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爱上我》 作者:姜知临 文案: 国际顶级香水品牌Blauen的新品发布会上,作为嘉宾的池以柔和Blauen首席调香师沈钦从在后台相遇,一瞬间尴尬溢满了整个休息室。 有人冒失地问:“你们……认识?” 池以柔:“不认识。” 沈钦从:“不认识。”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认识把他追到手玩够了说甩就甩的人!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业界精英 主角:池以柔、沈钦从 第1章   池以柔回来的时候,沈钦从并不在家。   平时负责家里清扫的小赵看到池以柔回来了,拎着抹布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池以柔目光从她惊惶的脸上掠过。   “先生呢?”   “先、先生……出门儿了。”   “嗯。”   池以柔面色不改,语气也淡,可小赵知道,她生气了。   小赵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在她的认知里,先生和太太男才女貌很般配。   先生说起话来温和又有耐心,看起来性格似乎很好。   太太模样标致,就是脾气差了一些。   可这也不算什么,女人嘛,难免会有些小脾气,以先生的性格肯定会温温柔柔地哄。   可她后来才渐渐知道,先生和太太的关系是有别于常的。   那日太太回来,正巧赶上先生外出未归,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屋子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让她坐立不安。   就在她呆不下去想要找借口离开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启锁声关门声。   她松了一口气,先生回来了。   太太眼皮都没撩一下,话说的随意散漫,声音不高,与平常无异,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你还知道回来?”   那不是备受冷落亦或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姿态,不是质问与不满,不是调情,那感觉就好似眼前人理应顺从臣服。   房间内异常安静。   她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太太似乎丝毫不顾及还有她这个外人在。   “过来。”   是命令的口吻。   在先生走近时,太太又伸手轻拍了两下身侧的沙发面,就好似逗猫狗一般,漫不经心。   那意思太过明显。   先生看着太太的眼睛,没有坐,也没有说话。   大约是过了两三分钟,先生顺从着坐了下来。   太太似乎并不满意先生顺从中的不屈,她手指轻勾着他的下巴,言语轻佻,目光玩味,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我准你出门了么,嗯?” 第2章   之前的那一幕,清晰如昨,如今又赶上这样的事儿……   小赵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原本以为上次遇见了这个事以后就会被解除雇佣关系,没想到事后先生太太提都没提一句。   但她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若不是先生和气,太太脾气虽不好但从不刁难人,她很有可能就自己辞职了。   “小赵,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你先回去吧。”   “哎,好好。”   小赵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赶忙把手头的东西整理好。   临走的时候,她路过客厅,心下有些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往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太太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出神,面色很平和,怪不得没有了往日无形之中的那种压迫感。   “太太,那我走了。”   “嗯。”   伴随着那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屋子里便空荡荡的只剩池以柔一人了。   她脑中浮现出小赵刚才逃难似的的样子,轻摇了一下头。   其实她并没有生气。   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沈钦从不会在家。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或许只是想确认他确实不在,亦或是带着那么万分之一的期望,怕他真的在了,自己又没回来。   所以当得知沈钦从不在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失望都不曾有。   本就该是这个结果的。   从三年前的今天,池以柔就应该知道的。   这个在她眼中值得纪念的日子,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让沈钦从倍感屈辱。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过这个纪念日?   池以柔低垂眼眸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她那时还一心想着如何过好这个纪念日,现在想想,只怕那时沈钦从是把这当作一种羞辱吧。   每一个她觉得应该幸福的时刻,在他眼里都是一种痛苦。   三年了,一段永远无法同步的感情,是不可能维系三年又三年的。   池以柔坐在那里,看着地板出神。   她脑中突然窜出个念头,心脏猛的一缩,紧着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缓解着胸口的闷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取出手机,打给郭叔。   “他去哪儿了?”   “先生在公司。”   你看,他这人还是有个好处的,出门从来都用家里的司机,让人找不到他,又找得到他。   池以柔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楼上卧室,蹲在床边,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来一个棕色档案袋。   档案袋是那种传统老式的,她捏着那根细长的线,动作很慢,一圈一圈绕过圆环,开了封。   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目光从纸上手写的字迹掠过,最后停在了末尾的签名处。   沈、钦、从——   她的指尖从这三个字上轻轻抚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起身,把那张纸慢慢塞回了档案袋,又慢慢捏住那根线,一圈一圈的绕过圆环。 第3章   郭叔接到池以柔的电话以后,心里总有些不安。   他回看了眼公司大楼,想着要不要告诉先生一声太太刚才打电话了。   电话拿起来,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到底雇他的是太太,他总在中间传话不合适,让太太知道了,难免会觉得他多事。   以往太太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问他先生在哪呢,不过多半时候她也就只是问一句,连多一句“他做什么呢”都不会加。   他觉得太太其实是不关心先生人在哪儿,在做什么的。   她那种漫不经心地询问方式,根本算不得查岗。   哪有女人查岗随口一问便结束的?   可若说太太完全不关心先生吧,那又何必一问?   郭叔瑶摇头,这相处方式还真是令人费解。   不过一想到太太往常也只是随口一问,他顿时觉得不告诉先生也没有什么了。   这么想着,他便安心坐在车里等。   来的时候先生说过,时间不会太久,所以他索性连车门都没有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估摸着先生也该出来了。   抬头向公司大门口望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别人,是太太。 第4章   沈钦从的工作地点在和合大厦。   这“和合”二字是沈钦从起的,是“和谐相融”的意思,算是他们这一行最基本的调香法则。   经常出入和合大厦的都是懂一些香料的人,所以这二字也算是简单粗暴清晰明了的昭示了公司的主要业务方向——调香,还莫名的让这个以西方香料文化为主的公司带了点东方古典和合香的韵味。   随着两下扣门声,调香室的门被推开。   这算是沈钦从的专属调香室。   调香室南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让日光毫无阻碍的照进调香室的每一个角落,尽管大部分时间都会拉起厚重的窗帘以防室内置放的香料会受到影响,不过沈钦从在的时候,很少会把窗子遮上。   调香室最里面是一个半圆形隔了三层的金丝楠木架子,上面存放了近三千种提纯萃取的香精,一个个棕色小瓶整整齐齐罗列着。   四周墙壁处是设计比较时尚简约的书架,收藏着古今中外的调香典籍,清雅别致。   助理Shadow进来的时候,沈钦从正拿着滴管往身前放置在计量精密的电子秤上的棕色调香瓶里专注地添加香精。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的时候,Shadow心中总会莫名腾起一股难言的悸动。   或许男人专注认真的样子,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她按耐着那颗不受控制跳得飞快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下,努力让声音不带有任何波动。   “已经按您的设计要求准备好了。”   沈钦从略一回头,看到助理手上拿的盒子,点点头,说道:“辛苦了,放那儿吧。”而后又专注地取香滴在了试香纸上。   Shadow含笑问道:“先生,是已经调制好了吗?”   沈钦从知道这种小姑娘向来对调制好的香水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在这里工作有时候很辛苦,沈钦从对为他做事的人向来客气,他把那张试香纸递给了助理。   Shadow一脸惊喜地接过试香纸,轻扇,又扇了扇,最后忍不住把试香纸贴着鼻子又使劲儿嗅了嗅。   Shadow差点以为自己鼻子失灵了,她不知所措地拿着试香纸,懵懵然看向沈钦从。   沈钦从一笑,目光指向桌上的一盏台灯。   “你把灯打开,把它离灯近一些试试。”   灯是打开了,不过看到助理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腾出一股让他不由得有些警惕的念头。   其实池以柔这个人还是有些好处的,就好比现在,如果刚才那番话是对池以柔说的,那她定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沈钦从把这个念头强行从脑中抹掉,又看了眼无措的助理,轻摇了一下头,想从她手中接过试香纸给她做个演示。   他指尖刚触碰到试香纸的另一侧,就听到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人是助理Jewel。   “外面有一位女士,姓池,找您。”   在这个公司里,无论上下级都一律以对方的英文名作为称呼,不过沈钦从罕见的没有起英文名。   每次助理与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叫名字吧,在她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合适,叫职称吧,沈钦从又不喜欢这些。   所以每次她都是能避免说称呼就避免,不能避免的时候,就随着他家的司机叫他一声“先生”。   沈钦从还没开口,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望门口一看,果然,是池以柔,她已经进来了。   意料之中的,也就Jewel和Shadow这种来公司时间不久不知道池以柔是谁的人,才敢拦她。   Jewel顺着沈钦从的目光回身一看,发现池以柔没有等在外面,居然已经进来了。   Jewel尴尬地站在那里,满是歉意。   “没事,你们先出去一下吧。”   Shadow出门时,下意识地去看池以柔,没曾想池以柔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Shadow竟不由得有些慌乱。   她有些不敢再看池以柔,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池以柔的目光在沈钦从身上落定,这才明白过来,池以柔从始至终就没有留意到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沈钦从。   她放下心来,稍稍大胆地看了一眼池以柔。   可能一个人若是气质出众,第一眼是很难留意她的样貌的。   等到她再去看池以柔的模样的时候,池以柔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侧头,两人的目光相碰。   Shadow反射性地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出走,出门以后,回想刚才的那一幕,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反应过度,可池以柔那一眼,分明有洞察人心的力量,让她心底那点绮念无处遁形。   调香室内,沈钦从整理着刚才调制香水用的器具,头也没抬,“你怎么来了。”   他不知为何,觉得今天的池以柔与往常不同,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池以柔就远远地站在那儿,语气中莫名地带了点玩味:“怎么,耽误你灯下试香……识美人了?”   沈钦从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池以柔。   若是以往,她定然会冷着脸扔下一句“辞了她”,而后转身摔门离开。   今天这若无其事地态度倒是出乎意料。   池以柔一句话说完,就看见沈钦从拿着滴管的手一抖,滴管中残余的香精落在他虎口处。   他拿着湿巾慢慢擦拭着。   池以柔蓦地想起那次她来这里,随便拿着那些瓶瓶罐罐玩,一不留神把其中一瓶香精蹭到了手上,弥漫出一股令人愉悦的味道。   那时她抬了抬手,问着:“这是什么?”   “灵猫酮。”   “灵猫酮是什么?”   “灵猫生殖器……”   ……附近香腺分泌物的提取物。   没等沈钦从说完,池以柔一听“灵猫生殖器”这几个字,尴尬地拿湿巾擦手。   池以柔是喜欢沈钦从的,在喜欢的人面前,难免会骄矜的希望在他面前展现的是最完美的,可她一回想自己刚才还把手抬起来闻了闻,这四舍五入就等于在男神面前抱着灵猫屁股闻,还闻得颇为陶醉……   那气味留在手上很难擦掉,她就抬着手,看着沈钦从。   后来是沈钦从取了另一瓶香精,滴在湿巾上,帮她擦拭着,才让手上的气味淡了,反倒是残留了一些类似青草的香味。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时沈钦从的动作很轻,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那动作里竟有种漫不经心的温柔,让她这会儿想起来,都忍不住心动。   池以柔就站在那儿,看着沈钦从拿湿巾擦手,恍如隔世。   她笑:“灵猫酮?”   他稍稍一顿:“不是。”   他还记得那次她不小心把灵猫酮弄到了手上,就那么抬着手,仰着小脸一脸无助地看自己的模样。   那是她少见的柔弱一面,让他不由得耐着性子帮她细心擦拭。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用你后来取的香精,能淡掉灵猫酮的味道。”   “你真想知道?”   “嗯。”   “灵猫酮在香谱上的分类是粪臭,可以用草香遮掩,我就给你用了迷迭香。这原理……就跟洗手间里放置熏香一样。”   “你……”   池以柔被沈钦从一句话噎住,这脱口而出的“你”,竟莫名带着点羞赧娇嗔的味道。   沈钦从颇为诧异地看了池以柔一眼。   池以柔也发觉自己态度的转变。   她是“遇刚则刚,遇柔则柔”的。   可能是来的时候,就不似往常一样带着脾气,沈钦从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烦,又提及以前曾让她内心柔软的一幕。就好似眼前人不是之前厌恶她、激起她征服欲望,让她求得其人求不得其心的陌生恋人,而是一个可以平和以待的朋友,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展现出女人本该有的温柔一面。   “没什么,今天算起来是我们在一起的三周年纪念日,”池以柔看了一眼态度漠然的沈钦从,继续说道,“我送你一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池以柔低头从包中取出那个档案袋,慢慢走到沈钦从身边,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点儿玩够了。”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手里那个档案袋,没动。   池以柔抬起沈钦从的胳膊,把档案袋塞到他的手中,轻声道:“结束了,你自由了。”   胸口突然有点闷,她慢慢深吸了一口气。   池以柔一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淡漠、不为所动,不带有一丝温情。   真可笑,他那么讨厌她,她居然还幻想着他会有哪怕那么一点点不舍。   她心肠慢慢硬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游戏人间的恣意。   就在刚刚的某一瞬,她内心中又激起了征服他的欲望,哪怕他们在上一秒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怎么样,喜欢么?”   她看着他,手指轻触他的衬衣领口,指尖沿着一排衣扣慢慢下滑,最后停在了他的小腹处,“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所以……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嗯?” 第5章   沈钦从调香时未曾散去的香气还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即便是昭昭白日下,也平添了脉脉柔情。   他就站在那里,眼中带着讥讽,一动不动,任由池以柔施为。   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温柔。   不管环境多浪漫,气氛多适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有着说不出的突兀,让原本和谐的一切,失调。   池以柔指尖停在沈钦从衬衣最后的那一颗扣子上,小指一勾,抬起头,目光嘲弄地看着他。   沈钦从看着她的眼睛。   池以柔目光中隐隐带着挑衅嘲弄。   沈钦从奚落一笑,抬手从池以柔身后扣住她的腰,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住她的唇。   不算温柔,却让池以柔片刻失了神。   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反射性地推开了沈钦从,侧着头咳着。   说来可笑,她与他相处的这三年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他却从不会主动吻她。   这乍来的亲近,让池以柔有些生理性排斥。   或许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她曾期待过这个吻,可此时无疑带着种讽刺。   她言语讥诮:“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下了血本来感激我。”   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拎起包,没多看他一眼,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身子稍稍顿了一下,也就仅仅那么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池以柔回到车上,一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   而后她开着车,找了家路边售卖甜点冷饮的店,要了杯果汁,慢慢喝着。   有电话打了进来,她接通,是公司的合伙人金鸽儿。   金鸽儿劈头就问:“和你家那位在家呢?”   “我在外面。”   “自己?”   “嗯。”   “那正好,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什么事儿?”   “别废话,快说位置。”   池以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留意这家店的名字。   她刚想起身出门去看,就留意到立起来的新品甜点牌上有这家店的店名,倒是省了她出去看了。   之前金鸽儿总说她麻烦,明明问店家就好的事儿,怎么就非要自己去看?   她没说话,金鸽儿却懂,“你但凡把你这细致温柔劲儿给你家那位点儿,你们的关系都不至于那么僵。”   哪怕在她的朋友眼里,他们这段并不幸福的感情,她都是原罪。   只有她知道问题的真正症结所在,可也……弥补不了什么。   池以柔扫了一眼甜点牌,“我在‘甜蜜时光’。”   “……什么‘甜蜜时光’?”   池以柔打开gps,给金鸽儿发了个定位。   没一会儿金鸽儿就来了。   她没有坐在池以柔对面,而是坐在池以柔旁边,往池以柔胳膊上一靠。   “烦死我了,想骂人。”   金鸽儿算是个乐天派,很少有让她烦心的事,能让她如此厌烦的,池以柔不用想也知道。   “又给你介绍人了?”   “我可怎么办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啊,我家祖宗怎么还搞这套家长包办啊!!”   金鸽儿直起身:“说吧,你之前都是怎么搞定这些的,我知道你家祖宗们也没少给你介绍。”   “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   “怎么个知难而退法儿?亮出家底,让他们一看:妈呀,这妹子家也太踏马有钱了,我可不能娶她。是这样么?”   池以柔知道金鸽儿是有意调侃,家里祖宗们介绍的那肯定是门当户对的,根本不会出现金鸽儿说的这种情况。   “山人自有妙计。”   “什么妙计?”   “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说不通的,只能卸妆吓死他们了。不过……”   池以柔微微侧头,伸手抬起金鸽儿的脸,拇指从她唇上一抚,沾上了点口红。   她指尖轻轻捻了捻,动作不经意间带着些许蛊惑,她眼中浸笑:“不过我看了一下,你不太行,你得先去毁个容。”   金鸽儿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哎呦”了一声,“我可算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他们了,我还一直想着,介绍的也都是各方面可以的,你敷衍他们是家里有一位,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趣,今天可从你这儿找到根源了。”   她有些口渴,招手叫了下店里小妹,让帮忙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着。   池以柔笑了下:“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得把公司搞好。他们之所以没逼你,只是介绍着随你看,那是想看看你在外面能不能闯出来。好好工作吧少女,不好好工作公司经营不下去了,你可就只能灰溜溜的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金鸽儿一口水呛住,险些要了半条老命。   “柔哥儿,下次我喝水的时候,您能歇一会儿别说话吗?”   金鸽儿拍着胸口猛咳,等缓过一口气儿来才继续说道:“说起来下午有个提案,他们说你有事儿,我就答应了过去听,可我实在不懂那方面,反正你现在也闲着,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池以柔:“我坐一会儿就回家了。”   金鸽儿:“你要这么想,虽然牺牲了你们一下午的时间,但是公司更好了,你更自由了,你们才有以后,不然咱们也是彼此彼此,你得灰溜溜回家听从安排。”   池以柔拿着吸管搅着果汁,心思明显没在这处:“我觉得挺好的。”   “是啊,”金鸽儿蓦地停住,“不是,你说什么?挺好的??”   “嗯。”   金鸽儿不可思议道:“那你家那位怎么办?”   池以柔看向窗外,目光似没有焦点。   “已经分了。”   说完话池以柔起身,“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别、别,等等,你这是什么情况?”   “玩腻了。” 第6章   金鸽儿停在那里,池以柔一回头,“走?”   “好吧。”   金鸽儿只得跟上,边走边懊悔。   刚才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让她去公司?   以往池以柔跟沈钦从生气之后都会有意避开公司要事,那时候的她有着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严苛。   平时马马虎虎就能过去的提案,放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简直连标点符号她都能挑出毛病。   总之,看哪里都不顺眼。   金鸽儿跟在池以柔身后,按了按额角,在心里向公司全体人员表示忏悔,并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检讨。   其实说是公司并不准确,准确来说,这是她和池以柔玩票性质的“二人小作坊”。   金鸽儿本身是不懂投资的,她一直觉得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于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买了顶尖私募基金自迩投资并不公开对外发售的产品,一年拿着三倍的投资收益,日子过得逍遥滋润。   现在哪怕家里断了她的粮,她抱住自迩投资这条大粗腿,也够潇洒几辈子的了。   池以柔还问过他是怎么抱上了人家的大腿?   金鸽儿:“没有什么是美貌解决不了的事儿,如果有,那一定是他瞎。”   池以柔:“又出卖了你美貌?”   金鸽儿:“不,他瞎,以至于我不得不出卖我的智慧。”   所以这个小作坊,基本只是她一个“务正业”的幌子。   至于池以柔,在这方面跟金鸽儿比起来简直要好太多,要不是有池以柔在,这家公司早破产不知道几百回了。   当然,池以柔的水平也仅限于公司不破产,她那种随心所欲的投资方式,简直堪称业界毒瘤。   不过她也深知专业的重要性,生怕这个玩票性质的“二人小作坊”哪天真让她俩给玩倒闭了,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出资建了个正儿八经的投资公司,叫“未济投资”,请的人都是资深的、专业的,她认可之后就大胆的放手放权,完全不参与公司的任何决策,以保证公司能正常运营,还给他们扔下一句话,让他们找准方向就大胆的做,一切有她呢。   没想到那个完全放养的公司,越做越好,竟成了业界一流。   反倒是她自己参与管理的这个公司,这个“亲儿子”还在十八流垂死挣扎。   “亲儿子”公司里的员工们,总觉得跟着玩票性质的老板工作没前途,每天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跳槽到行业最一流的公司“未济投资”。   池以柔无意间听到员工私下里说这些,她内心十分歉疚:实在对不住,跳到未济,那个不靠谱的还是你们老板……   此时跟在池以柔身后的金鸽儿拿出手机进入公司负责通风报信的小群,友情提示一下群里的各位他们的小祖宗今天心情不大好,请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引爆地雷。   马上有人跳了出来。   颜值担当ゝ邹帅:小祖宗又跟老公吵架了?   超颜值担当ゝ裴元:小祖宗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怎么突然要来?   金鸽儿自然没脸说是她硬把人给拉来的,只能怂着心虚地打了句:“我也不知道……”   颜值担当ゝ邹帅:谢谢小可爱。   超颜值担当ゝ裴元:我们一定注意避雷。   于是下午开会的点儿,池以柔和以往一样提前五分钟过去,然后等大家陆续到齐再开会。   可今天她刚到会议室,所有人都到了,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   池以柔转头看了一眼金鸽儿,金鸽儿强装淡定,尬聊道:“今天大家都到的挺早的嘛!”   邹帅:“为公司鞠躬尽瘁。”   裴元:“为公司死而后已。”   金鸽儿:“…………”   池以柔又看了眼金鸽儿,说道:“大家不用紧张,我今天心情挺好。”   她随便拉开个椅子坐下,“来吧,说说今天的提案内容。”   他们这个十八流投资公司都不兴各种报告各种展示各种形式,连基本的评估工作都没有,一切靠猜想,万事凭感觉,深得玩票性质“小作坊”看天吃饭的精髓。   不过今天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连标点符号校验了十遍,生怕一个不留神逗号打成了句号,一颗闷雷就砸到了头上。   当裴元把足足有新华字典厚的材料放到池以柔面前的时候,池以柔一抬眼,“你打算让我看一年?”   邹帅赶忙递上去薄薄的一份,说道:“不不,那是我们准备给您看厚度的,这才是给您看内容的。”   池以柔:“说多少遍了别用‘您’,我七老八十了?”   邹帅和裴元对视了一眼。   瑟瑟发抖。   害怕……   还说今天心情挺好的?   其他人瞬间安静如鸡。   这下会议室里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池以柔看都没看那份材料,“说说吧,什么公司?”   裴元:“是一家刚起步的自媒体平台,专门面向高端精英人士,向他们做内容输出。”   池以柔指尖在桌面轻叩:“平台的团队之前是做什么的?”   裴元:“是几个今年新毕业的大学生创业项目,他们是学传媒营销的,想法啊调研啊我也和他们往深聊了聊,我认为这一块在传统期刊啊,杂志啊还有专门面向他们的,专门的平台也有,但是做得不尽如人意,是可以发掘的。”   池以柔慢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想法好不好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我也不想看,我就说两点,第一,只有高端精英人士才知道高端精英人士需要的是什么,这个项目即便要做,团队也必须是高端精英团队。倒不是说学生不行,阅历太浅,抓不到点。第二,做平台是为了什么,为爱发电?‘高端’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小众,就不能做点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精英也是人,我就问问你们,财经报道和新出的激情小黄片,你们对哪个有兴趣?”   裴元:“…………”   邹帅:“…………”   池以柔转头看向金鸽儿:“财经报道和娱乐八卦,你选哪个?”   金鸽儿果断站队:“我就喜欢三俗的……”   邹帅:“那可不一定,香水雅吧?祖宗你问问小可爱,娱乐八卦和香水特别是你老公调制的香水放一起,她爱哪个?”   金鸽儿:“…………”   金鸽儿绝望扶额。   大兄弟,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第7章   那天在会议上,池以柔并没有发脾气。   邹帅提到了沈钦从,她也只当是听见寻常事,一听就过去了,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态度冷漠得令人发指。   如果池以柔发了脾气,大家反倒是觉得没什么。   她那么平和,态度如此反常,到让人心里惴惴不安,没有着落。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会后,自知踩了大雷的邹帅,默默给金鸽儿发了条消息。   ——柔哥儿是什么情况啊?   金鸽儿也不好明说人家的感情,只能回复他以后都不要再在池以柔面前提沈钦从了。   邹帅记得有一次池以柔和沈钦从闹了脾气,搬到公司住了小半个月。   后来实在池以柔受不住了,又在外面置办了一套房子。   她不懂买房过户这些,还是邹帅帮她办的。   那次闹得那么僵,池以柔态度还没有这么失常。   这、这不会是两个人闹掰了吧?   邹帅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   其实池以柔从未在公司正面提起过沈钦从。   他们知道沈钦从,还是那次池以柔喝多了,歪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们要送她回家,她不肯。   只说着让他们打电话给沈钦从,让沈钦从来接。   那个电话是他打的,用的是池以柔的手机。   和沈钦从一通电话,他就感觉到池以柔和沈钦从的关系并不好。   至少,沈钦从对她是不好的。   他把池以柔喝多了,现在在办公室的情况和沈钦从说了一下。   正常的情侣,此时难道不是应该主动说“麻烦你先帮忙照顾一下,我马上过去接她”这样的话吗?   而沈钦从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沈钦从没再说什么,邹帅只得无奈说池以柔要他过来接。   沈钦从倒是来了。   邹帅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沈钦从的确是有资本让他们的池祖宗迷恋的。   反正他心里是颇有一种“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自卑感,当然他至今都不肯对外承认自己曾有过这种想法。   后来他隐隐约约地得知池老板家那位叫“沈钦从”,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直到有一次,当红流量小花在微博上高调地晒出一张亲吻香水瓶的照片,并艾特了沈钦从,说感谢沈先生为我配置的独家香氛,能得到先生的馈赠,我荣幸之至。   所以说“流量为王”呢。   流量小花这么一条微博,瞬间就把#沈钦从是谁#这个话题送上了热搜话题榜。   很快就有人把沈钦从扒了出来,跟查户口似的,一条条列得详尽。   沈钦从,男,24岁,汉族。   出生于xx省xx市,曾随母远居欧洲,在欧洲顶尖香水学院进修。   据传曾师从著名调香大师Geroges,被誉为“世界上最贵鼻子”的评香大师Jeffrey评价沈钦从是个“百年一遇的调香天才”。   听闻极受欧美时尚圈追捧,盛极一时,然后这个天才如流星一闪昙花一现销声匿迹了。   据说国际顶级香水品牌Blauen前几年出的那款令无数女性疯狂的“暗夜精灵”就是出自他之手,至今仍受无数女性喜爱。   传言越来越多,越说越有神秘感,越炒越有传奇色彩。   他这个年纪、身份,光鲜又耀目。   网络上又没有流传他的照片,反而能激起人的无限遐想。   在想象中无限美化,让无数粉红少女心有了寄托,什么老婆粉啊女婿粉啊一批一批地冒了出来。   什么用了“暗夜精灵”四舍五入就等于和沈老公睡过了这种评论层出不穷。   沈钦从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火了,这位半只脚踏进时尚圈的却被无数人吐槽“俗”、“土”的当红流量小花,也成功地提升了逼格。   当然,池以柔也火了。   发火的火。   那时的她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包,公司里人人自危,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不知道是池以柔压着脾气,还是公司里大家表现良好没有触雷,池以柔这颗□□包并没有在公司爆发。   后来这件事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那位流量小花接了几部剧都没有掀起水花,慢慢也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至此,邹帅才知道他们池祖宗的男朋友有多光鲜,附带也觉得这个不大靠谱的老板能泡到这么出众的男朋友,也挺厉害的。   尽管好像泡的有点力不从心。   不过看起来她那位出众的男朋友似乎并不怎么待见她。   这种人,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有一群小姑娘哗啦哗啦往上扑。   既然不待见他们池祖宗,干嘛还非要在一起?   邹帅摇摇头,还真是难以理解。 第8章   池以柔下班以后,没有去吃饭,也没有订外卖,直接回了家。   这是之前和沈钦从生气之后,邹帅帮忙买的一处住所。   离公司近,小区也高档,房间采光也极好。   可池以柔回去的时候,却莫名地觉得房间有些昏暗。   明明天色还不算晚,但就是凭空失去了该有的颜色。   池以柔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坐在那里,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发呆。   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想,脑中空白一片。   没有了在公司时的人间烟火气息,一个人独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既孤独又安全。   不知道坐了多久,池以柔慢慢起身,回房间,换了衣服,又去浴室,放了水。   以往她泡个澡也浪漫。   家里有备好的玫瑰花瓣,泡澡前一把把撒进浴缸。   她是个会享受的女人。   可这次,她却连去取玫瑰花瓣都没有兴致。   她坐在里面,水轻柔的与她肌肤的每一处亲密接触。   身上舒服了一些,可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越愈发强烈,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她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会这么难受,这么难以适从,她就该跟他耗一辈子的。   跟他耗着,只是不愉快,心里不会难受。   可如今……   池以柔往下坐了坐,水慢慢没过胸口、脖颈、嘴唇、鼻尖。   她屏住呼吸。   十秒二十秒……   就在她觉得脑中的一切变得空灵的时候,猛然坐起身,水声四溅。   她大口喘着气。   在最极限的那几秒中,她终于短暂的忘了沈钦从。   她哂笑,慢慢站起身,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身上的水,披着浴袍回到床上,疲惫入睡。   或许是她睡得太早,半夜一点她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她坐了起来。   卧室的窗帘并没有拉上。   天上皓月当空,人间万家灯火,把漆黑的夜照个通明。   如果有人陪,如此赏个夜景,也算得浪漫。   她静默垂眸,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   裴元和邹帅最近过的很悲惨。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池祖宗最近化身了工作狂。   在公司疯狂输出各种任务不提,她自己也经常熬通宵。   一天接触五个项目算什么,他们的小池祖宗一天能接触五十个!   如此一个星期,裴元终于看不过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特意拿着餐盘坐到了池以柔身边。   他一脸沉痛:“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什么要跳槽去‘未济’了,我知道你渴望留住我这种高端人才的心情,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热情挽留,我不走了,咱能歇歇不?”   裴元说完话,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   池以柔眼皮都没撩一下,从自己餐盘里夹了片肉放到裴元的餐盘里。   裴元大喜过望:“这是同意了?”   池以柔:“吃东西,闭嘴。”   裴元:“…………”   饭后,裴元哭丧着脸跟对他抱以厚望的同事们带着最诚挚的歉意:“我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同志们继续努力吧?”   邹帅:“祖宗怎么说的?”   裴元:“祖宗给我夹了片肉。”   邹帅:“这不挺热情的?”   裴元:“她告诉我‘吃东西,闭嘴’,那肉是用来堵我嘴的!!”   众人:“…………”   裴元未捷,众人又把目光投向邹帅。   吓得邹帅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都别看我,我更不行……”   裴元:“不然问问小可爱?”   ***********   池以柔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份。   她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没有找到。   她靠在椅背上,这一歇,才觉出疲惫来。   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蓦地想起,那份材料,应该是放在之前和沈钦从一起住的那处住所里。   她心里莫名的一痛。   池以柔又翻了翻手头上的材料,确定那一份的缺失,会对整份材料的完整度造成不小的影响。   池以柔想了想,给小赵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小赵诚惶诚恐。   “太太,您找我什么事儿?”   池以柔也没去纠正小赵,她现在已经不是太太了。   就像最开始,小赵误以为他们是夫妻,叫他们“先生”、“太太”的时候,她也没去纠结一样。   “我有一份材料放在书房抽屉里了,你帮我拿一下,回头我去你那里取。”   “太太……书房我进去不大好吧?你们都是您和先生工作上的东西,我……”   “没事儿,你去拿就好。”   “那好吧……”   小赵应了一声,她内心挣扎了一下,声音怯怯地:“太太,您别跟先生生气了……”   知道小赵是好心,池以柔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知道了,别忘了帮我找那份材料。”   小赵听池以柔这么说了,也适时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放下电话,池以柔身子往后一仰,让皮椅都不由得往后震了一下。   屏幕还没灭掉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手上。   这一周,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联系之外,已经很少碰电话了。   以往她还会关注一下时事新闻,如今她一点这方面的欲望都没有。   幸好,她和沈钦从从来不是恩恩爱爱的小情侣,以往闹脾气的时候,沈钦从也从来不会打电话发短信哄她。   好处是,让池以柔断了沈钦从会哄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   当然,如今断了,沈钦从更不可能联系她。   池以柔突然就觉得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也挺好的。   若是以前沈钦从肯哄她,那这时,她必然是失魂落魄地守着手机,朝朝暮暮盼着他的消息。   那滋味,只怕更折磨。   她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手机去看新闻,想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   池以柔看着各种消息,慢慢往下翻着。   她的手突然就不动了。   手机上的娱乐头条赫然是:“沈钦从应邀重回BLAUEN,小花旦许星乐成为BLAUEN新一任形象大使。”   下面是一张沈钦从、许星乐和BLAUEN大中华区总裁的合影。   照片上的沈钦从,清贵依旧,眼中还微微带着笑意。   池以柔垂眸。   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吧?   他终于回到了,他的舞台。 第9章   小赵放下电话,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太太和先生又闹脾气了。   上次先生没在家,太太也是生了气,好久都没回来……   她看着手机,思量再三,觉得尽管太太说了没关系,自己贸然进去还是不大合适。   小赵想了想,给沈钦从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传出沈钦从的声音。   “什么事儿? ”   “先生,是这样的。太太有一份文件落在了书房,让我帮忙拿一下,我觉得我进去不太合适,您看您什么时候回来,能帮忙找一下那份文件,放在客厅桌子上吗,我再来时带走给太太。”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什么文件?”   “太太没具体说,只说了应该是白色档案袋装的。”   “嗯,行,我知道了。”   “那谢谢先生,麻烦您了。”   “没事。”   放下电话后,小赵才松了一口气。   算起来,先生也有几天没回来了。   她每天都来打扫,买菜,帮忙做饭。   可是这几日……   她看着厨房的蔬菜已经有些发蔫,没有水分了,不能吃了。   早知道先生也不回来了,她就不每次都往回买吃的了,这一日复一日的,还真是有点浪费。   说来也奇怪,以往太太和先生生气的时候,都是太太一人在外不回,先生都还是在的。   不知怎么了,先生只是第二日回来一会儿,就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小赵环视了一圈,这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再看看桌子,地面,已经干净到不需要再收拾。   她也没什么可做的,正打算去厨房把前两日买的已经坏掉的蔬菜临走扔掉,就听见外面有启锁声关门声。   小赵下意识地探头去看。   没想到是沈钦从回来了。   小赵看了一眼时间,正巧是午饭时间。   “先生,您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我给您做?”   “那谢谢了。”   小赵高兴得跑去厨房。   她很开心,今天买的菜总算不会浪费了。   当然,她更担心的是,如果太太回来了,知道先生几天都没回来……   只怕,又要不开心。   她是从心里希望先生和太太能好好的。   她与他们相处这一段时间,是真的觉得太太脾气虽差但人很好,先生是脾气好人也好,这样尊重人不刁难人事情又少的雇主是不太好找的。   小赵做好饭出来的时候,沈钦从就坐在沙发上,依旧是回来时那一身衣服,没有换家常衣服。   看样子,应该是吃过饭就要走。   他看到小赵出来了,起身拿着茶几上的一叠文件,放在餐桌上。   “就这些了,你拿过去给她看是不是吧。”   “好的好的。”   小赵拿起文件,放在一边,轻声道:“先生,我帮您盛饭吗?”   “不忙了,我一会儿自己盛,你也过来吃吧。”   小赵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太太可能着急要这些,我先给她送过去,送完回家再吃。”   沈钦从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小赵那边收拾着东西,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沈钦从。   他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   小赵想了想,难不成是今天做的不好吃?   *************   “亲儿子”公司在池以柔近阶段的不懈努力之下,也从吃饱穿暖奔起了小康。   大家如避雷一般,默契的谁也不提沈钦从。   奈何他们不提,这个名字却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娱乐圈时尚圈的各种报道中。   周帅终于能理解之前传言中沈钦从在欧美盛极一时受极追捧是何等的风光了。   好在,看他们池祖宗最近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   但愿她不看娱乐八卦吧……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那天,未济投资的副总找到了池以柔。   开口就是:“老板,我向您忏悔,我做错了一件事……”   其实池以柔跟未济投资的人接触的不算多,完全是放养状态。   未济投资的副总突然来找她,让她颇为意外。   而那么一句开场白……   池以柔:“你是把天捅破了吗?”   未济投资的副总:“……不是。”   池以柔:“那就没事儿,说吧,怎么了?”   未济投资的副总:“可是,比捅破天还……”   池以柔:“直接说事,别绕弯子。”   未济投资的副总只得略过前面的铺垫,说道:“半年前那个项目,负责的团队做的超乎预期的好,我当时放了话,说只要把这个案子做好,凡是人力能做到的事,让他们尽管提要求。”   “嗯。”   “然后项目组的几位女同事就说,想要……”   未济投资的副总话音一顿,偷眼看了看池以柔。   “说,我最多再给你三分钟。”   副总只得说道:“当时沈先生不是特别火吗,她们就说想要沈先生配置的独家香氛。”   他索性一次性把话说完:“我当时脑袋一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反正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就让公司去跟和合接触了。”   “没想到……被拒绝的特干脆。”   “您也看到了,沈先生最近比之前火的不是一星半点,之前都拒绝了,现在更……”   “您也知道,总不好让为公司拼命的同事失望,老总说了,您跟沈先生有交情,我这就只能来找您了。”   “您看,能不能帮个忙?”   池以柔听了,看着他笑:“你还真什么都敢答应。”   “让沈钦从给配制独家香氛?还好几位?”   “你知道多少国际奢侈品品牌都在找他做新品香水么?”   “至于酬金,你这一个项目能赚多少?几千万?”   “哦,还不够请人家的零头。”   “调香在你看是一种职业,在人家看,是一种艺术。”   “别跟艺术谈钱。”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从来都是。”   池以柔一番话把未济投资副总说得不知道如何接话。   “老板,那……”   池以柔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口茶。   “这次我帮你办了,下次别轻易答应事,特别是你不了解的领域,我只帮你一次。”   副总三四十岁的人就在池以柔面前点头哈腰。   池以柔:“你联系一下沈钦从,提一句我,就说我给他个机会还人情。”   未济投资的副总:“…………”   这态度也太强势了吧?   这是要被人家直接轰出来的节奏啊。   副总站在那儿。   池以柔放下茶杯,一抬眼:“还有别的事?”   副总:“没有了没有了。”   池以柔“嗯”了一声。   这是在逐客了。   未济投资的副总连忙告辞。   副总回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里,反复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他自己联系和合,在提了池以柔后,电话被飞速地连到了沈钦从办公室,连多一句问题都没有。   他把池以柔的意思委婉地转述给沈钦从。   沈钦从听完,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句:“让那几位女士把平日喜欢用的香水名称告诉我的助理。”   放下电话后,副总仿佛活在梦里。   之前想和和合合作,连沈钦从的助理都没联系上。   要知道,他们未济投资可是业内知名的风投,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可这次,他只是报了一下老板的名字……   未济投资的副总心中不住地揣度,连这种大咖都和老板有交情,这老板的背景,也……太深了吧? 第10章   所谓戏剧性,就是事情往往会往出乎人意料的方向发现。   未济投资副总拜托的那件事,很好的诠释了这三个字。   总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接触的,最后和合那边的负责人本着每一款出自沈先生之手的香氛,不管是面向公众的,还是面向个人的,都只能是完美的。   艺术必须严谨无瑕疵。   所以本着这个初心,和合安排了一次和未济投资的见面。   准确来说,是沈钦从和那几位女士的见面,想细致了解一下她们的需求。   然而那天,公司的高层,有事的有事,出差的出差,请假的请假。   反正没有一位身份合适的能带着她们去见和合的人。   人家沈先生是什么人,跟他一起去的还是和合的负责人。   未济投资这边出个投资总监,都嫌不够格。   如果就让那几位女同事自己去,那就太失礼了。   无奈之下,未济投资的副总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池以柔。   “老板,我们这儿,真的是事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不好推,又没有个合适的人带她们去见和合的人,您看?”   池以柔一抬眼:“时间不合适怎么不跟和合协调?”   副总哑然。   “这件事也不是我亲自接触的,下面去接触,不知道怎么就定成这样了。”   池以柔:“那好办,谁定的谁就去。”   副总:“…………”   副总:“身份不合适……”   池以柔:“你还知道身份不合适?让身份不合适的人去做决定?平时公司决策就这么做吗?是随便来个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副总:“老板,这件事是我的失误……”   池以柔:“你的失误那你就去好好弥补,不要随便一点儿事就来找我。”   池以柔拿起手中的材料,在副总面前晃了晃。   “我也是很忙的!”   副总抹了一把额头。   是是是,您忙。   就您手头那项目,倒贴给未济投资,未济投资都没有人搭理的。   就您,有金山不坐,对个小土包兴味盎然。   这次谈话,一直谈了一个小时。   未济投资的副总刚一出池以柔的“亲儿子”公司,就拿出电话,找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   副总:“金小姐啊,你这安排漏洞百出啊,我直接被老板骂成了孙子。”   电话那边。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回头我给您赔罪,所以,成功了吗?”   副总:“在我死皮赖脸被骂成重孙子后,算是成功了吧。”   电话那边。   “那就好那就好,感谢你为池祖宗方圆十公里的人类做出的巨大贡献。”   副总:“…………”   副总:“没准儿是场灾难。”   电话那边。   “您可别乱说。”   电话那边。   “您快说句吉言。”   副总:“…………”   副总:“万事顺利。”   电话那边。   “谢谢。”   副总:“…………”   副总:“不客气。”   *************   说实在的,池以柔有点心乱。   自己去了,沈钦从会怎么看?   在故意找机会接近他?   池以柔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像是自己有意谋划的。   她有些烦躁地拿起手上的材料,又放下。   最后站起身,立在窗边,没目光没有焦点的看向远处。   她想了想,给未济投资的副总打了电话。   “把是我过去的事儿跟和合那边透露一下。”   都告诉他了,他爱来不来全凭他自己。   这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   到了见面那天,公司的几位女员工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她们是第一次见池以柔,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她们的幕后大老板竟然是位二十出头的姑娘。   不过看着倒是没什么架子,居然自己开着车来接她们。   虽然路上没怎么说话,让她们也不敢多交流。   但还是觉得老板给员工当司机很不可思议。   到了约好的见面地点,进了吃饭的包间,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池以柔一看,是和合的业务负责人。   果真,他是不会来的。   池以柔却莫名的一颗心安稳了。   和合的业务负责人是知道池以柔的。   看见池以柔进来,他立马站起了身,和她问好。   池以柔简单地说了句:“不用太客气。”   转身,帮身后的几位女同事一一介绍了,就当了背景板,让她们自己去聊。   几位女同事一进来,没看到沈钦从,都有些失望。   不是说过沈钦从本人会抽时间过来的吗?   不过失望之余,也觉得这事儿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   不用脑子去想,都知道沈钦从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要抽出一段时间有多难了。   退后一步想,能得到他亲手所制的独家香氛,就已经很幸运了,也都不奢求其他了。   席间走了菜,也点了酒。   池以柔只在需要应付的时候,敷衍两句,其余时间都在慢慢吃东西。   虽然她尽量让自己当透明人,可或多或少还是让他们有些放不开。   相比自己公司的那几位女员工,更放不开的是和合的业务负责人。   他真是每说一句话,都要去看池以柔的脸色。   看得池以柔都想直说“别看了,跟你老板没关系了”。   池以柔又吃了随便吃了点,正打算借故离席,包间的门突然被轻敲了两下,而后直接被推开了。   池以柔转头一看,竟是服务生带着沈钦从进来了。 第11章   沈钦从这一进来,池以柔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包间瞬间就被粉红少女心充斥了。   自己公司的几位女同事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   还好,没有到口不择言的程度。   和合的业务负责人也站了起来。   只有池以柔不动如山,坐在那里连回头看他第二眼都没有。   沈钦从也默契的当池以柔不存在。   他客气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临时又要事,只能晚来一会儿,怕你们等我,就没让林总告诉你们。”   林总就是这位和合的业务负责人了。   池以柔端着果汁喝了一小口。   等你?   真是想得多。   和合的业务负责人林总原本坐在池以柔旁边,见沈钦从来了,忙起身招呼服务生帮忙换餐具,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沈钦从。   沈钦从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坐在了那里。   当然,池以柔全程事不关己,管他们怎么安排呢,反正不关她什么事儿。   池以柔安然坐在那里,突然又有些后悔。   刚才她其实应该客客气气地站起来,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   这样才能显得她风轻云淡,已让往事如烟。   她这样坐在那里,反倒显得自己还没有放下,让人看了笑话。   池以柔懊恼得想掐死自己,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又不能让时间倒流。   只能自己暗暗懊悔。   与她一起来的几位女同事,细心的已经看出了点端倪。   特别是在和合业务负责人林总这一起身一换位中,就把自家老板和沈钦从的关系看了个大概。   当然也有那神经大条的,一颗心都拴在了沈钦从身上,没有留意到自家老板的态度有异于常。   所以细心的人注定要受苦,这一顿饭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上暗涛汹涌。   细心的人都有点坐立难安,只有神经大条的人才与沈钦从相谈甚欢。   和合的业务负责人林总是最难受的一个,他的老板与那几位女士稍微多说上几句,他就忍不住要去看池以柔的脸色。   他的老板对那几位女士稍微笑了一下,他内心就是两个字无限循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急得他恨不得扯着老板的袖子说“老板,你快别说了”。   但他又不好做的那么明显,只能自己干着急。   还好他的老板还是顾及池以柔的存在的,对那几位女士客气又疏离,只限表面,没有太亲近。   这已经是林总不知道多少次去看池以柔了。   她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喝酒,与沈钦从来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林总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池以柔的不同。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她慢慢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放下酒杯,说了句“抱歉”,而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林总拼命给沈钦从使眼色,使了半天,不知道,沈钦从是真的没有看见,还是有意装作没看见。   反正没有回应林总的意思。   最好把林总憋的不得不向他身边的一位女士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们池总?我感觉她好像喝多了。”   他身边的那位很快就会意了,忙起身跟在座的各位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过了没一会儿,池以柔回来了。   反倒是去找她的那位女同事没有回来。   池以柔看大家看她的目光带着些诧异,问道:“怎么了?”   林总忙说道:“以为您喝多了,周小姐过去找您了,您没看见她?”   池以柔摇了摇头:“可能去的不是一个吧。”   怎么可能不是一个??   这家店一层就只有一处洗手间,两个人总不能跑去别的楼层把?   很显然,池以柔并没有去洗手间。   林总忙解围道:“那可能是走岔了,没事,等一会周小姐找不到您,自己就回来了。”   回来以后的池以柔状态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在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插两句话。   不像刚才只是坐在那听着,一言不发了。   不过,只有林总能感觉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凡是沈钦从在聊的话题,池以柔都会有意避开,去跟其他人聊另一个话题。   如此聊了半个小时,竟然莫名的和谐,气氛莫名的融洽。   究其原因,可能是池以柔再聊的话题,沈钦从偶尔也会接两句。   但只要是沈钦从插过话,池以柔就不再说什么了。   但也不会表现的过于明显。   再之后,池以柔就边喝酒边偶尔接一句话。   池以柔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头越来越晕,还有些口渴。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可酒是越喝越渴。   她又拿起分酒器,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举起酒杯,还没有送到嘴边,手腕就被人按住了。   她迷蒙中抬眼。   “松开。”   “再喝你就醉了。”   池以柔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你管。”   话到嘴边,她意识还算清醒,觉得这么说并不合适,于是改口道:“没事儿。”   沈钦从掰着她的手把酒杯给拿下,“你喝多了还得送你。”   池以柔看着他,突然一笑:“你可真有意思,我什么时候劳驾你送过?”   她已经晕得顾不得其他了,伸手按了按头,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席间已经没人了。   就只剩下她和沈钦从。   “他们呢?”   没有得到回应。   池以柔撑着桌子,勉强站起身。   此时没有其他人,她也不顾忌那么多了。   她堪堪站起身,才迈了一步,便觉得天旋地转。   紧接着便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之后的事便再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大概是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好像自己是在水里,身体被水包裹着,很温暖很舒服。   她大概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竟迟迟不愿意醒来。   等悠悠转醒的时候,她按着还有些发晕的头,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室内的一切,才蓦地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家。   等她再看时,心下了然。   这的确不是自己家,这儿是她与沈钦从分手前两人住处。   “你睡好了?”   池以柔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目光所及,沈钦从逆着光倚窗而立。   池以柔皱眉,“我怎么在这儿?”   她下意识地撑起身子。   她这一坐起来不要紧,身上的被子也跟着滑落。   池以柔只觉得身上一凉。   她一低头,才发现身上并没有穿衣服。   池以柔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相比沈钦从的衣衫整齐,她的□□,让她顿觉狼狈。   以前也不是没有坦诚相对过,可如今是不一样的。   池以柔直直地看向沈钦从,什么都没有说,可目光中分明在说着:“你做了什么?”   沈钦从直起身子往池以柔那边走。   池以柔看着不断逼近的沈钦从,竟不由得往后蹭着身子。   沈钦从并没有再走近。   他在离床边不到一米处停下,目光中尽是嘲讽,嗤笑着:“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第12章   沈钦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觉得我能把你怎么了?”   池以柔下意识地用被子裹好身体,不露怯意地回视过去。   可身上没穿衣服,到底让她没有多少底气。   沈钦从嘲弄道:“你那是吐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你要想要你就自己去拿。”   他转身出了门,没一会又回来了。   这次他手中拿了一套衣服,是池以柔之前留在这儿的。   沈钦从手一扬,把衣服扔到池以柔旁边,转身就出了门。   池以柔直直地盯着门口看了好久,才拿起衣服慢慢换上。   换好衣服的她,踩着拖鞋下了床。   池以柔走到门口,迟迟没去开门。   她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拉开房门。   这间房子其实并不大,总共也才一百平。   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出了主卧的门,便是客厅和餐厅。   往餐厅那边走,有一个没有间隔开的厨房。   池以柔一出门,就看见沈钦从在厨房慢条斯理地准备着早餐。   她自然知道那肯定不是为她准备的。   即便是为她准备的,此时,她也懒得吃。   正在准备早餐的沈钦从一回头看见池以柔出来了,就立在主卧门口看他。   沈钦从回过身,什么也没说,继续准备着吃的。   池以柔也没多往那边看,自己走到门口,低头看了一眼。   还好,鞋子并没有吐上,还能穿。   要是鞋子也出问题……   那画面她都不敢想,衣服这里有,但她可没有在这里留过多余的鞋子。   要是鞋子真的也不能穿了,难不成她要求着沈钦从帮她再买一双?   那她才是真要崩溃了。   只怕无论如何她都开不了这个口。   她俯身穿鞋,把鞋子都穿好后,她想了想,说了句“我走了”。   池以柔本来以为沈钦从最多说一个“嗯”字。   没想到他竟然从厨房出来了,慢慢走向她。   这一早上,池以柔因为醉酒头昏脑涨,反应不灵光。   又因为衣服的事情,自觉丢尽了脸。   沈钦从这么往她身边走,她心中不解,不知为何还有点莫名的慌。   沈钦从一直走到池以柔身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门口处本就狭窄,沈钦从这一过来,直接把池以柔逼在角落里。   池以柔一步步往后退,脱口而出:“你要干嘛……”   沈钦从没说话,又往前走了两步。   逼得池以柔往后又退了一步,“砰”的一下,后背直接撞到了门上,疼得她直吸气。   沈钦从目光直视着池以柔。   看了两秒钟,他突然笑:“你真想得多。”   沈钦从微微俯身,从旁边的鞋架上不知道在拿了什么。   等他直起身子,池以柔才看到,那是沈钦从的钱包。   池以柔满脸不解地看着沈钦从,不知道他突然拿钱包要做什么。   她脑中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念头。   以前她是看小说的,在一家名为“晋江文学城”的原创小说网站上,她曾看过一篇与站里其他小说格格不入的文。   文里第一章写的是男女主莫名其妙地滚了次床单。   第二天女主醒来,床边放了一摞钱。   池以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沈钦从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伸手递给了她。   池以柔:“…………”   她内心是一句大写的“窝草”!   难不成他们昨天还真的滚过了?   池以柔脑子“嗡”的一声。   要说床单……   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滚过。   可现在明显不一样啊!!   他们已经断了,以前有过什么,那都是以前了好么。   尽管她还喜欢沈钦从,但是没有了那层关系,她也是拒绝有越界行为的。   池以柔看着那几张钱,内心复杂。   良久,她才开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钦从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把钱包往旁边一放,把那几张钱往鞋柜上一搁,转身往厨房走,留下一句。   “你是想走回去么?”   走回去?   她干嘛要走回去啊?   她有车……   啊不对。   昨天已经喝断片了,肯定不可能开车来,车应该还停在那家酒店门口。   可就算她没有车,她也有电话啊,她可以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过来接她啊。   池以柔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摸。   什么都没有。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换过衣服了。   “我包呢?”   “不知道掉哪儿了。”   池以柔:“…………”   沈钦从仿佛知道池以柔想问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我能顾得上你就不错了,顾不得你的包了,你回去再买吧。”   那就是包,连带着包里的钱包手机,全都不见了?   池以柔半天没说话。   她不想走回去,所以把那几张毛爷爷拿了起来。   她想说“回头还你”,又觉得有些好笑。   池以柔想了想,说道:“钱我拿走了,不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厨房里传来了沈钦从的一声“嗯”。   ***************   坐在出租车上,池以柔还有些懵。   她是实在想不起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了。   她又闭了闭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出租车司机问着:“你去哪儿。”   池以柔报了公司地址。   她头轻轻靠在座椅靠背处。   既然想不起来,她也不再去想了。   醉酒,呕吐,又一.丝.不.挂躺在人家床上,想来也没有什么太美的画面。   池以柔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景物,慢慢合上眼小憩。   到了公司以后,池以柔第一件事,就是给昨天和合业务负责人林总打了电话。   那边林总接了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池以柔什么事?   池以柔淡定道:“昨天后来你们怎么都走了?”   林总汗涔涔地说道:“昨天她们都醉了,我就先把她们送回去了。”   池以柔一皱眉:“她们都醉了?”   印象中,昨天只有她自己喝的多,那几位女同事都没怎么喝酒啊?   池以柔:“她们怎么会醉?”   林总诚惶诚恐地解释:“就后来……”   林总声音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往下说吧,怕池以柔不高兴。   不往下说吧,也怕池以柔不高兴。   他脑中飞速换着念头,分析着利弊。   没准儿沈先生已经跟她说了,要是没跟她说,没准儿回头池以柔一问,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到时候她知道自己骗她……   林总伸手抹了把额头,选择说了实话。   “后来沈先生陪那几位小姐喝了一会儿,没喝几杯她们就都醉了。”   林总似乎是怕池以柔不信真的只是喝了几杯,还特意解释了两句。   “那酒您也喝了,喝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是后劲儿大,不会喝酒的,几杯就醉了。”   想了想,林总又忍不住补充道:“沈先生没喝多少,主要都是我陪的,真的。”   池以柔听着林总反复解释着,心里有些好笑。   她早就跟沈钦从没什么关系了。   可能沈钦从和她一样,都没公开对外透露过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儿。   只是,她是不愿提起。   沈钦从只怕是……懒得提起。   放下电话后,池以柔靠在椅背上,靠了好一会儿。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好多。   真奇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池以柔摇摇头。   她有些口渴,每次喝完酒她都觉得自己干得要命。   她慢慢起身,拿着水杯去外面接水。   水接到一半,公司里的一位女员工拎着包匆匆忙忙地往里跑。   她一眼看到池以柔,有些抱歉地说:“昨天老公喝多了,吐了一身,又帮他换衣服又帮他洗澡的,折腾了一宿。”   池以柔点了下头,示意她没事儿。   可她的话反复在池以柔脑中回响。   “昨天老公喝多了,吐了一身,又帮他换衣服又帮他洗澡的,折腾了一宿。”   “又帮他换衣服又帮他洗澡的。”   …………   池以柔猛地低头,在身上闻了闻,没有酒气。   她抬起手闻了闻,也没有酒味。   窝草!   不是吧????? 第13章   池以柔就站在饮水机前,半天挪不开步子。   “昨天老公喝多了,吐了一身,又帮他换衣服又帮他洗澡的,折腾了一宿。”   池以柔又想了一遍这句话。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沈钦从怎么可能又帮自己换衣服又帮自己洗澡的,折腾一宿?   别说这会儿了,就是之前他们有关系的时候,他都懒得多做什么。   池以柔这么想着,突然就放下了心。   她回到办公室,拿起秘书放在桌上的文件。   看了半天,一点儿也看不下去。   她知道,她好不容易用半个月去遗忘的人。   又在她心里慢慢地……鲜活了起来。   也是,曾经扎根心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忘。   这段日子,她也想过,如果实在忘不掉,那就不要忘好了。   可她的骄傲偏执又不允许自己心中藏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或者,应该说是讨厌自己的人。   池以柔低头一笑,努力不去想他。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池以柔接起来一听,是未济投资的副总。   池以柔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要不是他,自己昨天也不会那么狼狈。   池以柔在心中默默地把锅分给他。   可她心里也明白,这怪不得人家。   明明就是自己耳根子软,人家说上两句,自己就答应了。   自己答应的事儿又怎么好去责怪别人?   可……明明也不是耳根子软的锅。   或许,是她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念头,促使着她答应了这件事。   池以柔刚这么一想,就拼命遏制住了这个念头。   不是的,她没有想过要见他。   电话那边。   副总:“老大,你手机怎么没人接?”   池以柔:“昨天喝多了,手机丢了。”   池以柔说完这句话,又促狭补充道:“原来你不是让我去谈事儿的,是让我去陪酒的?”   一听这话,副总赶忙说道:“怎么可能?”   他解释着:“我都已经提前跟和合的林总说了,你喝不了多少酒,怎么可能让你陪酒?”   当然不可能是让她陪酒。   点饮品的时候,林总就已经帮池以柔选了果汁。   是她自己要点酒的。   池以柔那么说,不过是事情源起自副总,她又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拿话吓唬他一下罢了。   两人电话一断,副总就忍不住把电话打给了林总。   电话里林总听了,一脸懵逼。   他可怎么敢灌池以柔酒?   就池以柔那小暴脾气,谁敢灌?   关键是,她想喝,也没人敢管啊?   林总刚说到池以柔想喝酒没人敢管,就突然想到他送那几位女士出门随手带上门的时候,看见自家老板从池以柔手里抢过酒杯的那一幕。   他顿时闭了嘴。   不是没人敢管,是敢管的人开始没管……   可这话他又不能对未济投资的副总说……   *************   池以柔这一上午都不在状态。   邹帅和裴元两人都看出来了,但谁也没好说什么。   只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有意坐在了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池以柔说话。   “祖宗,早上怎么没见你拎包来呢?”   “对了,今天都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个都往你办公室打电话?”   “你不知道,早上你没来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   “我觉得你脸上怎么看着有点浮肿?”   “一定是昨天睡前水喝多了。”   “我要是头一天撸串喝啤酒,第二天一准儿脸肿。”   池以柔就自己在那儿低头吃着东西,一句话没接。   “祖宗,你你咋不说话?”   池以柔侧着头歪着脑袋看裴元:“你烦不烦?”   “你是不是太闲了?”   “你闲的话,我这边的活给你分分?”   裴元:“…………”   裴元:“不闲不闲。”   池以柔转过头继续吃饭:“不闲你就消停吃东西。”   废话那么多!   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拎包!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不过脸浮肿吗?   池以柔想拿出手机照一下看看。   一摸兜才想起来,自己手机也丢了。   算了,还是下午去买个手机补个卡吧。   别的丢了也就丢了,手机丢了是真耽误事儿。   裴元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池以柔一,边消停吃着东西,一边给邹帅使眼色。   邹帅埋头吃饭,差点把头埋到碗里。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裴元:“我怂,你别给我使眼色,使了也没用……”   *************   下午的时候,裴元被池以柔抓去当了苦力。   池以柔现在是要车没车,要钱没钱。   车钥匙也在包里,这包一丢,连车也没法儿开了。   幸好昨天她包里没有带证件,不然麻烦事儿就多了。   裴元跟着池以柔去营业厅,给她刷了卡买了手机顺带办了张以前旧号的卡。   刚拿到卡,池以柔就后悔了。   手上用力一折,磁卡芯片就从中间折断了。   “办张新卡,谢谢。”   裴元看着那张刚刚被池以柔摧残致死的芯片,问道:“为什么要办新卡啊?你以前的卡号多好?”   池以柔低头填着资料,边写边说:“告别过去,迎接未来,新号新生活!”   裴元:“…………”   裴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心疼池以柔。   过去哪儿是换张卡号就能告别的啊。   只怕什么时候不想着告别过去,才算真正的告别了吧。   裴元默默站在池以柔身后,看她办了张新卡,又带她顺路去了银行挂失补办的银行卡,两人这才回了公司。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电话特别多。   池以柔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电话在响。   接起来一听,是金鸽儿。   电话内容没什么营养,就是问问池以柔最近在干嘛啦,这两天有没有空出去玩。   刚挂断金鸽儿的电话,池以柔就又接到一通。   真稀奇,居然是她的太后大人打过来的。   平时手机通着,太后大人也很少打电话过来。   这怎么手机一出问题,电话都来了?   池以柔这么想着,随手拿起手机,边跟太后大人打电话,边给记得手机号的几个人发了条换号码的短信,还让他们顺带帮忙扩散。   发完短信,她把手机放下,专注地听太后唠叨。   太后大人简单问问她最近穿衣吃饭一类的问题,叮嘱了两句最近要注意身体换季容易感冒云云,又谴责了一下她很久没回家的罪行,最后才聊到了正题上。   正题就是金鸽儿最为排斥的事情——相亲。   其实池以柔早该想到的。   太后大人打电话无非也就这两件事。   一是关系她的身体,二就是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本来太后大人以为池以柔又会像往常一样,一口拒绝不留余地。   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说辞,准备打持久战了施展三十六计了。   按她的想法,是准备先夸一下人家孩子样貌好,用美男计勾起池以柔的兴趣。   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为池以柔分析利弊。   告诉她二十多也不小了,再晚了,好的真都被挑走了。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最后实在不行……   她也就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却没曾想,池以柔听了她的安排后,只轻轻地说了声“好”。 第14章   太后大人做事向来不拖沓。   池以柔这边一答应,太后大人那边就开始着手为她安排。   不到下午下班时间,就打电话告诉她安排了晚上的约会。   池以柔:“…………”   太后大人:“那孩子人不错,性格也好,你看了肯定喜欢。”   太后大人:“噢对了,你们以前还见过面呢,叫林向远,你记得不,在你瞿爷爷的寿宴上。”   池以柔:“…………”   在瞿爷爷的寿宴上,她见过的适龄男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好吗……   她哪里记得谁是谁……   池以柔:“长得好看吗?”   太后大人:“你是不相信你妈的眼光?”   池以柔:“那我还是不见了……”   太后大人:“…………”   太后大人:“看了不赔,不看吃亏!”   池以柔:“…………”   太后大人:“性格特别帅、酷,就是小女生一见嗷嗷叫的那种。”   池以柔:“我喜欢一推就倒,一碰就哭包的,软软糯糯,酥甜可口的小奶猫小奶狗。”   太后大人:“…………”   太后大人:“你之前已经答应我了,我也安排好了,你不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信到时候你祖母给你介绍你还敢不去。”   池以柔:“行行行,去去去,亲妈。”   太后大人轻“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相亲对象那边在池以柔快下班的时候,给池以柔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男声清朗好听,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干净、磁性,一开口就让人颇有好感。   “池小姐,我是林向远,你几点下班,我过去接你?”   “五点。”   “好的,我已经到了,你五点下来吧。”   已经到了?   池以柔抬手一看腕表,这会儿才四点四十五。   也就是说林向远还要在车里等十五分钟。   时间不算太久,但明显是按着她五点下班来的。   看来他没少做功课,太后大人也没少给讲课啊。   池以柔平时翘班归翘班,既然来了,一般就不会迟到早退。   当然,主要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翘班就显得太过积极。   她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会儿呢,我不太方便早走,你要是不介意,就上来坐一会儿喝杯茶。”   林向远:“正好我有些口渴,那就叨扰了。”   池以柔:“嗯,我给行政打个电话让他们带你上来。”   林向远:“好。”   *************   林向远上去的时候,池以柔正低头看文件。   听到敲门声,一抬头看见行政妹子把人带进来了。   那模样,配他的声音绰绰有余。   想不到最近太后大人眼光竟好了不少。   “池总,您的客人。”   “谢谢,辛苦了。”   池以柔含笑起身,向林向远道:“坐吧。”   林向远与行政妹子笑着点头示意了下,在与池以柔距离不远不近地沙发上坐下。   池以柔倒是很客气的去帮他泡茶。   “林先生喜欢喝什么茶?”   “我都好。”   他笑了一下,很好看,继而说道:“别叫我‘林先生’了,坐在你这儿了,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吧?叫我林向远吧。”   “好。”   既然林向远说了随便,池以柔也不再问。   她拿了个玻璃杯,用茶匙取了茶,待壶里的水温降到合适的温度,冲泡了一杯,递给林向远。   “你先等一等,我把手里的这一份看完。”   “不急,你慢慢看。”   池以柔回到位置坐稳,刚拿起那份文件,突然抬头。   “我想我必须要知会你一件事情。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母亲也不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告诉她。”   林向远喝了一小口茶,把杯子放下。   “嗯,你说。”   “很抱歉,我之前有喜欢的人,现在还没有放下,也可能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儿放下,不过我在努力。”   池以柔微微垂眸,面带歉意:“虽然我们还只是刚刚见面,并没有交往,但是见面的意图既然我们都知道,我希望自己是坦诚的。”   林向远看着池以柔,突然一笑。   “如果你我真的交往了,你不说出来,就会觉得心里不安,我却过得很舒服;如果你说出来,你心安了,我会很难受。你居然选择了让我难受,让自己心安。”   他调侃着。   池以柔一时语塞。   她只是想把事情说一下,不希望让对方蒙在鼓里。   试想如果她的交往对象,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发现了,那就对他再无信任可言了。   甚至……应该是深深的厌恶、排斥。   她不想做连自己都厌恶的人,所以选择告诉林向远。   绝没有想过让自己安心,让对方难受。   但听林向远说完,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   林向远:“你可以不告诉我的,我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和我在一起,你会忘掉他。”   他看着池以柔的眼睛。   “如果忘不掉,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这怎么聊着聊着,就好像已经在一起了似的……   林向远抬手看表。   “已经五点了,要是没有别的问题,那我们去吃饭?”   “等等,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   “我这个人有很强的掌控欲,喜欢别人对我绝对服从,当然,也包括男朋友。”   林向远脸上有着微不可察的意外,池以柔在他眼中看到了退却。   池以柔起身拎着外套往沙发那边走,微微笑道:“走吧,你是客人,我请你吃饭。”   林向远也跟着起身。   无论往不往那方面发展,一起吃个饭都是应该的。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两人一下车,就被指引着往里面走。   池以柔和林向远随便聊着,冷不防一个抬头,前方灯光璨焕处,两男两女有说有笑,迎面而来。   左侧的那一对她认识。   是沈钦从和许星乐。 第15章   池以柔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也只是不经意间的一扫,就收回目光。   倒是对面那位不认识但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颇为亲切激动地叫了声:“林少,可是巧了,在这儿遇见你。”   林向远本来没有往他们那边看,听见这一声,一侧头,也笑了。   “童导演,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这两天呗,过来谈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你肯定认识我们的大明星许星乐,这一位是我们新剧组千辛万苦聘请到的专业指导沈钦从沈先生,BLAUEN的特聘调香师。沈先生、星乐,这位是易安集团的少东家林向远。”   沈钦从的目光从池以柔身上慢慢移到林向远身上。   童导演看向池以柔。   “这位是?”   池以柔含笑自我介绍:“池以柔,林向远的朋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童导演那一句“这位是”,不单单只想知道池以柔的名字,而是想对她的身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种在社会上混久了的人,多少身上都会带着点儿油腻感,想的也多。   能站在林向远身边,和他出双入对,来这种私密的场所,那身份和背景也应该相当。   除非只是林向远玩玩的对象。   可池以柔这姿态和身上隐隐不容人亵玩的气质,很难把她往另一方面想。   没想到池以柔轻飘飘的两句话,既把自己介绍了,又没给童导演继续往下问的机会,童导演也不好再问。   这种碰面,都各有各的事情。   多半就是相互寒暄一下,就各忙各的。   林向远正要与童导演辞别,就听池以柔含笑说道:“新剧组?”   童导演也健谈,愿意往下聊。   “是啊,新筹备了一个剧本,调香行业的职业剧,我们对这个行业也不是太了解,想严谨一些,就邀请了沈先生。”   池以柔回应的大方得体,目光中不起丝毫波澜。   “那真是良心剧组,能请专业的调香师来指导。”   童导演大笑:“这还多亏了星乐,没星乐我们哪儿请得动沈先生!星乐一邀请,沈先生就同意了,还提出友情指导。”   友情指导那就是不要指导费了。   可真大方。   池以柔微微一笑:“那就期待童导演的新剧了。”   直至双方辞别,池以柔都好像与对方几人初相识一般。   无论言语还是面部表情,都无可挑剔的恰到好处。   等走远了,池以柔才发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难过。   可能是麻木了吧……   她还记得去年她和沈钦从在一起的那个纪念日,沈钦从也是没有在家。   她在家等了很久,最后却收到了一条沈钦从的彩信。   照片上是他和当时的一位当红流量小花的照片。   从照片上看,二人很是亲密。   池以柔知道,沈钦从不会无聊到发这种照片给她看。   也知道这张照片十有八九是一张借位照。   只是角度找的好,就拍出了这种亲密感。   可她当时还是生气了。   用沈钦从的手机发和沈钦从的借位亲密照给她,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真是个能招蜂引蝶的男人。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明知道没什么还被激怒的。   只是那时候她用大把大把的钱砸得那位当红流量小花的经纪公司不敢给她太好的资源。   娱乐圈新人换旧人的速度堪比电子产品更新换代,一天一个样儿。   所以没多久,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   这件事沈钦从是知道的,可他从头到尾,连问都没问一句。   这倒是让池以柔心里舒服了不少。   如果沈钦从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关心,她都不只是炸了。   ************   池以柔和林向远席间还是很融洽的。   或许是她的努力调整状态起了作用,林向远并没有觉出什么异常。   不过公司池以柔那番话,也让林向远没有再往那方面聊的意思。   当然,池以柔也默契地不去提。   相亲的事,就在二人的你不言我不语中作罢。   中途 ,池以柔出去透气儿。   刚才和沈钦从的碰面,让她多少有些压抑。   俱乐部顶层,是一个半椭球型玻璃幕墙,从里往外,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天幕。   人烦闷的时候,看山看水看草原,总能让人心胸开阔,   仰头看天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在天幕之下,总觉得一切都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沉浸其中,机会忘记现实中的琐碎。   所以这家俱乐部顶层的设计,除了适合情侣赏星赏月谈情说爱,也适合有心事的人来这里暂时忘却烦恼。   她显然是后者。   池以柔就站在那里,目光迷离,不知看向何处。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回过神时,她下意识地看表,才知道自己已经出来好久了。   该回去了。   池以柔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人目光所及之处,似是深蓝天幕,也……似是她。 第16章   池以柔再三看去,终于确定了沈钦从看的是她,并不是夜景。   她慢慢往回走。   路过沈钦从的时候,她停住脚步,侧头一笑,轻佻浮薄地伸手给沈钦从整理了一下领口。   “看我那么久,好看么?”   她嘴角勾起笑意,目光玩味着。   就好似身边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钦从,而是她可以漫不经心调戏的寻常男人。   沈钦从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池以柔施为。   过了好一会儿,沈钦从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临接电话前,指了指池以柔身后。   “你衣服,开线了。”   说完话,沈钦从就扔下表情瞬息万变的池以柔,转身走开去接电话。   池以柔:“???”   池以柔此时内心……   就好像一位公主盛装出场,在掌声欢呼声闪光灯密集处迷人微笑优雅前行。   突然脚下一绊,”扑咚”摔了个狗吃屎。   哦,还是在男神面前。   那心情真踏马是日了狗了。   池以柔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是早上沈钦从拿的那套。   羞恼得她一把脱下外套,面无表情地往外走,遇见收拾卫生的保洁员,她手一扬,把衣服扔进装着废弃杂物的整理箱。   ***********   回到包间里,林向远客气地起身。   等池以柔坐了,才跟着坐下。   他一眼注意到池以柔身上的外套不见了,笑着提醒:“把衣服落外面忘拿回来了?”   一进包间,池以柔就努力让面色变得平和自然。   倒也没让林向远觉出什么异常。   “外套脏了,不好处理,让我扔外面了。”   林向远眼中有微不可察的惊异,很快他就笑了。   两人闲聊着,池以柔的手机响了一下。   池以柔说了句“抱歉”,看了眼手机,消息发信人赫然是:太后大人。   太后大人:怎么样,你妈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池以柔:嗯,特别好。   太后大人:那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池以柔:黄了。   池以柔:娘你也不用太自责,我长成这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太后大人:???   池以柔放下手机,含笑与林向远说了句:“是我妈,问成没成呢,我已经安抚好她了,说你没看上我,回头你家里问起,你也把问题推给我好了。”   林向远听了也笑:“你是真豁得出去,你是说让我跟家里和介绍人说你觉得我不行吗?”   池以柔尴尬了一下:“你可以说你没看上我,正好口供就对上了。”   林向远“扑哧”一笑:“口供?”   林向远忍着笑意说道:“也对,这和刑讯逼供本质上的确什么区别。”   池以柔轻叹:“都快习惯了。”   林向远看着池以柔,突然说道:“其实,刚才在你办公室我就想跟你说,但是想想刚见面不太合适,这会儿也觉得心理上和你近了许多,你就当是一位朋友与你说的吧。”   池以柔轻抿了一口酒。   “嗯,你说吧。”   林向远:“虽然我并没有感觉到你的强势,但如你所说,女孩子太过强势总是不太……”   林向远似是在斟酌用词,不过他很快就跳过这一段。   他也知道其实无需他细说,池以柔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池以柔态度倒是很平和:“我也知道强势是不讨喜的,不过多年下来,我性格已经如此了,如果改变,我也会不适。就像你说的,我平日里与人相处,是不太会给人强势的感觉的,不过对于男友,我是克制不住的,也不想克制。”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继续道:“恋爱这种事,理应是锦上添花,如果多了一个人反倒让自己克制、不自在,那又何必多这么一个人呢,总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于我而言,好的感情就是谁也别委屈,谁也别为难,爱情或许可以让人短时间让步、妥协,可我们有一辈子呢,总不好委屈一辈子,这谁也受不了,再多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没。”   林向远看了池以柔许久,突然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讲感情,或许……你是对的。至少我现在无法反驳。”   池以柔颇感欣慰,抬手拍了拍林向远肩膀,说道:“放心吧,信柔哥儿,不会错~”   林向远显然被池以柔这豪爽的举动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眼中才溢出笑意:“嗯,柔哥儿。”   餐后账是池以柔结的。   林向远本来要结账,被池以柔拦住了。   “你是客人,我说了我请,都不差这两个钱,别太在意什么男人买单的形式。”   林向远:“…………”   林向远:“总算看出你说的强势了。”   池以柔:“我已经很克制啦。”   林向远:“没事没事,我受得来。”   出门的时候,林向远很绅士的把自己的外套给池以柔披上,外面晚上到底还是有些凉意的。   池以柔也没客气。   两人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往停车处走。   昏暗的天色中,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人在说话。   ——“那我送嘉嘉回去,沈兄弟送星乐吧。”   ——“我一会儿有事,不太方便。”   ——“没事没事儿,沈先生不方便,我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叫助理来接我吧。”   ——“那可太可惜了,沈兄弟可错失了和美女独处的机会啊!那我就自告奋勇吧,星乐自己在这儿不得引来一帮娱记啊。”   池以柔隐约听见这些,没回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立在车旁的沈钦从蓦地回头,那一幕落入眼中:   微凉的夜风中,穿着薄薄衬衣的男人绅士得体地帮身边的女孩儿开副驾驶车门,被殷勤照顾的女孩子披着男士西装外套从容坐进车里,关车门时,男人还微微俯身与女孩儿说着什么,似是得到满意回应,男人声音中带笑…… 第17章   林向远回到家,鞋还没换,衣服还没脱,就被他父亲林振东黑着脸一通骂。   “听说你没看上池家那丫头?还说人家不好看?”   “你是不是傻,人家女孩子好不好看,你当面表现给人家看?”   “你池阿姨刚才给我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你看不上人家闺女,四舍五入就是我看不上她了。”   “还说我眼瞎???”   “这事儿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么?你眼瞎也是我的错了??!!!”   林向远好心解释:“池阿姨可能是觉得您的眼瞎遗传给我了。”   “哦,有道理,应该是这个意思。”   林振东刚说完,蓦地反应过来。   “是你大爷!老子眼光好着呢!”   “是是,您眼光最好。”   林向远说着换了鞋要上楼回房间。   “你给我等等。”   林向远停下脚步,回头。   林振东:“不管怎么说,你是说还是暗示人家女孩子不漂亮,那都是不对的!”   林向远:“…………”   他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池以柔给家里的说辞是自己看不上她了……   要是说她看不上自己,那回到家里……   这是得有多丰富的相亲经验啊?   林向远一脸无奈:“爸,人家女孩儿挺好的,我挺喜欢的,是人家没看上我……”   林振东:“你说什么?”   林振东:“没看上你?”   林振东说话也有力气了,喘气也顺了,连腰板都直起来了。   “还说我瞎,我看是她瞎,我这就她打电话好好掰扯掰扯。”   林向远:“…………”   ************   毫无意外的,在早上上班时间,公司众人又看到了劳模出没。   紧接着又看到了小可爱出没。   众人:“???”   劳模来了能理解,小可爱万年见不着人影的居然都来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今天的劳模开完早会,简单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儿,金鸽儿就钻进池以柔办公室,一脸八卦。   “我听说你昨天去相亲了,还跟人家吃饭了。”   “嗯。”   金鸽儿:“不容易,这可是头一回。怎么样?”   池以柔:“吹了。”   金鸽儿促狭着调侃:“又是卸了妆把人家吓跑了?”   池以柔轻叹:“还没卸呢就跑了,就向他做了个非常真诚的自我介绍。早知道这自我介绍这么管用,以前就这么办了。”   池以柔起身:“行了,你先在这儿吧,我得出去一趟。”   说完,池以柔拎着衣服往外走。   她一出门,邹帅一眼看见,问了句:“干嘛去啊。”   池以柔边往外走边说:“我去采个血。”   邹帅跟了过去:“采血干嘛啊?”   池以柔:“玩。”   邹帅:“…………”   邹帅:“你自己去啊?”   池以柔:“当然不啊,我身后有人啊,你没看见吗?”   邹帅:“…………”   这个鬼故事真冷。   邹帅:“那我跟你去吧,不然你采完血,急刹车什么的再抻着。”   池以柔:“没事儿,不用。”   跟出来的金鸽儿正巧听到这一句,说道:“我送你~”   邹帅:“…………”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池以柔。   金鸽儿的车技是有名的一言难尽。   据说当时练车的时候,教练觉得她在城市的任何地方练,都会对周围人造成有如彗星撞地球的威胁。   于是带了金鸽儿去了郊区一望无际的荒草地上练。   据说可靠消息称,金鸽儿把车一头撞进旁边的荒草垛子里面了,摞到一人高的荒草垛子呼啦呼啦砸了一车。   池以柔连连后退:“别、别,你送我我不知道到医院了该去急诊室还是采血室。”   金鸽儿:“柔哥儿,你不信我么……”   小语气可怜巴巴的。   池以柔:“…………”   邹帅赶忙说道:“我正好事情做完了,我送吧。”   刚才还连声说着不用的池以柔:“好啊好啊。”   ************   到了采血中心,做了例行的准备之后,池以柔就坐在一旁静等着。   很快科室主任就来了,把池以柔和邹帅带到里面。   科室主任只看了一眼邹帅,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池以柔身上。   “我这儿还想着,你怎么还没来。”   池以柔:“这两天工作太累,休息不好,就拖了几天。”   科室主任笑:“你稍等一会儿,我把东西都拿过来。”   池以柔“嗯”了一声。   旁边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小护士,坐在那里低头玩手机。   不知怎么了,突然“啊”了一声,跳了起来跑到另一位收集血样的护士那里,声音中满是兴奋。   “我老公又上头条了!!”   “老公?谁啊?”   小护士把手机拿给另一位护士看,那位护士看了一眼,说道:“你说沈钦从啊?”   “哈哈就是他~”   “人家都结婚了啊。”   “什么?!”   “不骗你,我一个小表妹的男朋友就在沈钦从的公司,全公司都知道他有主了。据说他太太还去过公司几次,她说什么,沈钦从就是什么,事事都顺着,宠蛀牙简直。我小表妹的男朋友还说什么公司上下一致奉行‘宁肯得罪老板,也不能得罪老板太太’的终极原则。你说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种好男人!!”   小护士失落着:“别说了,让我先哭一会儿……”   邹帅听着小护士闲聊,坐在那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偷瞄了一眼的池以柔,发现池以柔安静坐着,在手上一圈一圈缠着衣带,恍若未闻。 第18章   采血处的周主任回来的时候,两个小护士正在那里聊得起兴。   周主任轻咳了一声。   两个小护士见主任回来了,一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手头上的事儿,一个低着头把手机藏到身后一脸歉意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主任忍不住看了一眼池以柔。   池以柔面色平和,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周主任稍稍放下心来。   那位刚刚两位同事提及的那个沈钦从,其实她是知道的。   以往池以柔采血的时候,都是血液中心的车直接到她池以柔家楼下。   她上去为她采血,而后把血液直接送到血库深低温保存。   尽管她也是医院的医生,有为人采血的能力,但实际上她是没有资质代替血液中心做这件事的。   只是池以柔是个例外。   她的所有要求,一一被满足。   那时在池以柔家里,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后来在网络上一夜闻名的沈钦从。   能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甚至她一度以为两人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直到有一次池以柔的母亲池太太与她通电话的时候,池太太说起池以柔晕血。   她就笑,说“是啊,池小姐的男朋友一直用手帮她遮着眼睛呢”。   池太太惊诧着:“男朋友?”   她这才惊觉失言,赶忙说道:“还以为是男朋友呢,也是头一次见。”   就听池太太笑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她的同事了,抽完血开车容易抻着也容易晕,同事就顺带送了,我见过,那几个小年轻挺好的,人也踏实稳妥。”   她也跟着笑。   可明明不是在医院,而是在池以柔家里,根本不存在开车晕车、抻着的情况。   甚至,她还曾见过池以柔坐在那儿抽血,把头埋进立在一旁的沈钦从怀里。   那绝不是同事间该有的行为。   只是周主任也不是多事的人,她暗暗心中好奇,倒也不会多说多打听。   不过……   她余光扫过邹帅。   身边陪着的人都换了,想必是换了一位男朋友?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出声叫着池以柔:“里面空出来了,我们进里面吧?”   池以柔说了一声“好”,起身跟着周主任往里走。   邹帅也跟着进到里面的房间。   尽管池以柔已经是采血常客了,出于严谨,周主任还是说了一句:“该注意的近期都要注意。”   池以柔笑着点了一下头。   邹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本以为池以柔是来做检查的,可当他看到扎入池以柔的手臂静脉的针管后面连着的储血袋的时候,他有点懵。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抽那么多血?”   一般的检查不就是一小管吗?   池以柔别过头去,不去看针头,轻轻咬着唇,说了句:“周医生,您慢些扎……”   周主任笑着应了声“好”。   邹帅“扑哧”笑出声:“你多大了,还怕这个啊?”   邹帅这一笑,倒是分散了池以柔不少注意力。   “你过来一下,离我近些。”   “啊?”   邹帅不疑有他,起身走到池以柔身边。   池以柔不轻不重地踢在邹帅腿上,邹帅反射性地弯腰揉腿。   “祖宗,你属母夜叉的啊?一言不合就踹人,嘶——疼死我了。”   池以柔:“你多大了啊,还怕疼?”   邹帅:“…………”   女人就是小心眼!   邹帅想说话还没说的时候,一眼瞄到那已经收集了不少血液的储血袋,看着都晕。   他忍不住问道:“就是献血,也就用这么大的袋子吧?”   池以柔:“这就是献血的袋子。”   邹帅:“…………”   邹帅:“您可真有爱心。”   池以柔:“谢谢,第一次有人说我有爱心。”   邹帅:“无偿献血还不有爱心?”   池以柔用关爱傻逼的眼神看了邹帅一眼。   “我这叫自给自足。”   邹帅:“…………”   感觉这话题没法儿聊下去了。   自给自足?   难不成自己一年一年存好自己的血液,等以后用得上的时候用自己的血液?   这得是多奇葩的人才能想出这种办法啊?   且不说真用得上的时候,人在哪儿还不知道,没准儿真要用自己的血还得跨省调血。   他们的这种工作性质,经常出差,邹帅一点儿也不怀疑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再者,需要用血的时候,没准儿多少年以后了。   那时候血红细胞活性还够不够还未可知。   如果不够,那岂不是白抽血了?   就算血液中心经常缺血,可总不至于真一点血都买不到。   池以柔的这种行为,在邹帅的认知里,真是一点儿必要都没有。   邹帅半开玩笑地说道:“难不成你是熊猫血啊?”   池以柔一摇头:“不是。”   好了,邹帅主动避开了这个让他智商着急的话题。   眼见着已经抽了200cc的血,周主任的电话突然响了。   周主任留意着池以柔的状态,看也没看就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周玲勤。”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周医生的表情突然一僵,下意识地看向池以柔。   池以柔显然注意到了周医生的表情变化。   她用目光询问周医生怎么了。   周医生那边停顿了半晌,最后表情略尴尬地与池以柔说了句:“是沈先生……” 第19章   周主任摸不清池以柔和沈钦从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与池以柔说完,池以柔一脸漠然,恍若未闻。   周主任拿着电话,不知如何是好。   她略一思索,这俩人若是没关系了,沈钦从完全没必要打这个电话。   既然不是没关系了,那就是……两人闹脾气了?   她看看邹帅又看看池以柔。   从刚才两人的相处来看,虽然很熟识,可并没有恋人间的亲近。   她蓦地想起那次与池太太通电话的时候,池太太提到的池以柔同事。   看着倒也真像同事。   周主任是已经成家的人了。   她知道拌嘴的小情侣,最需要一个和好的契机。   而能牵动另一方心的事,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何况刚才她那一句“是沈先生”已经暴露了池以柔在的事实,周主任索性就实话实说,把池以柔就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有人陪……嗯……再见。”   周主任放下电话。   她本以为沈钦从会过来,可沈钦从并没有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当知道池以柔身边有人陪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多说什么。   周玲勤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又不好问什么,只能把电话里的情况简要跟池以柔说一下。   最后周主任看了看池以柔,她认为自己的判断还是没问题的,就稍微多说了一句。   “沈先生很关心你……”   池以柔安安静静地听完,眼睛中尽是嘲弄。   半晌,池以柔才说了句:“你不懂,他哪里是关心我。”   池以柔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周主任一脸懵。   邹帅也是见过沈钦从的。   那次池以柔醉酒,沈钦从的漠然,让他印象深刻。   池以柔的态度他倒也能理解。   周主任没说什么 ,一边帮池以柔拔针管,一边按住针孔给她止血。   至少,在她少有的几次与池以柔、沈钦从的接触来看,沈钦从对池以柔还是不错的。   她不知道池以柔的那番话从何而来。   幸好,她也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   人家的私事,若是说与她,她就默默听着。   不说的话,她也不会去主动打探。   不然也不会得到池以柔的信任,帮她做采血工作。   周玲勤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袋血液安置好,又用休息室里的微波炉给池以柔热了一袋奶递了过去。   “你歇一会儿吧,我让血液中心下午下班的时候过来取走。”   池以柔摆摆手。   “不歇了,我没什么事儿,先走了,其他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池以柔站起身,一阵眩晕。   邹帅赶紧扶了池以柔一把,说道:“你坐着歇一会儿啊,急什么。”   周主任也劝:“歇会儿歇会儿。”   池以柔低头用手扶着额头,过了一小会儿,说了句:“没事了,我找地方去吃点东西。”   有了刚才经验,邹帅直接伸手把虚扶了池以柔一下。   他问着:“你要吃什么啊。”   “我想吃辣的。”   “刚抽完那么多血,能吃辣的?”   邹帅话虽是和池以柔说的,但目光却看向周医生。   周玲勤记得第一次为池以柔抽血的时候,池以柔把头埋在沈钦从怀里,抽完血也是这样,说着要吃辣。   大概那时候池以柔也是第一次抽那么多血,人有些虚,声音听起来就显得乖顺许多。   沈钦从说着“好”,又说“少放了一点辣好不好”。   她就乖乖说着“好”。   怎么看都该是一对恩爱的恋人。   周玲勤摇了摇头。   邹帅:“不能?”   周玲勤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儿,忙说道:“少吃点没事儿。”   邹帅一听没事儿:“那走吧,去哪家我送你去。”   一上车,池以柔就调好了定位。   进到店里,池以柔点了份辣炒海螺丝,就把菜单推给邹帅。   “想吃什么自己点。”   邹帅看了一眼池以柔点的,“你就吃这点儿?这东西吃着多累人啊?”   “快选。”   邹帅随便点了几样,最后不忘嘱咐服务员少放点儿辣。   服务员抿着嘴一笑:“知道的,池小姐是常客,一直都少放的,您放心。”   没一会儿,菜上来了,池以柔慢慢挑着肉吃,笨手笨脚的,好一会儿也没吃多少。   邹帅实在看不过去了,帮池以柔挑了小半碟递了过去。   池以柔眼睛一弯,也没客气,笑着接过去慢慢吃着。   “就你这……以前都是怎么吃的啊?一份吃半年?”   池以柔筷子一顿,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她推开餐碟,赌气似的,“不吃了!”   邹帅:“…………”   邹帅一脸懵逼,他貌似也没说什么,怎么就犯了这个小祖宗的忌讳?   邹帅看着那一小碟海螺丝肉,摇摇头,“你不吃我吃了,费老大劲儿挑出来的,别浪费。”   他刚要下筷子,蓦地想到什么。   邹帅偷眼去看池以柔,就见池以柔靠着椅子出神。   “算了,我不说话了,你吃吧。”   “不想吃,没什么胃口。”   说完这句话,池以柔似乎怕邹帅误会是因为他没有胃口心里过意不去,还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刚抽完血,没什么精神吃东西。”   邹帅知道池以柔的好意。   只是这话谁信?   明明刚才还说着要吃辣,怎么可能这么一小会儿就没胃口了。   “一会儿吃完饭,送我一趟吧,我想回家睡一会儿。”   “嗯。”   之后,池以柔就没再吃什么了。   邹帅劝了两句,也不好深说什么,就随便吃了几口,起身结账。   出了饭店的门,池以柔慢慢跟在邹帅身后。   临上车的时候,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地一回头。   车,行人。   池以柔开车门上车,自嘲般笑笑。 第20章   邹帅把池以柔送回家,看她刚才吃得少,想帮她买点儿吃的放家里备着。   池以柔:“不用麻烦了,我家里有。”   其实是没有的,她只想早些回家,一个人呆一会儿。   可邹帅哪里知道,他只当池以柔家里是真的有。   抽个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邹帅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进了门,就离开了。   池以柔慢慢上了楼,开了房门。   屋里窗帘拉着,昏昏暗暗的,显得有些沉闷。   她换了鞋,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去拉开窗帘。   阳光一进来,室内一片通明,连带着让池以柔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很想冲个澡,可一想到洗澡时浴室腾起的雾气,她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对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   前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偶尔有时间休息,也睡得不□□稳。   如今又刚刚抽过血,身上乏力。   一洗澡,没准儿会发晕。   她也不愿意冒这个险,直接换了套睡衣 ,舒舒服服窝在床上。   可能是身体太累了,池以柔刚躺下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   还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企图扶起她。   池以柔刚刚睡着,被叫着,有些恼。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困,别吵。”   可那个人仍是不肯走,只是低声哄着:“喝口糖水,就一口。”   池以柔掀开被子猛地坐起身,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人。   “沈钦从,你烦不烦?”   “你不用我一不舒服就紧张,我死不了!”   池以柔说完,冷笑着背对着沈钦从躺下,再不去看他。   堪堪入眠时,急促的电话声让吵的池以柔心烦。   她闭着眼睛凭感觉伸手去取手机。   手机入手,震动得手有些麻。   她勉强睁开眼睛去看是谁时,才发现房间内的陈设与刚才迥异。   这才惊觉方才是梦。   池以柔定定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的联系人,霎时间一颗心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垂眸,任由手机在手中不停震动。   铃声刚止又起,不知道响了几回,池以柔才接起。   电话中传来太后大人的声音。   “死丫头,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池以柔讷讷地说着:“睡觉呢……”   太后大人:“大白天你睡觉?你看看表现在几点,还不到五点!”   池以柔:“我刚抽完血,有点乏,就睡了。”   太后大人声音立马变温柔了:“抽血了啊?什么时候去的?吃饭了没?现在怎么样,觉得好些了没?小赵在不在,让她给你做点补血的,你多吃点儿。哎呀,你怎么不告诉妈一声,妈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池以柔:“没事儿,反正已经醒了,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太后大人:“是这么回事儿,上次,那个小林,你不是没看上么,妈这回再给你介绍一个,你保准儿喜欢,文艺青年,文艺片导演,还拿过国际大奖,相当不错,最近在筹备一部半商业化的片子,叫什么……哦,《暗香》。”   以往也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相亲失败,太后大人最后总结的理由都是一个。   那就是她闺女没看上人家。   太后大人的迷之自信总是让池以柔又无奈又窝心。   池以柔:“妈,我看您也别给我介绍了,您和我爸还有家里觉得谁可以就谁吧,只要人家也觉得我还行就行。相亲相够了。”   太后大人:“那怎么行?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太后大人:“你就没有喜欢的么?”   太后大人:“没事儿,你不用有负担,咱家对你没那么多要求,什么门当户对的,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养着都没问题。”   太后大人:“有喜欢的就跟妈说,绑也给你绑来。”   池以柔:“…………”   这怎么跟土匪似的……   池以柔:“其实我还真有喜欢的。”   太后大人声音带着兴奋:“谁啊。”   池以柔:“沈钦从。”   太后大人:“沈钦从是谁啊?”   池以柔:“就你喜欢的那款‘暗夜精灵’的调香师。”   太后大人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他了,最近网上还挺火的是吧?你怎么看上人家了。”   池以柔:“好看,看着就可口,谁不喜欢啊。”   太后大人似是在思考:“绑来倒是没问题……”   池以柔看她当真了,忙说道:“我就是一说。绑来人家估计也不喜欢我,白费劲儿。”   太后大人:“那倒也是。”   池以柔:“…………”   太后大人:“不过,这都不是事儿,妈帮你琢磨着,你好好休息。”   池以柔:“还有那个演古装剧的易楚,唱流行歌曲的刘笑天,之前在医院看到的刚毕业禁欲小医生,我觉得都不错,都好喜欢。”   太后大人为了难:“这一次性找四个是不是有点多啊?”   池以柔:“妈,您还没听出来啊,我就开个玩笑,我没喜欢的人。”   太后大人轻叹了口气:“你现在就是告诉我你喜欢女人,我都反对不起来了。”   池以柔:“…………”   太后大人:“行了,那先不说这个事儿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池以柔“嗯”了一声。   太后大人:“对了,你让小赵接下电话。”   池以柔略一沉默,“小赵出去买东西了。”   太后大人:“那行吧,那等她回来,你让她帮你做点儿补血的,要是她不会,就让她问我。”   池以柔:“嗯。”   挂了电话,池以柔撑着床坐了起来。   可能是起得急了,还有些晕。   她略微坐了几分钟,慢慢换了出门的衣服,想出去买点儿吃的。   这房子虽然她也住了很久了,可厨房里连锅碗餐碟都没置备,更别提别的吃的。   她从来没在家里吃过饭。   反倒是在之前的房子,偶尔还跟沈钦从一起做过早餐吃。   池以柔换好鞋,往出走。   走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才发觉外面细雨迷蒙。   家里是没有伞的。   幸好小超市离着也不远,出了小区门就是。   池以柔迟疑了一会儿,戴上衣服带的帽子,推开单元门,走进雨中。   雨其实很小,只是风一吹有些凉。   池以柔堪堪走到小区大门口,头发晕,眼前花白,一片模糊,渐渐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灵,耳边的风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池以柔手扶着额头,用力闭了下眼睛晃了晃头,再睁开,稍稍能看清些东西了。   她就地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上,想缓一缓。   这种感觉有点儿陌生。   她不是第一次采血,却是第一次采完血会发晕得这么厉害的。   以往,她这会儿应该是吃过桂圆红枣粥,不时补充着糖水,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   不起起坐坐,自然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大门处的保安见池以柔坐在雨中,跑了过来,焦急的询问:“女士,您没事儿吧?”   池以柔勉强抬起头,轻摇了一下。   “没事儿。”   “您嘴唇都白了,是不是低血糖?您家里有人吗?我帮你打电话叫人,还是先送您回去?”   池以柔知道自己这状况走回去也不太可能了,她也不逞强。   “那麻烦您了,送一下我吧。”   池以柔说完,自己撑着地起身。   她刚站起来,眼前一黑,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21章   池以柔没一会儿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卧室内,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人。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出去看看。   她刚坐起来,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池以柔诧异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小赵把手中那杯水端着递到池以柔嘴边。   “太太,这是我刚煮的糖水,您先喝点儿吧。”   池以柔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真知道自己撑不住的时候,绝不逞一点儿强。   小赵把温糖水递过来了,她就伸手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小半杯。   这半杯水喝完,池以柔也不再问什么了。   她明明知道答案的,刚才只不过是迫切地想从小赵口中得到确认。   可确不确认又有什么必要?   小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过来?   就算是保安给她打电话,那也得先知道自己手机的密码不是?   何况……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那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小赵从池以柔手中接过水杯。   “太太,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个……您家里什么都没有,这糖还是之前保安帮忙去买的。先生去买做饭用的器具、食材了,一会儿回来我就能给您做吃的了,您这样总在外面吃是不行的,身体要垮的。”   小赵小声劝着。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来池以柔的这个公寓。   上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在外面的客厅坐着。   刚刚她来了,撸起袖子本打算先给池以柔熬点儿热粥喝。   可一进厨房,她就呆住了。   别说了米了,连个碗都没有啊……   厨房干干净净的,要不是接了燃气,她还以为这是刚交工的精装房……   真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小赵的好心劝慰,池以柔安静听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着:“你怎么还叫我太太……”   小赵一脸茫然,不知道池以柔为什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那不叫太太,还能叫什么?   她看着池以柔,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   难不成先生和太太已经……   小赵摇摇头。   看这样子怎么可能……   池以柔看着茫然的小赵,微微笑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先生没跟你说吗?”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小赵怔在那儿,半晌才说道:“没有……太太……不是……这……”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觉告诉她池以柔没有骗她,可……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小赵得到解救般与池以柔说了一句:“太太,哦不是,那个……”   小赵猛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池以柔,只得越过去,直接说:“我去给先生开个门……”   说完,她就小跑着出了卧室。   池以柔笑笑,这姑娘还真是傻的可爱。   都告诉她没有关系了,她还这么毫无顾忌地去给沈钦从开门。   池以柔知道,尽管明确告诉小赵两人没关系了,但小赵已经习惯她和沈钦从在一起,潜意识里还是不会避讳这些的。   听声音,房门外明显有第三个人的存在,看样子是帮忙送锅碗餐碟和食材的。   等外面没有的喧嚷声,卧室门被轻敲了一下。   进来的是小赵。   她脸上带着笑:“您想吃什么,先生买了好多吃的,我给您炖个鸡汤?”   小赵就是这点好,什么烦心事转瞬就忘,每天笑盈盈的,连带着看到她的人心情都莫名好转。   池以柔笑了一下:“谢谢了,你随便做吧,不过我不太想喝鸡汤。”   小赵点点头,说了句“好呀”,笑盈盈地转身又出去了。   池以柔突然发现自己知道沈钦从与她就隔一扇门的时候,心里不似往常一样暗流涌动,而是真的很平静。   或许当下午她和母亲半开玩笑地说了喜欢沈钦从之后,他便不再是心里那根不愿让人触碰的针了。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放下了”?   池以柔抱膝坐着,手机一亮,是太后大人。   “柔柔啊,你多大个人了,怎么手机还能丢了?”   手机丢了?   池以柔不解,不过也没直接问。   “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文艺小导演就算了,你喜欢的那个禁欲小医生,还有那个眼古装片的演员,我给你问了。那会儿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准备跟你细说说,结果是你们院里保安接的,说你手机丢了……”   池以柔下午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老妈还真的上了心。   池以柔无心听这些,想了想,说道:“小赵回来了,刚给我做好吃的,我现在有点累,不然回头再说?”   太后大人:“那也行,等明后天的吧。”   挂断太后大人的电话,没两分钟,小赵就进来了。   “我把吃的给您拿进来,还是您出来吃?”   池以柔慢慢挪到床边,趿拉着拖鞋站起身。   “出去吃吧。”   池以柔走到餐厅,往厨房一瞥,就看见沈钦从在做着清淡小菜。   这个男人,连做菜的样子都很好看。   以往她采过血后,沈钦从也会为她下厨,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恍如隔世。   “做一点就够了,进来吃吧。”   听到池以柔的声音,沈钦从一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赵在池以柔刚坐下沈钦从还没过来的时候,就飞快地吃完饭,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回来”,就迅速地蹬上鞋子出了门。   沈钦从那边做好那道菜,连带之前做好的那一盘一起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   他拉开椅子,也坐下。   池以柔微微抬头一看,才发现另一盘是她喜欢吃的海螺丝,微辣的。   她低头慢慢吃着东西,沈钦从拿着竹签挑着海螺丝肉。   他挑了一小碟出来,放在池以柔跟前。   池以柔看了一小会儿,伸筷子慢慢夹着吃。   她开口,是真正的平和。   “我一不舒服,你就紧张,其实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沈钦从没说话。   半晌才说:“你多吃点儿。”   池以柔低头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她努力吃着,只是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沈钦从。”   “嗯。”   池以柔没再说什么。   餐厅陷入了沉寂。   “沈钦从。”   “嗯。”   “沈钦从,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几位女士要的香水,我配制了样品。”   接下去的话,沈钦从不说,池以柔也懂。   配制了样品,拿来让她给同事拿过去,恰巧碰见了刚才那一幕。   池以柔一笑。   “沈钦从,我觉得自己有时候挺无聊的。”   “至少三年前那事儿,做的就挺无聊的。”   “现在回头想想,我其实也没得到什么,何必白白耽误你三年。”   池以柔慢慢说着话。   她的鼻子有些酸,胸口发胀。   她略一顿,把这种难言的感觉努力压了下去,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香水成品做好了就拿到‘未济’吧,别送我这儿了。虽然我是个喜欢向前看的人,可没准儿哪天想到以前,”她故作轻松地调侃,“你也不希望再跟我起什么瓜葛吧?”   沈钦从沉默着,帮她剥出最后一颗海螺丝肉,放到碟子里。   他拿纸巾慢慢擦着手,“嗯,你照顾好自己,小赵很快会回来,我就先走了。”   池以柔就坐在那里,看着那碟海螺丝肉发呆。   直至听到关门声,她才微颤着肩膀伏在桌子上。   从那日起,日子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   池以柔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晚上也不熬夜不拼了,公司的人都暗暗松口气儿。   小赵那几天就留在池以柔那里照顾着她,池以柔也没拒绝。   一周后,池以柔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   回家时,她叫过小赵,和她说:“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回沈先生那儿吧。”   小赵站在那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先生他……回欧洲了,让我以后就在您这儿……”   本来以为再提起他时,心中不会再有波动。   可痛感却那么的清晰。   去欧洲了……   真好。   这三年的荒唐,终于……   落幕了。 第22章   百力百货员工食堂。   尽管百力百货的董事长极力建议去外面吃, 还是被定向增发的意向方自迩投资以及咸临投资的人婉拒了。   自迩投资的秦绍辉说道:“我们一旦合作, 就是自家人了, 在家里吃饭自然是最舒服的, 李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 秦绍辉笑着看向咸临投资他早就熟悉的金鸽儿和初次见面的池以柔。   秦绍辉虽然是第一次见池以柔, 以前也没少从金鸽儿嘴里听到池以柔的一些细碎片段, 什么公司里的人都叫她祖宗, 既温柔又强势, 什么多亏公司有她带着, 不然早破产八百次了。   今日一见,她实在是个干练又让人舒服的姑娘。   相较于金鸽儿披着柔顺的长发, 踩着恨天高。   池以柔短发, 裁剪合体的小西装,职业范十足,让人一看就觉得更专业。   池以柔的短发,金鸽儿还在自迩抱怨过。   说她当时哭着喊着让池以柔不要剪,结果一剪子下去, 就没了。   还说她这个狠心的女人, 居然舍得抛弃陪伴她多年的长发,自己要好好表现, 没准儿哪天就被池以柔抛弃了云云。   对于秦绍辉的提议,金鸽儿稍作迟疑。   她本来就不喜欢吃食堂, 不过又不太好当着百力百货的面驳秦绍辉的面子, 只得把目光投向池以柔。   没想到池以柔干脆利落说了句:“在食堂吃就很好。”   金鸽儿只得收起不情愿。   餐桌上, 百力百货的员工们吃什么,秦绍辉和池以柔就吃什么。   金鸽儿试探性地吃了一点儿,发现居然还很美味,就屁颠屁颠地取餐用餐了。   池以柔、金鸽儿还有自迩投资的秦绍辉此番来是谈百力百货定向增发的事儿。   金鸽儿不懂这个,池以柔就颇为耐心地私下里给她解释。   “说白了就是百力百货缺钱,钱不可能有人白给他,他就得拿出点儿对方认为值钱的东西做交换,他们拿出来的是股份,我们觉得值,就买了。百力百货现在在新三板挂牌,以后会申请转板,一旦上市,就会获得丰厚的利润。”   金鸽儿虽然听懂了,但是不解:“那万一没上市呢……”   池以柔:“我们可以签个对赌协议,百力百货的定向增发,咱们拟认购240万股,每股16.88,算下来也有4050万了,不可能拿这个钱搞慈善。”   当然如今在饭桌上谈起这件事儿,各种材料拿出来,秦绍辉倒是接过去看了一眼,   ,池以柔看都没看。   李董事长笑道:“池小姐不看看吗?”   池以柔一笑:“这些内容,对我来说,只分成两种。看得懂的和看不懂的,一般我能看懂的,说的基本都是废话,看了也白看,我看不懂的那些,看了更是白看。既然都是白看,不如不看。何况今天有自迩投资的人在,专业的事让最专业的人去做,我们跟着他们投,总是吃不了亏的。”   李董事长大笑:“池总好个通透的人啊。”   连一旁随手翻阅资料的秦绍辉都忍不住笑了,半开玩笑道:“池小姐,我们顺带替你做了这么多,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   池以柔点着头:“那是自然,我会记得你们的好,没事儿出去夸一夸自迩的秦先生多么大气、专业。”   秦绍辉笑着“嗯”了一声,“有池小姐这句话,我们自迩投资给你们咸临当牛做马也认了,总归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池以柔笑着转头与百力百货的李董事长说道:“其实相比这些实际的,我更在意虚名。”   池以柔道:“不知道百力百货最近搞没搞点儿大新闻,让我也能拿出去吹一吹我们投资的公司有多有价值,来点儿噱头,毕竟我们也很想融资,融资就要面子好看啊。”   百力百货其实是一家高端连锁百货。   这里的百货既不是“百货”,也是“百货”。   百力百货主营国际奢侈品品牌,与各大奢侈品品牌保持着良好的沟通合作。   基本上能叫得出来的国际大牌,都入驻了百力百货。   百力百货入驻的品牌堪堪过百,所以才叫“百货”。   并非日常用品的那种“百货”。   李董事长听了,笑道:“大新闻倒是有,不过只说与三位听。”   那就是委婉地表示不要外传了。   不过这话池以柔也就是听听,当真不能外传的话,李董事长也不会说。   既然能说的,自然是希望越传越广才好。   所谓的“只与三位说”,不过是刻意营造神秘感。   李董事长说话时,稍稍一顿,没有直接往下说。   显然,万众瞩目的事儿,自然要在观众的万分期待下揭晓。   秦绍辉是多聪明的人,李董事长着稍稍一顿,他立马就表示出很期待大新闻的样子。   池以柔也不傻,很快就表达了自己对这条大新闻的浓厚兴趣。   只有金鸽儿傻兮兮的,只知道听,没有让李董事长的舞台再扩大一点。   不过秦绍辉和池以柔的反应还是很让李董事长满意的,很快,他就慢悠悠说着:“你们知道现在欧美那边最风靡的是什么么?”   秦绍辉很快表示自己不清楚,请李董事长讲讲。   池以柔笑道:“您快讲讲吧,可别卖关子了,我这好奇心都被您勾起来了。”   李董事长笑道:“那边现在最风靡的是一款BLAUEN新推出的香水,在欧美那边一上新就被抢购一空。现在国内的各大社交平台,一些时尚达人测评,已经让这款香水在大陆未卖先火了,不难想到这款香水在大陆上市之后的火爆程度。当然,这些都只是铺垫,重点是,我们拿到了这款香水的唯一售卖权,也就是大陆要想买到这款香水,就只能来我们百力百货的BLAUEN的专柜,在其他任何商场的BLAUEN专柜都是购买不到这款香水的。”   李董事长继续道:“当然,重头戏还在后面,我们邀请到了这款香水的调香师来到我们的公司总部,做这款香水的大陆新品发布会。”   李董事长骄傲着:“你们知道这款香水的调香师是谁吗?”   “他可是在欧美被热捧,在大陆也认知度极高的BLAUEN首席调香师沈钦从!”   李董事长面带得色,笑道:“到时候我会给几位发邀请函的,还请多多赏光啊!”   金鸽儿手中的筷子险些没拿住,她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池以柔。   就见池以柔波澜不惊,脸上带笑,得体地回应:“那是自然。” 第23章   经过再三确认, 百力百货终于与BLAUEN确定下来了新品发布会的时间,   虽然是在百力百货提供的场地举办, 但是活动的主办方依旧是BLAUEN,一切标准都按照BLAUEN的风格来。   沈钦从飞机抵达的时候, 候机大厅里满是接机的人。   这个李董事长口中的秘密,早已经传得尽人皆知。   BLAUEN的形象大使许星乐,不知是受BLAUEN的委托, 还是她的个人意愿,更是在微博上贴了一张BLAUEN新款香水的高清照片,以及一张沈钦从的海报。   配上文字:“嗨~我们都在等你。”   霎时引爆了微博。   沈钦从本在这里没什么知名度。   不过在两位流量小花的轮番追捧下,沈钦从的过往一一被挖出。   那光鲜的履历,和早已在这里风靡的作品。   让众人恍然:   ——哦, 原来最爱的那款香水就是出自他之手。   ——虽然以前从未听过, 没想到竟是顶级香水品牌BLAUEN的首席调香师。   见过他照片之后, 那些惊艳于他作品的人才知道, 不仅他的作品很出色,他本人也是极出色的。   好样貌,以及和他接触过的人口中的他的好涵养, 都让人对他的观感越来越好。   香水有亿万人使用, 而创造香水的这个行业却鲜为人知。   如今,从沈钦从那里撕开了一角。   便引得无数人好奇窥视。   其实, 即便是调香师站在闪光灯下面, 受到的关注度还是有限。   沈钦从算是个例外。   他如今的高关注度, 是众多因素合力的结果。   “暗夜精灵”的全球风靡、好容貌的支撑、流量小花的追捧……   这些哪怕少一样, 都不会让这个从事小众行业的沈钦从,进入众人的视线。   如今这个曾经受到广泛关注的沈钦从,带着作品从欧洲再次来到这里,加之娱乐圈的推动,也颇有点类似明星的影响力了。   这次接机的人还是很多的。   他一路低调,在粉丝高喊他名字的时候,点头示意。   没接受采访,也不肯多在机场停留。   直到他坐上车离开了机场,粉丝脑中还闪过刚才沈钦从刚从VIP出口出来时的惊艳。   专门过来接沈钦从的有BLAUEN大中华区总裁Bertrand以及百力百货的李董事长。   车上,李董事长和沈钦从热情寒暄。   而后,提到这款新品香水,李董事长满心欢喜地说着:“外界都说您的这款香水让人一见倾心,可以算得上您最顶尖的作品了,想必也是您最得意最喜欢的作品了。”   李董事长在话中不经意地下了个套。   如果沈钦从认同这是他最得意最喜欢的作品,那这又是一个可以炒作的噱头。   沈钦从听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算不上最喜欢的。”   李董事长见沈钦从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话锋转得也快。   他大笑:“你看我,都忘了搞艺术的人最满意的永远是下一件作品。”   沈钦从只是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轻“嗯”了一声。   其实终他一生,满意的也仅仅是那一件他从未公开的作品。   旁边的秘书林小姐也笑着说:“网上都在说呢,说羡慕您的爱人,可以拥有您配制的独家香氛,我猜您一定是把最满意的作品送给您的爱人了。”   “林小姐真是聪慧。”   秘书小姐没想到自己就那么一说,还真说中了,笑着道:“那您有没有打算在未来的某一天公开这件作品呢,真公开的话,请您多多考虑我们百力百货了。”   沈钦从听了,微微一笑:“看她的意愿。”   李董事长似乎很满意秘书恰到好处的向沈钦从推荐百力百货,向她投去一个肯定的目光。   下了机场高速,车渐渐驶入了主城区。   李董事长知道沈钦从以前也在这里常住过。   一般在一个地方久住后,再回到这里,总会多一份感情。   主城区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车子路过的地方,李董事长就给沈钦从介绍着。   “这以前不是闹市步行街吗,晚上都在这儿吃小吃,前一阵儿城市规划,把这里给取缔了,都搬到西城了。”   沈钦从听了,微微一笑:“西城那边冷清,很难有以前的人气了。”   李董事长略叹了一口气:“我有一次路过那边,还去看了,太荒凉了,零零星星没几个人,很多摊贩都不做了。”   车子向市中心行驶,道路两边越来越繁华。   途经一个不算新的住宅小区,与这里的繁华格格不入。   李董事长伸手一指那个小区,回头与众人说着:“这小区,别看不新,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这两年炒到了天价。都戏称房价上涨前要是在这里买上一套房,经过这波儿房市上涨的行情,就相当于家族企业上市了。这要是小区里两家结亲,四舍五入约等于上市公司合并重组,这要是谁家的姑娘嫁到这里头,基本上就是借壳上市了。”   李董事长这番话一说,车里大家都笑。   林秘书笑道:“这要是几年前有眼光,在这里买上一套,我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Bertrand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什么梦想?”   林秘书开着玩笑:“炒了我老板。”   Bertrand听了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说笑着,只有沈钦从看着窗外出神。   林秘书讶异地往沈钦从目光所向之处看去,正是刚才他们调侃过的天价小区。 第24章   沈钦从不太爱说话, 和他接触较多的BLAUEN大中华区总裁Bertrand已经习惯了沈钦从的寡言少语,倒并不觉得他不参与话题是什么稀罕事。   反倒是百力百货代理董事长和林秘书, 不了解他的脾气。   初次见沈钦从会对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格外敏感, 说话也颇为小心。   生怕不经意间得罪了沈钦从。   林董事长笑着与沈钦从聊着这次新品发布会的嘉宾。   BLAUEN的形象大使许星乐是不必说, 肯定会去的。   还邀请了在国际上知名度很高,被戏称为“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知名女模特。   即便新品香水是面向女性的产品,但还是邀请了两位国内的知名男演员。   一位是风评极好、观感极佳的视帝,只要是他出演的电视剧都能爆红, 有着庞大的女粉丝群。   另一位是新晋的小鲜肉,阳光、帅气, 让小女生嗷嗷尖叫的那种, 是影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两人以男性的角度给予这款香水更直观的评价,极能带动女粉丝们对这款产品的热情。   还有参与采访的各大媒体李董事长也都一一作了简单的介绍,这些都是BLAUEN最后拍板决定的,Bertrand自然全都清楚,只是简要的给沈钦从做了个介绍。   最后除去BLAUEN方面单邀请的嘉宾, 李董事长顺带提了一下百力百货邀请了公司股东、合作方以及最新的注资方自迩投资和咸临投资的负责人。   说最新的注资方对这次发布会很感兴趣, 希望与能与他们一起吃个饭交流一下。   大中华区总裁Bertrand大笑,表示他知道自迩投资。   还笑着说在中国工作就要讲究关系,他也要入乡随俗。   自迩投资手眼通天, 他很希望能跟他们接触一下,哪怕并没有业务上的直接关系。   沈钦从没有说话。   李董事长略等了一会儿, 还没有得到沈钦从的回应。   他只得出言道:“沈先生晚上有安排吗?没有安排的话有没有兴趣和他们见一见?”   等了几秒钟, 沈钦从才轻轻“嗯”了一声。   司机先把沈钦从和Bertrand送到了酒店。   沈钦从办理好入住, 进了房间之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半晌,他回过神摇摇头,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他头发半干,站在窗前。   咸临投资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池以柔亲手在带的公司。   他脑中回想起刚才李董事长说的话。   “自迩投资和咸临投资的人希望和他见一面。”   沈钦从看着窗外,默然。   到了晚上快吃饭的点儿,李董事长和林秘书都已经来到酒店楼下。   吃饭的地点约在了离酒店还算近的一家淮南菜馆。   他们到得略早。   几人进了包房,自迩投资和咸临投资的人还没有到。   眼看着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包房的门被轻敲了两下,紧接着门被推开。   服务生带着秦绍辉和金鸽儿走了进来。   沈钦从看到了秦绍辉和金鸽儿,目又往门口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李董事长为双方介绍着,众人简单寒暄了两句,纷纷落座。   金鸽儿这才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李董事长,池总的祖母过来了,池总得陪着。她托我跟各位表达一下歉意,她说就算是她父母来了她也能把父母扔下过来赴约,但祖母年岁实在太大了,不能让祖母一个人在家。她说跟各位告罪,等有机会一定回请各位。”   董事长听了笑道:“这是应该的嘛,老人家年岁大了,多陪陪她才是,我们都能理解的。”   金鸽儿目光看向沈钦从,略一笑,意味不明地说道:“沈先生想必也能理解吧?”   “应该的。”   沈钦从礼貌客气地回应了这么一句。   席间倒是相谈甚欢。   李董事长很健谈,林秘书又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   期间,大中华区总裁是有意与自迩投资结交,还笑着要秦绍辉帮忙给自迩投资的实际控制人雍容带好。   秦绍辉在入职自迩投资之前,是国内数一数二券商投行部的资深保代,曾做过四大行IPO这样体量的大case。   李董事长也有意于他多接触,百力百货正在申请转板,李董事长在这方面是个门外汉,很希望能从秦绍辉这里了解公司上市的门门道道。   相比李董事长、秦绍辉、Bertrand的热闹,沈钦从和金鸽儿就显得寡言许多。   但李董事长没少吹嘘沈钦从。   什么调配了最满意的香水送给了他的爱人,他爱人哪天若是同意了将产品公开,那在大陆的独家合作方请一定先考虑一下百力百货。   总之,沈钦从被李董事长夸成了天上少有人间仅此一位的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金鸽儿烦躁的喝了口酒,示意众人说去外面打个电话,就起身出了包间。   金鸽儿并没有去打电话,只是抱着臂靠在酒店的围栏上吹夜风。   眼前是通明的灯火,外面是沉沉的夜色。   金鸽儿取出支细长的女士烟,点燃夹在指尖,轻轻吸了一口。   好巧不巧,她正吸着烟,沈钦从也往这边走。   金鸽儿抱着手臂,指尖燃着烟,颇有点儿民国时期十里洋场女郎妩媚冷艳的气质。   金鸽儿冷笑喊住沈钦从:“沈先生,好久不见呀。您贵人多忘事,没准不记得我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鸽儿,池以柔的好友。池以柔沈先生你总不会忘了吧?”   金鸽儿绕着沈钦从走了一圈,突然“扑哧”笑了出来。   “没想到现在沈先生艹的是好男人人设啊?”   金鸽儿抬手看着指尖慢慢燃尽的香烟,轻轻一吹,那袅袅升起的白烟儿,便在胡乱窜动着。   她说道:“李董事长帮您艹这个人设的时候,沈先生您心虚吗,他怕是不了解您的过往吧?您实在是连个人都算不得啊,答应我,放过‘好男人’这三个字好吗?”   说完,金鸽儿冷笑了一声,把烟蒂随手弹进了垃圾箱里,踩着恨天高“咯噔咯噔”地往回走。   走了没两步,金鸽儿突然停住,转头,目光中尽是讽刺。   “未公开、最得意的独家香氛给爱人?真好笑!所以沈先生邀请我们一同用晚餐,就是想当着柔哥儿面说这些,想在她心口上再挖一刀?那还真是让您失望了,您以为柔哥儿还是以前那个你稍降辞色她便欣喜若狂的柔哥儿么?别说您有爱人了,您就是开后宫跟我们柔哥儿又有什么关系?” 第25章   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 金鸽儿保持着对他人起码的礼貌。   至于沈钦从,她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的。   而沈钦从席间更沉默了,在别人与他说话的时候, 倒也不失客气。   金鸽儿强忍着不适直到晚餐结束, 但也没让其他人感觉到她态度上的太多变化。   只有秦绍辉在回去的路上问了金鸽儿一句。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金鸽儿身子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   “别提了, 烦!”   金鸽儿平时是耍赖可爱款的,她在自迩玩的时候,基本就是打滚卖萌装可爱,另外嘴还甜,把每个人都夸的飘飘然,俨然一种全公司巴菲特的感觉。   有时候恨天高一踩,长发一披,红唇一涂,也颇有一点御姐范儿。   可她一说话基本就破了功。   总之是每天笑盈盈的,都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就很少有烦心事儿的感觉。   她爱笑, 他们也就不拒绝多跟她接触。   可这次一上车, 金鸽儿就气鼓鼓的,那点不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秦绍辉仔细回想了一下, 刚才席间也并没有谁说了什么话惹到金鸽儿。   不知道金鸽儿这一脸的不开心从何而来?   金鸽儿过了一会问说道:“BLAUEN的新品发布会你去吗?”   秦绍辉:“应该会去。”   金鸽儿:“那太好了,你把我和柔哥儿代表了吧,就说我们有事儿忙, 反正看着编吧。”   秦绍辉略显诧异:“池以柔说不去了?”   金鸽儿闷闷的:“没有, 但是我不想让她去, 我不喜欢沈钦从。”   其实那时候池以柔和沈钦从分开一段时间以后,池以柔的状态就已经好起来了。   金鸽儿就觉得池以柔可能没什么事儿了。   沈钦从回欧洲的时候,金鸽儿还担心过池以柔。   可那时候池以柔的状态真是好啊,像是回到了几年前。   直到有一次,她们外出去了一家饭店吃饭,金鸽儿看池以柔一直吃跟前儿的菜,以为有多好吃,就夹了一筷。   那道菜很咸,咸的金鸽儿直咳直喝水。   池以柔还起身过去帮她拍了拍后背,问着:“怎么了,呛到了?”   金鸽儿摆着手,拿纸巾擦着嘴,擦完放下纸巾。   “你怎么一直吃那个菜,不咸吗?齁死我了要。”   “啊?咸吗?我没感觉到啊……”   “还不咸呀,你再吃……”   金鸽儿蓦地想到些什么,鼻子一酸,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也爱过失恋过,那感觉她至今还记得。   刚分开的那几天,她吃什么都是没有味道的,嘴里发苦,吃什么都没差别。   金鸽儿看着池以柔那张平静的脸,只怕她表现出来的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难过。   车子在道路上行驶着,两边的路灯一闪而过。   秦绍辉适时的沉默,没再问为什么金鸽儿不喜欢沈钦从。   金鸽儿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不行,我得去。”   “不不不,我去不去不重要,但是柔哥儿得去。”   “不去就好像输了似的。”   “好像怕见到他似的。”   “好气!”   “你说我要不要给柔哥儿找个帅气潇洒的男伴儿?”   “不然就你来吧?”   “不不不不行,带了男伴就好像故意给他看的似的,显得余情未了。”   金鸽儿抱着臂,一副沉思状。   过了一会儿,她泄了气。   “算了,还是看柔哥儿自己的吧。”   **********   沈钦从和Bertrand那边,依旧是李董事长和林秘书在送。   车上众人闲聊着。   提到金鸽儿的时候,沈钦从难得说了句话。   他说:“其实我以前和她认识,刚才席间出门的时候还聊了两句。”   李董事长听了大笑:“没想到沈先生和金小姐认识啊,那真是太巧……”   李董事长的话戛然而止,笑意僵在脸上。   **********   BLAUEN的新品发布会如期举行。   发布会的展厅极具有BLAUEN的气质。   一入展厅,便为嘉宾呈现了一种神秘梦幻的幻象效果。   金色的多面镜幕缓缓游移,灯光打在上面,流光溢彩,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镜像空间。   在往里面走,两旁都是淡黄色的灯光打下来,一个个展柜上摆放着BLAUEN的经典香水。   沈钦从到之前,几位明星嘉宾已经到了。   他们是发布会的焦点,刚一到就被媒体围个水泄不通。   在发布会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几位明星纷纷站在有BLAUEN logo的拍照墙前,几位明星不时调整着姿势和位置,供记者拍照。   闪光灯闪个不停,不时有记者喊着:“请看一下这边,谢谢!”   拍完照片,发布会的工作人员跟他几位明星引到了另一个房间,接受记者的提问。   说是提问,内容也都跟BLAUEN这次发布的新品相关。   这其实是一个受邀明星表达对新品欣赏的环节。   许星乐被问及体验了新品香水的感受时,她说:“我一直认为,香水是女人最不可或缺的。”   “这款香水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惊艳,闻到它的一瞬间,让人不自觉的就沉浸在里面了。”   “可以说,对这款香水,我是一见倾心。”   视帝徐奕则评价道:“其实我对一个人的最初印象,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所选择的香水。”   “容貌是一个人所选择不了的,但是香水可以。”   “不同的香水代表着一个人对美的不同感知,代表一个人的人生态度,或热烈,或淡然,可以让我更直观地去认识一个人。”   “我认为用这款香水的,一定会是位从容不失热情、淡雅不失妩媚的女子。”   每一位,话说的都到位而不谄媚。   可以说夸得不遗余力了。   沈钦从到的时候,这个环节已经结束了。   许星乐听说沈钦从到了,正在休息室休息,就避开人群往休息室走。   进了休息室,许星乐略一看。   里面服装师造型师忙碌着。   沈钦从坐在一旁,旁边有位妆容精致的女士陪着。   许星乐走过去,大方笑着,与沈钦从打着招呼:“很久不见了沈先生。”   沈钦从起身:“嗯,好久不见,坐吧。”   沈钦从旁边那位妆容精致的女士主动介绍自己:“许小姐您好,我是百力百货李董事长的秘书,我姓林。以往都是在电视上见到您,没想到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许星乐也笑着跟林秘书客气了几句,就转头笑问沈钦从:“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沈钦从礼貌回答:“短期内应该不走了。”   许星乐听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有人进来轻沈钦从出去接受记者采访。   沈钦从说着:“那我先过去了。”   “好。”   许星乐起身相送。   去接受记者采访的路上,路经发布会大厅。   缓缓移动的金色镜幕,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光束。   沈钦从下意识地一回头。   人影纷杂处,一切都是陌生的。 第26章   金鸽儿和池以柔还是来了, 和秦绍辉一起。   来的时间刚刚好,发布会正要开始。   看得出来,三个人虽然来了,也都只是想走个过场, 并没有真的想看发布会的意思。   台上的明星正讲述着他和品牌的故事。   什么气质相合, 理念相同,喜欢品牌的某种特质。   然后转回到发布会的主角——新品香水。   后来, 还邀请了申请了沈钦从上去。   请他讲述了一下创意的灵感来源。   池以柔的目光没有放在台上, 和金鸽儿小声说着话。   台上的声音还是传到耳边。   沈钦从缓缓说着:“调香中有一个词,叫‘奇怪吸引子’。”   “我们在调香中发现,某些香气,异常的稳定, 比如茉莉花香。”   “你往其中加入其它香料, 哪怕是构成茉莉花香的成分, 它的味道依旧是茉莉花香。”   “这让我想到了一些独立自我的女性,不管外部环境怎么改变, 她依旧是她,从容恣意。”   “这就是从调香过程中得到的灵感来源。”   ……   沈钦从在台上简单讲述着创意灵感来源。   他看向台下的时候,不经意间目光落向某处。 第27章   发布会刚一结束, 金鸽儿就“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她一瞬不瞬地着台上, 看了一小会儿, 自己又“腾”地坐下了。   池以柔:“…………”   秦绍辉:“…………”   池以柔和秦绍辉的目光都不由得往台上放了放。   可台上空空, 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只有未曾撤去的灯光与布景昭示着主人家的豪气与奢靡。   一场发布会看下来, 最气的只有金鸽儿。   秦绍辉来这儿,只是例行公事的应酬。   池以柔则是波澜不惊, 全程并无一丝异样。   甚至刚才在台上, 作为首席调香师的沈钦从和品牌大使许星乐在主持人的提问下客气互动时,池以柔没事儿人一样,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反倒是金鸽儿气得不行, 恨不得起身就走。   她又不能跟池以柔说这些,她是巴不得池以柔一点都没注意到。   可场面那么热烈, 互动得那么有话题感。   作为坐在最前排的嘉宾, 不了解台上是何情形的, 不是聋就是瞎。   池以柔既不聋又不瞎,所以她肯定知道。   金鸽儿忍不住瞄了一眼池以柔的表情, 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池以柔一平静, 她就心疼。   这得是多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才能做到表面波澜不惊的。   一想到池以柔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金鸽儿就更气了。   她说起话来, 都是凶巴巴的。   不能凶池以柔, 她就凶秦绍辉:“还坐着, 走不走!”   “走走走。”   偶尔碰上小暴脾气的金鸽儿, 他们一般也就顺着。   秦绍辉顺势起身。   池以柔见二人都起了身,也慢慢站了起来,跟在二人身后。   指引陪同的人引着他们往出走。   出了发布会的会场,一路上都是BLAUEN的品牌发展历程和品牌经典的香水展。   香水展柜上,香水旁边摆放着香料亦或是花瓣,很雅致。   其中有几款出自沈钦从之手,金鸽儿看到的时候,厌弃地移开了目光。   池以柔留意到,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他配制的香水还是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在他和池以柔没分开之前,金鸽儿简直喜欢疯了,一时间,把很多以前的心头好都抛到了脑后。   不得不说,人家能在欧美那么受顶尖品牌的追捧,不是没有理由的。   只是沈钦从回了欧洲以后,金鸽儿在那次和池以柔吃饭时,察觉到每天若无其事的池以柔实际上是那么的痛苦后,金鸽儿心里难受的要命。   一气之下,她把家里所有BLAUEN的产品,管它是不是香水,是不是出自沈钦从之手。   反正都扔了。   其实早在沈钦从和池以柔相处不到一年的时候,金鸽儿就知道了沈钦从以前的身份。   那时候她还与沈钦从说,当男朋友都是要讨好自家女朋友的闺蜜的。   她就细数她的闺蜜们有了男朋友之后,她们男朋友是怎么讨好她的。   什么请客吃饭啊,那都是常规流程。   她就笑着看沈钦从,“请客吃饭就不用啦。”   她叹气:“你说,怎么就有人会喜欢市面上的香水呢?特别是那些爆款,一出门大家身上一个味儿,一点儿都不能体现出我的独特品味,找个满意的小众香好难。”   她非常到位的暗示。   沈钦从也很上道儿。   不出半个月,就把金鸽儿口中的“小众香”送到了她手上。   金鸽儿当然知道,这香,是沈钦从配制的。   但凡能对女朋友闺蜜客气的人,都是很在意自己女友的,不然谁会去管你闺蜜的心情?   所以金鸽儿一直以为沈钦从对池以柔很好,池以柔也过得很开心。   现在想想,当初真是太天真。   自己居然还开心地收下了沈钦从的礼物?   金鸽儿越想越气,高跟鞋“蹬蹬蹬”的,像是要把地面戳穿。   她是想直接走人的,中途被秦绍辉拦住。   “我去跟李董事长打声招呼。”   发布会中途,李董事长还有百力百货的董事们都过来跟他们打过招呼,提前走了自然应该知会一声。   池以柔听了,说道:“那一起去吧。”   池以柔都这么说了,金鸽儿只得跟着池以柔和秦绍辉一起去。   陪同的人带着他们往休息室走。   说是休息室,其实更准确的来说,是发布会过后宴请嘉宾的宴客大厅。   长桌淡金色台布上摆着各式餐点,棚顶的灯光打在酒杯上,明晃晃刺得人眼睛痛。   好巧不巧,李董事长陪在沈钦从和BLAUEN的大中华区总裁旁边,当然,也少不了BLAUEN的形象大使许星乐。   金鸽儿一看,就不想过去了。   李董事长眼尖,没等他们往那边走,就先注意到了。   他大笑着迎了过来。   “发布会那边结束我忙了点事儿,刚忙完去找你们,就听说你们先出去了,我这刚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你们就来了。来来,池小姐还没见过BLAUEN的人,我带你认识认识。”   李董事长这么一说,也不由得他们不去了,金鸽儿只得一肚子闷气跟着李董事长过去。   当李董事长把池以柔他们带过去的时候,他莫名地就觉得空气一滞,身周的气压都变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池以柔。   她微微笑着,与刚才并无不同。   李董事长压下心中这种怪异感,想给二人做个介绍。   说话间,李董事长留意到沈钦从。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池以柔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收回。   鬼使神差的,李董事长脱口而出:“你们……见过?”   呵、何止是见过,还滚过呢……   池以柔微微一笑:“今天您这一介绍,可不就见过了吗。”   许星乐笑着说道:“还真的见过呢,上次在金城俱乐部,池小姐和林公子在一起,我们还说过话的,是吧,钦从?”   沈钦从慢条斯理地抬手理了一下袖口,才缓缓“嗯”了一声。   金鸽儿险些背过气去,她瞪着沈钦从,刚要开口,就有侍应生托着红酒的托盘过来送酒,她只得把话噎了回去。   或许是这一群光鲜耀目的人立在这儿太过吸睛,侍应生余光看着他们,脚下一不留神,踩到许星乐曳地的长裙,许星乐一动,侍应生手上的托盘登时有些不稳,颇有要向前跌落的架势。   沈钦从顺着托盘的方向看去,前方,是池以柔。   他下意识地一侧身挡在池以柔身前。   下一秒,众人耳边传来了酒杯落地破碎的脆响,惶惶看去时,才发现酒杯跌落在沈钦从脚下,红酒溅了他一身。   侍应生连声道歉,作为主办方,李董事长惊怒叱责着侍应生,一边对着沈钦从一脸歉然。   沈钦从略低头看了一眼浅色衬衣上触目惊心的暗红,一笑:“没事儿,我去换身衣服就行了。别责怪他,无论谁看到这里几位漂亮的女士,都会忍不住走神的。”   李董事长自然懂得顺坡下,当即大笑着接了几句话,把尴尬氛围化解了。   沈钦从那边去换衣服,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去,只有秦绍辉还在,被百力百货的董事围着,已经不见池以柔和金鸽儿。   他看着那处,半晌,才慢慢走了过去。   秦绍辉含笑道:“池小姐让我代她向你道谢,她还有事,就先走了。”   没等沈钦从说什么,就见李董事长应酬一圈拿着酒杯回来了。   他一看,笑问:“怎么不见池小姐和金小姐?”   秦绍辉一笑,“池小姐有事,金鸽儿陪她一起走了。池小姐本来想当面与您道别,只是她祖母的电话来的太急,就只好先走了。”   李董事长惊诧:“什么事儿这么急?”   秦绍辉笑道:“您说老人家现在最爱操心什么事儿?是叫她回去相亲了,说是今年一定要把她嫁出去,咱们可以等着喝喜酒了。”   李董事长抚掌大笑:“也不知道哪位有福气的能娶到池小姐,那我可就等着了。”   说完,李董事长看向沈钦从,笑道:“沈先生与我去那边看看?”   过了好几秒,沈钦从才低低应了句:“好。” 第28章   池以柔是真的去相亲了, 并非只是说说。   如秦绍辉所言, 池以柔祖母这次亲自过来,就是来操心这位住在她心尖上的宝贝孙女的终身大事的。   其实池以柔的祖母并非很急, 只是恰巧看到了合她眼缘的孩子, 就介绍给池以柔。   没有秦绍辉说的那么夸张。   什么年底就结婚, 这是金鸽儿传达给秦绍辉的错误消息。   秦绍辉也就当真了。   为了哄祖母开心,相亲这件事, 池以柔点头就同意。   反正她已经心如止水,再无牵挂。   什么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决绝爱恋,也是需要有回应的。   没有的话,她也并非是一个认死理的人。   都这个年代了, 为感情死去活来这种事她到底是做不来的。   恋爱谈崩了,谁也不能住在回忆里一辈子。   那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厢情愿,其实挺没劲的。   这已经是祖母第三遍说“你们去哪儿吃,吃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柔柔你早点回来……”了。   听着祖母颇为苍老的声音,池以柔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记忆中的祖母还是自己小时候那般年轻。   明明五六十岁的人了,却一点儿不显老态。   直到前年,祖母一场大病。   短短几周,人就好似老了十岁了。   池以柔看着祖母,心就像被狠狠攥过一样。   现在的祖母在她眼中像是一个需要陪伴的老小孩。   以前偶尔只有她和祖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一离开祖母, 池以柔就会没有安全感。   现在祖母离开她, 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池以柔蹲下身子,伏在祖母腿上,柔声道:“不出去,就在家里吃好不好,祖母,您陪我一块儿见他,帮我把把关好不好?”   跟对方沟通的时候,池以柔就实话实说:“祖母年纪大了,这边就我一个家里人,舍不得老人家自己在家。”   对方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饭就约在了家里吃。   池以柔是不会做饭的,她请了小赵帮忙。   郭叔和小赵采买好了食材,池以柔就跟着小赵在厨房帮忙。   忙了一会儿,小赵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一句:“太太。”   吓得池以柔赶忙捂住了小赵的嘴。   她闭着眼睛,指了指屋内。   手指又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别乱叫……”   小赵:“噢,那……叫您小姐?”   池以柔扶额:“……这又不是旧社会,什么小姐啊,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小赵想了想,觉得直接叫名字还是不习惯,就学着池以柔祖母,叫她“柔柔”。   小赵:“柔柔姐,你还是回屋里坐着吧……”   池以柔:“我帮帮你,你一个人多累,一有事儿就麻烦你,太不好意思了。”   小赵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柔柔姐,真不用你帮我,真的……”   小赵快哭了。   池以柔帮的都是倒忙,再帮就来不及了,客人到了,就做不完……   可她最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池以柔是好心,她怕会伤到池以柔的感情。   小赵尽其所能做着吃的。   她知道今天要来的是一位男士,是池以柔的相亲对象,是家里介绍的。   这些,在她来之前,池以柔就已经告诉她了。   可她想到网络上、杂志上铺天盖地都是沈钦从回来的消息,她很想问问池以柔他们的近况。   有没有联系,有没有可能和好?   她还是很想先生太太能在一起。   可这些哪是她能随便问的呢……   想到这儿,她把几次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专心地切菜。   果不其然,直到客人来了,饭还是没有做好。   池以柔进去带着歉意简单招呼了一下客人,就回到厨房继续“帮忙”。   来的人叫徐奕,据说是年轻有为,和池以柔家也是门当户对。   虽然池太太与池以柔说什么门当户对不重要,但是她的祖母还是很在意这一方面的。   池以柔在厨房忙活,徐奕就陪着池以柔的祖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厨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句:“你还是别在这儿帮忙了,进来吧。”   池以柔一回头,就见徐奕倚着门站着,目光落在在厨房忙活着的自己身上。   有点儿小痞,模样还有点儿小帅!   徐奕在屋里陪祖母说话,池以柔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他实在很会哄老人开心,把祖母哄得一直在笑。   池以柔心里感激,所以对他说话也柔和。   “不好意思,还得让你等,很快就好了。”   徐奕看着她,突然笑了:“我本来不用等的。”   池以柔面露不解。   徐奕略一笑:“我们主要也就是见个面,吃饭倒是其次,只是……你没发现你一直在帮倒忙吗?”   池以柔:“…………”   小赵悄悄抬手擦了一下额头。   小爷,您可真敢说呀……   徐奕:“你要是再‘帮忙’下去,我们可能就要午餐改晚餐了,我倒是没什么,改成明儿早餐都没事儿,你不怕你祖母饿着?”   池以柔看了一眼小赵。   小赵目光躲闪。   池以柔这才恍然意识到刚才小赵为什么欲言又止。   原来是怕伤到自己,不好直说出来。   池以柔目光落在徐奕身上。   不过这人也太耿直了,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礼貌呢?   初次见面的涵养呢?   不知道该给女士留些面子的吗……   池以柔看了他一眼,转身冲了个手。   冲完手刚想进屋,她突然就觉得,进屋就输了。   正在两难期间,徐奕又开口了。   “当然,如果你不怕你祖母饿着,我多久都可以等。”   池以柔听了,用力拿毛巾擦了擦手,深吸了一口气,跟小赵说了声“辛苦了”,出了厨房。   果然,池以柔一出来,厨房的效率就高了起来。   没一会儿,饭菜上桌,徐奕小心扶着池以柔祖宗到餐桌旁坐下。   因为是在家里,就少了在外见面的仪式感。   没人主动去提相亲该聊的话题,气氛就显得轻松多了。   虽然也是陌生的,却因为老人家在的缘故,不像是在相亲,倒有点儿像俩小辈陪老人用餐的感觉。   无形之间,就近了许多。   一顿饭下来,倒也相谈“甚欢”。   徐奕哄老人的确是有一套的。   到最后,池以柔的祖母已经一口一个“小徐”。   叫得比亲孙女都亲,就差改口叫孙女婿了。   池以柔:“…………”   一顿饭倒也吃了近两个小时。   吃完饭,徐奕又小坐了一会儿,就借事起身告辞。   池以柔的祖母忙叫池以柔去送。   这倒是情理中的。   池以柔就也跟着起身,往门口走,陪他出门。   两人出了门坐电梯的时候,徐奕突然开口道:“你多大?”   还不算熟,张口就问女士年龄,这是什么破习惯?   没等池以柔回答,徐奕象征性地解释了一句:“之前你祖母没告诉过我,我也没好问。”   所以现在就好问了?   面都见了,难道年龄多大还看不出来么……   不过池以柔也没那么多讲究,既然徐奕问了,她也不介意回答。   池以柔正要开口,徐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似乎猜到池以柔所想,徐奕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女性都是看不出年龄的。”   “多保养保养,化个妆,四十八也能像十八。”   “你看着是挺小的,不过怎么老气沉沉的,一点儿年轻女孩该有的朝气都没有。所以我才不得不问一句你年龄。”   徐奕一脸无辜:“我想找位小姐姐或者小妹妹当女友,不想找个小妈妈。”   池以柔一句话听完,看着徐奕半天说不出来话,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   神尼玛小妈妈! 第29章   池以柔看着徐奕上了车, 等他车子启动,便回身往楼上走。   回到家之后, 祖母笑着问池以柔:“你觉得怎么样?”   池以柔回想起刚才那一幕。   怎么样?   他很皮啊!   池以柔看着满脸都是期待的祖母, 硬生生压制住自己想吐槽的心, 口不对心地说了句:“挺好的。”   祖母极力推荐的, 她总不能说不好, 伤了老人家的心。   祖母听了心情明显更好了, 老人家笑道:“我就说你会喜欢的,这孩子不错。”   池以柔轻声“嗯”着,哄着祖母开心。   **********   那边徐奕晚上是有饭局的。   他在池以柔家待得有些晚了, 吃饭地点离池以柔家不太近,加上一路堵车,去的就有些迟。   他刚一进包间, 大家就起哄罚他喝酒。   大家追问着:“怎么来这么晚?”   徐奕随口道:“相亲去了。”   这话一说,众人明显不信。   徐奕还能去相亲?   更有人夸张这声音说道:“相亲?别逗我们了。”   徐奕:“真的。”   他们见徐奕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那相的怎么样啊?”   相的怎么样?   徐奕突然想到池以柔送他下楼的时候, 在电梯间,他半开玩笑地问她年龄。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池以柔的年纪。   家里介绍的,纵使没说,也不会太离谱。   他就是想看看,从头到尾脸上虽挂着笑意骨子里却透着冷淡的池以柔, 什么时候能换副面孔。   他很想把她的面具撕下来, 看看她的本来面目。   徐奕说那番话前, 想过无数个池以柔可能有的反应。   或是恼羞成怒, 或是冷淡地说着“无聊”。   可万万没想到池以柔只是在他刚说完之后微怔,随后便从容淡然地含笑道:“那正好,我也不想要个小儿子。”   徐奕当时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她说什么?   小儿子???   她可真会顺坡下!   徐奕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被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他几乎当时就做了个决定,早晚有一天,他得让池以柔哭着喊他爸爸。   众人还在追问着“相亲对象怎么样”。   徐奕饮尽杯中的罚酒:“挺有意思的。”   ***********   大概是觉得池以柔的相亲比较成功,又怕池以柔天天在家耽误了事儿,祖母在池以柔这里又住了一天,就提出回去。   送祖母回去的时候,徐奕主动来当了司机。   这一来就颇有点小两口送家里老人回家的架势了。   徐奕来的时候,池以柔还颇为诧异。   “你怎么来了?”   徐奕往车上装着东西,语调一扬,话说得很皮:“来看你啊。”   还能为什么来?   当然是家里说的池家老太太要回去了,让来送送。   他就来送送了。   至于之前什么“让池以柔哭着喊爸爸”的豪言壮语,徐奕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这一来,好奇心就又被勾起来了。   一路上,池以柔都陪着祖母说话。   徐奕主动过来送她,祖母心情很好,愈发觉得自己眼光是好的,给池以柔找到了良配。   祖母说什么,池以柔也就笑着听着。   在前面开车的徐奕随意地回了一下头,跟池以柔说着:“送完祖母,我们出去转转?”   池以柔:“…………”   祖母?   叫得还挺亲……   没等她想出话拒绝,祖母就代她答应了。   “柔柔,你们出去转转,别总在家闷着。”   池以柔一瞬间脑中冒出了很多借口。   什么这两天公司的事儿多,要早些回去处理。   什么晚上想在家里待一会儿,不想出去。   池以柔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回绝好,心中蓦地窜出个念头,整个人霎时呆怔住。   其实自己哪是想去公司做事,想在家歇一会儿?   分明自己从来就不想相亲,只把相亲当做应付家里的任务去做。   不管前面的林向远以及后来母亲让她去看的若干小鲜肉,亦或是祖母这次亲自介绍给自己的徐奕。   可以说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不优秀的。   随便谁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平心而论,若是换个角度,池以柔对他们也该是惺惺相惜的欣赏。   可一旦以相亲的形式见面,她不管多努力的说服自己,还是无法让他们多走近自己一步。   没错,从一开始她就是在排斥的,从骨子里排斥。   她无法正视自己的心,也无法爱上其他人。   池以柔听见车里想起自己的声音:“好啊。”   车平稳地行驶着,车里开的音乐广播,放着悠扬的曲子。   音乐广播快结束时,主持人开启了一天一度的抽奖活动。   徐奕顺手把声音调到最小。   池以柔陪着祖母说话,也没多留意徐奕的举动。   说话间,池以柔恍惚听到广播里提到了“BLAUEN”,她蓦地一抬头。   有些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奇怪。   明明有些话在你旁边说你也不会去留意,有些话只是远远地飘过一句,却能带走你的全部注意力。   车里广播的声音已经开到最小,可池以柔还是在和祖宗说话的时候,捕捉到了那轻飘飘的一声“BLAUEN”。   而后,所有的话尽数灌到脑中。   哪怕她下意识地不去听,却还一字不落地听全了。   电台里的主持人,用她富有张力的声音说着:“今天我们抽奖的奖品是BLAUEN的新品香水,这款香水想必不介绍,大家也都知道,可以说是一夜之间风靡全国了。”   “有多火?据说产品在国内上市的第一天,就被抢购一空,现在各大百力百货的BLAUEN专柜都处于缺货状态。”   “香港台湾的火都快被代购抢光了,拿回国翻了几倍在卖,有的已经把这原价四位数的香水炒到了五位数了。”   “我们节目组能拿到一瓶,也是相当不容易的。好了,不多说,下面就进行我们的抽奖环节……”   徐奕一回头,见池以柔愣神在听广播,就顺手调高了音量。   “你喜欢这款香水?”   “啊?”   池以柔回过神。   显然,她没有留意到徐奕在说什么。   “喜欢回头给你送过去两瓶。“   池以柔这才推断出徐奕之前说了什么。   ”不用,谢谢了,我不怎么喜欢香水。”   池以柔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之前知道这款香水会火,没想到会这么火,听到广播介绍,就多听了两句。”   合情合理的解释。   徐奕听了道:“火倒是真的,只是没有这么夸张,一天就断货?BLAUEN也不是刚进入国内市场,对市场的消费程度是有足够了解的,那是对新品多没有信心才会供应量低到如此地步。”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徐奕家池以柔在听,就多说了两句。   “是经销方囤了货,高价卖。”   经销方?   那就是百力百货了?   池以柔近两天都在陪祖母,倒是没怎么跟百力百货的人联系,也没太关注BLAUEN新品发布会的后续,不知道竟还有这一层。   徐奕把这儿当做一个话题随口聊着,池以柔也就跟着听。   抛开她投资人的身份,这事儿也就当做一闲余八卦来听。   只是不知道这是百力百货高层的决定还是下面人做的。   不管是哪种,都太过混乱了。   不知道徐奕是从哪里知道的这消息,也不知道秦绍辉那边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池以柔有心多打探两句。   说话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池以柔说了声“抱歉,稍等一下”,便从包里取出手机。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的联系人处是一串数字。   可就是那一串数字,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第30章   池以柔看着不停闪烁的手机屏幕。   看了好一会儿后, 她默默关掉声音,任由手机亮着,塞回包里。   “怎么不接?”   徐奕看了眼后视镜。   池以柔面色疏淡:“不认识。”   徐奕转头专心开车。   池以柔说的话, 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不认识的人的电话,能让一个人情绪瞬间低沉么?   不过事实如何,他没有关心的兴致。   才见了两面、话说了不到十句的女人的私事, 他犯不着去问。   一路上池以柔倒与之前无异。   车平稳驶入池家府邸, 里面的人迎了出来,搀扶着池老太太下车, 又与徐奕寒暄。   池以柔:“先进里面坐一会儿吧。”   徐奕:“好。”   池以柔与在家的伯母介绍着徐奕。   徐奕显然是应付惯了这种场面,不但能把池祖母哄得开心, 还能把池以柔的伯母哄得脸上笑意不断。   池以柔见徐奕一点儿没有陌生尴尬的样子, 她含笑道:“我上去一趟。”   徐奕笑:“好。”   池以柔回身往楼上走, 她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徐奕看了眼池以柔有些虚浮的脚步, 很快, 收回了目光。   池以柔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推上门后, 下意识地反手锁了门。   她靠着门站了几秒钟,随后在包里取出手机,上面赫然一个未接来电。   池以柔看着那个未接来电发呆,很快, 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   池以柔回过神, 把手袋扔在一旁, 外套脱了往沙发上一扔, 去了洗手间。   进到洗手间,她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短发,妆容精致,恍惚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她微微垂眸,按开水,往手上压着洗手液,慢慢搓洗,冲掉。   池以柔的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车上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   纵然她换了手机之后就没有再储存过,她还是知道,那是他。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可当那一串数字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池以柔才意识到,自己连他的手机号都忘不掉,想忘掉他,又谈何容易……   她站在洗手台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耳边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流声,她才恍然回神。   她胳膊上一片冰凉,池以柔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漏水的阀门没有开,水已经灌满了整个洗手池。   水从洗手池的四周往下溢,流得满地都是。   池以柔慌忙关水,又把漏水阀打开。   她低头,裤子上已经溅了不少水,显得有些狼狈。   她看着地面的水出神,半晌,才摇摇头,进到卧室换裤子。   待收拾妥当后,池以柔拿起手机,而后拎着包和外套准备出门。   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池以柔看着屏幕上闪动的那一串数字。   五秒、十秒……   直到屏幕又重新暗了。   多可笑,本已如止水的心,竟因为这两通电话,又起了波澜。   池以柔把手机扔进包里,不再看。   回到楼下。   池以柔刚一抬头,就与徐奕视线相碰。   见他颇为诧异地看着自己,池以柔微微笑了一下。   “不小心弄脏了,我换了件衣服。”   她走近了,也没坐。   “我们走吧?”   池以柔问着。   这正合徐奕意。   即便他应付这种场合有如家常便饭,但他还是不愿的。   与长辈在一起,永远没有和同辈人一起来的舒服。   他顺着池以柔的话起身,与池以柔的祖母和伯母道别。   到了车上,徐奕开了天窗透气。   池以柔习惯性地开了后车门。   徐奕见了,“坐前面来。”   池以柔推上车门,绕了一圈开了副驾驶门,坐了进去。   徐奕哼笑:“还坐后面?拿我当司机啊?”   池以柔:“您讲究可真多,坐在驾驶位,可不就是司机么,您不成的话,我当也行。”   男人哪能说自己不成,“司机就司机。”   徐奕启动着车子,过了一会儿说道:“想去哪儿?”   池以柔低头系着安全带,“想回家。”   真是清新脱俗的回答。   徐奕没理她,车子行驶的方向也显然不是池以柔家。   直到到了目的地,池以柔抬头一看,赫然是游乐场。   池以柔:“…………”   池以柔:“您可真有童心。”   徐奕:“谢谢。”   今天正是周末,游乐场的人多到窒息。   不过这种地方,要是冷冷清清的没人,才真是没气氛。   徐奕规规矩矩地买票,带着池以柔排队进了游乐场。   阳光照在徐奕的侧脸。   池以柔突然开口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家?”   “你可别乱讲,我去一姑娘家干嘛,我可是正经人。”   池以柔:“…………”   戏可真多。   池以柔不信徐奕不知道她口中的“我家”指的是他们刚刚从里面出来的池家。   不过池以柔很快打住了,不再跟他费口舌。   这个人,皮得很。   也奇葩得很,竟然带她来游乐场“逛街”。   没一会儿,她手上就多了一串粉嫩嫩的棉花糖。   池以柔:“…………”   这种东西拿到手上,池以柔有点儿尴尬。   她都二十多的人了,印象中,这是几岁小朋友吃的东西。   徐奕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池以柔耳侧,苏苏麻麻的,她下意识地一躲。   不过徐奕的话她还是听到了。   他说:“你拿着喂我一口,我不好意思买了拿着吃。”   敢情这还是给他自己买的?   池以柔看了看徐奕,抬手把棉花糖递到他嘴边。   徐奕果真凑过去吃了一口,池以柔手顺势一扯,就撕下柔柔的一大片挂在徐奕嘴边,在细风下轻飘着。   池以柔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徐奕没料到池以柔会如此恶作剧,只得无奈着伸手扶了一下嘴边的棉花糖,都吃了下去。   之后,池以柔就时不时地把棉花糖递到徐奕嘴边,最后把一整个都喂完。   徐奕:“你喝水么?”   池以柔:“不喝。”   徐奕买了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拧好瓶盖扔进垃圾箱。   两人也没玩,就在里面闲逛着。   遇见卖亮闪闪兔耳朵发箍的小店,徐奕随手买了一个戴在池以柔脑袋上。   他看了一眼,“嗯,这回像个小姑娘了。”   池以柔:“…………”   她伸手要去摘下,被徐奕挡住,“戴着吧,好几十块钱呢,我赚点儿钱多不容易,体谅一下。”   池以柔:“…………”   这人真是……   池以柔无言以对。   可能是阳光够喜人,细风够清凉,池以柔的心情竟莫名好了许多。   恍惚间,池以柔听到了轻声啜泣,她向那个方向看去,是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坐在路边哭,旁边也没个大人,一看就是走丢了。   徐奕顺着池以柔的目光看过去,一看之下,显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走到小女孩儿旁边,蹲下身,柔声问着:“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小女孩闻声抬起头,看着像是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她眼睛哭得红红的,小手抹着眼泪,点着头,奶声奶气的“嗯”了一声,听得人心都化了。   或许好看的人总是让人不由得想亲近,小女孩儿竟没有对徐奕产生该有的防备心。   徐奕起身顺手从池以柔头上摘下兔耳朵发箍,拿给小女孩儿玩,软声哄着:“不哭了,哥哥带你找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儿抹着眼泪点着头。   徐奕牵着小女孩儿的手把她带到了游乐场工作处,由工作处负责广播找小孩儿的父母。   池以柔坐在一旁,看着徐奕陪小女孩儿玩,小团子似乎很喜欢他,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这人还真是下到五岁上到八十五岁通吃。   池以柔看了两眼就移开目光。   陪小女孩儿等父母的时候,池以柔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玩。   按亮手机的一瞬间,池以柔怔了怔。   屏幕上是两条未读消息。   由于手机设置缘故,并不能直接看到发送人。   可直觉告诉池以柔,这是沈钦从。   她看了屏幕看了能有两分钟。   最后点着屏幕输入密码,进入了消息界面。   入眼的是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池以柔垂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看。   她就那么坐着,忽地有些想笑自己。   不过是两条消息,有什么不敢看的。   她目光落在屏幕上。   ——我是沈钦从。   ——方便时可以回个话吗。 第31章   听到广播找来的孩子家长满是感激的和徐奕以及工作人员道谢。   池以柔坐在那里看着。   几秒钟后,她低了头,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 按了鲜红的删除键。   池以柔站起身, 往他们那处走。   徐奕见她过来了, “走?”   池以柔点了下头,“嗯。”   时间已经接近五点,游乐场也快关门了。   两人也没多在游乐场逗留, 直接回到车上。   这次池以柔很自觉地坐到了前面。   徐奕一看乐了,自己买了车门坐进去。   “你是不是都没谈过恋爱啊?”   徐奕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池以柔给问住了。   谈恋爱?   遇见沈钦从之前她没想过要谈恋爱, 遇见沈钦从之后……   那荒唐的三年应该也不能称之为恋爱吧。   徐奕见池以柔又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得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如果这可以算作相亲的话,他们相亲的还算愉快。   总之, 不管看对方如何, 两人互损了这一天, 倒是颇为熟络了。   不过这之后,两人就很默契的没有相互联系了。   直到……   邹帅拿着公司给金鸽儿订的娱乐刊放到了池以柔桌面上,翻了一页, 摊开, 伸手一指。   池以柔抬起头面带疑惑地看了一眼邹帅。   她是从来不看娱乐刊的,特别是这种花花绿绿满目皆是各大明星小料私照的八卦刊物。   邹帅是知道的。   他能把这个拿过来,那就证明里面有她认识的人。   现在她认识的人, 都算上, 也就沈钦从能有点被娱记跟踪的价值了。   然而如果真的是沈钦从, 那她是一点儿看的兴致都没有的。   邹帅见池以柔只是看着自己,目光丝毫没有分给娱乐杂志的意思,他一咂摸,也就明白了。   邹帅只得开口道:“是你。”   池以柔:“你说什么?开什么玩笑……”   她这么可能上娱乐杂志……   池以柔往邹帅手指那处一瞄。   得,还真是她。   照片里,她的旁边还有一位,徐奕,正吃着她手中粉嫩粉嫩的棉花糖。   照片还配了大字:徐二少幽会小嫩模。   神尼玛幽会!   神尼玛小嫩模!   青天白日的好吗!!   头顶那么大个太阳呢!   池以柔无语地看着照片,又随手前后翻翻,确定只有这一张照片。   池以柔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徐奕眼熟了,隔三差五上娱乐版的,她能不眼熟么……   尽管她不关注,但架不住各种途径推送。   久而久之,自然有个印象。   枉她还以为看着徐奕眼熟,是徐奕以前可能去过家里的缘故。   池以柔放下杂志,拿起一旁的手机,一搜。   毫无意外的,杂志上的那张照片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文字配的也比杂志上丰富多了。   她甚至搜到了一张他俩领着小团子的照片,还给了一个小团子放大正脸的图像。   池以柔:“…………”   距相亲时隔两日,在池以柔的发起下,两人终于有了第一次通话。   徐奕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电话中的他声音懒散着,“小柔柔,找我什么事儿?约饭?”   池以柔:“…………”   约个脑袋!   池以柔看着照片,开口道:“徐二少啊。”   徐奕:“嗯?”   嗯,他居然还嗯!   池以柔也不拐弯了,直入主题:“徐二少,您可真惹眼,我就跟你逛个游乐场,就上娱乐版了,那么大的照片占了一个版面,还配了文字,什么‘徐二少幽会小嫩模’,是你把这个撤掉还是我去撤?”   徐奕笑出声:“配了什么文字?小嫩模?他们是不是瞎啊,居然把你当成小嫩模?”   池以柔深表赞同。   她一个兢兢业业奋斗在投资前线的朝五晚九熬秃头女性,居然被当成了略带贬义的“小嫩模”,她自然是不服气的。   池以柔:“的确瞎。”   徐奕:“就是,小嫩模要都你这样不解风情的,不得饿死啊?”   池以柔:“…………”   池以柔深吸了一口气:“你去撤还是我去撤?”   徐奕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当然您来啊,能者多劳。”   池以柔听了,“可以,我这边没渠道,我让我伯父帮忙撤掉,挂了。”   徐奕:“什么?别别别,我来,杀鸡焉用牛刀是不是?”   池以柔:“不用客气,我能者多劳。”   徐奕:“不用不用,哪儿用得着劳动您,这点儿小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池以柔:“没事儿,放在我伯父哪儿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徐奕:“池姐,池妈,池祖宗,我错了还不成么……”   徐奕:“你找我我才知道这事儿,不然不用你说我早就让撤了,这种新闻太多,我又不可能一件一件关注,你说是吧?”   池以柔:“进来个电话,我接一下,先挂了。”   徐奕:“你接你接,那挂了啊,我去让人撤照片,就别麻烦伯父了啊。”   徐奕挂断电话,网上一搜,就看到了那则报道。   他打电话给朋友。   “帮我撤条新闻,你搜‘徐二少幽会小嫩模’……对就是那条。”   “什么小嫩模,别乱说,是池家的姑娘。”   “棉花糖?我就是逗她一下,让她喂我一口,没想到她那么实在,一会儿递过来一次,我只能硬着头皮吃,跟糖精似的,齁死我了。”   “行了,不说了,帮我撤干净,不然家里没法儿交差。”   “嗯,那谢了啊。”   徐奕挂断电话,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乍一看,居然还挺甜的。   ************   那边池以柔挂断电话,才看到通话中进来的电话在闪。   那电话同样是未保存联系人的,一串数字亮在屏幕上。   只是,这次不是沈钦从了。   号码是眼熟的。   池以柔看了一会儿,恍然。   这是沈钦从母亲的电话号。   池以柔稍稍迟疑了一下,接起电话。   电话中是她熟悉的端婉柔和的声音:“柔柔,阿姨回国了,明天有空吗,来家里吃饭吧,阿姨下厨给你□□吃的菜。”   池以柔这才明白沈钦从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原来是沈阿姨回来了。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   之前沈钦从连打了两个电话又接连发短息找她的时候,虽然她没接,却还是隐约抱有了一丝幻想。   谁知道竟然是沈阿姨回国想找她一起吃饭。   池以柔略一思忖,就把事情捋明白了。   这必然是沈阿姨让沈钦从叫自己来吃饭,沈钦从联系两次没联系到自己,没了耐心,把事情又推给沈阿姨,才会有现在这通电话。   她拿着电话,心里一瞬间涌出许多念头,胸口又涩又胀,咂不出是什么滋味。   “柔柔?”   池以柔回过神,轻声“嗯”着。   “明天晚上来阿姨家?很久没见你了,阿姨挺想你的。”   池以柔垂眸,片刻后,应了声“好”。 第32章   事实证明, 徐奕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池以柔第二天再去搜的时候, 除了一些小论坛的个别言论不时冒出来, 带照片的已经删得干干净净了。   她敢打赌, 昨天自己提过之后,就算自己不去撤这个新闻, 徐奕也会把它撤掉。   池以柔把页面关掉, 专注手上的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轻敲。   “请进。”   进来的人是邹帅。   池以柔抬起头, “什么事儿?”   “兴街那边新开了一家川菜馆, 据说不错, 大家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吃, 老大你去不去?”   “你们都去?”   “是啊,一起去啊。”   池以柔复又低头看文件, “你们去吧, 我晚上还有事儿,你们尽兴, 让财务报销。”   “有事儿啊,那我们换个时间也行啊。”   “不用等我,现在想吃的东西,换个时间就未必想吃了, 你们先去探探路,真好吃的话,下次再一起去。”   说完池以柔抬手看了看表, 已经下午快四点了。   “你们收拾收拾去吧, 兴街那边堵, 我这份文件看完了也走了。”   “成,那我们先走了。”   “嗯。”   随着微不可闻的关门声,池以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脑中响起昨天和沈钦从母亲的那通电话。   沈阿姨说让沈钦从来接她下班。   那时她说不用,说下班自己直接过去很方便。   但沈阿姨坚持着让沈钦从过去接,她也就没再坚持。   池以柔又看了一眼表,再看那份文件时,就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她起身烧水,给自己冲泡了杯茶,。   看着随着水流在玻璃杯中沉浮翻滚的绿茶,池以柔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沈钦从是知道她的下班时间的。   既然知道他会过来接,池以柔就打断了提前走的念头。   以前沈钦从也来接过她下班,每次都准时准点儿,是万不会提前的。   左右不是在办公室里等,就是在楼下等,她是不会提前去楼下等的。   她强迫着自己把那份文件看完。   再一看表,差五分钟五点。   她从办公室到楼下大门口三分钟足够了。   秒针一下一下地动着。   池以柔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起身,拎着外套拿着车钥匙下楼。   沈钦从的母亲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她自然也给沈阿姨买了小礼物,礼物就放在车里。   池以柔到了公司大门口的时候,还不到五点,她打算先去取礼物。   刚出门,池以柔乍一抬头,就看见了沈钦从。   他倚着车门站着,目光微垂。   池以柔的目光落在他穿的那件宝蓝色衬衣上。   说来奇怪,宝蓝色明明是个很贵气的颜色,可大多数人穿出来,都显得有些土、俗,所以不少人都会主动避开那个颜色。   可沈钦从是个例外,池以柔早就知道。   无论什么颜色,对他都格外温柔。   这很难穿出来的宝蓝色,穿在他身上,都清贵逼人,极为亮眼。   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有次出门,池以柔外套蹭脏了。   车停在路边的商场门前,她叫着沈钦从和她一起去买外套。   路过男士服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中了一件宝蓝色的衬衣,池以柔知道沈钦从穿着一定会好看。   她付了账买了下来,可从没见沈钦从穿过。   没想到今天倒是饱了眼福。   池以柔收回目光,径直往自己停车处走。   那边沈钦从看到池以柔出来,直起身子,想为她开车门。   转眼就见池以柔看了眼自己,转身往她的车那儿走。   沈钦从开车门的手停在半空。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池以柔拎着个精致的礼盒回来了。   “看什么,开车门,没看我手占着呢么?”   沈钦从看了眼池以柔手上的东西,伸手接过,拉开后车门,把东西放进去,回身帮池以柔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在她坐进去的时候,还绅士的帮她挡了一下头。   他从车前面绕到驾驶位,坐进去,合上车门。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车里一场沉闷。   池以柔把车窗打开了一点儿,一丝凉风刮进车里。   “热?”   池以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沈钦从抬手去开空调,“把车窗关上吧,小心吹风受凉。”   “我透口气儿。”   池以柔说了一句,抬手挡住沈钦从想要开空调的手,“不是热,你就不觉得闷么?”   车内不仅闷,还有种难言的压抑感。   即便是两人聊天,也很难淡化这种压抑感。   前情人相见,无论怎样都尴尬。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依旧沉默着。   这种压抑感终于在到了沈钦从家楼下,开启车门的那一瞬间,消散了。   池以柔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儿,转身去后车座把东西拿了出来,跟着沈钦从往家里走。   这是沈钦从家,不是两个人以前一起住过的地方。   偶尔沈阿姨回国,就会来这里小住一阵儿。   以前池以柔和沈钦从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沈阿姨回来,都会亲自下厨让池以柔来家里吃饭。   久而久之,她和沈钦从的母亲就亲近了许多。   后来,不知道沈阿姨从哪儿知道的她和沈钦从在一起了,还拉着池以柔的手说:“真好。”   沈阿姨知道两人在一起后,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钦从依旧很冷淡,只是沈阿姨在的时候,他稍温柔了些。   也仅此而已了。   只是这次沈阿姨回国依旧联系她,池以柔是没料到的。   池以柔跟在沈钦从身后,心思渐远。   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堪堪回神。   沈阿姨是一如既往的柔美。   她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到池以柔,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她是真心喜欢池以柔的。   “过来看看,你爱不爱吃。”   没有丝毫客套。   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沈阿姨真心待池以柔,池以柔也是真心喜欢沈钦从的母亲。   池以柔笑着跟沈阿姨进了厨房,边帮忙,边和沈阿姨聊着天。   言语间,似乎沈阿姨并不知道池以柔和沈钦从已经分开了。   “柔柔,你们也都不小了……”   她并没有往下说。   她不想因为她的想法让池以柔的阶段规划有变。   池以柔自然是明白沈阿姨的意思的。   他们也都不小了,该考虑以后的事了。   比如,结婚。   可……   池以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问题。   告诉沈阿姨他俩已经没关系了么?   池以柔不知道沈钦从是怎么跟他的母亲沟通的。   他俩分开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告诉他的母亲。   没有告诉小赵和郭叔,池以柔能理解。   可明知道他的母亲知道两人曾经的关系,这次还邀请她过来吃饭,却还是没有把事情讲清楚。   池以柔有些难以理解。   她手上略略地帮着忙,尽量不像上次和小赵似的帮倒忙给沈阿姨添麻烦,一边思忖着该怎么回答。   想来想去,池以柔还是觉得这件事无论怎样都不该由她来说。   即便是不得已需要她来挑明。   那至少,也不是现在。   还是等今天过后,与沈钦从沟通了再说吧。   想到这儿,池以柔一笑,回避了这个话题。   沈阿姨见了,也只是笑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   没一会儿,菜做好了,池以柔往里面端菜。   沈阿姨笑着嗔怪:“还不来帮柔柔端菜?”   沈钦从就走过来,从池以柔手中接过餐碟,摆到桌子上。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挽到小臂半截的袖口,转眼对着沈阿姨笑:“您快来坐,我们端就好了。”   池以柔轻扶着沈阿姨坐下,就听沈钦从说着:“你坐,我来。”   池以柔也没客气,就坐在沈阿姨旁边,陪她说话。   沈钦从那边把菜都端上来摆好后,拉开池以柔旁边的椅子,就坐在她身边。   沈阿姨笑:“都是按照你口味来的,快尝尝爱不爱吃。”   沈钦从开了瓶红酒给母亲和池以柔倒上。   沈阿姨问着:“你也喝点儿么?难得一起吃饭,你陪柔柔喝点儿。”   “我一会儿还得送她回去,最近酒驾查得严。”   沈阿姨听了,转头笑着看池以柔:“晚上要回去吗?吃完饭就住这儿吧?”   自从沈阿姨知道两人在一起了之后,就专门为池以柔备了一间房。   晚上一起吃完饭,时间晚了,她就会留池以柔在家里住。   有时候真的太晚,池以柔就会住下。   可这次……   池以柔表情微滞。   很快,她笑道:“今天就不住了,我明天早起还有事儿,回家住方便一些。”   沈阿姨听了,笑着说道:“那也好。”   说话间,池以柔的手机响了。   她往屏幕上一看,来电居然是徐奕。   池以柔起身,“您先吃,我去接个电话。”   沈阿姨微一点头,“快去吧。”   池以柔走到客厅,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徐奕的声音。   “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还真自来熟。   池以柔:“我在外面吃饭呢。”   徐奕:“什么时候吃完?”   池以柔:“不知道,你什么事儿啊?”   徐奕:“好事。”   徐奕那边稍稍一顿。   “九点能完事儿吗?”   池以柔下意识地看了眼表,现在也才六点,吃饭是肯定能吃完了。   吃完饭最多也就陪沈阿姨再说一会儿话,九点应该差不多。   “差不多。”   “给我发个定位,我九点接你。”   虽然不知道徐奕想做什么,但是……   她没开车来,这样就不用沈钦从送了吧?   池以柔想了想,说了声“好”。 第33章   时间还不算难熬, 很快就到了九点。   池以柔提出走的时候, 沈钦从自然地起身。。   池以柔直说有朋友正好顺路,搭朋友车走就行, 不用沈钦从送了。   沈钦从:“那我送你到楼下。”   池以柔听了, 没再说什么, 默默地换好衣服鞋子, 与沈阿姨道别后, 和沈钦从一起下了楼。   楼梯到达一层开启后。   沈钦从突然问了句:“谁来接你?”   池以柔:“我朋友。”   沈钦从没说话。   往前走了两步,池以柔突然停住,回头。   “刚才阿姨问到婚事, 我把话题绕开了, 阿姨问你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以后我不方便再来, 也不会再来了。阿姨对我不错,以后需要我,就来找我。”   池以柔声音顿了一下, “我先走了。”   推开大门,池以柔看到徐奕的车就等在门口。   她回了一下头,看到沈钦从漠然站在门口。   池以柔自嘲般笑了一下, 绕到副驾驶位开门上车。   坐进车里, 池以柔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徐奕看了池以柔一眼, 冲门口稍扬了一下下巴。   他语气中明显带着调侃:“这是哪儿啊, 那是谁啊?”   池以柔没回答, “这么晚找我干嘛?”   “前男友?男朋友?还是……”   徐奕没往下说, 似笑非笑地看着池以柔。   池以柔:“什么都不是。”   徐奕笑了一下,明显能感觉到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他如此反复问,不过是觉得有意思,调侃这没有少女心的“老阿姨”。   徐奕启动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池以柔。   “这么说,我是相亲失败了啊。”   “徐奕。”   “嗯?”   “这个锅我可不背。”   徐奕忍着笑意:“你这可太直白了,直接无故判了我死刑还告诉我不是你的问题,敢情你想让死人背锅啊。”   池以柔被调侃得稍稍有些恼,她侧头看着徐奕的眼睛说道:“徐二少难不成还带着真心?”   徐奕信誓旦旦:“24k真心,纯的。”   池以柔“哦”了一声,“一面和我相亲,一面和小嫩模小明星牵扯不清?别解释,我天天上娱乐版的徐二少。”   徐奕一愣,很快说道:“这不能怪我,你得怪我爹妈。要是没地位没噱头,你看娱记会跟着我么,要是没钱没颜,小嫩模小明星也不想往我身上扑啊。我这两天可是规规矩矩的在公司朝九晚五,全公司都是证人,你可别冤枉我。我这种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人,地位和财富都是继承家里白得的,模样也是爹妈给的,我也想没地位没钱长得难看不招惹娱乐圈让你放心,可我这也没办法不是么,爹妈我挑不了啊。”   池以柔目瞪口呆地听完徐奕这番“一本正经不要脸”的说辞,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很久没被人憋的这么“痛快”的了。   池以柔看了一眼徐奕,他居然还一脸委屈。   池以柔又一次被噎住。   脸是个好东西。   徐二,你得要啊!   可徐二他明显不想要。   他居然还在求认同,看着池以柔问:“你说是不是?你说我冤不冤?”   池以柔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徐奕:“好事儿。”   说了句废话。   池以柔:“快点儿,没事儿我回家了。”   她作势要开车门。   徐奕也没拦她,一脚油门踩下去,池以柔慌忙松了开车门的手。   “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少女心枯竭。”   “嗯?”   “我说你好看。”   池以柔这才收回目光,靠在椅背看窗外。   徐奕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嗯,姿势有点帅。   他开口:“我有个朋友是搞天文的。”   池以柔听不出徐奕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接话,等他往下说。   “他说今天晚上有流星。”   “没见电视报啊?”   “又不是大型流星雨,有什么可报的。”   “你要带我看流星?”   徐奕一脸“你这不是废话么”的表情。   池以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哦,又不是大型流星雨,有什么好看的。”   徐奕:“…………”   徐奕发现池以柔也挺上道的,虽然没什么妹子的朝气感,但怼人学的还是非常快的。   没有少女心,要是天天怼天怼地怼空气,没准儿也挺有乐子的。   徐奕:“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型流星雨一报,所有人都看见了,你说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但这颗流星不同,它只属于你和我。”   池以柔:“…………”   池以柔:“别搞得很亲近似的……”   徐奕:“亲近么?又没用‘我们’。”他一字一顿,“你、和、我,多分明。”   徐奕是很皮,池以柔的心情却莫名不错。   车最后停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房子是独门独栋的,没有围栏,后面有开阔的草坪。   “我爹的房子,没找到合适的观景台,这儿草坪还不错,你将就一下。”   “你家都不装围栏的么?”   “当然装了啊,围栏太有属地感,我怕你觉得晚上把你往家领,我要怎么样似的,叫人拆了,你就当是公共草坪。”   池以柔:“…………”   徐奕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两件厚外套,递给池以柔一件。   “拿着。”   池以柔接过来,“我带外套了。”   徐奕:“你先拿着,没准儿一会儿觉得冷,这外套,新的。”   池以柔听了,也没再说什么,把外套搭在胳膊上。   走到草坪处,池以柔才明白过来徐奕带个厚外套是做什么用的。   他把那件厚外套往地上一铺,直接坐了上去。   池以柔站在他前面,“我们不是就这么等着吧?”   池以柔突然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刚才徐奕提出来看流星的时候,没有拒绝他。   徐奕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十点左右吧,快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眼看着过了十点,十点十分,十点二十分。   池以柔:“这都快十点半了,不是说十点的吗?”   徐奕:“我朋友他是个半吊子,都等这么久了,我们再等等。”   他身子往后一仰,枕着手臂躺在草坪上。   池以柔看看时间,也觉得都等这么久了,万一刚走就有了,多亏啊。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等就等吧。   池以柔站累了也学着徐奕把外套铺开,坐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徐奕,又抬头看了看天。   在这还算舒服的晚风中,躺在草坪上看天空想想就很惬意。   池以柔回身铺平那件外套,也躺了下来。   徐奕蓦地开口,声音中夸张地故作惶恐:“你干嘛?”   池以柔不解地侧头看着徐奕。   徐奕一脸肯定:“你想耍流氓。”   池以柔:“…………”   什么鬼……   徐奕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以天为被,咳……地为床,这就相当于同床共枕了啊,你这四舍五入就等于把我睡了。”   池以柔:“???”   神尼玛以天为被地为床!!   池以柔“腾地”一下弹起了身子。   就听徐奕“扑哧”笑出了声,“开个玩笑,看给你吓的。”   他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看你心情不好,带你散散心,我最近也不太好,算是同病相怜。”   “什么‘同病相怜’?”   “你难道不是失恋了么?”   “没恋过,没什么也失的。”   “我看到了,沈钦从是么?”   “已经断了。”   提到沈钦从,池以柔又莫名有些烦躁。   说来也奇怪,她徐奕接触并不多,可和他说话就好似跟自己在说一样,总觉得没什么可顾忌的。   池以柔:“你失恋了?”   “算是吧。”   “被甩了?”   徐奕听了,“您可真直白。”   池以柔:“彼此彼此,你别当回事儿,我虽然是甩人的那个,可跟被甩也没什么区别,冷暴力受不了了,就提了。”   池以柔抱着膝:“前两天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就车上,你也在那次。你想这事儿可多解气啊,他冷暴力逼我提分手,分手之后幡然醒悟痛不欲生,然后放下面子尊严低声下气地给我打电话求我再看他一眼,我不屑一顾,电话连接都不接。”   徐奕:“我也是。”   池以柔看了一眼徐奕。   他前女友甩了他后,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看不出来,小伙子很有骨气嘛!   徐奕:“我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   池以柔:“…………”   哦,原来是这个“也”。   徐奕:“所以呢,晚上他是跪着风火轮来见你的?”   池以柔摇了下头:“他给我打电话是他妈妈回国想叫我一起吃个饭,他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没接,就懒得再打了,他妈妈后来亲自打给我的,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想多了。”   徐奕忍不住笑道:“你心里戏还挺多。”   池以柔:“这流星是来还是不来了。”   池以柔突然一转话题,徐奕微怔:“他说是算准的,我看着没准儿没戏了,带你散心是真,不要在意流星。”   说话间,池以柔抬头看天,正巧一颗流星划过深蓝色天幕,转瞬不见。   你看,注定的总是要来的。 第34章   第二天池以柔到公司的时候, 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说话。   见到她来了,又一哄而散。   池以柔这才看见大家围着的是金鸽儿。   万年甩手掌柜居然来了, 还这么早。   池以柔停下脚步看她,“怎么突然过来了?”   金鸽儿没说话, 踩着小高跟”啪嗒啪嗒”进了池以柔办公室。   池以柔跟进去的时候, 就看见金鸽儿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   池以柔把包在桌子上, 把外套脱了:“怎么了?”   金鸽儿看着池以柔慢悠悠的动作, 问:“你跟沈钦从和好了?”   池以柔诧异地看了一眼金鸽儿。   她不知道金鸽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最近她与沈钦从并没有什么联系,唯一一次联系就是昨天, 沈钦从还来了公司接她。   可昨天……   昨天明明刚四点她就让同事们去吃饭了。   其实昨天她也是有私心的, 虽然平日里这种情况她也是会让大伙儿早些走。   可昨天, 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们早些走就不会看到沈钦从了。   池以柔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又与沈钦从有了瓜葛。   至于原因,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金鸽儿有此一问,必然是知道什么了。   所以金鸽儿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金鸽儿刚要开口, 突然停住了。   她停了能有半分钟,终于决定出卖队友。   “邹帅他们说的,他们说昨天下楼的时候看到沈钦从了,说他倚着车门等人, 他是不是在等你?”   金鸽儿执拗地看着池以柔, “你们又联系了?池以柔!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金鸽儿叫池以柔从来都是柔哥儿柔哥儿的,要么也是“小祖宗”一类的称呼,很少直呼池以柔的名字。   “别跳, 坐下。”   池以柔伸手按住金鸽儿的肩膀, 坐在她旁边, 说道:“我并没有联系他,是他母亲回国了想跟我吃个饭,我就过去了。”   池以柔语气稍软:“他母亲对我不错,我没法儿拒绝,吃完饭我就回来了,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金鸽儿听了,“柔哥儿,论理我不该说,可是我不喜欢沈钦从,我觉得他对你不好,你别回头……”   池以柔轻轻“嗯”了一声。   金鸽儿走后,池以柔靠在椅子上,目光掠向窗外。   其实窗外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池以柔耳边响起金鸽儿刚才说的话。   ——邹帅他们说的,他们说昨天下楼的时候看到沈钦从了,说他倚着车门等人,他是不是在等你?   邹帅他们下楼看见的?   可他们是四点多一点儿就走的,最晚也不会超过四点一刻……   池以柔走到窗边,推开窗。   微凉的风一吹,清醒了。   ***********   这两天徐奕出奇的爱找池以柔玩。   说是对池以柔又感觉了吧,是万万谈不上的。   大概是觉得同是失恋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亦或是看看更惨的人就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   不清楚。   池以柔对他也不排斥,徐奕向来有分寸。   两人的相处模式很舒服。   虽然徐奕有时候爱开开玩笑,但是不会过界,也不会做出暧昧的举动,反倒在关键地方把界线划得分明。   还没到中午的时候,池以柔就接到了徐奕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问着池以柔想吃什么。   池以柔想了想,说了个“吃辣吧”。   徐奕:“那我中午去接你。”   池以柔说着“好”。   池以柔这边一下班,出了公司大门就看到了徐奕的车。   池以柔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徐奕也没问池以柔打算去哪儿吃,就开车上了路。   车子最后停在的地方让池以柔微微发怔。   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她很少来,却很难忘记。   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里的对面就是和合大厦——沈钦从以前工作的地方。   池以柔竟莫名有些情怯。   “下车啊,怎么傻坐着?”   “噢。”   池以柔慢吞吞地解着安全带,慢吞吞地开车门,慢吞吞地跟在徐奕身后进了酒店。   “怎么心不在焉的?”   徐奕突然想到什么,“不会又是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吧?哪儿又勾起你的回忆了?”   “我饿了,你快点菜。”   “想吃什么啊?”   徐奕翻开菜单,掉了个方向,摆在池以柔面前。   池以柔随手翻着,点了两道,又特意问服务员,“这个很辣吗?”   服务员介绍着:“这道是口味偏重一些。”   “那能不能告诉厨师少放一点儿辣?就……”池以柔看着图片菜上满满的一层辣椒,说道,“就放一两个辣椒那种。”   徐奕“扑哧”笑出声,“你这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要吃辣,我以为你多能吃,一两个辣椒?”   徐奕“无情”地嘲讽池以柔。   池以柔不满地瞪了一眼徐奕。   那一眼颇有些嗔怪的意味,看起来亲近又自然。   徐奕正要说话,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便是一顿,紧接着就笑了。   池以柔有些诧异,顺着徐奕的目光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池以柔的目光正与不远处的沈钦从相碰。   徐奕轻笑着摇摇头,“还真是巧了。” 第35章   虽然这家餐厅就在和合大厦对面, 可和沈钦从碰上的机率也是很小的。   今天居然就这么撞上了。   还在徐奕目光的指引下,和沈钦从来了个对视……   池以柔看了眼一脸玩味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模样的徐奕。   巧什么?   都到人家公司门口吃饭了……   不过池以柔知道徐奕未必知道沈钦从以前的公司就在对面的和合大厦,也没做解释。   她很自然地回过头, 就看见徐奕靠着椅子笑。   池以柔懒得看徐奕,就低头看菜单, 和服务员交流。   当她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她对面……空了。   池以柔微微蹙眉。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转头往刚才沈钦从所在的位置看去。   果然,徐奕立在那里,与沈钦从旁边的BLAUEN的大中华区总裁Bertrand在交谈。   下一秒, 徐奕竟带着沈钦从和Bertrand往她这边走。   池以柔被徐奕这一连串的操作弄得措手不及。   她心里蓦地有些慌乱。   眼看着人快走到跟前,Bertrand她也见过一面,不能置之不理。   池以柔只得站起身, 脸上带着标准的应酬微笑。   徐奕看了眼池以柔,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池以柔反射性地想要抽回,却被徐奕牢牢握紧不放。   徐奕为他们介绍着。   “这位是池以柔,我的……”   徐奕话音一顿, 目光温柔地看向池以柔,眼中尽是宠溺。   就这么一眼,以及二人牵在一起的手, 二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Bertrand大笑, 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池小姐你好, 又见面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徐先生的女朋友。”   池以柔面部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池以柔也不太想去解释。   她伸出手,“你好,Bertrand。”   徐奕笑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他转而又与池以柔介绍着沈钦从:“柔柔,这位是沈钦从沈先生,BlAUEN的首席调香师,我也是第一次见沈先生,以前都只有在时尚周刊才能看到。”   池以柔不受控制地看向徐奕。   真是个戏精……   他都这么介绍了,她是跟沈钦从握手还是不握?   池以柔是很不愿意面对沈钦从的。   偶尔见一次装一下,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最近这么频繁的碰见,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是件很考验人演技和状态的。   幸好,没等池以柔做出反应,沈钦从先给了个回应。   “我们也认识。”   徐奕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沈先生也和我们柔柔认识,柔柔没跟我提起过。”   徐奕稍稍侧头看向池以柔,声音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语气中带着恋人间略显旖旎的小不满。   说是不满,还不如说是极强的占有欲。   “什么时候认识的,该告诉我一声的,我不知道你们认识还帮忙介绍,实在是有些小尴尬。”   池以柔:“没两天。”   徐奕憋着笑,面色不起一丝波澜,依旧与刚才一般带着笑意,略略“嗯”了一声。   徐奕:“认识就更好了,Bertrand和沈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吃,我们也刚点菜。”   Bertrand大笑着表示荣幸。   沈钦从看了一眼池以柔,不置可否。   池以柔有心想拒绝,可又不能说。   于是在徐奕的热情邀请下,四个人坐到了一起。   徐奕与Bertrand聊起Bertrand怎么突然来这边了,才知道Bertrand公司公事过来找沈钦从,因为嗜辣,就来到这家用午餐。   徐奕面带不解:“原来沈先生平日里不在BLAUEN。”   那边Bertrand点了两样重辣的,沈钦从再点时,就让服务员告诉后厨他点的少放辣。   池以柔没有点,一切都是徐奕代劳。   徐奕:“这两道,只放一两个辣椒。”   徐奕转头笑着与Bertrand和沈钦从解释着:“柔柔也爱辣,总嚷着要来,又吃不了太辣。”   池以柔笑着点了一下头。   菜很快就做好了端了上来,徐奕为池以柔布菜,周到体贴的无可挑剔。   凡是带了壳的、带了刺的,他都剥好了挑干净了才给池以柔。   一点都不像是跟女朋友吃饭,倒像是在陪不会剥壳挑刺的小孩子,事事都要操心,生怕有一点儿不妥当。   徐奕时不时地凑到池以柔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严重尽是笑意。   下一秒,池以柔把徐奕刚递过来的吃的夹回到他的餐碟里。   “我不吃这个。”   说完,池以柔起身,带着歉意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留在席间的就只剩徐奕、沈钦从和Bertrand了。   Bertrand笑道:“想不到徐先生对女朋友这么娇惯。”   池以柔不在了,徐奕总算自己吃上一口。   徐奕笑:“惯着呗,反正以后也是自己媳妇,便宜不了别人。”   Bertrand中文还是不够熟练,想了半天,想到了个词。“池小姐,很,温柔。”   他咽下之后,失笑道:“这是有你们在,她平日里凶着呢,在你们面前给我点儿面子罢了。在家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朋友也都说我太惯着她了,可女朋友就这么一个,不惯她惯谁啊?”   徐奕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不过也有好处。”   Bertrand好奇:“什么好处?”   徐奕:“你想啊,把她脾气惯的那么大,谁还受得了她,她最后不嫁也得嫁我了。”   Bertrand想了想,说了个词:“徐先生真是,嗯,用心良苦了。”   徐奕听了也笑:“是了,Bertrand中文又好了,就是这个词。”   在两人的闲聊中,池以柔回来了。   她手上还微湿着,徐奕就拿起桌上的热毛巾为她擦手。   池以柔一僵,任由徐奕替她擦拭。   过了好一会儿,她身体才放松下来。   池以柔只看了徐奕一眼,徐奕就明白池以柔是有话想说。   他笑着凑了过去,微微低头,主动把耳朵送到池以柔唇边。   池以柔没料到徐奕会凑过来。   她略带警告地轻声说了句:“够了。”   或许是声音太低的缘故,这颇带着警告的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徐奕抬起头,笑了一下,此后竟不再与池以柔故作亲密,只是依旧会给她布菜倒饮料。   这顿饭吃得池以柔没半点胃口,每一分每一秒过得都很煎熬。   徐奕放到她碟子里的,辣与不辣都已经吃不出来了。   她眼见着徐奕说话间不小心给她夹了筷重辣的,她也吃下去了,感觉辣度上也并没有太多差别。   池以柔就放心了,索性自己也去吃重辣的。   筷子刚要碰到那盘重辣的菜时,久不开口的沈钦从突然说了句:“池小姐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池小姐。   池以柔微微抬头。   以往沈钦从叫她的时候,从来都不带称呼。   什么池以柔、柔柔这类的称呼词,她从来没有在沈钦从口中听到过。   没想到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用的就是这么客气生分的“池小姐”。   就仿佛那过去的几年如烟消散,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想到这里,池以柔心中竟有些不受控制的泛出了一丝苦意。   她说:“好的,谢谢。”   池以柔只礼貌地夹了一筷尝了一口,之后仍是自顾自地吃着重辣的。   她竟有些迷恋上重辣的味道了。   那唇齿间的刺激,让人所有对外来的感知全部集中在味蕾上,没有精力去多顾及其他。   一时间,竟没有那么煎熬了。   不知道是吃了多少口,想来也并没有多少。   她吃东西很慢,同一盘也从来不会连着夹第三筷。   “别吃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池以柔下意识地抬头。   那声音再出现时,便柔和了许多。   “太辣了,别吃了……” 第36章   吃完午餐与BLAUEN和沈钦从道别之后,回到车上, 徐奕收起了刚才的演技。   池以柔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就没再说话。   刚才餐桌上的事儿, 她一点儿也没提。   没有怪徐奕自作主张, 也没有去想餐桌上沈钦从的态度。   徐奕启动着车, 突然开口道:“为什么不让你吃辣?你是不能吃辣?”   “肠胃不好,吃完一阵儿会肚子疼。”   徐奕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半晌, 说了句:“刚才生气了吧?”   池以柔看着窗外, “没有,谢谢你,其实我挺怕一个人面对他的。”   她突然话锋一转:“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把他们带过来, 我就不用面对了。”   徐奕听了笑出声, “我们还是相亲阶段呢, 你就当着你相亲对象这么念念不忘你前男友,不合适吧?”   池以柔瞥了徐奕一眼, 懒得理他。   车里还有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虽然没人说话, 但气氛是轻松的, 一点儿不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池以柔突然说道:“你为什么要相亲?”   “你呢?”   “总不可能单一辈子,我受得了, 家里会疯。那之前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沈钦从了, 感觉也忘得差不多了, 就想着遇见合适的就试试看。你呢?”   “我啊, 我是有点儿累了。家里不同意她,我带她去见过我的祖父,我极力在中间周旋,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我的能力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这么一点儿破事儿就协调不了了?一回我家里,气氛也不对,一见她,她也不给我好脸看。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谈个恋爱把我祖父气死吧?   “太压抑,正巧你祖母极力促和,我就想着不扯了,找个人结婚算了。   “结果那天一看到你,我就后悔了。”   池以柔:“……后悔什么?”   徐奕:“太笨,急死人。”   池以柔:“你把天聊死了。”   徐奕笑了一下,专心开车不再说话。   池以柔也默默转头看向窗外,看车流飞逝而过。   “那你会和她和好吗?”   “不会了。有些问题是不可调和的,我既然能力不够调和不了,就只能放弃一边。在我还在努力的时候,她先放弃了。其实放弃也就放弃了,我付出的已经足够多,多到分开了我没有丝毫遗憾。分开的那天晚上我也想了很多,想到之前的每一幕,突然发现自己很安心,我没有委屈过她半分,处处顾及她感受,竟没有哪一次让我有种‘我当时明明可以为她做到更好’的亏欠感,我没法儿做到更好了,已经是最好了。”   池以柔看着方向盘发呆,不知是和徐奕说话,还是自言自语,“……我也不会了。”   说完这句话,池以柔心中莫名一酸。   徐奕是真的没有遗憾了,可她明明还有的。   她一直执拗地不愿意多与说沈钦从说什么,有些话说出来,她觉得矫情,又像是在邀功请赏。   那种感觉就像是偶然做了件好事,自己到处宣扬一样。   她心里是不屑的。   还有之后的许多事……   池以柔不愿再想。   一直到池以柔的公司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车停在公司大门口,池以柔开门跳下车。   “走了。”   “嗯。”   “你慢些开,路上注意安全。”   “好。”   “你笑什么?”   “想不到你还会关心人。”   “这是礼貌好么,客气一句而已。”   徐奕笑了一下,“行了,我走了。”   “拜拜。”   “嗯。”   裴元和邹帅明显感觉到今天老大心情不错。   下午开会的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   池以柔都是“嗯,不错”、“对,很好”、“可以,就这样”。   裴元和邹帅碰了碰眼神。   裴元用目光询问:祖宗今天是怎么了?   邹帅摇了摇头:不清楚。   池以柔到没感觉到自己状态有什么变化,但是会议室内气氛很轻松她倒是感觉到了。   她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看来多接触好玩的人,自己的状态也会多少变好些。   也或许是憋在自己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池以柔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拎着外套往出走。   走到大门口,她微怔,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才发现并没有看错,的确是沈钦从的车。   池以柔又看了一眼,就从容出门。   她也没多往沈钦从车那儿再看,就直直地往路边走。   沈钦从的车子突然启动了,跟着往前开了一段儿,放下了车窗。   “没开车来?”   “嗯。”   “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上来吧,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   没等沈钦从说话,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促。   池以柔往后一看,就发现沈钦从停车的位置刚好挡住后面车了。   “上来我跟你说,我先给他让路。”   池以柔迟疑了一下,拉开车门上了车。   “什么事儿?”   沈钦从开着车,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前的房子你还要吗?”   池以柔自然是知道沈钦从说的“之前的房子”指的是哪个。   那是他们两个一起住过三年的地方。   “怎么了?你直说。”   “你如果不要的话,我想把它买下来。”   池以柔没料到沈钦从会说这。   那套房子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沈钦从去欧洲之前,或许他还会回去一两趟。   他走之后这么久,想必房子里早都落满灰尘,毫无人气了。   沈钦从解释了一句:“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妈那里离得太远,我稍晚一些就都住在附近酒店,你要是不要的话,我想买下来。”   “你要住你就住,买卖房子太麻烦了,反正我也不会再去,你去住就行了。”   “对了,”池以柔蓦地想到什么,“钥匙你还有把?我的已经不知道弄到哪儿去了,你要是没有,就自己重换一套。”   沈钦从:“那就当我租,你微信多少?”   池以柔:“要微信干嘛?”   沈钦从:“我给你转账。”   池以柔很想说一句:用算得这么明白吗?   很快她就明白了,沈钦从这是不想欠她什么。   那转账就转账吧。   “我给你银行卡号。”   “与银行太远了。”   “支付宝你有吗?”   “没有。”   池以柔想了想,只得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二维码,递了过去。   沈钦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拿着手扫了下池以柔的二维码,发出了申请。   在池以柔通过之后,沈钦从才把手机放到一旁。   池以柔有些搞不懂,沈钦从什么时候弄出来个微信。   以前他社交圈子简单,都是不用这些的。   现在大部分人大多数时间都是抱着手机放不下,而沈钦从,很多时候看都不看手机。   她自己是没办法,公司建了微信群,平时联络着方便。   她虽然更习惯直接打电话,可周围人都在用,她也只能弄一个。   后来玩着玩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偶尔也会发发朋友圈和别人互动一下。   “行了,事情说完了,你不用送我,停车让我下来吧,不然我还得给你付车费。”   沈钦从一愣,转而笑道:“不用付,从房租里扣掉就行。”   池以柔忍不住看了眼沈钦从,很快便转过头。   还真是犯罪,这会儿她居然还觉得沈钦从笑起来让人很难移开眼。   池以柔这一回过头不要紧,她一看周围,才发觉不对。   “这不是去我家的方向,还带绕圈的?” 第37章   沈钦从语气诚恳:“小区换了门禁, 变成掌纹的了, 要业主才能办, 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不会把房子租你, 让你连小区就进不去的。”   车一路开到两人旧住处的小区大门口, 停稳。   池以柔下车与门口的保安一交流, 果真从刷卡变成了刷掌纹。   这个表面有些旧的老房子,没想到物业还挺与时俱进, 搞什么刷掌纹,这是物业费收多了无处花了么?   这个点儿物业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想要办理也办理不了。   保安知道了他们情况, 示意两人稍等一会儿。   “刘姐刚走, 我给她打个电话, 看看让她回来一趟。”   现在物业的服务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下班了还回来给业主办这个?   她怎么记得以前有事儿找物业都是找不到人的……   难不成房价涨了,物业也跟着进步了?   池以柔疑惑着。   她下意识地想说“不用了,改天吧”。   可她转念一想,不行。   要是换成以后的话,那她以后不是还得跟沈钦从再来一趟么。   万一被沈钦从误会成她想借机多见他……   这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 池以柔就把话咽了回去,耐心地坐在车里等。   她不说话, 沈钦从也没有说。   池以柔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奇妙。   明明他俩每次在一起气氛都是莫名的压抑, 没想到分开之后, 两人竟能如此平和的相处。   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两人安静地坐在车里等着, 不一会儿,就见保安拿着电话走过来,一脸歉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刘姐说孩子放学她去接孩子了,让你们稍稍多等一会儿,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她就带着孩子来帮你们办,不急的话,她就给孩子做完饭再来。”   保安看着池以柔和沈钦从,建议道:“这个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二位先去吃个饭,正好也让刘姐别着急给孩子做完饭再来?毕竟孩子吃完饭还得写作业呢……”   池以柔再一次想说“那就改天吧”。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这话要说也得是沈钦从说,她一个跟着过来办事儿,没理由帮他做决定。   何况要住在这里的是沈钦从,她要是一句话当了好人,沈钦从晚上没地方住酒店,是不是费用还要从房租里扣?   想通了的池以柔就耐心地等沈钦从的回应。   他可是有名的脾气好,懂得体谅他人,当然除了对她。   没想到等了半天,没等到沈钦从说“那就改天吧”,反倒等来一句:“那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   你就那么急吗???   池以柔:“行吧。”   方便起见,两人也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一家。   选的是池以柔一看就挪不动腿的烧烤店。   以往沈钦从都是比较排斥这种不太健康的食物的,这次大概是因为找池以柔帮忙,不好说出反对的话,也就随着池以柔了。   “喝酒吗?”   池以柔摇着头。   沈钦从叫过店里的服务员,给自己要了瓶酒。   池以柔刚想说“你喝完酒怎么开车”?   突然想到车就在小区门口,最多不停到车库里了,喝点儿好像也没什么的。   至于她自己……   她就没想过让沈钦从送她回去。   烤串少放着辣椒,刚放到桌子上,就是一阵诱人的香气。   池以柔稍一想,都觉得胃口大开。   她象征性地和沈钦从客气了一下,就拿起一串吃着,满口馥郁。   池以柔突然就觉得,来这一趟是值得的。   也蓦地发觉,好像从中午那翻坦露心迹之后,沈钦从也不是那么难以面对了。   你说神奇不神奇,想忘好久都忘不掉的人,突然在某一瞬间,就没那么重要了。   要不是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时心中依然会有悸动,池以柔都以为自己曾经对他的喜欢是种错觉。   池以柔找服务员开了瓶汽水,人间美味入口,好像其他的就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突然停住手上的动作。   脑中回想起刚跟沈钦从分开时每天什么胃口都没有,看什么都不想吃,晚上躺在床上一个人翻来覆去,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池以柔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那也很有可能不是心疼,是饿的胃疼……   不过她记起好友的一句话。   她说:“刚和男朋友分手的时候,每天都没什么食欲,直到有一天,我一口气点了三个菜,三大份,觉得很好吃全都吃了,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是放下了。”   所以,自己这是放下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自己似乎是真的放下了,她竟不觉得开心,反而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原来念念不忘的,也终会忘记……   原来刻骨铭心缠绵悱恻的爱情,永远只能出现在书里。   池以柔怅然若失,吃东西竟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她一抬头,看沈钦从慢慢地喝着酒,也没吃什么东西。   半斤装的白酒已然喝下去了大半。   “……你疯了?”   沈钦从目光一抬,正对上池以柔的眼睛。   已然稍有些醉意了。   “行了,别喝了,一会儿喝醉了人家来了没法儿办业务了。”   池以柔叫住忙碌的服务员,问道:“有面吗?来一碗。”   服务员一怔,摇摇头。   “那有粥吗?”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马上又摇了摇,“那是我们自己做着喝的,不是卖的……而且已经有些凉了。”   “也行的,让我们买一份吧,他有点喝多了。”   服务员想了想,“我去后面问一下。”   “好的,如果行的话,麻烦帮忙稍稍热一下。”   服务员点点头,小跑着去了后厨。   “你不想吃这个,就直说,换一家就是了,你什么也不吃坐这儿喝酒是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了一碗面过来。   “我妈听我说有客人喝多了,现做的,尝尝看。”   池以柔站了起来,含笑道:“真是谢谢了,实在是麻烦了。”   服务员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着:“没事的没事的,我妈吗说是应该的,送给客人的。”   池以柔忙笑道:“让你们帮忙做面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结账一定把它加上。”   服务员小姑娘连忙摆着手:“不用的,那、那个,我先去忙了……”   池以柔坐下,拿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沈钦从。   “把它吃了,别一会儿真醉了。”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也不接筷子。   “你吃还是不吃啊。”   池以柔突然觉得自己那小暴脾气又要控制不住了。   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池以柔有时候想发脾气,都能压下来。   可跟沈钦从在一起的时候,只会越想越窝火,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池以柔把筷子塞到沈钦从手里,“快点儿。”   沈钦从突然笑了,“你怎么还这么凶……”   ************   池以柔突然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平时半杯倒的沈钦从,能撑着跟她说完这么多话已经是个奇迹了。   她居然还幻想着他吃碗面之后,能跟着正常人似的去物业办业务,然后自己回家?   后来的事情就乱了,业务没办成,让人家物业的刘姐白跑一趟。   她自己还苦兮兮地架着沈钦从,一路把他架到楼上,险些没把腰累断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把他扔到烧烤店,让他自生自灭。   哼哧哼哧到了楼上家门口,池以柔突然意识到一件不得了事,她没钥匙!!   一瞬间池以柔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她是真的真的没有半点儿力气再把他架到楼下了。   池以柔看了看楼道,又看了看门口。   不然,就把他扔这儿? 第38章   池以柔衣袖卷到手肘处, 露出来的小臂揽着沈钦从的后背。   醉酒的人体温短暂的偏高, 沈钦从身上的温度便从薄薄的衬衫中透出来,就好似两人肌肤相亲, 中间并没有隔着那件衬衫。   着扰人的触觉, 让池以柔下意识地想远离   池以柔看了看门口, 勉强腾出一只手按了按自己发酸的腰。   把沈钦从扔这儿的想法在池以柔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身体的疲惫让她顾不得地上脏不脏了,池以柔稍稍转了个身, 让沈钦从后背贴到门上,慢慢滑坐到门口。   她长出了一口气, 直起身子, 捶了捶后背。   待身上稍稍解了乏,池以柔才重新把目光移到沈钦从身上。   池以柔蹲下来, 看着沈钦从。   他侧着身子倚着门, 头抵在墙上,醉得不省人事。   池以柔伸手拍拍沈钦从的肩膀,“醒醒!”   沈钦从勉强睁开眼睛, 从喉咙里低低“嗯”了声。   他满眼醉意,池以柔以前哪儿见过这般模样的沈钦从?   他以往很少出去应酬, 即便是应酬, 也不会多喝酒。   别说喝醉,就是喝酒,池以柔有印象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他喝醉了也不显狼狈, 那张脸依旧让人欲罢不能。   可好看又怎么样, 好看也不属于她。   池以柔移开眼。   她刚要开口问沈钦从钥匙在哪儿, 再一看,沈钦从又沉沉睡了过去。   池以柔没了办法。   虽然把沈钦从就扔这儿的想法在她脑中转过无数次,可真要把人就这么扔这儿,到底不合适。   无奈之下,池以柔只得伸手去沈钦从身上摸钥匙。   不管是房门钥匙还是车钥匙都好,大不了拿着车钥匙去车里找房门钥匙,沈钦从总不至于傻到来这儿连钥匙都不带。   沈钦从坐着的那个角度,裤子兜很难把手伸进去。   池以柔就在沈钦从裤子兜外面,隔着一层布料按来按去。   最后在他的右侧裤子兜里翻出了车钥匙和房门钥匙。   谢天谢地房门钥匙在……   不然她还真没力气把沈钦从带下去,只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自己下楼去车里翻房门钥匙了。   池以柔松了口气,刚要直起身,余光蓦地看见沈钦从醉眼朦胧的看着自己。   池以柔微怔,食指勾着钥匙扣抬手给他看。   “找钥匙。”   沈钦从稍稍“嗯”了一声,手撑着地面,想撑着站起来。   可惜力不从心,他试了两次就放弃了。   池以柔只得伸手去拉他,把人从地上扯起来。   “靠着墙,不许睡,我开门。”   没得到回应。   池以柔以为他又睡着了。   池以柔转头去看时,才发现沈钦从手扶着额头,努力保持着清醒。   池以柔回过头,开门。   门一打开,里面是扑面而来的陈旧气息。   数月没有人住的房子里,由于长时间没有通风,连空气中都带着陈腐的气息。   池以柔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想必地上桌子上也都落满了灰尘。   衣服被子应该也没法儿穿用了,池以柔略一想,都能想象到被子上的灰尘味儿。   这可怎么住人?   池以柔看了半天,转头看了下沈钦从。   他整个人依旧晕乎乎的。   池以柔伸手拉住沈钦从的胳膊,把他半扶着领进屋子。   两人踉跄着走到沙发旁,池以柔手一松,沈钦从就摔到了沙发上。   大概醉酒的人也感觉不出来疼,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池以柔去卧室看了看,伸手摸了摸门把手,有灰。   她不算有洁癖,但也受不了待在一个长期没人住,落满灰尘的房子里。   池以柔往卧室床上看了眼,微微蹙着眉,回到了客厅。   沈钦从就歪在沙发上。   可能是刚才她的动作太不温柔,沈钦从摔在沙发上时,扯开了个扣子。   池以柔目光落在他衣扣敞开处,很快便移开了。   她不想在这儿多待。   沈钦从虽然醉酒,把他一个人扔这儿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池以柔又往沙发上看了一眼,就拾茶几上的钥匙起身往门口走。   她换好鞋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咔嚓”一声锁上门。   **************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落在沈钦从的衬衫半敞的胸口。   他小腹处盖了条毯子,有一半垂落在地上。   或许是阳光灼热了他胸口,沈钦从无意识地皱着眉抬手按着发沉的额角。   半睡半醒间,一切声音都变得空灵。   不远处传来微小的清脆声响,沈钦从下意识地睁开眼,这才发现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半敞的衬衣以及沾到不少灰的裤子,意识渐渐回笼。   昨天的事大部分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突然想喝点儿酒,原本打算喝一点儿,慢慢喝着,不小心就喝多了。   而后的事情,他只记得困意来袭无力抵挡时,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门边开门的池以柔。   沈钦从微微垂眸,指尖从那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上划过,反复摩挲。   厨房里传来碗碟相碰的声音。   沈钦从手撑着沙发面站了起来,手掌中有异样的感觉,抬手一看,才发现掌心沾了不少灰尘。   他轻拍了两下手,往厨房那边走。   听厨房的声音,是在做早餐?   池以柔以前也不是没做过早餐。   有两次她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教程,买了鸡蛋和茄子,非要露一手。   结果配料也分不清,灶台也不会用,他就只能跟在她后面收拾,生怕池以柔一个不小心把厨房烧了。   那次的早餐让人很难忘,他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把早点做得那么一言难尽。   甚至有一段时间,沈钦从看见鸡蛋和茄子都抬不动筷子。   午餐和晚餐可以在外面吃,早餐总不能天天一起床就跑到外面吧?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主动包揽了做早餐的活儿。   他早点做的不差,那时候池以柔边吃边还说什么“沈钦从,你就死了心凑合着跟我过吧,不是有那种‘拿的起放不下’的人说‘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么,我给你交个底,我碰到好吃的连筷子都放不下,你也别指望我放下别的了”。   有一段时间,他是当了真的。   甚至在某一瞬间,他还想过,这样过就这样过吧。   后来他才发现,池以柔说话,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她实在是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   只要,她玩腻了。   听着厨房叮叮当当的响声,沈钦从能想象到池以柔的手忙脚乱。   还未走到厨房门口,沈钦从就冲着厨房说了声:“放那儿吧,我来。”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走出个出来个人,手上湿漉漉的,半挽着袖子,抬胳膊用手背理了下被厨房水汽洇得有些湿的刘海。   沈钦从一愣:“怎么是你?”   小赵出声解释:“先生,你昨天喝多了,柔柔打电话让我来照看一下。”   沈钦从听完,半晌没出声。   小赵很少见沈钦从沉默不语,心里稍稍有些忐忑。   她急惶惶地解释:“昨天我来了看您睡在沙发上,给您盖了条毯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就走了,刚刚才来打算给您做早餐,我没有住在这里……”   沈钦从的声音复又柔和了,带着安抚。   “我不是问这个,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赵低头想了想,“不到七点。”   那就是刚吃完饭没多久了。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下,说了声“谢谢,那么晚让你跑过来”。   小赵摇摇头:“没事儿的,柔柔对我很好,先生也对我很好,我应该做的。先生,您去洗漱吧,我都给您换好了,我这边马上做好了,您洗漱完就能来吃了。”   “辛苦了。”   小赵笑着,笑容纯净无杂:“没事儿。”   沈钦从洗漱完,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   身上这套衣服是没法儿出去见人了,还好,衣帽间里还有以前留下的衣服可以换。   沈钦从蓦地想起那次池以柔醉酒……   那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沈钦从垂眸,不再想。   出来时,小赵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再次看到小赵的一瞬间,沈钦从突然想到池以柔采血晕倒的那次,也是叫了小赵来帮忙。   池以柔倒是学得快,可是他怎么能跟她比?   他可以找小赵帮忙照顾池以柔,哪怕小赵住在池以柔家都没什么。   可让小赵来照顾他到底是不合适的。   他知道池以柔是急于脱身,这才不得不找小赵来帮忙。   “一起吃。”   “不用不用,我早上吃过了才来的。”   “那坐一会儿。”   “噢。”   小赵拉开椅子,坐在沈钦从对面,拄着脸看他吃饭。   “怎么样?”   “谢谢,很好吃。”   听到夸奖,小赵就又笑了。   沈钦从吃着东西,与小赵闲聊。   “我走了以后,你一直在她那儿?”   小赵自然知道沈钦从说的“她”指的是谁。   小赵点点头,又忙摇了摇头。   “开始的时候没在,只是柔柔有时候会找我帮下忙。”   以往小赵都是“太太、太太”的称呼池以柔,沈钦从蓦地听到小赵叫池以柔“柔柔”,还略微有些不习惯。   “那时候一共也就见过柔柔两三次,其中还有一次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奇奇怪怪的食材,说好吃,让我去吃。”   “她做的?”   “嗯。”   “那好吃吗?”   小赵犹豫了一下,“挺……好吃的。”   沈钦从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开始的时候没在,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柔柔说想吃我做的饭,问我愿不愿意去她的公司做午餐,那段时间我在家歇着,也没找新的活儿,就去了。”   “她那儿还能做饭?”   “弄了个小厨房,一次多做点儿,大家都能吃。”   小赵想起来那时候吃午饭,开始那几天池以柔就拉着她坐在一起,还跟那些衣着光鲜的公司管理说:“你们能吃到小赵做的好吃的,可都占我便宜了知道么。”   一想到这儿,小赵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池以柔是怕她刚去,初来乍到的有陌生感。   沈钦从放在桌面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放下。   目光却扫到那个他很陌生的微信。   他打开,看了看微信联系人,按灭手机。   沈钦从把手机放到一边,顺着刚才的话题闲聊。   “她每天都在公司吃午饭?”   小赵点着头,“一直都在的,就最近不怎么在了。”   沈钦从抬头,“为什么?”   小赵说道:“最近柔柔中午一直跟徐先……”   小赵的话蓦地顿住,她有些无措地偷偷用余光看了下沈钦从。   在看到沈钦从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时候,小赵才稍稍放了心。   看来先生也只是闲聊,毕竟她和沈钦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池以柔就是两人少有的话题点了。   沈钦从低头慢慢吃着东西,过了一会儿,他问小赵:“在那边除了中午做饭,还有的别的事儿么?”   小赵摇摇头:“没有了。”   沈钦从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这边儿,还像以前一样可以么?新找来的不熟悉的人不是很习惯。”   以前?   以前沈钦从和池以柔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一周过来两三次,帮忙收拾一下屋子。他们住的很干净,每次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算起来,她也没有什么事儿,自然是可以的。   可是已经受雇于池以柔了,私下里再接活儿,似乎是不大合适。   小赵犹豫着。   沈钦从起初还不明白小赵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再一想,也就明白了。   “你放心,她那边我去说,如果她介意的话,我再找别人。”   小赵看了一眼沈钦从,点点头。   饭后,沈钦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联系人池以柔。   按开对话框后,沈钦从看了半天,发过去了一句“谢谢”。   发完之后,他看着屏幕,半天都没有回复。   沈钦从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去厨房帮小赵收拾,吓得小赵忙让他进屋。   那边小赵忙完要走,沈钦从起身道:“我正好也要走,你是要去她公司?”   小赵:“我去超市买中午的菜。”   沈钦从:“那正好顺路,我送你过去。”   小赵一连声地说着:“不用的不用的。”   沈钦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换了鞋,跟小赵一起出了门。   小赵只得不安地坐进副驾驶。   两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小赵看着窗外,偶尔余光看到沈钦从,觉得他闷闷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   池以柔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看到沈钦从的那条消息。   就两个字:谢谢。   池以柔看了好半天。   她点开对话框,打字。   ——别谢我,谢小赵。   其实昨天池以柔在屋子门口没钥匙进不去的时候,最开始想到的是打120,等120的医护人员来了,她就可以走了。   既不用她留下,又有人管,多人道。   醉酒了是可以去医院的,至于沈钦从去了医院急诊是洗胃还是输液,那就是医院的事儿了。   如果昨天不是小赵刚好有空的话,她可能就真的打电话给120了。   还是她后来觉得不应该浪费公共救生资源,才管住了手,另想了找小赵帮忙的办法。   ——她要是没空,我昨天就把你扔医院去了。 第39章   自迩投资最近拟投了一个项目, 是和BLAUEN合作的。   BLAUEN拟在中国投建一个调香基地, 首次尝试在BLAUEN的产品中加入东方调香元素,准备推出一款更贴合东方人审美的香水。   金鸽儿跟自迩打的火热, 投资上能带带金鸽儿的, 自迩都会带上她。   以往金鸽儿听到能赚钱的事儿, 都很兴奋。   可这次,金鸽儿却反常的拒绝了, 还颇有点儿嗤之以鼻。   别人不解,和金鸽儿一起出席过百力百货活动的秦绍辉却明明白白。   秦绍辉:“你真不跟投?”   金鸽儿斩钉截铁:“不跟。”   秦绍辉:“这个创意不是沈钦从发起的。”   金鸽儿:“什么意思?”   秦绍辉:“这款香水的调香师不是沈钦从, 是名新人, 沈钦从不负责这个。”   金鸽儿:“就是这个项目跟他没关系?”   秦绍辉:“可以这么说。”   金鸽儿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我投啊我投啊!!”   *************   有了新项目的金鸽儿屁颠屁颠地约了池以柔喝下午茶。   两人约在了公司楼下的一家。   这家店环境很不错,老板也舍得花钱, 店里没用熏香, 每天大捧大捧地购置鲜花,让店里的味道清新自然,很舒服。   两人随便点了茶饮、茶点, 金鸽儿就直入主题。   “柔哥儿,自迩那边拟投一个项目, 问我们要不要跟投。”   “跟。”   池以柔说得毫不犹豫。   金鸽儿:“…………”   金鸽儿满肚子话被池以柔一个“跟”字堵了回去。   “你都还没问我是什么项目……”   池以柔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闻言说道:“自迩会做赔本买卖吗?”   金鸽儿脱口而出:“那肯定不会。”   池以柔:“所以能躺着赚钱,我一下都不想动。”   金鸽儿:“…………”   金鸽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懒……”   池以柔:“唔……要看跟谁比。”   金鸽儿起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笑骂:“柔哥儿你学坏了, 学会拐着弯说我懒了。”   池以柔笑:“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金鸽儿想了想, 还是觉得尽管池以柔没问,但有必要把这个项目简单讲一讲。   毕竟这是BLAUEN的项目,虽然沈钦从不会直接参与,可多少还是有点儿联系。   池以柔听完金鸽儿说的,也不瞒着她。   她缓缓说道:“其实……就算沈钦从直接参与也没什么的,我现在和他相处的挺和谐的。”   金鸽儿一愣。   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什么?!!!和谐???你俩又见面了?????柔柔!!!!!”   金鸽儿声音都吊了起来,眼看就要坐不住炸毛跳起来了,池以柔微微起身,把金鸽儿按回到椅子上。   金鸽儿坐稳了顺了顺气儿,“和谐???”   池以柔慢悠悠地说道:“相看两厌,很和谐了。”   金鸽儿张张嘴,又闭上了。   她实在没料到是这么个和谐法儿。   起初金鸽儿还不信,可细想想,池以柔这一阵儿的状态是真的不错。   她整个人看起来与以往都不大一样,这一点在公司开会上特别明显,与以往的压力感不同,现在开会气氛是很轻松的。   可金鸽儿还是将信将疑。   她看着池以柔,眼中带着怀疑:“真的?”   “骗你做什么。”   金鸽儿正要说话,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烦躁地按了两下,往桌上一扔。   池以柔见状问道:“怎么了?”   金鸽儿声音中带着不耐:“让我晚上回去吃饭。”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左手拄着脸,有些烦躁,“肯定又是见男人。我都想了,既然他们这么着急,那我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算了。”   金鸽儿说着话突然直起身子:“你有没有还可以的推荐两个给我?”   池以柔没想到金鸽儿居然问了这么句话。   “我给你介绍?这和相亲有什么区别?”   金鸽儿往杯中加了点奶。   “其实相不相亲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我是有点被家里搞出叛逆心来了,所以你有没有推荐的?”   金鸽儿刚说完,蓦地想到什么。   “不不不,这样不行,万一你介绍我们见了面,人家看不上我,我多没面子,让我想想。”   金鸽儿就这样开始了一个人的表演。   “我觉得可以这样,你把我照片放在你朋友圈,没准儿谁看上我了就问你‘这谁啊,挺漂亮啊’,然后就勾搭上了。”   “来来,柔哥儿你给我照个美照。”   “不行不行,只放我照片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这样不好。”   “哎呀有啦,放一张咱俩合照,你说是不是,看着又和谐又低调。”   池以柔看着金鸽儿直笑。   金鸽儿:“快过来,咱俩自拍一张~”   池以柔就真的坐过去了。   “咔嚓”一下,画面中截出两人靠在一起的一幕。   淡黄色的灯光衬得池以柔点面孔格外的柔和,可她的目光中分明有着生人勿近的淡漠。   这让照片中的池以柔有了一种难言的张力美。   这张照片刚一发到朋友圈,池以柔的手机就被金鸽儿没收了,还实况直播战果。   “公司那几个小子给你点了赞。”   “邹帅夸咱俩超美!嘴真甜。”   “徐奕给你点了赞,徐奕这名好熟,这是谁来着?”   “哎呦,他要跟你约饭!去不去?”   池以柔吃着茶点,“他就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你帮我问他什么时间。”   金鸽儿一听这话,手机也不看了,茶也不喝了,探过头去问:“有戏?”   池以柔:“纯粹的革.命友谊。”   “噢。”   金鸽儿低头打字帮池以柔回徐奕的留言。   打着字,金鸽儿看到上面突然跳出来的消息提醒,整个人懵了一会儿,手一不稳,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   “柔哥儿,我好像见鬼了……”   池以柔疑惑地捡起手机,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最新消息提醒赫然是:沈钦从赞了您。 第40章   池以柔只看了一眼, 就把手机递给了金鸽儿。   “没见鬼,就是他。”   金鸽儿迟疑了一下,接过手机, 又仔仔细细看了几次, 是沈钦从无疑了。   她没忘了要帮池以柔回复徐奕。   她点了下徐奕的名字, 回复栏里出现了灰色的“回复徐奕:”字样。   金鸽儿打着字:   ——回复徐奕:好啊,什么时候?   正要点发送,金鸽儿突然福至心灵,手指往前面一点,删掉了“回复徐奕:”,又在“好啊”后面加了个“徐少”。   回复就变成了:好啊徐少,什么时候?   徐奕很快就回复了。   ——明天晚上?   金鸽儿抬头问池以柔:“他说明天晚上。”   池以柔说了声“好”。   金鸽儿就回复了一句“明天见”。   她本来想回“明晚见”的, 但是这话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难免会对池以柔造成困扰。   金鸽儿这才把“明晚见”换成了“明天见”。   她刚回完, 手中的手机就是一阵震动。   金鸽儿瞄了一眼, 来电人备注是“周医生”。   她把电话递给了池以柔,“是周医生。”   池以柔点头接过。   接通电话没几秒,池以柔就蹙着眉起身,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金鸽儿, 让她稍等。   她自己拿着电话, 找了个安静没人的地方,一言不发, 沉默着听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不多时, 池以柔缓缓说道:“那就拿去用。”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池以柔微微冷笑:“周医生,你要清楚状况,你是一名医生不假,可发善心要靠自己,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推上去。当初用了你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这是你第二次违背。”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   池以柔看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地址给我发过来。”   说完,池以柔挂断电话往回走。   手机“叮”的一声响,池以柔点开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收进衣服兜内。   回到座位,池以柔拎着外套和车钥匙,“我有急事先走了,就不送你了,具体的回头再给你说。”   说完话,她也没等金鸽儿回应,就小跑着出了餐厅。   坐到车里,池以柔一边启动着车子,一边带上耳机给公司行政打电话。   “给我订张票,要最近的最快的,马上订,我地址给你转发过去。”   池以柔放下电话,直奔机场。   公司行政的速度很快,还没等池以柔到机场,就已经把机票以及后面要转乘的火车票、大巴票都给池以柔预定好了。   大巴票没办法网订,又托人找来找去,让人在当地买好了,等着池以柔到了送到她手里。   池以柔看了眼短信就放下了,飞机的时间很赶。   她取完登机牌一路跑着去安检的。   安检完,池以柔才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慢脚步往登机口走。   周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出现。   池以柔回想了一遍,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说起来池以柔算是个生来就不幸的人。   因为她的血型是罕见中的罕见——Rhnull。   作为一个O型的Rhnull的拥有者,她的血液可以输血给任何血型的患者,可她需要的时候,却只能接受Rhnull。   最不幸的是,拥有Rhnull血型的人,全世界已知人数不超过50人。   这是近五十年来统计出的数据。   绝大部分的Rhnull的拥有者是拒绝捐献血液的,肯捐献的绝大部分是匿名捐献,可能有的Rhnull拥有者已经不在世了,有的居住地变更,这一算下来能找到的人几近于无。   就算能找到,真正需要血液的时候,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容人大海捞针般世界各地寻人?   这也意味着池以柔一旦需要大量输血,面临的情况很有可能的就是无血可输,以至于……   在发现她血液的特殊性后,他们一家人有段时间很消沉。   人总会遇到很多绝境,可绝大多数都只是一时绝境。   三年五年过后,再回头看,那些也就不算什么了。   可池以柔的情况,是让他们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无力”。   哪怕池家再有钱再有地位,能把池以柔想要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也无法在她真正需要输血的时候凭空变出一袋Rhnull型血液。   这也意味着,在真正的死亡来临前,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后来她家里就带着她每年采血,采完血分离出来红细胞,深低温保存。   别人献的是血,换到她这儿,存的就是命了。   这次周医生电话里说到的那个小女孩,与她一样,是个Rhnull血型的拥有者。   由于地处偏远,此前池以柔深低温保存的红细胞一旦解冻,只能保存24小时,路上万一出现任何状况耽搁了时间,血液都无法使用。   最保险的,当然是池以柔这个移动血库亲自去了。   可实际上,池以柔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再次采血。   她距离上一次采血的时间还不足两个月。   献血是有规定的,半年以内都不允许再次献血,可池以柔不去献血,那位小女孩儿就再无半点儿希望。   一路舟车劳顿,池以柔换乘大巴车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暮色沉沉。   晚上冷,车上没开空调,池以柔冻得抱着手臂,披着外套勉强闭着眼睛休息。   天刚蒙蒙亮,大巴车抵达目的地后,医院的人在那里等她。   突然池以柔就觉得,下了火车没租车自己开过来是正确的选择了。   她甚至怀疑这地方导航能不能用。   池以柔蓦地想到什么。   她有点儿后悔,应该帮小女孩儿请几位专家过来的,万一这边的医生应付不了……   池以柔不由得自惭。   刚刚的一瞬间,她想到的竟然不是万一这边的医生应付不了,小女孩儿的病情就耽误了,而是……万一这边的医生应付不了,她的血就白抽了。   人果然还是自私的啊。   到了医院,护士很快便为池以柔验血采血。   那位小女孩儿的不知道是妈妈还是什么亲戚就站在一旁边哭边看着池以柔采血。   如果是找她说说话说说小女孩儿病情,池以柔还能接受。   这种就是哭什么也不说还要看着你抽血的感觉,让池以柔稍有些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那位哭哭啼啼的女人跟给池以柔抽血的护士说了句:“够吗?多采点儿。”   护士抬头看了那女人一眼,“我们知道该采多少。”   那女人就又开始哭:“我苦命的孩子啊,怎么就摊上这血型啊……”   池以柔听着心烦,冷眼看过去,“别哭了,闭嘴。”   女人哭得更凶了。   护士采完血,给池以柔一个棉球让她自己按着。   池以柔坐了一小会儿,一起身,眼前一片白。   *************   醒来的时候,池以柔发现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浑身没劲儿,手机响个不停。   池以柔连伸手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手机响了停,停了响。   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惨。   Rhnull血型本身因为缺少所有的Rh抗原所形成的细胞保护膜,使得Rhnull血型的人抵抗力较常人要弱,身子虚,还容易患慢性贫血,短期两次大量采血更是让人难以承受。   池以柔还记得那次不足两月再次大量采血后的严重不适,当时她就想,这辈子再也不要这么折腾自己了。   可真的找上她了,她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知道她的拒绝代表什么,正因为知道,才开不了口拒绝。   其实她也不是多伟大的人,她也是存了私心的。   中国的传统善恶因果观念还是对她有不小的影响。   她就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好事,改改运,让命运也对她也温柔点儿。   池以柔瘫在床上,白墙、白床单,入眼一片白。   病房里空无一人,这感觉还真是熟悉。   有护士路过,看到她醒了,进来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   池以柔摇摇头。   她很渴,想喝水。   可一开口,却没有半点儿声音。   嗓子里干涩着,应该是抽血后没有及时补充水糖,有点儿脱水。   缺水,喉咙太干,导致了暂时性失声。   护士一看,就明白个大概了。   她转身去她们的休息室给池以柔倒了一杯水拿了过去,看着池以柔喝完。   “什么人家啊,都不说来个人照顾一下,千里迢迢地跑来给他们献血,你就不应该来。”   护士嘟囔着。   “你吃不吃什么,我一会儿正好去打饭,帮你打一份上来。”   喝完水的池以柔嗓子稍稍舒服了些。   池以柔干哑着声音说道:“谢谢,不用了。”   她现在也就只有力气躺着了,就是把饭喂到她嘴边,她都没有力气去嚼。   “那你吃东西就叫我。”   “好。”   池以柔躺在那里,一身虚汗。   她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   恍惚间,她梦见自己在到处找水。   突然,有什么凉凉的碰到唇上,紧接着有一丝丝甜甜暖暖的东西流到嘴里。   池以柔一动,才发觉自己是在梦中。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她微怔。   她体力稍稍有些恢复,抬手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   是他,没错。   “你怎么来了?”   沈钦从把勺子搁在杯子里,把水杯往旁边桌子上一放,伸手要把池以柔扶起来。   池以柔身上力气不足,任由着沈钦从动作。   “周医生给我打了电话。”   “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她说你过来了,刚采血没多久又要献血,她有些担心,又不能给你家里打电话,能联系到的只有我,就只能给我打了。”   池以柔声音有些冷淡:“她担心就不该告诉我这件事,我不来采血也就不用她担心了。”   沈钦从把枕头立起来,垫在池以柔身后。   池以柔勉强坐着,半瘫半靠。   “把这杯温糖水喝完吧。”   池以柔又渴又难受,也不逞强,就着沈钦从的手把一杯温糖水喝完,舒服多了。   她软趴趴地歪着,闭着眼睛养神。   不是她不愿意睁眼,而是一睁眼,眼睛干涩难受,还胀胀的。   “吃东西了吗?”   池以柔摇摇头。   “他们家没给你送?昨天中午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   池以柔睁开眼睛看看沈钦从,突然就笑了。   “不是一样么?”   沈钦从表情一滞。   他耳边响起周医生给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些。   她说她本来想去照看池以柔的,可她觉得池以柔应该不会像看到她,特别是在身体难受的时候。   还说对不住池以柔,她本来想不告诉她的,可是一想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要是没有了血,就……   所以她只能告诉池以柔,让池以柔去做这个决定。   可池以柔这次的身体状态非常不好,刚刚采血不到两个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其实不该去献血的。   上次也是,只是上次更甚,那时候她采完血刚刚一个月。   本来是想沟通调送深低温的血袋。   可上次是跨国,不仅路途远,还要填各种表格,报各种审批,跨国运血太过困难,那边又急用。   周医生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沈钦从就在电话那端沉默不语。   挂断电话他就过来了。   一路上折腾颠簸,他能想到池以柔是何等疲惫。   这边等着血急用,池以柔势必到了就采血,不会有一点儿休息时间。   到了医院,沈钦从一路找护士询问,终于找到了病房。   刚一进去,就看到池以柔惨白着一张小脸,额头鼻尖都是汗,头发黏在额头上,唇上毫无血色。   他以前也陪过池以柔采血,知道池以柔采完血后身体有多虚。   或许是他照顾的细致,池以柔前两次抽完血后看起来并没有太严重。   休息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上一次在小区晕倒是沈钦从的认知极限。   本来他也没料到池以柔会晕倒,看到她直挺挺地要往地上摔,才意识到她根本撑不住。   如今以来医院,乍一看池以柔这般模样,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颗心都拧在了一起,被人用手重重地攥过。   她就孤零零一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身体蜷缩着,没有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像极了一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奶猫。   没有护士管,也没有患者家属管。   就一个人。   那番话他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作为患者家属,理应来照应一下池以柔的不是么?   可池以柔的一句“不是一样么”。   让他瞬间清醒了。   是啊,不是一样么。   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第41章   手机又开始无休止地响。   池以柔身子往前探了探,想去拿手机, 沈钦从先一步起身拿过手机递给池以柔。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太后大人”。   这肯定不知道是她打的第多少个电话了。   池以柔迟疑了一下, 轻轻咳了两声, 顺了顺嗓子, 才慢吞吞地按了接听键。   果不其然, 电话刚一接通, 太后大人的愤怒咆哮声就传了过来。   “池以柔你怎么不接电话?多久了?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我刚才睡觉了, 手机不小心按到静音了没听见。对不起,妈……”   “你怎么了,听着有气无力的?”   池以柔本来是想装刚起床的样子, 声音没劲儿还挺像的。   没想到太后大人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儿。   池以柔想了想, 下意识看了沈钦从一眼。   无奈, 她只得尴尬着说道:“生理期……”   “又肚子疼了?小赵在不在?我今天反正也没事儿, 我过去看看你。”   池以柔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她这会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母亲要是真过去了, 看到人没在, 肯定要问她在哪儿。   第一次撒谎被发现了,第二次母亲就不会相信她了。   她跑出来献血的事儿迟早会让母亲知道。   到时候……   池以柔一想就头疼。   她敢打赌, 她母亲一定会很生气, 没准儿会告诉父亲。   那以后的日子……还想出来自己住?   不拘在池家不让出门就是好的了。   池以柔想了想,只能骗到底。   “不用了, 妈, 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还这样?那没好得多严重啊?没事儿, 我正好过去一趟, 看看你。”   池以柔一听,心沉了沉。   知道不能继续用这个做借口了,只能另想他法。   很快,池以柔脑中冒出了个念头。   “那好吧,我一会儿跟徐奕说一声下午不跟他出去了。”   “你约了徐奕?那你早说啊,那我不过去打扰你们了。那孩子我看了,很不错,你们好好相处。”   “知——道——啦——”   “行了,那我不跟你说了,讨你嫌,挂了吧。”   这会儿又不管她难受不难受了……   “拜拜,妈。”   “嗯。”   电话刚一挂断,池以柔就点开通讯录,一个电话拨给徐奕。   电话里“嘟嘟”响着,半天没人接。   不一会儿,就传来半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池以柔按断电话,翻了一下刚才的未接来电,才发现刚才徐奕也给自己打过电话了。   还有微信。   嗯,还有短信。   池以柔看着手机,屏幕一闪,徐奕的电话打了进来。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徐奕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池大小姐,这都一点了,饭点儿也过了,终于想起来昨天和我约中午饭了?”   “不是。”池以柔说道,“江湖救急,帮个忙,我妈刚才没给你打电话吧?”   “没有啊。”   池以柔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我妈万一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我跟你约好了下午出去,好不好?”   “不好。”   池以柔:“…………”   “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找我串供?你跟谁在一起呢,不会是沈钦从吧?”   池以柔被噎住。   本来徐奕说她做亏心事儿的时候,她还想反驳两句。   虽然献个血也不算天大的功劳吧,但是,至少是个好事儿是不,能救人救命是不?   怎么到徐奕嘴里就变成“亏心事儿”了?   可徐奕一说“亏心事儿”的时候,她还真的很心虚。   对池以柔的父母来说,这还真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可徐奕的后一句话,直接让池以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跟沈钦从在一起呢?   还……真是。   池以柔这一沉默,电话那头的徐奕“啧啧”了两声。   “我说准了?池大小姐,你可真行。让你相亲对象给你和你的前男友打掩护啊。”   徐奕说的,好像……句句在理。   池以柔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她只得怀柔战术,与徐奕说着:“咱们不是一条战线的自己人吗,帮个忙,真不能让我妈知道。”   徐奕那边轻笑了一声,“谁跟你是自己人,又没同床共枕过。”   对与池以柔来说,为了自由,脸可以不要。   她淡定地接了句:“谁说没有,不是‘以天为盖地为庐’么。”   徐奕一顿。   有点儿意思,没想到池以柔会说出这么句话。   这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徐奕笑着:“得,我认栽。”   他复又咬着重音补充着:“自、己、人。”   “帮你打掩护也可以,不过平白无故被放鸽子的人很不高兴。”   “我没放你鸽子,我是临时有急事,你听我声音应该也能听出来,我现在……”   池以柔还没说完,徐奕就轻笑了一声,接了过去。   “听出来了,在床上,刚睡醒是么?”   很好。   这话接的……   池以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句话单听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和之前的“跟谁在一起呢,沈钦从么”以及“让我给你和你的前男友打掩护骗你妈妈”这种话放在一起,真是让人没耳朵听。   池以柔:“我在医院,病床上。医生是熟悉的医生,认识他,不好给我家里打电话,怕家里担心,就联系了他。我让你帮忙,也是怕我妈妈知道了过来,我不好解释在医院的事儿。”   徐奕那边收敛了笑意,“你在哪个医院,身体怎么了?”   池以柔想了一下,觉得徐奕虽然有时没个正形儿,但却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也不瞒他:“我不在那边,我血型特殊,外省有一个女孩跟我一样,动手术急需用血,我过来献血的,但我家里……对我献血不是很认同,所以我没告诉家里,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听出来我声音虚,要过来,我这才找你帮忙。”   “地址发给我。”   “我没事儿了,歇一下,明天就回去了。”   “地址发给我。”   “噢。”   电话挂断,池以柔如约把地址给血徐奕发了过去。   徐奕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儿?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你不是要把我骗过去拐卖了吧?   池以柔看着那一条条发过来的消息……   戏可真多……   还拐卖了……   人家被拐卖是去当儿子的。   拐卖你是给人家当祖宗的么?   跟徐奕掰扯这一会儿,池以柔没由来的来了精神头儿。   ——我可不去了。   ——我本来还想着不能让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搞出个死灰复燃来。   ——那地方黄沙漫天尘土飞扬的,你们苦命鸳鸯慢慢浪漫去吧……   池以柔:“…………”   池以柔刚要回复徐奕,手机就被沈钦从拿开。   “歇一会儿。”   池以柔看了下被沈钦从放到一旁手机。   虽然她精神上越来越好,可身体还是疲倦的。   沈钦从把手机拿走,她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你想吃什么?这儿附近也没有什么卖吃的的,我去医院食堂给你买一些。”   “我什么也不想吃。”   她是累的没了胃口,也没心思吃东西。   “那给你买一份粥吧,先补充一□□力。”   池以柔没拒绝,就算是答应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状态,什么都不吃肯定撑不住,就是再不想吃,也要吃一些。   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沈钦从见她答应了,就站起身,刚要往出走,又转身回来了。   “你男朋友要过来?”   池以柔一怔:“什么男朋友?”   沈钦从:“没什么,我去给你买粥。”   看着沈钦从离去的背影,池以柔蓦地反应过来。   徐奕之前好像跟沈钦从说过,他和自己在一起来着。   那顿饭,徐奕还跟自己各种亲密,各种温柔体贴。   池以柔当时也是骑虎难下,总不能开口否认,也就没说什么,当做默认了。   当然,那是在两个人是情侣的前提下,那些举动自然是没什么。   可要不是情侣,多少有点儿……   就好像是故作亲密要做给谁看似的,怎么想都觉得尴尬。   这会儿就这么被套了话。   池以柔歪在床上。   这下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第42章   没一会儿,沈钦从就拎着吃的回来了。   池以柔闭着眼睛装睡。   她实在不想面对沈钦从, 太尴尬。   池以柔只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知道多半是沈钦从回来了。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和床头小柜子接触发出的轻微闷响。   池以柔感觉床稍稍一动,料想沈钦从应该是把吃的放到了床头小柜子上,而后坐到了床上。   池以柔装了一会儿睡, 有些装不住了。   她微微眯了下眼。   沈钦从就坐在她床边, 目光落在她手臂抽血留下的针孔处, 发呆。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目光中有些化不开的东西越沉越深。   池以柔可没开口叫他。   她只是微微一动, 沈钦从就从他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转头看她。   “醒了?”   “嗯。”   “那吃点儿东西吧。”   沈钦从起身把保温餐盒拿过来。   里面有鸡蛋羹, 桂圆红枣粥, 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和一份辣椒炒的杏鲍菇。   沈钦从拿着勺子要喂她, 池以柔也没拒绝。   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吃着,一份鸡蛋羹喝下去, 胃里暖暖的,舒服多了。   她随口问着:“你吃饭了么?”   沈钦从微怔,抬头,“没有。”   “我没什么事儿了, 你放这儿, 我自己吃, 你去吃饭吧。”   池以柔也是一路折腾过来的, 自然知道这一路过来人有多疲惫。   池以柔自己去取筷子吃东西, 沈钦从也没拦着。   他就默默地看着池以柔一小口一小口吃东西。   半晌,他蓦地开口:“我不知道你那时采血才过一个月。”   池以柔夹菜的手一顿,“你知道了?”   “嗯。”   “周医生说的?”   “嗯。”   “让我说她什么好,早干嘛去了嘛。”   池以柔那筷子往旁边一放,身子往后一倾,歪在靠枕上。   “她要是早一些说,你就是满心歉疚地被我抛弃,唔……想想良心不安的你,我都觉得……嗯,舒坦。”   沈钦从声音有些低,听起来有些沙哑:“我已经很不安了……”   池以柔轻笑:“你安不安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不安我听着心里也没爽感。”   “我知道。”   池以柔别过头去,懒得看沈钦从。   “我当时不知道你已经联系国内调血了,当时听见你说那些话,我……   池以柔冷笑了一下:“你要知道,血是从我身上抽的,我没有任何义务给谁献血,哪怕我当时没有联系国内调血,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来谴责我?你什么都没有!”   “池以柔。”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   “你怎么还是这样。”   池以柔突然很想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她火气上涌,觉得头一阵眩晕。   池以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闭着眼睛缓了好一阵儿。   一睁开,看见沈钦从担忧的模样,她更想笑了。   池以柔努力平缓了一下呼吸,“这三年,我想过很多次,其实我猜到你是误会我了。”   “可我每次想跟你解释的时候,就觉得,这一解释,像是在邀功。”   “你跟我相处三年,也应该知道我骨子里很傲,我不屑于解释这些。”   “于是让你误会了我三年,就算分开以后,我也没想过再提这件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可你,再知道了这些之后,知道了你误会我三年之后,居然还跟我说‘我怎么还是这样’!我怎么样了?我救你妈妈就救错了吗?”   “是你在求我,你要搞清楚。我就算脾气再大,要求再多,也是你求我!”   “我献血从来不是理所应当,那时我愿意。”   池以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靠在靠枕上,肩膀都在抖。   沈钦从倒了杯水递到池以柔唇边,“喝点儿水再说。”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手一隔,水杯“哗啦”一声摔倒了地上。   门外的护士小跑着进来,“怎么了?”   沈钦从起身:“没事儿,我不小心把水杯弄掉地上了。”   护士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池以柔没事儿,又看了看地上的碎水杯。   “那一会儿把碎瓷片扫干净。”   沈钦从点头:“好的。”   护士一走,沈钦从就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碎瓷片。   池以柔往沈钦从那处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她的心还在抖。   明明所有的委屈她早已咽下,可蓦地提起,她还是难以控制自己情绪。   三年前,她在欧洲游玩,接到周医生的电话,说有名欧洲的女士和她一样,同是Rhnull型血,希望能得到帮助。   当时她刚刚采血一个月,身体极度不适合再次采血,哪怕是国际上各国采血的最低期限也是要间隔56天才行。   她犹豫再三,一方面联系国内调血,一方面决定去看看情况。   谁知道刚到,就看到沈钦从。   他太过耀眼,让池以柔一时移不开目光。   沈钦从看到她时,大概是觉得母亲有救了,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那时的她半开着玩笑,说着:“你给我当男朋友,我就给阿姨献血。”   沈钦从看了她许久,目光渐冷,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池以柔万没有想到沈钦从会答应,诧异之余,还没来得及多想,更没有留意到沈钦从目光的变化,就接到国内的电话。   电话中说,血液跨国运输手续相当繁琐,急需用血的话,可能时间上来不及。   池以柔听了,只得咬咬牙自己上。   由于两次献血时间太短,红细胞偏少,血液并不是很合格。   她没敢告诉医院她采血时间过短这个情况。   院方虽然也有所怀疑,可是Rhnull血型极度罕见,多少医生一辈子也没接触过Rhnull血型的人。   这些异常,短时间内也无法去探寻究竟。   一边是急需血液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患者,一边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问题的献血者。   院方只能多抽一些血液,抽出足量的合格的红细胞。   池以柔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回。   那时候,她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了救谁,让自己短期大量献血。   那感觉,她是真的再也不想体验了。   她躺在病床上,满心以为那个好看的小哥哥会来看看她,软语安慰她两句。   可是,没有。   可是一天两天过去,她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心里也从第一天为他开脱,认为他妈妈在手术台他无暇顾及自己,变成了“这个人啊,是真让人失望”。   池以柔那时也不过十□□。   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冰冷的医院病床上躺了三天,心也慢慢变冷。   所以在第四天,看到沈钦从递过来的那一张空白签名纸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用自己交换了她的血液,就无需对她抱有一丝感激。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理所应当地接过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一声碎瓷片落地的轻响声,让池以柔的意识回笼。   她往那处看了一眼,大概是沈钦从没拿稳,把一块碎瓷片掉到了地上。   他就沉默着,慢慢拾着碎瓷片。   池以柔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她笑了。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沈钦从抬头。   池以柔轻声说着,仿佛是自言自语,没想说给谁听。   “还是不一样的,你比他们有良心多了。”   “你虽然没管我,可你到底安排人来照顾我了,没真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不管。”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做的好多了,我那会儿的心却比现在要凉。”   “或许你让我知道人心究竟能有多冷漠,让我对陌生的人不再怀有任何期待,如今才能安然躺在这里,不曾有一点儿失望……” 第43章   病房内是长久的沉默。   池以柔不再说话, 沈钦从也没什么都没说。   他半蹲在地上, 拿着碎瓷片失神。   池以柔靠着靠枕, 慢慢往下滑。   沈钦从听到那细微的衣服与被子摩擦的声响, 起身, 把碎瓷片放到一边儿, 帮池以柔把枕头放平摆好。   池以柔嗤笑了一声,“真搞不懂你。”   她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闭着眼睛说道:“没什么关系了,你反倒对我好上了,要是你当初, 在那个医院, 对我稍稍好那么一点儿,我都不会接你那张空白签名纸的。唔……那你现在应该过得相当不错。我呢,可能呢也就什么时候再去欧洲, 突然某一瞬间想起你, 感慨一下, 哇, 居然还有那么好看的人。嗯, 就没了。从此风轻云淡, 一别两宽~”   “你是第一次见我?”   “什么时候, 给你妈妈献血的那次?不然呢?”   “没事儿, 再喝点儿粥, 睡一会儿吧。”   池以柔狐疑地看了一眼沈钦从, “我不想喝, 已经气饱了。”   沈钦从没管她,拿着桂圆红枣粥,用勺子喂到池以柔嘴边。   池以柔闭着嘴不肯吃   坚持了一会儿,池以柔泄了气。   她来的很急,要换洗衣服没有换洗衣服,这儿的医院条件也不是很好,没有病房内独立卫生间。   如今身体这么虚,出了一身冷汗,很不舒服,想自己洗个澡都不能够。   还是对自己好点儿,赶紧养足了体力回家吧。   想通了,沈钦从再喂她的时候,池以柔也就不再抗拒了。   一碗粥喝完,又吃了几块挑好刺的鱼肉和两块辣的杏鲍菇解了馋,就盖了被子翻身睡觉。   沈钦从帮池以柔掖了下被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池以柔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她一翻身,才看到沈钦从看着被子发呆。   “你不去吃饭?”   沈钦从回过神,“你睡吧,我不饿,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自作多情。   池以柔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沈钦从。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刚刚自己那么凶,居然还那么好脾气。   池以柔心里烦躁躁的,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池以柔睁开眼,屋内漆黑一片,只有门外过道的灯开着,透过门上边的玻璃窗照进一丝光亮。   屋子里太黑,池以柔下示意地想叫人。   还未开口,病房门被推开了。   即便背着光,池以柔还是认出了这是沈钦从。   池以柔微微出了一点儿声音。   “醒了?”   “嗯。”   池以柔其实挺怕一个人待在医院的。   沈钦从在,她让安心不少。   “把眼睛闭上,我开灯。”   “噢。”   池以柔闭上眼睛,又用被子盖住头。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病房内大亮。   池以柔稍稍适应了一会儿,掀开被子。   “要坐一会儿吗?”   “我想洗澡。”   “我问了,这里洗不了。”   池以柔身上出过汗不舒服,这地方又燥热,病房里只有电扇转啊转。   她烦躁地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   这一撑,才发现胳膊抻着有些疼。   池以柔抬手一看,早上抽血的针孔周围青了一大片,看着瘆人。   应该是早上采完血没按好,淤青了。   池以柔看了一眼,就放下没再看了。   沈钦从扶了池以柔一把,池以柔勉强坐了起来。   沈钦从就站在池以柔床边,伸手虚扶着她,“这儿附近有个县级市,不然我们过去找一家宾馆,你可以简单洗一下。”   “这么晚怎么去啊?”   “我开车来的。”   看着池以柔惊讶的表情,沈钦从补充着:“下了飞机借的,方便。”   池以柔有些心动。   她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要不是怕大巴、火车晕车,没准儿就撑着回家了。   “远么?”   “一百多公里吧。”   池以柔:“…………”   池以柔:“然后洗完澡再回来啊?”   “不回来了,我带你回家。”   池以柔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临走前,她和沈钦从去看了那位已经手术很成功已经醒了的女孩儿。   给女孩做手术的主刀医生还没走,站在病房门口被女孩儿家里围着问这问那。   一旁的护士也被人围住。   路过的时候偶,池以柔隐约听见有人问护士:“那以前化验的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们血型这么特殊呢?”   “化验的时候只顺带验大分类,告诉你是A还是B,连阴性阳性都不验的,何况你家女儿这么特殊。”   看到池以柔来了,那位主刀医生很客气地跟池以柔打了声招呼,让围在门口的人散开给池以柔让路。   池以柔看到了那女孩儿,长得很可人,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地看池以柔。   那位主刀医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给女孩儿介绍着:“这就是给小可可献血的那位姐姐。”   看样子,这女孩儿小名应该叫“可可”了。   女孩儿声音脆生生地:“谢谢姐姐。”   池以柔微微笑着:“没事儿,好好养身体。”   女孩儿乖巧点着头说“好”。   池以柔和主刀医生说道:“这边如果不需要我,我就先走了。”   主刀医生点头,“你刚采完血,也注意休息。”   池以柔应着“好”。   正要转身和沈钦从离开,就听身后脆生生的一句:“姐姐。”   池以柔回过头,柔声问着:“怎么了,小可可。”   女孩儿眨着眼,眼睫毛小扇子似的扇呀扇,“姐姐,医生叔叔说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好了……医生叔叔说我们的血可以救很多很多人,我长大也要像姐姐一样救很多很多人。”   池以柔站得久了,腿有些软。   沈钦从想扶她一下,被池以柔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她微微上前一步,屈膝蹲在小女孩儿窗前,平视着笑着与她说道:“那要先好好养身体,才能救好多好多人呀。”   “嗯。”   池以柔想了想,多说了一句。   “以后离开家,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的血型知道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池以柔扶着床沿站起身,头一阵晕。   看到小女孩儿担忧的目光,她笑了一下:“起急了,没事儿,那姐姐先走了。”   女孩儿乖巧地点头:“姐姐再见。”   离开病房后,池以柔瘫在沈钦从身上。   到了车上,池以柔躺在车后座上躺了一小会儿,舒服些了。   一百多公里的路,沈钦从开了一个半小时。   两人找了一家连锁的宾馆,房间开的是标间。   沈钦从怕池以柔晚上一个人住不行。   池以柔想了想,以前都一起住过三年了。   现在就算是住一个房间,也不是同床。   何况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房间窗外漆黑一片,一个人住也莫名地有些怕。   她没拒绝。   进了房间,空调吹的房间内的温度刚刚好。   池以柔累的不想动,澡也不洗了,一头栽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晚上睡觉没有开空调,早上一起来,池以柔又是一身汗。   她想去冲澡,又没有衣服可换。   沈钦从带着早餐回来,放到桌上。   看到池以柔一脸纠结模样,猜了个大概。   他思量再三,最后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然,我去帮你买套衣服回来?”   沈钦从的这个一套,自然是里里外外全都包括在内的。   池以柔心里很不情愿。   哪怕是之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让沈钦从帮忙买过这么私密的东西。   可现在她出去自己买又不现实。   池以柔想了好久,自我安慰着:床单都滚过了,买套贴身衣物怎么了……她现在是个病人,病人是不分性别的。   池以柔自我安慰了几遍,终于点了头。   沈钦从出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池以柔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接过那些衣物。   可贴身衣服到手了之后……   这也不能直接穿吧?   总要先洗一下再穿。   池以柔拿着衣物看了好久。   沈钦从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这让她怎么说?   她目前这个状态,站在洗手间把贴身的两件洗出来,可能没那个力气。   就算拼了老命洗出来,总要挂着晾干吧?   尴尬死她得了。   “你出去找个地方待着吧,晚上再回来。”   “怎么了?”   沈钦从察言观色,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你要洗这些?”   病人是没有**没有面子可言的,。   在被沈钦从叫破之后,池以柔终于认清了这一点。   “你话可真多。”   “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帮你洗吧。”   池以柔:“…………”   她看了一眼沈钦从,这才发现沈钦从的耳尖微微泛红。   本来她还挺尴尬的,蓦地看见这一幕,她直接乐出了声。   也是啊,床单都滚过了,什么没见过。   她一个女孩子尴尬也就算了,没想到沈钦从耳尖都红了。   凡事有了对比之后,就不一样了。   至少池以柔是瞬间就没那么难为情了,甚至还莫名地生出一种想逗逗沈钦从的欲.望。   池以柔往床头一靠,说着:“行啊,你洗吧。”   听到池以柔微微带有调侃意味的话时,沈钦从的动作明显一顿。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的耳尖。   唔……更红了。   他也没再迟疑,就拿着贴身的衣服去了洗手间。   池以柔慢慢下了床,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洗手间门口。   沈钦从手上动作停了。   “你去床上躺着去。”   池以柔坐在凳子上来回晃荡着腿,摇着头。   “不行啊,我得监工。”   沈钦从:“…………”   沈钦从洗着贴身衣服,池以柔就在旁边指导。   “你洗没洗过内衣啊?不是那么洗的,都变形了……”   说完这句话,池以柔才蓦地反应过来。   他一个男的,可上哪儿洗过内衣去。   “得了,你别洗了,再洗没法穿了,你拿水冲冲就行了。”   沈钦从手上动作一滞,听话的用水来回冲了几遍。   冲完,他刚要把水拧出去,就听池以柔急切切地说了句:“别拧水,放它一条生路吧……”   沈钦从就拿着一个湿哒哒的直往下滴水的内衣,站在洗手池前不知所措。   池以柔忍不住笑出声。   看到沈钦从无措的样子,她站起身在衣柜里找个衣架,把内衣晾起来。   也没为难他,自己快速地把另一件过水洗了一遍,挂好。   毕竟是同床共枕过的。   过了那一会儿,沈钦从也就缓了过来。   两人百无聊赖的待在宾馆里,没事做,就闲聊。   说起来,两人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也是难得。   这会儿池以柔和沈钦从相处的也还算舒服。   话题天南海北的聊着。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良久,蓦地问了句:“你是怎么发现血型特殊的。”   池以柔歪在床头,随口道:“我妈妈带我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检查出来的。”   池以柔这句话刚说完,脸色突然就变了。   她耳边响起昨天晚上护士和小女孩儿家属的对话。   “那以前化验的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们血型这么特殊呢?”   “化验的时候只顺带验大分类,告诉你是A还是B,连阴性阳性都不验的,何况你家女儿这么特殊。”   她也算是医院的常客了,医院正常抽血化验的时候顺带查出来的血型的确只是个大分类,这个她是很清楚的。   而能把血型分的那么细致的,要么献过血,要么输过血。   她献血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血型特殊了,不然也不会年年采血存起来。   可要不是献过血,那就是输过血?   池以柔摇摇头,她没得过什么大病,也从没输过血。 第44章   池以柔在自己的血型如何被发现的问题上想了好久, 甚至后来想的头都有些晕。   沈钦从看池以柔蹙眉垂眸苦思冥想的样子, 适时把话题岔开。   去医院看病的时候顺带验的……   这么一个连自己都不通的答案,让她未经思考就说了出来。   一直以来母亲是这样告诉她的,她也就未做怀疑。   如今说给沈钦从了, 她心里多少有一点儿难言的感觉, 就好像在欺骗他一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妈这么告诉我的, 但好像不太对, 也有可能细查了。”   “不用解释这么多, 我就随口一问。”   房间里开着空调, 池以柔刚抽完血, 身体弱, 温度也不敢调太低。   她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滴水的内衣。   这要是等下去,估计要等到明天才能干了。   换洗的衣服不干, 她就没法儿洗澡,还真是难熬。   池以柔盯着滴水的内衣盯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   她与沈钦从说着:“你好事做到底吧,帮我个忙。”   “你说。”   真是回答的毫不犹豫。   池以柔一想到自己要他帮的忙,再结合一下沈钦从那句未及多想“你说”, 池以柔突然多了些促狭心思。   “你不考虑一下再问我?我的衣服不干, 我洗不了澡。”   沈钦从不用想都知道池以柔指的是内衣。   吸的都是水, 她还不让拧……   就算天气闷热, 要干也得晚上了。   “可以用吹风机吹干, 可是……”   池以柔抬抬手腕, “没力气,撑不了太久。”   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忙吹干吧。   “我问完了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吗?”   池以柔:“你说呢?”   沈钦从看了看池以柔,认命地站起身,去浴室找吹风机。   等沈钦从拿过吹风机时,池以柔已经把挂着内衣和内……   沈钦从看了一眼,倏地移开目光。   池以柔面不改色地拎着衣架举到了沈钦从面前,“辛苦了。”   她看了眼沈钦从泛红的耳垂,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池以柔忍不住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   沈钦从把池以柔的内衣挂到架子上,拿着吹风机慢慢吹着。   “关系不一样了。”   池以柔表情微滞。   的确,关系不一样了。   有些事即便是再不方便其实也是不适合沈钦从来做的。   她是起了玩心,有意捉弄他。   可玩心一过,再想想,确实是有些过火了。   “你放那儿吧,让它自己干吧。”   为了不显得刻意,池以柔还最后面加了一句:“吹出来的太干,穿着不舒服。”   说完话,池以柔有些失神,什么时候自己会这么顾及他的感受了?   “不会的,我不会吹得太干,早些干也能早些送你回家……”   原来是想早些送自己回家……   也是,都没什么关系了,总不好拖延着耽误人家时间。   毕竟跑过来照顾自己,也不是人家的义务。   想到这儿,池以柔轻声说了句:“嗯,好。”   沈钦从很少见池以柔如此乖顺,诧异地转头看她,就见池以柔低头看着手机发呆。   他想喊她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作罢。   一道铃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   是池以柔的手机在响。   她低头看了一眼,接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徐奕懒洋洋的声音:“你人呢?”   “啊?”   “我一路飞机转火车,火车转大巴,大巴转马车,灰头土脸地来了,你人呢?你别告诉我你走了,说话前,我建议你三思。”   马车???   “你不是不来吗?”   “我倒是想不来。可万一你抽血抽多了在那儿挂了呢?那深山老林的,没挂被拐卖了呢???”   池以柔听完心中一暖,虽然徐奕嘴毒,可并没有坏意。   池以柔颇为感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徐奕言语悲戚痛心疾首地接着说:“你都广而告之昨天下午是跟我在一起了,真出事儿了,我可是第一嫌疑人,你说我能不来么!!!”   池以柔把万千感激的话强噎了回去。   戏可……真多。   “所以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在……”   池以柔也不知道这叫什么地方,想了想说了句:“离那儿一百多公里的县级市。”   “跟沈钦从?”   “嗯。”   “得,那我不去了,这回是真不去了啊。”   “对不住了,回去当面谢你。”   那边徐奕笑得促狭:“谢我没过去打扰你俩?”   池以柔哭笑不得:“对,谢你有觉悟。”   徐奕嗤笑出声:“得,挂了,不占用你们二人时间了。”   池以柔:“就等你这句话呢,拜拜。”   两人聊完挂断,池以柔低头锁了屏幕。   这个人,嘴可真贫。   不过人还是很好的,至少当朋友很靠谱。   虽然嘴上没个正形,却让人莫名觉得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也是厉害了,池以柔笑着,无奈摇摇头。   不远处吹风机响着,池以柔抬眼去看时,沈钦从手臂看着略有些僵,手里拿着吹风机对着一个位置吹了好一会儿。   “你每次跟他打电话好像都很开心。”   “有么?”   “嗯。”   沉默。   沈钦从垂眸,目光并无焦点,像是在自言自语,轻声说了句:“找一个让自己快乐的人挺好的。”   这话听在池以柔耳朵里就好像是在委婉地劝说她:开始新生活吧,别再耽于过去了,忘了我吧。   池以柔蓦地想到周医生给沈钦从打的那通电话。   沈钦从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授意的?   以为自己还是放不下他,所以在借机劝阻自己?   池以柔抓住薄被的手攥紧。   原来是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池以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愉悦,回答着他那句“找一个让自己快乐的人挺好的”。   “那当然了,难不成谁还找一个天天冷脸不体贴的回去糟心么。”   沈钦从手中的吹风机对着墙吹了好一会儿,他蓦地意识到,抬抬手,对准了衣服。 第45章   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渐渐凝滞。   在这里歇了一天, 开车到火车站, 又转乘飞机回到家,一路上两人间除了必要的几句话,谁也没主动闲聊。   一直到了池以柔小区大门, 下车前, 池以柔才主动说了句话,也就两个字:“谢谢。”   这一声“谢谢”她是发自肺腑的,已经毫无关系的人能这么不声不响地陪着她照顾她两三天,再多的感激话也不足以表达谢意。   她开车门要下车的时候,沈钦从闷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没什么, 好好休息。”   “嗯。”   池以柔开车门的时候,想了想, 补一句:“路上小心。”   她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钦从的脸, 发现他看着她身后愣神。   池以柔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并没有什么。   在车上还不觉得怎样, 回到家后,池以柔顿觉疲惫。   她翻出糖,含了两颗, 勉强撑着冲了个澡,就一头栽倒床上,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之后的整整两天, 池以柔都窝在家里, 靠外卖度日。   期间徐奕倒是来了一次, 知道池以柔每天惨兮兮吃外卖,调侃她:“你这日子过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可能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徐奕让家里阿姨给池以柔熬了鱼汤,做了点儿家常小菜送过来。   “你家那个做菜很利索的小姑娘呢,怎么不找她过来救你?”   “我们公司那些嘴刁的,现在离了她不能活。”   池以柔还算对自己不错,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睡的时候坐在阳光下看看书,两三天把自己的体力养足。   她照了照镜子,镜中人面色不算红润,但也不似前两天那般苍白,人看着有精气神多了。   池以柔已经快一周没去公司了。   以往她经常不去,邹帅裴元他们倒也习惯。   最近她天天准时上班,突然一不在,就让人觉得少点儿什么似的。   小赵中午给他们做好午餐,依旧是去了沈钦从那里,帮他清扫。   沈钦从很罕见的在家。   小赵打开门看到沈钦从的时候,还微微有些奇怪。   工作日,下午,在家?   她也没把她的好奇说出来,只是笑着问了一句:“先生,吃过午饭了吗?”   沈钦从看到她来了,还客气地起了下身。   “吃过了,叫了个外卖。”   小赵下意识地说了句:“总吃外卖不好……”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到池以柔。   这一阵子池以柔都没来公司,看样子应该是每天叫外卖。   小赵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了卫生间取抹布。   沈钦从这里很干净,除了前一阵儿刚住进来的时候落满了灰,平时也不需要怎么清扫,简单擦一擦就很干净了。   她把抹布浸湿了水,拧干,拎着抹布出来。   沈钦从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在那儿还习惯吗?”   “还好,已经都认识了,就不觉得尴尬了。”   沈钦从笑:“她不是一直带着你么?还会觉得尴尬?”   “她最近没在呀……就稍稍有一点儿……”   “没在?一直都没去公司?”   “嗯,我听他们说好像跟徐先生在一起呢……”   话一说完,小赵忍不住懊恼,怎么又嘴快把话说出来了。   她偷瞄了一眼沈钦从,看他表情,还好。   小赵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管沈钦从在意与否,下次都不要再提池以柔了,好歹也是前任,就算再不在意,多少也会觉得不舒服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赵总觉得今天的沈钦从虽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很沉默很压抑的感觉。   是工作上有不愉快了么?   她想试着问一下安慰一下,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纠结了一会儿,只得放弃。   其实池以柔并非如小赵听来的那样,和徐奕在一起,而是回了趟家。   上次她身体虚打电话让母亲担心了,趁着身体刚养得差不多了,回去看看,让家里放心。   她是不太回家的,一回去,祖母就高兴地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   直到晚上晚餐过后,她才有机会和母亲单独待一会儿。   父亲外出,晚上不回来,池以柔索性就赖在母亲房间里过夜。   说话时无意间提起小时候的事,池以柔顺口问着:“妈,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血型特殊的啊?”   “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顺带查出你血型是rh系统的,医院就建议你查一下是阴性还是阳性,就又给你做了个检查,结果发现你血型不但是阴性,还是个很特殊的阴性。”   “那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你三四岁时候带你去玩,你走丢了,就站在眼巴巴地站在原地,我回来找到你时,你抱着我抹眼泪,你记得吗?”   “不是吧,我还抹过眼泪?”   “不然呢,你以为呢,也就我这个当妈的能记得你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你以为你记性多好啊?”   夜里,母亲休息,池以柔就躺在旁边看手机。   微信忽地一震,池以柔打开一看,原来是她这个收租婆又收到了来自沈钦从的房租。   池以柔收了转账的钱,给沈钦从发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   她发完关掉微信页面,刚要继续看刚才的页面,手机又是一震。   她微信平时很少用,晚上也就没关震动,这会儿连震了两下,她十分怕吵醒母亲。   池以柔手忙脚乱地关了声音和震动,才打开微信。   一看,又是沈钦从。   ——身体好些了?   池以柔:嗯我没事儿了。   ——我房门钥匙丢了,换锁需要证明是房主。   ——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帮个忙过来一趟吗?   池以柔:钥匙还能丢????   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可能落在那辆车上了。   池以柔看见这句话,打字的手一顿,把吐槽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池以柔:那你现在在哪儿?   ——在公司旁边酒店。   池以柔:就在酒店睡了三四天,不早说?   ——怕影响你休息。   池以柔:那你继续住酒店吧,我在我妈这儿呢,还要住两天。   ——你自己开车回去的?   池以柔:是啊。   ——那你住着吧。   池以柔:我回去找你。   ——好。   她等了一会儿,确定沈钦从不会再发什么了,才把电话震动和铃声又调了回来。   放下手机,池以柔突然想到她和沈钦从在那个县级市住宾馆的情形。   没事儿想这个做什么。   她一翻身,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第二天池以柔是被电话铃声闹醒的。   池以柔下意识一看旁边,已经没人了,看样子母亲已经起来了。   还好,没吵到母亲。   池以柔拿起电话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是一串数字,并不熟悉。   正在池以柔疑惑间,电话断了,突然又急促的响起来。   这么连着打,肯定是有急事。   池以柔也没管号码是不是陌生的,直接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的人说的是方言,语速极快,还带着哭腔。   池以柔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懂。   她把电话拿到眼前,又看了看,确定电话从未见过。   这不会是打错了吧?   电话重新放回耳边,她试着问了两句“你是谁”。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自顾自地哭。   池以柔听着心烦,把电话一挂,蒙着被继续睡。   谁料刚闭上眼,电话又响了。   想睡个安稳觉怎么就这么难?   池以柔认命地拿过电话,一看,居然还是那个电话。   考虑再三,池以柔还是接了起来。   这回电话没哭声了,不过依旧是语速极快的方言,听得人心毛毛躁躁的,很乱。   “你等一下,能慢点儿说,说普通话吗?”   那边的人一顿,紧接着大哭道:“你这个害人精啊,给我女儿输坏血,我女儿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她这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你不是人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以柔一皱眉,这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妈妈?   “怎么了,你说细一点儿,我没听明白。”   “医院说你血里面有什么东西,以后我闺女就不能生孩子了,孩子会死!”   池以柔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是……交流不了。   说了这么多,池以柔一句没听懂。   不过有一点池以柔倒是听出来了,那就是她的血把人家闺女给坑惨了。   “输我血之前,医院没提前跟你说这个吗?没说的话你找医院问他们为什么不提前说清楚。”   那边也不哭了,声音一顿:“我哪有工夫听他说这个,我闺女再不输血就要不好了。”   “你也知道不输血要不好了?那跟我哭什么?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一早上乱糟糟的,池以柔挂断电话,反复想了想小女孩妈妈说的话,没有理出头绪。   最后,她调出通讯录给周医生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池以柔开门见山。   “你有那个小女孩儿主治医生的电话吗?”   “我查查,怎么了?”   “我问问那小女孩儿恢复的怎么样。”   “噢,你等等,我给你找找……找到了,你记一下……”   池以柔默默在脑中重复了两遍,放下电话,趁着没忘打了过去。   “您好,我是池以柔。”   “啊,是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了,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池小姐,你以前是不是输过血,或者……怀过孕?”   池以柔一愣。   没等池以柔说话,那位医生继续说道:“我们在你的血液里检测到了rh抗D抗体,一般血液里有rh抗D抗体的rh阴性血,要么是以前输入过rh阳性血,要么是怀过rh阳性血的孩子,这样血液一交换,你机体自身就会产生rh抗D抗体。”   医生说的这些池以柔都懂,毕竟她血液特殊,这些该了解的东西,她早都烂熟于心。   可她一没输过血,二没怀过孕,体内怎么可能会有rh抗D抗体?   “您确定我的血液里有rh抗D抗体?您确定?”   “池小姐,这种话,我们怎么可能乱说呢?”   池以柔喃喃道:“可我没输过rh阳性血,也没怀过孕啊……” 第46章   那医生而后的话池以柔再一听就明白了。   因为她体内有Rh抗D抗体, 所以输入小女孩体内的血液也带有Rh抗D抗体。   体内有了这种抗体之后,怀孕如果胎儿的血型是Rh阳性的话,那么就会产生溶血反应, 胎儿需要进行全身换血才能保住性命, 这其中的风险还是很高的。   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不怀孕。   小女孩母亲哭的也是这一点。   两通电话打完,池以柔睡意全无。   她倒是不太关心小女孩以后能不能怀孕的问题,就算不能怀孕又如何,这血她不输也得输, 短时间上哪儿去找第二个Rhnull血型的人?全世界已知的也就那么寥寥几十位。   池以柔能做的只是献血救人命,何况她现在也是懵的,不知道身体里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抗体。   她一个翻身起床, 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   “干嘛去,不多睡一会儿了?”   “我出去办点儿事。”   “还回来吗?”   “不一定。”   池以柔开车直奔当地血液中心。   可到了血液中心大门口, 池以柔却犹豫了。   她的血型实在过于特殊, 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她的血液对血液的研究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多少这方面的专家,都梦寐以求能拿到Rhnull的血样, 甚至不惜追踪Rhnull的拥有者, 渴求能采集一些。   血液有限, 狂热的研究者却很多, 每天被各种方式找到被请求献血, 无异是一场噩梦。   救人可以, 捐献少量血样供专业机构研究也可以。   但被骚扰到无法正常生活,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所以几乎所有Rhnull的捐献者都是匿名的。   池以柔还真的做过一个这样的噩梦。   梦中她被绑在实验室,眼前是各种肤色语言各异的白大褂,拿着冰冷的针管,狞笑着向她走来。   池以柔头抵着方向盘上蹭了一会儿。   不行,还是得找一位信得过的医生才行。   周医生?   池以柔摇摇头,她现在对她已经是毫无信任可言了。   至于的别的医生……   她熟悉的都是跟池家关系很近的,情况还不确定的时候,她暂时还不想让家里知道,怕他们会太过担心。   体内有Rh抗D抗体,问题说大也不大,不会影响她生活,也不会对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   可正如那位小女孩妈妈说的那样,小女孩儿以后是不能受孕的。   如果真有抗体,那她,是更不能受孕了。   多少还是会对家人造成不小的打击吧……   祖母就一直念叨着想要重外孙呢。   池以柔拿着手机,通讯录翻了一圈,竟然不知道该找谁。   她目光从徐奕两字掠过,是值得信任的,可是……   池以柔考虑再三,关了通讯录,打开了微信。   池以柔:我这就回去了。   很快,池以柔就收到了沈钦从的回复:   ——不是要多住几天?   ——我去家门口等你?   池以柔一个字一个字往上打:不用,我帮你换锁,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沈钦从:你说。   池以柔:帮我找一位稳妥的医生,血液方面的,你知道的。   池以柔知道沈钦从肯定有这方面资源,因为沈钦从的母亲,血型也同样特殊。   沈钦从:怎么了你,怎么不找周医生?   池以柔:你还想不想要钥匙了?   这回沈钦从毫不犹豫:你来和合接我,我带你去找。   池以柔放下手机,开车直奔和合。   *********   和合的前台行政人员正站在那里犯困。   透过玻璃门,她看到有辆车停在了门口。   她垂眸继续犯困。   瞌睡了好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她发现那辆车还在那儿停着。   她正要打起精神过去告诉一声,定睛一看,这车???   她瞬间精神了,赶忙拿起电话打到最顶层沈钦从的办公室。   电话是Jewel接的。   “那个太太、太太她过来了,快告诉先生一声。”   “太太?”   “池以柔。”   “噢噢好。”   行政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就看见沈钦从下来了,边穿外套边往门口走。   行政睁大了眼睛。   奇了怪了。   先生什么时候对池以柔这么上心了,衣服都没穿好就下来了?   她目送着沈钦从上了车。   沈钦从一坐上车就问:“找医生做什么?”   她那点事儿,沈钦从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她也就没什么可瞒着的。   “我给献血的那个小女孩妈妈找我,说我血液里有Rh抗D抗体,我随后给那个医院的医生打了电话确认,他说的确是。虽然知道人家不会骗人,也没必要骗我,可我还是不信,我没输过Rh阳性血,也没怀过……呃,孕,体内怎么可能有Rh抗D抗体?我要自己查一查。”   池以柔话刚说完,突然转头看沈钦从,一瞬不瞬地盯了好久。   沈钦从被池以柔盯得有些不解:“怎么了?”   池以柔:“我记得你是Rh阳性血,对吧?”   沈钦从点了下头,“嗯。”   池以柔看着他,几次张嘴又闭上。   她跟沈钦从的第一次,可是流了血的。   池以柔看了沈钦从好一会儿,别过头去。   “我跟你……嗯,那个,流过血。”   沈钦从本来还没一下子就想到哪方面去,可池以柔的微微泛粉的脸颊,让他瞬间了然。   一瞬间车内气氛有些尴尬。   沈钦从轻咳了一声,“我没流血。”   过了一会儿,沈钦从又补充了一句:“……我戴套了。”   池以柔开窗透气。   跟前情人讨论那方面,还是第一次……也是够了。   池以柔启动着车。   沈钦从突然说了句:“我没主动吻过你。”   池以柔斜睨了沈钦从一眼。   沈钦从:“你吻我那次,把我嘴唇咬破了。”   池以柔差点儿一脚油门冲出去,还是沈钦从及时拉了下方向盘,才没让车冲着旁边停着的车撞过去。   池以柔:“打住,我知道了,和你没关系。”   沈钦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是说亲吻太容易被牙齿磕破,我一直都很注意。”   “你无不无聊,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一直跟我解释不是你的问题,有意思么?”   沈钦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去医院。”   到了医院,刚刚休养好身体的池以柔看着那抽血的针头,心里有些发憷。   她闭着眼把胳膊伸过去让医生抽血。   沈钦从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坐在那里,等待医生完成抽血前的准备工作。   很奇怪的,明明两人离得不算特别近,可沈钦从还是清楚地看到池以柔紧闭着眼睛,眼睫毛微颤,昭示着她内心的恐惧。   沈钦从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把人揽在怀里,让池以柔的头轻靠在他小腹处。   池以柔只是在最开始时,身体有些僵硬。   很快,她就放松了,又往沈钦从怀里蹭了蹭。   一小管血很快抽完了。   沈钦从想到上次池以柔青了一大片的手臂,主动帮池以柔按着。   饶是过了近一个星期,沈钦从似乎还能在池以柔手臂上看到上次没按压好留下的淡淡青色。   抽血后,沈钦从对她的照顾一如往日。   池以柔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两人在一起时。   虽然也没怎么开心过吧,但也是有温情的时候的。   念头在脑中只是一过,池以柔这会儿心里很杂很乱。   要是一会儿结果出来说没有抗体还好,要是有抗体的话……   池以柔努力笑了一下,有抗体也没什么的,不就是不能要孩子嚒,反正她也不想受生孩子的疼,正好。   结果还没出来,她也就不杞人忧天了。   针孔处沈钦从帮忙按着,她就低头看手机。   恰巧一条消息跳出来,池以柔就你一条我一条的和对方聊着。   “池以柔。”   她抬头,“嗯?”   “你自己按一会儿,我手酸了。”   “你等一下啊。”   池以柔飞快地又发了一条,放下手机。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   池以柔接过化验单一看,半天回不过神。   果真,医生是不会骗人的,她体内果真有Rh抗D抗体。   好了,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家里她不要孩子了。   甚至相亲也不用了,没哪家愿意娶一位不能生育的儿媳。   你可以不生,可不能生没法生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池以柔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医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没输过Rh阳性血,也没怀过孕。”   池以柔下意识地按了按小腹。   沈钦从顺着池以柔的手看过去,被池以柔看到了。   她凶道:“别看了!多久没有你不知道吗!”   医生也犯了难,致敏需要有血液交换。   在没有血液交换的情况下,就现在的认知水平上,是不可能出现池以柔这种情况的。   可万事难说,没有任何Rh抗原的Rh血还曾一度被认为是不存在呢,没人敢相信没有任何Rh抗原的人能存活,可眼前这位拥有Rhnull血型的人,不也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与常人无异?   那医生又看了看沈钦从,说起来沈先生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两位至亲都是Rhnull。   他把池以柔当成了沈钦从的太太。   不是太太怎么会说出“多久没有你不知道吗”这样的话?   想到这儿,那医生脑中灵光一现,开口问道:“沈先生是什么血型?”   沈钦从顺口回答:“Rh阳性的。”   那医生恍然:“那就是了,您太太的确有和您血液交换的可能,比如都有伤口,流血了,碰到一起,也会出现您太太这种情况。”   谁是他太太?   不过这话池以柔也就脑中一想,并没有纠正医生,毕竟她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这种情况可以排除,还有其他可能吗?”   那医生坐在那里,手指轻扣桌面,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其实还有一个途径,理论上也是有可能导致你现在的情况的。”   池以柔:“什么途径?”   医生抬头看着池以柔问道:“你输过Rh阴性血吗?” 第47章   又是输血。   也是,左右致敏途径也就那么两条, 无论如何总要有血液交换才行。   可她真的没有输过血, 难不成她还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孕?   池以柔突然觉得再这么下去真的能把她逼到妇科。   那医生说道:“有一种理论上的可能性, 如果你输入的Rh阴性血致敏过,你体内也会存在一定量的Rh抗D抗体, 一段时间之后, 你体内还存在多少,这又涉及到机体代谢方面了。但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虽然我暂时还没遇到过。”   池以柔低头细想,摇摇头:“我就没输过血,没这个可能的。”   沈钦从转头看了一眼池以柔,若有所思。   医生想了想说道:“不然,你回去问问你父母?或许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呢?你可能就不太有印象。”   池以柔忽地想起母亲说自己三四岁时和父母走散了, 傻站在原地,看到母亲后就抹眼泪。   或许吧,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她也不记得自己走散了, 抹过眼泪。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母亲难道不是该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么, 毕竟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不知道的话, 万一以后真的生病了需要输血, 忽略了这一点,误输入了Rh阳性血, 后果有多严重, 家里不会不知道的。   池以柔点点头, “我回去问问。”   她跟医生道了谢,拿着化验单,脑中混乱的走出医院。   池以柔心里有事,开车就容易分神。   沈钦从主动接过车钥匙,坐进驾驶位。   看着池以柔苦思冥想的样子,沈钦从出声安抚:“别想了,想了也是有了,原因也没那么重要了,以后多留意些,别……”   “别怀孕别输入非Rhnull血型血液是么?说的轻松,我以后不能要孩子了,危急情况下也没有用其他Rh血救命的机会了,也不是你不能要孩子不能输……”   池以柔停住,自觉情绪有点儿不对。   跟他说这个做什么,这本来就是一件冷暖自知的事。   何况,又不是他的错。   她反思,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   池以柔话一停,车里就稍显压抑。   沈钦从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了句:“我也可以不要孩子。”   池以柔:“可是我想要。”   所以说,人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以前池以柔从来没想过要孩子,甚至在祖母有意无意提起以后的大重孙子的时候,池以柔还有些排斥。   生孩子很疼,身体很受苦,身材会走形,她也不喜欢孩子。   可当得知自己以后没法要孩子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有个孩子,似乎也挺好的。   虽然正如沈钦从所说的,已经致敏了,再找原因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池以柔就莫名地很想知道为什么。   她窝在座椅上,紧了紧身上披的衣服,拿出手机,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正待拨通的时候,被沈钦从拿走按断了。   “别问了,你家里知道的话没理由不告诉你,既然没告诉你,那就是不知道,你一问,平白让他们担心,何必呢?”   池以柔看着沈钦从拿走的手机。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   可池以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问一句。   她侧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车流,努力转移了一下注意力。   先等等,至少等平静了,再联系家里。   “我送你回去休息?”   池以柔没忘了自己回来要做的另外一件事。   “不了,先去你那儿吧,把锁换了。”   长期住酒店是真的不方便,池以柔那天和沈钦从在宾馆住了两天,就已经很不习惯了。   既然都回来了,也不好让沈钦从再住酒店。   沈钦从听了,也没反对,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先去吃点儿东西?”   池以柔摇摇头。   “不吃了,没胃口。”   沈钦从也没再劝,只是略分了一下神,从两人之间的储物箱里翻出来一盒糖,递给了池以柔。   池以柔微怔,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这是她采完血常吃的糖。   有时候血糖偏低,也会吃几颗缓解一下。   所以车里一直都备着这些,只怕需要的时候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糖?”   沈钦从以前是很少坐她车的。   即便是两人一起出行,也都是郭叔开车带着他俩。   极偶尔的就他们两人的时候,大多数也都是用沈钦从的车。   沈钦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直视前方,“我记得你说过。”   池以柔打开盒盖,倒了几颗糖出来,塞到嘴里。   “你记性还真好。”   “我记性一直都很好。”   “是了,我都快忘记你是做调香的了,记忆力当然好,不然怎么分辨上千种香精。”   说到这儿,池以柔突然一乐,“你不是记住了,是闻到甜味儿了吧?”   “喏。”   池以柔又打开盒盖,从里面倒了颗糖出来,拇指和食指尖儿捏着那颗糖,递到沈钦从眼前。   “谢谢你帮我找到糖,给,谢你的。”   沈钦从又看了眼前方的路,才垂眼看了下池以柔捏着指尖的糖,粉嫩嫩的一颗。   沈钦从摊开右手。   池以柔把糖直接塞到自己嘴里。   沈钦从见了,摇摇头,笑了一下。   很快,到了小区楼下。   停好车,两人往小区里走。   沈钦从边走边给换锁公司打电话。   池以柔刷了下掌纹进了电梯,一路到了房门口。   她犯懒,倚门站着。   “应该在车里等,他们来了再一起上来。”   “就那么累?”   “也不是累,就是现在一看到针头就腿软没劲儿。”   沈钦从看了看池以柔,把外套脱下来递了过去。   他目光一点地面。   那意思很明显了,这衣服是给池以柔用来铺地上坐着的。   池以柔顺手把衣服搭到沈钦从肩上。   “我才不坐,上下一走人,像什么样子。”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逞强,也不管她,刚把衣服穿好,手机就响了。   是开锁公司的人到了,进不来,沈钦从让池以柔在这儿等,自己下楼去接人。   没一会儿,电梯门一开,下来两个人。   开锁公司的人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和池以柔确认了身份,就在门口哗啦哗啦的找工具。   “你们这锁,不好开,得多等一会儿,我试一下,你们别着急啊。”   开锁师傅拿着工具就开始开锁。   池以柔无聊地看着开锁师傅开锁。   就在这时,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惶恐地女声:“你们要干什么,我报警了!老公,有人撬咱们门!”   开锁师傅手一顿。   沈钦从脸色骤变。   池以柔眉头微蹙,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小赵?”   “柔柔?”   “是我,开下门。”   门“啪嗒”一声开了。   里面的人握着手机,另一手拿着菜刀,拿菜刀的手还微微颤着。   屋里并没有什么“老公”,只有小赵一人。   原本今天没有她的班,她只是恰巧顺路,就顺带往楼上送一点水果。   没想到刚从厨房忙完,就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有用工具撬锁的动静。   她吓坏了,以为门外是入室抢劫的坏人,腿都发软。   谁知道竟是池以柔和沈钦从。   小赵也顾不得好奇为什么池以柔和沈钦从在一起了。   她满心疑问:“你们怎么撬锁啊……”   池以柔也没回答小赵,只是一侧头,声音骤冷:“你不知道小赵有钥匙么?”   池以柔也没等沈钦从回答,径自往里面走。   她目光一扫,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未清理的烟灰和烟蒂。   池以柔扭头问着:“小赵,你几天来收拾一次?”   小赵不知道池以柔怎么突然问这个,就实话实说:“隔天一趟。”   “前天来过?”   小赵摇摇头:“我昨天来的,今天是恰巧路过,来送东西的。”   池以柔伸手一指,“你不帮他清这个吗?”   “清了的呀。”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目光冷的能冻死人。   她转头就走。   小赵傻在那儿,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池以柔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还有,为什么要撬锁呀。   小赵一头雾水。   开锁师傅更是一脸懵逼。   ????   这家是怎么回事啊?   好好的屋里都有人,开什么锁啊,神经病!   沈钦从望了一眼池以柔离开时走的楼梯,扔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赵和开锁师傅,追了过去。 第48章   池以柔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枉她还好心好意地来给沈钦从作证明。   她连电梯都不等了, 多一分钟都不想待, 直接走楼梯下楼。   一路到了楼下车边, 池以柔腿都有些酸。   她弯腰按了按小腿肚,起身一摸兜,没车钥匙。   池以柔这才想起回来的时候是沈钦从开的车,钥匙还在他那儿呢。   池以柔透过车窗看了看里面自己的钱包……   肝疼。   总不能砸了自己车拿钱包吧?   没钱包又没钥匙,怎么回家?   池以柔是完全没想过回去找沈钦从要的。   回去要钥匙莫名有种威武霸气闪亮登场, 结果一跤跌了个狗吃屎式的尴尬。   池以柔宁肯走回去。   她正犹豫着, 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池以柔转头一看, 正是沈钦从。   她一抬手, 沈钦从微怔。   “钥匙。”   沈钦从迟疑了一下, 把钥匙放到池以柔掌心。   “我……”   “不用解释了,来分享一下现在的心情, 逗我玩开心吗?”   “我没有逗你玩。”   “那是什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钥匙丢了,来, 房门钥匙藏哪儿了,拿出来我看看。总不会这会儿丢了吧,昨天不是才用过?”   池以柔冷嘲热讽,羞恼不已。   她转身开车门, 想要上车, 却被沈钦从拦住。   “我只是……想见见你。”   “松手。”   沈钦从闭了下眼, 放开手。   池以柔“砰”的一下摔上车门。   在车门关闭的前一秒钟, 从紧留的缝隙中传来一句话。   “早干什么去了?”   她轻“呵”了一声, “我现在不是很想见你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后,是车飞驰而去背影。   沈钦从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   沈钦从这番话说完,池以柔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   反而,十分平静。   这种出乎意料的平静,静得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或许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吧,当一方很在乎另一方不在乎的时候。   不在乎的那一方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在乎的那一方就会愈加不甘心。   那种情绪慢慢在心中发酵,久而久之,就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放不下那个人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不甘心了。   两人就仿佛坐在跷跷板上,一方下去,就会有另一方起来。   一旦不在乎的那个人变得在乎了。   在乎的那一方心中郁结的那一口闷气消散,一切似乎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池以柔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公司。   她现在心中空空,脑中也空空。   可就是有一种潜在深处的烦躁感。   池以柔知道,是自己血液的事情。   时间还不算晚,这么早回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个电话打回家。   不管怎样,沈钦从有一点说得对。   家里如果知道,没有理由不告诉她。   所以家里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这会儿她自己心中还烦乱着,在这种情况下是极度不适合联系家里的。   她要让自己先平静下来,这样才能在家人情绪波动的时候,返过去安慰他们。   池以柔一想自己体内有抗体的后果,还真是有些乐观不起来了。   去公司能稍稍分散些注意力,比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好。   到了公司,意外地,金鸽儿居然在。   他们看到池以柔来了,也颇为诧异。   这个点儿都快下班了,这会儿跑过来是做什么?   金鸽儿迎了过去。   “柔哥儿,你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件事儿。”   “嗯,你说。”   “我们之前不是要跟着自迩投资投个BLAUEN的项目吗。”   “嗯。”   “那个项目,我当时了解的是,调香师不是沈钦从,而是一位新人,可……”   金鸽儿稍顿,继续说道:“可后来才知道,沈钦从虽然不是担任那款香水的调香师,却……嗯,当了顾问。如果我们后续跟进的话,或多或少还是会和他有接触的。”   “我们和他接触什么?投的不是项目么,他一个调香顾问,又不是项目负责人。”   “就,反正肯定会有接触的。”   “没事儿。”   “我就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没事儿就好。”   见沈钦从?   开什么玩笑。   池以柔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到沈钦从。   “金鸽儿,我们没必要和他们接触,哪怕这个项目,我们都可以不直接接触。”   “啊?”   “我就不过去了。”   金鸽儿连连摆手:“柔哥儿你别闹,那怎么行,我一点都不懂啊。”   池以柔站累了,拉开了张个椅子坐下,说道:“有自迩你怕什么,需要去的话,你代表公司去,自迩怎么说,你就怎么签就好,有他们在,还能吃亏了不成。”   “话是那么说……”   金鸽儿想了想,池以柔不愿意去,她是能理解的。   可真她自己去的话,哪怕有自迩的人在,她自己脑中空空,到底还是有些犯怵的。   “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裴元、邹帅……”   裴元:“怎么了?”   金鸽儿:“你俩陪我去吧。”   池以柔本意是想下班后跟大伙儿攒个饭局的,热闹点儿。   没成想各有各的事儿,一个都没空。   池以柔只得开车回家。   谁料路上接到了徐奕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池以柔想都没想就应了声“好”。   正求之不得呀。   席间,尽管池以柔尽力不去想让她烦躁不安的事。   可脸上难以遮掩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   “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池以柔:“???”   什么男朋友。   “你想什么呢,前男友都算不上,我犯不着为他分神。”   池以柔看了徐奕一眼:“怎么突然找我吃饭?”   “也算不上突然,我每天都想找你,可也得你有空。”   池以柔已经习惯了徐奕的信口胡诌。   他说什么话,池以柔也都不会放在心上,听过了就算了。   她慢慢小口吃着东西,眼睛盯着一处出神。   “我其实……是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嗯,你说。”   你看,徐奕闹归闹。   当你要和他说正经事的时候,他就会收敛起他的玩世不恭,认真地听你讲。   池以柔心中感慨,不知道谁能觅此良人。   “我血液……算了,你就当是熊猫血吧。”   “Rh阴性?”   “嗯。”   “这血型虽然少见,但也不至于你翻山越岭地跑去献血吧,谁不能献?”   “我是Rhnull,Rh系统里最少见的一种血型。这不是重点。”   徐奕就不再问什么了,而是专注地听。   “我这个血型,有一点不好,就是如果和Rh阳性发生过血液交换的话,会产生抗体,以后再次交换Rh阳性血的时候,就会产溶血反应,就……很严重。”   池以柔料想不是Rh阴性血型的人,未必会对这些有了解。   她也就简要着说说,尽量把那些复杂的东西简化掉,让人容易理解一些。   “我去献血的时候,被查出体内含有抗体,可是我从没接受过Rh阳性血。医生说,如果各种情况都排除的话,建议我问问家里,很有可能是我小时候接触过,不记得了。所以我很想问问家里,又怕家里也不知道这件事儿,会比我还担心。那可就惨啦,我还得回过头去安慰他们……”   池以柔声音低低地,简单地把事情一说,丝毫没有避讳徐奕的意思。   有时候信任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可以跟生人敞开心扉,却不愿与最亲近的人说一句委屈。   看池以柔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徐奕叫服务生给池以柔上了杯柠檬水。   “但是你还很好奇原因是么?”   “嗯。”   池以柔道了一声谢,低头咬着吸吸管喝水。   “知道原因并没有什么用,你执着错了方向。”   池以柔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执着寻找理由。   “只有知道这次是怎么致敏的,下次才能更好地预防啊。”   徐奕看着池以柔愣愣咬吸管的模样,突然笑了。   “你血液这么特殊,是不是要存血?我听说一些熊猫血也会存血。”   “存啊,我每年都会存两次,不存真用到了怎么办?满世界都难找……”   这是毋庸置疑的。   池以柔声音低低地,说话都懒得用力气。   “那为你采血验血的医生,就没告诉你你血液里有抗体?” 第49章   “那为你采血验血的医生, 就没告诉你你血液里有抗体?”   这句话仿佛一声闷雷, 在池以柔脑中轰然炸裂。   是了,她距离上次为自己存血也不过两个月。   要说从小到大这么长的时间段内, 或许会发生什么自己记不得的事情,或者无意间弄破了那里进行了血液交换。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总不至于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吧?   她敢肯定, 这两个月内她身上没有明显创口。   也……没有什么亲密行为。   所以无意间进行过血液交换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所以,其实在两个月前, 也就是上一次采血的时候,她体内就已经有抗体了。   可她采血的时候,并没被告知这种情况。   这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医生,还是长期有交往的医生。   无论是从道德层面还是医者的仁心,都应该提醒病人一声, 你体内有“致命”抗体,请以后输血或者怀孕的时候多加注意。   可周医生, 没有。   那只能说明三种情况。   一是没有检测出来她血液里有抗体。   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出现。   二是周医生知道, 但是忘记告诉她。   这种可能,据她对周医生的了解,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在从医的严谨上,她还是很到位的。   不然池家也不会选她为自己采血经手这方面的事情。   三……就是医院也检测出来了, 周医生也知道, 可是并不想告知她。   周医生有什么理由不愿告知她么?   池以柔想了想, 并没有。   她两人之间, 实际上并不存在着利益关系。   周医生没有必要对她进行隐瞒,隐瞒了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想到这儿,池以柔心忽地一颤。   好处……   哪怕不提好处,谁能让周医生对自己进行隐瞒?   谁能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儿,池以柔身子微微发抖。   她脑中窜出个念头,让她无端地不敢往下细想,无端地想要逃避。   一定不是家里有意隐瞒自己的,这有什么必要?   池以柔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徐奕。   “你是说……”   徐奕没让她往下说。   “我是说,你可以问问你的医生,她那里一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还不必惊动家里。”   池以柔垂眸:“徐奕。”   “嗯?”   “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谢谢你。”   徐奕一笑,嘴角轻勾:“不客气。”   “你真好看。”   徐奕微怔,紧接着笑了:“撩我?”   池以柔轻嗤了一声:“我从来都只陈述事实,你想太多,我只是想顺口夸夸你,然后请你帮个忙,陪我一起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情绪。我要当面问,电话可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徐奕手指在桌面上轻扣,“那你夸的可不到位啊。”   “嗯?”   “夸我好看的人太多了,早就听腻了,就不能换一种新奇的?”   “那,长得很有特色?”   “行了,你还是别说了,再说下去一会儿我连送你回家都不想了。”   “那你去么?”   徐奕轻笑了下,声音微微拖长,说不出的撩人:“我听……合适么?”   “你又不会说出去。”   “那敢情好,我最喜欢看人情绪失控。”   池以柔:“…………”   她突然觉得,像徐奕这种人,电视剧里,绝对活不过三秒。   谁看见他肯定都想……先掐死他再说。   不过她还指望这个想让人掐死的人陪着,所以还是先不掐死了吧。   徐奕说完那番话后,池以柔就已经无心吃饭,之后的菜,她都食之无味。   徐奕也看出来了,用公筷给池以柔夹了些吃的。   “吃完就走,不吃完你就自己去。”   迫于恶势力,池以柔只得强忍着把菜吃完。   求人真的很不容易啊!!   池以柔吃完东西,把筷子放下,看着徐奕慢条斯理地吃着,她只得咬着吸管慢慢等。   徐奕自然是感觉到了池以柔的目光。   他忍不住一笑:“好看么?”   池以柔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这人……   简直了。   不过池以柔没忘了现在自己是在求人帮忙,自然也该有求人的态度。   她装得认真的样子说了句“好看”。   “口不对心。”   徐奕放下筷子,理了一下袖口,起身。   “走吧?”   “好。”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医院下班点儿了。   池以柔先给周医生打了个电话,打算直接到她家楼下,把人约到车上聊。   谁料今天恰好周医生值班。   那就更好了。   徐奕驱车直奔周医生供职的那家医院,边开车还不忘嘱咐:“到那里,点到为止。”   “嗯?”   “别指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你想知道的所有,选一两样迫切的。你问多了,她一句不知道,你也没办法。”   “问少了,她一句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池以柔垂眸:“其实,问多少都是一样的,周医生是我家里选的。”   “猜到了。”   “所以你还绕着弯说?”   “是你想得多。”   池以柔靠在靠背扭头看车外的风景,懒得理他。   车子驶入医院,听到停车场,两人下了车。   徐奕跟在池以柔后面往里面走。   办公室门被推开。   周医生看到池以柔来了,笑着起身,问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白天给你打过电话,说需要我血液的那位小女孩儿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了好多,我没有听懂,找你要了那小女孩儿主治医师的电话。”   “嗯,是,我记得。”   “你知道那小女孩儿母亲是什么意思么?”   池以柔没等周医生回答,继续说道:“她说我血液里有Rh抗D抗体。”   周医生脸上表情微滞。   “我记得我两个月前采血,你好像没跟我说过我体内有抗体的事儿吧?”   池以柔直视着周医生的眼睛,“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体内有抗体,这可不是件小事儿。你可是我专属医师,也认识好几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说?”   周医生沉默了许久,“是我疏忽。”   “那再之前几次呢?一直疏忽到现在么?”   池以柔平静地说完话。   “周医生,我既然来找你了,就是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我要听实话。”   徐奕就站在池以柔旁边。   他有轻微的洁癖,在医院从来不坐。   他目光落在周医生身上,她一举一动,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数入目。   池以柔的这种问话方式……   就是问道猴年马月也是问不出来的。   随便一看都知道周医生并非疏忽,而是有意隐瞒。   至于为什么隐瞒,想必池以柔此刻心里也是有谱的。   之所以要问周医生,要从周医生口中得到答复。   只是想验证一下心中所想而已。   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从周医生这里得到答案。   徐奕微微一笑,说话漫不经心,却带着常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随便玩笑着说一句话,就让周医生心头一颤。   “周医生,前两天是你自作主张让柔柔去献血的?”   徐奕突然出声,池以柔忍不住望过去。   周医生微微低着头,没说话。   “事后柔柔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啊,你不会不知道她不到两个月前才采过血把?”   徐奕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眼都没抬。   “柔柔身子不舒服,我就很不高兴。我不高兴了——”   徐奕声音微微拖长,一笑,“池家也不好拦着我做什么。”   “我这个人,没什么道德观念,让我柔柔身子不舒服了,我就让她全家都不舒服。”   池以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徐奕。   这跟她最近一直接触的徐奕是一个徐奕?   池以柔也没说话,就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她目光落在徐医生脸上,慢慢看她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   “周医生啊,既然你能位池家做事,就应该是个明白人,不用怀疑我说的话,我说出来的从来只会十倍百倍的做到。”   徐奕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静静地等着徐医生自我觉悟。   医生办公室内异常的安静。   有人轻敲了一下办公室的门,随后门被打开。   一位小护士探进头来,看了看里面的情形,声音怯怯地。   “周医生,有病人找您。”   周医生放下手中不安转动许久的笔,看了眼池以柔和徐奕。   “我先去看看病人是什么情况。”   池以柔和徐奕当然不会拦着她。   徐奕微微侧身,给她让路。   周医生走后,池以柔忍不住一笑。   “你啊,我是真想不到。”   “刚才那番话么?”   “嗯。”   “虽然可能有些卑鄙,但卑鄙往往最好用,正人君子不是那么好当的。”   池以柔笑:“你真会那么做啊?”   “你当我是开玩笑?我去找你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了。”   池以柔试想了一下“灰头土脸”的徐奕。   别说,还挺有画面感。   池以柔越想就觉得越有意思,忍不住一个人笑得开心。   “笑什么呢?说出来一起乐乐。”   “我就……想象了一下你灰头土脸的样子哈哈哈。”   “好笑么?”   池以柔立马坐好,收敛起笑容,一副要讨好帮办事的大哥似的,摇摇头:“不好笑。”   徐奕看一眼池以柔,轻哼。   没一会儿,周医生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徐奕什么都没说,池以柔也安静地坐在那里。   如果两人说话了,再次厉色问话了,气氛反倒不会这么压抑。   偏偏谁都没说话,让人的心里压力无形的增大了许多。   这一路上,徐医生也想了很多。   徐奕的话绝不是开玩笑。   池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周医生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徐奕无论是周身气度,还是说话间无形给人的压力感,都侧面印证着他说的“我不高兴了,池家也不好拦着我做什么”,是真的。   她权衡再三。   池以柔看出她表情上的松动。   “你说了,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是你说的。”   周医生深出了一口气,“是你家里让我保密的。”   尽管池以柔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可当她真的听到这句“是你家里让我保密”的时候,依然有些接受不了。   “为什么?”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池以柔直视着她,这回周医生的目光不再躲闪。   周医生:“我反正都已经得罪池家了,得罪一次和两次也没有太大差别,何必再得罪一次你们,我是真的不知道,知道我就说了。”   池以柔收回目光,起身。   “走。”   她推开门,徐奕就跟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徐奕回头:“这件事不要跟池家说。”   说完,他忽地一笑:“你想说也没什么。”   这句“你想说也没什么”却比“这件事不要跟池家说”让人惶恐。   回到车上,池以柔闭着眼睛靠着靠背。   徐奕看她眉头紧锁,也没急着开车。   “你要去问家里么?”   池以柔半晌才缓缓吐了口气儿,“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家里为什么要瞒着她这件事。   与其说她现在愤怒,不如说她现在心下悲凉。   被至亲蒙骗,那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其实周医生说完那句话,后面的事池以柔不猜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既然家里是知道她体内有抗体的,那她要么怀过孕,要么输过血。   她家里并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   徐奕那句“要去问么”,还在她脑中回荡。   要去问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是好的,不用担心说出体内有抗体的事,家里会担心了。   徐奕看着池以柔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垂眸,启动了车。   “送你回家么?还是我带你去玩?”   “回家吧,谢了。”   池以柔现在只觉得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   她要回家,缩在自己的安全小空间,一个人待一会儿。   车在池以柔家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徐奕并没有送她上去,他知道池以柔现在更渴望独处。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进屋子,锁上门,她一下跌进沙发里。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   池以柔拿起来一看,是徐奕。   她接起来,里面传来徐奕的声音。   “到家了么?”   “到了。”   “嗯,真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   挂断电话的时候,池以柔才留意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微信。   都是沈钦从的。   本来去完医院,她已经把沈钦从的那档子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会儿看到未接来电个微信,池以柔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她拿起手机,把沈钦从拖进了黑名单。   又看了眼微信,手向左侧一划,点了红色的“删除”键。   做完这一切,池以柔起身,把窗帘都拉上。   平静着去了换下衣服,又去了洗手间反复地洗着手。   水流哗啦哗啦的响,池以柔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一片冰凉。   家里到底为什么要骗自己,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身上有创口的时候,不注意误碰了Rh阳性血液么?   想到这儿,池以柔不由得一阵庆幸。   幸好,和沈钦从的每一次,都谨慎地带了安全套。   不然万一真不小心怀了孕……   池以柔往脸上泼了一把水。   她知道父母那里一定有她的想知道的答案。   可……真的要去问么? 第50章   最终, 池以柔还是没有回家。   她不想面对他们,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待心情平复以后, 她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母亲笑骂着:“你终于知道主动你给娘打个电话了?”   “妈, ”池以柔轻声说着, “妈,我血液里查出了Rh抗D抗体。”   电话那端的笑声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声低微的仿佛叹气一般的声响。   “早知道瞒不住你,自己知道了也好。”   池以柔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你之前在外面晕倒,被人送到了医院,我们赶到的时候,说需要做手术, 需要提前备血,可是你血型……之前也知道你是Rh阴性血, 虽然少见, 但不至于没有,可细细查过之后, 才知道你缺少所有抗原, 连医生都是头一次见。”   “那时候医生说,别的Rh阴性血,可以输入同型血液, 可你, 只能输入Rhnull, Rh阴性血只是缺乏D抗原,可还携带有C、E、c、d、e抗原,无论哪一种,不管是Rh阴性还是阳性血输入到你体内,都会产生抗体,我和你父亲……”   母亲哽咽着。   池以柔拿着电话,默不作声。   如果拥有Rhnull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亲人。   当需要这种血液却无处寻找时……   池以柔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无助。   “可我怎么不记得我做过手术?”   “手术位置在头部……”   池以柔下意识地按了按头。   “当时如果给你输入Rhnull以外的任何血型,你以后有需要的时候都无法再次输血,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你还要手术……后来没想到送你去医院那孩子的母亲恰巧也是Rhnull,可再怀他的时候致敏过,当时医生说血液输入到你体内,不会对你原有的血液造成影响,而输入体内的血液的抗体,也会通过机体代谢慢慢代谢掉,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也存在着理论上的可能性残留在你的体内。不管怎样,输入同型的Rhnull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就求了人家。”   池以柔听着母亲的话,脑中闪现过无数画面。   Rhnull哪里是什么常见的血型,怎么会碰巧到需要就恰巧有?   这种概率几乎为零。   她想到在欧洲那家医院沈钦从见到自己眼中的暖意,想到那天他蓦地问起那句“你是第一次见我么”?   她身子有些发抖,连声音都有些颤。   “沈阿姨么……给我献血的是沈阿姨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声。   池以柔瘫在沙发上,身上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   她听到自己说:“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妈,你知道吗……”   她突然停住。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自己对沈钦从态度傲慢吗,说自己就在前几天还痛斥过他没有情义不知感恩吗……   可明明无情无义不知感恩的人是自己。   在欧洲的那家医院里,她还赌过气让沈钦从误会自己不肯献血,还怨过他抽完血那两天没来看自己……   池以柔想起自己那时在医院慢慢冰冷的心……   那时候,恐怕沈钦从的心比她还要凉吧,   位置调换的话,只怕她对沈钦从会比沈钦从对她还要冷漠。   池以柔终于有机会体会什么叫做“心乱如麻”了。   后来母亲说了什么,她都浑浑噩噩地听不真了。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理由也都不想去要。   只在最后隐约听母亲说着:“医生说既然你瞬时记忆模糊了,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强迫你去想,不记得也没关系……后来得知你沈阿姨需要血液,我和你爸爸就是知道你刚采过血才一个月也只能让你去,再不舍得也只能让你去,还得告诉他们你身体无碍可以采血……”   母亲抽泣着,想到受了大苦的女儿,仿佛时间回到了三年前,那几日的痛苦抉择还历历在目。   她哭出了声。   可她能怎么办……   池以柔轻声劝着:“妈,别哭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处处都是错。   可真正想找出问题的根源,亦或是自私地为了自己心安想把责任推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每个人都没错。   那和沈钦从的三年算什么……   自责、愧疚、在心头蔓延开来,压得池以柔难以呼吸。   她推开窗,大口地喘气,可胸口依旧胀胀闷闷,无法缓解。   挂断母亲的电话之后,她颤抖着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出了沈钦从的手机号。   是的,那个手机号码,她想忘都忘不掉,早已烂熟于胸。   她看着那串数字,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接通了说什么?   道歉吗还是如何……   池以柔按着删除键,把那一串数字一个一个地删掉。   她正要把手机放到一旁的时候,蓦地想起什么。   她看了看黑名单,沈钦从的号码孤零零地躺在里面,还在她刚把沈钦从放入黑名单不久时有了两个拦截来电。   池以柔默默地把黑名单撤掉。   她心中不由得有一丝期待,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她没吃什么,也不觉得饿。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这三年的许多零散画面挥之不去。   池以柔鬼使神差地拿过手机,按下那串数字,闭着眼按下接通键。   没成想下一秒电话就已接通。   没人说话。   两个隔着手机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池以柔才轻声说了句:“是我。”   “我知道。”   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你在家么……”   “没有。”   又安静下来了。   池以柔用了巨大的勇气,才再次开口。   “沈钦从,对不起,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   话明明就在嘴边,可就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该骗你。”   池以柔想起白天的事。   她摇摇头,又想到沈钦从看不到,轻声说了句:“我不是说白天……我,我不记得阿姨给我献过血了……我……很抱歉……”   “我猜到了,我对你也很抱歉。”   池以柔想了许久才开口:“你在哪儿,我……我可以见见你吗……”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   “我在你家楼下。” 第51章   池以柔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见沈钦从的心, 几乎是一秒也等不得。   她在家只穿了一件及膝的睡裙。   路过客厅的时候,池以柔随手拿了一件长款外套披在身上, 甚至没来得及换上裤子,就这么裸着小腿,踩着拖鞋下了楼。   一下楼,池以柔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车,亮着车灯,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   池以柔一步一步走近, 立在车头不远处。   车灯打在她身上,清清冷冷。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   沈钦从下车,边走边脱外套。   等到了池以柔跟前, 他微微俯身, 用外套裹住了池以柔的腿。   “车上坐一会儿?”   “嗯……”   沈钦从帮池以柔拉开车门,看着她上了车, 才从车头绕到驾驶位, 坐了进去。   他顺手打开暖风, 稍稍侧头, 就看到池以柔双手搭在膝上,抱着他的衣服,呆呆地坐着。   沈钦从从池以柔手中拿过衣服,帮她盖在腿上。   “还冷么?”   池以柔摇摇头。   车上安静了许久。   池以柔这会儿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到她已经没办法捋清头绪了。   从头到尾, 一直在索取的都是自己。   要是没有沈钦从把自己送到医院, 没有沈阿姨为自己献血,池以柔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怎样。   说第二条命是他们给的,也不为过。   可自己呢……   池以柔闭着眼低着头,良久。   最后是沈钦从打破了沉寂。   “明天上班吗?”   池以柔微怔,点头。   沈钦从声音微哑:“上楼休息吧。”   “那你呢?”   “我也回去了。”   池以柔轻轻“嗯”了一声。   沈钦从下车把池以柔送到门口,按了电梯。   “我……我……”   “都过去了。”   眼见着电梯一层层下降,直到电梯门打开,沈钦从伸手虚拦了一下电梯门。   “能把我移出黑名单么。”   “已经移出来了,对不起……”   “我明天来接你上班吧。”   池以柔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缓缓合上。   这一夜,池以柔睡得并不安稳。   她还记得自己要上班,并没有起太晚。   收拾好开门坐电梯,在电梯里,池以柔想起沈钦从说的那句“我明天来接你上班吧”,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电梯门打开,池以柔慢慢往出走,在出大门的时候,她心里既期待又抗拒。   池以柔手稍稍一顿,还是推开了门。   她反射性地往昨天沈钦从停车处看去,并没有车停在那里。   失落么?   或许有点。   池以柔收回目光,往外走。   就见旁边车上下来一人,正是沈钦从。   “上车吧,我送你。”   池以柔停住,打量了一下那辆车。   以前并没有见过。   沈钦从留意到池以柔的目光,解释了一句:“公司的车,那辆油不够了。”   “你昨天没回家?”   沈钦从微顿:“公司有点儿事。”   “我第一次知道你还需要加班。”   池以柔拉开车门上车。   沈钦从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再回去。   一路无话,奇怪的是,池以柔竟不觉得难熬。   池以柔有的时候也是很佩服沈钦从的。   以往两人生气,池以柔都快气疯了,沈钦从连话都不说一句。   池以柔觉得以后沈钦从的女朋友要是跟他闹脾气玩冷战,绝对能把自己憋死。   到了公司大门口,池以柔道了声谢,下车。   在公司的一上午,她勉强进入了状态,看了一项提案。   可看完之后,也不像以往,会有很多想法。   这次看完,是真的提案上有什么,她就看什么,看完脑中一片空。   眼见着临近中午,池以柔放下笔,正打算起身给自己泡杯茶,手机突然一亮。   池以柔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条沈钦从发来的短信。   ——正巧路过你那儿,一起吃个午饭?   池以柔本能的有些抗拒。   她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打字:   ——不了,小赵已经带出我那份了,我在公司吃。   很快,沈钦从回了一条:   ——很久没吃小赵做的饭了,还有点儿想。   池以柔看着这条消息。   这让她怎么回?   哦,那想着吧?   显然不行。   池以柔只得回复:   ——不然你来我们公司吃午饭吧?   沈钦从的回复干脆利落,就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池以柔离开办公室去了小厨房,嘱咐小赵:“稍稍多做点吧,沈钦从过来吃午饭。”   “啊?”小赵眼睛睁大,很快,“噢,好。”   临出小厨房门的时候,池以柔一眼看到放在一旁的海螺丝。   “中午要做吗?”   “我在正好看到,想起你爱吃,是打算做的,可是我做不太好……”   池以柔一笑,安抚着:“没事儿,你做就行了,你做的我都爱吃。”   出了小厨房,池以柔还没到办公室,就和沈钦从碰了个正着。   是公司行政带着他上来的,行政一眼看到池以柔,和她说着:“沈先生来找您,我给您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就带他上来了。”   “好的,辛苦了,去忙吧。”   池以柔看了眼沈钦从,说道:“走吧,去我那儿。”   于是两个人就在公司众人的注目下一起进了池以柔办公室。   外面裴元拍了拍邹帅的加帮:“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俩人,和好了?”   邹帅看了看池以柔紧闭的办公室门,摇摇头,“难说,看着吧。”   那边池以柔和沈钦从两人进了办公室。   池以柔让沈钦从坐,临近午餐时间,也就没泡茶,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等等,还没到午餐时间,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小赵还没做好。”   “我不急。”   池以柔能明显的感觉到,沈钦从一来,连办公室里的空气流速都变慢了。   她坐回办公桌前。   这次在看面前的提案,是真的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请进。”   没成想进来的居然是小赵。   “怎么了小赵。”   小赵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道:“我做不好海螺丝……刚才说先生要来,能不能……能不能让先生教教我。”   还没等池以柔说话,沈钦从就痛快地起了身,“好。”   池以柔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激小赵把人叫走,还是尴尬她居然让沈钦从帮忙做菜。   总之,沈钦从那样子似乎是不太在意。   那就,随他去吧。   沈钦从一走,办公室内的气压骤减。   不过池以柔也做不下去什么了。   外边裴元和邹帅看到小赵进了池以柔办公室,没一会儿居然把沈钦从给带出来了,都好奇不已。   最后一票人责成裴元跟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裴元只得装模作样地跟过去,不远不近地。   谁知道前面小赵和沈钦从居然一拐进了厨房。   裴元懵了。   他立在门口想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这一看,更懵了。   谁能想到沈钦从居然在……做菜?   小赵看到裴元进来,往出走了两步迎了过去,“怎么啦裴经理。”   “啊,那个,没事儿,我就来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小赵报了菜名,裴元听完,笑着说了句“那我就等着了”。   回到楼上,裴元被众人围住。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你们猜我跟过去看到了什么?”   众人伸着脖子:“看到了什么?”   “这俩人一拐,进了一小屋。”   众人:“小屋?????”   裴元轻咳了一下:“嗯,小厨房。”   邹帅:“你真是够了。”   有人问:“他去厨房干什么啊?”   裴元:“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他去厨房干什么……然后我好奇心使然,开门进去了,他居然在做菜!做的还是祖宗爱吃的海螺丝!”   众人:“啊?不是吧。”   他们在这里工作这两年,自然是知道池以柔和沈钦从的关系有多紧张的。   以往两个人碰面,那目光那语气,简直能冻死人。   特别是池以柔。   沈钦从虽好一些,可也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冷漠来。   他们是切身领教过的。   特别是邹帅,在池以柔醉酒的时候给沈钦从打电话,沈钦从的声音里竟然没有一丝担心。   这会儿一听到沈钦从进了厨房做菜,做的居然还是池以柔最爱的海螺丝。   众人都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有人欲言又止:“他俩不会……”   和好了吧?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疑问,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疑问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裴元。   裴元坐回座位,摆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剩下的小半个小时,好奇心重地都无心工作,都盼着时间快点儿过,等吃饭的时候,一探究竟。   在众人的强大意念下,时间竟似乎过得稍稍快了一点儿。   很快,就到了饭点儿。   池以柔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看到大家齐刷刷的目光,猜了个大概。   她往餐厅走,沈钦从刚巧做完菜出来。   池以柔一指餐碟,“自助的,自己取。”   沈钦从取完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池以柔旁边,“我不熟,也尴尬。”   池以柔听得一头雾水。   半天,她才想明白。   之前小赵刚才,跟大伙儿都不熟悉,她就一直带着小赵坐在自己旁边。   原来沈钦从是这个意思。   其实……   不来不就不尴尬了……   池以柔也仅仅是一想。   她盛了一碟海螺丝,慢慢吃着。   还没吃几个,沈钦从就推过来一小碟海螺丝肉。   池以柔看着那一叠海螺丝肉,几乎是反射性地往旁边看去。   周围刚刚还探着脑袋往这边张望的人都倏地低下头吃饭,仿佛刚才齐齐向这边看去的人不是他们。   行了,这回闲聊他们又有话题了。   池以柔看着那一叠海螺丝肉,艰难地说了句:“你吃吧,我自己能弄。”   在听到“就是给你剥的”之后,什么尴尬啊理智啊,在好吃的面前统统化为零。   吃完饭,沈钦从并未多做逗留。   池以柔吃得一本满足。   她突然就觉得沈钦从来蹭饭也挺好的,不然小赵应该做的没有这么好吃。   或许是吃得太过满足,下午她竟然没太走神,效率特别高。   反倒是裴元邹帅他们,沉浸在八卦中无法自拔。   池以柔看完手头上文件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点儿。   她去找钥匙想开车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早上是沈钦从送的,并不是开车来的。   池以柔放下备用车钥匙,披了外套,找了零钱,准备打车回去。   谁知刚一出公司大门,她看到停在面前的车,车窗落下,里面正是沈钦从。   “正巧路过,送你回去。”   沈钦从回家的方向是向东,来池以柔公司的方向是向西。   哦,路过。   池以柔稍稍一想,开车门上了车。   依旧一路无话。   池以柔有时候都在想,沈钦从这样,会不会把他自己给闷死。   不过看这样子,他会不会把自己闷死不知道,反正她是快要被闷死了。   还好,感情淡了之后,池以柔前所未有的坦然。   她更多的是在想怎么能弥补对沈钦从的亏欠。   她稍稍侧头,看到沈钦从的侧脸。   池以柔心中不解。   他这几天的行为还真是反常。   虽然她心中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这个假设连池以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成立。   在到小区门口,听到沈钦从说“明天来接你吧”的时候,池以柔终于忍不住了。   她问道:“你不会是想追我吧?”   话刚一说出口池以柔就后悔了。   这话问的,沈钦从无论回答“是”与“不是”,都尴尬。   池以柔懊恼地想掐死自己,却听沈钦从轻声说了句:“可以吗?”   一瞬间,池以柔以为自己聋了,出现幻听了。   她的震惊遮掩不住:“你说什么?”   沈钦从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稍大:“可以吗?”   池以柔半天说不出来话。   其实在中午沈钦从借故蹭饭的时候,池以柔就想过,会不会是沈钦从找机会和自己相处。   可想和真听到他承认,完全是两种概念。   池以柔哭笑不得。   这话,要是半年前听到,她只怕会开心死。   可现在……   除了惊讶,就只剩一声叹息。   太迟了,是真的太迟了,迟到她已经觉得自己过就很好,两个人没什么意思了。   沈钦从说完话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回应。   池以柔轻出了一口气,“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沈钦从微微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以让我心怀歉疚的救过我的恩人身份说着这句话……那你不用追了,我答应。”   沈钦从紧紧地攥着方向盘,没说话。   池以柔闭了闭眼,声音轻柔:“如果是以前男友的身份……”   车内安静到了极致,甚至连沈钦从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只听池以柔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直戳到人胸口里去:“如果是以前男友的身份,我看……就算了。” 第52章   说完话,池以柔便安静地坐着, 等沈钦从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 池以柔没有得到答复。   她微微一笑, 不打算再等了。   “那我先上去了。”   话说完, 她就去开车门。   车门还没打开, 她的左手腕被人猛地拉住,硬生生把她又拉了回来。   池以柔回头。   其实不用看都知道是沈钦从。   “嗯?”   她目光中带着疑惑。   沈钦从下意识地松开手, 收了回去。   池以柔看了眼沈钦从, 手从车门处放下。   她安静地坐着,静静等着沈钦从。   池以柔以为沈钦从要做出个选择,没想到他却说了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我送你去医院的时候,没想过要回报。我母亲采血,我全程都没做过什么, 都是她自愿的。后来找你帮忙,也是事出突然, 没有办法的事。那天即便是换一个人, 我也会送去医院,我母亲也会献血,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   池以柔刚进家门就接到了金鸽儿的电话。   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字,想想今天白天公司他们无心工作的样子。   池以柔不用想也知道金鸽儿为什么打电话。   除了八卦,还是八卦。   毕竟这是金鸽儿戒不掉的一大业余爱好。   接起电话, 果真。   金鸽儿开口就问:“柔哥儿啊, 我刚才吃了个瓜。”   池以柔:“嗯。”   金鸽儿梗住:“这天没法聊了, 你难道不该兴致勃勃地问我‘吃了什么瓜’么。”   池以柔笑着摇摇头, 金鸽儿呀……   “嗯,吃了什么瓜。”   金鸽儿再次梗住,这也太冷淡了吧,仿佛一碰冷水把金鸽儿一颗火辣辣的八卦心泼凉。   早知道还不如不问,她直白说了得了。   金鸽儿:“我听说沈钦从白天去公司了,还下厨了?你俩……”   金鸽儿轻咳了一声,没往下说。   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池以柔:“放心,没和好。”   金鸽儿显然不满足于这么简略的回答。   “快,给我一个完整的瓜。”   池以柔也不避着金鸽儿。   这些事儿闷在心里,说说倒也无妨。   池以柔:“我俩之前有不少误会,后来说清楚了。”   金鸽儿轻“噢”了一声。   原来是误会。   怪不得她总觉得池以柔和沈钦从的相处怪怪的,不似正常恋人。   金鸽儿没说话,继续听。   池以柔:“然后沈钦从就有点儿反常,没事儿给我发个微信,找我帮忙,我那时候也没当回事儿。”   金鸽儿:“他那是故意的吧?我怎么觉得这是追妹子的套路?”   话还没说完,金鸽儿顿住。   金鸽儿对沈钦从虽说不算多了解,但也是知道一二的。   跟他这种人相处,最怕爱脑补。   你都脑补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可能人家真的只是找你帮个忙,丝毫没有其他企图。   这种人,实在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金鸽儿点点头,池以柔做得对。   金鸽儿:“那就是一说……柔哥儿你别当真,沈钦从这人,跟寻常人不太一样。”   池以柔听了一笑:“我知道的。然后昨天,我不是把老房子租他了么,他说家里钥匙丢了,开锁公司要求必须业主本人在,不然不给开锁换门锁,我就去了。结果锁没打开,门从里面打开了,小赵在。”   金鸽儿:“就公司那个小赵?”   池以柔:“嗯。”   金鸽儿:“她怎么在?”   池以柔:“她帮沈钦从做清扫。”   金鸽儿:“钥匙没了,她怎么进去的?她有备用的?既然有备用的,还换什么锁啊。”   池以柔:“问题就在这里,钥匙根本没丢,具体也不跟你说了,然后他就跟我解释是想见我,所以找了个理由。”   电话那端的金鸽儿可能是惊讶到了,半天没说话。   池以柔:“今天他就送我上班,中午去公司蹭饭,下午接我下班。我一个没忍住,问他是不是想追我。”   金鸽儿“哎呦”了一声。   “这还是沈钦从么?”   这也是池以柔不解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他说‘可以么’,我当时有点懵。”   金鸽儿急切切地:“你不会答应了吧?”   池以柔闷声道:“没有。”   她怎么会答应?   其实到了现在,爱不爱先放到一边,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今天沈钦从说喜欢就追她,明天要是他不喜欢了呢?   池以柔还不至于那么健忘。   那难受的滋味,她稍稍一回想,心就像被人狠狠一攥,疼得无力脱逃。   真是再也不想体会一次了。   血液的事情太繁琐,池以柔就没有和金鸽儿提。   只说了后面的,要是以前男友身份追,那就算了。   “然后他怎么说?”   既然没提血液的事,那沈钦从说的那些,自然也不用说给金鸽儿。   不过除了那几句话……   “他什么也没说,我就上楼了。”   金鸽儿:“…………”   金鸽儿:“这操作有点……匪夷所思。”   金鸽儿:“他就什么都没说,让你上楼了?”   池以柔:“嗯。”   金鸽儿:“厉害了。”   那这是问一句,不可以就放弃了?   金鸽儿有些懵,又不好再问池以柔。   她知道池以柔现在心里也乱,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想让池以柔自己安静一会儿。   她这倒是误会池以柔了。   池以柔现在心里一点儿都不乱。   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池以柔叫了份外卖,慢慢吃着。   她脑中回想起刚才车上那一幕。   沈钦从那意思应该是不需要她回报,既然她不愿意的话,那也不挽留。   你看他,爱与不爱都潇洒。   那自己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这么一想,池以柔连心中最后那点悸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吃过饭冲了个澡,她泡了杯茶,倚在床头看书。   看困了就休息,时日过得刚刚好。   她已经恢复了基本的作息,第二天准时起床上班。   谁料到了楼下,又看到了沈钦从的车。   池以柔迟疑了一下,立在那里。   不知道是该径直往自己车那边走,还是过去打个招呼。   这是又来接自己了?   池以柔心中正疑惑着,沈钦从的车门一开,。   他从车上下来。   “我送你。”   池以柔立在那里没动。   她搞不清楚沈钦从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昨天没有挽留,今天居然又过来了。   这出牌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都来了,我送你吧。”   是啊,都来了。   沈钦从再怎么说不用池以柔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池以柔心中感激和愧疚也不是沈钦从几句话就能让之烟消云散的。   池以柔想了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只得跟着沈钦从上了车。   之后的事情,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沈钦从中午过来和她一起吃了午餐,晚上又把她送回了家。   他说:“可不可以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慢慢习惯你不在……求你了。”   池以柔还是第一次见沈钦从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说话。   以往她颐指气使,沈钦从虽不违拗,但确实是在隐忍着。   让他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   池以柔心中莫名地有些难受。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此后的几天,别说是池以柔了。   连裴元、邹帅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沈钦从的存在。   偶尔小赵买了池以柔爱吃的她又做不好的菜,就会请沈钦从帮忙。   沈钦从也不拒绝,也不会只做出池以柔的分量。   连带着公司其他人都饱了口福。   邹帅私下里还八卦说:“调香大师就是不一样啊,对气味了如指掌,对食物味道也能做到极致。”   所以沈钦从能来公司,也还……不错?   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沈钦从最近对池以柔好得过分。   他似乎是在弥补以前对池以柔的亏欠,用无微不至都不足以形容。   池以柔也是对他心怀感激,又兼之有愧疚感。   默默接受了沈钦从的照顾,也反过来对沈钦从不错。   一时间两人的相处前所未有的和谐。   池以柔有些习惯了,竟也没那么排斥了。   如此相处了几天。   在送池以柔回家的时候,池以柔同往常一样,道别,下车,却被沈钦从叫住了。   池以柔回头,“嗯?”   沈钦从轻抿了下唇,过了几秒钟,才说道:“没什么,早些休息。”   池以柔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狐疑。   在晚上洗澡的时候,池以柔蓦地想起些什么。   她微微发怔。   这已经是两人如此相处的第七天了。   她突然有些怕,怕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更怕习惯之后,会成为那个放不下的人。   有些事情,总是该说明白的。   有些不属于她的感情,也是早晚要断的。   第二天一如往常,沈钦从等在楼下。   大概是沈钦从路过了甜点店,给池以柔带了一份甜点。   池以柔就拆开包装,微微低头,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   眼看着到了公司楼下,池以柔手中的甜点也堪堪吃完。   她把包装盒塞到袋子里,并没有急着下车。   沈钦从仿佛有默契般,就静静地等着池以柔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池以柔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着。   “已经七天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钦从才轻轻“嗯”了声。   他艰难开口:“你要想吃什么,小赵不会,你就叫我……”   “好,回去慢些开车。”   池以柔拎着那个装了杂物的袋子,开车门准备下车,却被沈钦从猛地抓住胳膊。   池以柔一回头,正对上沈钦从的眼睛。   那双眼睛宛如深潭,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涌动着。   他微微垂眸,一点一点松开手。   池以柔收回目光,开了车门下车,口中轻轻说了句:“再见。”   ************   今天沈钦从没有如期出现,让公司的人都有些好奇。   不过看着池以柔神色如常,并无烦躁的样子,他们就当是沈钦从有事,没有空过来。   谁知这一不出现就是三天。   所谓吃人的嘴短。   沈钦从这一周做的几道菜,把池以柔公司的人都吃得服服帖帖。   若是要他们站队,可能池以柔也只是第二选择。   原本看池以柔和沈钦从如胶似漆天天从早到晚腻在一起,众人都以为两人这是和好了。   这听起来也不错,至少以后中午的餐食又让人期待的惊喜。   可看这两天的情形……   早上也不送了,晚上也不接了,中午更是不陪着吃午餐了。   这是……又出问题了?   不管池以柔看着情绪如何,有之前池以柔一和沈钦从闹矛盾就脾气大的阴影。   这几日,公司众人都小心谨慎,不愿意主动送人头。   可谁知池以柔春风和煦,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她也真的和众人眼中的一样,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波澜。   可偶尔看完文件抬头,看到前几日一直是沈钦从在坐的位置空着,心头也会涌上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池以柔知道,这是已经习惯了。   突然抽离,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习惯。   还好,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这点儿情绪,她还是能压下去的。   两人不见面的第三天下午,池以柔意外地接到了沈阿姨的电话。   她没有迟疑,很快地接了起来。   沈阿姨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和端婉,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柔柔,阿姨买了些你爱吃的,晚上来阿姨吃个饭吗?”   “应该我请您的。”   池以柔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沈阿姨。   “那我晚上下班就过去。”   沈阿姨的声音听着似乎是很开心。   她说了几样,还问池以柔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吃的。   池以柔就笑着摇头:“这些都吃不完呢,阿姨我早些过去帮您。”   放下电话,池以柔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神儿。   她看了眼时间,把工作分配下去,自己拎着外套出门。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   她没打算这么早就去沈阿姨家。   早些走,是打算置备个小礼物给沈阿姨带过去。   选完礼物已经临近四点半了。   池以柔往沈阿姨家走。   到了楼上,沈阿姨出来开门。   池以柔进去的时候,还稍稍有些诧异。   她以为沈钦从也会来,没想到屋子里只有沈阿姨一人。   不过她来是看沈阿姨的,她也只是稍稍诧异了下,就不再想了。   她挽起袖子进厨房帮忙。   有了之前给小赵帮倒忙的经验,池以柔努力让自己尽量不添乱。   她刚挽好袖子,就听外面有开锁声,紧接着是不大不小的关门声。   这是……   沈钦从?   她稍稍往外走了一步,在看到沈钦从的时候,池以柔吓了一跳。   尽管沈钦从衣着整洁,看得出来是用心收拾过了。   可眼中是难掩的疲惫,看着竟有些憔悴。   在看到池以柔的时候,沈钦从明显一愣。   这反应不像是知道池以柔会来。   “……你怎么在?”   “阿姨叫我来吃饭啊。”   沈钦从轻轻“噢”了一声。   沈阿姨也探出头来,看到沈钦从,笑道:“快换衣服洗洗手,这个我做不好。”   沈钦从听了,去里面换了身衣服,又仔细洗了手进了厨房。   三个人在厨房忙着,能做的几乎都让沈钦从做了。   池以柔并没有太插上手,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饭菜上桌的时候,倒是她端上去的,也就这个她有把握不帮倒忙了。   席间一直是池以柔和沈阿姨在说话。   沈钦从就默默地吃东西。   只有在沈阿姨问到他的时候,才说上一句。   桌上有鱼,之前在公司,有鱼的时候,沈钦从都默默帮池以柔把刺挑出来。   今晚却很礼貌地保持了界线。   沈阿姨也没有说类似“这个菜离得远,钦从你帮柔柔夹一点”这种强行让两人互动的话。   这是池以柔最喜欢沈阿姨的地方,永远有分寸,不让人觉得尴尬。   席间还算和洽,池以柔没有任何不适,沈钦从也未主动找话。   吃完饭,沈阿姨打发沈钦从去洗碗。   厨房水声哗啦哗啦响,让外面人说的话很难传进去。   沈阿姨带着池以柔进了里面坐。   她拉着池以柔的手,思忖许久,才轻声说道:“柔柔,是不是那小子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阿姨。”   沈阿姨的声音很暖很柔:“阿姨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感情上的事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阿姨不该介入。可……”   沈阿姨欲言又止。   “阿姨您说。”   “可这孩子这几天状态实在不好,问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担心。柔柔,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你就告诉阿姨,阿姨帮你罚他,或者你打他骂他都好。阿姨是真心希望你俩能好好的,前阵子还梦见你俩要结婚了……”   池以柔心中轻叹。   听沈阿姨这话中的意思,看来沈钦从一直都没跟沈阿姨说他们已经分开了。   尽管池以柔觉得这件事不能由她说出口,可也不好一直让沈阿姨这么误会着。   她挣扎了好久,才开口:“沈阿姨……其实我俩早就,分开了。”   沈阿姨听到这话时的惊诧难掩。   “这孩子一直都没跟我说过。”   “他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对不住你。”   “没有,阿姨,我们没什么矛盾,分手挺和平的。”   沈阿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只当是两人闹了不开心,没曾想……   池以柔看出沈阿姨脸上难掩的低落,她轻声劝慰着。   沈阿姨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叹息着说了句:“怎么会这样……”   两人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沈阿姨能清楚感觉到沈钦从情绪低落与池以柔有关,可没想到两人都分开这么久了。   这中间的事她也丝毫不清楚。   可是看着儿子日渐消沉,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柔柔……”   “阿姨。”   “他要不是犯了难以容忍的大错,能不能……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是再惹你一点不开心,阿姨以后不会让他再踏进这个门。”   池以柔垂眸许久,“阿姨,给我一周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好,好。”   离开的时候,沈钦从跟着换了鞋,默默陪池以柔下楼。   在电梯里,他稍带歉意:“我不知道我妈叫了你。”   池以柔抬头看了眼沈钦从这副努力遮掩也掩不住的憔悴模样,冷声道:“你这副模样,就不要回家让沈阿姨担心,你妈妈身体很好吗?”   “我没回……是我妈去了我那儿。”   出了电梯,池以柔拉开驾驶室车门。   “我送你?”   “你这副样子能开车?我要是保住小命要紧。”   池以柔把腿挪进驾驶室。   她没急着关门,只是慢慢地系着安全带。   她低着头问了一句:“你真的还想跟我一起?”   “我没事儿,我过一阵儿就没事了……你不用觉得……”   他没往下说。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是你同情怜悯想要施舍感情,是不必的。   池以柔一听这话。   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这个?   原本她还想跟沈阿姨说未必是这个缘故呢,让沈阿姨再问问。   “报答恩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不会傻到拿自己的终生幸福报恩。既然这样也好,我本来还打算说给我一周时间考虑考虑,看来不用了,那我先走了,你好好调整状态,别让阿姨担心。”   说完,池以柔就要关车门,却被沈钦从一把抓住车门。   池以柔试了两次都没能关上。   “你干嘛?”   “我愿意。”   “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我愿意”让池以柔有些懵。   “我愿意等你考虑。”   原来是这样。   池以柔垂眸片刻。   “好吧。”   池以柔应了一声,回身在车里不知道找什么。   一小会儿,她拿出个东西按在沈钦从脸上。   “好好休息,要是一周后你还是这副糟心模样,就算了。”   说完,池以柔拉上车门,绝尘而去。   沈钦从低头看了卡刚才池以柔按在自己脸上的东西,才发现是一片面膜。   *************   这几日公司的事情突然就多了起来。   池以柔是既然去公司了就亲力亲为的典型。   金鸽儿打电话给池以柔的时候,还说她:“你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吗?”   没等池以柔回答,她就接着说道:“累死的,我看你也不远了。”   其实金鸽儿心里知道,池以柔又专心工作,或多或少和沈钦从有些关系。   她只当是池以柔又陷了进去。   她心里心疼池以柔,嘴上又不好说什么。   生怕池以柔某一瞬间忘了好受些,结果自己一个嘴欠,又让池以柔想起来了。   还真是冤家。   金鸽儿有时候都觉得,这俩人一定是前世相互亏欠,这辈子才这么纠缠不清。   她没事儿就去公司,坐在池以柔办公室里陪着她。   可出人意料的,池以柔的状态看起来竟还不错。   金鸽儿心想,果真受过一次伤,第二次就没那么难过了。   池以柔偶尔抬头,看到金鸽儿一脸悲戚地看着自己,都觉得心里发毛。   最后她忍不住问道:“金鸽儿,你怎么了?”   金鸽儿赶忙说道:“没,没。”   池以柔心中虽不解,可手头工作压着,也没有多余心思去刨根问底。   只想着等手头工作做完,带着金鸽儿去吃点东西,再细问问。   这两日池以柔睡得安慰,吃得也不错。   她没把太多心思放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沈钦从继续上。   想是没有用的。   她就想在一周后见到沈钦从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当是做决定了。   她想听从自己的心。   把手头工作做完,池以柔带着金鸽儿出门。   没曾想一出公司大门,竟然看到了沈钦从的车。   金鸽儿是认得沈钦从的车的。   一看之下,她也没好奇心了。   她只想着不要耽误二人,转身找了个由头就跑。   池以柔看着莫名其妙拔腿就跑的金鸽儿,叫都叫不回来。   沈钦从下了车,从后车座拿了一个大盒子。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发现他状态还真的恢复的不错。   又有点之前让人一见心动的感觉了。   池以柔看着沈钦从抱着递过来的大盒子,问着。   “这是什么?”   “我妈让我给你送的吃的。”   这盒子是个礼盒,盖了盒子盖 ,又打了蝴蝶结。   池以柔只瞥了那么一眼,就知道这么浮夸,绝非沈阿姨让送的。   “你可真有诚意,上来就骗我。这真是你妈妈让你带来的?”   “对不起,是我。”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以后呢,真在一起呢,天天骗我?”   “我怕你不想见我……”   “别找借口。”   “我以后绝不骗你了。”   池以柔看了一眼那个大盒子,接了过去。   “我刚刚静下心,想要考虑这件事,你一来,又乱了,再等一周吧。”   沈钦从听完这话,猛地看向池以柔。   “不行吗?”   “……行。”   沈钦从心情明显有些低落,他欲言又止,最后低声下气地说道:“我都已经来了,也受到惩罚要多等一周了,可以和你一起吃个晚饭嘛?”   池以柔抱着大盒子转身往公司走,留下两个字。   “不能。”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离去的背影。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身开车门上车离开。   最近他一直在住公司,偶尔状态好的时候也回母亲家。   那个他和池以柔一同住过的房子,他没有再回去。   最近公司也忙,还好工作够忙,可以麻痹自己。   可到底是不同的。   他在一次调香过程中,第四次拿错香精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么精细的事情。   BLAUEN近期筹备在中国建一个调香基地,和自迩投资以及……池以柔的公司合作。   他虽然不直接参与,但也是项目的顾问。   还好不太需要集中注意力。   所以近期他把工作的重心都放在了那里。   虽然有工作分神,可也算是度日如年。   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他母亲要做手术。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   眼见着临近见面的日子,他心中反而没了期待。   不仅没了期待,反而有点恐慌。   他就是像是一个等待审判裁决的刑囚,等待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算起来,这已经是倒数第二天了。   后天他就能找池以柔要个答案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敲,进来的是与他一同到基地工作的助理——Jewel。   “先生,自迩投资的秦绍辉秦先生来了,Bastien让我过来请您。”   Bastien是这边的基地负责人,中文一般。   虽然有翻译,到底还是不大好沟通的。   调香方面Bastien也不大懂,真涉及这方面,还真得由他来解释。   沈钦从知道自迩投资和金鸽儿、池以柔关系匪浅。   这次投资也是自迩投资带着她俩一起的,所以也不怠慢,当即起身,跟着Jewel过去。   一进会客厅,沈钦从脸上刚挂上礼貌的笑。   他目光稍稍一顿,登时笑不出来了。   沈钦从转身就走。   Jewel飞快地和屋里在坐的各位道了声歉,转身追了出去。   “先生,先生!”   沈钦从停下脚步。   “先生,您去哪儿?客人都等着您呢。”   Jewel一脸懵。   她不知道沈钦从怎么好好的突然转身就走。   她有些无措,轻声劝着:“先生……”   沈钦从立了一会儿,“走吧。”   Jewel这才镇定下来,一脸职业微笑跟在沈钦从身后往会客厅走。   沈钦从再次进去,秦绍辉笑着站起身。   沈钦从带着歉意往前走了两步,和秦绍辉握手。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儿,出去处理了一下,久等了。”   说话时,沈钦从的目光往秦绍辉旁边瞟去。   旁边不是别人,赫然是池以柔和金鸽儿。   看到秦绍辉握了手,金鸽儿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和沈钦从握了一下。   倒是池以柔大大方方的。   只是两人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就很快移开了。   秦绍辉问了一些很专业的问题,沈钦从一一作答。   金鸽儿是全程梦游,只是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丝毫不失礼。   池以柔比金鸽儿专业多了。   她认真地听着,偶尔还会提出个问题。   回答池以柔问题的时候,沈钦从明显耐心更足。   就像教小孩子学习一样,一点一点把晦涩难懂的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其实池以柔听着调香方面的东西并不觉得难懂。   再怎样,她也和沈钦从一起了三年。   这期间或多或少都接触了一些调香方面的知识,比秦绍辉要易懂多了。   Bastien是知道沈钦从很有耐心的。   没有耐心的人也很难在调香上有什么造诣。   只是如此有耐心的沈钦从,他还是第一次见。   基地这边大概只有Jewel才知道原因了。   刚去和合的时候,她不知道沈钦从和池以柔的关系,还拦过池以柔。   拦了一次,就知道池以柔的身份了。   其实她心里对沈钦从是抱歉的。   她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Bastien都有谁在,好让先生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先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心里自责。   他们还在聊着。   秦绍辉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Bastien提出邀请他们参观基地。   秦绍辉、金鸽儿和池以柔欣然同意。   沈钦从自然也没什么不妥的。   以往这种时候,沈钦从是不会陪着的。   Bastien看了看沈钦从。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同意陪着。   到底还是有沈钦从陪着好。   因为基地里很多东西他不是很专业,有沈钦从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讲得很通俗易懂。   转了一小会儿,Bastien留三人在基地吃饭。   出于亲近的考虑,三人谁都没有拒绝。   点餐的时候,沈钦从特意留了一道辣菜让厨师少放辣椒。   等着上菜期间,金鸽儿和池以柔去了洗手间。   金鸽儿拉着池以柔:“沈钦从怎么了,怎么那么反常?”   金鸽儿说的是沈钦从去而复返的事。   论理,沈钦从不该出现这么失礼的行为。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让人无法理解。   “他怎么一进来就出去了,要不是我们几个着装都挺正常的,我还以为他见了鬼。总不会是见到你吧?以往他见到你也没有这么反常啊。”   池以柔洗着手,笑着摇摇头。   恐怕在沈钦从眼里,这比见到鬼还恐怖。   刚刚沈钦从出去的一瞬间,池以柔也是不解。   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金鸽儿看着镜子里的池以柔脸上带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池以柔摇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金鸽儿从镜子里看到正往这边走的沈钦从。   她胡乱拽了纸巾擦擦手,连扔纸巾都嫌耽误工夫,拿着纸巾就走了。   池以柔正不解金鸽儿的举动,一抬头,也在镜子中看到了沈钦从。   池以柔转头,看着沈钦从笑了一下。   沈钦从稍显不安:“我不知道你来……”   池以柔看着他没说话。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半晌,认命般开了口:“这次,不用再延期一周吧……”   池以柔:“当然要。”   沈钦从:“噢。”   池以柔忍不住笑出声:“逗你的。”   池以柔说完,就听沈钦从声音低低地:“其实延期也好的。”   池以柔不解:“为什么?”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没说话。   为什么……   因为怕希望落空。   也怕再无机会。   *************   时间过得很快。   沈钦从发现时间总与他的期望反着来。   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的时候,就好似度日如年。   他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的时候,时间就怎么都抓不住。   一转眼,就是和池以柔定好的日子了。   前一晚,沈钦从几乎一夜没睡。   在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他才堪堪睡着。   醒来时,沈钦从一看表。   也不过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他起身洗漱,看着镜中气色状态都差到极点的自己,想到池以柔说的那句“好好休息,要是一周后你还是这副糟心模样,就算了”。   这状态,可能真的要算了。   沈钦从洗漱完,回到卧室,一眼看到枕边池以柔拍在他脸上的面膜。   他迟疑了一下,撕开包装,拿出里面的面膜,来回研究半天也没弄明白。   最后只得随便往脸上一糊,躺在床上熬时间。   眼看着时间已过八点半。   沈钦从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   他忘了问池以柔到日子了,是谁联系谁。   主动打过去吧,怕池以柔有事不高兴。   不主动打吧,万一池以柔等着他打呢?   沈钦从拿着手机一直等到了快中午。   他终于熬不住了,主动打给了池以柔。   电话很快接通,池以柔的语气听起来还不错。   这让沈钦从松了一口气。   他问:“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池以柔:“不用了,我们电话里说吧。”   沈钦从稍一沉默。   他知道有些话如果电话里说了,就真的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人在不在身边,总是不一样的。   虽然凭池以柔的性格,哪怕在身边也没什么用。   可在她旁边,看着她,多少让人能安心些。   沈钦从:“我去找你。”   池以柔:“我在大马,你怎么找我啊?”   沈钦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池以柔说的“大马”是哪儿。   一想到池以柔走了,沈钦从心里愈发没了着落。   池以柔这一走,在沈钦从听来,就是不想当面与他多说什么。   电话里拒绝,说完一挂,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沈钦从垂眸:“你怎么去了那么远?”   池以柔清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吃榴莲啊。”   沈钦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的确是个好理由。   看看时间,也真到了池以柔一年一度去马来西亚吃猫山王的时候了。   这个理由好到沈钦从想稍稍质疑一下都不行。   池以柔:“所以我们电话里说吧。”   沈钦从:“可以当面说吗?”   池以柔似乎在考虑,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池以柔说道:“那也行,等我回去联系你。”   沈钦从安静地等池以柔说完,才轻声道:“我可以去找你吗?” 第53章   沈钦从到马来西亚已经是两天后了。   风尘仆仆的,说不出的疲惫。   辗转折腾到池以柔所在的盛产猫山王的劳勿县, 找到池以柔的时候, 她正坐在一个长型的木桌前, 带着塑料手套, 一边跟旁边给榴莲柄贴标签的小哥聊天, 一边捧着榴莲吃得开心。   看样子,她心情还不错。   沈钦从心也稍稍放下。   他最怕来的时候赶上池以柔心情不好,受了无妄之灾。   那边池以柔说话间一抬头,看到了沈钦从。   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没动过的榴莲肉。   见沈钦从来了, 池以柔抬抬手把榴莲肉递了过去。   “吃么?”   沈钦从是不吃榴莲的。   他甚至有些接受不了榴莲的那股味道。   可池以柔递过来了,他又不敢拒绝。   他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沈钦从正要去那桌上的塑料手套戴上, 就见池以柔轻轻笑了一下, 收回手, 自己慢慢吃着。   沈钦从见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俯身正要拉开池以柔对面的凳子坐下,池以柔抬眼:“你坐那边去。”   她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沈钦从表情一僵, 微微弯下的腰还不曾直起来。   过了两秒,沈钦从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是不喜欢闻这个味道么,等我一会儿吃完去你那边。”   沈钦从表情稍缓。   听到池以柔并不是不喜欢她坐在旁边, 他依旧拉开凳子, 坐下。   “没事儿,我坐这儿等你。”   池以柔抬头看了一眼, 也没阻止。   沈钦从坐在那儿, 看池以柔安静地吃榴莲, 没有跟她一样越来越平静,心里反倒是没由来的慌。   他想了想,起身,去行李箱中取东西。   那是一个档案袋。   沈钦从只看了一眼,就默默地把档案袋放到池以柔那边的桌面上,还掉了个方向,让它面朝池以柔。   放好后,沈钦从坐回到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的眼睛。   他启唇,想说什么,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池以柔看了一眼那个档案袋,觉得莫名眼熟,含含混混地问着:“这是什么啊?”   刚问完,池以柔蓦地想起什么。   她把榴莲核放到一边,“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沈钦从搭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池以柔嘴上终于得了闲,她摘下手套。   “对了,你不是要问……”   没等池以柔说完,沈钦从蓦地出声,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不还没吃完吗,你先吃,回头再说,我不急。”   “可是我吃累了呀,正好歇一会儿。”   “那就歇一会儿。”   “噢。”   池以柔轻“嗯”着,随手拿起一枚山竹递给沈钦从。   山竹小小的,一攥都能拢在掌心。   随后自己又拿了一枚,稍稍一用力,掰开,露出里面白白的肉。   池以柔慢慢吃着,随后与沈钦从闲聊。   “订住的地方了么?”   “还没……”   “那你还不去找住的地方,晚上睡树下啊?”   “这边……不熟。”   沈钦从稍稍一顿,“你能陪我一起吗?我预言不通。”   “没事啊,这里很多华人的,游客多,当地人也都懂一点儿英语啊中文啊,不然你以为我刚才和他们聊天是用马来语?”   旁边给榴莲打出口包装的小哥听到了回头一笑。   池以柔也微微笑了一下回应,一边还和沈钦从说:“你看,能听懂的。”   被池以柔三句两句推了回去,沈钦从没了办法,只得说:“我能不能在你住的酒店开一间?”   池以柔把山竹壳扔掉,擦了擦手。   “我住民宿。”   当地的人都会自己盖房子,一小栋楼好几层,空着了楼层就会外租。   池以柔没见都回来,熟悉的人家就会把房子提前给她留出来。   以往也是她自己一个人来。   感觉也还好。   独来独往,自在。   池以柔:“我住的那家,只对外租一层,你租不了。” 第54章   此时的沈钦从就好像一无所有只身一人跋山涉水投奔池以柔的难民, 落魄狼狈大概是他最好的武器。   可惜池以柔并不打算收留他。   看着沈钦从逐渐黯淡的目光,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还是把沈钦从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住处, 池以柔一指:“那间给你。”   却见沈钦从沉默着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档案袋递给池以柔。   池以柔目光落在那档案袋上。   “这是什么?”   池以柔没接,沈钦从手上微微一顿,把档案袋慢慢拆开。   这回池以柔看清了。   这是之前她摔在沈钦从怀里的那份空白签名页。   沈钦从原封不动地拿了过来。   “什么意思?”   池以柔知道这个空白签名也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只要她在上面填上任何要求,沈钦从都会照办。   这是他们一开始定下的。   只不过池以柔从来没有在上面写过任何要求。   现在沈钦从把这张空白签名页重新送到她手边,实际上代表着他愿意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   只要……她也愿意。   那句“什么意思”, 只是池以柔下意识问出口的。   其实她心里明白沈钦从是什么意思, 她稍稍有些懊恼,其实不应该问这样一句话的。   沈钦从把他最卑微的一面揭开给池以柔看, 而她那无意的一句话, 无疑是让沈钦从把他卑微的一面在复述给人听, 把他最不愿意给人看的一面曝光给别人看。   池以柔脑中想象了沈钦从复述的模样, 心中歉疚感顿起。   池以柔从沈钦从手中拿过那张空白签名页,“嘶——”的一声,那张纸被撕成了两半。   “感情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了。”   池以柔一句“不用这个,也不需要”还未说出口。   沈钦从沉默着看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空白签名页, 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把那张纸重新送到池以柔手边, 大概是他能做到的最卑微的事了。   谁想她看都不看就撕掉了。   他也不知道还要怎样才能留住她。   如果她不喜欢, 可能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吧……   沈钦从脑中有些混乱,他转身去了池以柔指给他的房间。   在将进未进的一瞬间,他有些迟疑。   或许住在这里都是不合适的。   他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进去。   进到房间,沈钦从呆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进了浴室。   水从头顶淋下,又砸到地面上。   他脑中空空,站在水中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上已经习惯水的微烫,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可心中那沉闷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随手拿了毛巾擦身上,换了衣服出来。   刚出浴室,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   这一整层都租给了池以柔,敲门的自然是她。   沈钦从微微垂眸,他甚至都能猜到池以柔想说什么,或许是让他尽快找地方住,或许是告诉他没什么事儿就尽早回国。   他慢慢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池以柔一脸的不满,在看到沈钦从发梢还滴水的时候,不满稍稍淡了些。   “我敲了快半小时了。”   “浴室水声太大,没听见,对不起。”   池以柔倚着门,“你就让我站门口说?”   还没等沈钦从开口,池以柔先说道:“刚才我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   沈钦从声音有些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池以柔:“…………”   她自己都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沈钦从真是厉害坏了。   池以柔:“我想说什么???”   沈钦从垂眸:“我会尽快订机票的。”   池以柔看了沈钦从足足有三分钟,最后扔下了个“嗯”字,转头就走。   气死了!   这个人难道是专门飞过来脑补一下答案的么!!   还“我会尽快订机票的”。   行,赶紧走!!   池以柔发现了,不管她有多好的心情,沈钦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掉。   真这么过一辈子,还不得气死。   池以柔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大门,摔门而出。   就在门快合上的时候,池以柔想起这不是自己家,伸手挡了一下,把门轻轻带上。   何以解气,唯有榴莲。   于是刚吃完一个榴莲的她又跑去吃榴莲了。   给榴莲打出口包装的小哥看到池以柔又来了,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   池以柔见了,下意识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她很快理解了,说道:“他没来。”   小哥中文并不是很好,磕磕绊绊地问了句:“吵架?”   池以柔往塑料椅子上一坐,“分手了,他过来要找我和好。你说他是不是傻,我不同意和好会让他这么远白折腾一趟吗,直接电话里拒绝不就行了。气死我了。”   池以柔语速极快,那小哥听得一脸懵逼。   池以柔也没打算细说。   不过话说出来,她就舒服多了。   池以柔又看了一眼满地的榴莲。   她是真吃不下去了。   劳勿的榴莲偏苦,很浓郁,吃三两块就足够了,不像新山的甜猫,她能一口气吃两个不费劲儿。   可一想到沈钦从,她就不想回去。   都说长着一个恋爱脑的男人要命,那是扯。   完全没有恋爱脑的男人才要命好嚒。   哪怕她真的拒绝了,她一拒绝他就回国,那他还坚持着要来做什么?   电话里要个答案不好么!   她还以为他来了能做点儿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转性了,会哄人了。   看来真是想多了。   池以柔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了,才回去。   到门口的时候,池以柔看着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吃的的沈钦从。   她还未说话,沈钦从先开了口:“怕你吃不惯这边的口味,想给你做一点,出来才想到那没有钥匙。”   池以柔看了沈钦从一眼,开了门。   她进了房间,没管沈钦从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门出去,走到厨房。   池以柔倚着门,看沈钦从安静地做吃的,心一瞬间也静了。   她脚步声很轻很轻,在厨房炒菜声的掩盖下,几乎是听不到的。   可即便是这样,沈钦从还是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了池以柔。   池以柔讪讪地说了句:“你做吧。”   她转身回到里面。   其实在这儿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习惯,这里华人很多,有很多华人开的大排档、餐馆、咖啡厅,在吃上还是很方便。   可沈钦从来了到底还是不一样,至少能用好吃的把她喂得服服帖帖。   两人和平相处了两日,沈钦从也不似刚来时那般小心了,倒是有一种“反正都这样了再坏还能怎样”的平和心态,只是人还有些沉闷。   吃饭的时候,池以柔随口问着:“你订的哪天机票?”   “这两天机票不好买。”   池以柔看了眼手机,“票超多的啊。”   她似乎要证明票真的超级多,还把手机递到了沈钦从面前。   沈钦从只看了一眼,说道:“这个票太贵了,钱不太够。”   池以柔:“…………”   池以柔:“噢,这样啊。”   她语气颇为遗憾道:“我本来还想着看看你哪天回国,晚的话,我打算到海岛住两天,你愿意去就一起去,我也怕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阿姨找我要人。没想到你没有钱,那你就在这儿住着吧,我自己去。”   沈钦从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池以柔,欲言又止。   池以柔就当没看见,自己低头订机票。   就在快订完的时候,被沈钦从拦住:“……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你又没有钱,难不成让我帮你付账,你想吃软饭?”   “嗯。”   池以柔:“…………”   沈钦从都这么说了,池以柔还能说什么。   怕他丢?不存在的。   只是这两天这里总阴天,搞得人心里也闷闷的,再加上一个很闷的沈钦从……   池以柔快被闷死了。   她要去海岛上看看艳阳天,换个心情。   原本她是很自在的,结果被沈钦从这一番脑补,弄得她不上不下。   她同意和沈钦从继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见不得不圆满,一段感情没个结局,她不甘心。   她也想过,以后要是两人没了感情怎么办。   其实没了感情,断了就是了。   失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害怕失去第二次?   再痛也不过如此了。   这两周,池以柔并没有过多把时间放在考虑她和沈钦从的问题上。   正是因为没有考虑,平静中她反而会想起以前的朝朝暮暮。   如果没有那些误会存在,会不会不一样?   时间愈久,池以柔这种想法就愈发强烈。   如果不把这个疑惑解了,只怕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反复想起这个问题。   何必为难自己,去试一试不就好了。   所以她决定试一试。   只是沈钦从这个不开窍的,让她很为难。   他不主动问也就算了,还主动脑补了个结果。   池以柔也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让她抓着沈钦从胳膊晃着说:“我同意的,你是不是傻!”   所以爱脑补脑补去吧,反正她是不会主动说的。   池以柔低头看了眼订票信息,把订票张数从“1”改成了“2”。 第55章   两人乘飞机又换乘船抵达海岛的时候, 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办理入住时, 房间很凑巧的剩了两间,挨着。   两人一人一间住了进去。   他们住的是水上屋, 开窗就是海,木板下也是海,身处木屋之中,却被深蓝环簇着,天地间仿佛只有那一抹深蓝, 让池以柔的心霎时平静了。   池以柔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 。   她起身开门,是沈钦从。   他手上拿着池以柔一路上放在他那儿的包, 递给池以柔后,他说着:“去吃点儿东西吗?”   折腾这么久,池以柔还真的有点儿饿。   她取了手机出来,拿着,“走吧。”   一出门, 正巧旁边房间的人也出来了。   看模样是一对小情侣。   他们一抬头,也看到了池以柔和沈钦从。   女孩子冲池以柔笑笑, 池以柔也回了一个笑。   池以柔和沈钦从去了餐厅。   餐厅是自助形式的,菜品很丰盛, 两人取了餐, 找个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侧头一看, 满眼深蓝。   池以柔心情格外的好,脸上一直挂着笑,沈钦从跟在池以柔身边都觉得安心许多。   沈钦从给池以柔倒了一杯饮料放在她右手边,池以柔心情好,话也就多了。   “这地方,特别适合画家啊、诗人啊寻找灵感,诶,上次香水发布会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说了香水也是有灵感来源的,没准儿回去你又能来个爆红的作品。”   提起那次香水发布会,沈钦从的思绪几乎一瞬间被拉了回去。   想到那个时候池以柔的漠然,沈钦从垂眸。   “能激发人灵感的不是这些外在的。”   “那是什么?”   沈钦从声音微顿,半晌才说:“是爱情。”   池以柔听了,忍不住一笑,“那你这些年挺不容易的,完全没有灵感来源还能创作出那么好的作品,憋得很难受吧?”   别管沈钦从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   池以柔清楚的知道,那三年沈钦从对她是什么态度。   是入骨的冷漠。   所以人真的是不能回忆过去的,但凡回忆,总能勾起种种思绪。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池以柔都不喜欢。   她现在是越来越不习惯情绪被牵动的感觉了,她希望自己内心永远平静,不起波澜。   可想到了以前,池以柔还是无法很快排解,心情也跟着阴了几分。   好好的一顿饭,气氛也变得沉闷了。   可能不管现在怎样想,那些过去的事始终是横在心里的一堵墙吧。   两人吃完站起身,刚才出门碰见的小情侣也刚好吃完路过他们。   那女孩子看到池以柔,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四人算是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   当看到沈钦从和池以柔分进了两间房的时候,那女孩子还稍稍诧异了一下。   池以柔回到房间,刚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听到有敲门声。   打开房门,看到是刚才的额那位女孩,池以柔微怔,紧接着笑了一下。   那女孩儿指着窗外笑道:“晚上落潮了,那就会出现白天被潮水淹没的沙洲,只有晚上能看到,你要出去走走吗?”   池以柔顺着那女孩儿的手指方向一看。   果真,那儿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沙洲,一直蜿蜒进海蓝深处。   白白的一道沙洲,把海水分隔开,两边从浅蓝到深蓝,直到天尽头。   池以柔笑道:“好啊,不过……他不去吗?”   那女孩儿自然知道池以柔说的“他”指的是谁。   她笑着摇摇头:“我家那位最懒了,一吃完饭就不愿意动,哪怕出来玩,也喜欢窝在房间里看电视,他看不要紧,连带着我也懒得动了。不过出来玩,要是真的天天窝在房间,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这不强迫着自己出来转转,要一起吗?”   “走吧。”   池以柔关上门,和那女孩儿一起往外走。   那沙洲上的沙绵绵细细的,上面的一层已经很干爽了。   池以柔索性学了那女孩,脱了鞋,光脚踩上去,软软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个脚印。   两人没走得太远,找了一处,面对着海水坐下。   女孩儿直接把脚搭在了海水里,池以柔则抱着膝,侧着脸枕在膝上。   那女孩踩了一会儿海水,笑着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池以柔摇摇头:“不是,算是分手了。”   那女孩儿笑道:“怪不得住两间,他来求和好的?”   池以柔:“算是吧。 ”   那女孩儿:“哈哈哈跟我们上次差不多,也是分了,我出去散心,他追过取找我的。”   她转头看向池以柔:“我看你们一起吃的饭,你是打算和他和好了吧?”   池以柔感慨万千:“他要是有你这么灵透就好了,他还什么都没问我,就已经自己脑补出我不要他的后续了。”   那女孩儿忍不住笑出声:“还能这样的吗?要脑补不也都是脑补和好以后的美好生活吗?”   池以柔有些闷:“他这个人,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有点傻。”   那女孩儿大笑:“他是不是以前没谈过恋爱啊哈哈哈哈哈哈。”   池以柔一愣,这她还真不知道。   这种问题她没问过。   虽然也想过吧,可那时候关系那么紧张,问这种问题就是自讨没趣。   池以柔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那女孩儿说道:“不用想啦,凭我这双阅男无数的眼睛,他十有八.九以前没交过女朋友。但凡交过女朋友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上任留下来的痕迹。就比如吧,我男朋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吃饭给我拉椅子,上车给我开车门,这都是上任女朋友教导得好啊,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好,我自己的男朋友我自己□□就好了,可惜遇见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一张白纸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你那位,吃饭的时候,我看他只顾着自己来着,连椅子都不知道给你拉开,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做,还是求和好给你顺毛的时候,我看他不是以前没有过女友,就是有了也没能改变得了他。多好!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白纸呀~”   这一番话说得池以柔一愣一愣的。   原来谈个恋爱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么一听,似乎沈钦从不开窍也挺好的?   反正她是不喜欢自己男朋友身上带着别人留下的痕迹,这样她能疯掉。   不行,以后得找机会问问。   这么一想,池以柔竟把和沈钦从已经分开,现在还没有和好的这回事儿都给忘了。   池以柔犯愁:“可一直这样也不行啊,他总爱脑补,还不开窍,我会疯的。我现在就很迷茫,他一直不开口跟我说和好的事儿,明明是他求和好,总不能我先开口问他“你到底想不想和好了”,你说是吧,我先开口多……你懂的,反正我俩现在就是僵住了,我都做好让他脑补去,我也不要他的准备了。”   那女孩儿颇有心得道:“你可以慢慢教呀,你想让他怎么做,就教他该怎么做,他会学的。我跟你讲,现在是□□他的最好的时候,你现在一个眼神他都心颤,等你们和好了啊,你气得手能劈开桌子,他都难上心了,一定要抓住机会,我当时就是没忍心,没□□,你看看,出来玩都是我一个人看海,他自己在房间看电视。我也很想把他拉出来,但是现在我说话的效力没那么大了,他别的方面又都还好,我也不能就这么点儿事就闹脾气说分手吧?”   池以柔点点头,“的确是。”   那女孩儿道:“所以,抓住机会呀。”   池以柔迟疑了一下:“可是,你不觉得,教出来的,和他主动自己观察出来的,不一样吗?她自己主动观察的,是他上心了,教出来的,总有点儿强迫他的感觉。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也觉得没意思。”   那女孩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道:“虽然心理上或多或少会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可是结果是一样的啊。你要这么想,男人他们很笨的,有些事儿你不说他们就是抓破了脑袋抓秃了头也想不到要怎么做,男人和女人的脑回路还是不太一样的。还有啊,如果他不喜欢你,不愿意为你做,你就是天天拎着他们耳朵强调,他们还是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的。他们如果做了,就是想讨好你,就是很在乎你啊。之前没做,不是他们不愿意做,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池以柔枕着膝,有些绝望:“可我俩现在这状态……已经僵住了,怎么在一起都是个大问题。”   那女孩儿神神秘秘一笑:“你们啊,就需要个契机,我教你啊。”   池以柔有些茫然:“什么契机啊?”   其实她俩都周围并没有人,可那女孩儿还是凑到池以柔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坐好,歪着头眼睛亮亮的看池以柔。   就见池以柔脸颊微红,“要……这样吗?”   那女孩儿“扑哧”一笑,又凑到池以柔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笑道:“不然这样也是可以的呀,你自己选啦。” 第56章   第二天, 池以柔是冷着脸出的房间。   沈钦从垂眸跟在池以柔身后。   一直到餐厅,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取餐的时候, 旁边房间的那个女孩儿凑到池以柔旁边。   “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池以柔简直要炸了。   看着女孩儿期待的目光,池以柔想想那事儿也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吐不快。   这种路途上认识的人, 其实是非常好的倾诉对象。   一起玩个几天, 可能互留电话,可以后再联系的几率小之又小。   有些话说了就说了,以后谁也不记得谁,想起来一笑,没什么影响。   不像身边人, 说完以后还在身边, 再提起难免尴尬。   池以柔自认也不是什么名人, 有些话说了对自己以后也没什么影响。   她正要开口, 突然想到沈钦从勉强能算上半个公众人物, 以后万一传出去了……   还是算了。   想到这儿,池以柔摇摇头, 做了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昨天气氛恰到好处时,两人是做了点儿情到浓时该做的事儿。   可池以柔一回想昨天的一幕幕, 脸色就好看不起来。   是的, 他们睡了, 可万万没想到……   马达!   池以柔简直气爆炸了。   时间回到昨晚。   池以柔和那女孩儿回到房间的时候, 沈钦从恰巧出门。   三人就如此撞上了。   其实那女孩儿并不意外, 沈钦从房间的窗一开打,是能直接看到她和池以柔的。   就听沈钦从说了句:“要出去转转吗?”   他声音乍一听没什么特别,可细一品,那声音中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   那女孩儿笑着说道:“你们去散步吧,我先回去啦。”   说完她转身开门回到房间,临关门的时候还对着池以柔善意地笑了下。   池以柔当然是同意了。   像沈钦从这种向前进一步没成,就不会再有其他动作的人,池以柔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去的也是那个落潮时才出现的沙洲。   两人在那里慢慢走着,谁都没说话。   吹着细细软软的风,倒还真有点恋爱的感觉。   池以柔是刚刚出来过的,走几步稍稍有些乏,选了个地方坐着。   沈钦从就也跟着坐了下来。   还没等两人说话,身后跑过来一个人。   池以柔抬头一看,居然是刚才那姑娘。   她笑着把怀里的红酒往细沙里斜插,又把从餐厅取来的杯子递给池以柔。   “你们尝尝,我特意从岸上背过来的,我尝着还好。”   说完,她就笑着回去了。   红酒、沙滩、云朵沾染了点落日的斜晖,在深蓝海面上漫卷漫舒。   两人喝酒,谈天,最后池以柔晕晕地靠在沈钦从身上,被扶抱着回了房间。   之后的事,几乎是水到渠成。   池以柔虽然头晕乏力,但是意识却是清明的。   大概是想念和他的那种滋味也做好了在一起的准备吧,池以柔借着酒劲儿还算主动。   恍惚间,她看到沈钦从轻抿着唇,松开她,然后去了洗手间。   只听水声哗啦哗啦作响。   池以柔稍稍晃了下头,勉强用胳膊支撑起身子,往那边探了探头。   这是?   去洗手间自己解决去了??????   池以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下一秒洗手间的水声停了。   池以柔舒坦点了。   看来不是去自己解决的,他没那么快。   池以柔手臂上力气一泄,又歪在了床上,迷蒙看着从那边过来的沈钦从。   而后的事情,池以柔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沈钦从居然用手探到了她身下。   这踏马刚才是去洗手了?!!!!   池以柔这回是真的一口气都上不来了。   可她现在是真没劲儿,又是装醉酒,也不能跳起来一个巴掌把沈钦从扇海里去。   只能一边气得发抖一边被沈钦从用手给睡了。   其实滋味还不差,他很温柔很细致,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伤她。   可这并不妨碍池以柔气爆炸。   第二天一早醒来,池以柔没忘了昨天的事儿,冷着脸想把沈钦从踹下床,再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居然用手睡她!   她侧头一看,才发现沈钦从并没有睡在床上,而是支撑着睡在椅子上的。   池以柔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下了床,走到沈钦从旁边,轻踢他腿。   沈钦从惊醒,脸上有倦意。   他抬头看到是池以柔,小心解释着:“你昨晚醉得不省人事,我怕你晚上不舒服……”   就留在了这儿。   不是故意要留在这儿的。   池以柔也冷不起语气来了。   “去床上睡。”   沈钦从轻轻点着头,起身。   “嗯,那我回去了。”   池以柔心里又难受又气。   这人是傻吗?   听不出来她的意思是让他就在这儿,去床上睡吗?   池以柔深吸一口气,呼出。   沈钦从都这么说,池以柔总不能上赶着说“你留下来吧就睡我床上”。   让她主动说这话,根本不可能!   可似乎让沈钦从主动做点什么,更是不可能。   看着沈钦从离去的背影,池以柔气愈发不打一处来。   她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别想跟沈钦从沟通明白了。   再这样下去,她跟沈钦从,迟早得疯一个。 第57章   池以柔冷着脸,沈钦从也不说话。   两人一点也不像昨天才刚刚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池以柔很想问问沈钦从到底是怎么想的, 居然能用……   池以柔一口气闷在胸口。   这话她实在是问不出口, 虽然以前也和沈钦从做过这么亲密的事儿, 可身份到底是不一样的。   现在让她直白着问“为什么”, 就意味着得先承认自己清楚昨晚那场情事……   还是算了。   池以柔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追沈钦从, 还是沈钦从在追自己了。   怎么感觉反过来了,她成了最纠结的人。   池以柔轻轻吐了口气。   还是顺其自然吧。   如果沈钦从觉得这样没问题, 那就这样吧。   池以柔突然想到一个词:无欲则刚。   以前听到的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   现在想想, 这个词实在是一个最深刻剖析人性的词了。   如果无欲无求,就真的无所畏忌了。   所以对沈钦从,并没有真的完全放下吧。   餐后, 有快艇送出海浮潜,隔壁房间那女孩兴奋着,问池以柔去不去。   虽然不打算下水,但去转一转换个心情也好。   池以柔爽快地答应了。   沈钦从是跟着一起去的。   快艇速度极快, 晃得池以柔有些晕。   沈钦从稍稍犹豫了一下, 虚揽住池以柔, 没有碰到她的肩膀。   池以柔侧头看了看沈钦从, 心不知怎地一软, “你不累么?”   人真是奇怪啊,有些坚持, 往往在不经意的一瞬就打破了。   她明明决定了耗下去, 可沈钦从这么一个小心翼翼低到尘埃里的动作, 就让她动摇了。   这明明该是个骄傲光鲜的男人,她看不得他低头,看不得他低声下气,哪怕是在她面前都不可以。   他的尊严,池以柔看得比他还重。   无关在不在一起。   可如果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那就让它开出花来吧。   没等沈钦从说话,池以柔用动作告诉沈钦从她的态度。   池以柔身子微微向后一倾,靠在了沈钦从的臂弯里。   她轻声道:“你不是想追我么,这样才对。”   她抬头,正对上沈钦从的视线。   那双这几日毫无神采的眸子,有了些光亮。   到了潜点,池以柔并没有下水。   那女孩儿笑着诱.惑池以柔:“真不去吗,水下很美。”   池以柔摇摇头:“我不会游泳,有点儿畏水,在上面看看就好了。”   那女孩儿笑道:“不用会游泳啊,反正潜导会跟着,不会有事儿的。”   池以柔笑着婉拒。   她对没接触过的东西有着本能的畏惧。   听说水下礁石很容易划伤人,伤口感染后很难好。   她这身体抵抗力较常人要弱一些,仅仅是个听说,仅仅是可能会流血,就足够她畏惧的了。   哪怕有潜导,有保障,水下依旧存在未知状况,她不想把自己的安全托付他人。   女孩儿不再劝,换上潜水服,穿上脚蹼,戴上面镜,咬着呼吸管,跟潜导学习简单的水下交流手势。   池以柔虽然拒绝,可却一直看着他们穿戴。   沈钦从留意到池以柔的目光,略一迟疑,问道:“想去吗?”   池以柔摇摇头,席地而坐。   “想去我带你下水。”   池以柔抬起脸看沈钦从:“你会?”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会一些,能护你周全,再请一位熟悉水下情况的潜导陪着,不会有事。”   池以柔垂眸想了片刻,起了身。   知道池以柔是动了心,沈钦从找当地潜导了解水下的情况,询问哪里有回流哪里有暗礁哪里景观好。   哪怕是潜导会跟着,水下也无法细致交流,很多准备工作还是得在上面做好,至少要心中有数。虽然浮潜的安全性很高,可万分之一的安全隐患也是隐患。   何况……是带着池以柔。   沈钦从与潜导交流着,池以柔就坐在那儿抬着头听,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她低着头,把脑袋埋在膝上,不让沈钦从发现自己在笑。   详细了解清楚后,沈钦从再三与池以柔说着:“水下如果有什么不适,你就做个手势告诉我。”   池以柔换好潜水服回来,“知道了,我不想再听第四遍。”   听着池以柔微微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沈钦从适时的闭了嘴。   池以柔一看,得,刚好点儿,她这一句话又回原形了。   看来之后不能太直白,说话前要三思,说话时要带笑,语气要轻柔,不然吓得人家都不敢说话了。   究竟是谁哄谁……   下水前,池以柔立在那里,看着水面,不敢下水。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颤巍巍开了口。   “沈钦从。”   “嗯。”   “你可抓紧我。”   “嗯。”   “你要是一松手我可就沉到海底去了。”   沈钦从微顿:“……你太轻了,沉不下去。我一松手,你就浮上去了。”   池以柔:“…………”   “反正你得抓紧我。”   沈钦从听了,顺从地收了收手,又用了些力。   “不然你会恨不得剁手指,悔不当初,哭着喊着说遗憾:最后一次居然是用了手。”   沈钦从听完,险些没抓稳她。   “……你怎么知道。”   池以柔没好气儿地看了一眼沈钦从,“不然呢,你以为呢?如果你是用了……我这会儿没准儿得让你负责,既然是用手,就算了。” 第58章   说实话,池以柔是有点儿期待沈钦从的反应的。   她微微仰脸看他, 却只见他微微垂眸, 片刻后,缓缓收了抓住她的手。   池以柔张张嘴, 没说出话来。   沈钦从的声音不高,很轻,似乎是在确认, 却也像喃喃地自言自语:“昨天的事儿你知道……”   池以柔只当是沈钦从在问她, 略一想,承认了。   他缓缓抬起头,少见地直视池以柔,轻声问着:“你答应了?”   池以柔一时语塞。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昨天的事儿她知道,连细节都知道, 那自然是默许的。   她虽然不是保守的人,可也绝对不会跟没有关系的人发生亲密行为。   这一点沈钦从是了解的。   所以, 不算她嘴上同意与否, 心里已经是认同的了。   这个人, 还没傻透。   池以柔看他一路小心翼翼, 也不忍心再为难他。   心里是不想为难的, 可嘴上……   “嗯, 不过你要哄哄我, 哄开心了才算。”   池以柔不知从哪里得了这恶习, 很想“欺负”一下沈钦从。   她想看看这个木头能想出什么法子哄人。   沈钦从目光落在池以柔脸上, 似乎是要把分别时的都补回来, 看了许久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轻轻握住池以柔的手腕:“这儿水不深,要不要换一身潜具,我带你看海底?”   这是……哄人?   池以柔看着海面,点点头。   两人都换好潜具,全副武.装。   池以柔看向沈钦从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   这身儿潜具,像背着氧气瓶吸氧的超人。   池以柔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挺好玩的。   下水前,池以柔看着水面,有些怯。   “沈钦从。”   “嗯。”   “你可真抓紧了我。”   之前浮潜还是在海面上漂来漂去,这回可是实打实地下了水。   “嗯。”   两人下到水里,还未往下潜的时候,沈钦从忽地伸手取下含在口中的呼吸管。   池以柔一惊。   她耳边响起沈钦从的声音,“你要是反悔了……”   那声音戛然而止,听在耳里,让人呼吸一滞。   这句话中分明有着偏执,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反悔了,他就会松开自己的手。   池以柔挣扎着想取下呼吸管,却在下一秒被带入水中。   四面八方的海水向她涌来,让她在一瞬间忘了自己是咬着呼吸管的,是可以呼吸的。   她只觉得恐惧,仿佛一呼吸肺里就要灌入海水就会窒息。   直到意识渐渐模糊,世界变得空灵,池以柔本能的大口吸气,意识才渐渐回笼。   耳边有声音在急切地说着:“柔柔,柔柔?”   池以柔睁开眼,才发现这会儿已经伏在了水面上,口中的呼吸管也被摘下。   沈钦从神情紧张,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你怎么不换气?不敢换气怎么不告诉我?”   池以柔吐出一口气,“我以为你想淹死我……”   沈钦从沉默着,他垂眸:“有一瞬间我是想过的。”   声音停顿了许久,他才犹豫地说着:“还下去吗……”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池以柔不说,他也知道。   经历了刚才失去空气的恐惧,没有人会愿意再次尝试。   何况,池以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刚才一瞬间的骇人念头。   他在等池以柔说“不”,而后带她上去。   池以柔没有说话,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海面上阳光格外灼目,池以柔闭了闭眼。   她慢慢低下头,尝试着用嘴呼吸。   稍稍适应,她咬住呼吸管,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沈钦从可以了。 第59章   池以柔的反应是沈钦从意料之外的。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 想说什么没有说, 只是仅仅抓住她, 一起潜入水中。   这次他动作放缓了许多,看到池以柔没有异样的反应之后,才慢慢带着她往下潜。   才潜入海中, 两人便被绮丽的海底裹住。   不时有不知名的亮晶晶的游鱼从两人之间穿梭而过,海星卧在水底,海龟慢慢爬过,让人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   这是池以柔以前不曾触及的世界。   她下意识转头, 正巧碰上沈钦从的目光。   池以柔心尖一颤,移开目光。   仅仅是一瞥,海底便不再平静, 那五光十色的斑斓世界, 似乎也与她无关了。   两人背着压缩空气瓶潜水,能支撑的时间有限。   上来的时候, 池以柔吐了两口海水,沈钦从伸手帮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用毛巾帮她擦拭, 动作很轻柔。   擦拭间, 池以柔看着从沈钦从发梢滑落的水珠, 在阳光下映出背后的天海。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多好。   沈钦从帮池以柔简单擦了擦, 不至于让海水迷了眼睛, 才就着那个池以柔用过毛巾抹了一把头发。   池以柔看着他擦头发, 突然一笑,“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抱我一下?”   沈钦从手一顿,直直地看着池以柔,忽地扔掉手上的毛巾,把池以柔紧紧抱住。   潜水服还湿哒哒的,抱在一起有些凉。   可谁也没介意。   池以柔被紧紧抱住,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想让沈钦从轻一些,却没说出口。   抱了一小会儿,沈钦从微微俯身,把脸埋在池以柔的肩窝,许久没动。   池以柔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心疼。   她似乎能感觉到他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压抑着,沉沦着。   那一瞬间,她似乎忘记了,她也曾这般难过,也曾想有人依偎。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钦从终于抬起头。   池以柔看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红。   “能亲你一下吗?”   池以柔摇摇头,在沈钦从逐渐黯淡的目光中踮起脚尖,轻咬了一下他的唇。   沈钦从一愣,还未有反应,池以柔脚尖力气一松,站稳,“冲澡换衣服吧 。”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很顺从。   池以柔轻出一口气,这感觉真是要命了。   她喜欢乖的、奶的,可沈钦从偏偏不是这一款。他这会儿的乖顺,让池以柔得到了异样的满足感。   她这骨子里的掌控欲啊……   池以柔冲干净身上的海水又换了衣服出来时,沈钦从已经好了,就站在外面等她。   见池以柔出来了,他往前迎了几步,试探着想去握池以柔的手,见池以柔没反抗,才大胆地握住了。   回去的快艇上,对面房间那女孩儿看着池以柔笑,用唇语问池以柔:“和好啦?”   池以柔微微点了下头。   那女孩儿又是善意地一笑。   下了快艇往回走的路上,池以柔的手还被沈钦从紧紧握着。   “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嗯。”   “第一,要和下到一岁上到一百的女性保持距离。”   池以柔话音刚落,就听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同上。”   沈钦从微怔,“嗯。”   “第三条,同上。近了我们就算了。”   沈钦从薄唇紧抿,略过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   紧接着,沈钦从缓缓开口:“那你还相亲吗?”   池以柔没多想:“你我公开前或者双方家里没认可前,可能要。”   池以柔刚说完,就感觉手上一紧。   她微微垂眸:“我会拒绝的,实在拒绝不了的,最多吃个饭。”   沈钦从许久没有说话,眼见着走到池以柔的房间门口,沈钦从才缓缓说了句:“你都相三年了。”   那声音低低地,竟有些控诉的意思在里面。   他看着池以柔的眼睛,“可以不去么。”   池以柔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却在他那低缓地控诉声中慢慢融化。   她不受控制地说了句:“你如果想好了,我回去就带你回家。”   他薄唇紧抿:“如果不同意呢。”   沈钦从的声音还算平静,问出来的问题却是池以柔从来没想过的。   在她看来,沈钦从处处都是好的,除了不爱她。   现在,或许是喜欢的吧,所以他处处都好,家里怎么会反对?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家里会反对的理由。   既然想不出来,又何必杞人忧天?   沈钦从见池以柔迟迟不说话,平静中渐渐起了波澜。   他沉默着看向池以柔,目光愈来愈深,开口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不同意,你就像以前一样,一边和我玩玩,一边相亲寻找适婚对象?”   池以柔蓦地抬头,那个“以前”触痛了她的神经。   玩玩?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原来她所有的真挚感情,在他眼里就是玩玩。   那他呢,又算什么?   喜欢她时可以追到天涯海角,以前不喜欢她时呢,那彻骨的冷漠,她现在都没法儿忘。   人心啊永远是善变的,谁能许谁天长地久?   有朝一日沈钦从没那么喜欢她了,她未必能及时抽身,那寒冬般的日子她不想体会第二次。   一想到以前,池以柔心肠硬了起来。   她轻“呵”了一声,语气平淡中却带着隐忍的力度:“不然呢,为了你和家里闹僵么,你有什么资格?” 第60章   池以柔气得心都在抖, 她进屋反手推上门, 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   刚才沈钦从问“以后还相亲么”, 她几乎脱口而出的答案让她恍然意识到,她没有想过两人的以后。   或许是以前的相处模式根深蒂固,让她觉得长久是不可能的, 结婚也是不可能的,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潜意识里还是怀疑他们的“以后”能维持多久。   哪怕她当时考虑一秒,都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是没有信心的,无论对他、对自己, 都是。   可哪怕再没有信心,也不该口不择言,刚才……   池以柔有些懊恼。   她脑中闪过沈钦从刚才的话。   ——你都相了三年了。   这话她初听时未及细想, 心里生出的念头是带着恼意的“冷淡就算了, 还管得多”。   可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 竟咂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来。   池以柔一时心乱如麻,理不清了。   房间里明明开着窗,可池以柔还是觉得闷,想出去透透气。   她推开门。   没曾想沈钦从还在外面,倚着门边垂眸出神,神色黯淡。   池以柔下意识想转身回去,却被沈钦从一把拉住。   “别走……”   他声音低低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轻颤。   “别生气了, 刚才话说错了, 是我不对……”   说话间有人路过, 好奇地转头看了他俩一眼。   “你先进来。”   池以柔推开门,沈钦从稍一迟疑,跟着池以柔进了房间。   沈钦从进来后,池以柔转身关上房门。   池以柔轻出一口气。   她觉得沈钦从一进这个屋,屋里比刚才更沉闷了。   她见识过沈钦从闷起来有多闷,刚才他能说出哄人道歉的话已经是意外。   池以柔也没想过要和他较劲儿比谁更沉闷。   “你刚才……”   “我刚才……”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听到池以柔说话,沈钦从把没说完的话收住,等池以柔先说。   池以柔稍稍顿了一下,“我不是玩玩。”   他说她一直相亲,和他只是玩玩。   那时有数次两人亲密过,池嫌他冷淡,事后不展笑颜,以为他厌烦,她也不愿多待,洗过澡换了衣服就回池家。   这样的事在池以柔和沈钦从因为流量小花生气,在外面又买了套房子后,愈发频繁。   常常两人一处待着,稍有矛盾,池以柔就不愿意继续这种相看两厌的折磨,离开回自己住处。   她以为这对沈钦从来说,是一种解脱。   现在对照着沈钦从刚才的话去想,她的所作所为还真有那么点儿负心薄幸的感觉。   池以柔话音稍顿,继续道:“我也不想相亲。我祖母一直操心我,我又没有男朋友,总介绍给我,我一次两次不去,能找各种原因,可我一次也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我总得给他们一个理由,我给不出来,难不成带你回去?然后你冷着脸,我自讨没趣,让家里担心?”   沈钦从垂眸:“我不会。”   他不会,他对金鸽儿都客气尊重至极,怎么会在她家人面前冷脸。   池以柔:“我哪儿知道你会不会。”   我连你怎么突然喜欢我都不知道。   池以柔没说。   在这时问出这样的话,哪怕沈钦从以前不喜欢她,没准儿也得勉强编出来个借口。   她可以不要答案,不想要勉强的借口。   沈钦从试探着把池以柔揽进怀里。   池以柔没拒绝,这让沈钦从稍稍放了心。   他把脸埋在池以柔肩窝,低喃着:“我太没有安全感了,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努力让你家人认可我。你……别相亲,我受不了……好不好……”   池以柔的心在沈钦从的低喃声中蓦地一软。   她轻叹了口气:“你到底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你已经很好了,他们不会拒绝的。倒是……阿姨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她还不知道我不能……”   他紧紧抱住池以柔,“不会的……”   池以柔看着窗外,在天海的尽头,这遥遥相望的天海,终于相融在一起,汇成一道白线。   就这样吧。   别去想以后。   既然和谁也难得永恒,何必在当下自我折磨。   池以柔垂在腿侧的手慢慢抬起来,迟疑了一下,最终慢慢环上了沈钦从的腰。   沈钦从身子一僵,把池以柔抱得更紧了。   海上的柔风似乎毫无阻碍的卷着海水的气息涌进房间,一扫之前挥之不去的沉闷。   世界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钦从轻声在池以柔耳边说着:“这里房间难订,不如我把我那间退掉吧,给其他想来这里的人住。”   池以柔听完,说道:“您可真好心,那您住哪儿?海里陪海龟么?”   池以柔话音刚落,就感觉脖颈处微痛。   池以柔轻“嘶”了一声:“你属狗的啊,要我干嘛!”   说完,沈钦从稍稍加重力量咬了一下,松开,“陪你。”   他说着:“万一是新婚小夫妻度蜜月订房,订不到多不开心。”   池以柔冷言冷语:“我也没开心,就看不得新婚小夫妻开心。度蜜月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在哪儿不能?”   话虽这么说,池以柔还是没阻止沈钦从去退房。   办完手续,沈钦从顺理成章地住了进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钦从明显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不过……   “我帮你拉椅子吧。”   “嗯。”   “这距离行吗,坐着离桌子远不远?”   “不远。”   “我帮你剥蟹肉吧。”   “嗯。”   “我帮你倒饮料吧。”   “嗯。”   “我帮你……”   池以柔终于怒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一遍遍问,什么都问,你烦不烦啊!”   沈钦从被训斥得轻轻“噢”了一声。   池以柔听他那一声“噢”,觉得自己又把人凶着了,正打算说句软话,就见沈钦从起身,走到她旁边,附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你干嘛??”   “你说想做什么就做的……”   池以柔微怔,抬头,正对上沈钦从的目光。   那目光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 第61章   池以柔想到额间的吻, 并不觉得甜,反倒是心揪着难受。   她那么喜欢沈钦从的时候,无论心里多难受,难受到想死,都不曾委屈自己一点儿放下身段讨好沈钦从。   关系僵成那样, 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   若是谁都不肯, 大抵就没以后了吧。   在沈钦从坐回去时,池以柔默默剥了个海贝递给沈钦从。   沈钦从微怔,接过。   再看时, 他目光中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手机忽地一震,池以柔低头翻出手机,一看,是“太后大人”。   池以柔接通。   电话那端传来母亲的声音:“柔柔。”   母亲的声音一改往日,很温柔。   自从那次问了血液的事以后,池以柔再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明显能感觉到母亲声音里带着的歉疚。   “柔柔, 你哥哥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   “啊?他怎么回来了?”   池以柔微微吃了一惊。   池弋阳回来了, 她还怎么一回去就把沈钦从带回家?   她哥可是家里唯一一个知道她和沈钦从那些事儿的人,知道的还……都是不怎么好的。   池弋阳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以前她和沈钦从那些事儿, 只怕让池弋阳对他非常反感。   那次在一起第二周年的周年日, 沈钦从和流量小花一起吃饭, 流量小花把照片发到了她手机里挑衅。   事后, 那位流量小花渐渐销声匿迹, 这事儿就是池弋阳插的手。   池以柔是没有那么狠的手段的。   池以柔扶了扶额头,真要命。   要怎么跟哥哥解释她和沈钦从的事?   只怕在池弋阳心里,她还是委曲求全非要和沈钦从在一起,怎么劝都不回头的骄纵妹妹吧……   池以柔这么想着,电话那端传出来的声音,让池以柔一阵心虚。   “怎么,不乐意我回来啊?”   是池弋阳。   “哪有哪有……我在马来西亚呢,听您回来了,我立马就查了机票。”   祖宗哥哥还得哄着。   不然回去他一个不高兴,把之前她受的那些委屈说出去,她和沈钦从就真别想顺顺当当的好了。   池以柔听到话筒里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池弋阳才说话:“怎么了,怎么又跑马来西亚去了,沈钦从又惹到你了?”   怪不得这么半天没说话,原来是避开了人,找了没人处问她话。   以前她和沈钦从一闹不开心,闹得大了,她就一个人跑到马来西亚吃榴莲散心。   “没有……和沈钦从一起。”   “一起?”   “哥,我俩好了……以后都要好好在一起的那种好……”   池以柔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沈钦从,发现沈钦从正专注地看着她,听到她说的话时,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点儿紧张感。   池以柔收回目光,慢慢说着:“哥,我们明天就回去,我带他一起去家里吃饭,到时候你……”   帮我说两句好话……   池以柔话还没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池弋阳斩钉截铁的一句:“不行。”   池以柔飞快地看了眼沈钦从。   她起身,走到一旁。   “他现在对我挺好的。”   池弋阳声音冷硬:“嗯,以前他对你笑一下,你就激动地告诉我他对你有多好。”   池以柔:“…………”   池以柔:“这回是真的,哥,不求你说好话了,你就当不知道,别跟家里提那些好不好?”   “不好。”   “他救过我,哥……”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再开口,声音终于稍稍带了点儿暖意。   他话里带着劝,缓缓地说着:“你也救过他母亲,算是扯平了,柔柔,你忘了你躺在病床两三天,他都没来看过你一眼了?”   提到以前让她和沈钦从产生误解的事,池以柔低垂眼帘。   “那是误会,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不知道以前阿姨帮过我,是我不好,乱说话,让他误会了我,才寒心冷漠的。现在事情都清楚了,我们也都理解彼此了。”   “那也不是把你扔在病房两三天不管的理由。”   “可哥,你也在瞒着我啊……我一直以为就算什么事儿我爸妈骗我,你都不会骗我的……”   电话那端沉默着。   时间长到池以柔以为电话出问题了。   许久之后,才听到池弋阳满是自责的声音:“没告诉你以前的事,没错也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那时我在外鬼混不在家,不知道你在那边受委屈,没去陪你。不过这不能成为我愿意帮你们说话的理由,你们的事,再说吧。”   池以柔放下电话后,倚着围栏,看着被风吹皱的海水发呆许久。   她以前那点儿事,池弋阳都知道,对沈钦从芥蒂极深。   池以柔心乱乱的。   她趴在围栏上,把头埋进臂弯里。   要怎么说通池弋阳?   池以柔郁闷地用头砸了一下手臂。   回餐厅的时候,沈钦从发现池以柔的不对劲儿。   “怎么了?”   “没什么。”   池以柔闷闷地夹了块蟹肉塞嘴里,嚼了两口,一点儿都不好吃。   她放下筷子,努力遮掩情绪,可还是遮掩不住。   “是家里不同意么?”   池以柔摇摇头,“没那么严重。”   她想了想,决定说出来:“以前和你闹不开心了,我和我哥说过,他……”   池以柔长出了口气,话不用往下说,沈钦从也能明白。   应该是对他观感极差了。   看到池以柔烦闷的模样,他握住池以柔的手,轻声安抚:“没事的,交给我吧。” 第62章   尽管池以柔有些抗拒回家, 在沈钦从的劝慰下,还是订了机票。   经由香港转机抵达的时候,池以柔接到家里司机刘师傅的电话。   池以柔没多想,放下电话时,告诉沈钦从家里司机来接, 一会儿先回自己住处。   沈钦从轻轻笑了一下, 点头说“好”。   两人一出去,就看到了刘师傅等在那里,客气地与池以柔问好。   “我爸回家了吗?”   “池先生没回。”   池以柔“嗯”了一声。   出了机场, 刘师傅带着两人直奔停车场。   池家的车池以柔是认识的, 看到车停在那里, 她去拉后车座的门。   门刚一拉开,池以柔怔在那里。   车后座坐着一个男人, 一张脸温润如玉,眼梢微扬, 儒雅又不失英气。   他微微抬眼看向池以柔, 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池以柔下意识地叫了声“哥”。   “你怎么来了?”   池弋阳没回答, 只说:“你坐后面的车,让他过来。”   池以柔用行动抗拒着:“哥你要干嘛,你要跟他说什么?”   池弋阳轻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我能把他怎么着?”   “不行, 什么话还得避着我?我跟你们坐一起。”   回护之意不要太明显。   帮刘师傅放行李的沈钦从留意到那边的异样, 微微对刘师傅笑了一下, 放下行李, 走了过去。   他离得不远。   池以柔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而池弋阳说的,他也隐约听到一二。   池以柔看到沈钦从过来了,把门一关,“你跟我坐后面的车。”   沈钦从轻轻握住池以柔的手,轻声安抚着:“聊聊是好事。”   沈钦从的声音很轻,可池以柔依旧听得烦躁。   她看了沈钦从一眼,别开目光。   沈钦从轻轻握了一下池以柔的手,“没事的。”   池以柔微微垂眸,片刻后,点点头。   沈钦从把池以柔送到车上,帮她系上安全带,刚要帮她把车门关上,池以柔用手一挡,抓住沈钦从的衣角。   “嗯?”   沈钦从回头。   “我哥他要是说什么说过了,你别放心上,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   池以柔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我听过最开心的事了。”   沈钦从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池以柔一眼看过去,别开目光。   好看的脸总能蛊惑人心,让人无从抗拒。   池以柔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过了几年,沈钦从这张脸对她来说还是有致命吸引。   池以柔轻声说了句:“你去吧。”   沈钦从一笑,捉过池以柔的手,在手背轻吻了一下,“那我过去了。”   池以柔抽回手,“嗯。”   车门被轻轻带上,池以柔目送沈钦从往那台车那儿走。   临上车前,池以柔看到沈钦从一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坐进车里。   前面的车缓缓启动。   池以柔靠在车座靠背,看着前面那台车,心里有些乱。   池弋阳找沈钦从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还要避着她?   池以柔一想到池弋阳的行事作风,头疼。   她又有些烦躁,一转头,就看见那辆车,更烦躁了。   “超过去。”   司机没有听清,“池小姐,你说什么?”   “把前面那辆车超过去。”   看着心烦。   “嗯好。”   司机听完,加了速,绕过那辆车。   池以柔忍不住回了下头,头烦闷地往车座靠背撞了一下。   看不看都烦。   “这是往哪儿开啊?”   池以柔看着这方向不太对。   这不是去她家的方向,倒像是要去池家。   “回您家里。”   “哪个家?老太太那儿?”   “是的。”   “池弋阳说的?”   “是池先生说的。”   这个池弋阳!   她还没有跟家里如果这事儿,就贸然把人带回家了?   到时候家里问起来怎么说?   如果万一有意见,当时家人肯定都不会说什么,可事后她要怎么回旋?   就真没什么余地了。   她拿起电话,想给池弋阳打个电话,想了想,放下了。   池以柔微微垂眸,开口:“一会儿到大门口的时候,你停下,别往里面开。”   司机一怔,“池小姐,这合适吗?”   池家大门只通一辆车,一旦车在大门停下,另一辆车就开不进去。   她就可以下车,把池弋阳撵下去,让刘师傅送他们二人回自己家,不用沈钦从下车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听我的就行。”   “……好。”   这都是很保守的了。   如果开车的事池以柔,没准儿在院外那条专属池家的路上,就把车打横,拦住后面的车了。   车在进大门口的时候,果真停下了。   后面的车也只能停下。   池以柔开车门下车,没等走到后面车那儿的时候,后面的车门一开,沈钦从从车上下来,走到池以柔面前,牵住她的手。   怎么就下车了。   池以柔有些气恼地瞪着沈钦从。   下一秒,前面的驾驶室车门打开,刘师傅下车开了后面的车门。   池弋阳下了车。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二人面前,轻笑着对池以柔说着:“就这么担心?”   说完,池弋阳没停,扔下二人直接往里面走。   池弋阳一走,两位司机离得远,这处就只剩了池以柔和沈钦从二人。   池以柔终于得空开口,她话中带着恼意:“你是不是傻?你下车做什么,我还没有和家里提这事儿,贸然来了,我怎么说?我特意让司机把你们的车挡住,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你哥说会帮忙介绍的。”   池以柔蓦地抬头,之前想说的一万句话堵在胸口,嘴唇几次张合,最后说了句:“你把他说通了?他没意见了?”   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沈钦从轻轻点头,“嗯。”   池以柔这回是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连他哥都说得通的人……   她突然觉得,或许是她跟沈钦从亲近太久,忘了他是个大场面经历得比她多多了的人。   他或许没那么世故,可也是个通透的人。   沈钦从虽不屑于周旋,若是真处理事情,只怕可以缜密到滴水不漏。   池以柔暗暗觉得自己好笑。   怎么池弋阳一来,她就觉得沈钦从要被欺负了,担心的不得了。   思来想去,可能是太在乎了,才生怕池弋阳说出点儿什么,让沈钦从难堪。   倏地一个念头钻进池以柔脑中。   在这儿之前,她虽然有和沈钦从长久的打算,可没想到这个,还是稍有犹豫,会斟酌考虑。   可自从池弋阳那一通电话,让她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可能不会那么顺。   她就下意识地为她和沈钦从找出路。   这是近乎于本能的行为。   在这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种想法在她在车中看到池弋阳后,变得愈发强烈。   池以柔蓦地想到之前和金鸽儿聊天时,金鸽儿说她朋友的事儿。   说原本她朋友和她朋友的男朋友没有那么坚定的非要在一起,可后来她家里一插手反对两个人,两个人反倒情比金坚了,说什么都不分开,就是要在一起。   当时金鸽儿就说,你看吧,要是他们没遭人反对,没准儿早分了。   池以柔当时还觉得有些不理解,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虽然到底是什么道理,池以柔自己也说不清。   可现在她内心真的充满了危机感,生怕家里反对。   这种危机感,让她不自觉地和沈钦从站到了一条战线上,成了一个战.壕里的人。   想到这儿,池以柔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被这种危机感欺骗了,她可能实际上并没有非要和沈钦从在一起不可的想法。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钦从,发现沈钦从正在看她。   那目光很柔和。   池以柔摇摇头。   不,她还是喜欢沈钦从的。   不管有什么原因作祟,她是真的还喜欢他的。   她一番胡思乱想被沈钦从的话打断。   “我们进去吗?”   “嗯。”   路过大门的时候,池以柔停下来,“您开进去吧,我们自己走就好。”   路不近,也不算远。   虽然沈钦从说池弋阳会帮忙介绍,可池以柔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   她脑中不停转着,想着家人问到什么,该怎么应对。   路没走多远,池以柔却觉得非常累。   池家。   池弋阳一进门就看到祖母让人扶着,在那儿等。   看到池弋阳,池祖母又往门口张望着:“你妹妹呢?”   “和我妹夫在后面腻歪呢。”   池弋阳话一说出口,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没人动,也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妹夫?”   池弋阳的母亲,也就是池以柔的大伯母开了口。   “柔柔和徐家那小子成了?”   池弋阳一笑:“没有,是沈钦从,你们应该有印象,柔柔之前生病,就是他给送去医院的。”   池祖母恍然,“他啊,我记得,他们怎么在一起了?”   池弋阳笑:“早就一起了,我之前就知道,那时候还没稳定,就没告诉家里。今天我去接柔柔,看到两人一起出来的,知道您急着柔柔的事儿呢,就把人给您领回来了。”   “早就在一起了?”   池祖母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池以柔带着沈钦从进来了。   池家待人是客气的,对沈钦从这个曾救过池以柔的人就更客气了。   全程不曾怠慢丝毫,可越是不怠慢,池以柔心里就越没底。   家人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似的,几乎他们怎么在一起的都没有人问及。   若是不多想,仅凭家人待沈钦从的态度来看。   这都可以当做是默认了。   餐后,池弋阳一直陪着池祖母,让池以柔想找机会问问都难。   她就只能和沈钦从一起,也陪在池祖宗旁边说话。   晚上,池以柔提出要回去住。   “这么晚了,就在家里休息吧,让林姨给小沈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明天你们愿意走再走。”   池以柔的母亲除了客气寒暄,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听到池伯母说的话,她也劝了两句。   池以柔看向沈钦从,征求他的意见。   沈钦从微微笑了笑。   那意思明显至极,是都听池以柔的意思。   池以柔微一沉吟。   她是打算回家住的。   池以柔正要拒绝,就听她大伯父说道:“听说小沈棋下得不错,陪我下一盘?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留下来休息。”   池以柔天生有点儿怕她的大伯。   那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哪怕这话时她父亲说的,她都能拒绝。   可大伯父说的……   池以柔只得点点头,“好。”   她余光扫到池弋阳,看他眼中微微带了点儿笑意。   落在池以柔眼里,竟咂出点儿幸灾乐祸的滋味来。   ……   大伯父下棋的时候,向来喜静。   他和沈钦从下棋,池以柔就不好赖在大伯父那里不走。   下完一盘棋,快的四五十分钟,慢的一夜都有可能。   池以柔洗过澡,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窗外的夜越来越黑,池以柔抬手一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她忍不住给沈钦从发了条消息。   池以柔:下完棋了吗?   沈钦从过了快一分钟才回了消息。   沈钦从:下完了,在陪大伯父说话。   池以柔:噢。   沈钦从没再回。   池以柔趴在床上,一翻身,手机上的对话框被碰到,往上滑了滑。   页面中出现她之前和沈钦从的聊天记录。   她慢慢往上滑动 ,一条一条看着。   看他语气从淡漠到温和再到亲近刻意讨好,这前前后后仿佛并不是一个人。   池以柔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沈钦从是怎么突然喜欢了她。   既然想不通,池以柔就不会再想。   大伯父在跟沈钦从聊天,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池以柔不等了,她关了灯,掀开被角,准备休息。   手机屏幕忽地一亮。   池以柔拿起来一看,是沈钦从。   沈钦从:睡了吗?   池以柔拿起手机,打字:还没。   沈钦从:聊完了,我回房间了,你也早些休息。   池以柔拿着手机,半天没有回复。   如果回家了,这会儿他俩应该是躺在一处的吧。   明明没在一起的时候,分开住了那么久也没觉得什么。   可在海岛住了那一晚,也仅仅就是那一晚,竟让她有些贪恋有人依偎的温暖。   池以柔看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才回道:好。   池以柔回复完,放下手机,钻进被子里。   她闭了好一会儿眼,都没有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夜格外扰人。   池以柔困得不行,偏偏又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最后顶着蓬乱的头发坐了起来。   池以柔拿过手机,按亮,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屏幕上空空,并没有新的消息。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趿着鞋子,抱着枕头,开门下了楼。   外面只有壁灯亮着,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池家的休息习惯好,晚上十点一定会休息。   饶是知道祖母、大伯父大伯母、堂兄都回房睡了,池以柔还是放慢脚步,尽可能的不出声音。   走到沈钦从的房间门口,池以柔停下。   迟疑了一会儿,她敲门。   敲完门,池以柔稍稍侧耳,听着里面的声响。   有人起身,慢慢往门口走。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里面的人轻声说了句:“柔柔?”   池以柔声音更小,几乎是用气儿在说话,“嗯。”   门打开了,沈钦从看着眼前头发蓬乱迷蒙着双眼抱着枕头的池以柔,眼中霎时沁满了笑意。   他微微侧身,池以柔从那不大的缝隙中嗖地钻了进去。   沈钦从慢慢关上门,回身把池以柔揽进怀里,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池以柔不舒服,把人推开。   沈钦从笑了笑,不在意。   他笑着看池以柔把枕头扔在床上,一头栽了上去。   池以柔刚舒服躺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快就弹了起来。   她抓起手机定闹钟。   要让母亲知道她怎么不规矩,半夜跑到男人房间里睡觉,肯定要气炸了。   虽然她已经不规矩三年了,可母亲并不知道。   池以柔在屏幕上按着按着,突然不按了。   算了,看到更好,都已经住到一起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池以柔把手机扔到一边。   沈钦从站在那儿看池以柔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时而懊恼,时而泄气的模样,慢慢走到床前。   “怎么了?”   池以柔摇摇头:“没什么,我睡不着,来你这儿借个床。”   沈钦从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壁灯。   灯光昏黄。   不知道为什么,昏黄的灯光中氤氲着暧昧。   不知名的情绪在昏暗中蔓延,最后汇集到一起,成了句忍不住想要说的话。   “那我可以和你借个吻吗?”   池以柔微怔。   下一秒,唇上微凉。   沈钦从轻吻了一下,就离开了。   他躺下,小心地把人揽在搂在怀里,轻声说着:“睡吧。”   池以柔很困,困得不行,可不知道为什么,脑中意识一片清明。   再次尝试入睡失败后,池以柔忍不住用手戳了戳沈钦从胸口。   “嗯?”   “睡着了?”   “没有。”   “怎么还没睡?”   沈钦从沉默,过了一会儿,在池以柔又戳了戳他胸口之后从,才闷声说道:“哪个男人抱着喜欢的女孩儿能睡着……”   池以柔:“…………”   她稍有不解,继而恍然。   “你不会说啊?”   沈钦从又闷着不说话。   这个人简直能逼疯急性子。   池以柔性子不算急,都受不住。   “说话。”   沈钦从没说话,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把人紧紧揽在怀里。   还没等池以柔说什么,沈钦从用手臂撑起身子,微微低头,覆住池以柔的唇,辗转着,贪恋着,不肯放。   一时间,屋内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度。   池以柔心跳得厉害,呼吸都有些费力。   她想把人推开。   手抬了抬,又放弃了。   这人,难得主动一回,总不好拒绝。   沈钦从的手本能地向下。   刚碰到池以柔锁骨的时候,他的手一顿,慢慢移开,搭在了池以柔的后背。   他松开池以柔的唇,哑声道:“柔柔,可以吗?”   那声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撩人。   池以柔的身体并不抗拒,甚至还有着本能的迎合。   真的是太久没有过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是希望能亲近些,再亲近些。   池以柔轻轻“嗯”了一声,刚“嗯”完,她蓦地想到了什么。   她艰难地开口:“没有……嗯……”   沈钦从的动作停住,池以柔的欲言又止他几乎瞬间就懂了。   没有安.全.套。   他慢慢松开池以柔,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想要么,我……”   池以柔忽地想到那个晚上,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她一把推开沈钦从,“你再敢用手,你以后就和手过吧。”   她语气中带着羞恼,气得胸脯起伏着。   那天晚上,简直是她最不想回忆的一晚,都刷新她的三观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到用手,难不成你觉得我非要……”   池以柔停住,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沈钦从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怕你醒了怪我,你那时候喝得多了,意识不清醒,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本意……”   池以柔翻了个身,懒得理他。   那晚的事,不管沈钦从给出什么答案,她都意难平。   池以柔的态度让沈钦从微微有些发慌。   “生气了?”   “我怕你第二天生气。”   “你当时本来就……我怕你后来知道了,一气之下就真的……”   “我心里没着落,你别气了好不好……”   沈钦从从背后抱住池以柔,把脸紧紧贴在她后背。   池以柔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透了出来。   她没有再推开沈钦从,这让沈钦从稍稍放了心。   好一会儿,池以柔才开口:“跑到那么远,说来追我,到了就什么也不说,闷着。到头来磨得我受不了了,我主动,我开口,你是不是可有成就感了?”   “在一起难免生气吵架,以后是不是吵了架,你也什么都不说,闷着,等着我去哄你?”   “今天,我要是没主动说话……”   池以柔顿住。   虽然她和沈钦从已经很亲近了,恋人该做不该做的事情,两个人都已经做过了。   可后面的话,池以柔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停了片刻,放弃了。   后面的话不说,沈钦从也应该是能懂的。   她便直接跳了过去。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我主动……”   “沈钦从,我是不会主动的,”   “以后都不会。”   “如果你要是还那么沉闷,一切都等着我……”   “要是真这样的话,我看就算了,真的。”   “如果谈个恋爱,都得我处处主动,那就不如不谈了。那么累,谈了也没什么意思。”   池以柔话音刚落,只觉得身后环住自己腰的手臂一僵。   她回身,稍稍用力把沈钦从的手臂推开,坐了起来。   池以柔趿着拖鞋,起身,“你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   池以柔心脏仿佛被人一攥一攥的,抽着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丝毫没有缓解。   池以柔垂眸,自嘲般笑了笑。   你看,哪怕是他追的你,最后最难受的还不是你…… 第63章   沈钦从自然是追了过去。   他轻轻拉着池以柔的衣袖讨饶, 跟在她身后, 被池以柔的衣袖牵着往前走。   一直牵到了池以柔房间门口,池以柔开了门, 沈钦从迟疑了一下, 跟着进去了。   池以柔停下, 侧头看他,眼中的意思嘴明显不过了。   沈钦从轻声说着:“我不主动你不高兴,我主动你……拒绝。”   池以柔憋了半天, 竟无法反驳。   其实刚才她也是气话成分多一些, 这一路上暗自自责口无遮拦, 那一瞬间的气恼已经消了大半。   以前她朋友谈恋爱的时候, 总是脱口而出这种伤人的话,一生气就说分手,她还劝过,说有的话只能说一次, 不要总说。   这么到了她这儿,也不加考虑就乱说了。   池以柔微微垂眸, 默许了沈钦从进来。   她往里面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沈钦从微顿,也跟着停下。   池以柔:“不行,我去你房间, 我母亲知道了最多骂我, 要是被发现你在我这儿, 可能对你印象就很差了。”   池以柔说的是实话,沈钦从其实也有这方面顾虑。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正式得到双方长辈认可前,无论谁去谁那儿都是不合适的。   再保守一些的,没有领证前都不行。   可池以柔起身走了,他不能任由着池以柔生气,总要先把人哄好再说。   池以柔:“你回房休息吧。”   沈钦从:“不气了?”   池以柔:“嗯。”   沈钦从迟疑了一下,轻轻揽住池以柔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转身正要走,被池以柔叫住。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我枕头还在你那儿呢。”   两人到了沈钦从房间。   池以柔抱着枕头,沈钦从又把人送了上去。   这回沈钦从没进房间,就在外面轻声和池以柔说了几句话。   话未说完,走廊的灯突然大亮,把二人吓了一跳。   池以柔下意识地往前面看去,就看见池弋阳的房间门开着,他懒懒地靠着门,目光扫向二人,“你俩折腾完了吗,决定好去谁那儿了?”   池以柔:“…………”   她被抓了个现行,有些尴尬。   也幸好是池弋阳不是别人,没什么大事儿。   不过,刚才好像没有出什么声响。   池以柔看了一眼沈钦从:“你回去吧。”   不远处池弋阳已经转身回了房间。   随着微小的关门声,池以柔踮起脚尖亲吻了沈钦从一下,安抚着:“晚安。”   两人第二天并没有在池家逗留太久。   沈钦从长期未回,公司里积压了一些事情等着他处理。   池以柔也想回公司看看。   沈钦从:“我很快,一会儿陪你过去,你先陪我好不好?”   池以柔没什么事儿,平时公司管得也不算多。   她一走,自然有人把事情担起来,不会等到她回来再处理,耽误不了什么事。   沈钦从那边是不一样的,他不在,有些事情是真的只能一拖再拖。   想到他扔下那么一大摊子事儿陪自己在外面待那么久,人又难得主动要求什么,池以柔转头看了看沈钦从,说了声:“好。”   池家的车把两人送到了和合大厦。   一下车,沈钦从自然地牵起池以柔的手。   掌心的温度传来,是不曾有过的踏实。   沈钦从和池以柔进了和合大厦。   公司人看到两个人一起进来了,都惊诧不已。   池以柔以往是很少来和合的。   每次一来,都是带着气走。   众所周知,沈钦从和池以柔感情不睦。   不过有这个身份在,沈钦从也处处由着她,他们都有些畏惧这个差脾气的池以柔。   他们平日里敬而远之,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久而久之,都不知道该怎么样称呼池以柔合适了。   这会儿两个人突然一起出现,还牵着手……   沈钦从还在呢,这会儿他们是无法对池以柔敬而远之了。   他们和沈钦从问好后,公司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几秒后,有人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说了句:“太太好。”   池以柔微怔。   这是除了小赵外,第一个这么称呼她的人了。   乍一听,还真有些怀念这个称呼。   池以柔客气回应。   她正要和沈钦从去办公室,就见沈钦从脚步一停,简单问了点工作上的事,接着说了一句:“我最近不在,各位辛苦了,我和财务提一句,这个季度奖金双倍。”   和合的奖金本就不菲,双倍简直可以让人数钱数到手软。   沈钦从和池以柔离开后,众人心情都极佳。   有人说道:“明明这个月工资才刚刚提过,沈总怎么突然又给提奖金?他是没在,可咱们事情也没多啊。”   “就是,刚进来的时候也没说,临走突然停下来说提奖金。”   “不理解。”   “是有点儿怪。”   有人笑了声:“你们这反应太慢,明明是小刘那一声‘太太’合了沈总心思了。”   众人一咂摸,了悟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当天值班的秘书Jewel跟了进来,把近期的事情汇报了一下,该说的说完,而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钦从开口询问。   Jewel犹豫了一下,说道:“许星乐许小姐新拍了个BLAUEN的广告,公司的意思是看您要不要用您的账号转发一下。”   Jewel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头都不敢抬一下。   许星乐是BLAUEN的形象大使,她拍摄的宣传片,宣传的还是沈钦从的新作品,作为BLAUEN的调香师,转发一下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   有池以柔在,似乎一切变得有些为难。   沈钦从:“转吧。”   池以柔坐在一旁一句话没说。   Jewel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紧。   松的是公司的事,她不必为难了,对许星乐有交代,对BLAUEN也有交代。   紧的是……   池以柔那边怎么办?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脚下的这栋楼只怕要半塌。   两人再一闹不开心,沈钦从一冷脸,要命了简直。   Jewel担忧着,就听沈钦从继续道:“用公司账号转。”   Jewel一愣。   沈钦从一抬头,看Jewel站在那儿发愣,微微一笑,问道:“还有事吗?”   Jewel回过神,赶紧到:“没、没有了,那我先出去了。”   “嗯。”   池以柔和沈钦从就好像刚才Jewel没有进来过一样,对转发这件事,谁都没提,就好像刚才是说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公事一般。   沈钦从处理事情,池以柔百无聊赖,拿着沈钦从办公室内的瓶瓶罐罐玩。   沈钦从突然想到什么,从办公桌内取出来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池以柔。   池以柔看着那盒子,觉得有些眼熟。   她拿起来反复看着,还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到过。   应该还是在沈钦从这里吧。   池以柔微微垂眸,回想上一次和沈钦从在这里见面的场景。   她蓦地想起那天她刚一进门,沈钦从和他的小秘书灯下试香,这个礼盒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怪不得会有印象。   沈钦从看池以柔站在那里拿着小礼盒看,目光看向一处,明显是在想事情,不由得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池以柔摇摇头:“没什么。这里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池以柔闻声打开,里面是一个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厚重,一点也不虚浮,里面淡黄色鎏金的液体十分典雅贵气。   里面的香水瓶池以柔还是第一次见,那天并没有在桌面上看到,想必那是就已经装好放在礼盒里了。   池以柔见沈钦从低头签文件,也没叫他,自己去了试香纸,喷上面一点,轻轻扇动了一下。   居然没有任何味道。   她以为是自己动作小,没有让味道散发出来,又扇了扇,居然还是没有。   池以柔看着试香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把试香纸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依旧没有。   难道是喷得太少了?   池以柔又喷了些。   这回也不扇动试香纸了,直接拿到了鼻子跟前嗅,依旧没有任何味道。   池以柔:“…………”   池以柔:“给我的?”   沈钦从抬头,“嗯。”   池以柔晃了晃香水瓶,看着里面流动的淡雅液体,忍不住说道:“白水加色素??”   沈钦从听了,微微一笑,“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这么用的?   香水不这么用还能怎么用?   沈钦从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池以柔身旁。   他拿过池以柔手中的香水,朝着池以柔上方的空气中轻压了两下。   雾状的香水慢慢洒落。   一场没有香气的香水雨。   池以柔下意识地闭上眼。   她轻抿了唇屏住呼吸,不让香水碰到眼睛,落在唇上。   空气中并没有丝毫香水的气味,无刚才无异。   池以柔正要睁眼,唇上忽地被温热柔软覆住。   她怔住。   唇上的辗转厮磨,让池以柔下意识地睁开眼。   那张俊朗的脸近在眼前。   暧昧的气息氤氲着,池以柔慢慢闭上眼,心跳快得不行。   就在她快要沉溺在这柔情里的时候,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动气息慢慢蔓延开来。   那感觉像极了异国仲夏夜花园草坪里跃动的暗夜精灵,神秘、灵动,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被吸引,也让卧在草坪上的恋人贪恋、迷醉,想要索取更多。   沈钦从放开池以柔的时候,她还兀自喘个不停。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抬头看向沈钦从的目光中,带着不解。   明明刚才还没有任何味道,为什么在亲吻的过程中,那灵动的香气会弥漫开来。   池以柔正诧异着,随着她气息的平稳,那香味竟消散了。   她低头嗅嗅自己的衣服,没有丝毫味道。   就仿佛刚才的气味是亲吻过程中凭空臆想出来的,意识一回笼,臆想出来的东西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似的。   难道刚才是幻觉?   不应该的,那感觉太过真实,并不是幻想出来的。   池以柔疑惑地问着:“……怎么回事?”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因为亲吻微微有些湿润的眸子,轻声说道:“因为你体温升高了,达到一定温度,香味才会迸发出来。”   他声音一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其实这款香水这样也是不对的,你真的想试试这款香水吗?”   那种仅凭一种味道就让人仿佛置身于异场景的感觉太梦幻了,池以柔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香水用了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奇妙的事。   明明是没有味道的香水,温度一升高,就有了这么灵动的感觉,让池以柔不由得想去探索。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   他俯身,胳膊搭在池以柔的腿弯处,把池以柔打横抱了起来。   他声音低低地,嘱咐着,“香水拿好了,别掉了,就这一瓶。”   池以柔是被抱起来了才回过神的。   “干嘛这是?”   “我们试一试。”   沈钦从踢开办公室里面休息室的门。   里面空气中没有丝毫香料的味道。   沈钦从虽然是调香师,可日常生活中并不是很喜欢香水,池以柔就从未见过沈钦从用香水。   或许在这绝对“纯净”的空气中,才不会让人的嗅觉出现偏差吧。   沈钦从把池以柔放在床上。   池以柔举着香水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伴随着越来越炙热的吻,池以柔手一松,香水瓶静静躺在了枕边。   沈钦从声音低哑,呼吸急促地问着:“可以吗?”   池以柔慢慢闭上眼睛。   她身体轻颤着,连带着声音也微微有些颤。   她说:“你别戴那个……”   沈钦从动作停了下来。   池以柔看出沈钦从眼中的拒绝,她轻声说道:“这次不戴那个了好不好,就一次,我不想一辈子都与你隔着那一层……”   沈钦从垂眸,似是在斟酌。   池以柔的手轻抚着沈钦从的脸,柔声哄着:“就一次,好不好,我安全期,你慢一些,不会有问题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吃药……”   沈钦从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最后终于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他紧紧抱住池以柔,轻柔地在她唇上辗转。   两人终于交融在一起,池以柔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处。   所有的柔情、爱意,都在充实中慢慢被放大。   嗅着空气中迸发出的味道,耳边似有海浪声,夜幕中的沙滩静谧着,隐隐约约有些海水的气息,远处的渔船亮着一盏小灯,却穿透夜幕,成为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场景变换,松涛阵阵。在原始森林的最深处,耳边有野兽的低吼,在忐忑惊惶中纵情,心中狂跳着,又忍不住沉沦耽溺。   那气味把人带到一个幻想中的世界,一切往昔的美好的事情,都一幕幕在脑中闪过,让人身心得到最大的愉悦。   池以柔身子轻颤,被沈钦从带向云端。   他伏在她身上,请吮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喃喃地说着:“柔柔,我是真的太想你了……”   事后,沈钦从躺在床上一直抱着池以柔不肯松手,池以柔就任由沈钦从抱着。   这会儿那香味已经完全消散。   她一想,就明白了。   沈钦从刚才说得隐晦。   温度高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了香味,可正常人体温是不会达到那么高的,除非外面天气热,晒得皮肤发烫,不然这气味是不会散发出来的。   池以柔脑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   没准儿,温度再高一点,那灵动的香味就会收敛,依旧不会散发出来。   所以,这其实是情人亲密时专用的。   两人肌肤相亲辗转厮磨间,体温自然而然的升高,便随着亲密行为,香味迸发出来,让人仿佛置身于幻境。   怪不得之前并没有味道。   想到这儿,池以柔有些懂了。   想必那天沈钦从和他的小秘书在试的就是这款香水,不然为什么好好的要拿着试香纸贴着灯呢。   一定是灯罩的温度能让这种味道散发出来。   池以柔稍稍有了点儿小情绪。   她正要义正言辞的“痛斥”这种行为,一扭头,发现沈钦从已经睡着了。   他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池以柔稍稍贴近他细看,才发现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   想必最近都没有睡得□□稳。   想到这儿,池以柔有些心疼。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吵醒了沈钦从。   池以柔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最后肩膀都有些酸麻。   屋子内异常的安静,让她有工夫去想以前的事情。   比如她一直都不敢问的,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   虽然她和沈钦从关系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其实仔细想想,似乎并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么糟糕。   沈钦从只是冷淡,不亲近。   可真有事情的时候,他对她的照顾还是无微不至的。   比如每次采血后,比如高烧卧床时。   那时他虽然冷淡,可会熬糯糯的粥,扶她起来靠在床头,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   那种冷淡中不经意间的温情,往往比一直热络来的勾人得多。   因为没有,所以想要。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地听见外面有敲门声。   应该是有事找沈钦从。   池以柔看着熟睡中的沈钦从,实在不忍心叫他起来。   她只得自己慢慢从他的手臂中脱身,整理了下头发衣服,看着没有问题了,轻轻开门出去,又把门轻轻带上。   池以柔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打开。   门外是沈钦从的秘书Jewel。   Jewel看到是池以柔来开门,微微怔了一下。   “什么事儿?”   “来找沈先生签字。”   “给我吧,他这两天折腾得太累了,在休息,一会儿他醒了,我拿给他。”   Jewel听了,把手中的文件递给池以柔,“那就麻烦您了。”   池以柔:“没事儿。”   Jewel出去以后,池以柔顺手把文件放在沈钦从的办公桌上,转身回了房间。   沈钦从睡得安稳,池以柔起来并没有吵醒他。   她不困,也不打算休息,于是开了盏壁灯,在沈钦从屋内的书架上选了本书,抱着坐在床头看。   池以柔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这是一本古籍的影印版,看书名,应该是讲东方古典和合香的哲学原理的。   书有些旧,沈钦从应该是时常翻看的。   灯光有些昏暗,看书是有些不舒服的。   特别是影印版,看得有些模糊。   池以柔看了看目录,选了感兴趣的章节,一翻书,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巴掌大小的照片。   池以柔看着照片上的人,愣了几愣,半天回不过来神。   照片上的人正是她。   看背景,是在一起第二年,一次出游时拍的。   那时候她手机没了电,借用沈钦从的手机拍了几张。   后来回到家,她把照片传回到自己手机里,就把沈钦从的手机还给了他,让他自己去删。   池以柔慢慢拾起那张照片,看了许久。   那时候他就对自己有情?   池以柔有些乱了。   她抱着书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池以柔转头去看熟睡中的沈钦从。   灯光下,他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了个扇形的阴影。   睫毛长长的,池以柔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沈钦从似乎是感觉到酥痒了,眼睛不自觉地闭了闭,连带着眼睫毛都轻颤了一下。   池以柔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伸手碰了一下。   这回沈钦从抬手揉了下眼睛,身子一动,手臂向前轻揽了一下。   前面什么都没有,他扑了个空,人从睡梦中惊醒。   他往身侧看了看,又一抬头,看到池以柔倚着床头坐着,眼中的慌乱消失了。   “再睡一会儿吧。”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往池以柔那边靠靠,抬手搂住池以柔的腰,在她腰腹出蹭了蹭,闭上了眼。   池以柔心中蓦地一软。   这种半睡半醒间的依赖感是最骗不得人的。   她盯着沈钦从看了好一会儿,轻叹了口气。   这个姿势看起来不是很舒服,池以柔把书放在一旁,抬手关了壁灯,身体往下顺着躺在一旁,让沈钦从抱着舒服点。   黑暗中,她侧头看向那本书,想到书中夹着的照片,还有已经翻旧的书页……   池以柔头往沈钦从怀里蹭了蹭,感受着他身上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64章   池以柔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 才发现沈钦从已经醒了, 就躺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出神。   见她醒了,含笑道:“睡好了?”   池以柔揉揉眼睛, 轻轻“嗯”了一声, “原本不打算睡的,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池以柔支撑着坐起来。   沈钦从帮她理了一下头发,“饿不饿?”   池以柔下意识地摇摇头:“早上才刚吃完饭, 哪里就饿了。”   沈钦从一笑:“这都下午两点了。”   池以柔轻“啊”了一声,“我睡了这么久?”   沈钦从含笑道:‘我也刚醒。’   池以柔一侧头, 看到那本她取下来看的书还躺在自己枕侧,蓦地想到些什么。   她拿起来,递给沈钦从,“我刚才拿着看来着。”   池以柔话音一顿,“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碰掉了。”   沈钦从微一垂眸,“你看到了?   池以柔轻声“嗯”着。   “嗯,我照片。”   池以柔没有往下说, 她在等, 等沈钦从开口。   可等来的不是沈钦从的解释, 而是让人面红耳赤的深吻。   池以柔喘息着推开沈钦从, 窝在他臂弯深吸着气。   她耳边传来沈钦从的声音:“我们再来一次吧。”   池以柔抬手腕看表,真的已经下午两点了。   “你睡着的时候,你秘书来找过你签文件, 我说你这两天有些累休息了。”   “不急。”   “她一定很好奇她的大老板怎么一上班就睡觉, 中午饭也不吃。”   池以柔语气揶揄。   “没事儿, 我经常不吃。”   池以柔听了这话,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经常不吃。   “怎么不吃饭?”   “忙的时候就往后延延,过了饭点又不饿了,就不吃了。”   察觉到池以柔眼中的不满,沈钦从目光柔和,“以后会吃的,我们再来一次吧?”   池以柔一噎。   沈钦从是难得主动的人,好不容易主动两次,池以柔是真的怕拒绝了,他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她没拒绝,算是默许。   可能是香水的挥发掉了,这次并没有那么奇妙的体验,反而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钦从身上。   以往近亲时也没有这般充实,可能有些事真的要感情到了才完满吧。   完事时,沈钦从要起身抱池以柔去洗澡。   池以柔摇摇头,不许他出来。   沈钦从顺着她。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感受着身体里的充实温暖。   池以柔忍了一会儿,还是把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怎么存了我的照片。”   “这张照得很好看。”   “就好看么?”   “那阵子你不常在家。”   沉默。   池以柔:“我以为你讨厌我,不想你太烦。”   沈钦从:“柔柔。”   池以柔:“嗯。”   沈钦从身上微微一用力,池以柔被撞得闷哼出声。   “柔柔。”   “嗯。”   “我们再来一次吧。”   结束时,池以柔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完完全全的被掌控。   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感知着身上人的情绪。   那种压抑着的,释放着的,池以柔默默承受。   沈钦从没有离开她,就那么抱着池以柔,让她的腿勾着自己的腰,去浴室冲澡。   洗完出来的时候,池以柔瘫在床上,沈钦从哄了几次,才把人哄着抱起来,一手换了床单,才又让池以柔躺下。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想吃什么?”   池以柔摇摇头,根本一点都不饿,都被折腾得饱了。   她懒趴趴的,一动不想动。   池以柔一侧头,看沈钦从在穿衣服,“你干嘛去?”   “我去给你订吃的。”   “我不想吃。”   “稍微吃一些,不吃胃受不了。”   “那你电话订就好了啊。”   沈钦从稍一沉默,“我去给你买药。”   这回池以柔不趴着了,一翻身坐了起来。   被子顺着身体滑落,池以柔尴尬地用手臂挡在胸前,拿被子遮掩,看得沈钦从强忍着笑意。   池以柔发现,两个人有过亲密行为之后,两人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就不一样了。   嗯,好像相处起来正常一些了。   “我不吃药。”   沈钦从垂眸:“我也知道那药不好,也不想你吃,可刚才……不吃的风险太大了,柔柔。”   池以柔往床上一扑,闷声道:“都怪你,非要和我睡。”   “怪我,就吃这一次好不好?”   不然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更受苦。   不是池以柔要忍着疼把孩子打掉,就要孩子受苦全身换血。   池以柔自然是知道沈钦从的想法的。   他的担心,她也同样担忧。   她轻轻点头:“那好吧。”   没一会儿,沈钦从就回来了。   他带了池以柔爱吃的微辣海螺丝,还有几样小菜,放在办公桌上。   池以柔看着沈钦从递过来的药,默默接过来。   沈钦从帮池以柔倒了水,池以柔慢慢抬手接过,就着水把药吞了下去。   池以柔吃完药,莫名地有些蔫。   沈钦从以为池以柔是担心药的副作用,轻声安慰她。   池以柔摇摇头,示意沈钦从她没事儿,而后趿着鞋,下床去外面和沈钦从一起吃饭。   她低着头闷闷地吃饭。   倒不是担心药物的副作用,而是突然清醒的意识到,她是真的不适合怀孕不适合有孩子的。   哪怕孩子有可能是阳性血,不受她影响。   可万一不是呢,谁也不敢去赌。   万一不是,就要承受孩子刚出生就死亡的风险。   严重的,甚至可能还没出生,就……   虽然池以柔也未曾想过要孩子,可不要归不要,不能要又是另一码事了。   据说男人都很喜欢孩子,沈钦从会觉得遗憾吧。   池以柔心不在焉,沈钦从看在眼里。   起初他以为池以柔是担心药物的副作用,可仔细一咂摸,就明白了。   他一边帮池以柔挑着海螺丝肉,一边说道:“我有你就够了。”   池以柔一抬头正对上沈钦从的目光。   那目光坦诚,并无半点欺瞒。   即便沈钦从这么说,池以柔还是觉得有些抱歉。   她默默地给沈钦从夹了些吃的放到他碗里。   这是带着歉意的温柔。   沈钦从会意,含笑把池以柔夹过来的菜送入口中:“谢谢,很好吃。”   池以柔闷声道:“好吃也不是我做的……”   沈钦从听了一笑:“那你以后学一道做给我好不好。”   说完,沈钦从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像是有让池以柔学做饭的嫌疑,正要解释一句,只听池以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沈钦从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池以柔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自从和沈钦从说了会学一道菜,她就真的学了一道菜,还在沈钦从的母亲家露了一手。   虽然没那么好吃,沈阿姨还是很开心地吃了很多。   池以柔本以为沈阿姨得知她这种情况后,会迟疑。   没想到沈阿姨只是笑着说:“如果很喜欢孩子,领养一个也不错,重要的是你们开心。”   池以柔歉意着:“沈阿姨,抱歉。”   她握着池以柔的手劝慰:“好孩子,别抱歉,是阿姨要谢谢你。”   听到这话,池以柔愈发歉疚了。   明明是她亏欠在先,不然也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误会。   得到双方长辈认可后,池以柔一颗心算是落了地,连两人的日常相处氛围都轻松了很多。   沈钦从忙事情的时候,多半都带着池以柔。   两个人算是补了一个热恋期,形影不离。   从池家回来的第一晚宿在公司。   第二天,两人就回了之前一起住的房子。   房子虽然小,现在很多楼盘也都比这里好,可两个人还是意见空前统一地决定回到这里住。   屋子有一阵子没有住,落了些灰。   沈钦从和池以柔没有叫小赵过来帮忙。   两人亲手收拾着,一点一点拭尽灰尘,慢慢往里面添置东西,慢慢有了家的氛围。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子。   上午池以柔陪着沈钦从去和合,下午沈钦从陪池以柔去她的公司,晚上一起回家。   有一次赶巧,正好金鸽儿在公司。   晚上,金鸽儿把池以柔霸占了,约了她出去。   两人去了餐厅,还未坐稳,金鸽儿开门见山:“你们真的和好啦?”   池以柔点着头:“和好了。”   金鸽儿想了想最近得到的反馈,貌似沈钦从对柔哥儿挺好的。   所谓的赶巧碰上,并不是真的赶巧。   金鸽儿是在公司小群里听到了风声,特意去的。   金鸽儿喝着果汁,笑着揶揄:“那徐奕怎么办呀?”   徐奕?   池以柔想到前几天的一幕,忍不住笑道:“他呀?”   金鸽儿:“是啊。”   池以柔笑着说:“他前几天还请我吃饭来着。”   金鸽儿:“然后呢?”   池以柔一笑:“没了啊。”   金鸽儿:“…………”   其实那天远非池以柔说的那般简单。   那天池以柔在公司忙着的时候,收到徐奕的消息。   徐奕知道她从马来西亚回来了,邀她一起吃饭。   池以柔和徐奕简单聊了几句,最后答应了赴约。   那天沈钦从陪着池以柔在公司忙,就坐在池以柔办公室的沙发上。   池以柔把这件事告诉了沈钦从。   沈钦从听完,只给了一个字的回应:“嗯。”   得到了沈钦从的回应后,池以柔低头继续看手上的文件。   谁都没说话。   屋内的气压,骤然降低。   池以柔自然是能感觉到的。   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看着文件。   整个人不慌不忙的,仿佛没有感觉到办公室内要命的低压。   不一会儿,池以柔处理好手头上的最后一件事,站起身。   沈钦从看到池以柔起身,也跟着站起身。   池以柔偷偷看了一眼沈钦从。   那脸色,啧啧,难看得要命。   沈钦从声音有些冷淡。   不过池以柔看得出来,沈钦从并非有意,那冷淡是不经意间无法掩饰而流露出来的。   沈钦从说着:“他来接你么?”   池以柔摇摇头:“不来。不然……你送我?”   沈钦从听了,什么也没说,默默拎着外套和池以柔一道出门。   从出了办公室的门,到坐上电梯下了一楼,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过看沈钦从的样子,倒是真的要送她的意思。   上了车,沈钦从问了吃饭地点,启动着车送池以柔。   池以柔看着窗外。   沈钦从更是一言不发。   车内的气压低到胸闷。   池以柔歪头看着沈钦从,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高兴啦?”   “没有。”   “明明就是不高兴了。”   听了这句话,沈钦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正常交往,我能理解,可一想到是你之前的相亲对象,以这样的身份接触过一阵子,我就有些受不了。”   “别乱说,从头到尾都没有以相亲对象身份相处过好嘛,人家有心上人的,我……嗯,也有。他都知道的。”   池以柔这番话说话,沈钦从转头看了池以柔一眼,脸色好看多了。   “不生气啦?”   “没有生气。”   “那刚才脸色那么不好看。”   沈钦从沉闷着,最后闷出一句话:“吃醋不行么。”   池以柔扑哧笑出声。   “小气。”   沈钦从目光看着前方路况,口中说着:“那我也去跟女孩子吃饭,你别小气。”   池以柔:“可以,你去吧。”   那冷淡的语气……   沈钦从心情稍稍好些,叮嘱着:“一会儿别吃太多辣。”   池以柔轻轻掩着嘴笑。   沈钦从不解着:“笑什么?”   池以柔笑道:“我又不傻,咱们刚好些,我怎么会做这种让你心里不舒服的事,徐奕是请咱们俩,不是单独请我,快别醋了,这车里要没法儿呆了。”   沈钦从转头看向池以柔,气笑了:“气我好玩?”   池以柔小声说了句:“好玩。”   沈钦从没有忽略池以柔话中的一处细节。   ——我又不傻,咱们刚好些,我怎么会做这种让你心里不舒服的事。   他咬文嚼字:“刚好些……以后好久了,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池以柔认真地点点头:“没准儿。”   ***********   池以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暴脾气,两人相互迁就着。   以前的很多问题,都渐渐变得不是问题了。   沈钦从送给她的那瓶香水,被池以柔摆放在卧室。   有一天,她看到这瓶香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着:“这款香水,没有发布?”   沈钦从回着:“没有。”   池以柔遗憾:“那可惜了,这么好的作品应该发布的。”   沈钦从轻声说着:“它是你的,只属于你。”   池以柔看着那瓶香水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说道:“我觉得,还是发布了好,这样我就能炫耀我的男朋友为我调制了一款多么让人惊艳的香水。可如果不发布,我说了也没人信,总不能亲自示范一下吧?这我就很难受。”   沈钦从沉默片刻,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池以柔点点头:“百分之九十吧。我很喜欢它,也希望别人知道你有这么精彩的作品,我不想让它只存在于一瞬,它值得永恒。以后别人一提起这款香水,说,看这是世界著名调香师沈钦从送给他太太的作品,多浪漫云云。如果没发布呢,别人就会说,你看,调香师的妻子就也那样,连专属香氛都没有。”   沈钦从看着池以柔:“所以你想让它公开售卖。”   池以柔怕这番话伤到沈钦从的小心脏,她小声说了句:“听你的。”   于是最后听了池以柔的,沈钦从决定为这个作品开一个发布会。   这件事,最开心要数BLAUEN的老总,这款香水这简直就是下一个经典。   他不吝夸奖,称赞这个作品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说是调香的最高境界。   因为池以柔的缘故,发布会的地点选在了国内。   这是BLAUEN首次在国外发布重量级新品,一时间世界各地的时尚媒体云集,期盼着这个被高度赞誉的顶尖调香师最满意的作品。   发布会那天,BLAUEN的几位形象大使纷纷到场。   记者采访流量小鲜肉的时候,问他对这款香水的看法时,他笑着说:“我第一次这么遗憾自己还单身,但如果有未婚妻了,这会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已有家室的大叔级影帝则笑着说:“只有一句话:由衷感谢沈先生的作品。”   采访女星的时候,许星乐笑道:“都想找一位男朋友了。”   现场一片哗然,许星乐站在那里,星光熠熠,无数镜头对准她,闪光灯闪个不停。   有知名时尚媒体评价:“这是一款让人用了想恋爱的香水,香水本身无味,在与爱人亲吻心跳加速的时候,人体体温微升,使香水的香味迸发出来,一瞬间的极致感官体验,让人欲罢不能。”   各种报道铺天盖地而来,热搜,这种报道纷至沓来,让人不用香水,都知道BLAUEN又推出了一款堪称经典的香水。   沈钦从其实是不喜欢这种浮夸的宣传方式的。   他想尽可能的低调一些。   这款香水,调制起来耗时耗力,要他亲力亲为,除了池以柔,他并不想给其他女士调制。   可池以柔说得也对,美好的东西,总要分享才更美好。   池以柔那天说完后,沈钦从也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在了,这款香水能延续他们感情的存在,也是好的。   发布会开幕,池以柔就坐在台下。   这款香水没有名字,当香水透过大屏幕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主持人适时提问。   “沈先生,听说在这款香水,已经完成很久了,是什么使您迟迟不肯发布的呢?”   沈钦从目光扫到台下,与池以柔目光相碰。   瞬间,他眼中多了一抹柔情。   沈钦从缓缓举起话筒,透过话筒,他的声音传到会场的每一处。   他说:“这款香水其实是我为我未婚妻配制的。在我和我未婚妻恋爱三周年的那一天,这款香水正式完成。那天我去公司去取成品,想拿回去送给她,没送出去,这款香水就一直存放在我办公室。”   池以柔在台下望着沈钦从。   原来这款香水是特意为她配制的。   原来三周年那一天,沈钦从并不是有意躲她,而是去公司取送给她的礼物。   这些沈钦从怎么之前从未说过?   池以柔无意识地抓了一下衣角。   主持人道:“原来是送给您未婚妻的,可为什么没有送出去?”   沈钦从:“我伤她心了。”   主持人笑道:“那今天您为这款香水举办发布会,是您和您未婚妻重归于好了么?”   沈钦从似是答非所问:“她就坐在台下。”   池以柔看着台上的沈钦从。   他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板,她眼中此刻只容得下一个他。   主持人问道:“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吗,如果您的未婚妻此刻没有坐在台下……”   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没有坐在台下”不是有事没有来,而是两人没有重归于好。   主持人继续说着:“那您还会为这款香水准备这场发布会吗?”   沈钦从微微一笑:“我会扔了它。”   主持人笑道:“想必以后这款香水的爱好者都会十分感谢您的未婚妻与您重归于好的。”   后来还有很多环节,池以柔都没有多加留意。   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沈钦从。   在他不经意间回眸时,两人相视一笑。   那天的发布会很成功。   大概是沈钦从那一句“扔了它”,这话中的决绝,让沈钦从人气暴涨,颇有点从调香师向网红发展的趋势。   这款香水意料之中的大热,几乎是一到货就脱销。   买到的人用文字细细勾勒着香水带来的美好,买不到的看到那描述愈发想要。   渐渐的产品下了架,得不到的东西反而成了人们心中念念不忘的永恒。   连新入香水坑的人都知道,有一款极少数人拥有的香水,是很多人心目中难以超越的经典,那是当时最顶尖的调香师送给他未婚妻子的礼物。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或许几十年后,早已经没有你和我,这款香水却会记得那一瞬的悸动。 第65章 番外甜甜甜(1)   “大家好, 这里是剧组《暗香》的拍摄现场。《暗香》是著名文艺片导演周皓然的新作,可谓是大咖云集,从开机伊始就备受瞩目。虽然许星乐由于档期问题退出了剧组, 《暗香》剧组依旧星光熠熠……”   主持人举着话筒站在镜头前录制节目,语气抑扬顿挫,周围围着一大群驻足观看的游客。   《暗香》这部电影池以柔是知道的。   这部电影主角是调香师,为此还特意邀请了沈钦从当专业指导。   沈钦从本来是不接这种活动的。   大概是电影刻画的调香师形象比较真实, 算是间接宣传了调香师这个职业,沈钦从也愿意为这个行业的宣传做点什么, 就答应了。   原本专业指导是不用经常来片场的。   可是, 沈钦从在一次为演员做示范的时候,导演发现,沈钦从的手特别好看。   他的手指节分明, 修长,调香时会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从镜头里一看,十分吸睛,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而且他调香时的远比演员学来的要专业许多, 与演员稍显生硬的动作相比, 沈钦从的一举一动, 带着长期调香沉淀下来的从容沉稳。   乍一看, 就好像在看一镜湖水, 让人摒弃浮躁, 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些都是初学的演员无法企及的。   周皓然是个追求极致的人, 有更好的,自然不会退而求其次。   经过沟通,沈钦从同意录制调香片段不露脸只露手的特写镜头。   于是就在剧组耽搁了几天。   池以柔是来探班的。   拍摄电影的场地在离家里上千公里外的影视城。   池以柔这几日公司的里有事情要处理,就没和沈钦从一起过来。   池以柔刚把事情完忙,就定了机票过来。   事先并没有跟沈钦从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还没进影视城,池以柔就看到了来录制《暗香》探班节目的栏目组。   “虽然许星乐由于档期问题退出了剧组,《暗香》演技著称的古装剧男神易楚……”   咦,原来易楚在这个剧组啊。   池以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录节目的主持人。   这是少数几位她觉得不错的演技在线的流量担当了。   顶着大日头,主持人继续说着:“为《暗香》作词作曲演唱的刘笑天……”   啊?刘笑天居然也在。   这是池以柔比较欣赏的歌手了。   真是巧了,没想到都在《暗香》剧组。   池以柔往里面走着,已经离拍摄节目的栏目组有些远了。   主持人的声音依旧透过话筒,悠扬地传了过来。   “据说《暗香》剧组,答案启用了素人担任男二,据说这位素人,之前是一位医生,自身的禁欲气质,十分贴合男二形象……”   请了医生演戏?   这位周导演还真是到处都能挖掘出影视人才啊 。   池以柔内心感慨着往前走。   突然,她停住,迈不动腿了。   易楚……   刘笑天……   禁欲小医生……   这组合,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池以柔脑中突然窜出之前的一幕:   ——“有喜欢的就跟妈说,绑也给你绑来。”   ——“其实我还真有喜欢的。”   ——“谁啊。”   ——“沈钦从。”   ——“还有那个演古装剧的易楚,唱流行歌曲的刘笑天,之前在医院看到的刚毕业禁欲小医生,我觉得都不错,都好喜欢。”   池以柔:“…………”   易楚、刘笑天、小医生……   沈钦从……   齐全了。   太后大人的一句话从池以柔脑中响起: “妈这回再给你介绍一个,你保准儿喜欢,文艺青年,文艺片导演,还拿过国际大奖,相当不错,最近在筹备一部半商业化的片子,叫什么……哦,《暗香》。”   怪不得之前听这个《暗香》觉得耳熟。   原来这个周皓然就是之前母亲想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池以柔按了按太阳穴。   要命了。   她心虚得有些不敢往里面走了。   这时,那边栏目组的录制停了。   池以柔一眼望过去,他们已经收拾好设备上了车,往影视城里面开了。   看样子,这是去里面拍摄《暗香》剧组的拍摄现场了。   池以柔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是非之地”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架不住她心虚。   她一心虚,沈钦从肯定有感觉。   到时候沈钦从一问,她要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一支吾,更尴尬了。   都来了,池以柔还是有些好奇里面的拍摄的。   更想知道沈钦从在做什么。   几天没见,她真有点想他了。   池以柔想了想,从旁边围观的人中选了一位一看就好说话的女孩子问道:“能问一下吗,他们这是电视台来录制还是直播平台录制的?”   “直播平台啊。”   “现在就在直播吗?”   “是啊。”   “这是哪个平台的啊?”   “桂圆直播。”   “谢谢您啊。”   那女孩子追着录制组往里面跑。   池以柔站在那儿拿出手机下了桂圆直播的app。   App下好之后,池以柔才蓦地反应过来,刚才她少问了一句话,没有问房间号。   蠢死自己得了。   池以柔绝望地看了一眼首页,又翻了翻,居然看到了疑似录制组的直播间。   点击去一看,果真是。   池以柔就站在外面,跟随着直播间画面,了解了一下剧组的情况。   节目录制组到的时候,《暗香》剧组正在拍摄一组调香的镜头。   画面是从《暗香》剧组摄影机后面拍摄的,直播出来的画面就是从剧组摄影机镜头里看调香的画面。   画面中修长的手指弯出好看的弧度,正从容着拿滴管往身前放置在计量精密的电子秤上的棕色调香瓶里添加香精。   池以柔一眼就认出这是沈钦从的手。   这一幕池以柔不知见过多少次。   在沈钦从的调香室里,这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调过香。   而后,这只手的主人从背后抱住她,微微低头,吻在她脖颈处,慢慢向下。   再然后……   池以柔脸上发烫,心怦怦地跳。   池以柔长出一口气,在这燥热的天气中,身上更燥热了。   画面一转,镜头给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还挺好看的。   主持人:“我们有幸能采访周皓然周导演,周导您好。”   周皓然微微一笑:“您好。”   原来这就是母亲要给她介绍的周皓然啊。   别说,母亲眼光还真不错。   主持人的声音从直播间传了出来:“我们了解到,您这次的作品《暗香》,是以调香为题材的。虽然香水很多人都用,但是调香师这个小众职业,却很少有人了解。您是怎么想到要创作这么一部电影的呢?”   周皓然一笑:“这并不是我想到的,是非常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了这个剧本,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可以打动人心的故事,才有了现在的拍摄。”   主持人笑道:“原来如此。我看到现在正在拍摄调香,接下来的拍摄内容方便入镜吗?”   周皓然含笑说道:“当然可以,下面的拍摄内容会剪到宣传片里,是男女主人公的一次互动,男主人公握住女主人公的手带着她调香。”   手把手教调香?   池以柔直直地看着直播间,要有小情绪了。   画面中周皓然明显没看镜头,而是目光越过镜头,凝神看向了前方不远处。   似乎是前方不远处有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或者隔空和示意他什么。   主持人继续道:“没有看到前,仅仅简单一想,都觉得这个画面很暧昧勾人。我们也留意到,这次女主人公也大胆启用了新人林之之,请问……”   话说到一半儿,直播间画面一下黑了。   从里面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的设备出现了一点儿小问题,请大家稍待,我们会尽快调试好尽快重开直播。”   说完,直播间显示“主播休息ing~请到别的直播间看看吧~”。   已经下播了。   设备出现问题?   池以柔微微蹙眉。   这时旁边有人抱怨道:“怎么关键时刻,设备还出问题了啊。”   有人接话道:“怎么可能是设备出问题,他们的设备都有备用的,肯定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   “不是说设备出问题吗,不是设备还能是什么啊?”   “肯定是现场出现了什么状况,又不能说现场出问题了,只能说设备有问题,搪塞一下。”   现场出问题了?   虽然知道这种文艺片片场出现不了什么大问题,池以柔看了一眼暗掉的直播间,还是按灭手机往里面走。   她不是剧组人员,是进不到里面的。   只能站在围栏外面往里看。   她往里面一张望不要紧,有两道目光同时看向她。   一道目光的主人,是沈钦从。   另一道,是徐奕。   池以柔看到了徐奕,一阵诧异,他怎么也在?   诧异间,两人一起往她这边走来。   看到徐奕,池以柔是不虚的。   沈钦从是知道她和徐奕的“革.命感情”的,早就没了芥蒂。   池以柔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她蓦地想到什么,又看到徐奕目光中的促狭,池以柔恨不得转身就走。   她和徐奕接触是没事儿。   可徐奕知道她和太后大人开过的那个玩笑,什么“一起见四个”,“沈钦从、易楚、刘笑天、金鱼小医生都喜欢”。   当时池以柔是哭笑不得和徐奕半吐槽着说的,说她随便一说,母亲居然还顺着她差点儿当真。   那时徐奕还戏谑道:“我看未必吧,没准儿伯母是认真的。”   池以柔一脸肯定:“她就跟我开个玩笑。”   好吧,玩笑。   池以柔一想到这剧组的人员配置,简直欲哭无泪。   徐奕在这儿,自然是知道这儿的人员配置的。   他就这么一看,不用想,都知道是池以柔母亲的手笔。   他心里肯定明镜儿似的。   看着徐奕那促狭样儿,多半是还记得这么一茬的。   原本,他知道也是不要紧的。   如果要紧,当时池以柔就不会和他说。   可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仅仅是她和徐奕在,自然没什么。   可多了沈钦从……   池以柔看着徐奕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心里只有两个字:想死。 第66章 番外(2)   剧组的工作人员见沈钦从和徐奕都认识池以柔,便没再拦着, 让池以柔进去了。   看到池以柔来了, 沈钦从那没有多余表情的脸, 终于有了笑意。   “什么时候到的,来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查岗还有提前告诉的。”   沈钦从听了,微微一笑,轻声“嗯”了一声。   那张眉眼含笑的脸, 池以柔只看了一眼,便强敛着眼中的笑意别过头。   真是……好看到造孽。   没等两人在说什么, 就听徐奕轻“啧”了一声, 微微拉着长音,意味深长道:“家教可……真严啊。”   分明是调侃戏谑的语气,从徐奕嘴中说出,竟莫名带了点勾人的味道。   怪不得他一单身,就天天上娱乐八卦版,一群演艺圈的小姑娘前赴后继呼啦呼啦往他身上扑。   徐奕连跟她这种已有“家室”的人说话, 郎无情妾无意的,说起话来在正经不过了,都无意间透出点撩拨人的感觉。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无心的一句话, 没准儿都让人误以为是有情。   真是天生的“祸水”。   不过那句“家教可……真严啊”是什么鬼。   恐怕谁都能听出来她那句“查岗”是句玩笑话。   那句“家教可……真严啊”似乎是,意有所指?   池以柔想到这儿, 微微侧头看向徐奕, 目光中的疑惑再明显不过了。   徐奕见了懒散着一笑。   他还未开口, 不远处沈钦从的助理小跑着过来,走到沈钦从旁边,看了一眼池以柔,说道:“沈先生,我和导演组沟通过了。调香部分是特写镜头,如果换人,会比较明显。”   徐奕听完,轻“啧”了一声。   他半调侃着:“这还不严?我都没介意。”   这回是彻底把池以柔给说懵了。   前面助理说的那些,池以柔一想就明白了。   应该是调香的镜头需要和女演员合作,手把手调香,沈钦从拒绝,徐奕调侃她家教严。   可后面……“我都没介意”。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让池以柔疑惑太久,看着陪同导演一起过来的一位漂亮妹子,池以柔很快就有了答案。   导演看着进到拍摄场地的池以柔,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笑着问:“这位是?”   沈钦从微微笑道:“我太太。柔柔,这是周导。”   池以柔:“…………”   还没结婚呢,他倒是张口就来。   沈钦从都这么说了,池以柔总不好下他面子。   面对着周导演的那一句:“沈太太您好。”   池以柔客气寒暄:“周导您好。”   介绍之下,池以柔才知道周皓然旁边的那位漂亮妹子是《暗香》的女主角林之之,也是要和沈钦从合作调香镜头的人。   池以柔蓦地转眼看向徐奕,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林之之……   她只看了一眼徐奕,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池以柔什么都没有说。   她微微笑着移回目光。   周皓然与沈钦从歉意道:“最开始与您沟通时不够细致,是我的疏忽,没有把需要您帮忙的场景一一说清楚。现在所有镜头都拍摄完了,只差最后这一幕……”   周皓然为难着。   徐奕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笑出声,“我说周导,你可别为难他了,他又不是演员,这不是他的工作,前面能拍都是情分,何况……没见他‘太太’……”   这“太太”二字,徐奕微微咬了重音,带着一丝揶揄。   “没见他‘太太’在呢么。”   沈钦从能拍是情分,这个周皓然自然知道。   可是作为一个追求极致的导演,为了艺术,脸皮是可以不要的。   沈钦从拍出来的感觉和演员拍出来的感觉,简直是天壤之别。   让他放弃沈钦从之前拍摄的部分,他是无法接受的。   可如果不全部替换掉,特写镜头很容易让观众发现镜头里的不是一个人。   那就很出戏了。   他尝试着把目光投向池以柔,试图从池以柔哪里寻找突破口。   可池以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多余的反应。   周皓然只能失望地移开目光。   徐奕说的没错。   这并不是沈钦从的工作,沈钦从帮是情分,不帮也再正常不过。   他没有立场要求沈钦从做什么。   一时间,似乎陷入了两难。   就在这时,周皓然旁边的林之之含笑道:“如果能请沈太太帮个忙就好了。”   林之之这一说,周皓然恍 然大悟。   是了。   从以前那些关于沈钦从的报道来看,似乎沈钦从特别在乎他的太太,对别的女孩儿都敬而远之,不愿过多接触。   是他的太太很在乎这些?   怪不得沈钦从当即拒绝。   周皓然下意识地看向池以柔。   如果池以柔愿意拍摄那一个镜头,似乎就……   自己太太总没有需要避讳的地方吧。   当周皓然带着歉意,委婉恳求着,把自己的想法表述了一下。   听到周皓然想让她帮忙,池以柔并没有感到诧异。   之前林之之说到如果池以柔能帮个忙就好了的时候,池以柔就猜到是这个忙了。   池以柔是无所谓的,拍一个手的特写而已。   她转头看向沈钦从,正巧碰上沈钦从的目光。   沈钦从用目光询问她。   池以柔一笑:“那就拍吧,不然你之前拍的白辛苦了。”   沈钦从似乎是没料到池以柔会这么说,他稍一怔,眼中沁出了笑意,轻轻应了声“好”。   徐奕轻“啧”了一声,觉得这地方没法儿待人了。   得到池以柔的同意以后,工作人员去布景。   周皓然简单和池以柔说了一下戏:“这个镜头非常简单,就是你先生握住你的手,带着你调香,几乎不需要你做什么,就随着沈先生的节奏走就好。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们可能就要做不小的改动。沈太太有兴趣看看你先生之前拍的特写镜头吗,非常流畅,往荧幕上一投,赏心悦目。 ”   池以柔摇摇头:“不看了,每天都看。”   不仅能看还能摸。   周围人:“…………”   拍摄前,剧组的化妆师带着池以柔去了化妆间,给池以柔画手妆。   沈钦从站在门口接了个电话。   徐奕待着无事,跟着池以柔进了化妆间,斜靠在化妆台那儿闲闲地看着化妆师给池以柔画手妆。   池以柔配合地把手递了过去。   化妆师小心地给池以柔画手妆,池以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样精神。   刚才外面实在是太晒了,池以柔觉得自己都要晒干了。   忽地她一睁眼,学着徐奕的语气说了句:“我都没介意。”   随即,池以柔乜斜着眼睛看徐奕:“你介意什么啊?”   徐奕懒洋洋一笑:“你说呢?”   池以柔目光往外一指:“心上人?”   徐奕听了,轻“嗤”了一声,“我像是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的人?”   池以柔恍然:“前女友?”   徐奕恼火:“不是,别提她。”   池以柔“噢”了一声,果然不再提了。   那如果不是前女友,徐奕说的这个“不会在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说的应该就是不会再喜欢上谁了吧。   沈钦从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池以柔手妆刚好画好。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也太白了点儿。   大概这样在镜头里会很好看?   池以柔起身把位置让出来,“你坐那儿吧。”   沈钦从微怔:“嗯?”   池以柔抬了抬手给沈钦从看:“画手妆啊。”   化妆师听了,笑着解释:“沈先生不用画的。”   池以柔不解,转头问道:“为什么?”   化妆师解释道:“已经很好看很上镜了,不需要画的。”   池以柔:“…………”   池以柔:“噢。”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池以柔画好手妆之后,就可以去拍摄了。   沈钦从习惯性地握住池以柔的手,被池以柔一下两下三下甩掉。   “挪开你很好看很上镜的爪子,别把我手妆撸花了。”   沈钦从依言放开池以柔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   池以柔:“…………”   这人,自从学会了主动之后。   似乎有点……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两人出来了,剧组的工作人员指挥着其他人就绪。   眼前的场景池以柔再熟悉不过了。   一排低低的架子上摆放着一连串的棕色小瓶子,以及调香试香的器皿。   她每次去沈钦从那里都会看到。   这里的调香环境和专业的调香室比起来,还是稍稍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可是作为文艺片展示给对调香一无所知的观众,已经足够了。   池以柔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静态的镜头。   没人采访,没人拿着话筒,就静静地拍摄你的一举一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看着你。   池以柔稍稍有些不习惯。   还好,镜头只是对准手,他们身体的其他部位不会被拍到。   哪怕说话也没关系,声音是会被消掉的。   沈钦从感觉到了池以柔的不自然,微微低头,轻轻在她耳边说着:“不要管镜头,就当是在和合。”   暧昧的气息氤氲在耳侧,池以柔听得有些受不住。   她抬腿,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踢了一下沈钦从的腿。   听他微微吃痛的轻“嘶”声,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笑意。   沈钦从果然收敛了,也不说话了,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自从两人关系稳定了以后,沈钦从似乎爱上了把着池以柔手调香。   每次调香的时候,他就把她圈在怀里,下巴轻轻垫在池以柔的肩上,在她耳边告诉她要加什么香料,加多少。   池以柔没经验,有时候手不稳,多压了一滴香精出来,整瓶就毁了。   沈钦从也急恼,笑着换一瓶,慢慢重来。   最后调着调着,就调到床上去了。   大概是空了太久,每次都要不够。   有好几晚,池以柔都瘫在床上,连走路都没劲儿。   最后两人索性就在公司休息了。   此时对着镜头,沈钦从低低说这话。   那感觉就好像两人在和合调香时一样,只是曝光在镜头下,让人起了羞耻心,莫名地脸红心跳。   现场静极了。   沈钦从就在池以柔的身后,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背上。   感受到骤然加重的心跳声,沈钦从低声在池以柔耳边说着:“怎么心跳这么快?”   声音太低,几近听不清,情人间的低声呢喃,总是撩拨得人心尖颤。   池以柔又踢了下沈钦从的小腿,小声咬牙道:“你老实点。”   沈钦从:“不。”   池以柔:“…………”   池以柔觉得自己脸都有些烫。   还好,日头正盛,可以甩锅给太阳。   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沈钦从稍稍有了正形。   拍摄时,真的是仅仅需要两个特写,其他的都是后期剪辑了。   沈钦从已经拍了一些,有经验。   他轻握着池以柔的手,略摆了两个姿势,就过了。   拍了这两帧,周皓然笑着迎了过去。   “多亏沈太太帮忙。今天晚上收工早,摆宴给沈太太接风,沈太太可要赏脸啊。”   池以柔侧头微微看了一眼沈钦从,而后笑道:“周导客气了。”   这就是同意了。   说完话,池以柔猛然看到不远处和林之之说话的徐奕,蓦地想到了什么。   池以柔此时恨不得咬断舌头。   刚才拍摄中,池以柔短暂地忘了她停在外面不肯来剧组的原因。   这儿有易楚、刘笑天和小医生啊。   她应该带着沈钦从早早离开,越早越好的。   这种接风宴,只怕他们在的都会去,到时候……   池以柔不敢往下想了。   她懊恼着,又没法儿表现出来。   只能盼着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别让自己要过合影的易楚有印象,别让要过签名的刘笑天想起他,别让那个给她诊过脉的小医生认出她。   池以柔越想越想哭了。   要是知道他们肯定能认出自己,那就硬着头皮去了,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没那么难熬。   偏偏是她这种,明知道易楚跟过无数人合影,刘笑天给过无数人签名,小医生给无数人把过脉,不太可能认出她,可偏偏又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有徐奕这个搅浑水的在……   这种忐忑的心情让人最不安。   还不如索性就大大方方说出来,省得坐立难安了。   池以柔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当鸵鸟吧,万一混过去了呢?   沈钦从看到池以柔立在那里出神,轻声问道:“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池以柔回过神,心虚道:“没……”   时间也不早了,沈钦从和池以柔二人就没再找地方休息。   坐在屋子里也闷,两人在片场找了个音量的地方坐着看接下来的拍摄。   徐奕没过来。   他在不远处和几位池以柔不认识的人说着话,懒洋洋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感觉来。   池以柔突然想起什么。   她拿出手机,打开刚才看过的那个APP。   进到直播间里,直播已经结束了。   池以柔往下拉了拉页面,看到了精彩回放。   点开,回放里正巧有从镜头里看沈钦从和池以柔调香时的特写。   池以柔看了后,总算知道为什么化妆师说沈钦从不需要画手妆了。   池以柔自认手虽然没好看到能当手模吧,但绝对不难看,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镜头里和沈钦从一对比,她那化过妆的手立马被比下去了。   池以柔直直地看了回放好几秒。   看着弹幕上疯狂刷的“哇手好好看”、“被手圈粉怎么破”时,她还有点骄傲。   主持人的声音从回放中传出:“下面是我带来的独家内.幕消息,调香这个特写,对,就是让你们‘嗷嗷嗷’的这个特写镜头,是邀请了两位圈外人完成的,你们能猜到是谁吗?”   ——请了手模?   ——圈外人?猜不到啊。不过手真的好好看,作为手控,要受不了啦。   主持人:“究竟是谁呢,这个我们会在剧组杀青的时候,为大家揭晓。”   ——??????   ——主持人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们?   ——取关了取关了。   沈钦从在一旁看着池以柔打开app,看着回放笑。   而后她拎起沈钦从的衣袖,拎到眼前,侧头看了看沈钦从的手,又放下。   唔。   沈钦从看池以柔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很想抱抱她。   几天没见,怀里太空,他很渴望身体接触。   可公众场合又不合适,只能捞起池以柔那只空闲的手,圈在手心里。   那边的拍摄很快完成收工了。   剧组在影视城附近就近包了一家饭店,给池以柔接风,顺带犒劳最近加班加点拍摄的演员、工作人员。   一到饭店,池以柔一眼就看到了易楚。   再往里面一看,刘笑天。   刘笑天旁边……   小医生。   池以柔:“…………”   原本池以柔抱着他们可能有事,今天在拍摄现场也没见到他们,没准儿晚上不会来的侥幸心理。   没想到,一个两个三个,都来了。   池以柔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幸好,徐奕没有来。   这个点儿了,没来应该就不会来了吧。   旁边有人小声说着:“林之之怎么没来。”   “她金主大老板不是来了,徐二少,上午就说晚上要提前走了,这不才提前收工的么。”   池以柔听了,也顾不得好奇徐二少那些风流韵事了,心里暗暗庆幸,心放下了一大半。   池以柔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不远处传来周皓然的声音:“徐二少,不是有事么,怎么过来了。”   随即徐奕那闲散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今晚人齐全,我得来看看,何况我朋友,池以柔池小姐还在呢,嗯,就是沈太太。”   周皓然似在沉思:“池——以——柔——”   周皓然:“这名怎么有点耳熟啊。”   周皓然带着徐奕和林之之过来了,“沈太太,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池以柔:“…………”   当然耳熟啊。   毕竟差点儿相过亲的。   但见是没见过的,那时她回绝了。   不然今天她就不会过来了。   池以柔看了看徐奕,感觉今天一过,她就要跟徐二少结仇了。   他来就是看热闹来的,还不时添一把火,唯恐天下不乱。   可是,细一想,徐奕偏偏又什么都没说都没做。   让池以柔无从“泄愤”。   池以柔平静了一下想打死徐奕的心情,脸上带笑,与周皓然说道:“是见过的。”   这下不仅周皓然、沈钦从诧异了。   连知道池以柔和周皓然并没有接触过的徐奕都诧异不已。   池以柔说完这句话,紧接着笑着说了句:“在电视上,电视上见过周导很多回。”   池以柔的语气稍稍有些俏皮,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开了。   众人听了,一笑,就都过去了。   周皓然也没有再问什么。   徐奕笑着看了一眼池以柔。   没想到还挺机灵的。   一句话就把话题引开了。   池以柔应付完九九八十一难的第一难,轻出了一口气。   不行,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要完。   她小声跟沈钦从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而后把包递给了沈钦从,只带着手机往洗手间走。   沈钦从在外面等她,池以柔站在里面给徐奕发短信。   池以柔:!   发完,池以柔就盯着手机看。   感觉看了都有十分钟了,池以柔一看表,才过去一分钟。   这时手机短消息铃声一响   徐奕:?   池以柔:谢谢徐二少,今天不要多说话,放过我。   徐奕:好。   池以柔看着徐奕回的那个“好”字,还懵了一会儿。   没想到徐奕这么好说话?   这么好说话,他还特意跑过来做什么?   池以柔又看了看徐奕发过来的那个“好”字,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她暗灭手机,洗了个手,出了洗手间。   沈钦从帮她取了纸巾擦手,池以柔接过来擦了擦手,和沈钦从一起回去。   看到沈钦从和池以柔回来了,周皓然笑着说:“正好,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易楚,我们的男一号,这位是刘笑天,为电影插曲作词作曲,这位是我们男二号,以前是位医生。”   介绍完易楚、刘笑天和小医生。   周皓然转头位他们介绍沈钦从和池以柔。   “沈钦从沈先生,我们的专业指导,之前都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了。这位是沈先生的太太,池以柔池小姐。”   池以柔与他们一一寒暄。   徐奕果真很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往这边看了看,目光中带着玩味,颇有些意味深长。   池以柔和之前扬言要泡的“四小天团”说着话,一抬头,对上徐奕的目光,顿时心就有些虚。   这种心虚感,在池以柔听到易楚说的那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时,达到了顶峰。   当然见过。   还合过影呢。   池以柔心虚着,就不如刚才面对周皓然时,装得坦荡。   她是有些慌的,万一刚应付完易楚,刘笑天再说眼熟怎么办?   然后小医生再直接来句:“我是不是给你看过病?”   池以柔是无法在徐奕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坦荡荡”地扯谎的。   徐奕的确什么都没说,可这比说了还让池以柔不知所措。   如果她扯完谎,徐奕轻“啧”一声。   她可能瞬间就不敢回头看沈钦从了。   她正想着如何回应易楚,手机突然响了。   池以柔歉声说了句“抱歉”,拿起手机一看,是金鸽儿。   金鸽儿可真是及时雨啊。   池以柔和他们解释了一句:“公司的人找我,可能有急事,我去接个电话,实在不好意思。”   说完,池以柔拿着手机出去了。   电话接起来,金鸽儿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柔哥儿,我去公司找你,你居然不在。他们说你出门了,你去哪儿了?我有个惊天大秘密要告诉你。”   大秘密?   池以柔:“我找沈钦从来了,什么大秘密?”   金鸽儿:“啊,不是吧?”   池以柔:“怎么了?”   金鸽儿略停了几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你去剧组,就没发现有什么惊喜?”   池以柔:“…………”   池以柔:“有惊没喜。”   金鸽儿:“伯母可真是行动派啊。”   池以柔:“…………”   池以柔:“你怎么知道的?”   金鸽儿:“伯母说的啊,还说可惜了,哪怕你和沈钦从晚在一起一段时间,都没白准备,这回你俩在一起了,就没告诉你。”   池以柔生无可恋:“我现在在剧组,和他们一起吃饭,我觉得这个事儿,随时会被沈钦从发现,你说我要不要坦白。”   金鸽儿:“你傻啊,坦白?那沈钦从不得生气啊。”   池以柔:“我觉得只要包不住火了,被他察觉到,肯定更完,不太好哄……”   金鸽儿:“那你准备怎么说啊?”   池以柔:“就实话实说。”   金鸽儿:“…………”   金鸽儿:“行吧,那你一会儿给我报平安。”   池以柔噎了一下,“噢。”   挂断电话,池以柔纠结地看着手机。   纠结了好一会儿,池以柔给沈钦从发短信。   ——出来一下。   不行,太生硬了,要预存好感啊。   池以柔想了想,在这句前面加了个“亲爱的”。   当这三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池以柔被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太肉麻了。   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池以柔慢慢把这几个字删掉,苦思冥想前思后想,打上:   ——出来一下~~~   这回看起来不生硬了。   池以柔按了发送键。   没一会儿,门一推开,沈钦从从里面出来了。   “怎么了?”   池以柔刚刚打好的腹稿,在看到沈钦从的那一瞬,忘得一干二净。   池以柔:“…………”   池以柔:“没、没什么。”   沈钦从:“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池以柔垂眸看着脚尖,一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欲言又止。   这种欲言又止,不知何话难以启齿的感觉,让沈钦从莫名地有些慌。   那种莫名地心慌,成功制止了沈钦从往下问的欲.望。   两个人就在外面相视而立,谁都不说话。   一时间气氛也怪异了起来。   池以柔微微低着头,自然不知道沈钦从脸上的变化。   她一咬牙,决定说了。   反正这就是她一时间的玩笑,母亲不过是当了真。   何况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在稍稍一弱化,沈钦从没准儿听听就过去了。   池以柔自我安慰着,想到这儿,一抬头,这才发现沈钦从安静得有些过分。   池以柔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沈钦从过了一小会儿才说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池以柔:“我……”   沈钦从语气有些低落:“怎么突然一声不响地就过来了。我这两天有一点儿忙,不是不联系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池以柔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一疼。   她也不顾里面随时可能出来人,被人撞见尴尬。   池以柔轻轻往沈钦从怀里一靠,“没有,你想多了,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有脾气,就这么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沈钦从环住池以柔的腰,微微俯身,把脸埋在池以柔肩上的刚刚长长一些的头发上。   池以柔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沈钦从轻轻“嗯”了一声。   池以柔小声说道:“之前我妈不是一直不知道我有你,让我去相亲么。”   “嗯。”   “然后,我不想去……”   池以柔顿了一下。   沈钦从低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等着池以柔说完。   “然后她就很犯愁,就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她绑都给我绑来。”   “我那时候是实在被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就说,我喜欢你。我就顺口一说……”   “嗯?”   “不不,我就是不经意间真情流露了……”   沈钦从似乎很满意池以柔的这么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示意她继续。   池以柔:“没想到我妈就说行,说把你绑来。你说我能让他把你绑来吗?”   沈钦从:“能啊。”   池以柔:“…………”   池以柔:“别说话,老实着听。”   沈钦从:“噢。”   池以柔还不忘解释了一句:“那时候,就是,你记不记得我那次采血在外面晕倒了,就你和小赵在厨房做饭那会儿我妈给我打的电话,那时候咱俩关系都僵到什么样了,我怎么能让她当真呢。”   沈钦从闷闷地说了一句:“是你觉得僵。”   “你采血都不告诉我,还是我问周医生才知道的。”   “采完血也不好好休息,乱折腾,还跟我说狠话。”   池以柔:“…………”   池以柔:“我那时候觉得你可能是怕我挂了,有负罪感,才我一身体不好的时候,温言软语的。”   沈钦从:“我没有。”   沈钦从把脸埋在了池以柔的肩窝,让池以柔莫名生出了一种“好好好他都这么乖这么委屈了,他说什么都对”迁就感来。   池以柔:“好好好,没有没有。”   沈钦从:“然后呢?”   池以柔:“然后……”   刚才那么一打岔,池以柔差点忘了把沈钦从叫出来是要跟他说什么了。   沈钦从一问,池以柔才反应过来跑题了。   说了这一会儿,池以柔最初的不安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然后为了不让我妈当真,我就开玩笑着又说了几个人,说我都喜欢。你说一个人喜欢好多人是不是不可能,这样我妈妈是不是就觉得我之前也是开玩笑的,不会当真了?就像我说我有一套房,别人都信,我说我有一个地球,别人都觉得我在开玩笑,你说是吧。”   池以柔慢慢诱导。   沈钦从这会儿抬起头了,“你还喜欢谁啊?”   “就……易楚、刘笑天、小医生……啊不不,不是喜欢,你听我说,是我随口说的,骗我妈的,真的!!!”   沈钦从冷淡地“嗯”了一声。   “就想跟我说这些?”   池以柔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走向,有些懵:“嗯……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你能选我我就很开心了,我先进去了。”   池以柔:“…………”   池以柔:“诶!!!你等等我呀。”   还说没生气……   这都多有脾气了。   跟之前她比,也不逊色了好嚒。   池以柔往墙上一靠,泄了气。   回到席间,池以柔看了看沈钦从。   他面色如常,似乎一点都看不到刚才生气的影子。   池以柔安安分分地往他旁边一坐,低头小口小口地吃东西。   折腾了一天,她是有些饿了。   想吃的东西有点儿远,池以柔夹不到。   放在平日里,她只要用眼神示意一下沈钦从,沈钦从就会夹给她。   今天……池以柔主动放弃。   饿着,又吃不到想吃的。   跑这么远来看人,还不如不来。   池以柔难得的有些丧。   换位想想,沈钦从还算平静。   如果是沈钦从这样,就是一个玩笑,这会儿自己只怕都要炸了。   池以柔夹不到吃的,索性不吃了,就靠着椅背坐着听席间人闲侃。   这一抬头,池以柔才发现徐奕不在了。   池以柔就这么干坐着能有四五分钟,沈钦从抬手给池以柔夹了菜递到她碟子里。   是她爱吃的。   气消了?   池以柔侧头看了看沈钦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不过之后,沈钦从倒是很主动地给她夹着菜。   眼见着天色已晚,时针指向了9。   明天还有拍摄任务,不宜玩得太晚,就早早地散了席。   尽管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知道池以柔是沈钦从的太太,还是周到的问了一句:“沈先生,您看晚上您太太的住宿……”   其实工作人员不问,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太太么,不住在一起怎么可能,住在一起才是常理。   谁料到沈钦从说了一句连池以柔都发懵的话。   沈钦从:“还没领证呢。”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后面的话也不言而喻。   没领证呢,单给她开房间,不住在一起。   池以柔:“…………”   这是赌气呢?   工作人员连忙道:“好好,那我给……”   沈钦从那么一说,工作人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叫“沈太太”还是“池小姐”了。   工作人员索性绕过这个称呼:“那我去准备着。”   沈钦从客气着:“辛苦了。”   工作人员:“没事儿没事儿。”   沈钦从都这么说了,池以柔肯定不能说不行。   只能任由着工作人员去安排。   工作人员拿着池以柔的身份证去办住宿了,这边池以柔不认路,跟在沈钦从身后,一言不发。   池以柔想了想,抬手戳戳沈钦从后背:“还生气呢?”   又戳了戳:“脾气可真大。”   “以后就不是你哄我了,要我哄你了是不是。”   池以柔闷声说着:“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朝回到解.放前。”   前面那句说的是沈钦从,后面那句……都是泪。   到了酒店,工作人员已经把住宿办理好了。   池以柔拿着房卡,看沈钦从的确没有让让她的意思,只得拿着房卡回了房间。   工作人员还是很有眼力的。   虽然给池以柔单办的住宿,可房间和沈钦从的挨着,就在沈钦从的隔壁。   两人离得近,咳,做什么也方便是不是。   虽然沈先生诚实又规矩,可忍不住了万一要做点儿不可描述的事情呢?   工作人员是这么想的。   可他们哪儿知道两个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沈钦从表面上是一点儿问题都挑不出来的,自然也没有人怀疑两人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就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池以柔回到房间,把手机和包往床上一扔,拿着浴袍去冲了个澡。   洗完出来,池以柔往床上一坐,鞋子一踢,拿起亮着屏幕的手机。   一看,不是沈钦从,是金鸽儿。   金鸽儿:怎么样?   池以柔:脾气可大了。   金鸽儿:他还会生气啊?   池以柔:不仅会,还难哄呢。   金鸽儿:那哄哄啊。   池以柔:怎么哄?   金鸽儿:我也不知道。不然……嗯,你懂的。   池以柔:怎么总出馊主意……   放下手机,池以柔往床上一歪。   以前她不开心,沈钦从都是变着法儿的哄。   总不能沈钦从一有小脾气,她就放养了吧?   想来想去,也的确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那就……   这样吧,反正是自己的男朋友。   为了壮胆,池以柔开了瓶红酒。   也不醒酒了,直接拿着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刚喝完是没多大感觉的。   池以柔下了床,趿着拖鞋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拿起化妆品,把自己涂得可怜兮兮的。   她又弄了弄头发,有点乱,有点可怜,又不失美感。   最后抱着枕头,下巴往枕头上一垫。   这模样,活像做了噩梦的小女孩儿,抱着枕头站在父母房门口可怜兮兮求同睡的样子。   池以柔就这么抱着枕头去敲了沈钦从的门。   一下两下三下,没人开门。   池以柔:…………   一下两下三下,依旧没人开门。   池以柔:???   一下两下三下,还是没有???   池以柔:!!!   池以柔怒了:开不开门,不开我不会再敲了!   说完,门“啪嗒”一声。   开了……   门内的沈钦从披着浴袍,发梢还往下滴着水,。   开完门,他看都没看池以柔一眼,转身往里面走。   愤怒的池以柔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番模样。   得了,都破功了,也不用装了。   她进了屋,回身把门带上,往里面走了走,坐在沈钦从床上。   “刚洗完澡啊。”   问了一句废话。   “嗯。”   “好巧,我也刚洗完。”   沈钦从眼都没抬。   当然,声也没吱   池以柔想了想自己来的目的。   嗯。   自己男朋友嘛,还是自己的准先生,没什么可耻的。   池以柔想好了,站起身,走到沈钦从面前,往他怀里一扑。   虽然很多次他们亲密,都是池以柔主动引导的。   可这都止步于亲密前。   沈钦从那么闷,她不主动,他俩现在只怕都陌路了。   而真的做出些肌肤相亲的事时,全程都是沈钦从主动。   池以柔这会儿想主动一次,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她趴在沈钦从怀里,沈钦从也没推开她。   就这么奇异的僵持住了。   池以柔回忆着沈钦从和她肌肤相亲前是怎么做的。   会温柔吻她的脖颈,把她吻得呼吸没了节奏。   会轻咬她的耳垂,咬得麻酥酥的电流一直电入体内,让人止不住地轻颤。   而后那个吻就会慢慢向下,轻覆住让她难为情的地方。   轻咬、吸吮。   使坏地看她在他唇下情难自禁。   而后撩拨得她难以自控的时候,才在她的软语声中交融。   事后,他也不肯出来,就埋在她的身体里。   待一点一点复苏,再与她在那尚未消逝的感觉中沉沦。   她累的没劲儿了,也不肯就这么睡。   非要洗澡了换了床单才肯休息。   沈钦从就抱着她去浴室,一点一点帮她擦洗干净。   可通常这是没用的。   她腿发颤靠在玻璃门上,身上暧昧的痕迹太过勾人。   往往刚洗好,就被沈钦从按在玻璃门上再要一次。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暗自悔恨,下次绝不让他抱着洗澡了。   池以柔想到以前种种,面红耳赤。   她往沈钦从怀里一窝,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仰起头,轻轻吻住了沈钦从的唇。   吻住,轻咬了两下,软软的,让她忍不住又咬了两下。   池以柔咬了两下,没了意思。   她微微偏头,学着之前沈钦从的样子,轻咬住沈钦从的耳垂,还有些爱玩地用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   池以柔呼吸中微微带着红酒味。   酒精让她呼吸有些重,连带着呼出的气体也温热着。   她感觉到她抱着的人身子微微有些僵。   僵归僵,却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池以柔施为。   池以柔有些失败感。   以往沈钦从这么亲吻她的时候,她早都受不住了。   没想到她这吻来吻去,沈钦从也就身子僵了一下。   再就没什么反应了。   池以柔有些颓。   这就样,还勾引个p哦。   她往下蹭了蹭,脑袋往沈钦从肩头一埋,不动了。   沈钦从僵着身子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完全不动了。   “睡着了?”   沈钦从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就抬起了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都不会说话了……”   沈钦从还是头一次见池以柔窝在自己怀里装乖。   “不给我开门……把我关门外面……”   池以柔酒劲儿有点上来了。   她酒量不大,喝一点儿,没一会儿就晕。   这回一个人一口气儿喝了小半瓶,头已经有些发晕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   池以柔在沈钦从怀里蹭了蹭,又嗅了嗅,是酒店浴液的香味。   人一有醉意,声音就软,听起来让人无从抗拒。   “真是一个玩笑,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呀……”   “我就是想着开过这么一个玩笑,我妈还当真了,把人都聚到了一起。”   “原本没告诉我的,是我来找你探班才发现了。”   “我就想,既然发现了,我要原原本本告诉你,我本就问心无愧,不能等你自己察觉了,我再解释,那样就解释不清楚了。”   “我们走到现在挺不容易的,我不想让你心里存了芥蒂……”   “可你,还不领情……下次我可不告诉你了……”   沈钦从微微抬起池以柔的脸,“你还打算有下次?”   池以柔赶忙道:“没有没有。”   池以柔意识是清醒的,可身子没劲儿。   她撑着仰起头,轻轻吻上沈钦从的脖颈,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往下。   “嘶——”   池以柔停住,歪着头看沈钦从。   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还用手按了按。   沈钦从脸色微变。   他和池以柔已经有四五天没见了。   池以柔不在身边的日子实在难熬。   心里想她,身体又何尝不想。   倒不是一定要做点儿什么。   哪怕抱一下,都是好的。   池以柔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哪儿能忍得住。   可心里有些赌气,就坐在那儿不动,任由池以柔胡乱折腾。   他想过。   如果不是在这之前,和池以柔重归于好。   那如今的暗香剧组,池以柔的母亲肯定会让她来。   然后见到池以柔口中的易楚、刘笑天、小医生。   倒是事情怎么发展,都难以预料。   没准儿池以柔就选了别人呢。   想到这儿,沈钦从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怕。   看着池以柔有些恍惚的样子,沈钦从问着:“晕?”   池以柔摇摇头:“不晕。”   “让酒店给你做碗醒酒汤?”   池以柔又摇摇头:“不要,晕了就睡你这里好不好……”   “嗯。”   沈钦从轻轻晃了晃池以柔:“别睡。”   “噢。”   “你妈妈还真宠你,你一句话,就把人都安排进来了,让你一次就看个齐全。”   “我也不想啊……”   “早知道这不是个正经拍调香的剧组,我就不来了。不来就不会知道这些事儿了。我还以为专拍叫好不叫座的有深度电影的周皓然想认真拍这部电影,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妈妈收买了。”   池以柔晕劲儿上来了,话有一句没一句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她小声解释着:“不是收买好嚒,我妈妈认识他的,还差点介绍给我呢……剧是要好好拍的……”   池以柔说着说着,突然睁开眼睛。   “但是我没同意!没见面都,你没听他都只是觉得我的名字耳熟而已,要是见了面,他今天就认出我来了……真的!”   似乎是懊恼自己嘴快,池以柔用头撞了一下沈钦从的胸口。   沈钦从脸色不好看。   敢情这个整个剧组快成池以柔的御用“后宫”了。   随随便便说两句话,都能聊出“惊喜”来。   连导演都差点成为池以柔的相亲对象,真不知道再聊聊,还能聊出些什么来。   沈钦从抱着池以柔起身,把她扔到床上,刚被撩拨起来的感觉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语气好不起来。   “睡吧。”   “不……”   沈钦从低头看着醉醺醺扯着他衣角不让走的池以柔。   他站在那儿,不敢动。   池以柔这会儿有些晕,身上没力气。   沈钦从怕一走,池以柔不松手,会跌到地上去。   “你要干嘛?”   “我要睡你……”   直白的话,让沈钦从身上也有些热。   沈钦从就站在床边。   池以柔借着酒劲儿跪坐起来,跪在了床沿。   她稍稍一用力,身体直了起来,张开手臂一扑,胳膊就吊在沈钦从的脖子上了。   瞬间的力量,差点把毫无准备的沈钦从扑倒。   沈钦从下意识地抱住池以柔,生怕她在床上乱折腾摔倒。   他低头,想看看池以柔在床沿处稳不稳。   刚一低头,就碰到了池以柔温软的唇。   几乎是本能的,沈钦从吻了上去。   她唇上还有红酒的味道。   池以柔闭着眼睛,跟着沈钦从的节奏走。   很快,两人气息都不稳了。   沈钦从一手紧紧抱住池以柔。   他微微俯身,吻住池以柔的唇,轻柔辗转。   池以柔浑身没了劲儿,瘫在沈钦从身上,任他的唇肆意亲吻。   她手上也不老实。   指尖在沈钦从胸口戳了戳,又戳了戳。   好玩似的乐此不疲。   而后没了劲儿,乏力地垂了下来。   全凭沈钦从的力量支撑着。   池以柔在沈钦从怀里蹭了蹭,迷蒙着双眼看了看他。   她头发有些乱,眼睛湿润着。   是酒后不自持。   沈钦从被看得有些受不住了,微微俯身轻轻揽住她的腰。   突然,池以柔胳膊一松,整个人跌坐在床沿。   一个不稳差点跌到地上去。   吓得沈钦从赶紧去扶他。   沈钦从上不上下不下被吊着,以为池以柔醉晕了,想把人捞起来。   池以柔拍开沈钦从的手。   她侧着头看了沈钦从几秒钟,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裙,抱着枕头往出走。   沈钦从伸手拉住她:“干嘛去?”   池以柔看着沈钦从,目光迷离,语气却很认真:“还没领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