低吼:“用脚踩她,让她松手。”   看到她似乎有些犹豫,他又喊道:“底下的救生垫已经准备好了,摔下去性命无恙,但这么下去的话,你们一起摔下去保不定会发生什么!”   闻霭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不再往下看,脚上用力,开始用力踩夏梦的肩膀,感觉到她的手似乎往下滑了一些,闻霭又加大了脚上的力气,很快,夏梦就被迫松开了她的右手,整个人都往下坠了大半截。   闻霭趁着这个时机,将右手抬起,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特警的手,由着他们用力,将自己给慢慢拉了上去。   夏梦看到闻霭被拽上去,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啊!!”   下一秒,大半个身子被拖到围墙上的闻霭,感觉到脚上一松,她低头望去,发现夏梦松开了她的脚踝,放由自己坠了下去。   她依稀还听到了闻晓撕心裂肺的叫声:“不要啊!!”   闻霭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起来,完全被拖上去之后,她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靠着围墙气喘吁吁。   旁边的陆瑾昀用力太久,将闻霭拖上来之后,他也倒在地上,双手反撑,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额边沁着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直接掉在他被汗浸湿了一大半的衬衫之上。   闻霭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眼里开始充盈着泪水,唇瓣煞白,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陆瑾昀紧抿着唇,半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朝她匍匐着前进。   待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的脸按到了胸口,胳膊紧紧地箍住她,低下头,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在告诉她,还是在告诉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她整个人都是软的,背部湿透,单薄的身子此刻在微微地发着抖,半晌,一双小手环上了他的腰。   “陆瑾昀……”声音哑哑的,像是用指甲在他的心上死死地挠着一样,让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紧了又紧。   他沉痛了眸,紧紧地咬着牙,下巴搁在她的额上,低头密密地在她额边印着吻:“我在这,没事了……”   **   在家里等着未来儿媳上门的舒恬,左等右等,最后等到陆瑾昀电话的时候,几乎吓得松了握着手机的手。   她脚下趔趄了半步,旁边看书的陆长风察觉到不对劲,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臂揽着她。   “那你们,你们没,没事吧?”舒恬的声音都在颤抖。   陆瑾昀坐在长椅上,等着在里面处理伤口的闻霭,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她脖子被划了一下,在里面包扎。”   舒恬急得红了眼眶:“都被伤到了怎么叫没大碍?我跟你爸立刻过来啊,你等着我们。”   陆瑾昀揉了揉额角,拦住了她:“妈,等会我们还要去警局录口供,你过来也找不到我们。”   他余光瞥到诊室里面有人出来,转头看去,就朝手机那头说道:“先不聊了,你在家等着就好。”   闻霭脖子上贴了一条细长的白色纱布,用绷带绑着,手臂上被粗糙的围墙给擦伤的地方也上了药,看起来有些严重。   她仿若迷路的小兔子一般,红着眼眶左右张望,当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陆瑾昀的时候,才伸出手走向他,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到他的胸口。   身后的护士看到陆瑾昀投来询问的眼神,笑了笑:“其他都是擦碰伤,主要是脖子上的伤口,虽然长,但不深,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瑾昀这才松了一口气,朝护士点头致谢。   抱着她走到长椅上坐下,陆瑾昀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柔声问道:“痛不痛?”   闻霭摇了摇头:“脖子不痛。”   又伸出了右手:“手腕痛,被她抓的要脱臼了。”   陆瑾昀眼睫颤动,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又轻轻地帮她揉着:“要是当时抓着你两只手就好……”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止住了话。   闻霭察觉到他身子发僵,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怎么了?其实也不是很痛,就只是酸酸麻麻……”   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止住了话。   四目相对,两人默了很久。   直到旁边有一位警察赶来:“两位同志你们好……”   “啊啊啊啊啊!!!!!”被男人紧紧抱着的女人突然就推开他,站起身开始尖叫起来。   警察:“……”   警察:“???”   以为掉下去的那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原来被她拉着的这个女人脑子也不正常吗?   他转头看向被女人一把推开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寻求一点认同。   嗯!他低着头,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咦?他抬起头的时候,眼角怎么是弯着的?   不仅如此,他唇角还慢慢地漾出了笑意?   我艹,这三个当事人都是同一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   闻霭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在空中做了几下握紧拳头的姿势,低头看着陆瑾昀,一脸的不可思议。   尽管感觉没有左手灵敏,但她的右手,九年来第一次有了知觉!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然后又跳到了陆瑾昀面前,双脚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我可以勾着你的脖子吗?!”她抵着陆瑾昀的额头,问了一句。   没等陆瑾昀回话,她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将陆瑾昀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一些。   “它说可以诶!你听到了吗?!”闻霭笑着扎进了他的颈窝。   陆瑾昀微侧着头,唇瓣磨着她的耳垂,低声笑了一声:“我也听见了。”   等到他们站起身,双双看向不远处的警察,想开口问是不是要回去录口供的时候。   警察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继而调转身子跑走了,跑到楼梯拐角的地方,脚下还踉跄了一下,滑了一跤。   他回过头望了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对男女一眼,面露惊恐,爬起身半弯着腰消失在拐角处。   闻霭:“……”   陆瑾昀:“……”   两人相携着往电梯处走去。   “是不用我们去警局的意思吗?”   “大概是吧。”   “那我们回家吧?”   “嗯。”   “咦,羊毛披肩和瑞士钢笔咧?”   “扔在咖啡厅门口了。”   “咦,199.8的LV咧?”   “也扔在咖啡厅门口了。”   “……所以你还是没送我超过两位数的礼物。”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了。”   **   夏梦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摔下去的时候,救生气垫接住了她,为了观测是否有脑震荡,她需要在这里待上48小时。   门锁被扭动,病房里的气体得到了流通,室内变得清凉起来。   夏梦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转。   “十分钟时间,要说什么赶紧说。”警察将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走到门口玩起了手机。   闻晓慢慢地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   “妈……”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夏梦呼吸平缓。   “你还好吗?”   静谧无声。   “我已经帮你找了律师,你放心吧……”闻晓颤着手,摸上了她的右手。   夏梦的手下意识地一缩,终于扭头看她:“不需要。”   闻晓哑着声音摇了摇头:“你放心吧,这个律师很厉害的,他会帮你……”   “我说不需要!!”夏梦尖叫着说道。   外面的警察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情绪再这么激动的话,就要提前终止会见了。”   闻晓僵直了背,低声问她:“妈,不要赌气,好不好?”   夏梦粗喘着气,静静地看她,半晌,坐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   “晓晓,妈妈对不起你……”   闻晓埋在她胸口,就跟小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一样,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我没怪你,真的。”   “晓晓,妈妈这辈子害了太多的人……”   “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一直蒙着的眼睛的那块布,好像就这么被吹开了。”   “我怪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其实最应该怨的,是自己。”   “妈妈好怕妈妈做的孽,会报应到你身上……”   “不知道现在赎罪,还来不来得及……”   闻晓心里有一丝不安,抬起头看她:“来得及的,妈妈,每一天都是余下的人生里面来得及改变的最早一天。”   夏梦愣了愣,随即笑了笑。   “妈……让那个律师来帮你,好不好?”   夏梦唇瓣翕动,半晌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十分钟之后,病房的门再次关上。   夏梦躺了一会,静静地下床,走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面色发黄,满头华发,面上褶皱满布的女人勾唇笑了笑。   下一秒,镜子里的女人裂成了碎片。   十五分钟后,病房的门打开。   洗手间的门打开。   “啊啊啊!!!!”   “嫌疑人割腕自杀了!!医生!快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周五 丑媳妇   俗话说得好, 丑媳妇终须见公婆。   闻霭却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脖子上缠了一块纱布, 手肘上一块青一块红, 还涂了褐色的药水,看起来异常的五彩缤纷。   为了显得大方得体, 她还专门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毛衣, 只不过现在都已经变得灰扑扑的。   她腰背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对坐在沙发对面的陆长风和舒恬露出了局促的笑容。   为什么两次见面, 两次情况都这么囧?   只是想回家换身衣服而已, 为什么会在门口直接遇到他们两个啊!   如果可以, 她希望有一种魔力,能够将自己缩到最小, 小到对面两个目光在自己身上肆虐打量的夫妻看不见自己为止。   舒恬却是一副心疼的不行的样子, 挪了挪屁股,离她坐的更近了一些, 将手放到了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着:“小爱被吓到了吧?”   闻霭抿唇摇了摇头,闻着舒恬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她一直吊着的那颗心似乎放下来了一些。   “阿姨……对不起, 给您和叔叔带的礼物落在商场了, 本来是打算再去买的……”   没想到你们直接堵上门了。   舒恬摇了摇头:“人没事就好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心里却还是有些遗憾,这可是她儿媳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呢, 满含着她的心意的礼物,都不知道被谁给捡去了。   想到就生气,全都是因为那个挟持她的人。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就遇到这么一个疯女人?”舒恬柳眉轻蹙,一脸的不满。   闻霭长睫轻颤,唇瓣张了张,哑着声音:“她是——”   “妈,先让她去换一身衣服吧。”陆瑾昀走到沙发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舒恬一拍脑袋:“对对对,都给激动忘了,小爱,赶紧把衣服换了,再去洗个澡,收拾干净,一身轻松!”   闻霭勉强挤出一抹笑,慢慢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在经过陆瑾昀的时候,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继而目不斜视地继续往里走,两人的袖子轻轻地擦过,欲动不动的瘙痒感让陆瑾昀的心颤了一下。   看着房间的门关上之后,陆瑾昀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垂眸微皱着眉想了一会,缓缓开口。   “爸,妈,今天的事别问她了,我之后会给你们解释清楚的。”   舒恬微微一怔,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跟旁边的陆长风对视了一眼。   陆长风嗯了一声,探过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都是一家人。”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小爱也是。”   **   房里一片漆黑,闻霭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遮光度极好的窗帘,只是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衣柜失神。   刚才舒恬开口问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陆瑾昀知道自己的所有过往,那他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知道自己以前都经历了什么,知道自己有一个坐牢的爸爸,以及狠心的后妈,并且她自己还曾经得过抑郁症,导致右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抬不起来吗?   她看得出来,陆瑾昀虽然生性冷淡,但他是在一个有爱的高知家庭长大的。   他的家庭跟自己完全不一样,自己所处的这个邪恶的世界,像是跟他们完全不沾边。   他的爸爸是法官,国家编制人员。   她有听说过,公务员身份需要清清白白,如果未来亲家是坐过牢的,会对他爸爸有什么影响吗?   他们又会不会认为自己的抑郁症会影响到陆瑾昀,甚至于会影响到他们以后的孩子?   在短短的时间里,闻霭抛了一系列问题给自己,将自己砸了个措手不及。   好像之前都想得太美好了,如果不是今天夏梦出现,让舒恬问出那个问题,她甚至还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去见未来公婆的儿媳妇。   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敲响,闻霭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轻轻抖了一下,往门口看去。   “闻霭?你换好衣服了吗?”陆瑾昀低沉的声音响起。   闻霭胡乱应了一声,快速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手脚不麻利的她,在套上另外一条裙子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让她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门锁被扭动,闻霭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   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一丝光线透了进来,照得闻霭一张脸半明半暗。   陆瑾昀静静地站在门口,背光的他,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闻霭身上的裙子还随意地耷拉在身上,背后的拉链大开,松松垮垮的。   她有些紧张地捂了捂胸口:“你快关门!”   陆瑾昀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走了过来,房门依旧敞开。   闻霭几乎都要骂脏话了,他才缓缓开口:“他们回去了。”   一直往后缩的女人愣在那,掀眸看他。   “他们让你先好好休息,下回再约。”他走到了床边,将手搭在了她裸露着的肩膀上,慢慢地将她没穿好的裙子脱了下来。   “我带你去洗澡。”他从衣柜里扯了一条浴巾,将闻霭裹住,像抱小孩一样,掐着她的腰窝将她一把抱起。   闻霭下意识地就将手勾在他脖子上,下巴搭在他肩窝里,声音闷闷的:“我自己洗。”   陆瑾昀轻笑了一声,没有放开她,将她抱到了浴室,放在了大理石洗手台上,然后转过身取下花洒调水温。   “你跟你爸妈说过我家的事情吗?”闻霭反手撑在洗手台上,露在外面的小腿一下一下地晃着。   陆瑾昀没有回答,在浴缸里放满了水之后,才将她身上的浴巾给剥了,抱着她放到了浴缸里,并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脖子的伤口。   然后就快速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踏进去坐在她身后。   闻霭回头推了他一把:“你丫出去,不嫌挤啊?”   陆瑾昀搂着她的腰,将她朝自己拉近了一些,声音低低的:“我怕你脖子沾到水了,不陪你一起洗,我不放心。”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惊心动魄了一天,闻霭也懒得动,干脆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由着他伸着大掌给自己按摩。   浴室里烟雾萦绕,热热的水一泡,让闻霭有些昏昏欲睡,半眯着眼,蹭了蹭他的侧脸,哼哼唧唧:“累了……”   陆瑾昀同样也被热水泡的昏昏胀胀的,但他不一样。   闻霭是想睡觉。   陆瑾昀是想睡觉。   等到察觉到帮自己按摩的那只手慢慢地失去控制,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的时候,闻霭抗议的唇已经被他低头擒住。   他的吻顺着脖子越来越往下,闻霭气息有些不稳,有气无力地喊着:“你能不能不要老是——”   “让我确认一下。”陆瑾昀含糊的声音在她耳后方响着,“我还没缓过来。”   闻霭迷迷糊糊间也没想明白,他到底要确认什么,自己不是在这里吗?   被翻来覆去剥皮拆骨地折腾了一番,闻霭都已经忘记自己一开始进浴室的时候问的那个问题。   被抱回舒适的被窝里,闻霭一沾到枕头,蹭了蹭就要睡过去。   吃饱餍足的陆律师将浴室收拾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微微张着嘴巴,手里抱着一个枕头,胸口轻轻地起伏着。   睡得很香。   眉心却微微地皱着。   慢慢地掀开被窝,他躺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头,将手臂放到她颈后,右手一拉,直到软香入怀,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爱……”他撩起她额边的一抹碎发,细细地亲了一会,哑着声音喊她。   闻霭知道有人在喊自己,但她太累了,只能凭着本能应了一声:“唔……”   “明天回你那里一趟吧,你好像落了一点东西在那边。”   “唔……”   “好不好?”   “嗯……”   听到她的回答,陆瑾昀满意地笑了,铁臂将她桎梏在怀里,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闻霭醒来的时候,旁边的陆瑾昀难得没有在看书,端着个手机也不知道在玩什么。   她伸出手揽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声音涩中带哑:“几点了?”   抬起右手想要揉眼睛,被他将手拖了过去。   “九点。”   闻霭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半分钟后猛地睁开眼睛。   “瓦特?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一吧?”她坐起身就要下床,被旁边的男人给拉了回去。   “你哥哥给你打了个电话,我看你还在睡觉就帮你接了。”   陆瑾昀双手双脚钳制住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让她缩了缩脑袋,回头看他:“然后呢?”   “他说你可以先放一周的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会,顺便养伤。”   闻霭眨了眨眼睛:“他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陆瑾昀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将刚才一直在看的界面解锁后递到她面前示意:“不仅他,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   陆瑾昀打开的是微博,闻霭都没有来得及问他这个三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古板老妖是什么时候注册的微博,就被上面的那个视频吸引了。   视频的封面很熟悉,角度是从下往上拍,中间那小小的几个人影放大后显得有些模糊。   闻霭却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特么不就是昨天她被夏梦劫持的画面吗?   颤抖着手点开视频,她依偎在陆瑾昀的怀里看完了整个片段。   从夏梦抱着她在天台上大喊大叫,一直到箍着她的腰往下跳,到最后闻霭被救起,夏梦掉了下去的整个过程,都被拍了下来,并在配上简单的字幕之后被制作者放上了网。   陆瑾昀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她说话,有些狐疑地垂眸看她,又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吓傻了?”   “不是,我就是在想,还好昨天嫌冷,没有作死穿裙子,不然就被全国人民看到我的小碎花内裤了。”   “……”   ☆、周五 领证   网上的评论不过就是讨论了一下“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强抢良家妇女”“还好最后转危为安”“阿弥陀佛”“一直拉着她的那个男的好像挺帅的”之类的。   并没有深究其中几个人的关系。   两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才起身, 陆瑾昀递了一件衬衣给她:“等会回你家拿点东西。”   闻霭懒洋洋地接过, 放在大腿上没有穿, 只是歪头问他:“回去拿什么?我觉得不缺什么啊。”   陆瑾昀走到她面前,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 然后将那件衬衣套在了她身上:“你回去看看, 肯定还缺点什么。”   闻霭掀起眼皮看他, 看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给她扣着扣子,哼了一声。   总觉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来到这扇铁门门口, 闻霭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拉开门的时候, 门转传来的“滋”声都像是在抗议。   进去之后, 闻霭四处转了一会,双手叉腰看着陆瑾昀:“本宫觉得真的没什么要拿的。”   陆瑾昀挑眉笑了笑:“那我帮娘娘您看一下?”   闻霭手心抬起, 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小陆子请。”   看到他居然真的挽起了袖子走进了房间, 闻霭翻了个白眼,跑到厨房里洗了两个杯子, 又烧了一壶水。   等到她端着水走出来,陆瑾昀也已经正襟危坐,人模人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拿了什么?”她走到陆瑾昀面前,刚把水杯放下, 就被他一把拉到了他的大腿上, 闻霭勾着他的脖子,轻轻拍了一下:“够了啊,春天远着呢, 别老是发情。”   陆瑾昀在她颈窝里蹭了蹭,低声问:“这个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霭怔了怔:“什么怎么处理?”   “跟我住一起之后,这房子就空置了,你是要租出去还是卖掉?”   “不卖不租,这一片都是纳入了旧改计划的,不出五年肯定要拆,这不是普通的房子,这是钱钱啊小陆子!”闻霭觉得他没有远见,很是痛心疾首。   陆瑾昀沉吟了片刻:“那也是可以租出去的吧?”   “不啊,以后跟你吵架了,我至少还有个去处,干嘛要租出去,租出去也赚不了几个钱。”   她才反应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想着租出去之后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陆瑾昀叹了一口气,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还是被她发现了:“如果吵架,你一定要一个人待着的话,我会出去的。”   **   从她家出来之后,陆瑾昀说要去吃饭,但待车子开了很久,终于在某处停下之后,闻霭终于知道陆瑾昀从头到尾打着什么小算盘了。   看到闻霭解开安全带之后,上半身都探了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摸向他的上衣口袋,无果之后,又顺着往下摸,到了大腿外侧。   “这个地方做这种事情不好吧?”陆瑾昀笑着虚虚扶着她的腰,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哑着声音说道。   闻霭咬着唇撞了他脑袋一下,然后就在他右边裤袋摸到了一本薄薄的东西,愣了一下,就掏了出来。   “告诉我,这是啥?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口袋?”闻霭扬着手中的褐红色小本子,板着脸问道。   陆瑾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角勾起:“我说了,我去帮娘娘您拿东西啊。”   闻霭双手抚上他的脸,下一秒辣手摧花,将他的脸颊重重地蹂|躏着:“那还真是谢谢您咧!我放得好好的户口本,你丫就这么偷偷地取出来了?”   陆瑾昀默默地打开车前座的抽屉,又掏出了一本褐红色小本子,递给她。   “别生气,我的户口本,我也偷偷取出来了,这样的话,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闻霭:“……”   将她还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拿了下来,包在了手心里,双手合十,墨黑的瞳紧紧地盯着她:“我看过日历了,今天诸事不宜,宜嫁娶。”   “……”   闻霭绷着脸:“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衬衣我都帮你穿好了,你就签个字拍个照就行了。”陆瑾昀眉眼弯弯,低缓开口。   “万千花花世界,我都没有看完,千万帅气汉子,我还没有阅遍——呀陆瑾昀!”   被陆瑾昀半拖半抱拉着进了民政局,在并不长的队伍后面排着队。   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僵直着背,似乎有些紧张,跟她旁边的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那个男人眼睛转了转,轻轻点了点头。   闻霭也扭头问陆瑾昀:“东西都带齐了吗?”   陆瑾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带齐了。”   他都计划了这么久时间,不容有错。   红色旗袍女人默了一会,又扭头问西装男:“你爸妈知道吗?”   那个男人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闻霭也扭头问陆瑾昀:“你爸妈知道吗?”   陆瑾昀嗯了一声:“我跟他们发过短信了。”   已经快排到前面的女人了,她又吸了一口气,问旁边的西装男:“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那个男人垂睫看地,良久点了点头。   闻霭头扭到一半,就被陆瑾昀将脑袋推了回去:“考虑好了。”   结果等到前面的两个人坐下,掏出了两本红色的小本本,递到工作人员面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闻霭才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话:“不好意思,这里是结婚登记处,离婚登记处出门左转。”   “……”   前面的一男一女黑着一张脸离开,闻霭还听到了女人不耐的声音:“都来过一次了,怎么这么没经验?”   闻霭:“……”   结婚和离婚,经验能是一样的吗?   可能吧,毕竟排队的时候她才发现,结婚和离婚,两人之间要问的问题也是可以通用的呢。   在椅子上坐下之后,那个年轻的男工作人员望了一眼他们,可能是因着前面的乌龙,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两位是……”   陆瑾昀甩出了两本户口本,面色有些沉:“结婚。”   男工作人员缩了缩脖子:“还需要身份证和两寸半身合影照片。”   陆瑾昀掏身份证的手顿住,闻霭扭头看他,看到他绷着脸:“没带照片怎么办?”   闻霭面无表情:“……”   说好的准备好了呢?   还好,工作人员指了指不远处。   “去那边现场拍照也是可以的……”   一般来的人都是提前拍好了照片,专门去照相馆拍,拍到满意为止。   所以拍半身照这边并没有什么人。   闻霭听到摄影师的解释之后,啊了一声:“那在这里拍的,会不会很丑?”   摄影师指挥着他们站到准确的位置,笑着说道:“没关系,你们颜值高,拍出来应该很好看。”   闻霭点了点头:“不行的话,那下次——”   她的嘴被一只大掌捂上了。   拍完之后,闻霭蹦着过去看了一眼,小小的摄影屏幕里面,两个穿着衬衣的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唇角弯起,笑看镜头。   半身照拍不到,其实他们的手,在底下紧紧地十指交握着,两人手心里的汗,就这么交融在一起。   摄影师笑吟吟地赞着:“你看,我就说会很好看,说实话我拍了这么久,很少有直出的结婚照这么好看的!”   闻霭得意地舔了舔唇角,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一边虚伪地说“哪里哪里”,背后的尾巴高高地翘起。   压根就不像之前在车里打死不从的那个女人。   陆瑾昀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眉眼柔和,瞳仁幽深,眼里带笑。   又再次排了一次队,这回的资料总算是对了,工作人员在两本小本本上盖了戳,笑着双手递给他们:“你们是今天上午最后一对办理结婚登记的新人,恭喜你们!”   闻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本薄薄的本子,上面好像还带着一丝温度。   她觉得很奇妙,这就完成了?她从此就变成了人|妻?   陆瑾昀笑着朝工作人员致谢,拉着她的手起身,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回到了车里。   闻霭还没捂热的结婚证,就这么被陆瑾昀一只大手拿了过去。   “一人一本啊,你干嘛抢我的!”闻霭伸着手要去抢。   陆瑾昀横着右手拦她,将结婚证放到了口袋里,淡淡地说道:“你这个马大哈,指不定到了明天就不见了。”   闻霭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呢,珍贵的东西,我都藏得超级好!”   “那你把我藏好就行了。”   闻霭脸上一热,回到副驾驶座坐好,不想跟这个蛮横霸道的人讲话。   陆瑾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灰色的绒状小盒子,放在掌心里递到她面前:“送你个东西。”   闻霭侧目看去,愣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拿的时候,却见他五指蜷缩起,将那个小盒子紧紧地裹在手里。   闻霭:“……”鼓着脸瞪他。   他轻笑了一声,朝她探近了一些,两人的距离几乎可以看得见对方面上的绒毛。   “送礼物,是要有条件的。”   闻霭呵了一声,语气薄凉:“果然,都说男人结婚前和结婚后两个样,我也算是看清了,以前的你送我东西都不会附赠条件……不对,你好像没送过我东西。”   “嗯,是会变的,反正也反悔不了了,结婚证在我这。”陆瑾昀敛了眉目,居然理直气壮地说道。   “……”   “很简单的。”他长臂一伸,将她搂紧了一些,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就换个称呼就行。”   闻霭终于明白,这附加的条件是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扬着下巴装傻:“什么称呼?陆律师?会长?还是小昀昀?”   “你觉得呢?”陆瑾昀低头,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还没等她惊呼出声,他就又补了一句,“老婆?”   闻霭绷着的唇角没忍住,扬起一抹笑,将头埋在他胸口,伸出左手:“快给我戴上。”   “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子持证上岗了!   ☆、周三 了断   “季总, 有一位闻小姐想要见您。”安秘书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恭敬地说道。   正在那敲着键盘的季昱泽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闻霭不好好养伤,跑到公司来做什么。   第二反应是, 不是闻霭。   “晓晓, 好久不见了。”季昱泽给坐在对面的闻晓泡了一杯茶, 递到她面前。   闻晓面色苍白,眼皮微垂, 对着季昱泽挤出一抹笑:“真的很久了, 自从她出事之后。”   网上的人不清楚, 季昱泽却是明白, 在商场劫持闻霭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继母夏梦, 看到闻晓这番面色, 他也只是稍作沉默,继而抿了薄唇, 没说话。   两人在那相对无言良久,闻晓轻声开口。   “我妈妈去世了。”   季昱泽眸色一凝,终于抬起眼正色看她,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我记得安全气垫是接住了的……”   “是自杀。”闻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安安静静, 温柔怯懦的小女孩, 声音低低的,话不多。   “我很抱歉……”   “昱泽哥,你是不是很恨我……妈妈?”她突然掀眸看他, 话音落下的时候,又加了两个叠字。   尽管很想知道,她始终还是怕从对方眼里看到肯定的意思,现在伤痕累累的她,不想去背上那最后一根稻草。   季昱泽淡淡摇头:“我没有这个立场。”   闻晓轻声笑了笑,眼里雾蒙蒙的:“你不是喜欢她吗?我看得出来。”   季昱泽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我是喜欢她,喜欢了很久。但恨不恨夏梦是她的立场,我的立场是保护她免收其扰。”   明明知道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心里会难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问这个答案已经很清楚的问题。   她吸了吸鼻子,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上。   季昱泽垂头看了一眼,复又看她:“你这个不应该给我。”   闻晓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应该给她,但是我不想再见她了。”   季昱泽没有说话。   “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她,争这个房子也是每次去监狱会见我妈的时候,她一次次嘱咐我要把房子抢过来卖掉,我才会去起诉的。”闻晓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现在我妈去世了,她的遗产由我法定继承,我的这三方之一份额,选择全部转让给她,我也乐得一身轻松。”   “这个转让协议我已经签字了,麻烦昱泽哥你拿给她。”   **   在闻晓的记忆里面,在她还叫齐晓的时候,她最怕的时光就是她爸爸喝醉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不管她躲在哪里,她爸爸总会拎着一根跟婴儿手臂一样粗的棍子找到她,一边用棍子打她,一边骂骂嚷嚷。   而已经浑身是伤的妈妈,都会肿着一双眼睛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回头狠狠地瞪着爸爸。   其实闻晓很想跟妈妈说,不要去抗争的话,他打得没意思了,就不会再打了。   在有一次,她被爸爸掐着脖子,掐到她眼球上翻,眼睛几乎只剩下眼白,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爸爸的手突然就这么松开了,然后高大的他就扑通一下从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高举着棍子,红着眼眶,龇目欲裂的夏梦。   那一次,夏梦紧紧地抱着她,哭着对她承诺,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等到爸爸醒过来的时候,妈妈就跟爸爸离婚了,除了她,妈妈什么都没带走。   她们搬到了一间小平房里面,屋顶是铁皮制的,夏天几乎要闷到窒息,屋里面却只有一台小风扇呼呼地转着。   每当下暴雨的时候,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她却觉得很满足,但不满足的,好像是她的妈妈。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面,开始慢慢地堆满了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妈妈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晚上又醉气熏熏地回来。   她有听到隔壁的大婶在指指点点,妈妈也有听到,但妈妈却像是没听到。   到最后,妈妈喜上眉梢地跟她说,她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爸爸,她对于爸爸这个生物体还怀着极大的恐惧。但妈妈在不久之后,就带着她搬离了小平房。   依旧除了她,什么都没带。   新的家里很大很大,有大大的院子,布置的粉红的房间,让房间冬暖夏凉的空调。   还有一个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并且转头就将玄关处的花瓶摔烂的漂亮姐姐。   然后新的爸爸,就出手打了那个漂亮姐姐。   她顿时觉得漂亮姐姐跟她一样,不,漂亮姐姐甚至比她还要一无所有,她还有妈妈,但姐姐只有她自己。   所以她将姐姐划入到她的阵营里面去,但姐姐对她的抵触感很强,总是不跟她讲话,面对她的时候表情还很不耐烦。   妈妈也跟她说,不要跟这个姐姐来往太多,她不是自己家的人。   只有她知道不是的,在大人都不在家的时候,她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姐姐会以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说她是个麻烦鬼。   然后就洗了毛巾,在她身上一遍遍地擦拭着。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姐姐眼下一片乌黑,就随意地这么趴在她的床边睡着。   眉头皱得高高的,连睡过去的时候都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她白皙的手掌,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在被留级在初中的同学欺负要钱的时候,她很是惊恐,想起了那段被喝醉酒的爸爸打的时光。   然后姐姐就出现了,恶狠狠地跟那些人说不要再欺负自己。   她在姐姐搜她们书包的时候跑掉了,之后她后悔了很久。   但姐姐好像没有介意,当天回家之后,皱着眉头走到她房间门口,以极其不耐烦的语气问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如果有的话,她第二天再去找那些王八羔子算账。   如果后来姐姐还在的话,患上尿毒症的闻隋海对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姐姐应该也会挡在她面前,对着闻隋海怒目以示。   她觉得很矛盾,一边觉得因为自己通知了季昱泽的关系,导致夏梦被抓获并判了十年。   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妈妈对姐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姐姐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保护她了。   果然,姐姐回国之后很久,她才知道,去找姐姐的时候,因为害怕看到姐姐的冷漠表情,她先以无情的话语包装自己。   姐姐并没有多回应一些什么,她却希望姐姐多回应一些什么。   在开完庭之后,她问妈妈,能不能把房子还给姐姐,因为那本来就是他们闻家的东西。   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给妈妈生活上的保障。   然后,妈妈就在那天跑了出去,跑到了商场里面。   归根结底,都怪她,当年是她没有处理好妈妈和姐姐的关系,现在也是她逼得妈妈去挟持姐姐,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不想争了,她什么都不想争了。   上一辈的人全部都已经不在了,那这一辈的纠葛,就由她去做个了断吧。   **   季昱泽沉吟片刻:“我会按照市场价格把这部分的钱支付给你。”   闻晓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却还是被他的这句话微微扎痛:“不需要了,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站起身,她往外走去,季昱泽站在她身后,慢慢地跟着。   她最后回头,缓缓地看了他很久。   他面色依旧,眉眼冷淡疏离。   “昱泽哥,你还要继续等吗?”她有点不死心。   “我没有等。”季昱泽看到她眼里的亮光,有些不忍,静了静,还是补了一句。   “你也不要等了。”   闻晓眼里颤巍巍摇晃着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就这么“啪”地一下灭了。   在送走她之后,季昱泽打开了微信,点开了置顶聊天框,拍了一张闻晓留下的转让协议书给她。   等了一会,她没有回复,季昱泽笑了笑,想要锁屏的时候,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然后就怔住了。   “以后不要叫我钮钴禄氏·闻霭了,请叫我陆氏·闻小可爱。”   配图是一大一小交握在一起的手,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那颗钻夺目到有些刺眼。   真好,他浅浅勾唇,无声笑了一下。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变得僵硬,指尖发凉。   **   闻霭看到了季昱泽发来的消息之后,就打算去问问陆瑾昀接下来房子的善后事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夫人决定亲自去他的律所走一遭,顺便刷点存在感。   灵感来源于聂希曦的提醒,她说自己相亲的对象也是一个律师,在跟对方进一步深入交流的时候,他有意无意透露了一下,他所在的所里,大部分女的都对律所的合伙人有倾慕之情。   对方提这个的意思是表示忠心,就是说不管别人再怎么蹭过来,他都会为聂希曦守身如玉。   聂希曦把这个当做一个笑话跟闻霭讲,闻霭却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她新晋的先生,据说也是律所的合伙人呢。   于是,陆瑾昀听到助理说有一个自称为陆夫人的人来找他,皱了皱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穿着米色风衣,里面一件及膝修身毛衣裙,露着一双又直又白的腿的闻霭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老公~人家给你带吃的来了!”   他视线下滑,果然看到闻霭的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不锈钢保温盒。   不妙。   闻霭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叫了外卖,然后将外卖给倒进去保温盒里面。   最坏的结果……就是家里那口锅已经被烧糊,回家之后,他可能还要清洗很久。   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走到门边,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摆了摆,示意嘴巴已经惊讶得合不拢的小助理先出去。   一边关门,一边语带不满地问她:“这么冷的天,还露着腿,你是嫌身体太好了是不是?”   闻霭笑着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不冷,你老婆的心热情似火。”   陆瑾昀没忍住,唇角扬起一抹笑,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带着少许的期待慢慢打开。   刚掀开盖子,一股红烧牛肉味扑鼻而来。   “……”   好像是不好不坏的结果。      ☆、周五 春宵   外面的人交头接耳了一会, 又重新投入工作里面。   一个小时之后, 陆瑾昀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拉着闻霭的手走了出来。   一直在外面等着八卦的傅瀛泽“咻”地一下窜了过去,仿若被放出去的宠物小精灵一般。   “陆瑾昀我听说嫂子来了!”他高大的身子冒到两人面前, 眼睛贼亮, 看到闻霭之后, 笑容滞在了嘴角。   “你,你不就是上回在电梯里的……”他觉得受到了惊吓, 怎么来了一回, 身份就变成了陆夫人呢?   闻霭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你好啊。”   傅瀛泽抓了把头发, 有些无措, 结结巴巴伸出爪子打招呼:“你好……”   “傅律师,久仰大名啊。”闻霭一本正经地夸着, 旁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加大了力气, 侧目看去,他眼里的不满很明显。   啧啧啧, 不就是恭维一下而已嘛,这都要吃醋。   傅瀛泽跟闻霭是一个挂的,属于被人夸一下尾巴就要上天的那种,闻言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没有啦, 我也知道在律界里面, 做律师做的好的没我帅,比我帅的没我做的好,但也没到久仰大名这种地步。”   陆瑾昀:“傻逼。”   闻霭:“……”   她轻声咳了咳, 润了润嗓子:“不,我不是在律界仰你大名的,是我的闺蜜跟我吐槽了她的一段相亲经历,我对这段经历印象比较深刻而已。”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傅瀛泽的脸红了,继而绿了,最后变黑了。   “你是……脏兮兮的闺蜜?”他声音颤抖,喉头血气翻涌。   闻霭呵呵一笑:“你们也是挺搭的,见过几次面就用爱称互相称呼对方了哦,她也亲切地叫你妇炎洁呢!”   “……”   陆瑾昀不想再继续让他打扰他们之间的生活,径直绕过他,拉着闻霭往外走。   “中午吃多了,我们去消会食。”他甩下一句话。   留下身后眼中怀疑他所处的世界到底有多大的傅瀛泽。   出了商业大楼之后,陆瑾昀直接拉着她来到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   两个饥肠辘辘却硬撑着在办公室里面磨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给闻霭留点面子的人,连头都不抬,直接点了一个全家桶。   消食,消他妹的食。   吃饱喝足之后,陆瑾昀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   “老婆,以后就不要这么辛苦下厨了,我心疼。”   心疼我自己。   **   及踝的绸质白色长裙被闻霭用左手撩到了膝盖处,她右手提着一双高跟鞋,半弯着腰赤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快速蹦了进屋子里,目标是客厅中央那软绵绵的沙发。   一边将高跟鞋往后甩,她快速飞奔过去,直接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面。   “啊……”她发出了舒适的轻呼声,将雪白的小腿搁在了沙发把手上,裙子已经被撩到了大腿根。   跟在她身后一步进来的陆瑾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甩过来的高跟鞋,抱了个满怀,无奈地将高跟鞋放回到鞋柜里,又换下了黑色锃亮的皮鞋,单手松开了黑色领带结,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一边将西装外套脱下放到沙发椅背上,他抬眼一看,就看到了这么一幅春色。   长腿白皙,大腿根若隐若现,修身的长裙勾勒出她完好的身材,纤腰盈盈一握,一字领的礼服裙设计,让她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侧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更加能够勾勒出饱满雪白的沟壑。   今晚她站在自己身边巧笑吟吟的时候,他有过多次冲动将她包在西装外套里面,直接扛回新房,不要让其他男人肆虐的眼神放在她身上。   眸色暗了下去,他半跪在地上,慢慢地将手捏上了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给她放松着。   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小女人感觉到身上的松弛感,半睁开眼睛看他,继而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   男人身子倏地变得僵硬。   女人却不管,闷闷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啊,就当做是不要再来一次今晚的劳累,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就好了。”   陆瑾昀变得粗喘的呼吸一滞,阴测测地低头贴着她的额:“莫非你原本还想要第二次?”   闻霭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呵呵干笑了两声,抬起头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当然不是啊,我这么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的老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怎么会想要再来一次呢?”   陆瑾昀慢慢地哼了一声,双手用力,打横抱起她往楼上走去。   闻霭将头埋在他胸口,有些羞涩:“这是要共度值千金的春宵一刻吗?”   陆瑾昀闷笑了一声,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又走过去,扬了扬被子,将床上乱七八糟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给全都扬到地上去。   噙着笑一回头,老婆不见了。   “……”   听到浴室里面传来水声,陆瑾昀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慢慢地走了进去,看到一脸泡沫的女人抬起头来。   “哎呀,每次累到不行回家的时候,还必须要卸妆,我就觉得做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真累。”   陆瑾昀叹了一口气,本来酝酿好的旖旎都已经散了不少,干脆走进里面的浴室,在浴缸里慢慢地放着热水。   “每天最享受的时候,就是回到家摘了隐形脱了bra,蹭地一下倒在沙发里面的那一刻,简直可以列入人生第五大喜事。”   她慢慢地将身子靠在身后的陆瑾昀胸口,在烟雾萦绕的浴室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瑾昀懒洋洋地用手一手虚扶着她,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   “你说,今晚你们家那边来了这么多的亲戚,我这边就只有季叔叔和季昱泽,会不会显得太单调了?”   陆瑾昀将唇贴在她耳后,轻轻地去舔她的耳垂,感觉到她颤栗了一下之后,才笑着在她耳边吹气:“又不是拔河,比哪边人多有什么意义吗?”   闻霭想了想,觉得他这句话说得非常的有道理。   将怀里的女人咋咋呼呼说来就来的思绪哄好了,陆瑾昀开始低头密密地在她耳后亲着。   下一秒,闻霭就直接从水里站了起身,回头看着因为软香温玉骤然离怀而黑了脸色的陆瑾昀,笑吟吟地拿起一边的浴巾,裹在身上之后,就迈了出去。   “水好像凉了,你也赶紧起来吧,不要着凉了。”她体贴吩咐着。   还在浴缸里的男人狠狠地磨了磨牙,也快速地从水里爬起来。   待他出去之后,外面的女人已经穿上了一条吊带丝质睡裙,单手支额,侧躺在床上看他,媚眼如丝。   快到口的肥肉扑空了这么多次,陆瑾昀决定快刀斩乱麻,即便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管,一下就扑了上去。   “老公,地上的那些莲子桂圆是干嘛的?”闻霭抱住在身上如同一只小狗一样舔舐的男人,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娇声问道。   陆瑾昀声音喑哑:“早生贵子的意思。”   为什么她今晚这么多话,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   “这是爸爸妈妈对我们新婚之夜的衷心祝贺吗?”   陆瑾昀埋在她胸口,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   闻霭却将他半推开起身,纤纤玉手捂住红唇,眼里有着惊讶:“啊?那我们不就要辜负他们的祝福了。”   陆瑾昀绷着神经,咬着牙看她:“什么意思?”   闻霭笑了笑,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早藏好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因为在新婚之夜之前,就已经实现了啊。”   天崩地塌自岿然不动的陆律师,想吃肉想了一个晚上的陆律师,正想啥也不管上前堵住她的嘴的陆律师,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A4纸,彻底地愣在那里。   “这……这是什么?”他抬起眸看着闻霭,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霭觉得他结巴的样子千年难遇,立即跳起身想要去拿手机记录下来。   结果没记起他们本来就在床的边缘危险试探,侧过身子之后就顺着床沿滑了下去。   陆瑾昀眼疾手快,立即伸出手捞着她的腰,将她捞了回来,自己身子一转,两人瞬间换了一个位置,变成了女上男下。   “你能不能安分一点?”陆瑾昀最先回过神来,蹙着眉低斥她。   闻霭扁了扁嘴,这人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短了,怎么一下又回到这副万年不动的冷静模样。   “你就不能表达一下你的惊喜之情吗?”闻霭捏着他的脸颊,哼了一声。   陆瑾昀伸出手将她在自己面上肆虐的小手给拉了下来,在手上包住,又拿起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当看到“宫内早孕6周”几个字的时候,陆瑾昀觉得这张纸瞬间变得有千斤重,颤抖着的手都几乎要撑不住这张纸的重量了。   闻霭笑着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下:“回神咯,新手爸爸。”   陆瑾昀将那张纸放到了一边,铁臂一收,将她紧紧地揽进了怀里。   “什么时候知道的?嗯?今晚这么皮地引诱我一次又一次,就是知道我看得着吃不着?”陆瑾昀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   闻霭居然还大喇喇地点了点头:“是啊。”   陆瑾昀简直要气笑了,她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就承认了?   不就仗着她怀了孩子自己不敢凶她?   “这次就饶过你。”   确实是不敢凶她。   “忍着可不好,要是憋坏了怎么办……”某女人居然还得寸进尺,视线往下慢悠悠地打量了一眼。   陆瑾昀似笑非笑,按着她的手往下一拉,看着她镇定的面色变得慌乱,舌尖舔了一下腮帮子,在她耳边吹气:“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   闻霭紧闭着眼睛,耳根红的几乎要滴血,抬起头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   “为老不尊,教坏子孙!”   **   夜深人静,春宵幔帐已过,陆瑾昀从身后抱着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的闻霭,下巴搁在她发顶,右手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摸着。   怎么这么神奇?明明还是平坦如往,但这里却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在不久的将来,为他们的人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爸爸妈妈一定会极近所有的温柔,将自己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被他流氓了一个晚上的闻霭,即便睡了过去,又下意识地伸手。   “啪”地一下,将他摸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给拍了下去。   “……”   好吧,妈妈的脾气是有点不太好,但没关系,妈妈宠着宝宝,爸爸宠着妈妈。   连成一条生物线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缘更的番外   (一)关于高中重遇   陆瑾昀在市里数学竞赛比完之后, 被通知他得了第二名。   周围的好朋友, 连带着老师, 都纷纷过来安慰他,并说省里决赛的时候再好好努力一把。   陆瑾昀一直跟他们说没关系, 自己不介意。   他们都唏嘘着走开, 一边责怪他的水痘来的不是时候。   只有陆瑾昀当时的同桌, 在看到他视线稍稍上移,看向第一名的名字的时候, 发现他眉眼舒展, 唇角带着浅笑。   好像是真的不介意。   陆瑾昀在省里数学竞赛比完之后, 被通知他得了第一名。   周围的好朋友, 连带着老师,都纷纷过来祝贺他, 并说下一年中考的时候要继续努力一把。   陆瑾昀表情淡淡, 对来恭喜的人说那是因为周瑜没遇到诸葛亮。   他们都唏嘘着走开,一边赞叹他胜不骄败不馁。   只有陆瑾昀当时的同桌, 在看到他背对着众人的时候,沉了脸色。   好像是真的不高兴。   陆瑾昀憋着一股气,一直到中考结束,发散了纵横交错的关系网, 都没有找到一个叫做闻爱的人。   等到高一开学后半个月, 他去当时还任教的教导主任办公室拿化学卷子,站在门口的时候,听到刘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自动自觉地站在门口等着, 等他骂完再进去。   “你是花了钱进来的,你不能辜负你爸妈的一片期望啊,他们知道你达不到S中的分数线,也还是寄予众望把你送进来,你来了半个月,惹了多少事了你!”   “嗯嗯嗯……”   “你要是下次再自己跑进广播站偷偷放自己喜欢的歌的话,你就写好稿子准备去国旗下演讲吧!”   “嗯嗯嗯……”   “你看看你,认错的时候倒是认得很快,一转头怎么又忘了?啊?”   “嗯嗯嗯……”   面对着这么一个闷葫芦,刘主任也没辙了,闭着眼摆了摆手:“出去吧,再有下回,我就让你家长过来了。”   “嗯……”   站在门口闭目养神的陆瑾昀,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   脚尖刚转过去,下一秒就愣在了那里。   一年多没见,她却没什么变化,耷拉着的肩膀,在出了办公室之后,就抬了起来,继而朝着办公室做了一个鬼脸。   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然后才看到了自己。   她愣了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瑾昀:“……”   本就挺直的背变得更加僵硬。   然后她笑完了之后,就跟自己擦身而过。   陆瑾昀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站了多久,一直到刘主任从里面出来,差点撞上他的胸口。   “瑾昀?我还说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打算上去找你的。”   陆瑾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进去,拿了化学卷子就往外走。   看到他面沉如水的样子,刘主任本来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摸了摸锃亮的后脑勺,狐疑地自言自语:“这孩子咋回事?”   其实就算不在教导处门口重逢,最多不超过半个月,陆瑾昀依旧会发现她的存在。   因为高一十班那个吊儿郎当,作检讨跟逃课一个频率,逃课跟吃饭一个频率的少女,很快就因为月考出成绩的时候,九科总分,跟他一科的分数一样,而跟他一起出了名。   而彼时的陆瑾昀也终于承认,当年的闻爱,现在的闻霭,确实是忘了自己。   高一下学期末,他得知S市出了一个新政策,也得知学校要重新洗牌进行分班。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也是人生唯一一次利用职务之便,在以学生会准会长身份去教导主任办公室整理资料的时候,将分班名单偷偷地更改了一下。   把原本应该去三班的闻霭,跟一班的一个女生的名字换了位置。   高二开学,老师让他们自由选择座位。   有了上一次跟她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经验,陆瑾昀早早地占据了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并且将书包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少女依旧是姗姗来迟,掀起眼皮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他这个方向,继而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下一秒,她身后闯进来一个身着球衣的男生,如火箭一般的速度朝他奔袭而来。   “昀哥嘤嘤嘤,我打球看错时间了,还以为这么迟过来会坐前面的,没想到你会给我留一个位置嘤嘤嘤……”   “昀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昀哥……”   旁边的人的气压有些可怕,董司琛决定找点战友一起取暖。   “嗨,前面的两位同学,以前没见过啊,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董司琛。”   “程徐旸。”   “闻霭。”   “……”   “陆瑾昀。”阴测测的声音。   (二)关于胎教和生产   闻霭怀孕之后,跟舒恬在房间里面关着门聊了很久。   回家的路上,陆瑾昀问她都聊了些什么。   “我就问妈,说她是胎教时候都做了些啥,我也好借鉴一下经验。”   陆瑾昀眼里带笑,在红灯前停下车,握着她的手:“不仅仅是我,女儿要结合我们两个的优秀基因。”   “不是……你误会了,借鉴经验的意思就是,避开妈当初胎教时候做的事情,然后儿子性格就不会像你这样了。”   “……”   “是女儿。”陆瑾昀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闻霭瞬间炸毛:“我是生他的人!我还没有自主选择权吗?”   真的是一孕傻三年。   **   闻霭距离预产期还有两周的时候,陆瑾昀有一个项目需要到日本出差。   原本他是打算交给傅瀛泽的,但傅瀛泽彼时热情似火地准备着傅·聂联姻事宜。   陆瑾昀也不敢假手他人,在纠结了又纠结之后,最终只能咬了咬牙自己过去。   原本需要一周弄完的事情,父爱如喜马拉雅山·陆只用了三天就搞定了。   在过了安检之后,陆瑾昀给闻霭打了个电话。   “老婆,我在羽田机场,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闻霭在客厅看偶像剧看得不亦乐乎,接到陆瑾昀电话的时候,正看到跌宕起伏的地方,语气稍有些不耐烦:“带带带!你别把什么不可描述的文件拿U盘拷回来就行了!”   “……”   陆瑾昀默默地挂了电话,抬脚踏进了一家母婴店。   想到终于在阔别三日之后,能够见到自己老婆和小棉袄了,陆瑾昀兴奋不已地在飞机上睡着了。   没办法,铁人如他也很难扛得住三天的高压工作。   下了飞机之后,他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拿着手机给闻霭打电话。   “老婆,我在S市机场,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带带带!你把你脑子带过来就行了,你媳妇羊水破了,市一院住院部三楼!”舒恬翻了个白眼,在那头嚷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陆瑾昀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连闯8个红灯,抖着手飙着车猛踩油门到了医院。   都来不及等电梯,他直接跑上了三楼,冷汗热汗交织在一起,直接将他的衬衫打湿了。   “怎么会提早了这么多?”看到在门口等着的陆长风和舒恬,陆瑾昀面色焦急,拧着眉头问舒恬。   该不会是不小心磕磕碰碰到哪里?他都说要回家住了,家里毕竟是复式,虽然他们搬到了楼下的房间,但闻霭还是为了表示自己宝刀未老,经常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咻”地一下就溜了上去。   说也说不听。   舒恬将旁边的窜天猴给按到长椅上,耐着性子劝他。   “你媳妇看韩剧,看到大结局女主死了的时候,太激动了,然后羊水就破了。”   “……”   “她说她一直都以为是HE才会看的。”   “……”   “她还说生完之后要给编剧寄刀片。”   “……”   “你上网查一下,中国寄到韩国的话,管制刀具属不属于限制物品。”   “……”   陆瑾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闻霭生产的前半段时间,他就这么坐立难安地在产房外面来回踱步。   舒恬的眼睛都快被他晃花了。   要不是体贴他是自己儿子,她老早一脚把他踹走了。   产房很大,不止一个产妇在里面生产,即便陆瑾昀将耳朵贴在门上面,他也什么都听不到。   但在闻霭生产的后半段时间,他就这么伸着脖子,将耳朵贴在门上,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在坐在对面的别的家属指着陆瑾昀问自己的时候,舒恬微笑着摇头:“不,我不认识他。”   四个小时之后,闻霭终于被推了出来。   她整张脸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发红,头发也因为出汗过多,而湿漉漉地贴在面上。   嘴唇却因为用力的时候咬得太猛,苍白之中渗着血丝。   宝宝被放在妈妈的左手边,包的好好的。   陆瑾昀第一时间凑上前,一脸心疼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闻霭扁着嘴,在里面四个小时都没有哭的她,因为陆先生的这一个温柔的吻,哇地一下哭出声。   “陆瑾昀,我不要再生了。”她抽噎着说道。   陆瑾昀低声应着:“好,我们不生了。”   “你把儿子抱过来看一下。”她抽噎着说道。   陆瑾昀低声应着:“好,我抱过来……”   “……”   “你干嘛不动?”   “我的女儿呢?”   “下辈子吧,你答应不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完,爱泥萌~如果还满意的话,可以瞅瞅作者君的另外两篇预收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