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草包公主 作者:东家宁   文案   赫赫有名的草包美人师施重生了   这一世,她打定了主意要紧跟曾被她欺负过的私生子哥哥,待他造反成功后,跟着他鸡犬升天!   然而,她不知道,她哥,也重生了〒_〒   起初,   师桓只把那草包妹妹当做一个消遣,可有可无;   后来,   他捏着那靡艳柔腻,却似上了瘾——   只想把她占为己有。   【她滑嫩的肌肤、柔软的唇、精致的手、小巧的足,皆是他的心头爱】   ***   师桓曾被人踩在脚下,也曾站在万人之巅。   所有人都以为他光风霁月,君子如玉,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住了一头恶兽。   他厌恶与任何人接触,直到死,他都孤身一人。   重活一次,他本以为又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永堕地狱。   可后来,   ——她成了他通往人间的桥。   她,是他的。   阅读提示:   1、男女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2、女主又苏又美,修罗场众多;各种真香现场;   3、男主有病偏执,患有皮肤饥渴症,占有欲超强;   4、草包小可爱vs看似冷酷其实是个醋精的厌世偏执狂   5、非正统古言,大白话。架空大乱炖,请勿考据,就当作者自己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嘛,毕竟我的小说我做主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师施,师桓 ┃ 配角:预收文《我养的熊猫是魔王陛下》《穿成荒淫无道的昏君后》《我在异界养熊猫》《当海棠受穿进清水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哥他有皮肤饥渴症   立意:用爱治愈人心,共建和谐社会 ========== 第1章 重生   隆冬渐深,长安城元月的天儿寒气重得很,那呼呼的冷风刮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割一般,又冷又疼。   这种天气下,若非必要,没人想要出来受冻。   每到隆冬,即便是长安城,也带着些萧索寂寥。   可今儿却不同。   天上飘着小雪,寒风依旧呼呼刮着,但长安城的街上却热闹得很。家家户户挂着红绸,穿着棉衣,喜气洋洋的围在街上,还有人点了爆竹。   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的心儿似乎跟着热闹暖烘了起来。   爆竹的声音绵延不绝,一家挨着一家,从长安城一直传到了外面去,人人挂着喜气,似是在迎接未来的新生活。   “发生什么事了?长安城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长安城外的一条小河里,师施从河底冒出来问着岸边的水草。有农人从河边经过,却似没有看见河里的少女,径直离开了。   见此,河中的少女面色黯然。   “还能有什么事???是新帝登基了!!!”   “庆朝灭了,改朝换代啦!!!”   “师施,你哥当皇帝了。”   新帝登基?   师桓……她真的做皇帝了?!   师施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在荒凉寒冷的河中被困了数年,灵魂不得消散,每日都承受着痛苦。而那位她从来看不上的私生子哥哥,竟然做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哎,如果你没死,那你现在不就是长公主了?”   “快别说了,我朋友说,现在师施已经是大名人了。长安城里大伙儿都在嘲笑她,说她就是个草包。”   “哥哥聪慧至极,妹妹却愚蠢不堪。”   水草们争先恐后的说着,叽叽喳喳的,吵着人头都大了。   “喂喂喂,你们当着我的面这般说,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师施不满,“好歹我也与你们在一起多年,太不给面子了吧。”   自从她被困在这河中,便能听懂河中的植物们的语言了。   师施也闹不清楚这是为甚。   草包...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这时只听砰砰砰几声,悠远的钟声从长安城里传出来,足足十二下,代表着新朝开始,新帝正位。   一阵风吹起,师施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随着风飘起。   “哇,师施走了。”   “师施再见。”   “我们会想你的!”   河中的植物们摇晃着叶子枝干,在向她道别。   师施随着风飘进了长安城。   望着下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的心又酸又涩,还有点不可置信。   她怎么能离开河中了?   十二下钟声完,下一瞬,只见满城百姓叩首,朝着皇宫的方向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响彻云霄,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师施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到了皇宫上空,站在了大殿之上。大殿上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脊挺得笔直,气势如虹,明黄的衣袍上祥龙似要飞天。   那是龙袍。   她忍不住垂首看过去,那明黄身影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来,冰凉的目光如利箭一般朝师施射了过去。   她心下一惊,只觉一股灼热感猛烈袭来。眼前一黑,下一刻,意识竟就这般沉入了黑暗中。   ***   师施是被晃醒的。   盛夏六月,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烈日当空,晒得地面滚烫滚烫的。师施躺在地上,背部被炽热的地面烫得火辣辣的,溢满了粘腻的汗水。   “县主,您醒醒啊,可别吓奴婢。呜呜呜县主,您别死啊……”   声音又尖又利,刺耳得很。摇晃着她的力道更是大得很,师施被晃得脑子都晕了。   “别…别晃了!!!”   她实在受不住,费尽全力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围了一圈的脑袋,晃得她眼晕。   这些人长得都挺眼熟的……   师施眨了眨眼,迟缓的脑子开始运转。   “县主!您醒了!”说话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见到她醒了,又哭又笑,“太好了,县主您吓死奴婢了!”   这是喜鹊,她的大丫鬟?   后脑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艳阳照在身上热乎乎的,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致……师施终于缓过神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做梦,不是幻想。   她回到了卫国公府,她曾经的家!   婢女仆妇们见师施醒了,连忙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来,师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虚弱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闻言,喜鹊便气愤地回道:“县主,是大郎君把您推倒了。您撞在了碎石上晕了过去,县主,您放心,奴婢已经让人把大郎君制住了,让您报仇!”   大郎君?   围着她的下人们移开了身子,师施抬眼,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被两个侍卫压住跪在地上的少年。   一道厉光射过来,师施心口一颤。   是他!   那是个极其好看的少年。   即便他此刻狼狈不堪,身上脸上染了不少灰尘,也无损他的姿容。他身子瘦削,黑色的衣服衬得他皮肤越发雪白、唇色殷红,五官精致到艳丽,轮廓比之中原人更加分明。   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碧绿色。   明明是个男子,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靡艳。   他跪在地上,是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   方才的那道厉光仿如是师施的错觉,待她再看时,却见那黑衣少年已经低下了头颅,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师施终于想起来了这些尘封的往事。   师施今年十四,即将及笄。然而就在半月前,她的母亲昌宁长公主、卫国公夫人却因病去世。   而这个少年,来到卫国公府将将一月。   这少年有个特殊的身份,乃是卫国公,也就是她的父亲的私生子,被赐名师桓。在师桓回府之前,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卫国公与昌宁长公主伉俪情深。   即便公主一直没有诞下嫡子,两人膝下唯有师施一个独女,卫国公也从未有过二心。   卫国公师容凛深爱昌宁长公主,是出了名的痴情人。昌宁长公主不知被多少姑娘羡慕,作为两人唯一的独女,师施一出生便被封为长乐县主,受尽宠爱,比之普通的公主还要金贵。   然而,师桓的存在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国公府的脸上。   师桓今年十七岁,比师施还大了三岁,乃是卫国公与一个外族奴隶生下的孩子。方知他的存在,师施心中便很是不喜。   而且他刚来国公府,昌宁长公主便开始卧病在床,缠绵病榻半月,终于还是去世了。   突然丧母,又有人挑唆,加之她本就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师施便迁怒到了师桓的身上。   她刚才脑袋疼,便是因为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不但怒骂师桓是个野种,还抬手便抽他鞭子。   师桓本能地伸手挡住,谁知却不小心推倒了师施,导致师施撞到了石头上,暂时晕了过去。   上一世也发生了这事儿,师施醒来之后,便让侍卫按住师桓,把这一撞还了回去。   师桓虽然是卫国公唯一的儿子,但并不得师容凛的喜爱,甚至对他颇为冷漠严厉。相反,师施却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是师容凛的眼珠子。   因此,侍卫们并未留情,据说师桓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想到此,师施背脊发凉。   上一世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眼下谁能猜到面前这个看上去脆弱的少年,在未来会登上那至高之位呢?   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一根牛皮鞭子,这种鞭子抽在人身上可不好受。   “县主,您想怎么出气?奴婢帮您!”正这时,喜鹊走上前来,义愤填膺的瞪着师桓,“您可受了大罪,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师施回过神来,本能地把鞭子收了起来。   闻言,她瞪了喜鹊一眼,咳了一声道:“胡说什么呢,刚才只是意外而已。”   揍未来皇帝,她是嫌上辈子还不够惨吗?!   “县主……”   “闭嘴。”师施打断了喜鹊的话,对侍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放了大郎君?”   侍卫们皆是一愣,师施又催促了一次,他们这才松了手。   侍卫们虽松了手,然师桓却还跪在地上。   清瘦的少年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面色,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想到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将来会登基为帝,师施本来就还疼着的脑袋更疼了。   “那个…没事了,你起来吧。”想了想,她轻咳了一声,朝少年走过去,弯腰想要把他扶起来。   然而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少年身子便是一震,反射性的伸手猛地一挥。   啪!   声音又响又亮,少女白嫩的手背顿时红了起来,师施猝不及防,没忍住痛呼了一声,眼眶儿霎时便红了。   师施长得美,虽才十四岁,却已经初露绝世之姿。   肌肤如玉般雪白剔透,一双猫儿眼水汪汪的,小鼻子小嘴儿,五官精巧无一处不美。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更为她增添了些娇憨。   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痣,更衬得她犹如仙女下凡。   如今眼圈儿红红,小脸发白,越发惹人怜惜。   “县主!”   “放肆,竟敢袭击县主,该当何罪!”   地上的少年也微微一愣,面色微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咬着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随即,闭上了双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上方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算了,是我唐突了,你们不许放肆。”   “可是县主,您的手都肿了…”   “行了,回去擦点药就好了。我累了,回去休息吧。”   师施现在确实头晕得厉害,方才被石头撞到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疼,天气又这么热,她觉得自己有点中暑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目前实在是没有精力思考了……   果然,刚回到她所住的院子,她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竟已经入了夜。   师施方睁开眼睛,喜鹊便惊喜地叫道:“县主您终于醒了,您现在感觉如何?对了,太医开了药,奴婢这就给您端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喜鹊回道:“回县主,已是酉时了。您醒了便好,这一次您受委屈了,都是奴婢没有用,没有保护好您。不过您放心,国公爷已经为您出了气了。大郎君以后再也不敢伤着您了。”   “你说什么?!”师施一惊,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原来师施晕了之后,吓坏了伺候的人,也惊动了卫国公。喜鹊也恨师桓伤了师施,便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告诉了卫国公。   卫国公果然勃然大怒,要对师桓动家法。   师施听得眼前阵阵发黑,来不及多想,她爬起来便朝祠堂跑去。   “县主,县主,您要作甚?您别跑太快啊,您衣裳还未穿,您等等奴婢……”喜鹊被吓了一跳,忙跟着追去。   师施根本没听,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她哪敢停下来啊,师桓可是未来的皇帝,父亲为她揍了皇帝,这不是就拉足了仇恨吗?!   待她气喘吁吁地到了祠堂时,入眼的便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跪在地上的少年上半身赤、裸,上面布满了鞭痕,地上血迹斑斑。   他瞧了师施一眼,目光冷冽如冰,下一刻,颤抖的身子蓦然倒地。   师施的心尖倏地一跳。   心道,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亲亲们收藏一下吧   言情:《成为魔王的饲主(穿书)》   人气爱豆姜淮鱼最向往的工作是熊猫饲养员。   有一天,她拥有了穿梭异世的能力,在那里,捡到了一只中华解压滚。   哇哦,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   他冷血又残忍,无心又无情,弹指间可取万人性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他是《镇魔》一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是男主升级路上的最大BOSS!   人人怕他、厌他、恨他,却又不得不讨好他。   他没有名字,他们唤他   魔王   阿丑是个哑巴,不会化形、天赋低下,还瘸了一条腿,是人人嫌弃的废物丑八怪。   注定要孤独的死去。   可就在他等死的那一刻,他遇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是他触手可及的温柔乡,也是他求而不得的水中月。   cp:每天都在被迫营业压力超级大的盛世美颜大明星vs前期自卑敏感小可怜后期腹黑霸道被迫黑化的滚滚大魔王   预收文《穿成残疾男主的恶毒继姐[七零]》   年代爽文《七零璀璨》中,男主又哑又瘸,父亲早死,母亲改嫁,是人见人嫌、受尽折磨的拖油瓶小可怜。   可这些都是暂时的,二十年后,他会成为被人人仰望的全国首富。   那些曾欺负过他的人,全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总之,前期有多憋屈,后面就有多舒爽!   林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男主的继姐——   一个贪慕虚荣、四体不勤,用生命在欺负男主,最后被他算计惨死的恶毒姐姐。   彼时,她正一脚踩在未来首富受伤的脚上,恶狠狠地骂他小废物。   林绫:“……”   大佬,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   她虚荣、懒惰、娇气、嘴馋……曾是顾柏最厌恶的模样。   可后来,他发疯般的想要她。   做她唯一的男人。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哦,感谢! 第2章 上药   正这时,一道破空声传来,竟是卫国公师容凛抬起了鞭子,朝地上的少年再次狠狠地抽去!   “爹爹不要!”   师施瞳孔紧缩,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情急之下直往里面冲,竟是伸手接住了卫国公甩出来的鞭子。   “施儿!”   “啊……好疼!”   她惨呼一声,剧烈的疼痛从手心蔓延开来,让她发热的大脑冷却了下来。   师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甚——她竟然徒手去接自家爹爹的鞭子?她疯了吧!   须知,师家戎马出身,而卫国公师容凛更是从小便习武,十几岁便上战场,如今乃是庆朝打了许多胜仗、被称为定海神针的大将军。   即便是他随手一挥,并没有多少力道,那鞭子也不是师施这等细皮嫩肉的娇弱贵女能接的。   果然,那细嫩的掌心已经渗破了皮,满手的血。   师容凛一看,忙扔了鞭子细细查看,铁青着脸斥道:“你知道你方才在作甚吗?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若不是他及时收回了几分力道,便不仅仅是渗破点皮肉的伤了,怕是那骨头也会伤几分。   师容凛的面色越发难看。   师施也不想啊,可挨都挨了,不能前功尽弃!   她忍住痛,忙道:“我……我这不是看您打人着急了嘛,爹爹,您别罚……师桓了好吗?今日这事儿,是女儿先挑起的,不是他的错。”   她本来想叫哥哥,但自从师桓入府,她从未喊过他哥哥,若是突然换了称呼,岂不是很奇怪?   师桓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即便是方才师容凛抽他鞭子,从始至终,他也从未叫过一声痛。只是在师施接住鞭子的那一刹那,身子微微一震。   随即便又恢复了木然的模样。   师容凛冷着脸道:“他害得你伤了脑袋晕过去,怎能不罚?施儿,这事儿你莫再管,快叫太医来看看你的手。”看那模样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的。   “不是的,爹爹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师施忙摇头,见师容凛面色不为所动,她急得想要跳脚,“爹爹,您……您若是要罚,便连女儿一起罚了吧。我有错在先,岂能只罚一人?”   说到这儿,她又软下了语气,撒娇道:“爹爹,师桓是您的儿子,亦是女儿唯一的兄长,您已经把他罚成这样了,已经够了。再打下去,他……他该撑不住了。”   “你真是这般想的?”师容凛垂首,定定地看着师施。   师施面色不变,点头道:“当然!”   师容凛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半晌,才面色冷淡地道:“听到了吗?这次是施儿在为你求情,我便饶了你这一回。不过你身为庶子冒犯嫡妹,活罪难免。就在祠堂跪两个时辰反省反省吧。”   “爹爹……”   怎能让皇帝跪呢?这是找死啊!   “行了,施儿你也回去上药,莫再待在这儿了。”可惜,说完,不等师施拒绝,师容凛便让下人把师施送了回去。   师容凛平日虽然很宠她,但是一旦下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师施动了动唇,到底没有再继续劝下去,只能带着忐忑的心回了自己的锦华苑。   临走之前,她忍不住转头朝师桓看去。   浑身血迹的少年重新跪好,瘦削的身子挺得笔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着一张木然的脸。   从那张脸上,师施压根儿就猜不出师桓的心思,不由有些不安。虽然她赶来求情了,但师桓本来不会有这场责罚的,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在心里把她、把爹爹和国公府恨死了?   师桓未来可是要做皇帝的,是乱世枭雄!   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她这辈子不会死得更惨吧?   想到此,师施便有点想哭。   上辈子,她与师桓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虽是兄妹,但其实连面也没见几次。后来她留在长安城,师桓跟着师容凛去了岭南,直到她死,两人也没再见过。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草包,师施……好吧,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蛮蠢的。   母亲是太后亲女、皇帝亲妹,当朝长公主;父亲是一品国公,手握兵权的战神。身为两人的嫡女,结果死在了冰冷的河中,尸体沉入河底,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若不是蠢,如何会落到这般下场?   想到死后被困在冰凉的河水中,哪儿也去不了的凄惨,师施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县主,您怎么在发抖?是冷着了吗?奴婢去叫太医!”   师施忙摇了摇头,在心中发誓...   不行不行,死太可怕了。   她这辈子一定要寿终正寝!   不但要要活得久,还要活得好。她……她也要学她母亲做最尊贵的长公主!   师施紧握双拳,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县主,县主?”   喜鹊唤了好几声,师施都没有回应她,吓得小丫头转身就要去叫太医,师施回神,立刻拦住了她,“这么晚了,就别去麻烦太医了。我的伤也不重,擦点药就好了。”   “可是,这都流血了!县主,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喜鹊心疼地看着师施已经凝了血痂的手心,“都怪那个野种,若不是他,县主您……”   “住嘴!”话未说完,师施便一声厉喝,“师桓乃是国公之子,府上的大郎君,本县主的兄长,由不得人随便非议!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了,若让本县主再听到有人嚼舌根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突然发难,让屋子里伺候的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喜鹊更是立刻跪在了地上,眼泪汪汪的望着师施。   “县主,可是……您之前不是不喜欢那个……大郎君吗?”喜鹊不解,只觉得满心委屈。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县主,怎么现在还做错了?   因为你家县主,她还想活着!   师施环顾四周,轻咳了一声道:“本县主现在想通了,有一个兄长也挺好。以后还多了个人保护我,我嫁人了也有人给我撑腰,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他了?”   这倒是真的。   昌宁长公主生下师施之后,伤了身子,便再难有孕。卫国公又痴情专一,不肯纳妾。师施幼时形单影只,特别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   说起来,师桓刚回到国公府时,师施的反应并不大,甚至内心深处对这个哥哥还有一点点小期待。   后来为什么会讨厌师桓的呢?   起因是母亲之死,她起初还未联想到师桓身上,直到有人在她耳边挑拨抹黑,师施这才因此迁怒师桓。   这么一看,她真的挺蠢的。   师施的目光越过喜鹊,落在了一个穿金戴银的嬷嬷身上,目光微暗。满室奴仆皆跪在地上,只她一人站着,尤其特殊。   这嬷嬷乃是昌宁长公主的奶嬷嬷,唤作齐嬷嬷。   母亲死后,齐嬷嬷便到了她身边,师施也很是敬重她。   “县主,您怎么能这般想呢?”只见齐嬷嬷不赞同的摇头,看上去苦口婆心地道,“这国公府本来是您一人的,可现在国公爷多了一个儿子,即便是个庶子,但作为国公爷唯一的儿子,以后也是能继承家业的。”   “县主您是女儿身,再受宠,您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得到的东西有限。您可是长公主的女儿,圣上亲封的长乐县主,怎能被一个奴隶之子压在头上?”齐嬷嬷叹气,“况且,若不是大郎君的存在,公主殿下又岂会抑郁而终?”   “国公爷口口声声说只爱公主,可这男人谁不想要儿子传宗接代?最后还不是弄出了一个私生子出来?县主,您可不能犯傻啊!”   如果不是死过一回,师施怕是还要如上一世一般再被这刁奴骗一次!   若不是顾忌着这刁奴背后的人,她是恨不得即刻把她杖毙了!   闻言,师施故作无辜状,疑惑地问:“可他是母亲接回国公府的啊,若是母亲不喜欢,为何要接他入府?母亲可是长公主,即便是爹爹也勉强不了她的。”   齐嬷嬷哽了一下,没想到师施会这般说,狐疑的看了师施一眼。便见那草包悠悠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道:“母亲说得对,他是我的哥哥,我应该与他和睦相处。本县主这么可爱,哥哥定会喜爱我、把我捧在掌心疼的,嬷嬷你说是吧?”   齐嬷嬷嘴角抽了抽,心中嘲讽。   果然是个草包,真是可惜了那张好脸。   师施确实长得极美,只看那张脸,当得上是长安城的第一美人。然而,谁不知道,长乐县主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没遗传到昌宁公主半点聪慧。   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即便再看不上这个草包,也无人敢在师施面前说,反而还要奉承着她。   曾经的师施堪不破,真以为自己厉害极了。   而现在……   咳咳,她认命了。   笨就笨点吧,谁让她会投胎呢?以后说不定还能做长公主呢,到那时,那些人再不愿,不也得乖乖讨好她?   想到此,师施便挺胸抬头,眉目间全是自信。   不等齐嬷嬷再开口,师施便道:“你们给本县主记住了,以后师桓便是本县主的哥哥,谁敢再对他不敬,直接发卖出府!”   “听明白了吗?”   “回县主,奴婢明白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喜鹊留下来。”   齐嬷嬷还想再说,但师施一个眼神儿也没给她,她心中一气,冷笑着想,早晚这个草包会来向她求助,于是转身便出去了。   随即,捏着几个子儿,溜哒哒出去赌钱了。   “县主……”喜鹊可怜巴巴的望着师施。   “行了,你起来吧。”师施警告她,“不过下不为例,你可得把我方才说得话放在心上,懂吗?”   喜鹊点点头,忙抽了抽鼻子道:“奴婢明白的。县主既然把大郎君当哥哥,喜鹊便会把他当主子敬重的。”   师施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乖。”   喜鹊顿时破涕为笑,她比师施还小了一岁,长得圆乎乎的,看上去颇讨喜。五岁便到了师施身边,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虽是主仆,但情谊却很深。   只是喜鹊随了她这个主人,不怎么聪明,很容易被人当枪使。但论起她这屋子里谁对她最忠心,却也是这个傻丫头。   想到上辈子喜鹊为了她还丢了命,师施的眼睛有点红。喜鹊见了,还以为师施是伤口疼,忙道:“都是奴婢的错,县主,让奴婢为您上药吧,可别留了疤。”   说着,便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师施的伤口上。   师施任她施为,想起什么突然道:“祠堂那边如何了?”   喜鹊回道:“国公爷下了命令,要大郎君跪足两个时辰,期间不许人去探视。”   “也就是说,师桓直到现在还未上药,未喝过水、用过晚食?”   喜鹊点头。   这可是现成的好机会,师施眼睛一亮,忙从床上下来道:“喜鹊,你去准备点食水和药,本县主要去祠堂看看去。”   “可是县主,国公爷说了不让人探视的……”   “没事,本县主悄悄去就行了。”师施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也管住嘴,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既然她想要做长公主,那就必须和未来的皇帝打好关系。俗话说得好,有付出才有回报,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师施决定先把师桓伺候好了,好好与他培养兄妹关系。   如今这可是打好关系的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六月的夜晚也是热烘烘的。   师施悄悄出了锦华苑,猫着腰朝祠堂而去。绕开守卫,师施打开窗,挽起裙摆,从窗户上翻了进去。   祠堂里安静得很。   橘黄色的烛光摇摇曳曳,师施方进来,正好瞧见正中央的少年竟咚得一声倒在了地上。   竟是晕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忙快步跑过去,轻轻推了推少年,小声叫道:“师桓……师桓,快醒醒!”   少年身上烫得厉害,师施方碰到他的身子,手指便被烫了一下。师施这才发现,那张俊丽的脸红通通的,明显是在发了热病。   这么烫……   她叫了一会儿,师桓依旧紧闭着眼睛,长睫颤动,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师施思索了一下,才小声道:“我先给你上药吧。”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是她哥,而且还是特殊情况,也不用太在意。师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便伸手解开了师桓的衣裳。   只见那劲瘦的身体上鞭痕交错,红肿不堪,煞是骇人。   师施愣了一下,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鲜血结痂,衣裳与伤口黏在了一起,轻轻一扯,少年便忍不住呻、吟。师施还是第一次伺候人,手忙脚乱的,弄得自己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那衣裳脱了下来。   她用水洗了洗手,便拿出药膏准备上药。   冰凉的手指方碰到少年背部的肌肤,手下的身子便倏然一震,没等师施反应,下一刻,她竟被一股大力按倒在地。   一只带着厚茧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唔!!!”   师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对上了一双盛满暴戾的碧绿眼睛。   残暴狠戾,犹如恶狼。   那一瞬间,师施再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让你们的热情来得更猛烈些吧,一起来磕草包妹妹和恶狼哥哥的cp吧!   求收藏,求营养液呀嘿嘿嘿! 第3章 玉手   师施上一世死在了盛夏的夜晚。   那时,她刚刚及笄不久,留在宫中。而爹爹奉命去岭南平叛乱,却一去不回死在了异乡。   她的天,变了。   从此天之娇女,从云端坠落。   昔日受尽宠爱、高高在上的长乐县主瞬间成了人人可欺可嘲的可怜儿,再也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成了废品。   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做太子妃的太子表哥遗憾的表示,如今的她,只能做妾;日日跟在她身后说只爱她一人的大皇子,也撕开了温柔的表象,想要对她用强。   而她的外祖母、母亲的亲娘、当朝太后竟以她惑乱宫廷,乃是红颜祸水,下令要赐她毒酒,美名其曰给她留个体面。   师施不懂,也不理解。   为什么爹爹死了,曾经对她好的那些人便露出了那般可怕的面目?他们甚至都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喜鹊为了掩护她,丢了命。   为了活下去,师施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皇宫,慌不折路的她冒着大雨,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兵不小心便跌进了深不见底的幽湖中。   明明是盛夏,然而湖水却冰凉刺骨。   她沉入了湖底。   窒息的痛苦让她绝望,她以为那些追兵会跳下来把她捞起来,可没有。她只隐约听见那些人说:“长乐县主落了水更好,也免得我们手上沾了她的血。卫国公毕竟是为了朝廷而死,立下汗马功劳,县主若是死在我们的手上,怕是会有麻烦。”   很快,脚步声便慢慢远去。   曾经风光无限的长乐县主便这般死在了冰冷黑暗的湖底,尸体永不见天日,无人铭记,无人祭拜。   她的灵魂被困在湖中数年,孤寂冷清。   死亡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   死过一次的师施便尤其珍惜自己的小命,脖子上传来剧痛,她双手扒住掐住自己脖颈的手,猫儿眼中情不自禁地含了两泡泪,哑着嗓子哀求:“别杀我……我不想死……”   师桓浑身一震。   他的面色已经通红,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地看不太清面前的女孩。   别杀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他也曾这般求过别人,拜过上天。   哪怕天下人负他,他也要活下去!活得最好,最风光,站到最高的位置!   少年恍惚了一瞬,手一松,师施立马后退了好几步,含着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方才,她真以为自己要被掐死!   “……你是谁?”少年沙哑清冷的嗓音陡然响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师施靠近。   师施吓了一跳,警惕地后退,没好气地道:“我是你妹!”   然而师桓一副已经烧糊了脑子的模样,只用那双碧绿的眼珠子直直地看着她。   在那双眼睛的凝视下,师施的心怦怦直跳,她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以防这疯子又发难。   那目光仿佛经过了尸山血海,充满了暴戾之气。   师桓又向她走近了两步,目光狠戾:“妹妹?不,我没有妹妹!”   “你是刺客!”   他声音陡然一厉,倏地朝师施扑过去。师施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却见师桓已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了。   师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满身的冷汗。她摸了摸脖子,刚碰到,便轻轻嘶了一声。   唔,肯定青肿了。   都怪师桓这个混蛋!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地上的少年,这混蛋心中果然没有她这个妹妹,看看他做得什么事,说得什么话?!   师施很想一走了之,然而转身刚走了两步,面前突然闪过那遍布鞭痕血痕的瘦削身体,又咬着牙走了回去。   她不能遇着一点困难就放弃。   “喂,师桓?”   未免方才的意外出现,师施隔了好几步,伸脚踢了踢师桓,没人应她,师桓这次应该真的是昏睡了过去。   师施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他身边。   “让你欺负我,让你吓我!”她又踢了几脚,这才勉强算是出了气,“若不是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我才不会管你呢!”   对,她再次回来,只是为了长公主之位。   做大事怎能不付出代价?想要做长公主,必定是不容易的。师施这般告诉自己,心中终于好受了些。   师施这人唯一的优点,便是固执。   下了决定走这条路之后,即便路再难走,为了最后的目标,她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当然,曾经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坚持的事。   她蹲下身子,又不解气的戳了戳师桓的脸,觉得手感甚好,忍不住又捏了几把。玩够了,她这才开始给他上药。   好在临走之前,她问了喜鹊,所以还算知道上药的步骤。   她打湿了帕子,先给师桓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和血迹,边擦边脸红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男人的身体,而且还直接上了手。认真说来,师桓虽然年纪不大,别看瘦,但身上的肌肉竟然很结实。   师施数了数,他竟然有六块腹肌!   上药的时候,她没忍住,摸了好几下,摸完后认真评价:“手感不错。”   最初的羞涩过后,师施便淡定了。   这地上躺着的又不是别的野男人,而是她哥,自家哥哥摸一摸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因此,师施摸得心安理得。   话虽如此,师施还是做贼心虚地朝周围看了看,没察觉有其他人,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等她以后成为长公主之后,一定要多收几个身材好的男宠,最好个个都要有腹肌!   她在心里如此畅想着。   想到以后美男环绕的日子,师施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不就是做个好妹妹吗?她能行!   上完药之后,师施便准备走了。   然而,她刚一动,手腕便被人猛地抓住,一股大力袭来,她不受控制的顺着力道倒了过去,落在了少年的怀中。   师施懵了一下,想要挣脱,然而少年抱得死紧,她根本挣不开。   “……好舒服……”   少年沙哑低喃,脸深深埋进了师施的脖间,挺翘的鼻尖在她柔嫩敏、感的脖颈肌肤上蹭了蹭。   痒痒的,让人发麻。   师施脸色爆红。   方才的大胆瞬间消失,感觉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啊?   她实在挣不开,弄了半天倒把自己弄累了。   半晌,她终于泄气般放弃了挣扎,认命地做起了某人的抱枕,没一会儿,竟这般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着的她不知道,祠堂外有一个身影站在窗前,遥望着里面,静立了许久许久。   “国公爷,要不要老奴去叫醒县主?”   “不用了。”师容凛摆手,目光沉凝,“去拿两条被子,莫让施儿受凉了。”还好他只看到了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而没有看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这么淡定了。   “是,老奴这就安排。”跟在师容凛身边的老头,名叫师耘,是师家的家奴,国公府的管家。他回头对身后招了招手,吩咐了几句,便又轻手轻脚走到了师容凛身边。   师耘道:“国公爷,时辰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   “师耘,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师容凛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宁儿走了,只给我留下施儿。我早晚也要走的,若是只留下施儿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他的施儿那么单纯天真,一个人如何在这充满了豺狼虎豹的世界活下来?施儿是宁儿唯一的骨血,他不能让她受伤害!   妻子逝去的这段日子,国公府最痛苦的便是师容凛。这些日子,他夜夜难眠,每每闭上眼,眼前浮起的便是妻子的脸。   一段时间下来,不到四十岁的人竟苍老了好多岁。   师耘心中叹了口气,回道:“国公爷,您既然担心县主,便更应该养好身体。否则公主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而且……”   他顿了顿,才道:“还有大郎君,如今看来,县主还是很关心大郎君这位兄长的。国公爷,您不如就多让县主与大郎君培养培养兄妹感情?”大郎君虽然出身不好,但再怎么也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国公爷对大郎君未免也太过严苛了。   师容凛沉默了许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他抬头望着头上的圆月和漫天繁星,半晌才道:“回吧。”   ***   祠堂里安静得很,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只余蜡烛燃烧的声音。师桓睡得并不安稳,眉心深深拧了起来。   他觉得身体很热,像是有一把火在体内燃烧了起来。   滚滚热浪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一般。   身体又烫又疼,烧得他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就在这时,一股冰凉靠近了他,所过之处,热意尽散。   那似是一个人的手。   娇小、柔腻、滑嫩……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舒适,带着他无法抗拒的凉意,让他想要更多、更多……   他在做梦吗?   若不是做梦,又为什么会有人敢胆大妄为的靠近他、触碰他、抚摸他?   明明该是厌极的,可梦中的他,此刻心中生起的竟是贪欲。   朦胧间,他闻到了一股馨香,到底是什么?   还来不及思考,他突然发现那股冰凉竟然要离开他,他本能地用力伸手握住,狠狠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果然如预想般的舒服。   只是怀里的小东西挣扎得厉害,竟然想要逃出去。师桓紧闭着双眼,眉心紧蹙,越发拢紧了怀里那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间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怀中之物自然也属于他。   他用了力,那小东西果然安分了。   怀里传来轻轻地鼾声,他的意识也随着这娇憨的声音缓缓沉入黑暗安睡。   那是数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黑暗散去,太阳升起。   金黄色的暖阳透过白色的窗纸照了进来,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只微微有些刺眼。   师桓缓缓睁开眼睛,碧绿的眼在阳光下竟多了丝晶莹剔透,如碧玉一般夺人心魄。   满室的牌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一道细软的呻、吟在静谧的室内陡然响起。   师桓垂目。   入眼的是一张眉目带着娇憨的恬静睡颜。   是个女人。   他眸色凌厉,猛地站起身来,抬手便把怀中的人挥开,眉目间带着深深地厌恶和嫌弃。   咚得一声!   师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祠堂里的地板可是大理石铺成,又冷又硬,砸在这地上,便是再沉的睡意此刻也没了。   师施立刻醒了过来,痛得眼泪汪汪,一双猫儿眼含着泪控诉地瞪着旁边的人。   只是还没等她兴师问罪,便听站在一旁的某人用极冷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师施:“???”   等等,这个问题似曾相识……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教养良好的长乐县主想要说脏话!她长得难道很大众吗?!论聪慧,她暂时比不过。   但论脸,她可是名副其实的长安第一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送上啦!大家不要养肥我呀,肉嫩点更好吃哦!   恶狼哥哥翻脸不认人啦,啧,睡完就不认账,渣男! 第4章 哥哥   这一点真的不能忍!   “你这是又被烧糊涂了?那我再提醒你一次。”师施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微抬着下巴,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我是你妹妹,也是长安城第一美人。”   她的姿态优美动人,她的嗓音如娇软可人,她的身段婀娜多姿……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精致完美,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也勾了多少男子的心!   “你脸上有口水。”   然而,这般貌美迤逦的风姿,有人偏偏不会欣赏。师桓瞧了她一眼,一点面子也没给。   “擦擦脸吧,长安第一美人。”   师施昂着的脖子差点没扭了,憋得脸都红了。   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果然发现上面湿湿的,顿时臊得头顶似要冒烟。   “咳咳……”她轻咳一声,仿佛没发现这糗事,力持镇定地道,“反正我是你妹妹,你现在清醒了吧?”   师桓眼底深处的一丝茫然早就消失了。   他不动神色地看了师施一眼道:“我知道,你是师施。”他那位早死了的草包妹妹。   她死得太早了,时隔多年,师桓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   所以才没有立刻认出她。   不过这也没甚关系,反正在师桓的眼中,草包妹妹已经相当于是个死人了。   师桓暗暗握紧了拳头,微尖的指甲刺痛了掌心。   所以,这不是梦。   他回到了少年时期——他最屈辱最艰难的日子。回溯时光,这等事情实在匪夷所思。然对于师桓来说,无所谓。哪怕他从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重新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之子。   他对这个世界从无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祠堂,还拥着师施睡觉?上辈子似乎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他打量了一眼对面正忙着擦脸、整理头发的少女,目光在她还稍带着青紫的脖颈上顿了顿。   碧绿的眼睛越发的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渊。   师施只觉得脖子一凉,本能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瞪着师桓,有点怕怕地道:“你……你看什么?”   那目光,尖锐的仿佛要把她脖子折断了一般。   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师施更是心有余悸地退了两步,加重声音道:“我可是你妹妹,你……你不能伤害我了知道吗?”   依然与记忆中一样蠢,鉴定完毕,师桓毫无兴趣的移开了目光。   见他眼神清明,没了昨夜的血腥暴戾,师施稍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在这里?”师桓突然开口问道。   师施眼睛一亮,她等得就是他这一问。因为兴奋,她暂时忘记了害怕,朝师桓走近,无比诚恳地道:“当然是因为我关心你啊。”   她眨着一双大大的猫儿眼,用真诚无比的目光望着师桓。   “爹爹罚了你鞭子,让你跪祠堂。我担心你,所以就悄悄来找你了。你看,我带着吃食和药呢。你的伤还是我包扎的呢,你不知道,你昨晚都烧迷糊了,我废了好大劲儿给你擦身子,好累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人!”   所以,你必须得谢我!   当然,师施还是有点小聪明的,这最后一句明智的咽了回去。书上说,不能狭恩图报。这意思就是,做了好事要让人知道,但却不能主动要求报酬,否则这恩便会打了折扣。   夫子上课时,她可是认真学了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是故意表功的哦,我昨晚本来要回去了。但是你抓着我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就只能留下来了。”   说到这儿,她感慨般的强调道:“你力气太大了,我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师桓的眉头微微扬了扬。   瞅着那嘴上诚恳说不邀功,但眼中写满了快表扬我、快感谢我的人,难得的微微顿了顿。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昨晚那股冰凉柔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少女的手上。   那手纤细娇小,小小一团,他一只手便能包住那两个。肤白若凝脂,手背上还带着点点软肉,嘟嘟弹弹,手感似乎甚好。但却不显得笨重,手指修长,指头圆润,指甲晶莹,透着如玉一般的清透诱人。   喉咙里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股子干渴陡然升起。、   师桓喉头动了动,微微垂眸,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昨晚,那是他记忆中与人最亲近的一次。   无人得知,新朝那被人人敬仰又畏惧的开国皇帝其实身患怪病。他厌恶与任何人接触,每每与人肌肤相触,便从内心深处生出厌恶。   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女人游走在各种男人之间的糜烂。   放荡、无耻、令人恶心。   十七岁之前,他只是奴隶营中的一个微不足道、被人人践踏的小奴隶。他在那黑暗里生活了整整十七年,能为了一口水被人踩在脚底,为了一点吃食拼了命。   他命如草荠,活得甚至不如一个畜生。   在那里,他看见了这世上所有的黑暗和龌鹾。   后来,他被接回了国公府,成了国公之子。   然而,一个女奴生下的孩子,注定生来卑贱,他身上流着的是奴隶的血。他看见了他的生父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嫡母眼中的失望。   他与这高贵的国公府格格不入。   生父漠视、下人欺负,可那又如何呢?这里的生活比奴隶营好太多了。   那时,他只想活下去。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学习,给自己套上了高贵华丽的人皮,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尊贵的国公之子。   那些记忆委实不太好。   自从登基之后,师桓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些事了。唯有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提醒着他,这曾发生过的一切。   师桓收回思绪,目光淡淡的看向师施。   这个草包妹妹死得很早。   而且,他可记得,对于他的到来,国公府可没有人欢迎。身为长乐县主的师施更是从未承认他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平日里多有冷待针对,可从未有过关心。   他勾了勾唇,眸色幽冷。   “县主关心我?”他唇边笑意越发的深,目光暗沉,“可你不是怨我害死了公主,恨不得我死吗?”   “我没有!”   师施一听便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她当时虽然不喜欢师桓,可从未想过要他去死。   “我……我之前确实不喜欢你。”师施咬着唇,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可我没那么恶毒想你去死,再怎么说,你也是我……我哥哥嘛。我就是……就是迁怒你,因为你,我和母亲都被人嘲笑。”   “我不是嫌弃你。只是,爹爹娶母亲时,曾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生只会有母亲一个女人。”师施神色有些黯然,“我活了十几年,突然有人告诉我有一个哥哥,爹爹有一个庶长子,我一时接受不了。”   这些话倒是真的。   师施从小便崇拜父亲,尤其憧憬父母之间的感情,因为此,便对爱情与婚姻充满了幻想。在她看来,感情里决不能接受第三者。   正因此,师桓的出现,让当时的她觉得这份美好的感情被玷污了。   “可后来我想通了。”师施目光澄澈的看着师桓,“你比我大了三岁,是爹爹与母亲成亲之前便有的。爹爹没有背叛母亲,母亲会去世,是因为生病,不是你。”   “你没错,你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说到这儿,她哼了一声,不爽道:“毕竟作为孩子,我们从来都是被选择的一方。”   似是没想到一个小草包竟能说出这些话,师桓深深看了她一眼。   师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想到即将要说的话,她难得有些羞涩。垂着头,悄悄吐了口气,这才鼓起勇气,眼巴巴的瞧着师桓道:“其实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的。所以,以后我给你做妹妹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当然做为回报,你也得做个好哥哥!   见师桓不说话,难道是她说得不够真诚,不够打动人?   师施想了想,突然走到师桓身边,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势突地一把抱住了少年。   夏天的衣衫本就轻薄,而师桓还赤、裸着上身,那温软的身子冷不丁地贴上来,陌生的温度传到了他的身上。   像是被蚂蚁轻咬,似疼似麻……   师桓浑身一颤,伸手欲推。然而推拒的手触上女孩的柔软肌肤时,那说不清的酥麻触感,似是抽走了他的力气。   想要推开,却又……情不自禁。   “哥哥,我会做个好妹妹的,你信我哦。”   “哥哥,我要与你同甘共苦!”   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然而此刻的师桓身体火热的犹如炼炉,脑子里混沌不堪,根本没有心思听师施说话。   他只觉得身子僵得厉害,动也动不了。   “师施……放……”他声音嘶哑得吓人。然而,话未说完,脸上便被人轻轻蹭了一下。   师施满意的感受到少年身子的僵硬,心中有些得意。幼时,她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使出爱的抱抱这一招,爹爹就会心软。   如今看来,这一招用来对付其他人,竟然也行。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踮起脚,如温顺的猫儿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少年如冰般冷硬的脸,柔软的头发比之春水还温柔。   师桓如遭雷击。   那一刹那,心底深处,似是陡然生出了无数的恶欲。   他想要……他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自恋的小草包化身小粘糕,努力粘住恶狼哥哥,不过后果自负哦哈哈哈。   然后,哥哥发病啦! 第5章 失控   少年的呼吸微微加重。   手微微轻颤,像是在克制这什么。   好舒服,好舒服……   若是能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正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来,“县主,县主,您起了吗?”   是喜鹊的声音。   师桓如梦初醒,思及方才所想,面色微变。   正好,师施也终于放开了他。那一瞬,师桓不经意地微微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慢慢冷了下来。   他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那种可怕的失控感,他平生从未感受过。   “快快快,哥哥,快把衣服穿好。”这时,师施捡起地上的衣服要给师桓穿上,师桓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似是像遇到了洪水猛兽。   好在师施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见他自己拿过了衣服,便没再管了。   喜鹊正好推开了门,匆匆给师桓行了一礼。见到师施,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县主,您快回去梳洗吧。方才宫里来了人,宣了太后娘娘的口谕,宣您进宫。”   太后……   一听到这两个字,师施便微微抖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细微,不仔细看觉察不到。但师桓离她很近,自是注意到了,那是人害怕和愤怒时的反应。   他眸色加深,眼底生起了点疑惑。   “县主,快别愣着了,快走吧。”喜鹊催促着。   师施回过神来,转头对师桓道:“哥哥,那我先走了,待我回来再来看你。”   说罢,师施便随着喜鹊匆匆走了。   师桓站在原地,看了那离去的背影一眼,又垂头,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篮子里,那里面还放着馒头和小菜,以及药物。   “妹妹……”他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角冷冷上挑。   他从不需要这种愚蠢的生物。   况且,她也从来不是。   他们身上流着的血,可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   上一世也是如此,太后宣她进宫,说是怜惜她年幼丧母,便让她在宫里住下,祖孙俩人正好做个伴。   这一住,便住到了师施身死。   几月前岭南大地震,随即爆发瘟疫,朝廷赈灾不力,不久便出了民乱。岭南乱象现,匪乱四起。   朝廷必须派人去平息叛乱,稳住岭南。   大庆建朝已经两百余年,传到当今,庆朝已经从雄盛走向了衰败。而且当今也不是一个明君,根本无力转变国朝的命运。   不但是岭南起了叛乱,全国各地已经有多处现了乱象。   北方大旱、南方洪水,朝廷不但没有为百姓减免赋税,甚至还增加了不少苛捐杂税,导致百姓生活更加艰难,民怨沸腾。   然而这一切,上一世的师施都不曾得知。   她一直住在花团锦簇、热闹繁华的长安城,又被保护得很好,哪里能知道这些国朝大事?不止是她,长安城的贵人们多与她一般,还沉浸在这浮华中,不愿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   便是当今圣上和太后,不也是如此吗?   如今朝廷积弊甚深,大庆从皇帝到朝廷官员们都只顾着醉生梦死,只要能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安逸生活,哪里会在乎百姓的生死?   只是这次岭南叛乱闹得太大,朝廷上下相互推卸责任。   但当务之急却不是先问罪的时候,而是必须派人去岭南平乱。   岭南距离长安城多达数千里,地处偏僻且穷困荒凉、多瘴气,自古以来,便都是流放罪犯们的苦地。   即便是去岭南做官,也多得是死在任上的。   况且,岭南如今匪乱多,比之前更危险。那些朝廷官员们一个比一个精明且爱护自己的小命,谁也不想做这个倒霉鬼。   推过来推过去,这倒霉事便落在了卫国公师容凛的身上。   卫国公熟读兵书,军功赫赫,武功高强,且刚正不阿,在大庆很受百姓爱戴,他去自然是最合适的。   当然,以上只是那些人推诿的说法。   皇帝之所以派她父亲去,不过是因为她爹爹功高震主,皇帝忌惮爹爹,便趁此机会把爹爹远远的打发了出去。   最好是一去便永远也不回来。   这一点,是师施死后才明白过来的。   上一世,师容凛带着师桓奉命去了岭南。   而她,在众人的劝说恐吓下,最终选择留在了长安城。   那时,太后对她很好,对她多有赏赐,她甚至比很多公主都要金贵。师施曾为此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儿,就连皇帝舅舅也很是宠爱她。   可经过上一世那遭,抛开迷雾,现在的师施却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彼时的师施不过十四岁,是一朵从未经过风吹雨打的温室娇花。太后等人在她耳边一直重复着岭南有多么穷、又有多么危险,吓得师施寝食难安。   师容凛也不忍心女儿跟着自己去岭南受苦,而且他以为自己很快便会回来,便把师施留了下来。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那些人的阴谋。   他们费尽心力留下师施,不过是让她做一个牵制师容凛的棋子和人质。偏偏她还以为是因为太后宠爱她,不但不知收敛,还因此越发张扬。   也难怪那些人私底下嘲笑她是草包了。   想到此,师施有些丧丧的。   原来她真的这么笨啊……唉,可怜的长乐县主失落的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遗传到爹爹和母亲的聪明才智呢?”   与未来造反成功、做了皇帝的师桓相比,更是被比到了尘埃里。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县主您怎么能这般说自己呢?”喜鹊不赞同的摇头,“在奴婢看来,您又聪明又漂亮,您何必妄自菲薄?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小娘子羡慕您呢。”   师施看了喜鹊一眼,叹气声更重了。   唉,就连自己的丫鬟也这么傻。   喜鹊边给师施梳头,边继续说着:“县主长得可真美,瞧瞧这脸,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您看看,老天爷多偏爱您啊,您可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镜里的女孩肤白若雪、唇若点朱,眉间一点朱砂痣,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师施捧着脸,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的美貌当中。心中诡异的得到了些许安慰,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上天为了公平,不得不稍稍收走了一点她的聪明才智。   对,怪只怪她长得美。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师施已经想清楚了。   她怎么能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比呢?这一次,她只要紧跟在师桓的身后,待他造反成功后,跟着他鸡犬升天就行了。   她握了握拳头,眼中是对公主之位的志在必得!   梳洗打扮好之后,时辰也不早了,师施便不再耽搁朝宫里去了。临走之前,她环视了一圈,突然问道:“齐嬷嬷呢?”   喜鹊回道:“说是昨晚受了寒,齐嬷嬷在屋里休息,今儿请了假。”   “哦,原来如此。”师施面带关心,“那赶紧让人请个大夫来给嬷嬷悄悄,可别拖出了问题。”   喜鹊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师施却率先道:“这样吧,齐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天天当值确实太累。这几日便让齐嬷嬷好好歇息,就不用来伺候了。”   其实齐嬷嬷哪里是受寒了,不过是熬夜赌了钱,偷懒罢了。   不过这正合了师施的意,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沉默寡言的刘嬷嬷身上,突然开口:“刘嬷嬷,这几日你就多担待些,齐嬷嬷的活你先替她接着。库房的账本和钥匙你先拿着,待本县主回来再看。”   “母亲不在了,本县主便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了,是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也为爹爹分担分担。”   刘嬷嬷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才忙行礼谢恩领命。师施满意她的反应,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施施然走了。   全然不管自己这个命令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刘嬷嬷并非从宫里出来的,而是十五年前被昌宁公主救下,从此便跟在公主身边伺候。   只是因为齐嬷嬷自觉她的出身比刘嬷嬷高,便一直排挤刘嬷嬷。   而刘嬷嬷也不像齐嬷嬷那般能言善辩会说好话,存在感并不强。   但师施却记得,上一世,是刘嬷嬷护了她最后一程。   若是没有刘嬷嬷,她甚至连皇宫也逃不出去。虽然,她最后依然死了,但至少……没有死在那肮脏的宫里。   太后如今已五十多岁了,但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风韵犹存。   一见到师施,太后眼中便泛起了泪,抱着师施一个劲儿的哭。   “施儿,你受苦了。来,快让外祖母看看,唉,这小脸儿都瘦了。哀家苦命的孩子,昌宁怎么就走得这么早啊,她还没看见你成婚生子,怎么舍得啊!”   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师施也跟着抹眼泪,眼圈儿红通通,小脸白白的,看上去别提多可怜多伤心了。但其实师施的心中已经没有太多丧母的悲痛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距离母亲去世,已经过去数年了。   再多的伤痛,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了。   更何况……她与母亲昌宁长公主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虽然,她是昌宁公主唯一的孩子,但从小到大,母亲对她都淡淡的。   都说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师施敏锐的感觉到她的母亲似乎并没有那么喜爱她。   与别家的母女相比起来,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不过,母亲本来就是冷清的性子,不光是对她,对爹爹也不见得多热情。   所以,师施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哭过一场后,太后擦了擦眼泪,端详着师施的脸,目光微闪,叹气道:“你母亲便是性子太过敏感了,因为多年来没有为卫国公府诞下嫡子,便心情郁郁。她是公主,即便没有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你爹难道还能休了她不成?”   “哀家说了她多次,她都不听。现在好了,把师容凛的儿子接回府了,自个儿却走了,留下我们施儿一个人,以后没有母亲的护持,可怎么办哦!”   她语气悲痛、夹着恨铁不成钢,面上眼中全是对师施的关心和担忧。   若不是死过一次,谁能知道她这是在演戏呢?   上一世也是如此。   这些话乍看没什么,但字里行间全是挑拨,离间她与父亲、师桓之间的关系,在她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   “哀家实在不放心把你这么一个娇娇人儿放在师家,施儿,你搬进宫中,与外祖母做个伴吧。”   太后轻抚着师施的头发,面露慈爱。   果然,接下来,太后便说了前朝的事,“你皇帝舅舅准备派你父亲去岭南平乱,没个一两年怕是回不来。那岭南是个什么地儿?又荒凉又危险,穷山恶水的,外祖母实在不放心你跟着去。”   接着,太后身边的女官便状似不经意的,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岭南的可怕。   然而,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师施了。   上一世,她一听到这些话便吓得脸色发白,哭着喊着不去岭南。可现在嘛……   “岭南竟然那么穷苦危险吗?”师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皇帝舅舅还要派爹爹去那里?”   太后哽了一下,才回道:“还不是满朝上下,唯你父亲最是忠心不二。你皇帝舅舅无人可用,只能靠你父亲解忧了。唉,你皇帝舅舅可怜啊。”   “原来如此!那施儿也要帮皇帝舅舅分担,我要跟着爹爹一起去岭南!”师施一脸坚定,“施儿不怕苦,为皇帝舅舅办事,再苦再累,施儿也会坚持的。”   太后的脸微微僵了僵。   偏偏这时,师施还仰着头表功道:“外祖母,您说施儿说得对不对?”   正这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皇帝到了。   “长乐也来了?“一进门,皇帝便笑看着师施,目光在她的身上、脸上停了好一会儿。   因为还在守孝,师施身着素色衣裙,有别于往常的艳丽,多了些清雅。她与昌宁长公主长得很像,恍惚看去,皇帝还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昌宁。   皇帝刘循与昌宁公主乃是龙凤胎,不过两人长得并不太像。   先帝子嗣单薄,于是当还是皇后的太后诞下龙凤胎后,当即便封刘循为太子,并且大赦天下。   后来先帝驾崩,几个庶出的皇子趁机闹事。刘循最后能继位,其中卫国公府出了不少力。   所以皇帝很是喜爱昌宁公主这个妹妹,对于妹妹的孩子也是宠爱有加。都说外甥类舅,师施的眉眼间与皇帝很有几分相似,比之皇帝膝下的几位公主更像。   如此,皇帝更加宠爱她。   见到皇帝,师施忙站起来行礼,“长乐见过皇帝舅舅。”   “不必多礼。”皇帝摆手,笑问道,“你与母后在说些什么?”   没等太后阻止,师施便噼里啪啦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皇帝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要跟着去岭南?”   师施回道:“对,长乐想要为舅舅分忧!”   “……你是个女孩儿,这些事儿怎能由你来操心?”太后扯了扯嘴角,“这些粗活,自然由男儿们来做。”   师施却摇头道:“都说巾帼不让须眉,女孩儿又怎样,女孩儿也能为皇帝舅舅办事的!”   不等太后开口,她又道:“外祖母,施儿知道您是关心我,担心施儿在外面受苦,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你还提这事儿,这不是诛外祖母的心吗?”   师施抱着太后的胳膊,忍着恶心,摇晃着撒娇道:“施儿也想做出一番大事业,让外祖母和舅舅都为施儿骄傲嘛。“   不等二人反驳,她又道:“若是你们担心施儿,施儿倒有个法子。不如,舅舅把母亲的封地换成岭南的地,赐给施儿吧。如此一来,便没人敢欺负施儿了!”   “哇,我怎么这么聪明啊。若是岭南成了我的封地,我就是那里最大的官了!反正岭南又穷又苦,没人要。母亲的封地可是在江南,想必很多人想要,舅舅就不用为难,如此便是一举两得了。外祖母、舅舅,你们说施儿的法子好不好?”   太后与皇帝的脸色都变了变。   皇帝还好一点,太后差点没忍住直接骂人!这个草包想得倒很美!昌宁公主死了,太后是准备把她的封地食邑收回来的。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当初若不是皇帝坚持,她是决计不会把那么好的地方赐给昌宁的!   师施装作没看到二人的僵硬,突然又皱起眉头,摇头道:“不对,有点不妥。”   闻言,太后刚准备松口气,便听师施又开口道:“不行,我只是个县主,是不能有封地的。”   说到这儿,她朝皇帝看去,直接道:“舅舅,既然如此,不如您给我升升品级吧。如此,便能两全其美了。”   太后:“……”   “哎,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师施情不自禁地感叹,“舅舅,未免夜长梦多,您现在就下旨吧。施儿给您研磨!”   太后当即便要拒绝。   师施比她更快一步道:“外祖母,您说了最疼我了。这点小要求,您肯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拒绝,岂不是自打脸?   太后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太难受了!   师施自是注意到了太后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她不是草包嘛,那这些聪明人怎么好意思与一个草包较真呢?   她只好把希望寄在皇帝身上,然而皇帝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离谱。他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像的脸,想到昌宁,心底软了一下,便道:“封公主于理不合,如此,便加封郡主吧。”   于是,师施来了一趟皇宫,不但要到了一块封地,还加了品级,成了长乐郡主。   虽然那块地很小,又穷又荒,但师施依旧很高兴!   待到她走了,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怒道:“皇帝,你怎么能答应她那么荒谬的要求!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记住了,你只是舅舅,一辈子都是舅舅!”   皇帝脸色也不好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   “这圣旨都下了,朕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不过是块贫瘠之地,和一个没什么用的爵位,母后何必如此在意?若不是……长乐得到的可不止这点东西。母后,儿臣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回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   太后看着他毫无犹豫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沉至极。   ***   而这头,师施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想了想,没有回锦华苑,转身便去了师桓的院子,这个好消息,她必须要与未来的皇帝说说。   顺便培养培养兄妹感情。   师桓正在睡觉。   他的伤势不轻,高热反反复复,师施走了没多久,他用了吃食,便又睡下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大肥章哦,大宝贝们快表扬我啊!我需要你们的鼓励哈哈哈。   师施:坚持草包人设不动摇!(大声喊)我是个草包,我自豪我骄傲!   师桓:我不要妹妹这种愚蠢的生物。 第6章 殊色   那个女人有着雪白的肌肤、碧绿的眼睛,身段妖娆丰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但长得再美,也掩盖不了她的出身。   一个地位卑贱的外族女奴,若无法得到主人的青睐,便注定了这一身只能是个人人可践踏的奴隶。   这便是师桓的生母。   她长得美、身段好,会跳舞,幸运的被主家选上,当做礼物送给了彼时刚袭爵的卫国公师容凛。   为了更好的活着,她费尽心思朝上攀附,终于爬上了师容凛的床。   可惜,等待她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肮脏可怕的奴隶营。   一个貌美的女人想要在奴隶营活下来,能干什么呢?无非是用身体去换来苟且偷生。   不久后,她便怀孕了。   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出生在奴隶营中的孩子,注定悲苦,几乎没有孩子能活下来。可许是师桓命硬,他竟然挣扎着长大了。   他没有名字,他的母亲憎恶她,是他的存在让她过了很长的一段苦日子,也毁了她耐以生存的美貌和身子。   那些人叫他狼狗儿。   可他活得还不如狗,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那个女人虽然厌恶他,时常打骂他,但到底是没有赶走他。她心情好时,会把食物分给他,那是师桓难得能饱餐的日子。   当然,她的心情大多数时候不好。   于是,师桓大部分时间是饿着肚子的。   女人勾搭上了一个管事,他们得以住在一间单独的棚子里。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没了美貌,还得了病。   那管事没多久便厌了。   时隔几十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梦中,那些人的脸却格外清晰。   简陋的小棚子里时不时传来鞭打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惨叫声,瘦瘦小小的孩子趴在门框上,小脸木然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她快死了。   她的皮肤不再白皙,碧绿的眼睛不再璀璨,缠绵不断的鲜血从干裂的唇里流了出来。   那么艳,那么红。   那挥鞭子的管事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倏然回头,看到他,突然舔着唇笑了。   “小崽子长大了。”   他又瘦又小、身上还脏兮兮的,但是没有被泥土遮住的地方却是胜雪的白。   床上的女人睁大了眼睛,张着嘴,似在说:“快跑!”   男人的手却已经朝他伸了过来。   黑瘦肮脏,像是从地狱而来——   ***   “呀!”   师桓倏地睁开了眼睛,伸手狠狠一抓,随即一道软糯糯的惊呼声响起。   “痛痛痛,哥哥,你快放开我!”   眼前终于清明。   入目的是精雕细刻的木床,以及一双含着泪泡儿的猫儿眼,正可怜兮兮带着控诉的望着他。   身体的感受永远比意识更直接。   他粗糙的手心里正捏着一只娇嫩精致的柔荑,那手小得可怜,他随意便能把其握在其中,尽情把玩。   仿佛他微微一用力,便能轻易把它折断。   师桓无意识的用力摩挲了几下。   那滋味,煞是美妙。   “嘶……疼!”   女孩的呼痛声终于惊醒了快要被恶潮淹没的理智,师桓陡然惊醒,掌心的小手试图逃离,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师桓脸色微变,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师施的手终于得以解脱,泛着火辣辣的疼,都被捏红了。她心痛的把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心里后悔死了。   她方才见师桓睡得不甚安稳,似是在做噩梦,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秉承着好妹妹的原则,师施拿出手帕贴心的要为他拭去冷汗,谁知手还未碰到,便被师桓给用力拽住了。   不但如此,醒了后,还暴力捏了捏。   “哥哥,你这是做的什么梦啊?”也太狠了吧,差点把她手给废了。   明明方才吃了痛,但吹了吹手后,感觉不怎么痛了。她又不记痛,坐在了床边,好奇地问。   非常的自来熟。   她离得实在太近,一股子独属于女儿的馨香幽幽飘进师桓的鼻间。   手心里似乎还残存着方才那嫩滑的触感,比之豆腐还要嫩,是用金钱富贵才养得出来的娇贵。   与他,云泥之别。   见师桓不说话,师施伸手就要去戳她。   只是手还未碰到,便见师桓倏地朝后仰,厉声道:“你干什么?离我远点!”   吓了师施一大跳。   尤其是师桓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警惕和嫌弃,弄得师施好受伤。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她呢。   尤其是男人!   谁不想得到她的青睐和靠近?这师桓倒好,仿佛她是有毒的蛇蝎,若不是床的空间有限,怕是要立时跑得更远。   “哥哥,你好凶!”她委屈巴巴的控诉,把自己被捏红的手在师桓面前晃了晃,小声呢喃,“不都说你是个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君子吗?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她声音虽小,但师桓天生五感敏锐,又习过武,耳力远强于普通人。闻言,眼神闪了闪。   上一世,他确实是很多人称赞的如玉君子。   可那已经是他回到国公府,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如今他方回来不久,师施为何会说这些话?   说起来,自他醒来后,他发现他这个妹妹的态度确实奇怪得很。不但没有如上辈子那般排斥欺辱他,对他温柔了不少,甚至还有点讨好。   手心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理智也慢慢回归。   师桓收回了自己锁在那小手上的目光,抬眸,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道:“对不起,弄伤你了。我不习惯被人触碰。”   他长得极好,不笑时便已经是人间殊色。   如今一笑,好似积雪消融、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师施看直了眼。   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着,倒是真长了一副好皮囊,不过还是她更好看!不接受反驳!   况且,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啧,中看不中用。   上辈子,她虽然死得早。但灵魂未曾消散,而师桓又是个大名人,她倒是听说了这人不少的八卦。   其中最大的八卦便是,师桓他有病,他不行!   长得好、家世好,又是乱世枭雄,身后有无数的追随者,不知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   然而,直到师桓登基,他都是孤身一人。   听说,曾有人把绝色美人脱光了送到他床上,他都无动于衷;还有人给他下过药,结果这位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带兵打了个胜仗。   这就有点奇怪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师桓他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应该没有那方面的功能!所以,后来大家都在私底下传师桓不行。   想到此,师施有些同情的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放柔了语气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也会为你保密的!”   说是不喜人碰触,其实真实原因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缺陷,保护那仅剩的自尊心吧。   这么一想,怎么觉得师桓更惨了。   她那是什么眼神?   师桓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自认为是个聪明人的他,竟然看不懂一个草包。   “对了,哥哥,我给你擦药吧。”作为一个知心好妹妹,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哥哥的伤口上撒盐呢?   于是,师施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并准备展示自己的妹妹爱。   给他上药?   不知怎的,师桓喉咙莫名地微微有些发干。   他轻咳了一声,正要再强调一次他不喜人碰触。   却听师施突然开口道:“对哦,哥哥不喜欢人碰。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没等师桓回应,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一阵风起,带起了阵阵飘香。她身上的白色轻纱在他的脸上滑过,轻轻的、柔柔的,像是一片轻羽带起了淡淡的痒。   师桓微怔,回过神来,面色有点阴。   自从昨晚重生回来,让他措手不及的时候似乎有点太多了,而大多都与师施有关。她突来的亲近非但没有让师桓感动,还让他更加警惕。   是偶然,还是……蓄谋已久?   做一个好妹妹?   呵。   师桓自是不会相信这拙劣的谎言。   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女、国公嫡女、长乐县主,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奴隶之子的妹妹?   思及之前师施的一些话,师桓眸色微暗,想到自己的情况,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正思索着,门便被推开了。   是师施。   因为跑了一会儿,少女粉白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眉间的朱砂痣越发殷红。尚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绽开了一朵笑靥,嘴角两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甜腻得让人心弦发颤。   “哥哥,你看我拿了什么来。”   她摊开手掌,在师桓面前晃了晃。   是一双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   “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用天蚕丝织成,又轻又薄,带在手上很是服帖紧实,特别方便。世上只此一双,独一无二哦!”少女眯着眼邀功,“我知道你不喜人接触,这双蚕丝手套送给你可好?你喜不喜欢?”   她昨日才回来,自然不可能这么快让人做出来。   这蚕丝手套其实是偶然所得,是她幼时救过的一个游医所赠。对师施来说,这蚕丝手套并没有多珍贵,她之所以留下它,还是因为这是她救人所得,具有珍贵的纪念意义。   放在库房里许久,若不是因为师桓,她还想不起来呢。   当然,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实话说出来。否则,如何能体现她这个妹妹的真心呢?   这点小细节就不用在意啦。   这份礼物这么棒,师桓该是很感动吧?   听嬷嬷说,她这个哥哥以前过得特别惨,想必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必会回十分吧!   师施激动地想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床上的少年。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师桓终于开口了。   “是妹妹让别人做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望,碧绿的眼睛暗淡了些许,“我还以为是妹妹亲手给我做的。”   师施:“?”   这个反应,怎么与预想中的不一样?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妹妹这般好,若是妹妹亲手做的该有多好啊……”他喃喃自语,俊美的脸上生了落寞和期盼,幽幽地看着师施。   师施吞了吞口水。   作为一个好妹妹,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师施试探性的问:“那我亲手给你重做一双?”话一出口,师施便想拍自己一下,傻了嘛,她根本不会做!而且她也从未想过亲手做,她的手这么精贵,若是被扎了可怎么办?!   然而,后悔已晚,师桓已经听到了。   “真的吗?”少年眼睛倏然亮了,声音里都轻快了不少,“那为兄就先谢过妹妹了,妹妹可真好,你真是个好妹妹!”   师施:“……”   不知为甚,她莫名觉得自己似乎被坑了?   师桓从床上下来,他身上终于穿上了衣衫,   白色的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显得他越发清瘦。可师施知道,衣衫下的身体却肌理分明、结实有力。   他面带浅笑,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直到两人近在咫尺。   他弯腰,贴近了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那肉乎乎的白玉耳垂上。   师桓眸色变深,喉头上下滚动。   “那为兄就等着妹妹的礼物了。”他目光锁定在如遭雷击的少女脸上,满意的看着那猫儿眼中飞快地闪过的懊恼。   他唇角上翘,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师桓上一世看了太多那些贵人们折腾人的法子。   师施态度转变得这般快,应是换个方式折腾他罢了。先假装对他好,获得了他的真心,然后再把他踩在脚下,看他露出痛苦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他便如她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胖胖的一章哦。   哥哥是个演技派,但妹妹她属于BUG派! 第7章 狐媚   册封师施为郡主,并且为她加封地和食邑的圣旨很快便下来了。这道圣旨一出,国公府阖府上下都惊了。   庆朝的公主地位尊崇,虽比不得皇子郡王,但均有实封。   昌宁长公主的封地便是在鱼米之乡江南的昌宁县,只是公主不会就封,只享有封地的税收。昌宁公主膝下无子,按照法制,公主离世之后,朝廷会收回封地和食邑。   但凡事皆有例外。   若是非常受宠,公主的女儿也能继承其食邑。   上一世,昌宁公主的封地自是被收了回去。彼时,师施以为自己能做太子妃,对此便并不怎么在意。   重来一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这女子腰杆儿硬不硬,从来都不是夫家给的,而在于娘家和自己!   太后和皇帝不是说最疼她吗?   既然如此,一块小小的封地自然是不能吝惜了。   若是师施想要的是昌宁县,就算太后与皇帝同意,怕是朝臣们也会反对。但如今,她要得只是岭南道的一块微不足道、基本没人要的小地,自然不会有人上赶着去讨嫌。   毕竟,谁不知道长乐县主,哦不,长乐郡主受宠?   再加上卫国公府的威势,聪明人都选择明哲保身,毕竟岭南道的一块小地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太后。   莫说是一县之地,便是一粒米给了师施,太后韦氏都觉得心里不痛快,跟割了她的肉一般,浑身不得劲!   慈宁宫里,气氛很是不好。   太后躺在软榻上,面色阴郁,冷声斥道:“果然是那个狐媚子生的,与她母亲一般,惯是个会笼络人的!”   韦氏是越想越气。   庆朝开国已经有两百多年了,皇室子孙繁茂,多年下来,不知舍了多少封地出去。待到当今继位,手头上的地都不多了。   如今,便是宫中的几位公主也还未有封地,长乐那个孽种,倒是比公主还金贵了!   “娘娘,不过是些许小事,您何必如此动气?可莫要气坏了身子。”伺候太后的陈女官柔声笑着上前,跪在太后身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捶腿,“那岭南道自来就穷苦,一个下县而已,还不值得您为此与陛下起了隔阂。”   “按着陛下的性子,若是您执意反对,说不得陛下他会赏得更多。毕竟,陛下心中对昌宁公主和长乐郡主有愧疚。”   闻言,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咬着牙道:“当初哀家便不应该把昌宁那个小贱人抱回宫!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   说到这儿,她眼圈发红,眼底有恨。   “若不是她,哀家的宏儿也不会去得那般早!”   “娘娘节哀,此事已过了,小心隔墙有耳。”陈女官忙提醒太后,“宏殿下在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娘娘可莫要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想必宏殿下也不愿看到娘娘为他伤怀。”   太后眼中的泪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是呀,宏儿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韦太后叹了口气,“他定然是怪哀家的。”   “娘娘莫要这般说,您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您不那样做,非但是宏殿下,怕是您与陛下也保不住啊。宏殿下会理解您的,至少……宏殿下还多活了几年,享了几年的福才走的。”   这便要提到三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   那时,韦氏虽然是皇后,但入宫多年无所出。先帝子嗣虽然单薄,但膝下却也有一个皇子,乃是贵妃所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韦氏不得不到处求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努力多年,终于怀上了。谁知,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却是一对双胞胎!   在民间,能得一对麒麟儿,那是大喜事。   可在皇家,男双胞胎却是大忌,视为不详!此事若传出去,不但两个儿子有性命之忧,便是韦氏,怕是也要被皇帝厌弃。   皇后之位岌岌可危。   无奈,韦氏只能忍痛舍弃一个儿子,从外面抱养了一个女婴,对外称是龙凤胎。   两个儿子身体一弱一强,被放弃的便是那个体弱的。   恰好那时,她兄长的一个妾室与她同日生产,诞下一个女婴。如此这般,才算是蒙混过关。   那妾室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因为长得貌美,便被她的兄长赎身买回了家。但刚入门,便诊出了身孕,八个月便生下了女儿。   那贱妾可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曾经也不是清倌,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个女婴的身世。   若不是事态紧急,实在无法子,韦氏是万万不会换来这种血统不纯的孽种的。   韦氏本来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女婴夭折,但女婴长得极好,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她越发玉雪可爱,先帝很喜欢这个孩子,受宠程度比之太子更甚。   而那时,先帝虽然直接封了她的皇儿为太子,但接下来宫中却接连有皇子出生。太子的身体刚开始看着不错,但渐渐得竟然弱了下来。先帝虽宠爱太子,但担心太子夭折,便也很看重其他的皇子。   无奈,韦氏便只能压下内心的杀意,甚至还要借着这个孩子争宠。   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然而,昌宁那个孽种竟然不要脸的勾搭上了她的儿子,两人甚至还有了苟且。   彼时,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兄妹。   这等丑闻若是传了出去,她儿子的储君之位怕是就要因此没了!   韦氏并不认为是她儿子的错。   当时的刘循虽然知道了昌宁不是他的妹妹,可她儿子自来守礼稳重,定是昌宁这个狐媚子仗着那张脸勾引了刘循。   与她的母亲一样,生来便是下贱的!   她让那贱妾的女儿做了公主,那贱妾竟然不满意,还想以此威胁她。后来更是害得她的宏儿夭折,此等蛇蝎,她岂能容她?!   韦氏直接命母家暗地里处置了那贱妾。   当初若不是她兄长苦苦哀求,在贱妾生下女儿那日便应该去死的。   在知道刘循与昌宁的事之后,韦氏是起了杀心的。那时,先帝病重,她处事小心一些,必然不会引人怀疑。   可谁知道,那小贱人勾搭了她儿子还不够,竟不守妇道,还勾了别的男人。   卫国公师容凛直接向先帝请求尚公主昌宁。   先帝允了二人的婚事,亲自为二人主婚。   师容凛手握兵权,师家世代忠良,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便是先帝也要忌惮几分,如今他愿与皇家联姻,在先帝看来,还是一件好事。   而且,对外昌宁还是她的女儿,是太子的亲妹妹。   为了太子能顺利继位,她非但不能杀了那个小贱人,还必须捧着她。如此,才能换取卫国公府的支持。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昌宁那个贱人也死了。   但每次想到这些事,韦太后便觉得心气不顺。   尤其是昌宁还留下了一个小狐媚子!   想到师施那张脸,太后便恨不得让人给她抓花了。若不是那张脸,皇帝又岂会如此优待这小狐媚子?皇帝认定那小狐媚子是他的女儿,但韦氏可不认这个孙女!   谁知道那是谁的种?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师容凛祖上也曾与皇室联姻,也有皇家血统。   陈女官伺候韦太后多年,一看她脸色,便知道她这是气得狠了。   她眼珠子一转,便道:“娘娘,奴婢倒一计,可让娘娘出出气。”   “什么法子?”太后问道。   陈女官答道:“过不了几日,卫国公便会启程去岭南。想必娘娘也不愿长乐郡主跟着去吧?但长乐郡主若是执意要走,娘娘也不好阻拦,否则会让卫国公起了疑心。”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虽然厌恶师施,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但为了大局着想,师施还不能死。她若是死了,便没有了可牵制师容凛的棋子了。   自然师施也不能离开长安城。   否则,他们手中便没有了制衡师容凛的筹码。   陈女官道:“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把长乐郡主留下来。”   “如何留?”太后阴着脸。她不能主动强留师施,不然,师容凛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定会生疑。   “卫国公极其疼爱郡主,若是长乐郡主身体不好,以卫国公的爱女之心,自然不会带她去岭南。”陈女官笑了笑,“娘娘,您说奴婢说得可对?”   “不错!”太后的眉头舒展了,“你派人给齐氏传消息,务必把人给哀家留下来。”   正这时,一个太监小跑着进来。   “太后娘娘,奴才有事禀报。”   “何事?”   太监顿了顿,回道:“卫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长乐郡主把齐嬷嬷打发去庄子上了。”   “什么?!”太后蓦地从榻上站了起来,阴沉着道,“给哀家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这么巧?   那个草包不是最信任齐氏的吗?为何突然把人打发去庄子上了?   ***   师施最终也没有为师桓上药。   既然知道了她目的不纯,师桓自然不会再任由她靠近自己。况且,他想到了那肌肤相触时带来的异样,目光越发幽暗。   两辈子,他都未曾遇到这般情况。   是偶然?   不,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偶然。   他隐藏得极好。   两世,都没人知道他的怪病。这是他的软肋,是他致命的弱点,他绝不允许有人以此来利用……甚至控制他。   师桓曾经从未把这怪病放在心上。   能不能与人接触,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   正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   一阵香风袭来,一道娇腻的女音柔柔响起,“郎君,奴婢来伺候您上药。”   边说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便慢慢朝他伸了过来。   师桓身子一顿,   本来欲推拒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小草包离家出走的一天哈哈哈   这篇应该比戚柒那本会更甜哦,所以大家不要担心,这本我选了甜文标签的哈。 第8章 刺痛   那是个柔媚可人的丫鬟。   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发育得极好,腰细胸大,很有几分妖娆妩媚。这丫鬟名叫净月,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乃是分给师桓的大丫鬟。   按理来说,她生得这般好样貌,父母又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也不会分到师桓这儿来。   说是府中的大郎君,但谁人不知这位郎君有名无实,地位尴尬。   能来师桓这儿伺候的,大都是府中没关系或是不受宠、犯过错、不伶俐的。   因此,当听说净月被分来时,其他人都很惊讶。   但那些人不知,这是净月主动要求的。国公府中人丁单薄,正经的主子除了卫国公,便只有师施。   在这样的主子家中,净月这个家生子,往后最好的前程,便是配一个管事或者铺子里的掌柜。   这样的日子也不差。   但净月却不甘心。她自幼便生得美,又聪慧。这般才貌,合该是做主子的。而她想要逆袭成主子,唯一的办法便是攀上府中的男主子,做个姨娘。   师桓便是她的目标。   那些笑话大郎君的下人俱是眼皮子浅的,大郎君虽然生母出身卑贱,但他可是公主亲自接回来的。   国公爷再不喜大郎君又如何?   大郎君终究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未来可是能袭爵的!   净月不想庸庸碌碌、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不想临到死都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奴婢。   所以,她得想法子。   大郎君受了伤,那些小厮粗心大意,哪里能伺候好郎君呢?这时候,便是她这个大丫鬟出场的机会了。   她大着胆子推开了大郎君的房门,试探的说了那句话。   所幸,大郎君并未拒绝。   净月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甜美,红着芙蓉面,扭着杨柳腰走近了少年,白皙的指尖微颤。   是个美人。   但作为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师桓见过了无数美人。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无甚兴趣的移开了视线。   目光落在了女子的手上。   白皙、纤细,应该是挺好看的。   但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却冒出了一双微微有些圆润的小手,那手更白更嫩,也没这么瘦,手背上还带着些软肉。   软趴趴的,明明是他最不喜的,但偏偏却记住了。   女子温热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他的身体,搭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带起一阵灼人的刺痛。   以及生理性的反胃。   “大郎君,您这伤……啊!”净月话未说完,少年却忽地挥开了她,那力道太大,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她惶恐的抬眸,怯生生的唤道,“大郎君,可是奴婢……”   “出去!”   师桓厉声冷喝。   少年面色冷寒,眸光冰凉,眼中似是泛着红光,明明是俊美无双的脸,此刻在净月的眼中却比凶兽还狰狞吓人。   她抖着身子,心中那点小心思被恐惧吓散,看也不敢看少年,狼狈不堪的逃了出去。   只是待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终是不甘心的咬着唇回头望着那紧闭的房门。   待到人走了,师桓便再也撑不住,身子晃了晃。   面色苍白如鬼,那被别人碰到的肌肤,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师桓却拧着眉头,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的病似乎加重了。   可是为什么?   一张尚待着些许稚气的精致小脸忽地浮现在了师桓的眼前。   难道是她做的?   “师施……”   锋利的牙齿刺破了嘴唇,艳丽的血色染红了微白的唇,少年目光如炬,脸色阴厉,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   ***   而这头,锦华苑却闹了起来。   师施得封郡主的消息传开,满院伺候的人都为主子高兴,除了齐嬷嬷。   师施方回到锦华苑。   刚进去,便听到一阵尖利刺耳的哭叫声,看到她回来了,齐嬷嬷猛地朝她扑过来,哭喊道:“郡主,您要为我做主啊!公主殿下刚走,就有人要害死公主的奶嬷嬷,居心何在!”   她涕泪横流,看上去凄惨极了。   然而此刻齐嬷嬷心中却已经恨极。昨晚她手气不好,输了不少,而且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累,便在屋子里补眠。   本来还想着,等睡醒了去库房里拿点东西去还了赌债。   谁知道,正睡得香,刘氏那个老货便带着人闯了进来。   不但扰了她安眠,还强行搜走了她的库房钥匙,拿走了账本。这可捅了齐嬷嬷的心窝子了,她早就把库房里的东西看做了自己的私产,岂能容别人染指?   师施扬眉,故作疑惑道:“齐嬷嬷这是怎么了?”   齐嬷嬷抢在刘嬷嬷前面开口,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重点强调刘嬷嬷等人欺负她。   “郡主,您一定要严惩这些刁奴!”齐嬷嬷咬牙。   师施看向刘嬷嬷,刘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回郡主,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接管库房,但齐嬷嬷却误会了奴婢的意思。不但拒不交出库房钥匙,还认为奴婢是想要害她。”   “齐嬷嬷正在病中,奴婢担心她病情加重,不欲与她争吵。”见齐嬷嬷欲说话,刘嬷嬷继续道,“只是这是郡主的吩咐下来的任务,奴婢不敢懈怠,便让人先行取走钥匙和账本。没想到却让齐嬷嬷如此伤心气愤,都是奴婢的错,还请郡主恕罪。”   刘嬷嬷平日里虽话少,但绝不是个蠢人。   她出生贫贱、孤身一人,是昌宁公主在她濒死之际救下了她,这份救命之恩她这一生都铭记在心。   只是她从不是个挑事高调的性子,虽说是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行事却不比齐嬷嬷张狂。   公主薨逝,她本欲随着主子一起去死。   若不是……   刘嬷嬷看着面前的少女,想到公主临死之前的嘱咐,终究是埋下了死志,留了下来。   郡主是公主唯一的骨血,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郡主。   只是之前,师施更信任能说会道的齐嬷嬷,刘嬷嬷虽看不上齐氏,但她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想要宠幸谁,也不是她能管着的。   她只能在主子身边,防着齐氏,护着主子。   倒是没想到,郡主竟然会突然下了那样的命令。   虽不知因由,但刘嬷嬷却敏锐的察觉到师施对齐氏的戒备和提防。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做好郡主手中的那把刀!   “刘嬷嬷何罪之有?快请起来。”师施让喜鹊把刘嬷嬷扶了起来,又对齐嬷嬷道,“是本郡主的不是,齐嬷嬷莫要生刘嬷嬷的气。确实是本郡主让齐嬷嬷接管库房的,刘嬷嬷幸苦了这么多年,该歇一歇,享享福了。”   “郡主……”齐氏急了,忙要开口。   师施却抢先道:“嬷嬷不必再说,本郡主知道你一心为主,只是您年纪也大了,这不是就生了病吗?本郡主也不是个冷酷不近人情的主子,您放心,我会让您好好养身子的。”   这话虽说得好听,但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她老了,该退下来了。   幸幸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齐氏如何能接受?!   只是事发突然,她猝不及防。   况且,那库房中的东西,她可是拿了不少。又因为觉得师施是个草包,也没来得及做好账本。   这时,刘嬷嬷又道:“郡主,奴婢查看了账本,清点了库房,发现有点对不上。”   齐氏面色一变,立刻便要嚎哭叫冤狡辩。   然而,这一次师施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师施面色微冷,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刘嬷嬷,你可查看清楚了?库房失窃可是大事,你可要弄清楚了,不能冤枉了齐嬷嬷!”   刘嬷嬷立刻回道:“奴婢查清楚了,郡主请看。”   她说着,边递上了账本。   齐氏心中一突,抢先哭道:“郡主,我是冤枉的啊,谁知道那些东西是谁偷走的……我伺候了公主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郡主您……”   “发生何事了?”   她话未说完,便听得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倏然响起。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如重锤,步步踏在齐氏的心头上。   她面色突变,转头一看,立刻白了脸,“国公爷……”   来人正是师容凛。   师施被封郡主,又赐了封地食邑乃是大事。师容凛一下值,便直接来了锦华苑。   众人向他行礼。   刘嬷嬷上前一步,恭敬地把库房失窃的事情告诉了师容凛。   谁人不知卫国公师容凛铁面无私,最是冷血无情,眼里揉不了沙子。若是犯了错,绝不会轻饶。   齐氏一见到师容凛来了,便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她只能哀求地看向师施,寄希望这个草包帮她求情。   师施确实帮她求情了,不过是这般说的,“爹爹,这事也不能全怪齐嬷嬷。嬷嬷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难免会有疏忽。您……您也别太苛责她了,这么多年,齐嬷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听听这说得是甚话?   果然是个草包,连求情的话都不会说!   齐氏脸色一阵扭曲。   “齐嬷嬷,你不舒服吗?怎么脸都变形了?”师施眨眨眼,又天真又无辜的问。   哎,她是个草包嘛,草包懂什么呀!   师容凛目光冷沉的看着齐嬷嬷。   他面目冷硬,在尸山血海里闯过,多年征战的威势压得齐氏踹不过气来,咚得一声,跪在了地上。   “既然年纪大了,便回去养老吧。”师容凛直接一锤定音,“齐氏,念在你伺候公主多年,郡主又为你求情,这次的事情便不再追究,今日便去庄子上吧。”   齐氏面色惨白。   一旁,师施红着眼道:“嬷嬷,你好好在庄子上养老吧,本郡主会记着你的。”   不等她再开口,师容凛直接让人把齐氏拖了下去,又屏退了其他人,待到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他才问道:“施儿,你为什么突然要赶走齐氏?”   不错,这是师容凛配合女儿演得一场戏。   若是师施自己出手处置了齐氏,怕是会引起太后等人的怀疑。她发现,其实做一个草包好处还挺多。   至少,那些聪明人都不会防备她。   因此,她便请了父亲出手。   只是齐氏虽然是宫中出来的老人,但也不过是个奴仆,想要处置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师容凛自是不解。   “因为,她背后的人是太后!” 师施顿了顿,握紧了拳头,语气低落,“爹爹,女儿发现外祖母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所以爹爹,你别丢下我。女儿……好怕。”   闻言,师容凛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安康哦,吃好玩好喝好,注意安全!   封面做好啦,终于把系统自带的换下来了。 第9章 小嫂   “施儿为何会如此想?”师容凛蹙眉问道,“太后是你的外祖母,便是因着这血缘关系,她也不会薄待你。你不是刚被封了郡主,又赐下封地吗?”   师施瞧着他,一字一顿的反问:“爹爹当真这般想?”   师施之前也想过,要不要把重生一事告诉师容凛。但她思索过后,到底还是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   首先,她不确定师容凛会不会相信。毕竟重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即便是师容凛信了,又如何?按照爹爹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爹爹虽说位高权重,但若是真的与太后对上,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两败俱伤。   她不想爹爹受到伤害。   反正长安城也安稳不了多久,这大庆风雨飘摇,太后的位置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了。   与其现在与之相碰,不如静观其变。   他们去岭南慢慢发展。   上一世,师容凛是去岭南的第二年去世的。   母亲去世之后,爹爹便忧思成疾,身体本就不怎么好,还要带兵打仗,这不是把人当牛使唤嘛!   那时师施得到的消息是,她爹爹在与叛军交战时,意外中箭而亡。这辈子,她定要跟在爹爹身边,不让他为这个狗大庆这么拼了!   对,最好修复一下他与师桓的父子关系。   以后,她做长公主,爹爹就做太上皇,岂不是美滋滋?   师容凛不知她所想,斥道:“胡闹!岭南蛮荒之地,你哪里吃得了那苦?太后是你的亲外祖母,她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反正我不会离开爹爹的,您去哪里,女儿便跟着去哪里。”师施开始耍赖,挽着师容凛的胳膊撒娇,“我就要跟着您!”   况且……   “亲生的又如何?我总是母亲生的吧,但母亲还不是不喜欢我!对我那么冷淡……”   “施儿闭嘴!”师容凛严厉的瞪了她一眼,见师施扁嘴,顿了顿,才又道,“你母亲……是爱你的。”   师施没有再与师容凛争论下去。   心中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世人皆说母亲爱自己的孩子,母爱何其伟大,但若是真爱,那为何她的母亲对她却不冷不热。   有时,师施甚至觉得昌宁长公主是恨着她、厌恶她的。   知女莫若父,师容凛见她那副模样,便知她心中不信。他动了动唇,到底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做了十几年夫妻,可他或许……从未走进昌宁的心。   “你若是决意要与为父去岭南,即使再苦再累,也不能再后悔了。”师容凛摸了摸师施的头,温声道,“你好好想想,莫要随便下决定。”   不过,他虽没有追问师施防备太后的原因,却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离开锦华苑之后,师容凛便对师耘道:“派人去把齐氏带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此事。”   “是!”   ***   大郎君与贴身丫鬟净月独处一室。   净月为大郎君上药,两人独处了好一会儿,净月红着脸,衣衫不整的从屋子里跑出去了。   这个劲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国公府。   自然也传到了师施的耳里。   彼时,师施正在与针线做斗争——她没忘记承诺师桓的蚕丝手套。但奈何她天生是个手残,在这方面毫无天赋。   “真没想到大郎君竟然会看上净月,”喜鹊也在一旁做着绣活,边纠正自家郡主。   她虽然其他地方不灵光,但绣活却很是出色,“不过大家都说大郎君眼光好,净月长得虽然不算太出众,但那身段却是极好的。男人嘛,都喜欢这样的。”   “你才多大,就满嘴男人男人的?”师施敲了敲喜鹊的脑袋,“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况且,哥哥才不是你说得那种男人。”师桓有病,他不行,怎么可能看上女人呢?那不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吗?   喜鹊揉了揉脑袋,反驳道:“郡主为何这般肯定?大郎君也是男人啊,食色性也,这不是男子的天性吗?”   这小丫头跟在师施身边久了,师施又对她很是纵容,是越发口无遮拦了。   不过,喜鹊的话也不无道理。   行不行和想不想,是不同的。   师桓不行,可他也是个男人,不代表他不想啊。   想到此,师施有点坐不住了,她放下手中的活道:“走,本郡主要去沉水阁瞧瞧哥哥。”   “郡主,您真的把大郎君当兄长了?”喜鹊没忍住问道,“您之前不是特别不喜欢他吗?况且大郎君的出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师施止住了喜鹊的话,非常严肃的道,“我哥也是国公府出身,哪里就比别人差了?再说以前是本郡主想岔了,有哥哥的日子很好。”   见喜鹊还不懂,她轻咳一声,颇有些洋洋得意的道:“往后,哥哥努力奋斗上进,振兴国公府。而我什么也不需做,便跟着享福,这种日子难道不好?”   喜鹊恍然大悟,敬佩地瞧着自家郡主夸道:“郡主果然聪明!奴婢这榆木脑子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师施挺直了背脊,很是受用这话。   “没甚大不了的,你以后跟着多学学就懂了。你还小嘛,可以理解。”她拍了拍喜鹊的肩膀,矜持地抬着圆润的下巴道,“好了,去沉水阁吧。”   想了想,她又道:“这天儿热,你让厨房把给我做的冰镇莲子羹端来,本郡主要与哥哥一同享用。”   锦华苑有小厨房,是专门为师施做小食的。师桓居住的沉水阁自是没有的,且他才回国公府,因为他的出身,下人伺候多不尽心,自然是没有这些的。   师施其实是可以吩咐人在沉水阁也建一个小厨房的。   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若是师桓有了自己的小厨房,她又怎么体现自己的妹妹爱呢?   莲子羹清甜幽香,又特意冰镇过,光是看着便觉一阵凉气拂过,乃是夏季消暑的圣品。   师施亲自端着莲子羹走在前头,心中有点小得意。   刚入沉水阁,便遇到了一个俏丽的丫鬟。   见到师施,俏丫鬟连忙行礼:“奴婢净月参见郡主。”   这就是净月?   迷住她哥的那个丫鬟?   师施顿住脚步,看向了一旁的丫鬟,扬眉问道:“你便是净月?倒是长了一副好样貌。”   净月唇角微翘,垂首,恭敬地回道:“奴婢不过蒲柳之姿,郡主谬赞了。”   这话倒太过谦虚了。   师施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净月的胸口,那里鼓鼓囊囊的,薄薄的衣服被撑的高高的,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视线再往下移,下面是细如杨柳的纤腰,盈盈一握,仿如轻轻一折便断了。   细腰下,是饱满挺翘的臀儿。   这样的好身段,便是师施这个女子也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不知为甚,师施心中莫名有点小羡慕,还酸溜溜的。   原来是这般妖娆妩媚的小美人,如此看来,那传闻或许还真有几分真。   师施更加同情师桓了。   美人再美,自己享用不了也是百搭。   可怜啊!   师施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儿,忽地开口问道:“你喜欢大郎君吗?”   净月心里一突。   她微微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回道:“不知郡主这是何意?”   “听说不久前,你与我哥独处一室许久,后来衣衫不整的出了屋子……”   “请郡主恕罪!”师施话未说完,净月便倏地跪在了地上请罪,“净月……净月不是故意的。”   那谣言确实是净月传出来的。   心中的野心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净月便借此机会散步这谣言。有了这层关系,哪怕大郎君没有正式给她名分,在其他人看来,她也已经是准姨娘了。   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姿色,大郎君早晚会把她收了房。   只是,她没想到,长乐郡主竟然会率先提起这事儿。   净月明白,男人或许会喜欢她这样的。但女人怕是会视她为敌,尤其是那些贵女们,定是看不上她、甚至厌恶她。   思及此,净月身子微微一抖,咬牙便要磕头。   “行了,本郡主也没说什么,你这么害怕作甚?起来吧。”师施让喜鹊把净月扶了起来,她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   虽然长相只是清秀,但身段却是极好。   够资格做她的小嫂子了。   她哥哥艳福可真不浅,就是……唉,不说也罢。   “你以后好好伺候大郎君吧,多用心点。”师施捏了捏净月的小脸,喜滋滋的发现还是自己的皮肤更好,自信似乎又回来了,“若是做得好,本郡主也会与哥哥说说,赏赐你的。”   净月听懂了话中之意,心中一喜,笑容真诚了几分,柔柔地福了福身道:“奴婢定会尽心伺候大郎君的,多谢郡主提点。大郎君正在屋里休息,奴婢这便去通传。”   “不用了,本郡主自己过去便行。”见她上道,师施越发满意。不过培养兄妹感情,人多了不好。   让喜鹊留在外面,师施自个儿端着莲子羹进了院子,来到了师桓门前。   “哥哥,我是施儿,我来看你了。”   说着,她便伸手去推门,岂料门内也有人开门。   师施一手端着莲子羹,一手推门,平衡感本就不好,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便朝屋里扑去。   “哎呀,我的莲子羹!”   她惊呼一声,不敢看自己的惨状,忙闭了眼。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落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挺翘的小鼻子恰恰好撞在了硬硬的胸膛上。   “抱够了吗?还不放手!”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那声音像是被磨过似的,微哑、低沉,仿佛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耳畔是砰砰有力、似乎格外激烈的心跳声。   师施睁开眼,傻愣愣地说了句——   “哥哥,你的心跳好快哦。”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加更就不行啦,作者今天也去浪了,太久没出门放风啦!   小草包的爱好是打直球! 第10章 小醋   这真是一个尴尬……又暧昧的姿势。   怀里的女孩娇小温软,软绵绵的一小团窝在的怀里,乖顺的犹如一只慵懒的猫儿。   师桓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闻言,脸色更是忽地变了变,碧绿的眼睛越发深邃,幽幽地垂眸看向怀中人。   是无心,还是有意?   “心不跳,那便不是活人了。”他喉结动了动,似是若无其事的道,“好好站稳,你……”   他顿了顿,才补充道:“太重了。”   此话一出,师施顿时像被炸了毛的猫,腮帮子倏地鼓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瞪着少年,像是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   “我才不重!”师施非常不满,极其严肃的申明,“你看看,我的胳膊多细啊,还没有你的一半大,怎么能算胖呢?!”   边说,边撩起衣袖,白嫩的胳膊在师桓的面前晃了晃。   白得有些刺眼。   “哦。”师桓淡淡嗯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别开了头。他如此平淡的反应却惹得师施越发不满意,“你比一比,我是不是特别瘦?”   她不死心的又晃到师桓的面前,固执地抬起胳膊让师桓比。   她的胳膊生得实在是好。   因生来骨架便小,那手臂小小的一只,却不显得枯瘦,看上去软乎乎的,像是个糯米团子。尤其是那颜色,着实惹人眼,雪白中透着淡粉,光是看着,便能猜到那触感该有多么的柔软嫩滑。   掩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忽地握成双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师桓莫名有些心烦意燥。   “虽是不大,但肉却不少。”明明方才不过是情急之下随意说的借口,可此时对上那双执着的猫儿眼,师桓却不知怎的认了真,“我是男子,妹妹是女孩儿,怎能相提并论?”   “肉多、脸圆、腿粗,之所以看上去娇小,不过是因为妹妹骨架不大。“   “所以,妹妹你该减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师施被他说懵了。   捂着自己饱受创伤的小心脏,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她……真的胖了?   说起来,重生回来的日子实在太过安逸,这些日子她似乎确实吃得有点多……   看着那张小脸上浓浓的沮丧,师桓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不少。   淡薄的唇微微翘了翘,方才的烦躁已消失不见,他淡笑道:“不过妹妹也不用太过在意,你还小,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无需太注重这些。“   那你方才就不要说我胖啊!   师施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这句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之前的好心情全没了,心中更生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师桓仿若没有看到她的不满,淡淡地问道:“妹妹来找我,是有何事?难道是蚕丝手套做好了?”   这什么……鬼哥哥啊!   哪提不开提哪壶!   “……没有,手套我还在做。”不知为甚,师施总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她脑子一热,说道,“我这不是听说哥哥给我收了个小嫂子,所以特地来看看。正好这天儿又热,我那儿刚好做了莲子羹,便想着端来给哥哥尝尝。”   还好方才师桓接住了她,不然莲子羹怕是已经撒在地上了。   “哥哥,你快尝尝,这莲子羹特意冰镇过,味道可好了。”边说,她大大的眼珠子边飞快地转动,“不知哥哥何时正式给小嫂子一个名分?”   “小嫂子?”师桓微微蹙眉。   师施状似无辜的回道:“就是伺候哥哥的大丫鬟净月啊,哥哥,你莫不是不想负责吧?”   来之前,师施本是想来安慰师桓的。比如说些宽慰的话,保护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心与面子。   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既然要安慰,自然是要彻彻底底的安慰一番才对得起他们之间的兄妹感情。   师桓既然看上了净月,但又碍于某些原因自卑,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她正应该帮他排忧解难。   “哥哥也不用顾虑太多,你是国公府的大郎君,未来的国公爷。就算你身有隐疾,也无妨,无人敢笑话你的。”   “你说什么?”   身有隐疾?师桓的目光陡然锐利了一瞬,紧紧地盯着师施,她果然知道他的病!   师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并未被他吓到。   此时,瞧着师桓这幅戒备警惕的模样,心中的同情反而越发浓了。   她端着莲子羹进了屋,又仔细地把房门关严实。   明明外面炎热难耐,可此刻,屋子里的温度却似乎倏地降了下来,一股子寒意爬上了人的身子。   “你是如何得知的?”   师桓眸如寒冰,目光似箭,声音更是冷得要掉冰渣。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弱点被人知道,甚至被人利用。   无人得知,那一瞬,他已经起了杀意。   “哥哥,你这屋子里是放了冰吗?怎么这般凉快!”师施本能地抖了抖身子。她扫了眼周围,却没见到冰块,自顾自道,“没有冰啊,那看来是你的沉水阁位置好、通风好,所以才这么凉爽。”   说到这儿,师施有点羡慕。   她挺怕热,每到夏天,便觉得身上不舒服得很。即便屋子里放了不少冰,但依旧热得厉害,实在是不舒爽。   沉水阁位置很偏,本来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若是夏季凉快,便另当别论了。   “哥哥,不如我搬到沉水阁来,与你一起住如何?”师施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好,既能蹭点凉气,又能借此机会与师桓培养兄妹感情,一举两得啊。   哎,谁说她是个草包来着,她明明很聪明嘛!竟能想到一个如此好的点子。   想到此,她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师桓,“哥哥,你说好不好?”   “我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我的病的?”师桓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再次问了方才的问题。   他缓步朝少女走近。   高大的身子颇具压迫感,步子不快,每一步却都铿锵有力,似是踏在了人的心上。   “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声音越发冷淡。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半步,呼吸间全是彼此的热气。   上一世,无人不怕冷着脸的新帝。   明明有着一张瑰丽到让人惊艳的脸,但摄于他的气势,却无人敢睁大了眼睛却看那世间少有的绝世之姿。   曾有女子甚至被新帝面无表情的模样吓得晕了过去。   然而,此刻的师施却只看到了那强撑起来的坚强下的“自卑”。   见师桓面无表情,面色还有点泛白,一副被伤了自尊心的可怜模样。师施心生怜悯,踮起脚,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哥哥,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师施顿了顿,又补充道,“多寻些名医来瞧瞧,总会治好的。”   她不怕他?   师桓皱眉,欲把肩膀上的手挥开——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灼热的温度仍旧让人不适。   “这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若是想要孩子或许有些麻烦。不过也不着急。”师施却已经收回了手,转身端起了莲子羹,笑嘻嘻的道:“好了哥哥,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快来尝尝莲子羹,还凉着呢。”   什么孩子?   师桓心中觉得怪怪的,张嘴欲问,师施却趁机给他喂了一勺莲子羹。   冰凉软糯,滋味极好。   似是甜进了人的心坎儿里。   这具身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莲子羹放一入口,师桓便本能地快速咽了下去。   “好吃吧?”师施笑看着他问,“来来来,再来一口。”   师桓:“……”   “自己”那没见过世面的没出息样子,让他脸色微微黑了黑,师桓正要拒绝,这时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一声轻咳响起。   屋里的两人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   门口,师容凛面色黑沉的看着两人。   “爹爹?”师施眨眨眼,疑惑地问,“您怎么来了,而且您还不敲门!太吓人了。”   她谴责的看着师容凛,心里有点虚,爹爹应该没听到她方才的话吧?师施有点担心,毕竟之前接师桓回来,便是为了给师家传宗接代。   若是爹爹知道师桓不行,那……不会把师桓赶走吧?   想到此,师施如临大敌。   她上前一步站在师桓面前,那是一个保护者的姿势。   师桓垂首,目光落在了身前少女乌黑的发顶,心中嘲讽。   装得倒是挺像。   而师容凛便直接多了,看了看师施手中的莲子羹,冷哼了一声道:“看来施儿的心中,只有一个哥哥,没有爹爹了。你都没喂你爹吃过东西。”   他都没有喝过女儿亲手喂的莲子羹,师桓这臭小子倒尝到了。   看那模样,还不怎么稀罕!   师施恍然大悟,   她忙放下手中的莲子羹,端起本来要给自己吃的那一碗,特别狗腿的小跑到师容凛面前,乖巧的笑道:“爹爹别气,女儿这就孝敬您。这不是您不在家,所以女儿才先来寻哥哥的。”   那小模样,特别的谄媚。   威严的卫国公这才缓和了些脸色,满意的吃下闺女的孝敬,还瞪了儿子一眼。   “味道不错,继续。”   他坐在桌前,颇为享受。师施也甚是乖顺,一勺一勺伺候自家老爹。   不知怎的,站在一旁的师桓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那莲子羹本来是属于他的。   他这人可从未有与人分享的美德。   他上前几步,伸手端走师施手中的莲子羹,淡声道:“妹妹力气小,容易累。父亲,儿子还从未进过孝,儿子来喂您吧。”   说着,便舀了一大勺堵在了师容凛的嘴边。   “父亲,请。”   作者有话要说:  甜滋滋的一章,送给大家。   恶狼哥哥总是在不经意中真香了呢 第11章 真傻   老实说,师容凛有点吃不下去。   他眯着眼瞧着师桓,见他面色淡然温和,仿佛真的只是想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父子两人目光相对,皆是眸色难测。   师容凛并不是真想吃莲子羹,不过是见闺女只顾着别人而没想着他这个亲爹,有些不满。   他轻咳一声,便要顺势推拒。   一旁,师施却捧着脸,特别感动的感叹道:“爹爹,你和哥哥的感情真好,哥哥真孝顺啊!爹爹,你快吃啊,哥哥手都要酸了。”   看到师桓如此孝顺,师施别提多开心了。   师家父子:“……”   就这么莫名奇妙的,一个喂一个吃,一碗莲子羹便全进了肚子里。师容凛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肚子,莫名觉得有些消化不良。   师桓也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心情不大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伺候人。   “哥哥,我给你揉揉吧。”师施见他活动手腕,妹妹模式启动,便想上前为他揉手。   师桓却倏地放下了手,轻声回了句,“没什么事,就不劳烦妹妹了。”   他既已知她别有用心,又怎么可能再给她与他肌肤相触的机会?   师桓甚至怀疑,师施给他下了药。   否则,为什么他碰别人是疼,可碰她却那般……舒服?   思及这个因由,他眼底深处全是冷意。   “行了,喂一碗莲子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师容凛不大爽的又瞪了师桓一眼。   虽说是父子,但两人的关系却并不亲密。   还有些看彼此不顺眼。   对于师容凛来说,师桓不过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产物。甚至,某方面来说,还是他极力想要抹去的污点。   想到师桓的生母,那个连面容都已经模糊了的女奴,师容凛眼神便微微一冷。   师容凛十岁时便进了宫,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刘循做伴读,也因此认识了刘循的胞妹昌宁公主。   往后许多年,他的眼里、心中,便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子了。   那一夜,是个蓄谋已久的意外。   即使过了多年,师容凛依然记得那夜。   圆月当空,繁星点点,是一个很美的夜,那也是太子与昌宁公主的生辰。   先帝在生辰宴上提到要为公主选驸马。   忍了多年,师容凛终于按耐不住。他不愿,也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嫁给别的男人,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携手一生。   因此,他终于鼓起勇气去向心爱的姑娘表明心意。   可是他被拒绝了。   直到如今,师容凛也能清晰的记得昌宁公主听到他的表白时的样子。   美丽的女子面无表情,只冷淡地回他:“世子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已经心有所属了。”   说完这一句,她便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一瞬间,肝肠寸断也无法形容他的心情。   他以为……以为昌宁对他也是有意的。他们相识于幼时,一起进学,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明明与他相处时,她曾笑得那般快乐。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吗?   后来,师容凛的记忆便有些模糊了。   他只记得他喝了不少的酒,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身边竟然躺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奴——那便是师桓的生母。   但无人得知,师容凛酒量极好。   他们师家人,大部分都是千杯不醉。   那晚,他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绝不会醉到那般程度。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昌宁知道了这件事。   他向她表白心意时,明明说过这一生只会爱她一个女人,也只会有她一个。   可不过一晚,短短几个时辰,他便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无论是不是人算计了他,无论有什么理由,他终究是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即便她拒绝了他,可师容凛并没有想过就这样放弃。   可出了这种事,他还如何理直气壮地去说只爱她一个,去追求她?因此,对于那个女奴,师容凛心中厌恶至极。   他甚至起了杀意。   若不是念在这个女奴也是被人利用了的份上,师容凛当时便会要了她的命,而不是把她扔进奴隶营,留了她一条命。   他本以为在奴隶营那种地方,这般柔弱的女人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那女奴不但活了下来,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而这个生于奴隶营的孩子,竟还活了下来。   师容凛其实并不太在意有没有子嗣传承。所在在知道师桓的存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的,他甚至想过让这个孩子消失!   旁人都说卫国公是个痴情种,他也确实是个痴心人,但这辈子能让他痴心的唯有一人。   他的心,是冷的。   为了那一人,即便是亲生的骨血也可以舍弃。   但昌宁公主知道了这事,并且执意要把师桓接回来。师容凛从不会拒绝妻子的要求,这一次,也不例外。   彼时,昌宁公主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若是能让妻子安心,他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他一直都明白,她对他心怀愧疚。   所以竭尽所能的想要补偿他。   可她却从不明白,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愧疚。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走了。   死之前,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   从此,他们的女儿师施便是他的命。   至于儿子,他还真不太在意。但他没想到,施儿竟然如此喜欢这个哥哥,既然如此,为了女儿,他的计划便需要做一些变动了。   思及查到的关于师桓的一些事,师容凛盯着面前少年的目光越发的锐利。师桓背脊挺直,微微垂首,任由他上下打量。   若是上一世,师桓许是还会心怀忐忑紧张。   但如今,他早也不是当初那个脆弱可欺的小奴隶了。   说起来,他们父子二人在某些方面颇为相像。   师容凛从未把他当儿子看待,而他自然也未把师容凛当做父亲对待。上一世,两人的关系也很是冷淡。   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是上下级。   他是让师容凛放心的属下,而师容凛也只是对他有恩的上峰。   师容凛不是他的父亲,从不是。   虽然在师容凛死后,师桓接手了师容凛的势力,但也不是因为两人是父子这个理由。   而是他们做了一个交易。   师容凛把师家的东西给他,而他,必须要照顾师施一生。只是可惜的是,师容凛为自己心爱的女儿殚精竭虑,想让她活得更好。然而,师施却没有这个福气。   师容凛死了不久,长安那边便传来了师施的死讯。   想到此,他看了看旁边的少女,心中的违和感更强。   若说这一世与上一世有何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他的草包妹妹了。   “你也修养了好几日了,功课和训练不能再荒废下去了。”这头,师容凛瞧着师桓,心下微微满意,淡声道,“明日便去训练营吧。”   训练营乃是师家子弟以及精兵们训练的地方,让人向往,却也能让人畏惧。那里的训练非常之严苛,进去的人不脱层皮是无法完成任务,从那里出来的。   上一世,师桓自然也进了训练营。   那里确实是个残酷的地方,但在某方面来说,却也是一个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好地方。   可重来一次,已经在那里待过的师桓并不想再去浪费时间。   只是他明白师容凛既然出口,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旁的师施,突然道:“妹妹也去吗?”如今的“师桓”并不知道训练营是何种可怕的地方,所以,有些话倒是可以随意出口了。   边说,他边用期待的眼神瞧着师施。   那模样看上去像是怕人抛弃的大狗狗。   师施心中一软,头脑一热,脱口而出:“我去!爹爹,我也要与哥哥一起去训练营!”   “胡闹,你是个姑娘家,去那里作甚!”师容凛斥了她一句,“你可知训练营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去胡闹?”   师施不满道:“爹爹,您可不能因为我是女孩儿就偏心。哥哥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不等师容凛拒绝,她又道:“况且,女儿当自强,巾帼也能不让须眉。爹爹你是大将军,那女儿以后也要做个女将军,让您为女儿骄傲!”   “所以,爹爹,您就让我与哥哥一同去吧。”   她面色严肃,目光坚定无比。   师容凛还真被她唬住了,顿了顿,才问道:“你真的是这般想的?”   “当然!”师施认真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您的女儿,自然说到做到!”   见她真的下定了决心,师容凛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还甚是欣慰的拍了拍师施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便与你兄长一起去吧。我儿有志气!”   女儿自来娇气,他本以为是个不愿吃苦的,没想到倒是他狭隘了。身娇体贵的小女儿竟有如此大的志向,反倒是他这个爹爹耽误了她。   所谓技多不压身,女孩儿本就不容易。施儿能学点功夫,也是有好处的。   “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一旁,师桓意味深长的看着师施如此说道,“与妹妹同甘共苦。”   闻言,师施心中喜滋滋。   看来她的法子没有错,她哥果然是个善良心软容易被感动的好孩子,听听这话,是个多有爱的好哥哥啊!   笑得真傻。   真丑。   师桓的目光在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上停顿了一瞬,便很快移了开来。   师施自是不知师桓心中所想。   她本来还想留在这儿与师桓多培养培养感情,师容凛却突然开口把她打发走了。   待师施一走,师容凛便沉下了脸色。   “听说,你收用了一个丫鬟?”他眉眼锐利,语气低沉听不出喜怒,“此事可属实?”   师桓本欲反驳,但话到嘴边,他却临时换了话头。   垂首回了一个字——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演技派哥哥又上场啦! 第12章 暴露   师容凛面色微沉道:“你记住,我们师家人绝不可沉迷女色。你若是因女色坏了事,可别怪为父不容情。”   到底只是个丫鬟。   扔下这个警告,师容凛也没再说什么,又训导了几句,便走了。   待他离开,师桓脸上才浮现了一个嘲讽的笑。   说起沉迷女色,他这位父亲才是其中翘楚吧。为了女人,断子绝孙也在所不惜。   况且,他们接他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国公府传宗接代?   师桓讥诮的勾了勾唇。   或许做个沉迷女色的大郎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若要更好的隐藏弱点,最好的法子,不就是制造一个新弱点吗?   ***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师施绝对会收回自己说的这些话,再扇自己两巴掌。她当时嘴皮子怎么就这么快呢?   做甚女将军,她的目标是混吃等死、悠闲自在的长公主!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因此,当翌日一早被送进训练营,看到里面的情况时,师施的腿软了。   她开始打退堂鼓。   一旁的师桓仿佛并未看到少女被吓得苍白的面色,挑眉,轻笑着道:“原来这就是训练营,果真名不虚传。幸好有妹妹陪我,否则,为兄独自一人怕是难以坚持了。”   此话一出,师施那些想要反悔的话便被堵在了喉咙里。   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只是为兄这身子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说道此,师桓应景的咳了两声,削瘦的身子在太阳下摇摇晃晃的,眉眼间还染着病气,面色微白,看上去仿佛风吹就倒。   师容凛的那顿惩罚可不轻。   虽说修养了几日,但师桓出身奴隶营,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自是比不得常人的。   师施一听,心中就是一跳。   果然下一刻,就听师桓补充道:“妹妹,你会一直陪着为兄吧?”那双碧绿眼睛盛满了期待和依赖。   她可以说不吗?!   当然不可以。   事已至此,她若是半途而废,岂不是前功尽弃?   师施真的……好想哭啊。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今天的付出,明天的收获。   付出得多,收获的越多!   她要做公主,做公主,做公主!   在心里做了一堆的心理建设,师施终于成功说服了自己。况且,她可是大将军的女儿,不过是些许小训练而已,如何能难得住她?   虽是这般想,但师施的语气依然不大自信,“我会……努力的。”   师桓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师施一眼,这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妹妹真好。”   装得这般像,不知是真傻,还是……心机深沉?   然后,师施在第一轮训练中便哭了。   师容凛并没有让人给她优待,因此,她做得训练与其他人是相同的。首先便是围着训练场跑二十圈,算下来大概有十里地。因是第一次,还没有在脚上加重。   饶是如此,师施也累成了一条死狗。   她长这么大,怕是都未用两只脚走过这般长的路。最后几圈,她是哭着跑完的,中途还摔了好几次。   眼泪糊了满脸,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湿透了,又脏又臭,哪里还有半点长安第一美人的风采?   师桓故意表现得比师施差一点,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他目光幽深的注视着旁边跑得歪歪扭扭的女孩,见她边抹泪,边朝前跑,还不忘偏头对他说:“哥哥……呜呜呜……就快到了……呜呜呜我们能行的!”   边说边打嗝,声音中全是哽咽。   他本以为她是一圈也坚持不下来的。   这些金尊玉贵的贵女,哪里吃过这种苦,出门皆是乘车坐轿。一生中,一双玉足下地的机会都没有几次。   可师施坚持下来了。   哪怕中途摔了很多次,哪怕磕磕绊绊,哪怕眼泪成串得掉,可她真的跑完了。   到底有何因由,能让她如此坚持?   师桓心中越发警惕。   待到教头终于宣布二十圈满了时,师施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她心中一放松,强撑的力气便没了,身子一歪,眼见着便要倒在师桓身上。   师桓正想着事,没有防备,这具身子反应也太过慢。   竟让师施倒了个正着。   师施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她太累了,一松懈,便再也坚持不住。她想着自己都付出这么多了,与师桓也算是共过苦了,只是靠一靠而已,师桓应该不会介意吧?   毕竟他不喜人接触,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隐疾嘛。   因为天热,又为了方便训练,他赤着上身。师施是女子,虽不能露出身子,但衣衫也很是轻薄。   直直倒下来,难免有些肌肤相接。   霎时,一股触电般的感觉瞬时传遍了师桓的全身。   他如遭雷劈。   那一刻,心底深处竟然生出了一个无比可怕的想法,他捏着那柔软滑腻,竟是恨不得一寸一寸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师桓心中恶意丛生。   他用尽平身所有的意志力抵抗住那股汹涌的欲,那些伪装再也维持不住。他眸色深沉,猛地推开了师施,眼底满是戾气——   “别碰我!”   师施本就累得快晕过去了,因是沙地,落在地上也不疼。她现在脑子晕乎乎的,也没察觉师桓的杀意,倒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嫌弃。   顿时委屈极了。   她现在又臭又脏,还不是因为他?!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师施心中叛逆心起,非但没有滚远点,反而朝前一扑,抱住了师桓的腿,大哭:“不要不要,我就要碰!”   边说,边用尽全力抱住了那条腿。   唔,这是她的金大腿,谁也不能抢走,包括金大腿本人!   师桓额头青筋直冒,很想一脚把腿上的人踢开。   只是,还未等到他动作,便听到一阵鼾声,他垂首,入眼的是睡得像只小猪的某人。   这草包睡着了。   师桓:“……”   一旁的教头见此,忙道:“大郎君,您还是带郡主回去睡吧。今天的训练暂时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训练场中没有伺候的下人。   师施也没有带丫鬟来,再去叫人也来不及。   师桓很想不管,但旁边的教头还看着,他想走也走不了。   “大郎君,这日头大,您还是快点带郡主走吧。”教头催促着。师桓唤了师施几声,也没把人叫醒。   他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对教头道:“把衣服给我。”   拿到衣服后,他用衣服把师施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把人抬起来抗在了肩膀上。   “唔,好硬哦,有点臭……”   肩膀上传来某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娇软抱怨声,语气颇为嫌弃。   师桓脸色一黑。   那一刻,沉稳自持了多年的男人真的很想把肩膀上的人扔下去。恰好,周围无人经过,旁边又正好是个池塘。   伟大的开国帝王开始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然而正想着。   突地,只听啪的一声——左脸一疼,一只小手甩在了上面。   师桓俊美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秀气的巴掌印。   “我哥可是皇帝,我是长公主!尔等竟敢对本宫不敬!来人,给本宫掌嘴!”   肩上,那小草包砸吧着嫣红的小嘴儿,闭着眼,铿锵有力地扔出了这句梦话。   语气嚣张到了极点。   “告诉你们,我哥最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小草包翻车了。 第13章 房事   师施仿佛回到了前世。   自从父亲身亡的消息传回长安城后,她便从慈宁宫的偏殿搬进了靠近冷宫的一个小院子里,这里杂草丛生、荒芜冷寂。   不久前,皇帝刚为太子赐了婚,选的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夏瑜。为了准备太子大婚,宫中此时热闹得很。   大家似乎都忘了,曾经的准太子妃是那个往日风光无限的长乐县主。   虽然并未下了明旨赐婚,但长安城谁不知道,长乐县主早已是内定的太子妃?   可那又如何呢?   树倒猢狲散。   她没了爹没了娘,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自然不会有人再提起这桩婚事。   喜鹊为此哭了好几天,就连刘嬷嬷也唉声叹气了许久。   师施伤心吗?   她不伤心,她只是觉得愤怒!   更让她恶心的是,大婚前夕,太子竟然偷溜来她的小院中,竟想要纳她为妾。   “施儿,孤也是没法子。孤这个太子之位来之不易,大皇兄对此虎视眈眈,下面的几个弟弟也想取而代之。你父亲已不在,母后是绝不会允许我娶你做正妃的。”他含情脉脉的看着师施,满脸为难,“虽然是做妾,但你放心,孤这辈子唯爱你一个,绝不会亏待你的。”   太子刘敬比师施大三岁,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因皇后长相平平,刘敬的容貌也并不出众。又因皇后性格强势,对刘敬极其严厉,导致刘敬畏惧皇后甚重,颇有些懦弱。   师施是不喜欢这类男子的。   但刘敬往日里对她也算是百依百顺,脾气好,还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帝,师施便觉得嫁给他也不亏。   至少,往后她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的膝盖保住了!   刘敬平日里对她多好啊,任谁都以为他痴情专一,不输她父亲卫国公。可原来,那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父亲刚死,刘敬便迫不及待另娶他人。这便算了,还想要让她当妾?   师施怒极反笑,回他:“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我怕是配不上您。”   “施儿,你是在怪孤吗?孤也是迫不得已,你别与孤闹小性子了……”   师施不想再听下去了,转身就想走。   “施儿,你爹都死了,你怎能还这般任性?你现在的身份是做不了孤正妻的,你别闹了。孤都是为你好。”   刘敬却拽住她的手腕,猛地抱住她,竟还想要亲她。   看着刘敬那张自诩深情的脸,师施被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自是想要推开他。   但女人的力量怎么比得过男人?   喜鹊与刘嬷嬷又被刘敬的侍卫制住,师施只觉得屈辱无比。   这一幕,还恰恰被过来寻人的皇后看到。   明明是刘敬强迫她,但那些人却都说是她放荡不要脸勾引了太子。曾经对她和颜悦色的皇后更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鄙夷的大骂她:“不知羞耻的贱人!”   师施从小到大从未被人打过。   如今竟然是被人打了脸。前世她自然不服气,冲上去就想与皇后理论,但那些宫人却用力的压着她跪在地上,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那时,从来都张扬嚣张的长乐县主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可在梦中,结果却截然不同。   皇后的巴掌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那高高扬起的手被人挥开了。   “你骂谁不知羞耻?”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张隽秀无双的脸印入眼帘,“朕的妹妹,谁敢欺负?”   “哥!”   梦里的师施登时便哭出来了,看到他,腰杆儿终于挺得笔直。   师桓让人把太子和皇后都绑了起来,让他们跪在她的面前,给她谢罪,让她出气。   有哥的孩子是个宝!   于是,在梦中,仗着有个世间最厉害的哥,师施大杀四方。   剧情别提多爽了。   师施是直接笑醒的。   “郡主,您醒了?”刚一睁眼,守在一旁的喜鹊忙站了起来,问道,“您可算是醒了,这都要用晚膳了。”   “我怎么在这里?”   师施想从床上坐起来,然而刚一动,就觉得浑身发疼。尤其是双腿,更是又酸又涨,疼得师施眼泪当场便下来了。   喜鹊瞧了,很是心疼,忙道:“郡主,您说说,您何苦要去受这罪呢?奴婢给您揉揉、擦点药吧。”   师施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今天去了训练营,足足跑了二十圈,人都快跑废了。喜鹊的手刚一搭上她的大腿,师施便哎哟哎呦的叫唤了起来,“轻点轻点,疼死我了。”   “郡主,要不您别去训练了?”喜鹊见自家主子眼圈红红,长睫挂着泪珠儿,心疼坏了,“您不是说有了哥哥,您就可以享福了吗?怎么现在福还没享到,人倒是快被折磨坏了。”   师施能说是她自找的麻烦吗?   她不要面子的啊!   师施拍了一下喜鹊的脑袋,一本正经的瞎扯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话说先受苦后享福,本郡主现在受的苦越重,往后享的福越多!”   喜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施见她还要再问,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个小丫头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是怎么回来的?”   “郡主,您就比奴婢大了十个月而已。”喜鹊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年龄,再回道,“是大郎君送您回来的。”   “你是说我哥亲自送的,有人帮忙吗?”师施忙问。   喜鹊摇头,“并无。您累得睡着了,大郎君一个人带着您回来的。”虽说是让人像抗货物一般扛回来的。   明明不让她碰,可最后师桓还是亲自把她抱了回来。再思及方才的梦,师施别提多感动了,“我哥哥真好!”   看来她的努力还是很有作用的。   师施本来想找个借口不去训练营了,可现在,她咬牙,算了,累便累点吧,她以后可能享大福的!   “这药是哪里来的,效果不错。”喜鹊给她上的药,涂在腿上冰冰凉凉的,揉了一会儿,却开始发热,那酸痛感竟消了不少。   喜鹊回道:“是国公爷特地派人送过来的,据说极其珍贵,这一瓶便价值千金。”   “那我哥哥有吗?”   喜鹊没说话了,这自然是没有的。   “带上药,跟本郡主去沉水阁。哥哥训练了一日,肯定也很疼,我要给他送药去。”   师施是个很果断的人,当即便要下床。   “郡主,您还是莫要去了,”喜鹊却拦住了她,有些吞吞吐吐的道,“那个,大郎君现在怕是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   喜鹊的小胖脸红了红,瞧了师施一眼,才羞羞答答地回道:“他们说,大郎君正与女子办那事儿呢。”   “咦?”   师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喜鹊道,“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大郎君提了净月做通房,今晚便点了净月服侍呢。”   ***   净月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成了大郎君的房中人。虽然没有提姨娘,只是个通房。   但如今主母未进门,即便是个通房,那也是大郎君唯一的女人!   那日大郎君发怒,她还心怀忐忑。   难道,大郎君当日是害羞了?   大郎君毕竟只是个少年郎,又从小生在那种地方,无人教导,想必是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所以才一时被吓到?   净月越想越觉得是如此。   她如此品貌,阖府中不知多少儿郎想要一亲芳泽。出身卑微的大郎君想必也从未见过她这般的美人,怎能不心动?   这不,才多久,大郎君便改了主意。   是夜。   净月换上了大郎君赏赐的新衣,梳起了妇人头,戴着精美的首饰,娉娉婷婷的去了正房。一路走来,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羡慕。   她笑得越发灿烂。   正房里,烛光昏黄。   净月一进去,便被屋中的男子晃花了眼,脸色晕红,越发娇羞的唤了一声,“大郎君,净月来了。让净月来伺候您吧。”   橘色的烛光下,男子眉目如画、君子如玉,似是没有了那日的暴戾。   只那白净面庞上,一小小的红印有点碍眼。   那红印像是人的手印。   净月没敢细看,垂首上前,伸手正要去解师桓的衣衫。   却听上方传来冷漠的男音:“别动。”   明明只是平淡的两个字,但净月的心却倏地一跳,背脊生了寒意。她忍不住抬头望向面前的男子,却见他面无表情,目光冷漠,毫无温度。   “大郎君……”   “就站在这里,叫吧。”师桓忽地开口,目光淡漠的瞧了净月一眼,“叫得越大声越好,若是不愿,你现在就可以出去。”   说罢,他自行放下床帘,脱了衣衫,躺在床上,闭眼睡了。   净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她是通房,不是叫房!   她有些羞愤又不甘。   但未等她开口,床上的男人便道:“我数到三声,若是你还不叫,那便出去,换人进来吧。”   这意思便是不缺她一个。   自从大郎君要去训练营的消息传开,府中人的态度便都变了。阖府皆知,能去训练营的无不是师家嫡系,大郎君能去训练营,便代表着国公爷正式承认了他的身份。   因此,如今府中想要来沉水阁伺候的丫鬟数不胜数。   对荣华富贵的野心终究占了上风,净月通红着脸,终于咿呀咿呀的开始叫了起来。   声音婉转妩媚,时高时低,似痛似乐,足足叫了大半夜。   床上。   师桓闭着眼,左脸似乎还泛着些微热,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深眠。   梦里,出现了一只莹白小手。   啪得一下,呼在了他的脸上。   微疼。   师桓的心,忽地一阵战栗。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在给自己一点点挖坑呢。   今天早点发,争取做个不熬夜的乖宝宝。 第14章 耳光   女人的呻、吟已经停了。   黑暗中,师桓倏地睁开了眼睛,泛着碧绿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是染上了一层薄雾,幽深不见底。   “怎么停了?继续叫。”   男人冷漠的声音惊醒了正坐在凳子上休息的净月,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郎君,可现在都这么晚了……”   “继续。”   他淡声重复。   净月登时闭了嘴,撑着疲惫的身子,嗓子微哑的又开始叫了起来。她都叫了大半夜了,嗓子都叫哑了。   她很想拒绝,可她不敢。   不知为甚,明明大郎君才回国公府不久,看上去也甚是无害,甚至还有些瘦弱,但她对上那双碧绿眼睛,便背脊发寒。   目光淡漠,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他是冷的。   净月的声音很是悦耳,那呻、吟更是娇媚动听,若是来个定力差点的,怕是当时便要受不住,与其共赴春宵了。   可此时的师桓,却是心生了烦躁。   他思及师施说得那些梦话,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他那草包妹妹与他一般,竟也是重生回来的。   如此,师施突然转变的态度倒是有了解释。   可师桓却生了新的疑问。   按照时间线来算,师施将会在明年死去。她死得那般早,又如何得知他会做皇帝?以及,他的病?   上一世,直到他死,都未曾有女人近身。   如今想来,反倒是会惹人生疑。既然如此,这一世,他倒是可以换个法子。   至于师施。   师桓的手再次无意识地抚上了脸上的红印,明明过去甚久,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属于别人的温度。   再思及方才的梦,师桓倏然握紧了拳头。   ***   那手柔若无骨,莹润白嫩,颇为熟悉。   即便是愤怒时,挥出的力道也算不得重。师桓皮糙肉厚,那记耳光带给他更多的不是疼痛,而是……难以启齿的羞耻。   脸上那淡淡的红印似是印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泛着细碎的疼,却又带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酥麻和痒意,犹如轻柔的羽毛在上面轻轻拂过。   热乎乎的让人心悸。   被人扇了耳光,他应该生气的。   除了少年时那段被人辗入尘埃的时光,在他站在万人之上后,便再也唯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了。   便是连直视圣艳也少有,更逞论是打他的脸。   白日时,他确实是愤怒的。   巴掌呼在脸上的那刹那,他甚至想要直接把怀中人狠狠扔出去,若不是她说了那句话,唤回了他的理智。   可梦里。   他却想再来一次。   ***   沉水阁里,女人的娇、喘声直到黎明之际才停了下来。   翌日一早,净月苍白着脸,眼下带着青黑,哑着嗓子,摇摇晃晃的从正房中出来。而大郎君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半点没有奋战一夜的疲累。   自此,师桓是一战成名。   大郎君的威武雄壮传遍了全府。   师桓成了国公府男丁们崇拜的对象,而净月也成了国公府无数丫鬟羡慕嫉妒的对象,不少人都来向她贺喜,还有阴阳怪气、拈酸吃醋的。   净月表面笑意盈盈,内心的苦只有她自个儿知。   但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丢了这表面风光。   便是硬撑着,也要把这出戏完美的演下去,否则,在这国公府中她便再也没有脸面了。   干巴巴的叫了近一夜,净月第二日几乎是迫不及待出了正房门,想要去自己的屋子里睡一会儿。   谁知方回屋,她娘便来了。   拉着她细细的问了许多,直呼上天垂怜,他们一家从此可是要翻身了。   “月儿,你记住一定要好好伺候大郎君,绝不能恃宠而骄知道吗?”她娘吴周氏细细教导女儿,小声道,“趁着主母未进门,你定要好好笼络郎君的心,最好是怀个孩子,如此,这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净月听了,更是苦涩。   但因为师桓的警告,这些苦,只能她自个儿往肚子里咽。对上吴周氏期盼的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是。   谁知这还不算完。   连着三日,净月夜夜被师桓叫进屋子里伺候。旁人只觉得她受宠,那些看不惯她的人,还背地里骂她狐媚子,说她用不正经手段勾了大郎君。   可谁能想到她每晚都在唱独角戏呢?   一时之间,国公府人心浮动。   尤其是那些做着凤凰梦的小丫鬟们,更是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国公府正经的主人太少了。   主母又已经去世,那些下人们便松散了不少。师施这几日光顾着训练了,哪里还有精力来管教下人。   不过关于师桓的,都是大事。   师施一直让喜鹊注意着沉水阁那边,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实心眼小丫鬟,喜鹊尽职尽责的履行自己的责任,回来便把这些事情全告诉了师施。   师施原本还不信。   可这连着三天,她也开始迟疑了。   想了想,便干脆把净月叫来问了问。   遭了三天的折磨,如今的净月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姿态。手臂间不经意露出的青紫痕迹,已经脖子上哪若隐若现的红痕,无一不在说着这几日的激烈。   以及她哥的凶猛。   做戏做全套。   净月不但需要自个儿叫,还需要自己留下痕迹,可以说是非常的尽责以及专业了。   师施两辈子加起来,也就活到了十五岁,也没嫁过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见到这凄凄惨惨的净月,她半信半疑。   所以,师桓其实没有病?   可是若是没有病,又为何不喜人碰触?   如今还是盛夏,天气炎热,训练时,师施是恨不得把自己脱光了。可她是个女孩儿,虽然大庆民风开放,但她也是不能与男儿一般,露胳膊露腿的。   每日训练的汗流浃背,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然而都这般热了,身为男儿的师桓却把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的,比她这个女孩儿都穿得多。   似是生怕别人碰着他似的。   而且还拒绝她靠近!   说起来就是气,第二日训练时,师施特意跑到师桓身边,想要道谢,顺便表现一下妹妹的关心。   可还没靠近呢,师桓便后退了一步。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虽然是兄妹,但也应该避嫌。”那时,少年面色平静,“所以,往后还请妹妹离我远点。”   边说,边又退了一步。   师施:“……”   行吧。   师施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既然师桓都这般说了,她便一一照做了。这几日,两人隔得远远的。   虽说在一处训练,但却再也没了那些多余的接触。   师施本来还有些忐忑,会不会是师桓讨厌她,所以才拒绝她靠近?可师桓的态度也没变,还是一个温温和和的小哥哥,也没其他排斥的动作。   如此,师施便淡定了。   反正只要最后能与师桓成为好兄妹便行,过程不重要。她是个乖巧的妹妹,哥哥怎么说,她就应该怎么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师施非常规矩。   比如现在。   一轮训练结束后,教头给了他们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师施特意叫喜鹊送了莲子羹来,用冰镇过,此时还泛着凉气。师施自是不会吃独食,第一时间便去孝敬她哥。   师施用夹子夹着托盘,把莲子羹递给了师桓,笑道:“哥哥快用,冰冰凉凉的,可解暑了。”   她与师桓隔着有几步远。   待师桓接了,师施便端起自个儿莲子羹用了起来。白皙粉润的手端着那泛着碧绿色彩的陶瓷小碗,在金色眼光的映照下,仿佛是那剔透上好的白玉。   汗珠成串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哥哥是个大bt!   以后都尽量在下午六点左右更新。 第15章 谋算   师桓连续几日都招幸净月的事也传进了师容凛的耳里,不过只要师桓不沉迷女色,师容凛自是不会去管儿子的房里事。   对比风月事,自然还是师桓与师施两人的训练情况更重要。   国公府正院。   训练营的教头把师施二人的训练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容凛,最后,总结道:“大郎君资质甚好,只是因身体略有亏损,爆发不足。反倒是郡主,着实让属下惊讶。”   第一日训练,两人跑了二十圈便结束了。   但接下来,每日的训练却逐渐增加。若说第一日,师施跑完了二十圈,让他意外,那现在,便完全是刮目相看了。   教头感叹道:“郡主资质虽不算很好,但极有毅力。若能坚持下去,他日必成大器!”   师容凛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前朝之事。   岭南的叛乱爆发后,朝廷便因派去带兵平乱的人选吵了起来。没人想去那荒蛮之地,师容凛心知肚明,皇帝与太后必定是想派自己去的。   如今的朝廷,放眼过去,全是些尸位素餐、绳营狗苟之辈,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   师容凛不得不去。   但即使迫不得已要去,他也必须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皇帝与太后忌惮他,却又不得不依仗他。师容凛自己并不怎么在乎手中的权势,但他还有女儿。   他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庇护自己的孩子。   之前,他还想着施儿再怎么样也是皇室中人,作为外祖母,太后也会庇护她。   可如今,他却迟疑了。   这些日子前朝乱得很,每次朝会,各派系之间都吵得厉害。今日朝会,各方勉强算是达成平衡。   师容凛将任大都督,半月之后便要出发去岭南道。   直到忙完了前朝之事,他才有时间和精力来关心儿女之事。负责训练师桓师施的教头名武振义,虽是师家家奴出身,但自幼与师容凛一同习武,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   两人名义上是主仆,但师容凛早便把武振义作兄弟看待。   武振义学有所成之后,师容凛便做主让他脱了奴籍,从了军。从此潜龙入渊,武振义在军中一鸣惊人,成了师容凛身边的大将,杀敌无数。   北方蛮族进犯时,武振义作为先锋,更是生擒敌首,立下大功。   按理,以他的功劳早已经加官进爵。但武振义念及恩义,又对如今的朝廷失望至极,毅然辞官,回到了师家,成了训练营的总教头。   对于训练,他极其严格,要求也是极高。   自从进入训练营,能得到夸奖的人寥寥无几。   因此,听闻他对师施的评价这般高,师容凛颇有些惊讶,坐直了身子问道:“子义此言当真?”   子义是武振义的字。   武振义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回道:“自是真的,将军何时见属下说过谎?”   “子义的能力,我自是晓得的。只是施儿竟然能得你如此夸赞,实在让我惊讶。”师容凛终是欣慰的笑了,“幸苦子义了,施儿让你多费心了。”   武振义顿了顿,才回道:“将军该谢的另有其人。”   “哦?”师容凛眉头微挑。   武振义道:“属下瞧着,郡主很是喜欢大郎君,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也是因为大郎君。”   见师容凛不语,武振义继续道:“大郎君也是将军的孩子,又受了多年的苦,能与您父子团圆不容易。公主殿下也不反对大郎君的存在,还亲自接回了大郎君,幼子无辜。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将军您何必还要介怀?”   武振义从小便跟再师容凛身边,对于他与昌宁公主的事自然也是清楚的。师容凛有多爱重公主,他更是明白。   爱到不惜断子绝孙,绝了师家的嫡嗣。   而公主对师容凛有多冷淡,他也看在了眼里。   师容凛没有回应。   武振义还欲再说,这时,房门被叩响,一个护卫走了进来,禀道:“将军,齐氏失踪了。”   此言一出,师容凛立时沉了脸色,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你们是怎么跟的人?”   “属下有罪,请将军责罚。”   武振义道:“快把事情详细说来,齐氏一个妇人,如何能凭空不见?”   那日,师施对师容凛说了那些话,师容凛转头便让人把齐氏带了来。询问之下,果然发现不对劲。   齐氏以为师容凛要追究她动了库房之事,为了保命,便说她知道一个大秘密。   “国公爷,郡主她并非您的孩子!”那日,齐氏跪在地上涕泪横流,“郡主乃是公主与人私通所有。国公爷,奴婢也是太看不过公主的作为,为您不平啊!”   “奴婢并不是有意动用库房的,而是郡主并非您的亲女,怎能让国公府的家财落在外姓人手中呢?”齐氏狡辩道。   师容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锐利。   这幅神色不辨的模样,让齐氏捉摸不透,内心更加慌乱。她深知,师容凛不是师施那个草包,是很难被人糊弄过去的。   屋里静得厉害。   半晌,师容凛才徐徐开口问:“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他信了!   齐氏心口一松,她眼珠子一转道:“太后娘娘也知这事儿,还是太后吩咐奴婢看着公主,不让公主再做出此等丑事。”   她提起太后,言下之意便是师容凛若是动了她,那便是得罪了太后。   “奸夫是谁?”师容凛问。   “这……奴婢也不知。”齐氏哭道,“国公爷,都怪奴婢太过胆小怕事,不敢越过公主告知您此事。但您为了公主蹉跎多年,奴婢实在不忍心再让您被欺骗下去……”   她反复的提着自己的功劳,说自己是如何的迫不得已。   听罢,师容凛果然因此放了她,没有追究她的罪,放齐氏去了庄子。甚至还好吃好喝的养着她。   但其实私底下,师容凛派了人暗中跟着齐氏。   齐氏身为昌宁公主的奶嬷嬷,知道的事情绝不止于此。但其实狡猾,就算问了,怕得到的也不是真话。   况且,他更想知道太后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却没想到,那么多人看着齐氏,竟也看丢了。师家的护卫皆是训练营出来的精锐,能够在他们手中抢人的,唯有皇家暗卫。   师容凛阴沉着脸,冷声道:“让人盯紧慈宁宫。”   “是!”   ***   慈宁宫。   陈女官快步进了正殿,走到躺在软踏上的韦太后身边,轻声道:“娘娘,齐家十三口人已经尽数处理干净了。”   韦太后睁开了眼睛,“可有惊动师容凛?”   陈女官恭声回道:“并未,只是卫国公心思缜密,怕是会查到我们这边来。”   “所以,来不及了。”韦太后冷声道,“半月后,师容凛便要启程去岭南。必须在他去岭南之前,留下师施!”   “娘娘可是有了主意?”   他们本来之前想让齐氏给师施下毒,坏了师施的身子,谁知齐氏竟然先坏了事。如今卫国公府防守更加严密,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   韦太后阴冷一笑道:“传哀家旨意,五日后,宫中设宴,为卫国公践行。既然国公府动不了手,那便在宫里吧。”   陈女官眸光微闪,笑着应了声,“娘娘英明。宫宴人来人往,那般多得人,便是长乐郡主出了事也不算意外。”   “这一次不用留情,只要给那小贱人死不了便好。”   “是!”陈女官恭敬弯腰,“奴婢这就派人去办。”   ***   宫中设宴为卫国公等人践行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与前朝。卫国公府自是最先得到消息。   彼时,师施刚结束了半日的训练,累得实在遭不住。   用午膳时,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很快,如小猫儿一般轻柔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少女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压在手上,她热得撩起了衣袖,露出了小半截玉白皓腕。   睡相纯良又无害。   屋里唯有师施与师桓两人。   女孩香甜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便越发的清晰,扰得人心生烦躁。   师桓放下了筷子,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师施,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   趴在桌上的女孩动了动圆润的手指头,师桓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玉白可爱、煞是诱人,喉间微微有些发紧。   少年的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师施:就算做一个草包,我也要做有梦想有野心、全天下最厉害的草包!草包也是有优点,除了脸!   是不是期末考到啦,大家都不热情啦! 第16章 解药   屋中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下来,正睡得香的师施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睡梦中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药字,是师桓的声音。   师施睡得迷迷糊糊的,率先想到了本来要给师桓的那缓解酸痛的药,便软软的嗯了一声。   “哥哥……唔……好冷哦……”她闭着眼睛,嘟着嘴,似是在撒娇,“唔唔……我要被子……”   没有人应她。   师桓蓦然冷了神色,这几日萦绕于心的烦躁,终于成功消散了。原来如此,她果然给他下了药,所以他才会在碰到她时,那般不受自己的控制。   甚至……还做了那般奇怪恶心的梦!   他寒着一张俊颜,冷眼看着兀自睡得香甜的师施,阴着脸问道:“那解药呢?”   可惜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师施,一直没有等到被子,梦中的她胆子大了不少,也敢与她哥生气了。   “你坏!”她哼了一声,嘟囔着,“不给你药了!”   师桓心中怒意更浓,他走到师施身边,弯腰,靠得极近,再次问道:“告诉我,解药在哪儿?否则……”   “……讨厌,有蚊子!”   可惜话未说完,便被师施打断。耳边嗡嗡作响,扰人清梦,烦的师施蹙起了秀气的眉,反手就去打蚊子。   眼见那只白润的手又要落在他的脸上,好在这一次,师桓反应极快,伸手便握住了女孩纤细柔软的手腕。   肌肤相贴,麻痒难耐。   师桓心口发颤,柔软滑嫩,那触感实在太让人……着迷,捏住那皓腕的手蓦地加大了力道。   “疼!”   师施直接被痛醒了。   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先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师桓如梦初醒,面色阴寒的压制住内心那羞耻的渴望。   师施这才成功救下了自己的手。   睡意因为突来的疼痛消失的一干二净,师施睁开眼,看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委屈巴巴的瞪着师桓道:“哥哥,你作甚抓着我的手?还那么用力,好疼的!”   模样娇憨不谙世事,可师桓却再也不觉得面前的少女是个草包了。   那药,当真厉害。   思及方才的失控,师桓藏起了眼底的厌恶与警惕,面带歉意的道:“抱歉,我方才睡着了,一时没注意,弄疼妹妹了,是为兄的不是。”   视线在那泛红的皓腕上顿了顿,他低垂着眉眼,补充道:“妹妹很疼吗?为兄这便去为你叫大夫。”   “不用了,其实也还好了,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认错态度这般良好,师施到不好再纠缠下去,她甩了甩手,问道,“哥哥可是做了噩梦?”   否则,戾气怎那般重?   师桓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带关心和担忧,心中的戒备越发重,意味深长的回道:“是啊,梦到了一个可恶的女妖精。”   “没关系,哥哥这么厉害,什么女妖精也奈何不了你的。”师施捧着脸,谄媚的拍马屁,“在梦里,哥哥肯定打跑了那女妖精吧?”   是呀。   待他拿到了解药,这女妖精便没有存在了的必要了。   师桓心中冷笑。   师施自是不知师桓心中这般想。   午睡过后,便又要开始下午的训练了。   如今每日,他们除了跑步,还需要开始其他的训练。因为师施之前毫无基础,便从基本功开始练,训练量越来越大。   师施完全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起初她还会哭,如今训练的久了,她竟也有些习惯了。甚至还从中发现了乐趣。   比如,暗器和轻功。   她毕竟是个娇贵的小娘子,力气比不得那些男子,很多武器,她连拿起来都觉得费劲儿。   但是她眼神儿好、身体轻盈灵活,竟是特别适合学习暗器和轻功。   尤其是轻功。   虽不如话本里说得那般神奇,但学得好了,确实比寻常人跑得快多了。   这一点让师施特别满意。   若是上一世,她也会轻功,说不定就真的逃跑成功了,又怎么会死得那般惨?   因此,学习轻功时,师施特别卖力。   她在此道上确实有些天赋,没几日便练得有模有样了。得了武振义不少夸奖,可让师施扬眉吐气了。   曾经教授她的先生们,最让对她说的便是朽木,骂她是个不开窍的草包。可现在,她却成了武振义嘴里的小天才。   师施别提多开心了。   这日下午,师施又被夸赞了。   训练结束后,她神采飞扬的与师桓到了别,回了锦华苑。本来师施之前是想搬到沉水阁的,不过后来想到,远香近臭,或许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更有利于他们兄妹培养感情吧。   毕竟离得近了,缺点便会放大。   况且,师桓已经是有了通房的成年男子了。   之前师施提起要搬去沉水阁,刘嬷嬷便坚决反对,师施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搬过去,说不得还要影响她哥哥的发挥。   而且,师桓也明确表示不喜人的靠近。   师施这才不再提这事儿。   回了锦华苑,喜鹊便带着几个小丫头迎了上来,又是捶腿又是按摩的。   师施躺在榻上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喜鹊见着她手腕红了一圈,便拿出药,倒了一点在手上给她揉,边道:“郡主,您这怎么又伤了?”   清苦发涩的药味飘进师施的鼻间。   她忽地想起午睡时做得那个梦,梦里,师桓在向她要药。想到此,师施便道:“这药还剩多少?”   喜鹊回道:“国公爷统共送了三瓶来,除了奴婢手中这瓶,还有两瓶未开封的。”   “把药带上,我给哥哥送去。”   本来前些日子要送的,但因着净月的事情,师施一时便忘了。好在现在也不迟,想来,师桓也是急需这药的。   喜鹊有些心疼,不过想到师施的话,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只希望大郎君不要辜负了郡主的期望,思及大郎君出息了的好处,这点子药也不值得心疼了。   师施并未带许多人,只领着喜鹊一个,去了沉水阁。   好在这时辰还早,天色将黑,师桓还没来得及招净月伺候。不然,师施也不好过来。   只是刚倒了沉水阁,便碰到了正送人出门。那是个老年男子,提着个药箱子,看着是个大夫。   师施愣了一下,问道:“是谁生病了?”   见到师施,净月先行了礼,才回道:“回郡主的话,是郎君身子有些不适,才请了大夫。”   “我哥哥怎么了?”师施皱起了眉,正要详细问大夫,便见师桓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师施立即迎了上去,问道:“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直接请太医?”   “妹妹无需担心,为兄并无大碍。净月,时辰不早了。送大夫回去吧。”师桓面色未变,淡声回道。   净月福身回道:“是。”   待净月带着老大夫走了,师桓便问道:“不知妹妹来沉水阁是有何事?”   他面容正常,眉目清朗,确实也不像生了什么大病。师施这才放了心,笑道:“哥哥无事便好。”   边说,她边从怀中取出两瓶药,递给师桓道:“今日午睡,我梦到哥哥在梦里问我要药呢,这不,妹妹这便带着药来找你了。”   白嫩的掌心里,卧着两个白玉小瓶。   师桓垂首,目光微凝。   须臾,他才温声道:“为兄谢过妹妹,劳妹妹挂心了。”他的视线在少女还泛着红痕的手腕上转了转,那里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药很有效的,哥哥你可一定要用。”   师桓握紧了手中的药瓶,心下嘲讽,轻轻地应了声。   “好。”   他倒要瞧瞧这药有多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快把小本本拿出来,给狗哥哥记着!   感谢在2020-07-01 16:30:28~2020-07-02 18: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白璧   正好净月回来了。   思及师桓丰富的夜生活,师施也不便再待下去了,不过瞧着日渐憔悴的净月,师施突然明白了师桓为何请了大夫。   她不着痕迹的瞟了某人一眼。   果然发现那桃花眼下的青黑,听说有些男子便是房事过多伤了身子,最后不行了。   莫非这就是上一世师桓有病的原因?   如此一来,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师施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她有些纠结,这毕竟是伤害身体的行为,她作为好妹妹,是否应该提醒一下兄长?   可是忠言逆耳,万一因此打击到了师桓,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般一想,师施便暂且压下了这心思。   反正师桓现在还年轻,那东西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坏吧?   只是,虽这般说服了自己。   师施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师桓有个好身体更好,最好能留下点血脉。否则,待到他一死,那诺大的江山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外姓人?   如此吃亏的事,师施自是不愿见到。   回到锦华苑,她想了想,便对喜鹊道:“让小厨房炖点给男子补身子的药膳,炖好之后,送到沉水阁……还有正院,给爹爹和哥哥补补身子。”   若是只给师桓,倒是有些奇怪。   加上她爹,那便顺理成章了。   师施捧着脸,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蛋。心道,她根本就不是笨,她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   对,是懒,不是笨!   ***   而这头,待师施走了之后,师桓便独自出了府。他似是对路很是熟悉,穿过几条巷子,没一会儿便到了一扇小门前。   师桓叩响房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来开了门。   “季大夫可有空闲?”   小童似是认识他,回道:“师郎君这边请,爷爷正好在休息。”   师桓跟着小童进了门,没多久便见到了季大夫,正是不久前才从国公府出来的老大夫。   见到师桓,季大夫便道:“师郎君来此,是有何事?”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师郎君不信老朽的诊断,可以再寻其他大夫看看。”   原来中午时,师桓从师施口中得到答案后,训练结束,便寻了季大夫。   若是寻太医,或许会打草惊蛇。   而季大夫季随虽然只是民间大夫,但医术却并不比太医差。季家世代为医,季大夫行医数十年,治愈了不少疑难杂症,在民间名声极好。   先帝在时,还曾征召季随入宫做太医。   只是季大夫不喜宫中拘束,更想用一生医术济世救人,便拒了征召,在长安城开了个医馆。   师桓自是听过季随的名号,这才寻了他。   可谁知季随为他把脉诊断后,竟摇头说:“师郎君身体虽有些亏损,但并未有中毒之相。您的身体无碍,也无需进补药,倒是可以用些药膳调理一二。”   师桓起先不信,但季随却咬定了他并未中药。   季随的医术,师桓是早有耳闻的。   上一世,大庆末年,乱世起。季随更是名声大噪,乃是当世神医,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对他佩服不已。   他都如此笃定,师桓不由开始迟疑。   若是真的中了药,师施又是从何处寻来这连季随也诊不出的药?虽然是重生之人,但有些东西不可能凭空而出。   况且,若是真有这种药,为何上一世她没用?   但他若不是中了药……   思及那称得上羞耻又混乱的梦境,师桓的眉头狠狠蹙紧,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意外。   师桓眸色微深,终是问道:“季大夫,您可知这种怪病……”   或许,他不应该逃避,而是应选择面对。如此,许是会有治愈的可能。   师桓权衡再三,终于把自己的怪病说了出来。   “所以,我真的没有中药吗?否则,为何与别人接触时,我疼痛难忍,可与她,却……”想要得更多。   那些羞耻的词,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不过季随已经听懂了,闻言,季随摸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片刻,回道:“郎君说得这病,老夫倒是曾在医书上看过。”   他是大夫,见过了无数的怪病,虽有些惊讶,却接受得很快。   作为卫国公的私生子,如今的师桓虽还未在这长安城正式露面。但关于他的事,却早已传遍了长安。   思及面前这位师郎君的身世,季随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而师桓一听他这话,心中便是一震,罕见的失了态,急问道:“季大夫当真见过?那可有治愈之法?”   虽然他并不一定要与人接触,但这病的存在,便是对他的威胁。   可师桓到底是失望了。   季随摇了摇头道:“老夫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这病的记载,但行医多年,却从未真正遇到过这种病人。师郎君,还是第一例。医书上也并未说明治愈之法,只提到这是一种心病。用寻常的法子和药,对于心病来说,自是没有用处的。”   “心病……”   师桓微微怔了怔。   “不错。”季随点头,看了看师桓,思索了片刻才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师郎君本身并没有病,病得是您的心。由心影响了身体。”   “若想治愈,便找到您的心病所在吧。”   “老夫认为,有些病并不是一味的压抑克制,便能好的,或许还会起到反效果。倒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得便不药而愈了。”   “顺其自然,不药而愈?”   师桓缓缓握紧了手。   他压下纷乱的心思,把一个白玉小瓶递给了季随,问道:“可否请季大夫瞧瞧这药可有无不妥?”   ***   五日很快便过,转眼便到了宫中设宴的日子。   武振义终于给师施和师桓两人放了一天假,想到今天不用训练,师施就觉得精力十足。   一早,师容凛便领着师桓与师施二人去了宫中赴宴。   这还是师桓第一次以国公府大郎君的身份出门赴宴,赴得还是宫宴,府中上下便都特别重视。   从发型、衣衫,再到鞋底,每一处都精致至极。   昌宁公主已逝,国公府的女主人便唯有师施了。如今是她在主持中馈,因此,这一切全是她来打理的。   可既便如此,当师施看到焕然一新的师桓时,眼中也忍不住生了惊艳。   她早知师桓长得好,该说他们师家三人,俱是形貌出众之人。师施也见过不少美人,可看到师桓,依旧晃了神。   因还在孝期,师家三人都着了素色衣衫。   师桓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上面绣着翠竹云纹,极是清雅。腰间一条青色流云的玉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越发显得他身形修长,比例极好。   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白玉冠挽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披散在肩背上,如同上好的绸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欣长的脖颈。   这番打扮看似不复杂,却衬得那张脸越发隽秀。   当那双泛着碧绿之色的桃花眼淡淡扫过来时,师施更是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哥哥,你真好看。”   师桓这一生,听过无数谩骂,也得了数不清的赞美。那双猫儿眼中是看到美好事物的纯粹欣赏,他回望过去,却意外的失了神。   矮了他一头的少女睁大了一双黝黑晶亮的眼睛,就这般傻乎乎的仰着头,望着他笑得露出浅浅的梨涡。   如清泉甜进了人心间。   她今日也穿了一身白。   白裙上用淡粉的线绣了几朵桃花,裙裾泛着粉白在微风中飘荡,柔顺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上面系了一条白色发带,便再无其他装饰。   肌肤吹弹可破,粉面桃腮,恍若仙子。   掩在长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即紧握成拳,似是克制。   须臾,师桓别开了眼,垂眸回道:“多谢妹妹的夸奖。”   师施还想再说,师桓却径直绕过了她,上了马道:“时辰不早了,妹妹也上马车吧。”   正好,师容凛也来了,道:“走吧。”   ***   进了宫,师施便随宫人去拜见太后。而师容凛便带着师桓去见了皇帝。待各自拜见后,才会正式摆宴。   只是师施还未到慈宁宫,便在御花园碰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施儿表妹,多日不见,你出落的越发俏丽了。”   久违的男音让师施倏地顿住了脚步,她转头,便见到了一张让她心颤的脸。   是大皇子刘衡。   刘衡长相随了云贵妃,俊美中却带了些阴柔。只是他面上常年带笑,倒弱化了阴柔之感,多了些风雅。   师施反射性的后退了半步,抿着唇叫了声:“大皇子”   “多日不见,表妹怎如此多礼?”刘衡扬眉,大步朝师施走近道,“你往常可是换我衡表哥的,表妹,叫声表哥来听听。”   他语气微微有些轻挑。   师施转头想唤喜鹊,却发现周围竟只有她与刘衡两人了。   刘衡笑道:“我许久未见表妹,想与表妹独处一会儿,那些下人碍眼得很,表妹,你说可对?”   他进,她退。   待师施反应过来时,背后已是假山,再无路可退。   “表妹,你是在害怕?”   边说,他边伸手要去抚弄师施的脸,师施面色微微变了变,转头躲开了他的手。   “表哥自重,男女授受不亲。”师施身子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一世的事。   那时,刘衡差一点便强了她。   想到此,师施伸手推开他,急声道:“外祖母还等着我,表哥,长乐先告辞了。”   “表妹就这般不想见我?还是,你更想见的是二弟?”   然师施刚动,便被刘衡抓住了手。   她心中一慌,便朝前跑,谁知刘衡却用力抓着她,不让她走。挣扎间,只听撕拉一声,师施轻薄的衣袖被扯下了一半。   雪白的手臂霎时露了出来。   师施又气又羞,玉白的小脸红如朝霞。   师桓刚入御花园,见着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脸色羞红,青年身姿挺拔,两人姿态亲密。那只莹如玉的手臂在阳光下,更是如白雪一般白得刺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刘衡抓着那皓腕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会怎么做呢?感谢在2020-07-02 18:07:39~2020-07-03 20:4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12656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误会   大皇子刘衡只比太子早出生不到半个时辰,生母乃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云贵妃。   云贵妃出身世家,父亲乃是户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家世显赫,且才貌双全,按理以她的家世自是能做正妻。   然先帝担心外戚专权,且云氏容貌美艳妩媚,不够端庄,认为其有祸水之相。于是便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择了家世平平,闺中素有才名的宋氏为正妻,而云氏成了侧妃。   宋皇后虽有才名,但貌不出众,性子古板木讷,虽占了正室之位,却不得皇帝的喜爱。刘循自然更喜欢容貌妖艳、性子娇柔的云氏,一月有大半时间都宿在了云贵妃的宫中。   即便后宫进了新人,但云贵妃依旧荣宠后宫。   当年宋皇后与云贵妃几乎是同时怀孕,云贵妃最后先半个时辰诞下了皇帝长子。皇帝当时喜得甚至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只是被太后与朝中众臣以立嫡立长为由劝了回去。   但二皇子刘敬虽成了太子,却比不得刘衡受宠。   皇帝几次流露出想另立太子的意思。   因此,多年以来,宋皇后与云贵妃二人是相看相厌,皆把彼此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与大皇子自也是互相看不顺眼。   而作为长公主与卫国公之女,师施便成了两方人马想要争抢的宝贝。谁都知道,娶了她,便能获得卫国公的支持。   宋皇后与云贵妃皆打着她的注意。   只是两人皆探过师容凛的意思,皆被师容凛推拒了,师容凛起初并不想女儿嫁入皇家。   便是云贵妃想要直接凭借盛宠求皇帝赐婚,皇帝也没有答应。   倒是太后似乎有让皇家与师家结亲的意思,只不过态度暧昧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但最近,宫中却传出了太后专门为卫国公设宴,除了践行,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为太子与长乐郡主赐婚。   凭长乐郡主的身份,若是嫁入皇家,自是要做皇后的。   虽说如今太子地位不算稳固,但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师施嫁给他,才算是当配。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云贵妃与大皇子便坐不住了。   若是太子与卫国公府联姻,那他们可真的没有争位的希望了,云贵妃与大皇子一派岂能甘心?   所以他们必须要破坏这场联姻。   而最好的办法,自是由大皇子取太子而代之。谁人不知,卫国公宠女如命,只要能赢得长乐郡主的芳心,便是太后为了太子赐了婚也无济于事。   况且,太后可不会与卫国公对着干。   卫国公手中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在军中威望极高,即使卫国公把虎符交了出来,但谁不知那些兵士们认人不认符?   太后与皇帝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人取代师容凛,但放眼满朝文武,谁能与师容凛比肩?   是以,只要师容凛不同意太子与长乐郡主的婚姻,便是太后也不能强行赐婚。   师容凛水火不侵,让人无从下手。   但长乐郡主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攻克她,自然是更容易的事。   在刘衡看来,身经百战的他还拿不下一个不通情、事的小娘子?女人嘛,即使起先不愿,但都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只要尝了男女情爱的滋味,便是贞洁烈女最后不也会乖乖躺在他身下,等他的垂怜?   之前,师施对待太子与大皇子的态度并无不同。   但刘衡却不这么看。   在所有的兄弟中,他的容貌是最出众的,甚至在还有个长安第一美男子的雅称。长安城里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   第一美男与第一美人,岂不是绝配?   他这小表妹不过是年纪小,不知这其中的美妙而已。   虽然刘衡更爱的是那些身材丰腴、身段妖娆的女子,往常讨好师施只是因为利益,可现在瞧着面前的少女,他的眼中却涌起了欲、望。   五官精美如一尊瓷娃娃,虽然小了点,身段还不够柔媚,但那身柔腻雪肌却惹人得很。   “施表妹,你可真美。”他握着师施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浑浊的目光中尽是淫、欲,“此处无人,不如让表哥来教你做一些快乐之事,你说可好?”   对上那双充满了情、欲的眼,师施只觉恶心。她虽从未经历人事,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刘衡的意思。   上一世,这个混球也想对她用强。   若不是……她怕是真要被这个恶心的男人祸害了!   平日里,刘衡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任谁也想不到却是个人面兽心的人。   一想到这个混蛋打得恶心主意,师施便气得发抖。   “你放开我!”   她低吼,边用力挣扎。虽这些日子她学了些功夫,但刘衡也算是自幼习武,师施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表妹何必如此抗拒?”刘衡把她抵在假山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表哥不会伤害你的,你乖一点,一会儿才会更舒服。”   他本来还想循序渐进,可此刻望着这小妖精,却心生火热,改了主意。   这小表妹着实诱人,不如直接生米做成熟饭,那时,失了名节失了清白之身,她不嫁也得嫁。   至于师施会不会恨他?   刘衡不以为意。   女人而已,皮子能硬到哪里去?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只要他哄一哄,还能拒绝他这个夫君不成?   若是不乖,让她疼一疼,自然便乖了。   “你混蛋!”眼见他真的要在此处下手,师施心下一慌,也顾不上什么,张嘴便要大叫。   但刘衡却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制住了她的身子,冷冷笑道:“既然表妹如此不乖,那就别怪表哥不客气了。”   说着,竟直接伸手要去解师施的领子。   因为角度问题,从远处看,看不到两人之间的冲突,反而只觉得暧昧亲密。   师桓冷了脸。   “唔唔唔……”不要,不要!   师施心头涌起一阵一阵的绝望,就连拒绝的声音也难以发出,难道,这辈子她躲不过这一劫了吗?   那双常带着笑意的猫儿眼此刻聚满了水雾,晶莹的泪珠儿挂在长睫上,摇摇欲坠。   看上去却更美了。   刘衡越发激动,真真是恨不得直接把这小美人就地正法。   “表妹,来,表哥疼你。”   师施咬着唇,终于放弃似的闭上了眼。   别怕,别怕。   不过是……   “放手。”   绝望之际,熟悉低沉的男音忽地在耳畔响起,师施倏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师桓冷漠的俊颜。   她怔怔的看着青年,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望着少女脸上的晶莹,师桓微微怔了怔。她不是自愿的吗?怎么哭了?   “你是谁?本皇子凭什么听你的?”刘衡被扰了兴致,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师桓,怒喝道,“给本皇子滚开!“   边说,边伸手去推师桓。   只是手还未碰到师桓,便被他狠狠打开。   他用足了十分的力气,只听咔的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刘衡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凭什么?”师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凭我是她的哥哥。”   语罢,他没看地上惨叫的刘衡,沉着脸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了师施的身上,遮住了那白腻柔软的玉臂。   “以后离男人远点。”   语气微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3 20:42:18~2020-07-04 18:1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1265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赐婚   都重活一次了,还这般不长进。   思及上一世,长安城里的那些传闻,以及方才那幅男女相亲的画面,师桓心中莫名有点不爽快。   见师施还看着地上的刘衡,眼眶发红,似是在心疼。师桓心生烦躁,伸手拽住师施的衣袖冷声道:“走。”   刘衡的惨叫声不断,但因他之前屏退了宫人,此时叫得再惨也没人来寻。   “等一下。”   师施没动,而是扯出自己的衣袖,来到了刘衡的身边。   见此,师桓脸色愈冷。   他正要开口嘲讽,却见师施忽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踩在了刘衡的脸上,还用力的碾了辗。   刘衡想反抗,但这一次师施先发制人,一脚踩着他完好的那只手,让他也尝了一回被人蹂躏折磨的滋味。   刘衡怒喝:“啊!师施,你疯了?我是皇子,你敢伤我?!”   师施冷笑道:“我就敢,你能拿我怎么样?人渣!”说罢,还是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几脚。   直到踢得刘衡鼻青脸肿了,师施这才停了下来。   她理了理自己乱了的发髻,姿态优雅的走到了师桓的身边,娇声道:“哥哥,现在可以走了。”   边说,她边伸手扯着师桓的袖子,扯着他,脚步轻快的朝前走。师桓没来得及拒绝,顺着她的力道走了一段距离。   “……你不喜欢他?”师桓垂眸淡问。   他话一出口,师施便皱了眉头,满脸的嫌弃道:“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混球?便是全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他!”   那你们方才是在作甚?   师桓本想这般问,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却咽回了这到嘴的疑问。   这事与他无甚关系,他……何必去管。   只是这心中莫名地有了一个疙瘩,膈应得他不甚舒坦。   做了多年的皇帝,只有他让别人不舒坦的份儿,再也无人敢让他不舒坦。   师桓抿了抿唇,似是无意地道:“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太子,你与他们都绝无可能。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哦。”师施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师桓微微蹙了蹙眉,却没再说什么,心里那个疙瘩变得更大了一些。   ***   师施的衣衫被刘衡弄坏了,自然不能以这幅样子去参加宴会。太后在慈宁宫等了许久,没等到师施,倒是等到了大皇子被人在御花园伤了的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大皇子如何会受伤?”韦太后冷脸问道。   刘衡伤得倒是不重,但师施偏偏对着他的脸踢,这才显得吓人了些。而且那幅尊容也无法参加宴会了。   这丢脸的事,刘衡自不愿弄得人尽皆知。   难道他要说是因为自己强人不成,反被女人给教训了?   先不说到时他的面子还在不在,他欺负师施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师施还没怎么样,他自己怕是就要惹上一身骚。   卫国公师容凛是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因此,即使心中再恨,刘衡也只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因此对外便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但那些伤委实不像是摔跤造成的。况且刘衡屏退宫人前,可有不少人见到他与师施见了面。   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   更何况想知道的是太后。   派人详查了一番,没一会儿便知道了个大概。   “大殿下与长乐郡主独处时,国公府的大郎君、郡主的兄长突然出现,不一会儿师郎君便带着郡主走了。而大殿下,却倒在地上,浑身是伤。”   “所以,是师桓伤了大皇子?”太后皱着眉头,“这师桓才回来短短时间,什么时候与长乐关系如此好了?”   因着出了大皇子的意外,师施变得特别警惕,只有跟在师桓身边,才有一些安全感。   两人身边还跟了不少护卫,如此一来,太后再难找到下手的机会。本来这次设宴,便是为了留下师施。   如今出了这事,她的计划难免被打乱。   想到此,太后阴着脸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时瞧着还是个好的,如今看来与他那个母妃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中用的家伙!”   “娘娘消消气,可别气着了自己。”陈女官立马为太后打起了扇子,柔声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乐郡主那般姿貌,大殿下也不过是情不自禁而已。”   “哼,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小贱人。”   想到师施那张脸,太后心中便生起浓浓的厌恶。   陈女官见此,忙道:“娘娘,咱们如今应该赶快想个法子才好。奴婢瞧着,长乐郡主不过是个弱女子,不足为患。倒是那个师郎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你的意思是?”太后挑眉问。   陈女官轻笑着回道:“师郎君乃是卫国公的独子,理应继承国公爷的爵位,可卫国公还未为师郎君请封世子。说起来,也是苦了卫国公,活到这把年纪,连个嫡子都未有。”   “娘娘不如施恩于师郎君。”陈女官面上笑意更深,“师郎君与太子殿下一般大小,算起来,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娘娘,你说可对?”   太后怔了一会儿,随即,也笑了。拍着陈女官的手,笑道:“还是素心想得周全。”   陈女官的闺名,便是陈素心。   闻言,她朝太后福了福身,恭敬地回道:“能为娘娘办事解忧,是素心的福分。”   “此法甚好。”太后唇角笑意加深,眼中全是嘲讽,“长乐不是与师桓兄妹情深吗?哀家倒要看看他们这兄妹情到底有多深,抵不抵得过这国公府的财富和权势。”   而且,若是能借此笼络住师桓,岂不是一举两得?   没有男人不想要儿子,别看师容凛现在宠女如命,但女儿不过一副嫁妆嫁了出去,这家业还不是会留给儿子?   师桓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若是师桓能为她所用,那师容凛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   这头,师施闹着一定要回自个儿家换衣,不愿留在宫中由那些宫人伺候。   无奈,无人拦得住她。   最后,师施硬拉着师桓又回了国公府重新梳理打扮,待到再次回到宫中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她也不用再特意去拜见太后,直接便去参加了正宴。   到了宴会,师施也不愿与师桓分坐,硬是与师桓同坐一席,怎么也不愿分开。   她哥身边可安全了,她才不要离开呢。   这幅模样,却让有心人多想。   “这位便是卫国公府的大郎君师桓?”高位上,太后突然含笑开口,“哀家也算是开了眼了,竟长了一副神仙姿容。放眼满长安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其更俊的儿郎了。”   说罢,也不等人回应,话锋突地一转道:“昌宁生前,曾与哀家说,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一双儿女。桓儿更是在外苦了多年,让人心疼。哀家虽不是桓儿的亲外祖母,但瞧着他,却格外亲切。”   “谢太后厚爱,师桓不敢当。”   师桓表现得更是纯良,看上去甚至有些懦弱之相,与威武俊挺的师容凛并不什么相似。   太后瞧着他这幅模样很是满意。   懦弱便意味着好掌控,她可不想养虎为患。   “说起来,桓儿也快满十七了,已到了婚龄了。”太后笑得温和,“哀家有一侄孙女,与桓儿年岁相当,品貌上佳,不如今天哀家便做一次媒人如何?”   正这时,一袭桃红从屏风后飘了出来。   肤白胜雪若凝脂,身段妩媚娇动人,五官艳丽如牡丹,竟是一位绝色美人。   女子缓步来到台前,柔柔一福:“轻烟见过师郎君。”   美人如花,香风袭人。   轻烟,竟是她的死对头韦轻烟?!   师施倏然转头看向师桓。   却见青年抬起了头,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似是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先收一下。   《与太监的恋爱守则》   九玖是天下第一美人。   魔教护法为她叛出魔教,武林盟主因她走火入魔,江湖因她掀起腥风血雨。   男人爱她,女人亦爱她。   为了维护武林和谐,九玖去做了太监。   后来,她和太监恋爱了……   她真的做好了守一辈子活寡的准备!   双马甲,双掉马!   cp:超级自恋爱美的天下第一美人vs前期无情无欲后来骚话连篇假太监 第20章 兄妹   师施登时如临大敌。   韦轻烟比她大了半岁,如今已经及笄。   两人年龄相仿,家世也算相当。   一个是太后的外孙女,一个是太后的侄孙女女,皆是出身名门,且二人都长了一幅花容月貌。   因此,难免被比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韦轻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当然自然是比不上她的。   但……好吧,师施必须得承认,韦轻烟的男人缘比她好。   她倒不是嫉妒,只是单纯觉得韦轻烟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碍眼。   太假了!   师施虽得了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但韦轻烟却更受男人欢迎。论脸,韦轻烟确实比不得她,但她身段妖娆、气质妩媚。   若说师施是让人倾慕的仙,那韦轻烟便是引人堕魔的妖。   男人心里、嘴里选的是仙,身体却更爱妖。   韦轻烟更是妖中的极品,比之师桓房中的净月还要多些妖气和艳丽,如此尤物,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思及此,师施不等师桓回应,率先开口道:“我哥哥不成婚,外祖母,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长乐别胡闹,这可是你兄长的终身大事。”太后斥了她一句。   师施干脆胡搅蛮缠道:“哥哥才方回家不久,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哥哥,还没来得及多疼疼我,就要娶妻了,外祖母,您不是说最疼我吗?那怎么还与我抢哥哥?”   “而且您明明知道我与韦轻烟有过节,您还点名让她做我的嫂子,您真的疼我吗?”   她是个草包,草包自然是说不出好听的话。   惹人生气,那才是草包嘛。   “施儿,闭嘴!”   师容凛作势瞪了她一眼,起身告罪,“小女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怎么可能真的与师施计较?   在座的谁不知道长乐郡主是个没脑子的草包,而太后又最宠她,若是她真为这事儿斥责师施,那岂不是惹人怀疑?   况且师施的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师容凛虽嘴上斥责师施,但瞧着太后的眼神却颇有些耐人寻味,太后面色变了变,只能僵笑道:“倒是哀家想岔了,长乐莫急,外祖母自是最疼你的。”   “那外祖母还要让韦轻烟给我做嫂子吗?”师施瘪着嘴,不依不饶,定要她给个准话。   太后当然不甘心就这般放弃。   这时,韦轻烟突然开口道:“长乐郡主何必如此着急,太后娘娘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何必当真?”   “不过,”她话音一转,偏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师桓,眸中波光流转、美如春华,“郡主不过是妹妹,这娶妻一事,还是该依着你兄长的心意吧。”   “师郎君,轻烟说得可对?”   她微微弯腰,轻纱拂动,艳若朝霞。   师施立刻紧张地看向师桓,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有点忐忑的问:“哥哥,你的爱好与我一样对不对?”   师桓瞧了她一眼。   那双猫儿眼睁得大大的,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不知怎的,师桓的手心有些发痒。   他偏开头,也不与韦轻烟对视,轻轻嗯了一声。   师施开心的小小欢呼了一声:“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说着,得意洋洋的瞧了韦轻烟一眼。   韦轻烟似毫无影响,面上还带着柔柔浅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师郎君与长乐郡主感情真好,轻烟着实羡慕。”   说罢,福了福身子,便回了太后身边站定。   这事儿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在座众人仿佛都把这小插曲当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直到宴会结束,也无人再提这事儿。   韦轻烟也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太后身后,一派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模样。   但师施可瞧着了好几次,韦轻烟朝师桓暗送秋波了。   这让她危机感更重了。   且不说韦轻烟本人的品行,独她是韦家人这一点,便不适合师桓了。但万一她哥色令智昏了呢?   师施有心想与师桓好好谈谈,但宴会上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她只能先暂时按捺下来。   宴会结束后,太后却开口留她与师桓在宫中留宿。   “再过几日,你们就要远赴岭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哀家年纪大了,也没几日可活了。你们一走,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今日施儿与桓儿便留在宫中,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师施等人自是不好拒绝。   毕竟往常她也经常在宫中留宿,若是一直推拒,怕是会引起怀疑,因此,师施与师桓便留在了宫中。   两人一同住进了慈宁宫的偏殿。   在师施二人去偏殿安置的时候,慈宁宫正殿,太后阴沉着脸,强压着怒气。   “这个草包,着实恼人!”   偏她还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不能治师施的罪,太后只觉得肚子里的气更多了。   “偏殿那头可布置好了?”太后压下怒气问陈女官。   幸好他们早做了万全准备,预防万一,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   陈女官回道:“娘娘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师郎君居住的屋子里已经点了合欢香,最多一刻钟,药效便会发挥作用。三娘子也准备好了。”   不错,他们准备把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便是师施不愿,也不得不接受韦轻烟成为她的嫂子。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委屈轻烟了。你告诉她,事情办成,哀家绝不会亏待了她。”   韦轻烟在家行三,称作韦三娘。   她乃是太后兄长嫡子的庶女,生母只是一个婢女,但因长相貌美颇为受宠。而韦轻烟更是生得绝美,因着那容貌,平日里也得太后与生父看重。   陈女官笑着道:“师郎君可是未来的国公爷,三娘子若是嫁给他,往后可能做国公夫人,哪里算委屈?”   倒也是,韦轻烟到底只是庶女,要想嫁入高门做正室,可不是容易的事。   太后微微颔首,叹道:“话虽如此,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还是委屈了。”   “娘娘啊,您就是太心善了……”   而此时,慈宁宫偏殿。   师施挥退了伺候的人,独自一人来到师桓屋前,敲响了师桓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祝明天高考的宝宝们顺顺利利,金榜题名!   预计本周会入v,v后会尽量多更点的哈,待我考完试,就双更! 第21章 屋中   合欢香乃是宫廷秘制,效如其名,这款香便是为了刺激人的情、欲而生。且效果极强,效用持久。   师桓方进了屋子,便嗅到了这股浓香。   他微微挑了挑眉,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眼这屋子。   “师郎君,今日您便在这里休息,您看看且还满意?”说话的是太后宫中的大宫女秋霞,太后特意派了她来伺候师桓,以示看重。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太后自来做得很好。   师桓唇角微扬,温声笑道:“多谢秋霞姑娘,这里很好。”   秋霞见他面上带笑,似还有些受宠若惊,并未察觉到不妥,心中大定,笑道:“那就好,奴婢先行告退。郎君若有何需要,只管唤一声便可。”   “秋霞姑娘慢走。”   秋霞应了一声,便轻声退了出去,还贴心的给关上了房门。   待到她一走,师桓面上的笑便没了,他走到桌边,拿出一块手帕用茶水打湿然后捂住了口鼻。   合欢香乃是大庆皇室制出来的,只供皇室使用,甚少流传出去。上一世,师桓带军攻破了长安城,入主皇宫。   登基后,他迟迟不选秀立妃,便有人打起了歪主意。便用的是这款合欢香,欲以此与他成就好事。   师桓差一点便着了道。   如今,再闻到这股浓香,他心下带了些嘲讽,看来无论何时韦家人都只会使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不错,上一世,想要设计他的也是韦家人。   新帝继位,前朝皇室自然要大肆清理。刘姓皇室所剩无几,倒是韦家这些外戚还苟延残喘,甚至还想伺机东山再起。   想必再过一会儿,韦轻烟便会来了吧。   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诡计,师桓自是不会再中计。   他沉思片刻,打开窗户,翻了出去。几个跳跃,不一会儿便出了小院儿,皇宫守卫森严,他如今实力也还未恢复,怕是不能躲开那些守卫。   一时间,师桓也不知去哪儿。   他脚步微微顿了顿,不知怎的,便朝师施所在的院子而去。   师桓绕开了那些伺候也是监视的宫人,直接进了正院,来到正房前,正犹豫着是否要叩门。   这时,门却突然开了。   “大郎君?”从屋里出来的是喜鹊,见到师桓立刻瞪大了眼睛,“您怎么在这里?郡主没与您一起吗?”   师桓突地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沉声问道:“师施不在?”   “您不知道吗?郡主不久前去找您了呀。”喜鹊白着脸叫道,“坏了,郡主不会出事了吧?!”   “大郎君,您没见着郡主吗?”   师桓心中一凛,不等喜鹊说完,沉着脸,转身便快步朝来时的路大步走了。   ***   “哥哥,你在吗?”   师施小声叫了一声,轻轻叩了叩房门,却没想房门自动开了,她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提高了音量道,“那我进来了?”   无人应她。   “不在吗?”天都黑了,而且师桓也不熟悉皇宫,这个时候会去哪里?师施进了屋子,转了一圈,没见着师桓的影子。   更让她奇怪的是,外面竟然也没有宫人守着。   难道是与师桓一起出去了?   想到此,师施索性在桌前坐了下来。反正不管师桓去了哪儿,肯定是要回来就寝的,她走了一大段路又累又热,不如就在屋子里等着。   屋子里没人,她也就没维持自己的形象。   坐在凳子上,毫无美人样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呼着气感叹:“这天儿怎么越来越热了?”   鼻翼间萦绕这一股奇特又陌生的浓香。   香味极浓,平日里,师施是不喜香气太浓的香的,但此时却忍不住动了动鼻子,无意识地深深吸了几口。   “真的好热啊……”   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抱怨了一句,喉咙里又干又涩,她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便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口喝了进去。   “唔,好辣!”   那茶壶里装得竟不是茶水而是酒。   师施不会饮酒,一杯下去,小脸登时便红了,只觉得又辣又刺激,整个人都呼啦呼啦热了起来,快要冒烟了。   那酒极烈,作用极快。   师施很快便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甩了甩头,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床边。   “头好晕啊……”   先休息一会儿吧,她这般想着,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可却如何也睡不着。   屋子里似乎又闷又热,她脸色通红,只觉得身体里似乎被点了一把火,并且越烧越旺,烧得她浑身难受。   “太热了……”   师施呢喃着,昏沉的脑子逐渐无法思考,终于忍不住扯住了自己的领子,毫无章法的扯开了衣衫。   但她脑子此时不好用,衣衫设计繁杂,一时间她根本解不开。   师施急了,用力的一扯。   只听撕拉一声。   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她把自己的外衫给撕破了,衣服终于解开了。师施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抹笑,胡乱的把外衫脱下扔在了地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可还是热。   还要再脱一点。   师施这般想着,她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被独自一人进入了沙漠。   她想要回家,可却如何也找不到路。   天上挂着两个太阳,炽烈的阳光射在身上,热度节节攀高。   反正这里没有外人。   师施这般想着,伸手又揪住了自己的里衣,努力好一会儿,终于把里衣给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肚兜。   “好舒服……”   雪白的肌肤终于正大光明的暴露在了外面,鹅黄色的肚兜摇摇欲坠,半遮半掩,衬得那肌肤如玉一般光滑细腻。   少女的身子很是娇小。   蜷缩在大大的床榻上,显得越发的小了,那小小的一团仿佛一手便能握住。   房门忽地被推开。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舒服的让师施忍不住轻轻嘤咛了一声,声音柔软细弱,仿若猫儿,在人的心尖挠了挠。   师桓欲要进屋的脚,蓦地顿住。   床榻上的床帘落了下来,上面的人影若影若现。   是韦轻烟?   他眉头紧皱,目光冰冷,大步朝床榻走去,随即一把扯开了床帘,一个滚字还未出口,整个身子便倏地僵住。   两只柔若无骨的手抱住了他的腰。   师桓怔怔垂眸,入眼的是一大片刺眼慑人的玉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在想啥,我们女鹅还没有成年呀,大家怎么忍心她被外面的大猪蹄子祸害了。不能早恋哦,要被和谐掉!   然后,狗哥哥馋的不是女鹅,而是她的皮肤哈哈哈,我们哥哥也是个纯洁的小伙子哦感谢在2020-07-05 21:27:47~2020-07-06 18:0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玉肌   那一刹那,世间一切似乎都凝固了。唯有挂在身上的人,是那般的灼热滚烫,柔软至极。   “……师施,放手。”   青年的嗓音低沉嘶哑得吓人,短短的几个字,却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身体的温度,在那一瞬间陡然升高,逐渐攀升至了顶点。   便是他呼出的气息也灼烫不已。   师桓想要推开师施,可手搭上少女白皙圆润的肩头时,却猛然一震。手掌像是黏在上面似的,一时之间,竟再也移不开。   他的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季随的话。   “顺其自然……”   合欢香加烈酒,早已让师施醉得迷糊不清了,哪里还能听得清师桓的话?她只察觉到一阵凉意靠近,便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   果然如想象般的舒服。   她舒坦的喟叹了一声,那娇柔的叫声仿佛在跳动着人的神经,师桓眉心一跳。   青年碧绿的眸子陡然暗沉了下来,往日的自持和平静全部被打破,幽深的眸中似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或许,他可以……   握着那玉肩的手掌终于忍不住要加大了力道,这时,环抱在他腰间的那两只手臂却突然放了下来,随即用力的把他推开。   “唔,太烫了,好难受!”   没抱一会儿,怀里的物体便变得越来越烫,师施瞬间变心,嫌弃的松开了手臂。   本来一个人便热了,两个人凑在一起,那温度更高了。师施只觉得烧得厉害,伸手捏住了那鹅黄色的小肚兜。   那身白皙因炎热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极是可口。   还有那小小的一块鹅黄色,那里遮住的是……   师桓被用力推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在师施扯下肚兜的瞬间,猛地一挥被子,把所有的春光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唔,热……”   师施不干了,只是不等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师桓便用她的腰带给她连人带被子捆了起来。   青年的呼吸微微有些乱。   他蓦地转身,伸手便把旁边的香炉给打落在地,随即大步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了急急忙忙寻来的喜鹊。   见到师桓,喜鹊喘着气问道:“大郎君,您找到郡……”   “人在屋里。”她话未说完,便被青年沉声打断,“你立刻去让人准备冷水,在煮一些醒酒汤和降火的药汤送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派人去通知父亲,就说妹妹生病了。”   郡主生病了?!   喜鹊本想问清楚,却发现师桓面沉如水,那张俊丽如玉的脸,此刻看上去竟莫名有些骇人。   她不由得应了声,便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忙了。   屋里时不时地传来女孩不满的叫嚷声,明明该是诱人的,此刻听来,却有些闹心。   师桓关上了门,僵直着身体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也不知何时秋霞带着伺候的宫人都回来了,见到师桓站在门口,秋霞面色微微一变,忙走上前问道:“师郎君怎站在门口不进屋?”   师桓还未回答,屋子里便传来了一声娇吟。   秋霞立刻怔住,忍不住问道:“屋里的是……”   “是长乐郡主,我的妹妹。”师桓目光冰凉的注视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秋霞面色大变,“说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施儿在我屋里待了没一会儿,便直呼屋里太香,也太热了。”   他嘴角微微扯了扯,笑问道:“秋霞姑娘可知这是为甚?”   ***   长乐郡主在宫中出事了,卫国公连夜进了宫。听说卫国公大怒,直接把郡主带回了国公府。   这个消息没一会儿便传遍了宫中。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太后得到消息时,师容凛已经带着师施与师桓出了宫了。慈宁宫中,韦太后直接摔碎了手边的茶杯,脸色阴冷得吓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废物,是如何办事的?!”   负责此事的秋霞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回道:“请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奴婢明明看着师郎君进了屋子,但到了时间去看,却发现屋里的是长乐郡主。”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哀家留你何用?!”太后勃然大怒,根本不听秋霞的辩解,厉喝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太后娘娘饶命啊,饶命……”一听到杖毙,秋霞脸色蓦然惨白,连连在地上磕头。   但太后面色狠戾,根本就没有一丝心软。   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吗?   “慢着。”秋霞正要绝望认命之际,一道清淡沉稳的女声忽地响起,阻止了行刑的人。   韦轻烟不疾不徐地进了正殿,先是朝太后行了礼,才道:“姑祖母消消气,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您动怒。”   见到韦轻烟,太后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还是带着怒意道:“这贱婢坏了哀家的事,还让卫国公因此生了警惕,哀家必须得罚她!”   韦轻烟走到太后身后,为她捏着肩膀,柔声道:“差事没做好,确实该罚。但姑祖母也说了,此事已经让卫国公生疑。您若是现在杖毙了秋霞,岂不是会留人话柄?”   “秋霞活着,才能让姑祖母摆脱嫌疑。”韦轻烟轻笑一声道,“在轻烟看来,此事反倒于我们有利。”   “这话如何说起?”太后问道。   韦轻烟道:“长乐郡主在宫中出事,您是郡主的外祖母,只有心疼爱护她的道理,哪里会有伤害她的理由?满朝上下,谁不知您最疼长乐郡主?”   “可如今,卫国公半夜闯宫门带走长乐郡主,乃是小题大做。明日上朝,定有人因此弹劾卫国公,反倒是显得他太过咄咄逼人。”韦轻烟笑意更浓,“轻烟看来,姑祖母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多赏些东西给郡主压压惊,让满朝文武都瞧瞧您的慈爱。”   太后细细思索片刻,眉目间的怒意终于消散,她笑着轻拍着韦轻烟的手背,夸道:“哀家的轻烟果真才貌双全,智慧过人。若你是个儿郎,我韦家如何会不兴?”   韦轻烟垂眸回道:“姑祖母谬赞了。”   “如今,我们需要给卫国公一个交代。”毕竟那合欢香是能查出来的饿,如此,他们便需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了。   而且,还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只是,我们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太后也明白,皱着眉头,“卫国公府铁通一般,如今师桓回了国公府,想再找机会便不容易了。”   韦轻烟眸光微闪道:“姑祖母,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了。今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想必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也知道了,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太后心中微微一动。   韦轻烟又与太后说了会儿话,这才莲步轻移,福身告退。   经过秋霞身边时,一句带着颤音的谢谢轻轻飘进了她的耳里,韦轻烟面色不变,脚步未停。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秋霞微微抿了抿唇。   ***   师施直到翌日早晨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发现竟然在自己家中,她还以为是在做梦,还是一旁守着她的喜鹊唤醒了她。   “我不是在宫里吗?”她揉着泛着疼的太阳穴,甩了甩头。也不知怎的,她竟是想不起昨晚做了什么了。   喜鹊道:“郡主,您可吓坏奴婢了。您怎么能喝酒呢?还喝醉了在大郎君床上睡着了!昨夜连国公爷也吓到了,直接带着您与大郎君回了府上。”   喜鹊半是埋怨的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师施。   “我记得我当时去找哥哥,他没在屋里,我就在屋里等他……”师施回忆着,“对了,我喝了桌子上的茶水,难怪我觉得辣辣的,原来是酒啊!”   师施不满:“慈宁宫的人也太粗心大意了,茶水也能变成酒?这不是坑人嘛!”   “那我哥哥呢?他昨晚去哪儿了?”   ***   少女软软的手臂抱着他的腰,毛绒绒的小脑袋埋进了他的怀中,还蹭了蹭,发出了享受似的嘤、咛。   微黄的烛光下,那泛着淡粉色的肌肤似是闪着光。   诱人至极。   他颤了颤,终是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雪肤上。   顺其自然。   原来,竟是这般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两天刷新闻,发现好些个考生竟然走错了考点,突然就想起以前读书的囧事,初中的时候早上去上学,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天二十分钟就到了,还觉得很轻松。但是一路上,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直到课代表喊交作业,才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背书包……   想到这件事,突然就有点理解那些走错考点的考生了哈哈哈   亲亲们读书时有没有什么囧事呀?来来来,我来收集素材,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哈哈哈 第23章 幻梦   翌日,朝会时,果然有御史当朝弹劾师容凛的不敬之罪。   然即便太后想要治师容凛的罪,也不得不考虑师容凛背后那二十万大军,以及在民间的威望。   最后不但不能治罪,还要赏赐安抚,这心里着实憋气。   合欢香一事并没有声张,毕竟中了此香的是师施,若是传了出去,有碍她的名声。但太后却必须给师容凛一个交代,为什么师桓的屋里会有合欢香?   对此,秋霞站了出来,声称是她仰慕师桓的风采,便想用这香与师桓成就好事,没想到却害了师施。   慈宁宫中,太后红着眼对师容凛道:“是哀家疏于管教,这个丫头才会如此胆大妄为,这才害了长乐,都是哀家的错……”   “这个丫头交给你了,随你处置!”太后擦了擦眼泪,最后如此对师容凛说道。   秋霞毕竟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即便犯了错,也轮不到外人来教训的。师容凛虽心中满腔怒火,可此时也不得不按捺下来。   他沉声道:“此事自是不关太后娘娘的事,娘娘莫要因此自责。至于秋霞,她既是娘娘的人,自然该有娘娘责罚。施儿并无大碍,娘娘无需太过担忧。”   “只是她身子弱,怕是不便再进宫了。”   太后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忙关心道:“女儿家的身子最重要,不如多派几个太医去给长乐看看……”   “多谢娘娘关心,无需太医,臣已经请了季随季大夫到了国公府。”师容凛不着痕迹的推拒,“季大夫是当世神医,有他在,臣也安心。”   季随的名,太后也听过。   话说到如此地步,她自是没有理由再派太医过去。师容凛也不欲多留,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便行礼告辞。   至于秋霞,太后当着师容凛的面,直接把她贬成了最低等的宫女。   师容凛不置可否。   毕竟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直接赐死未免太过严苛。贬为最低等宫女这惩罚看似严重,但低等上等,不从来都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   在思及失踪不见得齐氏,师容凛心下暗暗提高了对太后的防备。   他曾经以为太后不知道施儿的身世,如今看来,或许这早便不是一个秘密了……   这件事看似平和的过去了。   但有心人却渐渐发现,这长安城的风似乎更大了。   至于皇帝,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在御史弹劾之后,先问的不是罪,而是师施,“长乐无碍了吗?”   前不久宫中刚进了几个美人,皆是粉嫩俏丽的小娘子,皇帝正处于新鲜中,夜夜都要招美人侍寝。   昨夜他宿在美人宫中玩乐,没人敢去打搅他的雅兴,是以,直到完事儿,刘循才知出了事。   等身边的内侍告诉他并无大碍后,他随便赏赐了师施一些东西,便把此事抛在脑后了。   转身,又去了美人的宫中。   ***   如今的后宫也不平静。   刘循并不是个勤勉的皇帝,他耽于享乐、喜好美色,后宫佳丽众多,每年都要进新人。   不过他还有些理智,即便再宠那些美人,也只是宠罢了。   但便是如此,也引起了很多妃嫔的不满。   其中对此怨言最多的便是大皇子的生母云贵妃云氏,皇帝已经有许久未来她的寝殿了,再看到自家儿子那凄惨的模样,云氏整颗心都烧了起来。   “长乐那个小贱人,她竟下得去手!这笔帐,本宫绝对要讨回来!”云氏心疼的捧着刘衡的脸,“衡儿,疼不疼?”   刘衡当然疼得很。   身为皇子龙孙,他养尊处优,可从未受过这种罪,摸着自己红肿的脸,更是恨毒了师桓和师施二人。   “母妃,这个仇,儿臣必须报!”刘衡阴沉着脸道,“经过此事,我们与师家算是撕破脸了,师容凛绝对不会再帮儿臣,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云氏也气,怒道:“我儿才貌双全,长乐那个小妮子凭什么拒绝你?她不过是个公主之女,我儿瞧得上她,是她的福气才对!”   云氏出身世家,自来眼高于顶。   师施虽然是长公主之女,但除了一张脸,样样不行,这样的儿媳妇,她是看不上的。便是那张脸,她也看得不舒服。   像极了昌宁那个女人。   这母女两个生来便是克她的。   在闺中时,昌宁便一直压在她的头上,甚至还抢了本应属于她的长安第一美人的位置。   如今她女儿也如此不识好歹,竟敢伤了她的皇儿。   “衡儿想怎么做?”   刘衡眼中厉光闪过道:“儿臣娶不到,太子也不能娶。既已经结下了梁子,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师施!”   “衡儿的意思是?”   “御花园之事,太子与皇后定然已经知道。他们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太子生辰将近,想必会借这个机会向师家示好。”刘衡阴冷一笑,“到时我们可在生辰宴上动手脚,长乐郡主在太子的生辰宴上出了事,卫国公必定迁怒,自然不会再偏向太子。”   闻言,云氏也跟着笑了,赞道:“我儿果真聪慧!”   ***   师施并不知自己是误中了合欢香,只以为自己喝醉了,只是慈宁宫的酒后劲儿也太大了些,师施虽醒了,却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多少力气。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爹爹斥责,却没想师容凛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免了她的训练,让她这两日待在家中休息。   把师施给感动的,当场给了老父亲一个爱的抱抱,撒娇道:“爹爹最好了,我最喜欢爹爹了!”小嘴儿甜得发腻。   师容凛看着她没心没肺的傻样,幽幽叹了口气。   醉酒与中药哪里能一样?如此离谱,他闺女竟还真信了。   这可冤枉师施了。   她会信,只是因为这是自家爹爹说的,她为什么不信?再说,她从未醉过酒,怎知醉酒是何样?   “你这两日就在家中,不要出门。”师容凛又叮嘱了师施几句,这才有些不放心的走了。   师施一个劲儿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好好休息的。”   终于可以有理由偷懒不训练了,师施自是没有摇头的道理。   师施哪里也不能去,便只能去骚扰自家哥哥了。   可也不知怎的,这几日,她去寻了师桓好几次,都没见着人。   虽然每次都有合理的理由,但师施却莫名觉得师桓是在躲着她。   ***   是夜,沉水阁。   白日里的训练越来越重,按理,身体这般累了,师桓该睡得很沉。可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他索性起了床,披着薄衫出了房门。   月色深沉,今日的夜似乎格外的闷热。   师桓漫步目的的走着,也不知怎得,竟不知不觉到了锦华苑。夜已深,除了值夜的下人,院中黑沉安静。   “顺其自然……”   他脸色暗沉的咀嚼着这几个字,忽地轻声一跃,避开了巡夜的人,来到了师施的房门前。   停顿片刻,他终是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女孩儿软软平缓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清晰,师桓一步步走到了床榻前——   床上的女孩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粉粉嫩嫩的一团。颊边沾着几缕碎发,红润的唇微微嘟起,填了几分娇憨。   如此脆弱,又那般可口。   师桓面色沉凝,碧绿幽暗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目光在那张酣甜的小脸上停驻了许久,最终定格在了那细嫩的脖颈上。   他戴上了那双蚕丝手套,手缓缓地放在了那颈子上。   “若是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重新写完了,让亲们久等啦。话说上章亲们应该都看懂了吧,最后是哥哥的梦,在梦里,身体诚实了。   宝宝们,通知一下,下章入v,明天要存v章的三更,所以到时候直接周六0:00后发v章哈。   老规矩,接下来三章有红包雨降落。   然后研究了一下晋江那个抽奖,我看看到时候也来玩一玩。   么么啾,爱你们哟。   然后三个预收   幻言:《穿成残疾男主的恶毒继姐[七零]》   年代爽文《七零璀璨人生》中,男主又哑又瘸,父亲早死,母亲改嫁,是人见人嫌、受尽折磨的拖油瓶小可怜。   可这些都是暂时的,二十年后,他会成为被人人仰望的全国首富。   那些曾欺负过他的人,全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总之,前期有多憋屈,后面就有多舒爽!   林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男主的继姐——   一个贪慕虚荣、四体不勤,用生命在欺负男主,最后被他算计惨死的恶毒姐姐。   彼时,她正一脚踩在未来首富受伤的脚上,恶狠狠地骂他死瘸子。   林绫:“……”   大佬,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奇幻:《成为魔王的饲主(穿书)》   人气爱豆姜淮鱼最向往的工作是熊猫饲养员。   有一天,她拥有了穿梭异世的能力,在那里,捡到了一只中华解压滚。   哇哦,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   ***   他冷血又残忍,无心又无情,弹指间可取万人性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他是《镇魔》一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是男主升级路上的最大BOSS!   人人怕他、厌他、恨他,却又不得不讨好他。   他没有名字,他们唤他   ——魔王   阿丑是个哑巴,不会化形、天赋低下,还瘸了一条腿,是人人嫌弃的废物丑八怪。   注定要孤独的死去。   可就在他等死的那一刻,他遇到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是他触手可及的温柔乡,也是他求而不得的水中月。   cp:每天都在被迫营业压力超级大的盛世美颜大明星vs前期自卑敏感小可怜后期腹黑霸道被迫黑化的滚滚大魔王   耽美:《当海棠受穿进清水文》,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哦,感谢! 第24章 着魔   顺其自然?   呵, 既然上天不公,那他偏要逆命而行!他命由他不由天,只能由他自己说了算!   手底下的脖颈柔软纤细, 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轻而易举折断了它。微弱的跳动从下方传来, 手心微微有些发烫, 便是隔着蚕丝手套,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美好。   他讨厌失控。   师桓坐在床边, 眸色暗沉,手指缓缓收紧。   “唔……”   女孩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发出了细软的呻、吟。那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犹如蝴蝶濒死时的最后挣扎。   师桓闭上了眼, 欲要加重力道。   正这时, 一只柔嫩的手忽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用力朝下方压去。   肌肤又一次相触。   那酥麻难耐的触感再一次席卷了他,师桓手上的力道蓦然一松,猝不及防之下, 整个人压在了女孩的身上。   “乖,别闹。”   敏、感的耳朵突地被一份柔软湿润覆盖,是少女的唇。她亲了他, 亲了他的耳朵……   师桓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耳畔传来少女娇娇的轻笑声, 明明毫无威胁之力, 却犹如一柄利剑,以最快的速度、最锋利的模样一寸寸,又不容抗拒的闯进了他的心墙。   那积聚而来的杀意顷刻间熄灭,再也聚不起来。   捏着那脖颈的手颤抖着, 竟是如何也使不上了力气。   好想。   好想要更多……   师施做了个梦。   梦里,一只好大好大的大狗狗扑倒了她,沉重的爪子压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有点透不过气来。   可狗狗长得太好看了。   浑身雪白,眼睛还是非同一般的碧绿,简直就是狗中的第一美人。师施登时便被狗狗的美貌俘获了,忍不住一把搂住了狗狗,吧唧一口亲在了那毛绒绒的狗耳朵上。   唔,口感甚妙。   还想再来一口。   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到就做。于是察觉到怀中的狗狗在动,师施又是一口亲在了那耳朵上。   “乖宝宝,别闹了,姐姐会疼你的……”   她嘴上诱哄着,然后张开了柔软的唇,在那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耳尖上传来的疼痛终于唤醒了师桓岌岌可危的理智,他如梦初醒,面色忽青忽白、变化莫测。   他猛地挣开女孩的禁锢。   忘了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敢回头,转身便翻身跳出了窗。   堪称落荒而逃。   屋中,睡得死沉的师施只觉得怀中一空,属于她的大狗狗一眨眼便不见了。   梦里,师施怅然若失。   她找了好久好久,却再也找不到她的大狗狗了。   而这头,师桓如一阵风一般回了自己的房间,僵硬的背抵在房门上,漆黑的屋中,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许久,他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还残存着湿意的耳尖。   刺痛似经久不散。   无人看到,那白玉般的耳朵此刻已经染满了绯红。   心脏砰砰直跳。   仿佛有什么东西闯了进去,在里面肆无忌惮的撒野。带着任凭他如何不满,也阻挡不了的嚣张。   师桓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他竟沉沉睡了过去。   那是个陌生却带着莫名熟悉的身体,散发着独属于女儿家的馨香,软软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该推开她的。   可心底深处却生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贪恋,推拒的动作逐渐变了味。   “喜欢吗?”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忽地响起,微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她的面容模糊,让人如何也看不清楚,只那忽冷忽热的温度生生的烙在了他的身上。   “喜欢的话,就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带着诱哄在他的耳边说着,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敏、感的耳朵上,甚至还放肆的在上面轻轻咬了一下。   那一刹那,心弦震动。   “再来一次好不好?”她又问了。   像是个惑人的女妖,引诱着人随她一起进入了充满了无数欲、望的魔渊,一念成魔。梦里的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半晌,唇瓣轻启,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或许,他真的着了魔。   ***   师施这一觉睡得很棒。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只是有点微小的遗憾。   “喜鹊,你说我养只狗怎么样?”昨夜梦里的那只绝世美狗真的太诱人了,师施有些蠢蠢欲动。   喜鹊在为师施梳头,闻言,回道:“郡主您想养狗,当然可以。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您不是不喜欢养小动物的吗?”   “谁说我要养小动物了?”师施摆手,“本郡主要养一只大狗。小狗怎么有大狗狗可爱?”   她眼中一亮,又道:“对啊,大狗养好了,还可以保护我。都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我若养了它,便是它一生的主人,绝不会背叛我。比人靠谱多了,喜鹊,你说是不是?”   喜鹊也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了,点着小脑袋道:“郡主想得真对,狗比人靠谱。”   师施扬起个灿烂的笑,点着小下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两日就去瞧瞧,本郡主要养只最好看的!它的毛色最好是纯白色的,然后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强壮的身体,有力的四肢……”   “郡主,您这形容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喜鹊偏头问她,忽地,恍然大悟,“对哦,好像大郎君哦!大郎君也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呢,听在训练营伺候的人说,大郎君身材也可棒了。”   说到这儿,喜鹊嘻嘻笑道:“现在府上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净月,就连嬷嬷们也说净月是个有福气的……”   主仆俩对视一眼,齐齐嘿嘿笑了起来。   “喜鹊,你不乖哦。”   正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轻咳声,是刘嬷嬷领着师容凛来了。   师容凛问道:“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见到他,师施有一瞬间的心虚,不过她到底脸皮厚,心理素质超好,很快便恢复如初。还跑上去,抱住师容凛的手臂,笑问道:“爹爹,您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师容凛摸了摸她的头,见她面色红润,心下安心了些许,回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   师施摇摇头道:“好多了,你闺女现在可精神了!”   虽然在屋里躺着很舒服,可师施这两日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渐渐就有点无聊了,便道:“爹爹,女儿身体都好了,不如回训练营训练吧?”   其实想想,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后,突然闲下来,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   闻言,师容凛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这也不烫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哎呀,爹爹,您别打岔,我认真的。”师施有点不满,“怎么,难道您不想看到女儿上进吗?”   况且,比起在屋里绣花弹琴,师施觉得还不如去训练营呢。   至少她在哪里能收获成就感!   话虽如此,但想到合欢香,师容凛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师施的身子。思索了片刻,便道:“你上进,爹爹自是只有高兴地道理。不过,你身子刚好,也不着急这一日两日的。再说过两日,我们就要启程去岭南了,路途遥远,你还是先养好身子为好。”   他这般一说,师施又开始舍不得自己这悠闲的小日子了。因此,果断的点了点头。   哎也对,训练也不急这一两日的。   难得师容凛在家,朝食便是父女俩一起用的。   桌上,师施有些遗憾的道:“也不知哥哥这几日在作甚,我去寻了他好些次,都没瞧见他的人。听伺候的人说,哥哥这两日基本都耗在了训练营。”   说到这儿,她瞧着师容凛问:“爹爹,是不是您给哥哥施压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身子遭不住的。”   再说了,师桓这般忙,她都没有机会与他培养兄妹感情了。   而且师容凛逼得太紧,也会影响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的。   想到此,师施幽幽叹了口气。   唉,为了这个家,她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但偏偏她帅爹还不领情,闻言,哼了一声道:“在你心中,你爹就是这么严苛的人?是那小子自愿的,可不是你爹我逼他的。”   不等师施说话,他又道:“再说男儿在世,这点儿苦都吃不得,还如何能称大丈夫?我师容凛的儿子绝不能是个一无是处、不能吃苦的草包。”   听到草包两个字,师施眯起了眼,面色不善的道:“爹爹,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在骂我?”   师容凛咳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家宝贝闺女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草包。   他忙摆手道:“哪里的话?我闺女有才有貌,文武双全,这长安城没有哪个小娘子能比得过你。”   这马屁拍得师施通体舒畅,这才大度的放过了自家帅爹。让文武百官都敬畏的卫国公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心道,他闺女这般敏锐,那些传她是草包的人,果然有眼无珠。   用过朝食后,师容凛便要离开去处理公务了。临走之前,他顿了顿,忽地道:“太子的生辰快到了,他若是来请你赴宴,你便推了吧。”   “为父即将带着你们离京,这些日子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师施点头。   便是师容凛不说,师施也是不准备去参加太子的生辰宴的。她也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宫中的那几位的,她怕自己忍不了脾气。   见此,师容凛放下心。   再次揉了揉师施的脑袋道:“这两日好好收拾一下,岭南那边比不得长安繁华,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你尽可多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嗯,女儿明白的。爹爹您也别太幸苦了。”   师容凛现在已经不提让师施留在长安的话了,如今的他,可一点儿也不敢把自己的明珠放在别人的地盘中。   又嘱咐了几句,师容凛便出了锦华苑。   到了书房,他想了想,问师耘:“这两日师桓那边如何了?”   师耘回道:“大郎君特别刻苦,武教头说,大郎君乃是可造之材,训练已有小成了。如今在武教头手下,大郎君也能坚持百招。”   闻言,师容凛有些意外。倒没想到,他那个儿子竟真的有几分天赋和韧性。   师耘瞅了瞅他的脸色,小声道:“国公爷,大郎君确实是万中挑一的天才。只要好好培养,他日必成大器。只是,属下瞧着,大郎君有些太过刻苦了。”   师容凛没有说话,师耘便接着道:“他如今身子还未长成,这般下去,怕是会有所亏损。国公爷,不如您劝劝大郎君?”   国公爷对大郎君委实太冷淡了些,若是再这般下去,父子两人怕是比之陌生人还不如。   只是国公爷对大郎君的出身心存芥蒂。   想到此,师耘又道:“大郎君不仅是您的儿子,也是郡主的兄长。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您不在了,大郎君便是郡主的依靠。便是为了郡主,您……”   师容凛瞧了师耘一眼,终是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去吧,把师桓叫来书房。”   师耘脸上瞬时露出了一个笑,忙亲自去了训练营寻师桓。   师桓起得很早。   天未亮,他便已经到了训练营。此时此刻,或许只有累得自己再无心多思,才能摆脱那些奇怪的念头吧。   师耘到时,师桓已经累得浑身是汗,薄薄的训练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了他劲瘦的身体。   “大郎君,国公爷有事寻您,请您来书房一趟。”师耘高声道。   因着昨晚的事,师桓心情不怎么好,只淡淡嗯了一声,快速地冲洗了一番,便跟着师耘走了。   路上,师耘斟酌着开口道:“大郎君,您别多想,国公爷唤您去,是关心您。国公爷公务繁忙,难得有空闲时间。”   “我明白。”师桓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大管家放心,我不会误会父亲的。”   师容凛对他虽不亲近,但至少该给的都给了,师桓并不怨他。师耘瞧着身边青年,身姿修长、体态优美、容貌俊美,唯一的缺憾便是那双碧绿眼睛。   若大郎君是黑眸便好了。   师耘心下微微一叹,目光突地扫到了青年耳尖上的浅浅牙印,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思及府中关于大郎君的房中事,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他只是个下人,主子的一些事到底不好插手。   “国公爷,大郎君到了。”很快,便到了书房门前,师耘收敛心思。   “进来。”   师耘领着师桓进了书房,师容凛坐在书桌前,正看着手中的文书,并未抬头,说道:“师耘,你先下去吧。”   师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言的退了下去。   师桓站在书房中间,屋中一阵沉默。   许久,师容凛才终于关上了文书,抬眸看向师桓。虽很少关注这个儿子,但师容凛依然敏锐的察觉到师桓身上那细微的改变。   “你沾过人命?”   师容凛忽地开口,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上一世,师容凛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的他是如何反应的?   那时的他,诚惶诚恐,害怕因此被赶出师家。   但他知道撒谎无用,师容凛若是有心想查,必然能查个清楚。只能跪在地上,以期换来一丝怜悯。   但如今,师桓面色未变,沉声回道:“是,我杀了一个管事。他杀了我母亲。”   还想要害了他。   早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个女人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于是人快死了,心便变得柔软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快跑。   可彼时年幼的他,又能跑到哪儿去?   他不想死,哪怕他活得那么艰难。   可凭什么是他去死?   因此他先发制人,用命去对付那个管事,疼痛已经让他麻木了,所幸他赢了。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可奇异的是,心中竟没有害怕,反而是如释重负。   看着死去的男人狰狞的脸,师桓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能活下来的只有强者。只有强大,才有资格活下来。   他没有后悔杀了那个管事。   甚至遗憾没有早点下手。   后来回到国公府,他收敛起了满身的血腥和肮脏,给自己套上了虚伪的人皮,从一个低贱的奴隶之子变成了光风霁月、隽秀如玉的国公府大郎君。   可哪怕他披上了人皮,本质上他还是一头恶狼,掠夺是他的本性。   听到这个回答,师容凛眉心微微一动,神色难辨的打量起面前的青年。   师桓任他打量。   这辈子,他没打算走上一世的老路。   半晌,师容凛才笑了,道:“很好,我师容凛的儿子绝不能是个孬种。谁欺负了你,那你必须如数奉还。”   师桓怔了一下。   “比起温顺无害的羊羔,狼崽子才能更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师容凛意味深长的道,“不过,你是人,不是狼,人与野兽最大的区别便是有感情、有底线。”   听到这话,师桓面色不变,心中却生起了淡淡的嘲讽。   他生于奴隶营,在那里,从来都没有底线。   可惜啊,他生来就是野兽。   “听说你这几日训练量很大?”   “还好,我能承受。”既然决定稍稍撤下一些伪装,师桓的气势稍稍变得强硬了一点,“我心中有数。”   “哼,我看不见得。”师容凛冷哼了一声,忽而走到师桓面前,“子义说你已有小成,乃是万中挑一的天才,那你可敢与为父切磋一番?”   “请父亲赐教。”   师桓不由微微有些兴奋,上一世,他装好儿子,自然没有机会与师容凛较量。   师容凛被称为大庆的战神,除了他用兵如神外,便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武功。   便是武振义,真比起来也不是师容凛的对手。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脱下外衣,到了院子里,很快便战到了一起。   师桓虽有丰富的经验,但这具身子到底比不得上一世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父子二人皆未用兵器,赤手空拳斗了近百招,师桓终于还是露出了颓势。   最后被师容凛踢到在地。   两人只是切磋,便点到即止。   “我输了。”师桓沉声道。果然不亏是战神,师容凛确实深不可测。只可惜,败在了女人手上。   师桓想要嘲讽,可不知怎的,眼前突然晃过了师施的脸。   他立时怔住。   “还差点火候。”师容凛毫不客气的点评,“攻势有余,防守不足。须知,无论是什么时候,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光学会进攻,而不懂防守,便是再强,也有力竭的时候。你可明白?”   师桓回过神来,垂首回道:“多谢父亲指教。”   父子二人身量都很高,师桓年纪尚轻,比之师容凛还矮一些。他微微低头,耳尖上的牙印登时被师容凛瞧见了。   师容凛眉头皱起,斥道:“为父不管你房中事,但也决不能容你沉迷女色!”   他忽然斥责,让师桓难得懵了一下。   “你玩便玩了,但要明白适可而止。”说到这儿,师容凛顿了一下,又道,“也不能露出把柄。看看你耳朵上的那个牙印,不像话!”   师桓:“……”   不知为甚,这一瞬间,他心中竟莫名跳了跳。   似是心虚。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陪陪你妹妹,”师容凛稍微缓和了语气,“你妹妹这几日寻不到你,你身为哥哥该主动去看看她。”   “……儿子明白。”   这四个字,他说得甚是艰难。   ***   太子果然给师施递了生辰宴的帖子,为表重视,他特地派了身边最看重的内侍前来送帖。   师施没接,道:“本郡主还在孝期,不宜参加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劳烦李内官跑这一趟了,喜鹊。”   喜鹊忙上前去,塞给了李内官。   李内官还想说什么,师施却直接叫人送客了。她态度如此鲜明,李来福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位长乐郡主的脾气,只好忍下到嘴的话回了宫,如此回了太子。   太子此刻正好在皇后宫中。   闻言,皇后首先沉了脸色,冷声道:“好一个长乐郡主,好一个卫国公府,这是明摆着不把本宫与太子放在眼里!”   守孝?   呵,若是守孝,那为何还能与大皇子私会?   太子面色也不大好,只是他性子柔顺,更伤心于师施的拒绝。   “表妹难道真的看上了大哥?”想到那张艳绝长安的脸,太子有些不甘心。   皇后很愤怒。   但想到自己与儿子如今岌岌可危的地位,还有在背后虎视眈眈的云氏和刘衡,她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道:“不行,绝不能让云氏和刘衡得逞。长乐郡主,只能嫁给我儿!”   “既然她不来,敬儿你是男子,该主动去寻她。”   “母后的意思是?”太子心中微微一动。   皇后到底修炼多年,一颗心早已经千锤百炼,缓了脸色,耐心教儿子:“你直接去卫国公府,都说烈女怕缠郎。我儿一表人才,又是国之储君,身份高贵,哪个女娘能不心动?”   太子眼睛一亮,笑道:“多谢母后指点。”   皇后慈爱的看着太子,柔声道:“母后等着你的好消息。”   太子的生辰宴取消了,听说是因为长乐郡主要守孝,太子当即表示也要为姑姑守孝,便不举行生辰宴了。   此消息一传出来,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赞美太子的纯孝,以及对长乐郡主的痴心。   毕竟可从没有为出嫁的姑姑守孝的规定,更何况这人还是一国储君。   师施自是也听到了这些传言。   是喜鹊告诉她的。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已经要走了,太子痴不痴心与她无关,甚至还有些烦。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竟如此放得下脸皮,竟直接来了国公府。   听到下人来报太子来了府上时,师施是有些懵的,“他有病吧,他来国公府作甚?!”   “郡主,慎言。”旁边,刘嬷嬷提醒道。   师施回过神来,冷着脸想要寻个理由给打发了,可还未等到她想好,便听院子里传来一阵闹声。   “参见太子殿下。”   锦华苑跪了一地,师施打眼一看,太子刘敬身着常服面色和煦的走了进来。   “免礼。都起来吧。”   师耘跟在太子的身后,面色也不怎么好,他走到师施身边,小声道:“郡主,太子执意要来寻您,属下阻止不了。”   刘敬毕竟是太子,便是国公府,也不好随便阻拦他。   “属下本派人去寻了大郎君,请大郎君来接待太子,但太子……”   不用他说,师施也明白。   不就是刘敬耍了太子威风,她心下有气,却又不得不压下来,憋得都要上火了。   “长乐参加太子殿下,”师施朝太子福了福身,“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   “表妹,你怎变得这般客气?”太子弯腰想扶起师施,师施没让他碰,避开他,自己站直了。   太子道:“孤来此,只是想见见表妹。”   不等师施开口,他幽幽道:“表妹可还记得,去岁你曾答应过孤,今岁要陪孤过生辰的。”   “姑姑去世,表妹需要守孝,孤理解。”太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师施,“可表妹再过两日便要启程去岭南,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孤不舍,所以才厚着脸皮来寻表妹。”   他上前一步,温声道:“表妹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吧?”   师施面色微微一僵,去岁,她确实说过那话,可那时与现在如何能比?   但太子今日既然来了,便没想过轻易放过师施。   见她面色犹豫,便道:“孤都来了,表妹便陪孤过这个生辰吧,表妹这个面子不会不给孤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师施再拒绝,便显得太过刻意。马上就要走了,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只好道:“那表哥想要怎么过?”   太子笑道:“今日城中有庙会,孤难得出一次宫,表妹陪孤一起去逛一逛吧。”   他这次,可是特别准备了惊喜。   “可庙会人太多,表哥乃是太子,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表妹无需担心,孤带了侍卫。”师施话未说完,太子便抢先道,“他们都是宫中的精英,必能护你我走全的。”   行吧,他把师施所有拒绝的路都堵住了。   无奈,师施只好同意了。   但她可不敢再把自己的小命交在太子手上,也自个儿带了护卫,一切准备妥当了,这才与刘敬一起出了门。   这头,师桓也得知了二人出门逛庙会的消息。   师耘有些担心道:“大郎君,您看可要跟上去看看?”   大皇子、太子……她果然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师桓心下有些烦躁,面色淡了淡,沉声道:“不用了,太子身边有大内侍卫。妹妹身边也跟着护卫,安全应该没问题。我们就不去打扰他们的雅兴了。”   上一世,师桓入主长安后,也专门去查过师施的死因。   师施死讯传来时,对外宣称长乐县主是为情自杀。据说长乐县主在大皇子与太子之间摇摆不定,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两位皇子最后都另娶了她人。   长乐县主受不住打击,便跳河自杀了。   连尸体也寻不到。   这等理由,师桓自是没有全信。但后来他查出来,师施也确实与这二人都有纠葛,想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没想到都重活一世了,那个草包竟还如此不长进!   师桓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可不知为甚,却有些静不下心来。一页书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逐渐有些心浮气躁。   那个草包不会还对刘敬心怀希望吧?她那么笨,会不会又被骗了?   耳尖上的那个牙印似是在发着烫,无时无刻不在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师桓伸手捏了捏。   他力气用得挺大,耳尖很快便被捏红了。   明明没多大力气,怎么留下的牙印如此顽固?怎么去也去不掉?!   没多久,师桓忽地站了起来,大步出了书房。   师耘正在外面守着,见到他出来,便问道:“大郎君,您这是要什么?吩咐属下就行。”   “没什么,随便走走。”他面无表情。   这随便走一走,一不小心就走出了国公府。   出府时,他脚步微顿,随即转身问了门房,师施与太子离开的方向。   师容凛那般宝贵这个女儿,他于他有恩,他师桓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今日庙会,街上人确实多得很,师桓脚步微顿,随即便朝师施和太子离去的方向而去。   大庆民风开放,街上除了儿郎,也有不少女娘。   可放眼望去,却唯独人群中的那个素衣少女最显眼。她打扮清淡,却不显得寡淡,越发清新脱俗。   她身边还站着一位锦衣郎君,面容虽不出众,但一身贵气,气质不凡,也勉强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一个色鬼,一个丑八怪。   堂堂一个长乐郡主,莫非是眼光有问题?   况且即便他们有情意,也绝无可能。   虽明了这个事实,可瞧着不远处那甚是亲密的两人,师桓眸色微淡,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尖,表情越发晦暗。   也不知那二人在说些什么,皆是面上挂笑,看上去甚是和谐。   这头,师施面上带着笑,但其实心里已经想骂人了。   这刘敬忒讨厌,逛个街就好好逛吧,非要走走停停。本来天气又热,人还多,师施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冒汗了。   她是个不耐热的,又容易出汗,此刻只觉得脑子都有些晕了。   终于,又走了许久,刘敬终于道:“表妹,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用点吃食吧?我在摘云楼订了位置,司天监说,今晚有满月,月色甚好。”   师施都快累瘫了。   听到能坐着了,忙点头道:“那行,我们就去摘云楼吧。”   摘云楼是长安城最大的酒楼,已有百年历史,足足有四层高。站在摘云楼的顶楼,能看到半个长安,因此,自来很难订到位置。   但刘敬可是太子,没人会与他争。   他直接把摘云楼顶层包了下来。   众人到了摘云楼时,天色已经黑了。师施又累又饿,坐到饭桌前,就想要开动,可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刘敬便道:“表妹,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表哥有事直说吧。”   刘敬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脸微微红了,他忽地抓住师施的手道:“表妹这边来。”   说着,不等师施拒绝,刘敬便拉着她走到了摘云楼的观星台上。   师施根本来不及挣脱。   正这时,只听一阵轰然响声,随即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这是我特意准备的,表妹,你可喜欢?”   师施本能地抬起头看。   她已经许久未看过这般艳丽的烟花了,不由渐渐入了神,竟一时忘了收回自己被抓住的手。   烟花甚美。   可旁边的人以及他说得话可就不美了,只听刘敬忽地道:“表妹,我心悦你,你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吧。”   “表妹,你也心悦我的对吧?”刘敬面色烧红一片,“你曾经说过,长大了就要嫁给我的,你不能忘了这话。”   师施:“……”   观星台的背后,师桓倏然僵直了身子。   他抬眸,一动不动、目光暗沉的看着月色与烟花的映照下,越发娇妍柔丽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情感转折点要来了,接下来是个小高潮。   本章留言,会随机降落红包哈,谢谢亲亲们的支持哦。对了,大家暂时不要养肥我,等我上了夹子哈哈哈。明天还是零点后发新章哈。感谢在2020-07-08 21:49:59~2020-07-10 23: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歆昕 2瓶;==、我是菠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心疼   “你说太子出宫去寻长乐了?”慈宁宫中, 太后面色如水,“哼,堂堂一国储君, 岂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   师施拒了太子的邀请,本来就让太后的计划落空。   如今又得知, 太子竟然亲自去了国公府, 太后心中越发不满。   “皇后是如何教导的太子,简直丢人显眼!”太后自来对皇后不甚满意, 当年知道先帝为她儿子择了一个小官之女为正妃,太后心中便压着不满。   只是先帝金口玉言,她便是再不满意, 也只能憋在心里。   非但如此, 还要表现出对皇后这个儿媳妇的慈爱。   待到先帝走了, 她的儿子登基, 而她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太后终于可以把不满释放出来了。   只不过皇后生了太子,多年来兢兢业业、小心谨慎,并无过错。她便没有寻到理由废后。   可如今瞧着太子随了皇后, 明明是一国储君,却一点儿皇家的傲气也无,平白堕了皇家颜面。   一旁, 韦轻烟柔声劝道:“姑祖母切莫动怒, 太子年纪尚轻, 一时沉迷情爱而已。”   “好一个沉迷情爱!”太后怒气更旺,“来人,把皇后给哀家叫来,哀家要好好问问她, 是如何教导儿子的!”   韦轻烟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   烧吧,让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吧。   相比太后的生气,云贵妃与大皇子知道太子去了国公府的消息,却眼中一亮。   随即,又得知太子与师施一同去了庙会,心中更喜。   大皇子眼中精光乍现,笑道:“母妃,这是我们的好机会!说不得,还能一并除去太子!”   他脸上的伤还未好全,一笑起来,登时扯痛了脸上的伤。想到这些日子受到的明嘲暗讽,刘衡的脸色阴沉得似要滴水。   “我儿的意思是?”   “庙会人多,到时候人多眼杂,我们想要动手脚,自然容易得多。”大皇子顿了顿,冷声道,“而且要闹得越大越好,如此一来,才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云贵妃心中一动。   “或许,我们可以制造成一场意外……”   ***   师施直接懵了。   “你刚才说什么?”她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听错了。   刘敬含情眸眸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目中闪过一丝痴迷,又情真意切的重复了一遍,“表妹,我心悦你,嫁给我做太子妃可好?”   不,一点也不好。   师施一点儿也没有被感动到,甚至还起了丝丝鸡皮疙瘩,以及淡淡的厌恶。看刘敬这模样,难道认为她听到他的求亲,会感激涕零吗?   可她再也不是那个又傻又好骗的笨蛋了。   死过一次,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嘴里的情话是穿肠的毒,若是信了,那等待她的结局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可在他人的眼中,她怔怔注视着刘敬的样子,却像是被男人感动了。   青年碧绿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满。   霎那间,胸腔里像是生了一股子烦躁,让人不耐得紧。   果然是个草包。   他眸色冰凉,缓缓握紧了双拳,忽地拾起一颗石子朝刘敬的头扔了过去。   “啊!”   坚硬的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刘敬的后脑勺上,他猝不及防,立时惨叫出声,面色都有点扭曲。   看上去更丑了。   青年平直的唇角微微翘了翘。   这声惨叫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师施,她打眼就看到了刘敬疼得扭曲狰狞的脸,立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师施再次不着痕迹的朝后退。   刘敬皱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方才似是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想到自己的目的,刘敬忍着疼,努力扯出一抹笑,再次问师施:“表妹,你愿意嫁给我是吗?”   当然不可能!   她这辈子就不准备嫁人。   师施的目标很明确,这辈子她要做长公主,然后养一院子的男宠,怎么可能吊在一棵树上?!   “我……”她斟酌了一番,刚说了一个字,一股浓烟忽然飘进了鼻间。她抬眼望去,只见摘云楼上冒出了冲天的火光。   “走水了!”   “快救火啊!”   “快跑快跑——”   火势很旺,很快便蔓延开来。刘敬被吓得脸色惨白,眼见着那火要烧了过来,他慌得推开师施就朝下方跑。   “来人,快来人!快来救孤!”   “刘敬,你混蛋!”   师施没有防备刘敬敬突然推她,来不及稳住身体,身子朝后一歪,便猛地朝下方掉了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有此番巨变。   完了,她不会要摔死了吧。   师施气得想大骂刘敬,可事况危急,她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最惨的是,半空中根本没有任何支点,她连轻功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朝下落。   观星台后,师桓面色骤变,来不及思考,一个起跃本能地便要去接师施的身体。可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师施下落的速度。   心在那瞬间骤然紧缩。   这可是足足四层楼高!   师桓方跃到上方,只听噗的一声,师施的身体瞬时便落入了河中。   他这才想起,摘云楼是依湖而建。观星台背后便是一个大湖。   她不会死。   紧缩的心霎时松了口气,青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   然而,落进湖中的师施却想哭。   对,她确实不会被摔死了。可她马上就要被淹死了啊!她不会水!   许是上一世便是被淹死的,师施对水有着出自灵、魂的恐惧,方落到湖中,她便猛地挣扎了起来。   可她越挣扎,身体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没一会儿,整个人便被水淹没了。   冰冷泛着腥气的湖水进入了她的口鼻之中,她的手脚被水草缠住,任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挣不开,反而让自己深深的埋进了水中。   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她这是又要死了吗?   再次死在水里?   师施满心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濒临死亡的绝望再次席卷了她。   救命,谁来救救她……   她不想死!   可此时摘云楼起了大火,引起了一阵混乱,街上的人俱是惊慌失措、自顾不暇,哪里有人注意到湖中的情况。   至于刘敬,早被这大火吓得跑走了。   等到他终于被侍卫救了出去,想起师施,却已经晚了。   况且,想到是自己推师施落水的,以及方才自己的丑态。即便救回了师施,怕是这门婚事也没有可能了。   不但如此,肯定还要被怪罪。   若是卫国公得知是自己把师施推下水的……   思及此,刘敬便闭上了嘴,咽下了让人去救师施的话。想到师施那张脸,他心中生起了浓浓的可惜。   可这些可惜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他不想被抢走太子之位,他想要坐上那至高之位。   表妹,对不起了。   你要乖,便怪你父亲吧!   待我登基,便追封你为皇后,如此,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刘敬如此说服自己。   一个侍卫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这时,国公府的护卫忙跑过来问道:“殿下,怎么没有看到郡主?难道郡主被困在了上面?”   “……没有。”刘敬抿了抿唇,颤抖的手藏进了衣袖里,垂眸道,“她早就离开了。”   “郡主离开了?”护卫们对视了一眼,“可我们怎么没见到她下来?”   “许是现场人太多,你们没注意吧。”刘敬面色低落,垂头丧气的道,“孤向表妹求亲,她拒绝了,然后便走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皆闭上了嘴。身为下属,他们自是不敢看太子的笑话的。   而国公府的护卫们也一阵尴尬,忙向太子行礼告辞,便飞快地分散开来,去寻师施了。   现场太乱,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容不得出一点闪失!   只是因为刘敬的那番话,因此谁也没有想到去后面的湖中找。   ***   对了,她上一世便是被淹死的。   她不会水。   眼见湖中的女孩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师桓的眉头再次不经意地皱了起来,他从观星台一跃而下,本欲直接跳入湖中。   眼前却忽而闪过了那晚。   她咬在了他的耳尖上,如今那个牙印还隐约可见。还有那一幕幕绮丽的梦境……   半空中,青年的身子突地微微一转,落在了湖边。   站定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湖面,心中忽而生起了一阵恶意。   那一晚,他没有取走她的命。   他不杀她,却也没有义务去救她。就算她死了,也与他无关。她死了,便再也不需什么顺其自然了。   没人能成为他的弱点,永远也没有。   手心全是细汗,夜风拂过,一阵冰凉。   夜色下,附近的火光映红了青年的脸,为那隽秀的眉眼添了一抹慑人的妖异和冷酷。   女孩的挣扎越来越小了,湖水慢慢没过了她的肩膀、脖颈……直至头顶。   师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朦胧间,她似乎听见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师施,师施,快睁开眼,醒过来,别睡……”   “师施,师施,师施……”   “醒过来,醒过来!”   或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已经快沉到湖底的师施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即用尽所有的力气朝上面游。   手脚上的水草柔柔的轻抚着她,像是在鼓励着她。   “救命!”   她终于再次冒出了水面,视线模糊间,她似乎在湖边看见了师桓的身影。   “……哥哥,救我……”   她用力的朝青年伸出了手,忽地一个浪头打过来,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师施终于再一次沉入水底。   “哥哥……”   她在叫他,在向他求救。师桓的心倏地一震,像是被利刃刺了一刀,近似疼痛。   他的心,是在为她疼?   青年面色暗沉,脚终于抬了起来。这时,却又听见一阵落水声,一个黑影跳进了湖中,飞快地朝师施游了过去。   身影矫健,速度极快,很快便把已经晕迷过去的师施抱了起来。   是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也会随机降落红包哦。   记着吧,欺负我们女鹅的坏蛋都要遭报应的!感谢在2020-07-10 23:14:19~2020-07-11 23:3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 5瓶;乌冬乌冬面啊、游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慌乱   师桓的脚缓缓放了下来。   他目力极好, 虽是晚上,但也一眼看清了湖中少年的脸,眸光微闪。怎么会是他?   又见师施软软靠在少年的怀中, 手臂还抱住了少年的脖子,明知道她是晕了过去, 但瞧着这一幕, 心中却莫名地生了些不适。   湖中,昏迷过去的师施冥冥中仿佛知道自己被人救了,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柔软的手臂牢牢地攀住了少年的脖颈。   “郡主,郡主, 您醒醒……”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柔软触感, 被师施攀住的少年脸色瞬间涨红。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面容极是英俊、甚至有些凌厉感, 却天生笑唇,看上去甚是可亲。   偏偏他面色羞红,眉目间满是羞囧,多了些稚气。   傅云柏接连叫了师施好几声, 却都没得到回应。少年的面色越来越红,感觉整个人都似要冒烟儿了。   这是特殊情况,救命要紧, 那些繁文缛节在人命面前并不重要。   傅云柏这般说服自己, 随即红着脸, 抱着师施飞快地朝岸边游去。   他松了口气,忙把师施放在了地上,唤道:“郡主,长乐郡主?”   然而师施紧闭着双眼, 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而且,少女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弱,心跳声也时断时续的。傅云柏吓了一跳,焦急地在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一咬牙,单膝跪在师施的身边。   “郡主,冒犯了。”   夏日本就不厚的衣衫沾了水,显得越发的轻薄,紧紧地贴在了少女的身子上,露出了她逐渐玲珑的身段。   她面色泛着冷白,眉眼间多了些病弱。她本就是纯良无害的长相,如今这番模样,越发惹人的怜惜。   她……真好看。   傅云柏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瞧,深吸口气,弯腰便要给师施做急救。只是还未碰到少女的身体,周围忽地生起一阵冷意。   “谁?!”   他猛地睁开眼,倏地朝旁边便挥出一拳。他虽然年纪尚轻,但武学天赋极好,功夫便是在皇宫侍卫里也能排进前三。   这一拳足足用了他七分力,若是普通人,定然深受重伤。   可……   他被挡住了。   傅云柏虎口一震,微微退后了半步。目光锐利的朝来人看去,四目相对,他怔了一下。   “你是卫国公府的大郎君师桓?”   那双碧绿眼睛在长安城很是少见,而除了这双眼睛,面前的青年还拥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   传言中,卫国公寻回的私生子便是拥有一双碧绿眼睛的美男子。   师桓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师施身上,随即蹲下身子为师施做起了急救。   要救溺水之人,首先便要让她吐出那些污水。   虽隔着衣衫,可手底下的那柔软的触感依旧鲜明清晰。   太软了。   师桓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微微闭了闭眼,用力压住了内心的颤栗,狠狠地压了下去。   “噗……咳咳咳……”   地上的师施猛地张口吐出了一大堆的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红了,看上去很是痛苦。   一旁的傅云柏忍不住道:“师郎君,你别弄疼郡主了。”   少年英俊的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关心和担忧。   “我是她哥。”师桓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模样甚是冷酷,语气不咸不淡,但这话却不怎么客气。   也对,师桓是郡主的兄长,自然知道分寸的。   思及此,傅云柏讪讪的闭上了嘴。   师施吐完了污水,咳嗽声慢慢停了下来,她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哥哥……”   她张了张嘴,虚弱的叫了一声,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来救我了,太好了。”   她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说:“哥哥,我好开心啊。”   师桓一震,唇动了动,还未说话,便见少女又闭上了眼睛,竟是又晕了过去。   那一刹那,他的心中竟似生了一丝慌乱。   他压下那些纷乱的心思,打横抱起了师施,站起来便要走。又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傅云柏道:“多谢傅侍卫救了舍妹,在下先送舍妹去寻大夫,来日必将重谢。“   “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傅云柏挠了挠头,”郡主没事便好。只是……师郎君,以后还是多派点人护着郡主吧。“   说到这儿,傅云柏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会的。“   师桓瞧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抱着师施直接大步走了。   傅云柏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唇角终是翘了起来,带着些愉悦的喃喃自语:“她没事,真好。“   他终究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   傅云柏再次朝师桓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须臾,转身一跃而去。   ***   这头,师桓抱着师施直接去寻了季随。   他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季随的医馆。不等药童进去通报,便直接踢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季大夫,她溺水了。”师桓把师施放在了榻上,抿了抿唇道,“方才她醒了过来,但很快又晕了过去。”   闻言,季随也没心思指责他的无礼,忙坐在榻边给师施把脉。   “她怎么样了?”   季随方搭上师施的脉,师桓便问道。他依旧是冷淡的模样,面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心思,只眉心似乎起了淡淡的褶皱。   季随瞧了他一眼,直到师桓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才慢悠悠地道:“郡主无甚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泡了许久的水,喝进了一些污水。老夫开几贴药,让郡主喝了,便无碍了。”   就连师桓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季随回道:“若无意外,明日便能醒。若是明日未醒……”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   师桓无意识地握了握拳,沉声问道:“会如何?”   “那是最坏的情况,郡主溺水时间不长,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他笑看了师桓一眼,半开玩笑的道,“师郎君无需太过担忧,如今最该做的是,让郡主换一身干燥的衣裳,莫要着凉了。”   闻言,师桓重新抱起师施,立刻便朝国公府走了。   身后,季随瞧着他极快的步子,若有所思。   ***   卫国公府的护卫还在外面寻师施,但找了许久,都没有消息。太子也把自己的侍卫派了出去找人,面带焦急地走来走去,极是自责地道:“表妹会去哪儿了?她不会出事了吧?”   “都怪孤!若是孤当时拦着她便好了。”   说着,他忽地狠狠地摔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道:“若是表妹出事,孤该如何向姑父交代,是孤的错,是孤不好……”   “殿下,您可莫要伤着自己了。”   伺候他的内侍见他竟然打自己耳光,吓了一跳,忙扑上去拦着刘敬,哭喊道,“您也没有料着会出现意外啊,奴婢求您了,别伤害自己了。”   “长乐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摘云楼的火已经被扑灭了。   但这场火太大,摘云楼几乎成了废墟。太子身份尊贵,出现这种事,本应立刻回宫。   可刘敬以担心师施的安危为由,硬是留了下来。   他这番痴情的姿态,让在场众多人为之感动。又思及长乐郡主竟然拒绝了太子,许多人心中都觉得师施有些不识好歹。   而且,长乐郡主的花瓶草包之名可以说是响彻长安。   堂堂一国储君如此爱重她,这个草包竟然还不领情,众人不由更加同情太子了。   刘敬要得便是这个效果。   他不能让人把自己与师施的死联系在一起,便只能先发制人,先做出这番痴情模样。   到时,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   “可找了这么久了,都没见着表妹,孤……”刘敬眼睛更红了,急的脸色苍白,一脸自责。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正这时,一个侍卫突然跑了进来,叫道:“殿下,有长乐郡主的消息了!”   刘敬一震,忙问道:“表妹没事吧?”   侍卫回道:“是师郎君带着郡主回国公府了,郡主落了水,好在如今已无大碍了。殿下,您可以放心了。”   “什么?!”   师施没死!   刘敬险些叫出声来,他心中一慌,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内侍及时扶住他,他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殿下,您没事吧?”   刘敬回过神来,忙压下心中的慌乱,摆手道:“孤没事,只是骤然听闻表妹落水,一时担心罢了。”   侍卫问道:“殿下,那您现在要去国公府看望郡主吗?”   “……不用了。”刘敬摇了摇头道,“孤暂时不去打扰表妹了,表妹无事,孤便放心了。”   “我们已经在宫外逗留了许久,父皇母后肯定很是担忧,回宫吧。”   他要快点回去和母后商量一番,该如何收场。   若是父皇和卫国公知道他差点害死了师施,那他的太子之位怕是立时便不保了!   ***   此次事情闹得太大,宫中早便得到了消息。便是沉迷酒色的皇帝也被吓了一跳,太子和师施,无论哪一个出事,都会引得朝野震动。   好在,最后虚惊一场。   太子无碍,只是受了惊吓。   比较严重的是长乐郡主,溺了水,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得知这个消息,宫中的诸位反应各有不同。   皇帝是直接赐了一堆金银珠宝和名贵药材给师施,太后也紧跟着赐了不少东西,表达自己的慈爱。   如今师施活着,才是最有利的。   太后再是讨厌师施,也不能让她死了。   而储秀宫中,云贵妃和大皇子却是大发雷霆。刘衡拿起手边的杯子便朝地上跪着的人扔了过去。   砰得一声。   杯子砸在傅云柏的额头上,随即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本皇子怎么吩咐你的?傅云柏,你如何办的事?!”刘衡脸色阴冷,不解恨的再次一脚踹在了傅云柏的身上。   他用了十成力气,傅云柏直接被踹倒在地。   傅云柏忍着疼,垂首道:“请殿下降罪,是臣办事不力。”   他救了长乐郡主的事还无人知,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早晚会知道。   到了那时……   傅云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刘衡冷笑道:“你确实有罪!当初本皇子是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才把你留在了身边。未想到,竟也是个废物!”   “本皇子罚你受三十鞭,傅云柏,你服不服?!”   “臣,领罚。”   三十鞭换她一条命。   值了。   ***   师桓抱着师施回了国公府,登时惊动了府中上下。瞧着师施惨白的脸,喜鹊更是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闭嘴。”师桓斥了她一句,吩咐道,“让人速去准备热水,再去把药熬了。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去!”   喜鹊被吼了一句,这才擦了擦泪,忙跑了出去。   师桓把师施放在了床榻上,便要离开。但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还被人拽着。   他愣了愣。   正要把袖子扯出来,这时,门被人推开,刘嬷嬷带着丫鬟,抱着衣裳走了进来。   “大郎君,热水准备好了。”刘嬷嬷看了看师桓,“劳烦大郎君先避让一下,奴婢要帮郡主擦身子。”   师桓嗯了一声,用力的扯出了衣袖,转身便走。   这时,却听昏迷中的师施突然叫了一声。   “哥哥……别走……”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女孩紧皱着秀气的眉头,眉心起了一个小疙瘩,似是在做什么噩梦,极不安稳。   “不要走!”   女孩紧闭着眼,伸出手慌乱的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竟急得哭了出来。   一旁,刘嬷嬷瞧着心疼极了,忙转头祈求的望着师桓道:“大郎君,可否请您在这儿陪一陪郡主?郡主她肯定被吓着了。”   “哥哥……”   女孩细弱的叫声似柔羽轻轻挠在了他的心尖上,师桓身子颤了颤,待他反应过来时,竟已经坐回了床边。   甚至还主动把自己的袖子放在了师施的手中。   他怔了一下。   而捏着那衣袖,师施终于破涕为笑,安心的再次睡了过去。刘嬷嬷松了口气,忙感激的朝师桓道了谢。   只是师施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衣裳,如此自然不行,要快点换掉。   可师桓虽是兄长,却到底是个男子。   刘嬷嬷犹豫了一番,拿出一块黑绸递给了师桓道:“大郎君,奴婢要为郡主擦洗一番换衣裳,您系上这黑绸,转过身去可好?”   擦身子。   师桓眼睛微微睁大。   他背过身去,接过黑绸系在了眼睛上,视线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变得越发敏、感了。   水晃动的声音。   脱衣的动静……   全部闯进了他的耳朵里,一清二楚。   脑中又不经意地闪过了一片雪白,他握紧了手,却发现手心冒了汗,粘腻无比。   屋中的温度似乎升高了。   一股燥意忽地自身体深处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师施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呢?是因为她误会是哥哥救了她。   所以,哥哥马上要惨啦!   本章留言,也会随机降落红包哦,谢谢亲亲们的支持!   感谢在2020-07-11 23:34:08~2020-07-12 19:1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迟三鱼ee、38683452、。、伊人姑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客、416987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轻咬   师桓有些难耐地扯了扯领子, 旁边那细微的声音让他有些心烦气躁,终是忍不住开口催促:“动作快一点。”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补充了一句,“莫让妹妹着凉了。”   刘嬷嬷忙回道:“奴婢明白, 马上便好了。”   其实她与丫鬟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但此时此刻,哪怕是眨眼之间, 似乎也变得漫长了起来。   偏偏床上躺着的那位还不老实,嘴里时不时地叫一句:“哥哥。”   师桓本不想理。   但他若是不回应,那丫头便会一直叫个不停, 忒是烦人。无奈, 师施唤一声哥哥, 他便只好应一声。   “哥哥, 别走。”昏睡中的师施又叫了一声。   “嗯。”   他压着燥意回了一声。   面上无甚变化,但语气却不自禁地缓了几分,心中像是被那软绵绵的叫声挠了挠,痒痒得难受得很。   好在, 在手心的汗染满了时,刘嬷嬷终于道:“好了。大郎君,您可以转过来了。”   师桓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   撕下眼睛上的黑绸, 却没有立刻转过身去, 而是道:“让妹妹好好休息吧, 我便不打扰她了。”   他硬下心肠,便要扯出自己的衣袖。   可刚一动,昏睡中的师施又扁了嘴,看那模样似乎又要哭了。看上去实在是让人心疼得厉害。   刘嬷嬷忍不住道:“大郎君, 不若劳烦您再陪陪郡主吧?”   “我……”   师桓正要开口拒绝,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师容凛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施儿怎么样了?”   一向沉稳镇定的卫国公,此刻面上罕见的带着些慌乱,“大夫如何说?”   一旁,刘嬷嬷连忙把具体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容凛,最后还补充道:“季大夫说,只要好好照料,郡主应该无甚大碍。只是,郡主受了惊吓,我们都安抚不了,只要大郎君。国公爷您瞧,便是昏睡了,郡主也拉着大郎君,不让他走呢。”   刘嬷嬷之所以要加上这一句,便是怕师桓不愿留下来陪师施。若是国公爷开了口,大郎君便没了拒绝的理由。   师桓要拒绝的话登时被堵在了嘴里。   师容凛看了一眼,果然发现自家闺女正紧紧拽着臭小子的袖子,一副绝不放开的架势。   他心中酸了酸,瞧着师桓颇有些不太顺眼。   只是想到女儿受了惊吓还生着病,到底还是忍下了不满,勉强同意让师桓留在这儿照顾师施。   “既然你妹妹需要你,你今晚就好好守着你妹妹。”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气,他斥道,“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我不是说过让你好好照顾施儿吗?她与太子出门,你怎么不跟着?!”   父亲训儿子,即便是做了数年皇帝的师桓,那也得憋着。   倒是刘嬷嬷忙道:“这事儿委实不怪大郎君,是太子殿下硬要带着郡主出去的。郡主还是大郎君带回来的。”   师容凛哼了一声,倒没再继续骂了。   见师施紧闭着眼睛,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师容凛心中的怒火还是蹭蹭得向上涨。   今日他当值,便没有在府中。   也是因此,太子才敢公然到国公府带走师施。   得到摘云楼发生火宅、长乐郡主落水的消息时,若不是理智尚存,师容凛恨不得直接上皇宫揍太子一顿!   这件事绝不能这般算了。   “刘嬷嬷,你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师桓留下。”师容凛突然开口对刘嬷嬷道。   “是。”刘嬷嬷应了一声,带着伺候的下人退了下去。   待到屋中只剩他们三人,师容凛才沉着脸问道:“你具体说说,施儿如何会落水?你又怎会恰巧救了她?”   摘云楼存在有百年之久,从未发生过这种意外事故。   如何会这般巧,偏偏在太子与他女儿去的时候发生了火灾?   摘云楼位于闹市,走了水,且又事关皇室,朝廷自然会派人去调查具体的原因。师容凛回来得急,还未去问调查结果。   但多年的经验,让他敏锐的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岭南道又发生了民乱,去岭南镇压叛乱一事已经迫在眉睫,再也拖不下去了。   按理,他离开长安远去岭南,应该是很多人乐见其成的事。朝中不少人可一直盼着他离开,所以会是谁在这个关口出手?   闻言,师桓顿了顿,回道:“不是我救的人,是承恩伯的长子、大皇子的贴身侍卫傅云柏救了……妹妹。”   “承恩伯家的?”师容凛眉头皱了起来,“大皇子今日在宫中,身为贴身侍卫,傅云柏为何会出现在庙会?”   还巧合的在湖边救下了师施。   师容凛看了师桓一眼,忽地问道:“你以为今日的火灾时意外还是人为?”   “人为。”师桓直接道。上一世,摘云楼直到他登基也依旧好好的。   “何人所为?”   师桓唇边带了些冷意道:“儿子猜测是大皇子一系。”   “太子与妹妹走得近了,若是师家与太子联姻,太子一派的实力定然大增。到那时,大皇子与云贵妃野心勃勃,定然不会坐视太子的实力增强。”师桓冷声道,“想必他们早就在筹备这事了。这一次,他们若是成功,岂不是一举两得。”   “大皇子,云氏,好得很。”师容凛冷笑了一声,眼中全是寒意。虽然战功赫赫,但师家自来以忠臣自居,师容凛虽并不满意如今的皇室,但也从未觊觎过那皇位。只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他很清楚,太后与皇帝既想依仗他却又防备他。   但他只要立身正,自然不惧。   可他却忘了,皇帝不年轻了,皇子们也大了。   也意味着新一次的皇位之争已经开始,而凭他的地位,想要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   而他也无法直接放下手中的权力。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二十万需要他负责的将士,还有一个娇弱的女儿。   无论如何,此时都不是他放手的时机。   若摘云楼的火灾真的是大皇子所为……   师容凛眸色暗了下来道:“若真是如此,那大皇子绝不能登位!”   “太子也不能。”师桓忽而补充道。   “为何?”师容凛眉心微皱,太子虽然过于文弱,资质平庸,没有明君之相,但也应不会是昏君。   况且,皇后母家不强,太子性格懦弱,便更易掌控。   师容凛可不想培养一个白眼狼。   “妹妹落水之前,与太子在摘云楼的观星台。”思及当时的情形,师桓心中生了丝怒意,“太子明明看见妹妹落了水,但后来不但不去救人,还对其他人说是妹妹拒绝了他后独自离开了。此等反复无常、卑劣的小人如何能登大位?”   “什么?!”师容凛不知其中竟还有这等事,闻言,怒火四溢,“好啊,好一个刘衡,好一个刘敬!他们刘家人欺人太甚!”   若不是傅云柏救下了施儿,那施儿岂不是真的要溺死在湖中?   师容凛生生压下了暴涨的怒火,心中再无一丝对皇室的敬意。   他很明白,即便皇帝和太后知道了这些事,也不会为了施儿废了太子和大皇子。顶多,只会小惩一番。   毕竟师施还活着,她没死。   可师容凛咽不下这口气!   他走到床边,轻抚了抚了女儿的头,心中有一个念头缓缓升起。一旁,一直观察这他的神色的师桓心中微微一动。   师容凛并不是愚忠之人,但因为昌宁公主,终究没有叛逆之心。   但如今乱世已起,这腐朽的王朝早晚要覆灭。他就算不反,到时候也会被逼着反。   不若早作准备,为这即将开启的乱世蓄力。   师桓心中清楚,他这位父亲,文韬武略样样好,唯有一个缺点,太过执着男女之情。   昌宁公主没了,她留下的女儿,便成了师容凛唯一的寄托与珍宝。若是有人想动这珍宝,师容凛还能坚持为大庆效力吗?   自是不会。   若是师容凛早一点对皇室失望,往后他们的路便会轻松一分。   师桓道:“父亲接下来要如何做?”   师容凛再次看了一眼昏睡的师施,这才直起身子道:“接下来的事情,为父自有安排。你好好照顾你妹妹便行,既然你做了哥哥,便该有个哥哥的样子。”   “哥哥要疼爱妹妹,你可懂?”   师桓:“……”   师容凛扔下这句话,不再停留,转身便走了。待他离开,屋中便只剩下师桓与师施二人了。   师桓瞅着呼呼大睡,还一直抓着他袖子不放的女孩,脸色黑了黑。   哥哥?这又不是他自己想做的!   虽是这般想,但他身子却没有动,依旧坐在床边。望着床上女孩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手心微微有些发痒。   他盯着看着那脸蛋好一会儿。   看上去很是Q弹滑嫩。   半晌,那发痒的手终于动了,缓缓地朝那张泛着淡粉色的脸颊伸了过去,马上就要碰到了。   不知怎的,师桓的心中莫名生了些紧张。   他喉头上下滚动,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眼见着便要碰着了,敲门声忽地响起。   “大郎君,药熬好了。”   房门被推开,刘嬷嬷亲自端着药走了进来。   师桓快速地收回了手。   那一瞬,心中微妙的生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也不知在遗憾什么。   “大郎君,药来了。”刘嬷嬷又说了一次,把药递到了师桓面前。师桓顺手接了过来,接完后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抬眼看她。   刘嬷嬷道:“有劳大郎君了,奴婢先退下了,您有甚事,叫奴婢一声便行。”   说罢,也不等师桓反应,快速地退了出去。   郡主那般喜欢大郎君这个兄长,想必也更想要大郎君亲手给她喂药吧。而且兄妹两个是该多亲近亲近,如此才更有利于培养兄妹感情。   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师桓怔了怔,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碗,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师施,动了动唇唤道:“师施,起来喝药了。”   自然没人回他。   师施自个儿还昏睡着,哪里听得见他的声音。   许是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多余到显得有点傻的行为,师桓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端着药凑近了师施。   再用药勺舀了一勺喂到了师施的嘴边。   “喝药了。”   褐色的中药滴进了师施的嘴里,只见女孩眉心登时拧了一个疙瘩,苦着脸吐着舌头:“苦……不要……”   师桓再喂时,昏睡中的人竟然还知道闭上了嘴。   如此下去,自然喂不进去了。   师桓有点烦,有心想不管了,可端着药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不但如此,身体还自动动了起来,弯下腰,轻声道:“乖啊,不苦的,喝了药就好了。”   说完后,他脸色僵了僵。   他怎会说出这般恶心的话,还用这种……一言难尽的语气。   正这时,勺子忽地被咬住了,打断了师桓的思绪。他垂眸,便见师施竟主动喝了药,苦得小脸皱了起来,但嘴里还喃喃地说:“施儿乖,哥哥要喜欢施儿……”   她竟知道是他?   明明意识不清了,可她还能认出是他……   师桓的心像是被温水泡了泡,霎那间,堪称柔软。   “要让施儿当公主!”   床上的小草包又迷迷糊糊的补充了一句,竟是连昏睡了也惦记着这回事,也不知执念是有多深。   师桓有却已没了最初知道师施目的时的生气了,反而忍不住想笑。   “笨蛋。”   他语气颇为嫌弃的斥了一句,可唇角却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或许,有所求更好,知道了她的所求,他便能心安理得。   “当公主!”   “好。”半晌,屋中突地响起了青年清淡的应声。他需要她来治病,而她想要靠他做公主,各取所需,他们互不相欠。   许是听到了他的回答,师施喝药的动作越发乖巧了,眉心的疙瘩也散开了,没一会儿一碗药便喝了个干净。   师桓心中一动,轻声说道:“既然你如此喜欢我,只要你乖,那我便做你的哥哥吧。”   话一出口,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压在心上的重石终于被推开。   如释重负。   不错,他委实无需太过纠结犹豫。不过是多个妹妹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他打量了一番床上的那个小草包,瞧着那柔嫩精致的肌肤,心想,或许有个妹妹也不错。   她若做个好妹妹,那他便做让她依靠的哥哥。   想通之后,师桓的目光肆意了不少,堪称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师施,默默在心里评估。   看她不复平日健康红润的脸,首先便做了一个决定。   这小草包的眼光太差,往后可不能让她自个儿选夫婿。   边想着,他边起身把药碗放在一旁。   迷迷糊糊间,师施察觉到他动了,以为他要走,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师桓的手。   两手交握。   心弦猛颤。   这一次,师桓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怔愣了片刻,轻轻反握了回去。掌心的柔嫩那般鲜明,他终于可以放肆的握在手中了。   ***   再说这厢,师容凛出了锦华苑,便让人注意着宫中的动向,尤其是大皇子与太子。   没一会儿,查探的人便回来禀报。   “国公爷,太子回宫后便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至今未出。而大皇子,他今日一直在宫中,不久前处罚了一个侍卫。”   “侍卫?”师容凛眉头微皱,“是傅云柏?”   “是的,正是承恩伯的长子傅云柏。”属下回道,“大皇子以傅侍卫擅离职守、护主不力且冒犯主子为由罚了他三十鞭子。后来,听说傅侍卫还犯了其他错,大皇子又让人打了他三十板子。现如今,傅侍卫已经昏迷,被抬回了承恩伯府。”   “承恩伯大怒,说是要动用家法。”   “动用家法?”师容凛冷声道,“难道承恩伯与大皇子都不知傅云柏救了施儿,如此做法,莫不是对我卫国公府不满!”   自然不会不知。   即便一时不知,但以大皇子的能力,很快便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来人,去承恩伯府。”师容凛冷哼。   他倒要瞧瞧承恩伯敢怎么对待他女儿的救命恩人!   ***   承恩伯爵位不高,且如今家族无能人,只承恩伯在朝中领了一个闲职,在长安城委实不起眼。   可说起承恩伯府,大半长安人都有印象。   只是这印象却不是好印象罢了。   承恩伯祖上也曾显赫过,先祖曾跟着太祖征战,因功封了侯。传到现今,便成了伯府了。   按律法,这爵位还能再传一代,到承恩伯孙子这一代,便是平头百姓了。   想要保住爵位,唯有于国有功,得圣上开恩才行。   奈何子孙不成器,承恩伯府并未有出彩之人。说起来,还只有傅云柏有出息一点。   承恩伯为了保住爵位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他家曾与云贵妃的母族有过联姻,便想扒紧了大皇子,想要混个从龙之功。   当初大皇子选伴读时,承恩伯想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去。   奈何大皇子看不上他家,倒是在府中如透明人的傅云柏被大皇子选中成了贴身侍卫。   而承恩伯府之所以在长安城“名声响亮”,便是因为傅云柏的生母,承恩伯休弃的原配。   傅云柏的生母谭氏,也曾是大家闺秀,父亲曾坐到了三品官。   可惜一朝变故,谭氏的父亲被革职,一家子都被流放岭南,谭氏也成了罪臣之女。   谭氏因为是外嫁女,所以免了流放。   可承恩伯却是个薄情寡义、见利忘义之徒,岳家一出事,他便翻了脸。但他又想要好名声,因此便故作大度的留下了谭氏,而非直接休弃。   可他的做法委实太让人恶心。   虽未休弃,却以谭氏乃罪臣之女为由,贬妻为妾,甚至转身便重新娶了一个新夫人。   新夫人很快便诞下了儿子,因此,傅云柏的身份便很是尴尬。   从嫡子变庶子,地位一落千丈。   这些事在长安城都不是秘密,师容凛自然也知。他自是看不上承恩伯的,但这是别人家的事,与他无关。   可如今,傅云柏成了师施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得插手了。   待师容凛到承恩伯府时,傅云柏正赤、裸着上身跪在祠堂,他的父亲承恩伯拿着鞭子要动手。   “孽子,你可知错!”   承恩伯虽然还不到四十岁,但多年的酒色生涯,却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且他身材发福,早已不复年轻时的英俊。   傅云柏垂着头没说话。   一想到这个孽子得罪了大皇子,承恩伯便恨不得直接把他打死了事!见傅云柏不说话,他越发恼怒,抬手便要挥鞭子!   “伯爷,求求您,不要不要啊。”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妇跪在地上抱着承恩伯的脚,“柏儿他已经受了罚了,您再动家法,他会被打死的。求您了,饶了他这一回吧。”   “老子就是要打死他!看看他干得好事,非要连累全府上下!”   “伯爷说得对,这一次伯爷若是不狠狠的罚一通,如何向大皇子交代?”一旁承恩伯夫人冷哼了一声,“谭氏,你这是对伯爷不满?!”   “娘,不用为儿子求情。”傅云柏见母亲跪在地上,形容狼狈,心中生疼。   谭氏流着泪,还想劝,承恩伯直接一脚踹开了她。   “娘!”傅云柏面色一惊,忙要去看母亲。可这举动却惹怒了承恩伯,他气得一鞭子便狠狠抽了下来!   “唔——”   傅云柏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这一鞭子下来,身子一晃,砰得一声倒在了地上。   “柏儿!”   见承恩伯还要打,谭氏吓了一跳,猛地扑在了傅云柏了身上,要为他受了这一鞭子。   然预期的疼痛并未来。   一声淡笑声传来,夹杂着讽刺和怒意。师容凛亲自截住了承恩伯的鞭子,似笑非笑的道:“承恩伯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傅侍卫犯了何错,让你如此惩罚本公女儿的救命恩人?!”   “卫国公!”   承恩伯身子一抖,脸色一下子变了。   师容凛怎会来了?   那些护院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没把人拦住!   承恩伯心中恼怒,想要斥责,但再看见师容凛身后的数十兵将时,却立马怂了。   师容凛手腕一用力,承恩伯手中的鞭子便被抽了出去,手心刺痛不已。   他走近承恩伯,一字一顿的道:“承恩伯这是哑巴了?为何不回答本公的话?”   太阳下山了。   橘红色的夕阳映在师容凛的脸上,让那张刀刻般的面容看上去越发的冷硬。   思及这人的杀命,承恩伯自己软了腿。   ***   承恩伯府的风波暂且不提。   这厢,锦华苑倒是一片宁静祥和。下人们都自觉放轻了动作,不敢惊扰了主子。   天色已黑。   师施喝了药后,又沉沉睡了过去,一直未曾醒来。   师桓一直没有离开过,便是晚食也是刘嬷嬷端来给他的。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掌心已经满是汗渍了。   师施觉得不甚舒服,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另一只更大的手却忽地加了力。   太紧了。   紧到甚至有些微微的疼。   她抽不动。   来回几次之后,一向很识时务的师施就放弃了。   唔,热便热吧。   她太累了,她没力气了。   因为使了一会儿力气,她累得额头都冒了汗,脸也憋红了,看上去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诱人极了。   师桓心中一动,另一只手朝那张脸伸了过去。   轻轻地戳了戳。   触感比想象中还要美好。   青年愉悦的勾了勾唇,忍不住又戳了一下,似是觉得不过瘾,最后整个手掌都贴上了那脸。   不知怎的,耳尖微疼,他忽地想起了那一夜。   那个轻咬。   她咬了他一口,他还她一下,这才算扯平。   边不着边际的胡想着,他边弯下腰,慢慢靠近了少女。凑得近了,甚至还能看清女孩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更添了几分可口。   口感肯定很好。   师桓喉间有些发涩。   他微微张嘴,眼见着就要咬了上去,身下的女孩却忽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啦,谢谢亲们支持哦。感谢在2020-07-12 19:10:45~2020-07-14 22:0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7个;42126567 3个;kkarytt、大大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84785、爱吃鸡腿的绮绮 10瓶;46006893 5瓶;日月星辰不如你 3瓶;笑颜、行走江湖的枫叶、哈哈哈 2瓶;人间失格、寡王钱多多、陈陈爱宝宝、兔子怎么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心虚   师桓心跳骤然一停。   身体也僵住了, 维持着弯腰的动作没动。两人大眼对小眼,师桓呼吸微微加重,罕见的有点艰涩的开口, “我只是……”   他有些慌乱的想要找个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   然而话未说完,只见身下的女孩忽而对他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的笑容, 便又闭上了眼睛, 睡了过去。   唇角还微微翘起,一看心情便极好。   师桓:“……”   所以她这是醒了还是未醒?   本来高高提起的心, 登时不上不下的挂在半空中,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松了口气。   方才的冲动被这突然的意外冲击的一干二净,再也提不起那兴致了。   师桓僵着脸, 重新直起了身子。   橘黄色的烛光下, 他的面色忽青忽白, 似是受了极大的冲击。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   那里, 跳得好快。   女孩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缓,听得久了,心情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床边,师桓睁着眼睛, 就这样坐了大半夜,直到深夜,他才不知不觉地靠在床头柱上睡了过去。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   承恩伯府却闹了整整一夜。   卫国公师容凛的突然到访, 直接打断了承恩伯对傅云柏的责打。不但如此, 面对师容凛的质问,承恩伯的心更是虚了虚,差点落荒而逃。   意识到自己如此没出息,承恩伯又羞又怒, 色厉内荏地道:“卫国公这是私闯民宅?再说,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难道卫国公连这等家务事也管?”   不错,老子训儿子没错。他何必怕卫国公。   至于师容凛提到的傅云柏乃是长乐郡主救命恩人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承恩伯更气!   正是因为此事才惹恼了大皇子,这个逆子抗命不说,竟然还去救人,如此反抗大皇子,这不是找死吗?!   承恩伯怒道:“儿子犯了错,作为父亲的罚他,卫国公,本伯没有触犯律法吧?”   他倒要看看师容凛会如何回答他,反正他有理在先。   可师容凛亲自来承恩伯府,便不是来讲道理的。他笑了笑,似是并不在意承恩伯不客气的话,笑道:“那又如何?本公想保的人,难道还要与你一个小小的承恩伯商量不成?”   这话极不客气,承恩伯的面色霎时青白一片。   师容凛冷冷勾了勾唇,既然想要与他比强权,那他也无需客气。他似笑非笑的道:“本公倒是想听听,傅侍卫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便是救了郡主这天大的功劳也抵消不了,甚至还要因此丧命?”   “父教子本公管不了,可这父杀子却已经触犯律法。承恩伯这是想公然违抗朝廷律法?”   见承恩伯不语,师容凛逼近他再次问道:“承恩伯,回答本公的问题。”   承恩伯自是不敢说出真实的原因,还未等他想好理由,一旁一直沉默哭泣的谭氏突然开口道:“国公爷,求您救救柏儿。柏儿不是故意擅离职守的,他是为了救郡主,情有可原。况且大皇子已经处罚过了他,难道在大皇子与伯爷的心中,郡主的命便如此不值一提吗?!”   最后一句,堪称诛心。   承恩伯府众人的面色立刻变了,谁不知卫国公是出了名的爱女如命,谭氏说这话,这不是把承恩伯府架在火上烤吗?   承恩伯夫人李氏当即怒喝道:“谭氏闭嘴!这里岂是你一个贱妾说话的地方?!来人,把她拖下去!”   “慢着。”   师容凛淡淡看了承恩伯夫人一眼,身后的兵士便上前护住了谭氏与傅云柏。   承恩伯及其夫人都面色僵硬。   “卫国公这是何意?”李氏忍着怒气问。   “承恩伯,你告诉本公,郡主的命是不是不值一提?”师容凛却没看她,而是瞧着承恩伯,不疾不徐地问。   他语气平淡,但承恩伯心中却是一跳,忙道:“当然不是,郡主可是千金之躯!”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对郡主的救命恩人动家法吗?”   “……不,不动了。”   “伯爷!”李氏忙叫了一声。   “本公怎么记着承恩伯夫人姓谭,这谭夫人才是承恩伯的原配。”师容凛这才淡淡瞥了她一眼,李氏只觉通体冰寒。   李氏面上闪过一丝难堪,辩道:“谭氏乃是罪臣之女,如何能做承恩伯夫人?如今她不过是一个贱妾罢了。”   听到罪臣之女这几个字,谭氏面色黯淡了下去。傅云柏强撑着身子握住了母亲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谭氏心里好受了些许。   她还有儿子,她不能倒下。   “贬妻为妾?”师容凛冷笑一声,“承恩伯好大的胆子!本朝律法可明确规定了,绝不能贬妻为妾、宠妾灭妻。谭氏虽是罪臣之女,但却是外嫁女,连陛下也不曾因此治罪,难道承恩伯府的家法大过了律法,承恩伯比陛下还大?”   本朝确实有这个规定。   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承恩伯府虽然落魄了,但是至少比身为罪臣之后的谭氏强。便是谭氏不愿,也无法。   谭家出事之后,曾经与他们交好的人大多避之不及,无人为她出头。   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   即便是为了孩子,她也不得不默默忍下来。从正妻变成妾室,在伯府苟且偷生。   但现如今师容凛直接提了出来,把这事儿摆在了明面上,内在的深意不言而喻。   李氏面色倏然白了,承恩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也深深意识到,卫国公来者不善。   形势比人弱,承恩伯也不是一个蠢人,知道自己现在若是与师容凛争论,定是讨不了好的。   他连忙扯出一个笑道:“国公爷听错了,谭氏是伯夫人,并不是贱妾。”   “哦?”师容凛眉头微挑,“谭氏既然是伯夫人,那承恩伯身边的这位是谁?”   李氏立刻朝承恩伯看去。   承恩伯此刻不敢看她,忙道:“李氏……乃是本伯的侧室。”   李氏动了动唇,终究最后什么也没说,屈辱的站在一边。她发誓,等卫国公走了,她定要好好惩治谭氏这个贱人!   地上,谭氏愣住了,面上似哭似笑,心中复杂难言。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过来,深知如今已经彻底得罪了李氏。李氏心胸狭窄、阴毒狠辣,怕是回头便要来寻她的麻烦。   想到此,她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男人,暗暗咬牙,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事已至此,那她与柏儿如今唯一能抓住的便唯有卫国公这个靠山了。卫国公位高权重,碍于他的权势,想必谭家和李氏也要有所收敛。   “伯爷当真还当妾身为正室夫人?”她忽地朝承恩伯开口问。   承恩伯不想搭理她,但师容凛在一旁看着,他只能点了点头,憋着气回了句:“是。”   “好,既然妾身是正室,那有处置妾室的权利吧?”   “……有!”   谭氏站起身,面色一正,怒斥道:“李氏不敬正室,恃宠而骄,谋害伯府嫡子,又公然冒犯国公爷,该当何罪?!”   李氏面色大变,惊呼道:“伯爷!”   承恩伯面色不善道:“谭氏,你别得寸进尺!”   “何谓得寸进尺?”师容凛率先开口,“本公倒觉得谭夫人说得有理,正室罚妾室好比父亲训儿子,天经地义,这是正室的权利。承恩伯,你说本公说得可对?”   承恩伯差点没被气得吐血,咬着牙道:“……国公爷言之有理。”   “谭夫人明辨是非、贤惠大度,教出来的儿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此等贤妻,承恩伯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师容凛边说,边拍了拍承恩伯的肩膀。   他武人出身,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承恩伯好险没有跪倒在地。   连皇帝都要礼让几分的卫国公都如此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憋屈的点头道:“国公爷说得是。”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去请大夫给云柏瞧瞧?”师容凛不咸不淡的道,“云柏可是伯府唯一的嫡子,若是出了闪失,承恩伯府可就绝了后了。”   他改了称呼,弯腰亲自扶起了傅云柏。   傅云柏微怔,傻傻地看着师容凛。师容凛对他笑了笑,温和地道:“你很好,是个好儿郎!”   若是火灾真是大皇子策划,傅云柏身为其侍卫,出现在现场,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太子和师施。   可傅云柏不但没杀人,还救下了师施。   此举怕是大大得罪了大皇子,他与其母本就处境艰难,还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委实不容易。   瞧着面前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着背脊不倒下的少年,师容凛眸中闪过欣赏之色,面色更加温和。   傅云柏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声说了句:“谢谢国公爷,小子能站稳的。”   “好孩子。”   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转头看向承恩伯等人时,面上恢复了冷淡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   承恩伯没办法,只能派人去寻太医。家法也行不下去了,反而还要好吃好喝的安置好傅云柏。   傅云柏在伯府地位尴尬,住的地方自然不好。   此时,承恩伯为了多一事少一事,只好让人先把傅云柏搬进了正院,这一举动让一旁的李氏面色更加难看。   傅云柏早已是强弩之末,全是靠意志在支撑,此时松懈下来,躺下去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谭氏在一旁瞧着,心中生疼不已。   师容凛没走,直到看着傅云柏安置好了,才道:“承恩伯应该知道如何对待郡主的救命恩人吧?”   他一系列操作下来,已经让承恩伯心力交瘁了。   闻言,承恩伯赔笑着道:“当然知道。”   “很好,”师容凛终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贬妻为妾一事,本公便当从未听过。不过,承恩伯,你好歹也是个伯爷,岂能对律法一窍不通?”   说到这儿,他朝身后的副将招了招手道:“本公那里有全套的律法典籍,找人搬到伯府来。算是本公送给承恩伯的礼物。”   “是!”   承恩伯:“……”   好在师容凛说完这些话之后,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扔下一句,“本公来日再来探望云柏贤侄。”   走了。   直到此刻,承恩伯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谭氏正在屋里照顾儿子。   想到那对母子,李氏只觉得烧心挠肺,脸色阴冷,忙问承恩伯:“伯爷,谭氏和傅云柏该如何处置?”   “处置个屁!”承恩伯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忌惮师容凛,阴着脸道,“先放着吧,行了,别以为本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可别犯蠢,那孽子现在不能出事!”   “……妾身明白。”李氏动了动唇,本还想问那正室妾室的问题,但瞧着承恩伯的脸色,到底没再继续说。   她不能着急。   既然她以前能把谭氏踩在脚下,往后也能!   ***   师容凛本想把傅云柏带走,只是细细想来,这做法到底不妥。先不说傅云柏本人愿不愿意,他还有个母亲,若是只带走傅云柏,谭氏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但谭氏是承恩伯的妻妾,身份比之傅云柏更敏感。   师容凛可以以谢救命恩人的名义带走傅云柏,却没有理由带走别人的女人。   因此,这法子只能作罢。   他今天警告了承恩伯一番,想必伯府那些人接下来一段日子也不敢再怠慢傅云柏母子俩。   只是……   师容凛思索了片刻,道:“派人守着承恩伯府,尤其是看着谭氏与傅云柏,切莫让人伤了他们母子二人。若有事,立即来报。”   “属下领命。”   出了伯府,师容凛没有回国公府,而是直接去了府衙。   今日这火灾一事,可还没完。   太子与大皇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   朝阳升起,屋外的阳光射进了屋子里,照亮了整间屋子。   床上,师施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才慢慢适应了。   身上软绵绵的,背上还湿湿的,好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师施的脑子才终于能正常运转了,昨天的记忆回来,她登时打了个寒颤。   对了,她昨天被太子推进湖里了!差一点就淹死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淹死时,有人救了她。   正这时,手被人捏了一下,师施转头,一眼便瞧见了倚在床头柱上睡觉的师桓。   再低头,便瞧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师桓救了她,还照顾了她一夜……   有哥哥真好。   她忍不住翘起了唇角,轻轻地反握了回去。   师桓睡得并不深,师桓一动,他便惊醒了过来,倏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并无几分睡意,清明得很。   一眼便对上了那双亮晶晶的猫儿眼。   他微微一愣。   “哥哥。”师施主动叫了他一声,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朝他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你不讨厌我了对吗?你都牵我手了。”   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没有傻到没看出师桓之前对她的冷淡。   可现在师桓救了她的命,还主动碰她,是不是代表他终于把她当妹妹看待了?   “傻笑什么,”师桓看了她一眼,没抽出手,“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哥哥,”师施又叫了一声,仿佛叫不够似的,又连着叫了好几声。   师桓应了两次,便有些烦了,正要让她闭嘴。师施却忽地凑近他,无比真挚的说了句,“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什么?”师桓一僵。   “我说谢谢你昨天在湖里救了我,哥哥,有你真好。”   “你以为是我救了你?”   师施偏头:“不是你还有谁?幸好有哥哥,否则,我就死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好怕,我怕我真的会死在湖里。”   她捧着脸,笑得特别乖巧好看,颊边两个小梨涡都露了出来,甜得似乎沾了蜜。   师桓嘴唇动了动,心中忽然生了一股心虚。   所以昨夜她那么依赖他,是以为他救了她?   可……救她的不是他啊。   瞧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芙蓉面,有些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帅爹的主场。   感谢在2020-07-14 22:04:56~2020-07-15 21:3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是阿杨小朋友!、382764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习清、鸭梨 5瓶;奇异果、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撒娇   师桓主动救了她, 还照顾她,师施自觉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她自来就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最会顺杆儿爬, 立刻得寸进尺起来。   “哥哥,我饿了。”   她用小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是在撒娇。   师桓本欲解释的话, 又说不出来了。他别开头,抽回自己的手, 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拿吃的。”   “好,那你要快一点哦。”   师桓嗯了一声,转身便出了门。   直到端着吃食回来, 他才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为那丫头做这些事?他是兄长, 又不是下人, 这些事委实不需要他亲自做。   师桓脸色变了变,顿了顿,想到师施还白着的脸色,心中多了些愧疚, 终究还是端了去。   他速度很快。   方一进门,便见床上的女孩眼睛瞬间亮了,甜甜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你回来啦!”   师桓的步伐又加快了些许。   “吃吧。”他舀了一碗粥递给师施, 师施却没有接, 而是道:“哥哥你喂我。”   边说边张开了嘴。   他自己都还没吃东西,怎么就要先伺候她了?   “哥哥,你快一点啊,我好饿哦, 我身上都没有力气了。”师施抱怨似的催促他。   她能治他的病!   师桓在心中默默念了好几遍,这才舀了一勺粥喂到师施嘴边。   “啊呜。”   师施一口含住了勺子,吞下了这勺粥。明明只是最清淡的白粥,她却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眉眼间全是享受,猫儿眼半眯着,弯成了两道月牙。   “……这么好吃?”   “因为是哥哥喂我的呀。”师施舔了舔唇,带着些小得意的道,“哥哥喂的,就是最好吃的。”   心上像是住了一只调皮的小猫儿,霸道又嚣张的在上面蹦蹦跳跳。   他该生气的。   可此刻,他却翘起了唇角,一勺又一勺的做他曾经从不会做的事。   偏偏那只嚣张的小猫最会哄人,一张小嘴儿甜的像是沾了蜜,出口便是甜言蜜语。   “哥哥真好。”   “粥好好喝啊,哥哥你累不累啊?累得话,就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吃也可以的。”   可话虽如此,但她小脸上满是期待,期盼的望着他,哪里像想要自己动手的样子?   “还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别说话了,快吃。”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尤其是面前这位,更是其中翘楚。   他是不会信她的话的。   不过,瞧着那小脸上的餍足,他心中竟诡异的生起了一点点满足和愉悦。   就像是养了一只小动物,见着它吃饱了,身为主人便有了成就感。   养个妹妹,似乎也不错。   足足喝了两碗粥,师施才算是填饱了肚子。但师桓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不知不觉竟然喂上了瘾,还要去舀第三碗。   师施见了,吓了一跳,忙拍着肚子道:“不要了不要了,哥哥,我饱了。”   “……真饱了?”他问。   师施忙点着小脑袋,摆了摆手。   师桓这才放下了碗,诡异的有些遗憾,想了想道:“还想吃什么,给我说。”   师施登时感动巴巴的看着他,抽着鼻子,带着些泣音的道:“哥哥你太好了,不仅救了我的命,还对我这么好……”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师桓的面色便僵住了,唇边的笑意也维持不下去了。   “其实昨天你落水,不是我……”   “郡主,大郎君。”正说着话,喜鹊推开门进来了,忙对师桓说,“大郎君,国公爷让您即刻去书房见他。”   “对了,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对了,还有太子,差点就害死她了,她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师桓还没来得及开口,喜鹊便抢先道:“郡主,奴婢来说吧。大郎君,国公爷还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师桓欲言又止的看了师施一眼,师施还以为是师桓在担心她,忙道:“哥哥你见爹爹吧,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你好好休息。”   “嗯嗯,您快去吧,别让爹爹等久了,惹他生气。”师施催促。   目光触到少女眉目间的依恋,有些话竟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那一瞬间,师桓心中竟卑劣的生了将错就错的念头。   思及自己所想,他面色微变。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叫他哥哥?   不,她还会的。   她想靠着他做长公主,自然会一直把他当哥哥。   可是……   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哥哥,你去吧。我不会跑的,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你处理完了事情,记得来看我哦。”师施笑得眉眼弯弯,有些神神秘秘的道,“一定要来哦,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好。”   他大步转身出了门。   因为昨晚的事发生的太急,师容凛一直在处理外面的事情,因此有些事喜鹊也不知道。   是师桓抱着师施回来了,她便也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师桓救了师施。   “郡主,您昨天可吓坏奴婢了。”喜鹊含着泪道,“奴婢怎么也找不到您,还以为您……幸好有大郎君。否则,奴婢也不活了!”   “行了行了,不关你的事,别哭了。”师施嫌弃的拍了拍她的额头,“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了,哭起来更丑了。”   喜鹊抽泣着道:“丑就丑吧,郡主美就行了。”   小丫头一张小圆脸上都是泪,她握着拳头,似是下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道:“郡主,奴婢决定了,奴婢也要习武,保护郡主!”   “……你确定?”师施怀疑的看着她,“你这么胖,可不适合习武。若想习武,第一件事就是要减肥,你舍得那些好吃的?”   喜鹊心痛得闭了闭眼,再次狠狠点了点头道:“奴婢一定能做到的!”   她太没用了。   若是她再厉害点,郡主就不会遭此横祸了。至于那些吃食……啊,不能想了,越想心越痛!   “郡主,您信奴婢这一次,奴婢一定会成为高手的!”   师施可知道这丫头有多喜欢吃东西,不然也不会长得这般圆润了。此时见她竟然还真准备放弃心爱的食物,有些好笑又有点感动。   “好,本郡主信你。喜鹊一定可以的,以后做一个女侠!”   “嗯!”   “对了郡主,您到底是怎么掉进湖里的?”表完决心后,喜鹊想起正事来了,忙问道,“太子殿下说您拒绝了他,一个人走了。可是奴婢一直在下面守着,没有看见您下来啊。”   这才是让喜鹊最想不通的。   她还以为是自己走神了,所以没有注意到郡主。   提到太子,师施的脸色顿时阴了下去。闻言,更是气炸了,怒道:“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明明是刘敬这个混蛋把我推下去的!”   “什么?!”喜鹊吓了一跳,“太子太坏了!这事国公爷知道吗?”   师施才刚醒来,明显师容凛也是不知的。当时师桓因为角度的问题,也没看到太子的动作,只以为是师施失足。   喜鹊也反应了过来,忙怒道:“不行,奴婢这就去告诉国公爷。”说着,便要朝外面跑。   “等一下。”师施忙拦着她,“这事,我亲自给爹爹说。”   她没有死,刘敬此时肯定慌乱失措。有了这一出,他们之间是绝不可能和解的。   师施冷笑道:“想必尊贵的太子殿下一定睡不安稳了吧。”   ***   刘敬确实快急疯了。   尤其是听到师施已经醒来的消息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知道,他完了。   卫国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皇后心中也慌,她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到底做了多年的中宫之主,在后宫中沉浮多年,皇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开始思索对策。   “母后,母后,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敬吓得面色苍白,满眼惶恐,“卫国公肯定会杀了我的。”   “敬儿莫怕,母后不会让你出事的。”瞧着儿子的模样,皇后心中有些失望,不过最终还是心疼占了上峰,“你是一国储君,师容凛不敢要你的命的。”   “他不过是个臣子,你别怕。便是你父皇和皇祖母也不会让他如此做的。”也不知是在安慰儿子还是安慰自己,皇后咬着牙道,“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是把你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的。”   “摘云楼突发火灾,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皇后眼中厉光一闪,“本宫瞧着,这定然是云氏那个贱人的手笔!正好,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推到他们身上,转移大家的视线。”   “再说,”皇后面上浮出一抹笑,“我儿之前做得很对,在众人面前,你可是被长乐郡主拒绝的痴情人,又怎么会做出伤害长乐郡主之事?师容凛再厉害又如何,他没有证据,就定不了你的罪!”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脸皮也已经撕破,那便不需要有太多顾忌了。   “若是师容凛咄咄逼人,我们便可散布卫国公有不臣之心的消息。太子是储君,陷害一国储君,岂不是志在夺位?!”   听着皇后的分析,太子终于没那么害怕了。他蹲下身子,头靠在皇后的膝上,依恋的道:“儿子都听母后的。”   皇后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不怕,母后会保护你的。”   ***   然而,师容凛会想不到这些吗?   虽然还不知是太子把师施推下湖里的,但只凭着太子之前的所作所为,便已经足够让师容凛厌弃他了。   但他的身份地位毕竟敏感,朝中有的是人想要抓住他的把柄。   他叫师桓过来,便是商量接下来的事。   “最多还能拖上三日,为父便必须启程去岭南了。”见到师桓,师容凛直接开口道,“施儿身体受损,三日后怕是无法与为父一起走。你留下来照顾她,待她身体修养好了,你再带着她走。”   “是。”   “至于太子和二皇子,他们不是想要皇位吗?本公偏偏让他们永远也得不到那个位置!”师容凛冷笑,“皇帝可不止两个儿子。”   说到这儿,他没再继续,而是看向师桓,问道:“你认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报了这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师桓淡声说道,“如今的水还不够浑,想要坐山观虎斗,还差一步。”   “哦,你的意思是?”师容凛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师桓沉声道:“若是皇帝突发疾病,父亲认为大皇子与太子会如何做?宫中其他的皇子又会如何?”   师容凛沉默了,半晌,他才意味深长的看着师桓道:“你倒是胆子不小。”他眼神锐利,若是常人,怕是早就腿脚发软,背脊生寒了。   师桓却似乎没感受到他的压迫,面色未变道:“他们伤了妹妹。”   师施既然已是他认可的妹妹,便是要欺负,也只能被他欺负,其他人妄想动她一分一毫!   况且,他早就看皇室不顺眼了。   尤其是太子与大皇子,着实碍眼得很。偏偏那个草包不但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说不定便被人给骗了。   刘家那一堆人从根子上便坏了、脏了。   想到那些龌龊事,他看了师容凛一眼,微妙的生了一丝怜悯。   其实直到此时,师桓也不知道他这位父亲到底知不知道那些龌鹾事?他可曾甘心?   他如此深爱昌宁公主和师施,可上一世钟爱的这两人都死了。   若是知道这个结果,他又会怎么做?   然而,这丝怜悯还未来得及成型,师容凛却忽地转了话题道:“说道此事,为父倒是有个想法。”   “傅云柏好歹是施儿的救命恩人,便是我国公府的恩人。”师容凛道,“自然也不容别人欺负。所以,为父准备收他为义子。”   这事儿他只是通知师桓一声,并不是与他商量。不等师桓表态,他笑道:“那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不太好,这些年受苦了。他生父尚在,我不好管得太宽。可若是成了我的义子,有些事倒是不用太顾忌了。”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师容凛面上难得带了丝笑:“想必施儿也会喜欢这个哥哥的。”   师桓:“……”   心中的那丝怜悯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桓:我问你个问题,我真的是的的亲儿子吗?   师容凛:不然你觉得?你生下来就是给老子当儿子的!   师桓:……所以亲儿子就是用来坑的?   坐等哥哥被帅爹坑进醋缸!   话说才发现开奖了,哈哈哈欧皇和非酋的差距太大了!感谢在2020-07-15 21:31:24~2020-07-16 18:1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1瓶;小甜景、长歌 4瓶;阿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生辰   师施喜不喜欢师桓不知, 但闻言,他的眉头倒是忍不住高高扬了起来,心中莫名排斥。   “她已经有哥哥了。”师桓语气微微有些冷硬。   有他就够了, 不需要再来其他的哥哥。   师容凛并没注意到师桓的不对劲儿,继续道:“一个太少, 两个不多。况且施儿自来就想有哥哥, 多一个哥哥也多一个人疼爱她,她定然会极开心的。”   说罢, 也不等师桓回答,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我明日便去承恩伯府提这事。”   师容凛自来是个强势的, 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 便不会轻易更改。傅云柏救了师施, 且自个儿也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 师容凛对他影响很好。   收他为义子,虽有私心,可也是出于喜爱和欣赏。   师桓深知他的秉性,知道他多说无益, 只好闭上了嘴。   心中到底有些不得劲儿。   ***   师施身子还未好利索,她到底在湖中泡了许久,又受了惊吓, 如今还未完全缓过气来。   虽然醒了过来, 但身上也使不上大力气。   不过太子的事, 实在太重要,她必要亲自与爹爹说。   师容凛刚把师桓打发走,准备去处理公务,便又听说师施来找他了。他一听便急了, 出了书房,果然看见被人搀扶着走来的师施,脸色立刻变了变,忙上去扶住女儿,斥道:“你身子还未好,出来作甚?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下人便成。”   说着,他又瞪了喜鹊一眼,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郡主的?!”   “爹爹,与喜鹊他们无关,是女儿有急事要找您。”师施插嘴,看了看四周道,“爹爹,我们去书房说吧。”   师容凛见她坚持,只好扶着她进了书房。   师施让伺候的人都先下去,书房里只剩下了她与师容凛两人后,她便直接开口道:“爹爹,女儿并不是意外落下湖里的,是太子推我下去的!”   “你说什么?!”师容凛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竟是刘敬推你下去的?他怎么敢!”   师施也恨恨地说道:“当时摘云楼突发大火,刘敬那个王八蛋吓得要跑,便把女儿推了下去。”   最可恨的是,推她下去不说,竟然还将错就错,真想要了她的命!   师施本以为刘敬只是胆小怕事、懦弱无能,如今再看,他骨子里也充满了恶毒。与他的母亲一样,狠辣无情!   师容凛简直气炸了。   他努力控制着怒火,不想吓到女儿,道:“施儿放心,爹爹会为你讨回这笔帐的。”   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便是爹爹了吧。   师施红着眼,一把抱住了师容凛,偎依在自家爹爹的怀里,抽着鼻子道:“爹爹,能做您的女儿真好。”   这一世,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爹爹出意外的!   她要爹爹长命百岁,幸福的过完一辈子。   师容凛顿了顿,随即摸了摸师施的头,轻声叹道:“傻孩子,能有你这个乖女儿,是爹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哪怕昌宁不爱他,可还好,她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宝贝。   “好了,你出来的够久了。身子还未好全,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师容凛敲了敲师施的头,轻斥道,“别让爹爹担心。现在回去好好修养,其他的事爹爹会处理的。”   “嗯,女儿信爹爹。”   告完了状,师施神清气爽。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忙道:“对了,爹爹,您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果然不知道。   师施不赞同的看着师容凛,叹息道:“今天是哥哥的生辰啊,您怎么能给忘了?这还是他在府中过得第一个生辰呢。”   师容凛一愣,他还真不记得这事儿。   “哥哥好歹是您的儿子,我知道爹爹最喜欢女儿,可是您也不能太偏心嘛。”师施摇头晃脑,是要为这两人的父子情操碎了心,“哥哥虽然嘴巴笨,但其实挺好的。您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更孝顺您,以后您就能享儿子的福了。”   师容凛听得好笑道:“怎么,你不准备孝顺爹爹?不许爹爹享女儿的福?   师施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当然不是,女儿肯定会孝顺您的。但是您也知道女儿笨嘛,比不上哥哥有能力。所以爹爹,您以后可要对哥哥上心一点哦。“   “说来说去,你这是在心疼你哥啊。“   师施嘻嘻笑了两声,忙装柔弱道:“哎哟,头好晕啊,爹爹,女儿先回去休息了。“   “喜鹊喜鹊,快来扶我。哎呀哎呀,要摔倒了!”   “爹爹,您可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哦。现在还来得及弥补的。”   喜鹊忙跑了进来,扶着师施出了书房。   身后,师容凛失笑一声。   待到师施走了,他的脸色才蓦地冷了下来,寒声道:“子义,计划提前,今晚便动手。”   武振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也寒着脸回道:“是。”   说罢,他转身便出了门。   随即,师耘走了进来。师容凛想了想,道:“今天便免了师桓的训练,让厨房做些好吃的送到沉水阁。”   顿了顿,似是觉得有点不妥,又补充道:“去库房里把我曾经用过的青云剑也一并送去。”   师耘愣了一下,问道:“可那青云剑不是国公爷您的心爱之物吗?”那青云剑乃是师容凛第一次取下敌首、立下大功,老国公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师容凛很是爱惜,平日里,时不时便会拿出来赏玩一番。   “……今日,是师桓十八岁的生辰。”   闻言,师耘立刻笑开了,忙高声应道:“哎,属下这便亲自去取!想必大郎君收到这份礼物,定然兴奋。国公爷,不如您亲自送去?“   “让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师容凛斜了他一眼。   师耘闭了嘴,但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了,行了个礼便笑嘻嘻的去办事了。   师耘的效率很高,很快师桓便收到了正院送来的礼物,微微有些发懵。   “大管家送这些来作甚?”   其他的东西还好,只那把微微泛着青光的长剑却让师桓微微挑起了眉头。   若是他未认错,这柄剑乃是青云剑。   青云剑是传世名剑,乃是前朝第一铸剑名师所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乃是一把极品宝剑。   上一世,师桓曾见师容凛用过,极是爱惜。   后来师容凛去世,这把剑便随着他一起被埋在下面,做了他的陪葬。   师耘闻言,忙笑着回道:“大郎君,这些都是国公爷送予您的。”   “父亲送给我的?”师桓更加觉得莫名奇妙,眉头挑的更高,指着青云剑问,“包括这把剑?”   “不错,也包括这把剑。”   担心师桓不知道这青云剑的珍贵,师耘解释道:“这青云剑乃是铸剑名师青龙子所打造,乃是世间排名前三的绝世宝剑。这剑曾被老国公得到,后来传给了国公爷,如今,国公爷又传给了大郎君。”   “望大郎君仔细爱护。”   他这话的意思是,这剑不仅本身名贵,它代表的意义更加重要。一代传一代,如今师容凛给了他,足以可见对他这个儿子的看重。   所以,师耘希望大郎君能明白国公爷的爱子之心。   爱子之心?   师容凛有这个东西?师桓是不信的,他心中毫无触动,甚至还开始猜测师容凛的用意,心上生了警惕,问道:“既然青云剑如此珍贵,父亲为何会送给我?”   他想到师容凛要收傅云柏为义子,如此坑儿子,怎会这般好心送他这些东西?   师耘不知师桓心中所想,便笑道:“这些是生辰之礼啊,大郎君难道忘了今日是您的生辰吗?”   师桓愣了一下。   师容凛记得他的生辰?这开玩笑吧,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   不过他再问下去倒是显得奇怪,师桓便住了嘴,没有继续问。请师耘替他向师容凛道谢之后,师桓看了看天色,沉思了片刻,终是起身朝锦华苑走了去。   天黑了,想必那笨蛋该等急了。   虽然他并不想去,但身为皇帝,自然金口玉言,不能言而无信。师桓这般想着,脚步微微加快了些许。   ***   承恩伯府。   傅云柏上了药便睡了过去,他实在太累了太疼了,若不是强撑着,早便倒下了。   幸好卫国公的出手,否则,傅云柏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在家法下活下来。   谭氏一直在守在旁边。   见儿子睡熟了,也不舍得走。看着傅云柏苍白的脸色,还有上药时见到的那些鞭痕,谭氏眼圈儿通红,终是忍不住抹泪。   她的儿子这般好,为什么……命却不好!   虽然卫国公突然出现救下了儿子,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谭氏明白,这事儿并未过去。   承恩伯和李氏怕是已经在心里恨死了他们母子了。   若不是忌惮卫国公,许是会连他们母子的命一起拿走!   然而,又能苟且偷生多久呢?   谭氏并不知道儿子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会惹得大皇子大怒,承恩伯甚至还要动家法,那架势根本是想要了她儿子的命!   凭什么?!   若不是她的柏儿出息,承恩伯府如何能与大皇子扯上关系,就凭府上那几个酒囊饭袋?   谭氏心中满是嘲讽。   随即,想到这么多年,他们母子过得日子,却又又酸又涩又恨。   柏儿明明才是嫡子,可待遇却连那些个庶子都不如。若不是柏儿自己有能力,怕是……他们母子俩早便死在这伯府后院了吧。   谭氏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做,贴身丫鬟立春突然小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她白着脸,凑在谭氏耳边轻声道,“小夏那边传来消息,说伯爷要杀了郎君!”   谭氏立时惊得站了起来,忙问道:“你说什么?伯爷不是答应了卫国公吗?会不会是小夏听错了?!”   “消息无误!夫人,您快想办法吧,小夏说,伯爷计划今晚就要杀了郎君。说这是大皇子的意思,担心郎君泄密。”立春也急的要哭了出来。   小夏原名立夏,本是谭氏的陪嫁丫鬟。因长得貌美,后来被承恩伯看中收了房,做了通房丫头。   谭氏出事后,为了各自保命,两人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闹翻。   但其实小夏一直念着谭氏,偷偷帮着谭氏与傅云柏二人。   今晚承恩伯与李氏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便去了小夏的房里。没多久,管家便来找,说是宫中来了消息。   承恩伯根本就没把小夏当回事,不觉得一个弱女子能起什么风浪,便没有刻意回避她。   小夏听到要杀了傅云柏,当时便急了,找了个机会便让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立春。   可如今谭氏自身难保,便是知道了承恩伯的打算又如何?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啊?不能让伯爷杀了郎君啊!”   谭家出事之后,谭氏之所以选择忍辱偷生,便是为了儿子。可如今,傅如海(承恩伯)那个薄凉之人竟真的想要下此毒手。   虎毒不食子,傅如海连个出生也不如!   危急之际,谭氏表现出了超凡不同的冷静。她知道,她若不是乱了,那他们母子便真的完了。   谭氏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忽地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夫人!”立春吓了一跳。   谭氏撕下一块白布,用血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最后递给立春道:“你拿着这个去找卫国公,一定要快,必须送到他手上!”   立春也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狠狠点头道:“嗯,奴婢这就去!”   立春转身便跑了出去。   她不敢从正门出去,悄悄转到伯府后院,从那小狗洞钻了出去。随即,飞快地朝卫国公府跑去。   谭家倒了,他们母子如今孤苦无依。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卫国公了,只希望卫国公能念着那丝救命之恩吧。   谭氏坐在床边,面上一片冰凉。   ***   卫国公府,锦华苑。   不一会儿,师桓便行到了锦华苑。他没有让下人跟随,独自一人而来。   方到院门口,早早候着的喜鹊便瞧见他了,忙道:“大郎君您可算是来了,郡主等您许久了。”   不等师桓开口,喜鹊便急忙忙的道:“大郎君,您快随奴婢来。”   师桓跟着她进了院子。   锦华苑是卫国公府除了正院最大的院子,比之沉水阁更是大了几倍。喜鹊带着师桓绕到了后院,道:“大郎君,您自个儿过去吧,郡主等着您在。”   说完,她便退了下去。   后院里灯火通明。   沿途的树枝上挂满了灯笼,看上去甚是喜庆。   师桓微微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朝前方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开阔处,那里摆放着一个石桌和几个凳子。   师施正坐在凳子上,听到脚步声,忙抬起头。见是师桓,立刻便笑开了,朝他招手道:“哥哥,你快过来,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师桓走了过去,才发现石桌上放了一碗面条。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长寿面啊。”师施捧着脸笑看着他道,“我本来想自己做的,但是身上没有力气,只好作罢了。不过虽然我没动手,但是这面可是我全程动口指挥的,所以也算是我做的了。”   “哥哥,快吃吧。”   见师桓只瞧着面不动,师施忙推了推他,催促着。   她的脸色还有些泛白,眉目间还带着似病态之色,被长寿面的热气一熏,脸颊生了两坨嫣红。   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我的生辰也是你告诉父亲的?”   “爹爹当然知道你的生辰啊,我只是提醒他记得送礼而已。”师施当然不能让师桓知道师容凛有多不上心,努力为自家爹爹描补,“其实爹爹也很关心你的,只是他公务太过繁忙,很多事忙不开。”   “哥哥你快吃面,尝尝味道怎么样?”   师桓当然知道师容凛是什么样的人,他起先奇怪师容凛的举动,如今倒是明白了。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吃进了嘴里。   “味道如何?好吃吗?”师施忙期待的问道。   “……好吃。”这还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吃长寿面,喉中微微有些发涩,原来味道竟是这般的。   生辰有什么好,幼时,每到他的生辰,那个女人便会打他一顿。   后来她死了,他长大了。   没人记得他的生辰,他也不需要别人记得。生辰不过便成了一个记岁的东西,过不过也无关紧要。   他一直以来都这般告诉自己。   可这一刻,师桓莫名有些懂了为何世上那些人期盼着过生辰了。   面前的女孩闻言便笑开了,松了口气般的感叹道:“那便好,好吃你就多吃点。”   边说着,她边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到师桓面前,带着点不好意思道:“那个……蚕丝手套我织好了。不过我手艺不好,你不要嫌弃哦。”   “哼哼,不过嫌弃了也没用。我可不会再做第二双了。”师施刻意补充了一句,“你若是不要就丢掉吧。”   话虽这般说,她却还是紧张地盯着师桓。   师桓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娇颜,胸腔处像是有什么在震动,并且越来越快,在催促着他快点做些什么。   他忽地脱口而出:“昨日不是我救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养肥我嘛,这本书不长的。感谢在2020-07-16 18:10:29~2020-07-17 22: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巧言玲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痴情   第一句说出来之后, 接下来的话便没有那么艰难了。师桓避开了师施的视线,接着道:“把你从湖中救上来的不是我,是傅云柏。”   他停顿了片刻, 补充道:“所以你该谢的是他,不是我。”   她该失望了吧, 也该后悔为他做得这些事了吧。   心中微妙的生起淡淡的失落。   说完之后, 师桓低着头,竟有些不敢去看师施的表情。放在石桌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紧握成拳。   许是太过用力,眼见锋利的指甲便要刺进了手心,两只白嫩娇小的手忽然附在了上面, 轻轻地掰开了他的拳头。   “没关系的, ”少女清亮的嗓音响起, 似是在安慰他, “虽然是有一点失望,但哥哥虽然没有直接从湖中救了我,也及时带我看了大夫,把我送回了家。”   “所以, 我是该谢哥哥。”师施仰着头,对他笑了笑,露出两个讨喜的小梨涡, “哥哥保护了我, 这就够了。”   手上是女孩独有的柔软和温暖, 可这一刹那,身体上的触觉却像是突然消失了。   月光下,他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清透的仿佛能一望到底。明明那般干净, 可有那么一刻,他竟差点迷失在那里面。   师桓蓦地别开视线,收回了自己的手,语气微微有些僵硬地道:“你……真的这般想?”   “当然!”师施点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道,“我落水是意外,哥哥又不可能一直跟在我身边,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救下我。这是天意,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你放心啦,我不会因此生你的气的。”   若是她知道他当时就在现场……   师桓心中罕见的生了些心虚与愧疚,他抿了抿唇道:“再也没有下次了。”   闻言,师施笑得更甜道:“嗯嗯,我相信哥哥!”   盯着她唇角的笑,师桓心里的心虚少了一些。他也没有骗她,只是隐瞒了一些事而已。   善意的隐瞒,应该是很有必要的。   他这般告诉自己。   “对了,哥哥,傅云柏是谁?”虽然有点遗憾救她的不是师桓,但如她方才所说,这些事也不是人能改变的,所以师施倒是很快调节好了心情。   想到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师施忙问道。   “多大岁数?长得好看吗?”   “你问这些作甚?”师桓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找情郎,“他救了你,父亲和我会感谢他的。”   他不怎么想与师施谈关于傅云柏的事情。   尤其师容凛还要收傅云柏为义子,再想到上一世傅云柏的心思,师桓心中不知怎的生起了一丝危机感。   师施没注意到师桓的不满,理直气壮地道:“问这些很有必要啊。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话本上也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得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才能决定怎么感谢他啊。”   这话一出,师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若是他是个英俊年轻的未婚儿郎,你要以身相许?”师桓面色一寒,冷声道,“你想都不要想!”   “还有谁给你看的话本?那上面都是胡说八道的,怎能轻信?”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语速还加快了不少,“反正此事我绝不同意。”   顿了一下,又冷着脸补充道:“父亲也不可能同意!他已经决定收傅云柏为义子了。”   “哎,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嘛。”师施被他的冷脸吓了一跳,不由缩了缩脖子,抱怨道,“就问问,我也没说要嫁给他啊。哥哥,你反应干嘛这么大?”   师桓也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微僵了僵。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依旧有些冷硬道:“反正以身相许这些话,往后莫要再提。你是女儿家,这些可是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师施见他还真当真了,有点无奈,“往后再也不说了,你放心。”   师桓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她。   “不过哥哥未免也管得太宽了点,竟连我未来的夫婿都要管。”师施还是忍不住小小吐槽了一句。   “你既是我妹妹,这些我自然是要管的。长兄如父,你莫不是不懂?”师桓微微眯眼瞧了师施一眼,目光有些锐利,“怎么,你这是后悔要我这个哥哥了?”   他是绝不会允许她后悔的。   既然做了选择,那么这一生都不能反悔!   “哥哥,你这么认真作甚?我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好了好了,你别生气,让你管让你管行了吧?”也不知这是找了个爹,还是找了个哥。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师施是有点后悔的,总觉得往后自由的日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当然这些话,她自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反而还拉着师桓的手摇了摇,撒娇道:“所以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随便问了一下傅云柏而已,师桓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别动手动脚的。”话虽这般说,他却没有主动抽回自己的手。师施现在也有些了解自家这位兄长了,说起来,实在是个别扭的性子,比女儿家还难搞。   嘴上说着不要,但其实……啧啧。   师施立刻打蛇上棍往上爬,用力握了握师桓的手道:“不,我偏要!你是我哥哥,我怎么就不能碰了?我就要碰!”   “胡闹。”师桓轻斥了她一句。   师施立刻在心里啧了一声,面上还是笑呵呵的,娇憨又乖巧,是个特别可爱讨喜的妹妹呢。   看来,她果然是天下第一可爱。   看看吧,才多久时间,她就征服了她家未来的皇帝哥哥。   “你是我哥哥嘛,我只对你胡闹,别人我还看不上呢。”她微微抬着下巴,一脸骄矜。   可师桓的心却不由自主沉了沉。   傅云柏不也要成她的兄长了吗?所以,她以后也要如此对傅云柏?   想到那幅画面,他的目光暗了暗。   不行,他不能让师容凛收傅云柏做义子!傅云柏对师施的心思可没有他这么纯洁,那小子……   上一世,长安大乱,谭氏去世,傅云柏独自一人去了岭南。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加入了师家军,大放光芒,最后甚至成了师桓手底下有名的大将!   他敢杀敢拼,有勇有谋,乃是天生的将才。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不是他的这一点,而是他的深情,是出了名的痴情种子。   打仗期间,不成婚可以用战事来推脱。   但功成名就后,他却依然孤身一人,坚持不娶妻,甚至连妾室通房也无。   所有人都知道,傅将军是个痴情人,这一生只钟情长乐县主一人。即便县主已死去多年,他依然情深不改。   直到师桓重生回来前,傅云柏依旧独自一人。   上一世,师桓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所以并未去特别了解。但依稀听说过,傅云柏之所以心悦师施,是因为曾被师施无意中救过。   从此便念念不忘。   可惜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后来又因为种种事,两人甚至连交集也无。   但即便如此,在师施死后,傅云柏也一直守着,从未变过心。甚至,有人说,傅云柏之所以加入师家军,便是因为长乐县主。   在世人眼中,长乐县主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   可在傅云柏的心中……   师桓忽地想起了他们攻破长安的那一夜。   大胜归来,当犒赏三军。师桓直接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傅云柏身为一方主将,自然也参加了,便坐在他的左下首。   许是喝多了酒,傅云柏眼中有些迷离,眸中似有泪光闪过,脸上却全是笑。   “仁瓒这是怎么了?”仁瓒乃是傅云柏的字。那时,看到得力的下属这番情态,师桓身为主公,自然免不得询问一二。   “末将是在高兴,终于又回到长安城了。”傅云柏又喝了一杯酒,脸色泛红,“主公,末将有一个请求,还请主公应允。”   “仁瓒但说无妨。”   傅云柏站起身来,沉声道:“请主公允末将一天假。”   “此等小事,有何不可?”师桓摆手道,“只不知仁瓒请假所为何事?”   如今大胜,眼见着他便要黄袍加身,改朝换代。他的那些下属们俱都心思浮动,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在他面前争宠。   傅云柏却还要请假,师桓难得有些好奇。   傅云柏沉默片刻,面上挂了一丝笑,回道:“末将想去看看她,陪陪她。”   他忽然便明白了傅云柏口中的“她”是谁。   是长乐县主,是名义上的妹妹,师施。   可师施已经死了,尸体都沉入了河底,怕是早就腐化成白骨了。这个世上,谁不是为了利益而活?   真的有人能爱一个人爱一辈子吗?   师桓不信。   也不知怎得,师桓跟着傅云柏去了埋葬了师施的那条河。他们并肩站在桥上,遥望着层层水波。   “世人皆说,长乐县主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你为何会心悦她?”许是战事结束了,一下子没了奋斗目标,师桓难得有了些闲情逸致,竟问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傅云柏许是也压了许久,便细细回了他。师桓这才知道,原来在很多年前,傅云柏便与师施有了渊源。   金尊玉贵的长乐县主不过是随手施恩,过后便忘了。可对于地位尴尬的傅云柏来说,却是救了他的命。   足以让曾经那个惶然失措的小少年记上一辈子,再也不能忘。   “他们觉得她笨,可我,”夜风拂过,撩起男人的额前乱发,露出了一张早被晒在小麦色,棱角越发鲜明深刻的脸,“觉得她很可爱啊。”   是这个世上无与伦比的可爱和善良。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我曾经太过无能和懦弱。若是再来一次,我想勇敢一点,守在她身边,再也不要错过她了。”   他的神情似悲似喜,凝望着河水的眼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让人看不透彻。语气很轻很轻,差一点似要被吹散在夜风中。   “想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一生,再也不要孤身一人葬身河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是个慢热的人,但慢热不代表无情。我想写的就是,一个心防很厚的人,真的把一个人装进心中后,那一刻的感动。他其实也很好哄哒。   感谢在2020-07-17 22:53:27~2020-07-18 22:4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2个;3035685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墓地里的贝斯特 10瓶;儒非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疼爱   师桓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他觉得傅云柏愚蠢,但那一刻,却不知为甚, 心中像是空了一块。   师施见他许久不说话,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忽地凑到他面前嘿了一声。师桓这才把思绪从上一世的记忆中抽了出来, 伸手握住了那只作怪的小手,“胡闹。”   掌心的手暖呼呼的, 那点暖意似乎从手慢慢传到了他的心里。   ……竟生了些不舍。   “谁让哥哥不理我,我看你想得那么入神,忍不住提醒你一下吗?”师施眨眨眼, 好奇的问道, “哥哥, 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师桓顿了一下,忽而开口,“若是你有了其他的兄长,那你……”   “我怎么?”师桓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师施等了片刻,见他不继续说,便问道。   “算了。”师桓放开掌心的手, 站了起来道, “时辰不早了, 你身子还未好,回去休息吧。”   师施确实也有点累了。   只是今日是特殊的日子,所以她才强撑着身体坚持了这么久。如今目的达到了,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师施点点头, 乖巧的应了一声,“好。”   可嘴上应了,身子却没动。   “还有事?”师桓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师施还坐在石凳上,眼巴巴的瞅着他。   “……怎么了?”   她的眼睛实在又大又亮。   便是在夜晚,也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师桓的心像是被轻轻揉了一下,霎时酸酸软软的。   “这样看着我作甚?”他声音忽地有些发涩。   师施睁大眼睛看着他,朝他伸出双手,可怜巴巴的道:“哥哥,我没力气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师桓喉咙越发发干。   他皱着眉,本想斥她几句——怎能如此娇气?   可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沉声道:“上来吧。”   “哥哥最好了!”师施立刻欢呼了一声,双手一扑,便扑在了男人的背上。软乎乎的小脸蛋还在那结实又温暖的背上蹭了蹭,雀跃的道:“哥哥,我上来了,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   那些轻斥突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师桓淡淡嗯了一声,提醒了一句抓好,便站了起来,背着师施朝前院走去。   “嗯!”   女孩欢喜的应了一声,两只软软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呼出的热气的尽数洒在他裸露的脖颈之上。   脖子是那么脆弱的地方。   师桓的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扔下背上的人,反而伸出手揽住了少女。   走了没几步,背上便传来了轻轻地鼾声。   她竟是睡着了。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个人是孤独的,可两个人却多了陪伴。   回前院的距离不算远,有那么一瞬间,师桓心中竟希望这段距离长一点、再长一点。   背上的人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喜鹊正守在师施的闺房门前打着瞌睡,见到师桓背着师施走来,正要说话,师桓却扫了她一眼道:“她睡着了,闭嘴。”   他声音很轻,可喜鹊却被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师桓直接背着师施进了屋,把人放在了床榻上。他的动作出乎自己意料的温柔,她是他的妹妹,他是该对她好一点。   师桓这般告诉自己,动作更加小心了些。   因此,虽被换了位置,但师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睡得香喷喷的。   喜鹊蹲下身便要去为师施脱鞋,不知为甚,见到这一幕,师桓眉心微蹙,出手拦住了她。   “大郎君?”喜鹊仰着头疑惑看他,无声地叫了一声。   “你下去吧,这里我来。”   喜鹊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是郡主的贴身婢女,晚上本来就是要守在郡主身边的。师桓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伸手指了指门口,让她出去。   好吧。   喜鹊有点怕他,不敢反驳,只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大郎君这管得也太宽了吧,竟然还来抢她的工作!   “把门关上。”   正想着,师桓清冷的声音忽地响起,喜鹊吓了一跳,忙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飞快地跑出去,小心翼翼的把门给关上了。   待到屋里只剩师桓与师施两人,他才慢慢蹲了下来,执起女孩的一只脚褪下鞋袜。   师施的脚生得极好。   白皙如玉,脚趾圆润,不大不小,竟显得有些玉雪可爱。师桓一只手便能握住那只脚,指尖的嫩滑让他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   竟有些舍不得放开。   似是也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奇怪,他面色微微僵了僵,压制着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欲、望,忙松了手。   虽说他已经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病,顺其自然的去治病,可……脚,委实太过私密了些。   便是亲生的兄妹也应避嫌才是。   正想着,却见那白玉小脚突然动了动,圆润的脚趾翘了翘,有些调皮又不乏可爱。   师桓忙移开视线,把师施的身体摆正,再飞快地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那恼人的脚终于被遮住了。   师桓无意识地松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张睡得微微泛红的脸。   ……这丫头,确实长得有几分可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淡了淡,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张嘟嘟的脸蛋,淡声道:“其实丑一点更好。”   如此,那些人便不会惦记她了。   他没在屋里逗留很久,又看了师施一眼,便吹熄了灯火,出了屋子。方出了院子,却发现府里灯火通明,竟有些闹哄哄的。   “出什么事了,府中为何如此喧哗?”他蹙眉问道。   恰好师耘从旁边匆匆经过,闻言,忙回道:“大郎君,承恩伯府出事了。国公爷正要带人去承恩伯府把傅郎君带回来。”   “傅云柏,他怎么了?”   师耘叹道:“方才有个丫头跌跌撞撞地跑来,来求国公爷去救人呢。说是承恩伯要杀了傅郎君!”   说到这儿,师耘脸上明显带着怒意,“虎毒还不食子,承恩伯竟真要杀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明知道傅郎君乃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国公府的恩人,他竟然还敢如此做,明显是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中!”   “父亲呢?”   闻言,师桓脸色微变,问道。   师耘回道:“国公爷带着兵士们刚朝伯府去了……”   话未说完,师桓脚步一转,径直朝国公府大门走去。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头对师耘道:“让府里的人都小声一点,别扰了郡主休息。”   师耘微微一愣,点了头,随即忙问道:“大郎君,您这是?”   “我去承恩伯府看看。”   说罢,大步走了。   承恩伯确实生了杀心。   但他自个儿还觉得委屈得很,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傅云柏这个流着谭家血的儿子,但怎么说,傅云柏也是他儿子。他还不至于狠心到真要杀了儿子。   只是大皇子的意思已经传了出来,他若是不杀了傅云柏,那他们整个伯府就都完了!   无奈,他只好咬牙舍了这个儿子。   承恩伯带着人到了正院踹开房门时,谭氏脸色立刻白了,她没想到承恩伯竟来得这么快。   立春才走了堪堪一刻钟,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她强忍着害怕,面色冷静地问道:“这么晚了,伯爷这是作甚?柏儿还昏睡着,您带着这么多人来,怕是不合适吧。”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只能努力拖延时间了,只希望……只希望卫国公愿意救他们,他们能等到救星。   承恩伯不欲与她多话,直接对身后的护卫们道:“来人,去把傅云柏抬出来!”   “是,伯爷!”   “伯爷这是想干什么?!”谭氏立刻挡在床边,张开双臂拦住了那些护卫,厉声喝道,“柏儿可是伯府唯一的嫡子,出了差池,你们担当的起吗?!”   “谭氏,给本伯滚开!”   “不,妾身不走。”谭氏红着眼,泪水漱漱而落。她本就生得好看,眉目间自有一股弱质风流、楚楚之态,如今虽年龄渐长,但不损其美貌,反而更多了些妩媚风情,“伯爷,您告诉妾身,您到底想对柏儿做什么?柏儿才受了伤,他还病着啊,伯爷,他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吗?!”   谭氏心知,承恩伯是一个多么冷血的人,她并不指望唤醒他的良知。对一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人谈感情,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很多年前,她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如今之所以这般做,只是想拖延时间,她知道,傅如海这人吃软不吃硬,最喜欢怜香惜玉。   果然,傅如海的神情恍惚了一瞬,面色缓和了一些。   想到自己要做得事,傅如海心中到底生了愧疚道:“婉儿,本伯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别拦着了。今晚,本伯必须带走傅云柏!”   婉儿乃是谭氏的闺名,她本名谭玉婉。   当初两人刚成婚,正是情浓时,傅如海便是这般唤她的。   后来谭家出了事,这声婉儿便换成了谭氏,竟是有十来年没听到了。谭玉婉却毫无一丝触动,反而觉得无比的恶心。   她看着傅如海那幅虚情假意的脸,心中便全是杀意,只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可此时,她却只能压下恶心,红着眼依进傅如海的怀里,怯声哀求道:“伯爷,柏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您告诉妾身好不好?他是妾身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妾身实在舍不得。”   自从被贬为贱妾后,谭玉婉虽还活着,但却成了个木头人,早已没了曾经的风情。   如今,傅如海低头看着怀中柔弱的女人,仿佛又忆起了当年那风华绝代的傅二娘子,语气软了下来道:“柏儿也是我的儿子,我自是心疼他的。但这是大皇子的意思,柏儿背叛了大皇子,便是我也保不住他啊。婉儿,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本伯以后会对你好的,再补偿你一个孩子。”   谭玉婉背脊一寒,心中冷笑,果然啊,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只恨当年她太傻,竟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她眼中的泪成串的掉了下来,哭着道:“此事再无回转的余地了吗?”   “没有。”   “那伯爷,再可怜妾身一次吧,”谭玉婉抬起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让妾身再看看柏儿吧,伯爷,求求您了。就算……也让柏儿体面的走吧。”   美人落泪,端的是惹人怜惜。   反正这是在他的伯府,这个孽子受了伤也跑不掉,思及此,傅如海终于松了口道:“好,本伯给你一刻钟时间。”   一刻钟……   “妾身谢过伯爷的仁慈。”谭玉婉咬了咬唇,朝承恩伯福了福身子,“伯爷,可否让他们都出去,妾身想与柏儿单独待一会儿。”   “好。”   这点小小的要求,傅如海便答应了。   待到屋中没有了外人,谭玉婉便冷下了脸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里面装得乃是剧毒。   若是一刻钟之后,他们没有等来卫国公……   谭玉婉木着脸打开了药瓶,把药倒进了茶壶里,又倒了三杯茶出来。   若是只有死路一条,那傅如海那个畜牲也必须给他们母子陪葬!只是可惜了她的柏儿,他还那么年轻。   谭玉婉走到床边,看着儿子,心中一片绝望。   恰好这时,傅云柏眼皮动了动,须臾,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母亲的目光。   “娘?您一直守着我吗?”傅云柏皱着眉,“这么晚了,您怎么不去休息?儿子没事的,这点伤养几天便好了,您别担心。您不要累着自己了。”   “没事的,娘不累。”谭玉婉摇了摇头,笑着柔声道,“娘就是想再看看你。”   “娘,您眼睛怎么了,您哭了?”傅云柏忙挣扎着坐了起来,“谁欺负您了?”   “柏儿,娘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儿子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一刻钟快要过去了。   谭玉婉眼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你放心,娘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娘会陪着你。”   “娘……唔!”   傅云柏心中蓦地生起不安,想问清楚,谭玉婉却忽地狠狠打在了他的后颈上。傅云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柏儿,你记住下辈子睁大眼睛投胎,找个好爹爹好娘亲。”   一刻钟到了。   房门准时被推开,傅如海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床边木然的谭玉婉,叹气道:“婉儿,时间到了。”   谭玉婉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两杯茶走近傅如海,轻声道:“伯爷,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就当是为柏儿送行了。”   “……好。”傅如海看了她一眼,接过了那杯茶。   两人一同举杯,轻轻碰了一下,都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谭氏笑了一下,茶杯触到了嘴边,便要喝了下去——   “不要!”   正这时,后方袭来一阵大力,谭氏身子一晃,茶杯便落在了地上,杯中茶洒了满地。   “娘,不要喝。”   是傅云柏,他摇晃着身子冲到了谭氏身边。   “柏儿,你……”谭玉婉愣住了。   傅云柏对母亲笑了笑道:“娘的力气太小了,您难道忘了儿子是习武之人。”   谭玉婉终于忍不住,唔的哭了出来。   而此时傅如海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茶水,又看着自己的茶,阴着脸问道:“这茶里你下了毒?!”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谭玉婉便没有否认,只嘲讽冷笑道:“只恨没要了你这个畜牲的命!”   “你这个毒妇!”   傅如海怒喝,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死了,简直不寒而栗,更加怒不可遏   “来人,给我把这个毒妇和孽子绑起来!”傅如海阴冷道,“你不是舍不得你儿子吗?那你就陪他一起去吧!”   “谁敢动我娘?!”   傅云柏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站在母亲身前,面色冷厉,不让人靠近,“想要动我娘,那便先杀了我!”   “你以为本伯不敢?”傅如海冷笑,“本伯就是来拿你的命的,你这个孽子惹下大祸,自当以死谢罪。”   “你们给本伯上,不用留情,生死不论!”   天生的笑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英俊的少年眉目间全是肃穆,面无表情的看着朝他攻过来的人。   “娘,别怕。”   说完,他手握长剑硬是顶住了那些人的攻势。   只是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如今完全是凭意志在坚持,没多久便落到了下风,身上手上不知多了多少伤口。   “柏儿!”   傅云柏咬着牙,大吼一声,长剑忽地变了方向朝承恩伯刺去。   “逆子,你要弑父?!”承恩伯吓了一跳,险险躲过了这一剑,惊得浑身冷汗,“给我杀,杀了这个逆子!”   他快死了吗?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血不要命的往下流,身体都已经麻木了,似乎感受不到疼了。   傅云柏眼前逐渐模糊,失血过多让他身上的力气快速流失。眼见着有个护卫绕过他,刺向了身后的谭玉婉,他面色大变:“娘!”   正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踢开了那护卫。   “……师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准备好的剧情还有不少,想写到哥哥吃醋嫉妒的,但是写不完了,好累,先发这些吧。   可能有虫虫,最近太忙了,等我空下来再仔细捉捉虫哈。感谢在2020-07-18 22:45:14~2020-07-19 21:3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歌、人间失格、时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二哥   来人正是师桓, 他没有去追师容凛,而是直接运起轻功朝承恩伯府而去,赶在了师容凛之前。   师容凛太过正直刚硬, 说不定会被承恩伯这种小人糊弄过去。   若是承恩伯派人拖住他,傅云柏凶多吉少。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师桓无法确定傅云柏能活下来。与其信命, 不如直接出手。   结果如他所料,承恩伯竟真的下了重手。   若是再晚一点, 傅云柏与其母亲,怕是真的要死在承恩伯手上了。   “师桓?!”承恩伯自是也认出了他,面色陡变, 怒道, “好一个卫国公, 这是真不把我承恩伯府放在眼里了?师桓, 你让开!”   师桓根本懒得与他多说,唇角冷冷勾了勾,身子倏地一闪,直冲承恩伯而去。待到承恩伯回过神来时, 他脖颈一凉,利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师桓,你要干什么?放开本伯!”脖颈上的利刃锋利无比, 承恩伯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 唯恐那剑刃划伤了他, “师郎君……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来。”   师桓没理他,直接对哪些护卫道:“你们动一下,我的剑刃便深一分。”边说着, 手中的力道便要加了一分。   承恩伯只觉得脖颈上一疼,一丝鲜红流了下来。   他登时被吓得腿都软了,忙喝止那些护卫道:“你们都住手!”   护卫们都停止了打斗,警惕无措的看着两人。   “柏儿!”傅云柏身子晃了晃,眼看要倒地,谭氏忙上前扶住他,担心的叫了一声。   傅云柏甩了甩头,安慰母亲:“娘,我没事。”   说罢,他撑起了身子,带着母亲走到了师桓身边。他没有问师桓为何要来救他,如今事已至此,再问这些也来不及了。   当务之急,是脱身要紧。   思及此,他只郑重地朝师桓抱了抱拳,满面严肃认真的道:“多谢!”   今日恩情,他傅云柏定会谨记在心,必报!   师桓面色未变,只朝他点了点头。   承恩伯见傅云柏过来,忙瞪眼道:“逆子,你还不快让他放了为父!”   “闭嘴。”不等傅云柏回话,师桓便不耐烦地直接拍了他一记,“再聒噪,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我是圣上亲封的承恩伯,你杀了我,你也会给我陪葬的!”承恩伯当了真,忙色厉内荏的叫道。   师桓手上又加了力,承恩伯脖子上的伤口登时更深了。   “我乃是卫国公的儿子,你真觉得你的命值这个价?”师桓似笑非笑的说了这一句,“你可以试试,我杀了你,皇帝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承恩伯面色大变,心如死灰。   只因他心里很清楚,即便师桓真的杀了他,皇上怕是会视而不见,根本不可能因此要师桓抵命。   “说得好!”师桓话音未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大笑。师容凛带着兵士们大步走了过来,赞赏的看了师桓一眼,夸道,“这才是我师容凛的儿子!”   不过是杀个酒囊饭袋,若是皇帝真因为一个承恩伯要了他儿子的命,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直到这一刻,师容凛才算是对师桓这个儿子生了些喜爱。   之前的师桓足够优秀,但性情却实在不像他,师容凛并不喜欢。如今再看,这小子到底是他的种,没堕了他们师家的声威。   “卫国公……”   完了。   承恩伯面色惨白,明白自己此时绝不可能再动得了傅云柏了。   “桓儿,快放手。没看到吓到承恩伯了吗?”师容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承恩伯年纪大了,可别吓出一个好歹来。”   “是。”师桓依言放开了承恩伯。   可承恩伯此时却根本没有逃跑的勇气,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承恩伯不亏是大皇子的人,果真胆识过人。想来我师容凛在你承恩伯的眼中也不算什么,”师容凛走进他,拍着他的肩膀,看似温和却令人生寒,“本公都明说了傅云柏乃是我国公府的恩人,承恩伯竟也要杀了他,本公甚是佩服。”   承恩伯妄图狡辩道:“国公爷,这……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是大皇子的意思。”   不等师容凛开口,他忙强调道:“大皇子乃是陛下长子,说不得便要……国公爷何必因此与大皇子为敌?”   有些话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明。   “长子又如何?”师容凛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陛下可不止一个皇子。”   承恩伯面色一变,咬牙道:“国公爷说得对,可傅云柏乃是我傅如海的儿子,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如今我想要收回有何不可?!”   他已经选择得罪师容凛了,绝不能再得罪大皇子。   只要他努力了,便是没要了傅云柏的命,相信大皇子也不会因此怪罪他,毕竟不是他不愿杀儿子,而是师容凛以势压人。   “从今天起,柏儿便再也不是你的儿子了!”谭氏忽地开口,声音冷如寒冰,“我要与你傅如海和离!柏儿是我生下来的,与你傅云柏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说着,她看向傅云柏,问道:“柏儿,你可愿与你娘走,从此做我谭家人?”   “娘……”傅云柏没想到谭氏竟然会如此说,他一直以为他娘对他父亲还有情,可如今看着谭氏眼中的绝然,才恍然明白,心中只余对母亲的心疼。他没有犹豫,直接道,“孩儿愿意。”   说着,他直接用剑削断了头发,一字一顿的对承恩伯道:“这断发犹如你我的父子之情,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傅云柏,只有谭云柏!”   “贱妇、逆子,本伯不同意!”承恩伯面色忽青忽白,正想斥他们,一个不守妇道,一个大逆不道。   师容凛便道:“本公允了。”   平淡的四个字却犹如一把利刃抵在了承恩伯的喉咙上,那些斥骂的话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谭玉婉想要和离不难,但傅如海到底是傅云柏的儿子,这断绝父子关系却是离经叛道,极不合理。   可这一生,他师容凛做过的离经叛道之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   便让他在离开长安之前,做最后一件叛道之事吧。   “这事是本公同意的,若是有人不满,直接来找本公!”师容凛掷地有声的宣布,“既然承恩伯不想要这个儿子,正好本公缺一个乖儿子,本公宣布,从此后,谭云柏便是本公的义子!是我卫国公府的二郎君!”   “尔等可听明白了?”   “承恩伯,你的意思呢?”   没有人敢有异议,便是承恩伯满心怨恨,也不敢说个不字。师容凛满意的勾唇道:“既然如此,本公便把我儿带走了。柏儿,跟义父走。”   谭云柏没有想到师容凛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直接愣住了。   倒是谭玉婉率先反应过来,心中狂喜,忙推了一把儿子,红着眼道:“柏儿,还不快谢谢你义父!”   谭云柏看了看母亲,看到母亲眼中殷切的期望,终于跪在地上,朝师容凛磕了三个头,拜道:“儿子谭云柏拜见义父。”   “好,好,好!”师容凛连说了三声好,面上挂着笑,亲自扶起了谭云柏道,“好孩子。这是你的兄长,以后便叫他大哥。桓儿,以后柏儿便是你二弟了,你们兄弟二人要记得守望相助、兄弟和睦。”   谭云柏看向师桓,忆起方才师桓出手相助,便真心实意的唤了一声,“大哥。”   “……二弟。”   师桓顿了一下,才回了一声。   谭玉婉在一旁,已经喜极而泣。她没想到卫国公竟然能做到这地步,心中的阴霾和绝望终于被驱散了。   儿子成了卫国公的义子,从此不说前途坦荡,至少再也不会活得那般谨小慎微了。   再想到,卫国公即将去岭南,谭玉婉心中更是一片火热。   他们这头气氛和谐美满,承恩伯却气得几欲吐血。他倒不是舍不得谭云柏这个儿子,但自己不想要与被人抢走,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无尽的屈辱!   “承恩伯,这事你没有意见吧?”偏偏师容凛还不愿放了他,明知故问。   承恩伯只能忍着憋屈,咬牙回道:“……没有!”   “那就是皆大欢喜了。”师容凛笑了笑,又环视了周围道,“今日之事,别人若问起,你们应该知道如何回答,不用本公教吧?”   这话,主要是对承恩伯府的人说得。   “毕竟本公没什么耐心,若是教不通,可是要生气的。”明明是笑着说得话,但承恩伯府的人却只觉得浑身发寒,齐齐摇头道:“知道知道,不敢劳烦国公爷。”   “很好,”师容凛唇边笑意更深,“时辰不早了,柏儿受了伤,也该跟为父回去休息了。承恩伯,本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便领着两个儿子离开了。   承恩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行人大摇大摆的朝前走。   走了几步,师容凛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承恩伯道:“烦请承恩伯替本公向大皇子传一句话,他的礼本公收到了,来日必当双倍奉还!”   其实也不用承恩伯去传话了,他送的礼,刘衡已经收到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   这一夜,师施睡得很好,饱饱的睡了一觉,翌日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她没叫人来伺候,自个儿穿上衣服,才高声道:“喜鹊,我饿了。”   “哎,郡主,您等等,奴婢这就让人去厨房。”   喜鹊忙吩咐了其他小婢女,然后小跑进了屋,见师施已经穿戴一新,传承于自家主子的彩虹屁自发冒了出来,“郡主越发光彩照人了,这般姿容便是天上的仙女儿也是比不上的!”   师施笑着受用了这彩虹屁,打量了喜鹊一眼,挑眉问:“你今日怎得是这般打扮?”   喜鹊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那个小吃货多了几分利落。   “奴婢正要与郡主您说,奴婢已经去求过国公爷了,奴婢也要进训练营!”喜鹊回道。   “你来真的?”   “当然,”喜鹊有点不满,委屈的看着自家郡主,“郡主,您这是不信奴婢吗?”   “本郡主当然……信你啦。”师施怜爱的捏了捏那肉嘟嘟的小圆脸,心里想着,怕是以后就见不着了,想到此又多捏了几下,“你放心去吧,本郡主等你凯旋归来。”   “嗯!郡主放心,奴婢会努力的,绝不给郡主丢脸!”喜鹊意气风发的点头,“只是奴婢去训练,便不能一直侍奉在郡主身边了,奴婢担心……”   “不用担心,你放心的去训练吧。”师施摆手,无所谓的道,“本郡主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那么多伺候的人,自是不会亏了本郡主的。倒是你,”   师施顿了一下,有点心软,“若是坚持不下去了,就回来吧,我不会怪你的。”   “不会有这一天的!”   见喜鹊自信满满,师施也不想打击她,说不定喜鹊真坚持下来了呢?她一直认为不能小看任何人,便是喜鹊,胆小怕事又怕疼,可上一世,她还是勇敢的保护了她,哪怕疼得要死也没放弃。   所以,或许她家喜鹊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个女侠或者女将军?   “好,等我好了,陪你一起。”   这次落水,反倒是让师施坚定了要坚持习武的信念。若是她功夫够好,刘敬那个渣滓如何能推她下去?!若她功夫够好,她自个儿便能直接反杀回去了。   见喜鹊雄心勃勃,师施自己也生起了一腔雄心壮志。   主仆两人握了握手,互相鼓励了对方。   “喜鹊,你以后就不要伺候我了。”师施突然说道。   喜鹊本来正兴奋着,闻言,脸色立刻变了,忙可怜巴巴的道:“郡主,您这是不要奴婢了吗?”   “当然不是,”师施摇头,“我们两个也是一起长大的,你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婢女。况且,如果你练功有成,自该用这功夫去拼一番事业出来,岂能大材小用只做个婢女?喜鹊,给我做个妹妹如何?”   喜鹊愣住了,随即,眼睛便红了,“郡主,您怎么对奴婢这么好啊。”   “哭什么呀?”师施为她擦了擦眼泪,笑道,“因为你值得啊。”   “郡主,您放心,奴婢绝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意的!”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两人说完这事,喜鹊平复了一下心情,忙道:“对了郡主,国公爷新收了一个义子,您多了一个二哥了。”   “义子?”师施眼睛一亮,“是傅云柏?”   “对,是曾经承恩伯府的大郎君。不过谭夫人已经与承恩伯和离了,二郎君也改姓了谭,如今唤作谭云柏了。”   喜鹊是个天生的八卦精,府里的小道消息她几乎都知道。便细细的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师施,说完之后,评价道:“承恩伯太坏太渣了,谭夫人与二郎君也太可怜了,不过他们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进了我们国公府,以后可有享不尽的福了。”   最后,她又星星眼道:“只可惜奴婢没看到那一幕,国公爷实在是太威武了!”   这喜鹊吧,虽然才十来岁,但却有个特殊的癖好。   按理,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喜好的应是那些个年轻俊俏的郎君。但偏偏喜鹊与众不同,最爱那些个英俊潇洒的大叔。   她如今最崇拜的便是卫国公师容凛了,只觉得自家国公爷天下第一厉害!   知道谭云柏来了国公府,师施没心思与喜鹊闲聊了,随便吃了几口饭,便要去看谭云柏。   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自是要第一时间去道谢的。   因为昨晚来得突然,没有来得及特意准备一个院子。因此谭云柏便先被安排进了师桓所在的沉水阁,如此一来,师桓也可以照看一下。   而谭玉婉,到底是和离妇人,身份有些尴尬,便被安置在了后院。   师施迫不及待想看看自个儿的救命恩人啥样了,知道救命恩人受了伤,特意让刘嬷嬷准备了好些上品的伤药和药材。想了想,又让刘嬷嬷送了不少东西去谭玉婉那儿。   准备好东西,她便急急去了沉水阁。   师施很快到了谭云柏的房间。   谭云柏已经醒来了,下人正好端了药过来,本欲喂谭云柏,但谭云柏直接端过了药碗,正要一饮而尽。   师施见此,大叫一声:“等一下!”   她声音实在太大,谭云柏手一晃,药差点洒了出来。他本能地循声望去,入眼的便是一道娇小俏丽的倩影,少女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颊边两个小梨涡甜进了人的心坎儿里。   “郡主……”   他的脸,霎时红了。   ***   师施方到沉水阁,师桓便知道了。因昨夜睡得晚,今日便稍微起晚了一点,方穿好了衣裳。   听到净月所报,唇角稍微翘了翘:“这么早,她过来作甚?”   也太黏人了些。   话虽如此,师桓心情却奇异的好了不少,对净月道:“多准备点朝食和点心,别让她等急了。”   边说着,他洗漱的动作便快了些。   净月张了张嘴,才补充道:“大郎君,郡主……郡主她没在正厅等,她去寻二郎君了。”   师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了二郎君是谁。   “郡主一到沉水阁,便直奔二郎君的房间了,奴婢瞧着,郡主很是喜爱二郎君呢……”   净月瞅了瞅师桓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大郎君,您是要先用朝食,还是先去瞧瞧?”   师桓面色淡了淡,睨了她一眼,声音微冷:“自然是先用膳。”   “好,奴婢这便去准备。”净月忙退了下去。   屋中顿时只剩下师桓一人。   他理了理衣袖,抬脚出了门,左边是去饭厅的方向,右边是谭云柏住的方向。   他朝左边走了几步,脚步微顿,忽地又往回走了。   长兄为父,他是大哥,自然要管教好弟弟妹妹的。比如教教弟弟,好好管住自己的心,切不能生出那些非分之想。   还有妹妹……   是时候让她知道何为长幼有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 第34章 独占欲   “你就是谭云柏?”师施眼睛亮了亮, 快步跑到谭云柏床榻边坐着,捧着脸看他,赞叹道, “你长得真好看!”   她离得太近了,而且目光实在太过直接, 话又如此直白, 谭云柏脸色更红,心里紧张了起来。   “我……郡主谬赞了……”他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   谭云柏从未与女孩子凑得如此近过, 本就不自在,更何况如今在他面前的还是师施,他越发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垂着头, 不敢与之对视。   脑中闪过的是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了那张丽颜, 说起好看, 她……才是当之无愧的好看。   “你很怕我吗?”他低着头不看她, 师施偏要把脸凑到他眼前,觉得他特有意思,带着些逗弄的意味笑问了一句,“难道是我长得太丑, 所以你才不敢看我?”   “当然不是!”谭云柏立刻摇头,急急回道,“郡主乃是长安第一美人, 怎会丑。我只是……只是……”   “行啦行啦, 我与你开玩笑呢。”见他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师施好心的放过了他,端过下人手中的药,笑着道,“你这模样, 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谢谢你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师施收起了玩笑,认真的向谭云柏道谢,“若不是你,我怕是真死在湖里了。”   谭云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须臾,才低声道:“郡主不必道谢,那是我应该做的。”   “难道本郡主的一条命连句道谢也不值?”不等谭云柏回答,师施道,“况且,你还叫我郡主作甚?实在太生疏了。爹爹都已经收你为义子,是国公府的二郎君了。”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道:“所以,二哥,叫我的名字吧。”   二哥……   谭云柏心跳倏地加快,明明是个简单普通的称呼,可他不知怎的,就是紧张地不得了。   他干巴巴的开口:“我身份低微,如何能直呼郡主的名字,我还是……”   “胡说什么呢!”师施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可是我爹的义子,还是我长乐郡主的二哥,谁敢说你身份低微?!你自己也不许说!”   “可我是罪臣之后……”   谭云柏有些低落。   “那又如何?!”师施不以为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就因为你外祖家犯了错被贬了官,你这一辈子都要低人一等了吗?”   师施并不知道谭家犯了什么罪,但谭家犯罪时,谭云柏还那么小,与他有何关系?   师施郑重地道:“谭云柏,你记住了。不管你出身如何,反正我爹都收你为义子了,我师施就认你做我二哥了。快点,快叫我的名字!”   她语气凶巴巴的,可谭云柏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心中反而暖呼呼的。   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姑娘,便是长大了,也是个善良的大姑娘。   谭云柏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他最绝望、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一个小姑娘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当年,谭云柏八岁,那时谭玉婉生了病,但承恩伯府的人却不给他母亲请大夫。眼见着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谭云柏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出去找大夫。   可是他没钱。   谭玉婉的嫁妆早就在谭家出事时用完了,多年来,承恩伯也没有给过他们钱,李氏便更不可能了。   谁能想到,承恩伯家的郎君,竟然连请大夫抓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那天还下着雪,雪花落在人的脸上,真冷啊。   医馆的人把他赶了出来,没有钱,他们根本不会去看病。想到奄奄一息的母亲,他被推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没有人在意他,亦没有人可怜他。   那时,谭云柏想,他会死了吧。   死了也好。   若是母亲死了,他一个人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谭云柏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了,身体早就被冻的麻木了。   便连心,似乎也冷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热乎乎的肉包子被递到了他的嘴边,那肉香味勾得他本能地吞咽口水,肚子还叫了起来。   “好可怜哦,”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谭云柏转头便看到了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正担忧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饿了?”她微微偏头问他,“饿了就吃包子吧,这个包子可好吃了,我送给你。”   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像菩萨座下的小仙女,谭云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不吃啊?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哦。”   “你乖一点,我喂你吃好不好?”   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了,那包子也太有诱惑力了,谭云柏本能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好吃吧?”她笑了起来,唇边有两个小窝。   “好吃。”他声音干哑的回道。   “小乞丐,你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啊?”她以为他是乞丐,也对,他现在身上脏兮兮的,确实像个乞丐,“天都要黑了,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了,我娘没钱治病,她就要死了。”谭云柏抽着鼻子,不知怎的,忍了许久的泪竟然忽地冒了出来,“谢谢你的包子,真好,我至少可以做个饱死鬼了。”   他觉得有些丢脸,忙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泣音道:“你也快回去吧,你长得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我不怕!”小女孩却摇着头,“我娘是长公主,我爹是卫国公,我是长乐县主,没有人敢欺负我!”   “你是因为你娘没钱治病所以才哭的吗?”谭云柏正震惊她的身份,就见小女孩从手上取下了一个玉镯子给他,“我身上没有银子,可他们说,这个镯子可以换很多钱,我送给你,你去救你娘吧。”   “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谭云柏愣愣的捏着那个玉镯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来,边叫道:“县主,县主,奴婢终于找到您了!国公爷都急了,快跟奴婢回家吧。”   “哎呀,小乞丐,我爹找我了,我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哦。”她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就朝那群人跑去了,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玉镯子救了他母亲与他的命。   此后很多年,谭云柏都记得当年雪下的那个小女孩,记得她曾对他说,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是呀,他为什么要死?   世上还有这么多美好,他都没有看到过,死了多可惜啊。   于是,承恩伯府里他的兄弟们上学时,他就偷偷去学,他发了疯的努力。他想啊,他要活下去,带着母亲好好的活下去。   他不能死。   他们还约好了下次见的。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靠得这么近。他甚至成了她的二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守着。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   他终于点了点头,跟着笑了起来,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施儿……”   他本就是天生笑唇,长相又英俊阳光,如今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真像个小太阳似的。   “哎,二哥!”师施应了一声,也笑了,“妹妹喂你喝药吧。”   “……嗯,谢谢施儿妹妹。”谭云柏本想拒绝,可是心里到底有些贪心,便乖乖张了嘴喝药。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师桓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这兄妹情深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   他碧色的眼睛淡了淡,忽地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屋中,师施吓了一跳,药都洒了半勺。她忙回头看去,虎着脸便要生气,谁知却瞧见了她哥哥的脸,“哥哥?你……怎么来了?”   师桓走进了屋子,淡淡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   他看了床榻上的谭云柏一眼,心中带着微妙的不爽,尤其是瞧着那张天生上翘的唇,越发觉得碍眼。   “我是长兄,自该尽到长兄的责任。”   说着,他大步走到师施面前,直接抢过师施手中的药碗,面色淡然的道:“照看二弟这些事,怎能让妹妹来?还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来吧。二弟,来,大哥喂你喝药。”   边说,他还真舀了一勺药递到谭云柏嘴边。   谭云柏莫名有些尴尬,也不知该不该张嘴。不知为甚,虽然师桓昨晚主动救了他,可他却敏锐的觉得这位师大郎君不怎么喜欢他,甚至隐隐的有些针对?   “怎么妹妹喂便可以,我这个大哥喂你不愿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谭云柏怎么可能说不愿意?只好张开嘴喝下了那勺药,只觉得这药苦得厉害。   眼见师桓还要继续喂他,谭云柏忙自个儿端过药碗道:“小弟就不劳烦大哥了,我也不是大伤,喝个药还是能做到的。”   说罢,快速地一口喝了进去。   师桓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当真像一个爱护弟弟妹妹的兄长一般,赞道:“很好,男人就应该干脆一点,二弟做得很好。”   这话咋听没问题,但细品总有一点奇奇怪怪的。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吧,谭云柏苦恼的思索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师桓了。   师施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不过她也不算傻到底,隐隐约约觉得师桓似乎在生气。   可看上去似乎不太像啊,师桓依旧是平日里的那番模样。   难道是她猜错了?   正想着,师桓的目光忽地朝她看了过来,师施立刻站好,笑得乖巧又可爱。   哎,不管他生气与否,笑一笑总是没错的。   “二弟伤还未好,大夫也说了需要静养。妹妹身子也才刚好一点,还是不要乱跑为好。”师桓淡淡的说着,缓步走到了师施身边,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道,“我送你回锦华苑吧,也不要再打扰二弟了。”   他握紧了女孩的手,似是不着痕迹的抬了抬,能让人看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谭云柏的目光果然在上面顿了一下。   师桓唇边笑意越深,低头注视着师施道:“走吧。”   对此,师施并无异议,点头嗯了一声,任由师桓拉着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谭云柏有些失落,但是他也没有理由留下师施。   正不舍间,师施又回头看他,笑着朝他挥手道:“二哥,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啊,我会再来看你的。”   “嗯!”谭云柏重重点了点头,心中也想快点养好身体,也笑着朝师施挥手道,“大哥,施儿,你们慢走。”   施儿……   门口,师桓的脚步倏地顿住,师施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鼻头撞在了男人坚硬的背上,登时疼得叫了一声。   “……疼!”师施红着眼捂着鼻子,控诉师桓,“哥哥,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撞的我好疼。”   “施儿?”   师桓微微启唇,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 第35章 甜吻   “是你让二弟这般唤你的?”   “是啊, 这样才显得亲近嘛。二哥都是我兄长了,自然该叫我名字,而不是称我为郡主了。”师施捂着发酸的鼻子, 疑惑地看向师桓,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任何不妥, “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 甚至给了师桓一种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施儿,这般亲密的称呼, 便是连他也未曾唤过,如今她却让别的男子如此唤她……   明明只是个称呼而已,他竟然……竟然心生了酸意, 甚至是嫉妒。   傅云柏倒是敏锐的察觉到师桓似乎不满, 但他……原谅他太过贪心, 并不想为此放弃这项权利。   因此, 只好装作不知。   “哥哥,你还没说你方才为何突然停下,我鼻子都撞疼了。”师施轻轻推了推师桓。   谁知,师桓不但没有回答她, 反而拉着她突然快步朝外面走。   他腿长,一步本就能抵师施两步了。如今走得快,师施要小跑起来才跟得上了。   “诶诶诶, 哥哥, 你慢一点啊!”   “你走这么快作甚?哎呀, 慢一点慢一点……要摔倒了!”   师施被拖得跑了起来,因为太急,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好在师桓拉着她,免了她脸着地摔倒的悲剧。可绕是如此, 也把师施吓得惊叫连连,本能地牢牢抱住师桓的胳膊,整个人都要贴在他的身上了。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温暖,师桓非但没有慢下脚步,反而还走得更快了些,害得师施抱得更紧。   她实在是跟不上,竟是整个儿吊在了他的身上。   肌肤相触、身体相碰的触感越美妙,师桓心中的怒火反而越烧越旺。   不一会儿,他便拖着师施进了他的书房,随即砰得一声把门给关上,这才停了下来。   可算是停下来了,师施趴在师桓的胳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脸颊泛着淡粉,如玉般剔透轻盈,眸中起了淡淡的薄雾,眼角泛红。唇色艳如血,唇珠饱满,微微张开时,恰好露出了里面洁白整齐的贝齿,竟有了一种别样的诱惑。   还有半月,她便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师桓忽地想到了这一点。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丽颜上的稚气渐渐被属于女子的妩媚俏丽代替,五官本就极精致,长开后更添了些女儿家的美。   她也长高了。   但似乎更瘦了些,腰肢细软,盈盈一握。唯有……师桓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上移了一点,扫到那胸前的微微鼓起,倏地别开了视线。   她是他的妹妹,他怎能想到这些东西。   这头,师施终于喘匀了气,立刻问师桓:“哥哥,你方才到底怎么了?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竟像是突然发疯了似的,她差点便遭殃了。   是啊,他是差点疯了。   师桓未曾想到,顺其自然后,她对他的影响竟这般大。如此下去,他的病真能治愈吗?   可为甚,他瞧着那些柔嫩,却生了更多贪婪?   “你怕吗?”他声音微微干哑低沉,面无表情的模样其实挺吓人的。但师施这人吧,她有个缺点,或者也可以说是个优点。   那便是,当她真心认为谁对她好时,便是那人生气发怒,她也是不怕的。他重视她、在意她,又怎会伤害她呢?   因着这种心理,上一世,师施深信太后等人。而此刻,师施方才确实没生起害怕恐惧,只有疑惑和惊讶。   闻言,她有些莫名奇妙的反问师桓:“我为什么要怕?哥哥又不会伤害我。”   她说得实在是太过理所应当了,师桓一时怔住。   “哥哥,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刚才怎么了,是谁刺激你了吗?”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便让师桓想到了那声极其刺耳的施儿。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师施有些口渴,转身便朝放着茶壶的桌子走去。然而,她刚转身,手腕却蓦地被人拽住,把她朝后面用力扯了过去。   “呀——”   师施登时被拽得朝后倒去,腰肢又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揽住一转,砰得一下,待反应过来时,竟已经被人抵在了门上。   这番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师施被晃得脑子晕了晕。   她的背靠着门板,面前抵着的便是师桓。   师施睁大了眼睛,懵懵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不错,是男人。   许是国公府的伙食不错,又习武的原因,师施这才发现,师桓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清瘦到甚至看上去有些脆弱的少年。   他身体结实,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美英挺,下颌的棱角越发分明。   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了。   男人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那微微粗重的喘息声无比清晰。不知怎得,师施心中莫名生了些许奇妙的不自在。   还有点紧张。   她不敢再看面前的那张俊脸,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遮住了那双清亮漂亮的大眼睛。   “……哥哥……你这是作甚?”她的声音低低的,细若蚊吟,还带着些轻颤,“这样好奇怪哦,你想说什么?先放开我再说吧……啊!”   然而话未说完,男人却忽而倾身附了上来。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颤动的眼睛上,若不是那微湿的触感太过陌生鲜明,师施甚至以为方才是错觉。   男人柔软的唇只轻轻触了一下,便很快移开。   可那确实是存在的。   师施眼睛霎时睁得更大了,傻乎乎的瞧着面前的师桓,竟像是傻住了。   “你睫毛上方才有脏东西。”   师桓声音清淡的开口,面色淡然,整个人淡定的根本不像是方才做了那种事的人。   仿佛方才的那不是吻,他真的只是在清理脏东西。   “啊……是吗……”师施总算是回过神来。又瞟了瞟师桓,见他神态自若,毫无一丝尴尬,有些信了。   想到方才自个儿心里的那些想法,反而还有些羞愧。   她怎么能胡思乱想呢,她哥哥是个多么正直的哥哥啊,她怎么能误会他?!   不过,睫毛上有脏东西,可以用手擦掉,为甚要用……   “我手太大了,我怕伤着你。”还未等师施想完,师桓便主动解释了,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没有没有,”原来如此,师施忙摆手道,“我什么都没有想。”   “……唔,那哥哥你要不要先让我出去一下?”师施放下心后,便没再想方才的事,忙笑道,“我有点热。”   确实挺热,她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师桓的目光在上面顿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动,而是问道:“施儿,你很喜欢别人这样叫你吗?”   “什么?”师施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   “女子的闺名,岂能让人随意叫?”师桓板起了脸色,目光深深地看着师施,“才第一次见,你便让他这样叫你。师施……”   他唤了她的名字,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在舌尖绕了绕,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难道你更喜欢他,而不是我?”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上去似乎并无不对,但师施却福至心灵。   原来她哥哥这是吃醋了?!   师施心里长长舒了口气,方才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忙扯出了一抹笑,谄媚的回道:“当然不是,你才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让二哥叫我名字,只是因为他现在也是我们的家人了嘛,而且二哥身世那么惨,他又救过我,我担心他来了国公府不习惯,所以才想要对他亲近一点的。”   然而,师桓的心诡异的更酸了些。   若是当时是他救得人……深埋在心底的后悔一点点冒了出来,混合的那点酸意,让师桓喉间一涩。   为了保护她哥哥的面子和自尊心,师施体贴的没有直接说不要吃醋。   “哥哥……”   “过不了多久,你便要及笄了。”师桓忽然出声打断了师施的话,他到底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后悔中的人,既然已经选择了,后悔是弱者的想法。选择错了,那么他就把它修正过来。   “是啊,怎么了?”师施有点疑惑。   “我记得我刚来国公府的时候,你很讨厌我,还想用鞭子抽我,”师桓看了她一眼,忽而意味深长的开始翻旧账,“当时我被父亲用了家法……”   “别说了别说了,哥哥,是我错了,对不起!”   “为什么不说?妹妹不是心疼二弟吗?那我从小没有父亲,生在奴隶营,回了家,你也不欢迎我……”师桓没停,依旧自顾自的忆往事,碧色的眼中满是失落和伤感。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师施最怕师桓翻旧账了,情急之下,踮起脚便一把捂住了师桓的嘴。   柔软的掌心抵在了唇上,师桓本能地伸出舌轻轻舔了舔。舔完之后,两人齐齐愣住。   师施倏地收回了手,反射性想要后退,然而她身后便是门,根本退不了。   师桓装了一半的可怜也有点装不下去了……   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强压心中的异样,面色不变,不动声色地道:“别多想,我正要说话,你突然捂着我的嘴,出现这种意外很正常。”   “……很正常。”师施愣愣地跟着重复了一句,随即又重重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道,“对,是意外!”   只是今天这意外似乎多了些。   她心里不着边际的想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若不是因为她与师桓是兄妹,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被吃豆腐了。   想到刚才师桓的控诉,师施怕他再来一次,忙举手投降道:“那哥哥也不要再提以前了嘛,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你……”   “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你是不是该补偿我?”   “行行行,我补偿还不行嘛。哥哥你想要什么补偿?”师施直点头。她的语气无奈极了,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   师桓顿了顿,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沉声道:“让我为你取个小字吧。”只有他能叫的小字。   女子的小字,一般是成年时由父亲取或者成婚后让丈夫取。   还从未有过让兄长取的。   不过师施实在怕了师桓再提起她当初干的傻事,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获得他好感的,可不能功亏一篑的。   因此,直接点头道:“好,我同意。”   “那妹妹可要记着自己说得话,不能反悔,否则,”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哥哥就要生气了哦。”   “不会的,我不会反悔的。”   虽然到时候可能爹爹会有点难搞定,但是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而且,这些日子师施是真的开始把师桓当亲哥哥了,所以她是绝对会说话算数的。   况且,想到以前师桓过得那么苦,她还欺负他,师施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又愧疚又难受。   她当时真的挺过分的。   师桓与她一般,都只是孩子,孩子是选择不了父母的,他们生来便是被选择的那一方。   “好,哥哥等着你及笄的那一天。”   师施低着头,便没有看见男人眼底深处那越聚越多的贪欲和独占。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甜的一章哦感谢在2020-07-21 22:40:27~2020-07-22 22: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吴亦凡女朋友 99瓶;陈陈爱宝宝、长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临行   师容凛夜闯承恩伯府的事并没有闹大。   一来, 长安城中的人都知道两日后卫国公便要启程去岭南平乱,谁不知道如今岭南乱得很,岭南道的数位官员都死在了乱军的手下, 也就是说,卫国公这是拿命去拼的, 威望更是与日俱增。   因此大家自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节外生枝。   二来, 承恩伯算是受尽了屈辱。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自是不愿这等丢人的事传出去。因此, 便拘着自家的人不许他们往外乱传。   不过这事儿虽然未传到市井,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都内心惶恐不安,暗暗提高戒备, 警惕师容凛的报复。   然而, 两日来, 却平静的很, 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   卫国公府的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远行做准备,府中上下俱忙了起来。然而越是这般平和,太子与大皇子越是忐忑。   不过两日时间,两人竟都憔悴了不少。   说起来, 师家人要走这一事,宫中烦恼的可不止是他们,最闹心的还是太后。   如今他们确实要靠着师容凛, 可是她却不能不做好防范。   师容凛如今愿意为他们皇室效命, 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昌宁公主。可若是有一天, 他知道昌宁公主不是她的女儿,知道了师施的身世……   太后很清楚,若真等了那一天,以师容凛的性格,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怕是……会反!   岭南距离长安太远,她鞭长莫及。如果师容凛真反了,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所以,她才迫切的想要把师施留下来。   可如今,却是毫无法子。   本就因这事烦恼,这两日又传出皇帝得了风寒,因此,这两日太后的心情不甚好。   “姑祖母,时辰不早了,您就别烦恼了,还是早点休息,可莫熬坏了身子。”韦轻烟站在太后背后,轻轻为她捶肩,声音温柔恬静,“你这般熬下去,烟儿看着实在是心疼。”   “唉,哀家如今哪里睡得着。”太后扶了扶额,叹息,“暂且不提师施的事,皇帝如今还病着,哀家就他一个儿子,如何能不着急?”   皇帝的风寒来得也甚是丢人。   这些日子,皇帝在新来的美人那儿得了趣,便夜夜笙歌。他虽然年龄不算大,可多年来的酒色生涯却掏空了他的身子,看似保养得好,却内里空虚。   前日晚,皇帝与几个美人在园子里逗趣,吹久了风,竟就病了。虽不是什么大病,但皇帝的身体事关国体,便是一点小病也轻忽不得。   如今,皇帝还躺在床上修养呢。   韦轻烟道:“姑祖母若是实在担心,不若让烟儿去替您瞧瞧去?正好烟儿今日新做了些点心,还算得趣,也可端去给陛下甜甜嘴,您说可好?”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烟儿在,想必后宫中的娘娘们应该也会收敛一二。”   闻言,太后沉思了片刻。   这些日子,韦轻烟在她身边表现得实在不错,事事周到,做事细心,性子温婉,着实是个妥当的人。她去皇帝身边侍奉,她也算放心。   而且韦轻烟说得也不无道理。   那些后宫妃嫔们一心争宠,尤其是那些个年轻的美人,更是削尖了头想凑到皇帝跟前。因为皇帝生病一事,太后本就看那些美人不顺眼。   如今皇帝还在养病,这些个女人吵吵闹闹的、妖妖娆娆的,若又把皇帝诱了去,让病情加重,那可就糟了!   想到此,太后终于点了头,轻拍着韦轻烟的手,笑着嘱咐道:“那姑祖母就把这事交给你了。”   韦轻烟忙福了福身子,乖巧的回道:“谢姑祖母,姑祖母放心,烟儿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烟儿心灵手巧、冰雪聪明,姑祖母自是信你的。”太后满意的看着韦轻烟,又叹息了一声,“你年纪也不小了,长安的贵女们与你一般大的,早的都嫁人了,晚的也定了亲。我们烟儿这般好才貌,也不知会便宜那家小子。”   “一想到烟儿你要嫁人,哀家就舍不得。”边说着,太后边擦了擦眼睛,似是真的很舍不得韦轻烟。   韦轻烟垂着头,眸光闪了闪,眼底似有嘲讽闪过。   须臾,她抬起头,状似天真的道:“姑祖母若是这般舍不得烟儿,那烟儿就不嫁人了,在您身边留一辈子!”   “胡说什么呢!”太后敲了她一下,轻斥道,“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烟儿放心,姑祖母定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让你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的。”   “姑祖母对烟儿真好。”韦轻烟红着眼蹲下身子,把头靠在太后的膝上,一幅依恋感动的模样。   “好了,趁着还不算太晚,你替哀家却看看皇帝,”太后温柔的摸了摸韦轻烟的头,叮嘱道,“尤其是看看那些小妖精们闹没闹,若是有人扰了清静,你只管派人来找我。”   “是,烟儿明白。”   韦轻烟站起身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一出了门,走到暗角处,她面上的笑意和感动便全没了。   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呵,她不会再傻了。   那老太婆嘴上说的多喜欢她,可还不是看不起她?她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名门贵女,却要想个妓、女似的被逼着去诱惑男人。   韦轻烟根本就不想嫁给师桓!   卫国公如今权势滔天又如何?如今的天下还是刘家的天下!更何况,太后与皇帝根本不信任卫国公,若是卫国公有一天无用了,那下场可想而知。   嫁给他的儿子,做未来的国公夫人?   呵呵,听上去很好。   那也要他能够坐得上这国公之位!   韦轻烟自来聪明,如何不明白太后是把她当一颗棋子?若是真的这般好,为何不让她的嫡姐妹去?   还不是因为不舍得搭上一个嫡女,所以便理所当然的牺牲她一个庶女。   可谁让她只是庶出呢?   韦轻烟认了,她只是没想到,在太后的心中,她竟连一颗棋子也不如。   做了十几年的庶女,韦轻烟太明白与人做妾做小的苦,所以她早已立誓,宁做穷□□,不做富人妾。   她便是不能高嫁世家豪门,但凭她的身份,普通一点的官员之子的正室还是能做的。   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安喜乐的过一生,便满足了。   可偏偏……她生了这样一张脸。   想到那一日,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韦轻烟便只觉得浑身发寒。她猛地咬了咬唇,天生带着妩媚的眼中冷光乍现。   他们不是就想利用她这身皮囊吗?   好,她成全他们!   “二娘子,点心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她的贴身婢女走了过来,“二娘子,现在就去吗?”   韦轻烟平缓了心绪,嗯了一声道:“走吧。”   “是。”   韦轻烟抬步朝前走,婢女提着点心跟在她的身后,两人走到了园子里,正好有一个宫女在扫地。   见着韦轻烟,便恭敬行礼:“奴婢见过韦娘子。”   那宫女微微抬了抬下巴,正是之前被罚做低等宫女的秋霞。   韦轻烟笑着应了一声,亲自扶起了秋霞,温声道:“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谢韦娘子。”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在了一起,很快便分开了。   韦轻烟没再回头,带着婢女径直朝皇帝的寝宫而去。   身后,秋霞朝周围看了看,没瞧着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摊开了手,掌心有一个白色的小字条。   她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便把字条卷了起来一口喂进了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   随即她又埋头扫地,不一会儿,一个侍卫经过,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秋霞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他身边,轻轻说了句话。   侍卫咳了一声,快步走开了。   ***   两日已过,明日一早师容凛便要带着师施等人启程了。   如今谭云柏已经成了师容凛的义子,再加上谭家人也在岭南,谭云柏母子自是也要跟着一起的。只是谭云柏伤还未好,师施的元气也还还未完全恢复。   师容凛最初是打算让师桓留下来,待谭云柏身子好了再走的。   然师桓却以“如今长安形势不明、暗潮汹涌,父亲若是独自走了,我与二弟和妹妹怕是走不了”为由劝服了师容凛。   尤其是师施,师桓很清楚太后绝对会用尽手段留下她。   师容凛在,太后还会忌惮一二。师容凛若走了,那个老太婆还真会把他们全部留下来当人质。   因此,师容凛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全家一起走。   事到如今,他们与皇家已经无多少情分可言了。若是昌宁还在……师容凛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临行前的一夜,看似风平浪静。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内里早已经开始蓄力,只等时机一到,便是狂风暴雨。   黑夜中,一个黑影倏地翻进了卫国公府,几个起跃便到了师容凛的书房。   “将军,宫里有消息了。”   黑衣人扯下面巾,竟正是武振义,他面无表情的道:“韦轻烟动手了。”   闻言,师容凛笑了笑,面色晦暗不明道:“倒是个果决的女子,可惜啊,命不好。”   便如他的昌宁。   明明妻子才走了不久,可不知为什么,他竟开始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换地图了哈   走走剧情,给大家换换口味哈哈哈感谢在2020-07-22 22:46:53~2020-07-23 22: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极度缺米的小草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盛夏 2瓶;白色·记忆「深蓝色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启程   对外韦轻烟是韦家的庶女, 因为生得花容月貌,因此虽然是庶出,但在家中也很受看重。   韦轻烟曾经也因此庆幸。   如果, 她没有听到太后与她的嫡母说得那些话,她或许一生都会这般浑浑噩噩过下去。为家族卖命, 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日, 太后有些咳嗽,韦轻烟便亲自熬了梨羹。   可谁想, 却无意得知了一个那般荒唐的秘密。   原来她并不是韦家的女儿。   从小到大,韦轻烟都只知道生母是难产而亡。她自幼被父亲交给其他姨娘抚养,后来长大了一些, 容貌渐渐长开, 便被送到了嫡母身边。   她曾引以为傲。   可原来,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日, 嫡母进宫给太后请安。   两人在屋中交谈,并不知韦轻烟在屏风后头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娘娘,这烟儿进宫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她回府了?”嫡母开口, “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日子老爷一直催着要为她相看亲事。娘娘留她在宫中,莫非是另有打算?”   如今宫中太子与大皇子都未成婚, 卫国公也明确拒绝让长乐郡主入宫, 难道是要把她许给他们其中一位?   韦轻烟的心当时便快速跳了起来。   这时, 太后开口了,道:“哀家确实有打算。”   “娘娘难道是想让烟儿嫁入皇室?”韦轻烟听得出嫡母的不满,毕竟,嫡母还有亲生女儿, 自是不愿被她压一头的。   可韦轻烟明白,即使嫡母不愿,但只要太后同意,那这婚事便能成!   结果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太后笑了,带着点不屑道:“一个庶女,如何能做皇子正妃?况且她非我韦家血脉,便是要与皇室联姻,也轮不到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韦轻烟当时便晃了晃,若不是及时恢复理智,当时便会被人发现。非韦家血脉?怎么……怎么可能!   而且,原来在太后心中,竟然从未信过她。   他们也看不上她!   嫡母也跟着笑了道:“娘娘说的是,她不过是个野种,若不是老爷碍着往日情分留下她,她指不定也与她那个母亲一样在勾栏卖笑呢!此等低贱的血脉自然不能入皇家。”   “那不知娘娘的打算是?”   太后笑道:“你可知镇北侯的夫人前不久因病去世了?”   在师容凛之前,镇北侯是大庆最厉害的将军,也立下过无数战功。只是多年前,与蛮族一战中,镇北侯不但受伤,还吃了败仗,最后是师容凛力挽狂澜打败了蛮族。   经此一战,镇北侯名声大损,逐渐被师容凛取代。他又受了伤,便渐渐沉寂了下来。   但如今多年过去,当年的伤早便好了。   “论起行军打仗,镇北侯也不输师容凛,不过是当年运气不好罢了。”太后道,“师容凛要去岭南,那二十万大军自然要交出来。其他人那些制不住那些兵将,可镇北侯却不一样!”   “他经验丰富,乃是取代师容凛的好人选。”   嫡母眼睛一亮,忙问:“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笑道:“我们韦家到底养了她一场,如今便是她为家族效力的时候了。况且,做个镇北侯夫人可没有亏待她。”   “娘娘说的是,毕竟按烟儿的身份,万万是不可能嫁进高门世家的。”   韦轻烟捂着嘴,尖利的牙齿深深地刺进了柔嫩的唇瓣,很快嘴里便满是血腥味了。   可她似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从始到终她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他们随意摆弄的一个棋子!   镇北侯夫人听起来威风,可谁不知镇北侯已经五十岁了,膝下儿女成群,便是孙子都快要娶妻了!   可她才将将及笄啊,他们竟想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韦轻烟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她的身世了,那时她满心惶恐绝望,不知所措。   不,她不能嫁给一个老头子!   她不想那么悲惨的过一生!   韦轻烟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下来,她明白,她只有自救一条路。但弱小的她与太后和韦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非她能找到比太后、比韦家更有权势的人。   她心思急转,想来想去,把目光放在了师容凛的身上。   师容凛是太后也动不得的人,若是与他联手,她便多一分胜利的保障。这些日子跟在太后身边,许是并不觉得她能脱离控制,太后不怎么避讳她,因此韦轻烟也知道了不少秘密。   这第一个秘密,便是昌宁公主的身世!   韦轻烟曾经也疑惑过,卫国公再怎么也是太后的女婿,她为何如此防备他?   后来才知,原来昌宁公主根本不是太后的亲女!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   这个秘密,应该足够体现她的诚意了。   韦轻烟是个果断的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既然下定了决心,她立刻便行动了起来。   让人把消息递给了师容凛。   其实在此之前,师容凛已经有些猜测了。他自然不会轻信韦轻烟的话,但是按照韦轻烟提供的线索,果然发现了很多疑点。   因时隔太久,韦家又极其小心,当年便毁尸灭迹,他无法彻底弄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有一点却能确定了——   昌宁确实不是太后之女。   师容凛忽地想到妻子多年来都甚少入宫,想到当年的她前后巨变,难道昌宁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而且,多年来,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事,那就是师施的生父。   他能够把师施当亲生女儿对待,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嫉妒之心。只是妻子不愿说,他终究狠不下心逼迫他。   可如今,若是昌宁不是太后的女儿,那施儿的生父……   师容凛的心中突地生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倏然握紧了拳头,面色沉凝,目光冰冷。这长安城确实不能再待下去了……   ***   皇帝的风寒并不重,但好起来却极慢,这两日一直躺在床上休息。韦轻烟到时,皇帝跟前只有伺候的内侍,倒是没有来争宠的美人。   她唇角微微翘了翘,随即,莲步轻移进了殿中。   “烟儿参加陛下。”她朝皇帝福了福身子,乖顺的垂着头,模样甚是乖巧动人。尤其是那微微垂首时,露出的那一截白嫩纤细的颈子,更是惹眼得很。   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上面停了一下,直到韦轻烟又唤了一声陛下,他才似如梦初醒,回过神来道:“快起来吧。”   “谢陛下。”韦轻烟柔声说着,从身后婢女那里接过点心道,“陛下,这是烟儿亲手做的点心,特来请陛下尝尝,还请陛下莫要嫌弃。”   “烟儿做的?那朕得尝尝。”   刘循很是满意韦轻烟的态度。   这两日他病了,本就心情不甚好,他的那些妃嫔儿女们每次来看望他时,偏偏爱提他生病这事,弄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些人说得越多,反而让刘循心中更生了惶恐。   明明只是小病,为何一直不见好?   难道真的是他老了,他的身体不行了?   因此,刘循心中甚是烦躁。   韦轻烟一句没提他的病情,让刘循心情好了不少。况且韦轻烟长得极美,虽惜败师施,没有摘得第一美人的头衔,但论起体态和风情,大多数男人还是更好韦轻烟这一类的美人。   不过韦轻烟名义上算起来是刘循的侄女,他自是不会生出这些心思的。   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刘循尝了一块点心,笑容和煦的点着头赞道:“甜而不腻,口感绵软,入口即化,不错,烟儿好厨艺,朕喜欢。”   韦轻烟羞赧的笑了笑,脸色微红道:“陛下喜欢就好,烟儿还会做其他口味的点心。陛下喜欢,那烟儿便一种一种做给陛下尝如何?”   “好,朕等着。”   正这时,一个内侍端着药走了进来,恭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刘循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韦轻烟见状,从内侍手中接过药碗,走到床边,跪在榻前的垫子上娇声道:“陛下,烟儿喂您喝药吧。”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放着的是蜜饯。   “若是陛下乖乖喝了药,那这些蜜饯便都奖励陛下了。”她俏皮的眨眨眼,笑看着刘循,眼尾微微上翘,带着一股子天生的妩媚妖娆。   不知怎的,那一刹那,刘循忽地想到了昌宁。   “陛下,喝药吧。”   面前的少女肌肤如玉、眉目如画,正是最好的年华,便如当年那个一笑便让他着迷的女孩。   “好。”   刘循怔怔地张开嘴喝下了那芍药,看着少女脸上更深的笑意,心中一动。   ***   启程的这一日,天色还未亮,师施便早早起来了。整个国公府都忙忙碌碌的,这一次去岭南,府中的下人除了喜鹊、刘嬷嬷与师耘,其他人都留在长安。   这还是师施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长安,心情激动,那是一晚上也没睡着。   只要一想到,她摆脱了上一世的凄惨命运,师施便很是振奋。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便被人叫醒了。   行李早便收拾好了,因要赶路,师施与喜鹊索性便都着了男装,端的是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好看吗?”师施穿了一身浅蓝色劲装,看上去便是个翩翩美少年。   喜鹊也穿着一身同色的劲装,是师施让人一同做的,只是她微胖,便是个颇有福相的小少年。   “好看,郡主怎么穿都好看。这番打扮,比大郎君还耀眼呢。”这夸赞极高了,喜鹊羡慕的看着师施的身材,摸了摸自己微鼓的肚子,叹气,“不知奴婢什么时候才能瘦下来。”   “哈哈,别泄气。我们喜鹊啊,就算胖,也是个漂亮的胖姑娘。”师施拍了拍她的小肚子,笑道,“走吧,我们快点出去,哥哥他们应已经在等着了。”   师容凛这次走,是要带着三万大军一起走的,因此昨夜便去了军营,如今应该已经在城门外了。   师容凛出征岭南,乃是大事。   太后与皇帝是要亲自去城门口送行的。   正好,刘默默在屋外催促她们了。   主仆几人忙匆匆朝外跑去。   国公府外,停了两辆马车,师桓没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在前头。   师容凛不在,国公府的一行人,便以他为首。   “哥哥,我来了!”   师施喘着气跑到了门口,这些日子没训练,她体能都倒退了。师施决定,接下来自己不能偷懒,要重新训练起来。   师桓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了顿,最后落在了那因为劲装显得越发纤细的腰肢上。须臾,他收回目光,轻斥道:“好好走路。”   “嗯嗯,我会小心的。”师施点着头。   “你去后面那辆……”   “哥哥,二哥在哪辆马车?”师施打断了师桓,只是没等他回答,便自个儿跑去看了,边道,“二哥还在养伤,我与他坐一辆马车好照顾他。喜鹊,你去陪婉姨。”   “是,郡主。”   “胡闹,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如何照顾人?”师桓眉头微皱,“莫去给二弟惹麻烦。”   “没关系的,”这时,谭云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温声道,“施儿妹妹,你上来吧。”   “嗯,这就来!”师施笑着朝他点着头,回头对师桓做了个鬼脸,哼道,“看吧,二哥都同意了。”   “二哥,你也想我陪着你对不对?”   “……嗯。”谭云柏脸色微微红了红。   师桓神情微微一变,这小子脸红什么,当别人看不出他的花花心思吗?岂有此理!   他本还要斥责,然师施见此,对师桓笑得越发得意,转身便飞快地上了谭云柏所在的马车。   因着这次情况特殊,并未带婢女,照顾谭云柏的便是个小厮。   师施上了马车,为避嫌,小厮自是要马车上下来的。   如此一来,马车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师桓眼神暗了暗,心中蓦然生了许多烦闷。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这一路上会酸死啦   感谢在2020-07-23 22:26:00~2020-07-24 23: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甜景 5瓶;长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争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对不起大家,我食言了,没有写完,也爽约了,非常抱歉。这几天都不敢打开晋江,我错了,我不敢偷懒……   接下来,不管写多少,尽量每天都有更新。   大家监督我吧!感谢在2020-07-24 23:58:25~2020-09-05 22:1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诶诶? 20瓶;邵大姐、月月 10瓶;黎夜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师施理由充分, 如今,谭云柏又是她名义上的义兄。义兄受伤,身为妹妹亲自照料一番也无甚出奇。   况且, 这义兄还是其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师施此番作为, 任谁也说不出不好,反而还要夸赞她知恩图报。   然, 越是清楚,师桓心中便越是憋闷。深埋心底的后悔更是如雨后春笋,飞快地成长了起来。   他双唇紧抿, 眉目冷肃, 任是心里有再多不满, 此刻也只能憋着。   师桓收回视线, 脸色低沉,冷声道:“出发。”   而马车里,师施与谭云柏倒是相处的还算自在,颇有些温馨。她是准备好好感谢这位新义兄的, 所以打定主意这一路上要好好照顾谭云柏。   “二哥,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你别客气, 尽管使唤我便是!”一上车, 师施便如此对谭云柏说。   谭云柏哪里舍得使唤她, 他救她也只是因为他想救而已,从来不是想要贪图她的报答和感谢。   闻言,忙摆手道:“妹妹无需如此,我一切都好的, 怎能劳累妹妹。”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心里欢喜不已,如今能时时看到她,还能与她做一家人,已让他满足不已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望。   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师施也对谭云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晓自家这位二哥面皮薄,且是个再正直不过的君子,自是不会向她索要报答的。   因此,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捧着脸对谭云柏笑了笑道:“既然二哥这般心疼我,那我就不坚持了。不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等谭云柏开口拒绝,师施继续道:“此去岭南,路途甚远,不若,就让我为二哥解闷吧。我这儿有几个笑话,二哥可听听。”   说着,就开始讲笑话了。   “从前,有一对夫妻。妻子怀孕七月便生了,话说七活八不活。丈夫担心早产儿养不大,很是忧心。朋友听了,便劝他:这个无妨。我爷爷便是七个月出生的。丈夫很是惊讶地问,那你爷爷后来养大了没呀?”   这讲笑话也是要技巧的,师施不是干巴巴的讲出来,还配合了搞怪的表情与动作,活灵活现,很是好玩。   谭云柏之前一心练武当差,哪里有闲心看那些闲书,因此笑点极低,毫无抵抗力的被师施逗笑了。   师施见他喜欢,便又讲了几个,没一会儿马车里便笑语连连,笑声都传出去了。   师桓虽骑着马在外面,但身为练武之人,他的耳力极好。马车里的欢声笑语似乎近在耳际,扰得他脸色越来越僵冷。   讲笑话?   他都还没有过这待遇!   他眸色冰凉的睨了那马车一眼,随即,一甩马鞭道:“加速!莫让父亲等急了!”说罢,又是一鞭,当即加快了速度。   其他人见此,也忙道:“跟上大郎君!”   “哎呀——这是怎么了?”   师施正与谭云柏聊得开心,马车忽地加速,吓得她忙抓住了车壁。路本就凹凸不平,马车的减震功能也一般,颠地她东倒西歪,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聊天。   “妹妹小心!”马车又经过了一个大坑,师施身子一晃,便要朝前扑去。谭云柏见此,忙要去接她。   这时,师施腰肢一动,上半身朝后仰,竟重新稳住了自己。   “我没事,二哥你顾好自己。”   好在她学了几天武,否则,还真要摔个脸朝地了。师施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还好还好。   谭云柏见她确实不用自己帮忙,这才有些失落的坐了回去。   急行了好一会儿,弄得师施有些头晕眼花了,马车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师施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立刻撩起车帘子,不满的问道:“方才怎么了?为何行的如此急?”   最重要的是都不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差点摔倒!   这时,她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城,却没有走官道,而是上了一条小路,微微一愣:“不是去城门与爹爹汇合吗?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他们分明已经出了城了。   师施朝一旁骑在马上的师桓看去,满脸疑惑,倒是暂时把方才的颠簸给忘了。   马车里,谭云柏也朝他望了过来。   因为方才的颠簸,两人坐在了一排,靠得挺近。都微微仰着头,看上去竟似多了些难以言说的默契。   师桓垂眸看了一眼,忽地翻身下马,轻轻一跃,也上了马车。不等师施反应,便径直坐在了两人的中间,隔开了两人。   他动作直接又自然,谭云柏虽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敌意,但师桓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多想了。   “我们先走,父亲随后会来。”师桓坐下后,便轻声解释道,“太后欲装病留你在长安,她是你名义上的外祖母,若她真想以此理由留你在宫中,便是父亲也不好拒绝。”   这消息还是韦轻烟从宫中传出来的。   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师容凛与师桓商量过后,便决定兵分两路。由师桓带着师施和谭云柏先走,师容凛随后跟上。   如此,太后连人也见不着,自然也没法再以此理由留人了。   闻言,师施秀眉微蹙,有些生气的道:“太卑鄙了!”若不是爹爹提前知道此事,那她岂不是真的要被扣留下来?   想到此,师施颇有些后怕。   谭云柏也有些不满,他虽入师家不久,但也能看出师家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   而且,他之前跟在大皇子身边,也知道不少隐秘。   太后看似疼爱师施,但其实这疼爱并不如表面上的单纯,或许连一分真心也无。   见师施气鼓鼓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谭云柏便想开口安慰几句。只是他最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正这时,却见师桓忽而伸手捏了捏师施的脸蛋,温声道:“放心,她留不下你的。”   如此简单又苍白的安慰,谭云柏本以为无甚作用。却见本来还生气的师施立刻就松了口气似的笑了,唇边两个小窝一下子露了出来,猫儿眼弯成月牙,揪着师桓的衣袖道:“对,有哥哥在,她肯定翻不了天的!”   她哥可是要推翻大庆建立新朝做皇帝的人,而她是被未来皇帝罩着的人,谁敢动她?!   他都这般说了,自然不会有错。   想到此,师施心中残存的担忧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这般信我?”师桓唇角微微翘了翘,指尖勾住了少女一束黑亮柔顺的发丝,轻轻玩弄。   师施重重点头,“当然,我哥最厉害了!”   师桓没说话,只是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两人之间的相处和谐又温馨,似是自称一个小天地,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   谭云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明明他们同在一辆马车上,近在咫尺,可不知为甚,这一瞬间,他却莫名地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   师桓余光扫了扫,面色未变,只是之前冷肃的气息却散了不少。   “哥哥,你不骑马了吗?”过了一会儿,师施见师桓稳稳的坐在马车里不动,忍不住问道。   师桓眉头轻挑:“你想我走?”   强烈的求生欲让师施本能摇头,忙谄媚笑道:“当然不是,能够与哥哥待在一起,我别提多开心了!”   “当真?”   “当真!”师施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小脑袋。   师桓勾了勾唇,轻扯了扯指尖的乌发,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妹妹如此要求,身为兄长自是要满足你的。为兄便陪你坐马车吧,虽说少了骑马的乐趣,略有些憋闷,但谁让这是妹妹的要求呢?”   明明是你自己坐进来的,怎能赖我?!   这话,师施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非但如此,她还得笑着点头道谢:“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唉,这一言难尽的兄妹情!   不过师桓坐在旁边,她确实觉得安心了不少,安全感十足!想到此,师施便释然了。   虽然她哥有时候挺磨人,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个不错的哥哥的。至于其他的,反正来日方长,她会教他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好哥哥的!   “二弟觉得如何?”师桓忽而转头看向谭云柏,笑问道,“我在这儿,会不会打扰你?”   那张清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眉目舒缓,明明看上去甚是可亲。可谭云柏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压力。   他抬眸看过去。   只见那青年指尖勾着少女的发,宽阔的肩膀紧紧的挨着少女,牢牢地挡住了他的目光,不让他窥视分毫。   看似不经意,但一举一动却都透着一股让人不适的——   占有欲。   是他的错觉吗?   或者只是他想多了。师桓是师施的兄长,对妹妹保护欲大了些也能理解。而如今,他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二哥,会激起师桓的危机感也正常。   可虽这般想,谭云柏心中却还是有些别扭。   他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二弟?”这时,师桓又问了一遍。   不等谭云柏回答,师施便笑着开口道:“哥哥,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这马车这般大,自然是装得下你的。而且,三个人也更有热闹一些嘛。”   边说,边笑问谭云柏:“二哥,你说是吧?”   谭云柏又瞅了师桓一眼,见俊美的青年唇边笑意深深的凝视着少女,顿了顿,才轻声回道:“嗯。”   或许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吧……   正这时,马车的速度又开始加快。师施猝不及防,身子东摇西晃,眼看着又要栽倒。   “小心!”   谭云柏担忧的惊呼一声,只是他们如今中间隔了一个人,他想帮忙也鞭长莫及。不过想到方才师施也自己稳住了,他虽然担忧,却不算急迫。   看样子,这一次师施应该也能自己稳住。   然而,与他所想不同。   师施没有像方才一样,也没有手忙脚落,只听轻轻砰得一下,她一头栽进了青年的怀中。   “撞疼了吗?”   “唔……”师施捂着鼻子抬头,傻乎乎笑着的瞅着师桓摇头,“不疼,还好有哥哥。”   谭云柏的心忽地就沉了沉。 第39章 落空   因为担心太后派人追上来, 所以师桓一行人走得很快,尽量全速前进。道路崎岖、凹凸不平,因此颠簸感便越发重。   师施身子轻, 功夫也一般,要自个儿稳住身体, 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能享福时, 她也不是个能吃苦的。   于是也不为难自己,一头就扎进自家哥哥的怀里, 牢牢的抱住,只觉得特别的安全。   如今,师桓对肌肤相触的抵抗力强了不少。准确的说, 应该是他现在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 而不会立刻便被汹涌的欲、望淹没。   只是贪恋却加深了。   俊美的青年目光低垂, 深深的凝视着怀中的女孩, 没有如往常一般逃离,而是任由她霸占他的怀抱。   鼻间是少女独有的馨香,怀中的身子柔若无骨,便是隔着衣衫, 也能想象它的美好。   属于他人的温度透过衣衫缓缓传进他的身体里,他的头脑无比的清醒,面上表情未变, 身体却越来越火热。   任谁也不知道, 沉默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一个炽热的灵魂。   那灵魂凶恶、贪婪, 燃着熊熊火焰,恨不得把猎物吞噬殆尽。   半晌,空中似是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师桓的手放在了怀中人的背上,缓慢却又坚定地把人牢牢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唔, 哥哥?”背部的力道微微有点大,师施仰着头,疑惑地望着青年。   师桓伸手,把她的脑袋进了怀中,淡声道:“趴好,别动。”   恰好,马车又遭遇一个深坑,狠狠一颠。   师施顿时啥也不想了,乖乖地趴在师桓的怀里,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看来她哥果然很重视她。   他们这一路上除了有些颠簸,倒是平静。   而师容凛这边,平静的表面下掩藏的是无数的暗潮。   卫国公出征岭南乃是国朝大事,卫国公本人又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威望极重。于情于理,皇帝也必须亲自出城相送。   哪怕是拖着病体,也皇帝也不能缺席。太子与大皇子自是也要跟在他身后。   太后早已算到这点,因此才想要趁着朝中大臣以及诸多百姓在场的时候,以病要挟师施留下来。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孝道大过天,到时候便是师家再不愿意,为了名声着想,也必须屈服在孝道之下。   因此,对外声称重病的太后此刻正惬意无比的躺在软榻上,等着好消息传来。只要一想到师容凛机关算尽却落得一场空时的表情,她的心情便极好。   殿内,时不时地传来太后轻快的笑声。   她笃定师施必会留下来,因此便不再放多余的心神在这件事上。想到另外一事,便问道:“皇帝的身体如何了?轻烟那头可传来什么消息?”   陈女官回道:“回娘娘的话,陛下龙体已好了大半,想来再修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太后满意的轻点着下巴,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轻皱,忽地问道:“既然皇帝已好了,便让轻烟回来吧。这几日,哀家倒是难得瞧见她。”   陈女官立刻笑着道:“若是三娘子知道您如此关心她,不知该有多开心。”   太后翘唇笑了笑,温声道:“轻烟乃是哀家的侄孙女,哀家如何能不想着她?她年纪也不小了,过几日,镇北侯便会到长安,也该好好准备起来了。我们韦家的女儿,嫁妆自是不能含糊了事。”   “娘娘说得是,是奴婢狭隘了。”   主仆两人和谐的聊着天,殿内一片祥和。   说了会儿话,太后抬头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时辰不早了,想必长乐也该来了。”   正这般说着,派出去的内侍和侍卫便回来了。   只是没等太后开口询问,众人便倏地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道:“奴婢该死,没把长乐郡主请回来,请娘娘责罚。”   太后的脸色瞬间便变了,坐直了身子,厉声回道:“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奴婢等人赶到城门时,只见卫国公,却不见长乐郡主。卫国公说,说郡主已经提前出发了……”   太后这才知道自己着了师容凛的道。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师容凛竟然会提前送走了师施,不但如此,就连师桓与新收的义子谭云柏竟也先送走了。   这一看,便是早有准备。可她想要装病的消息除了身边的心腹,无人得知。   师容凛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竟能提前洞悉她的计策?   不,这不可能!   若师容凛无法未卜先知,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了。   她身边有细作!   想明白之后,太后更是暴怒不已,她紧紧咬着牙关,厉声喝道:“人走了,你们不会去追回来?!”   细作的事先不急,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师施抓回来。   如今她也不拘什么手段了,师施等人只提前走了几个时辰,此刻若是派人去追,只要速度够快,定然能够追上!   想到此,太后不再耽搁,直接拍了一队禁卫精英去追人。   她恨声道:“都给哀家记住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把长乐郡主给哀家带回来!若是遇到有人抵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带着浓浓的杀气。   “卑职遵命!”、   待到禁卫悄悄走了,太后的脸色便倏然阴沉,目光冷厉地注视陈女官道:“给哀家查,仔细的查!哀家倒想看看,是谁敢背叛哀家!”   陈女官眸光一闪,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而这头,皇帝把师容凛送走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回来宫中。只是刚回宫,便因吹了风,风寒便又加重了。   皇帝屏退了伺候的人,只留了韦轻烟在身边,便是太子与大皇子来了也不见。   “陛下,烟儿熬了粥,您喝点吧。”   韦轻烟端着白玉小碗,姿态婀娜的走到床边轻轻坐了下去,边舀了一勺粥,亲自喂到皇帝的嘴边,娇声道:“陛下快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皇帝笑着喝了粥,夸赞道:“口感绵软浓稠,味道极好。烟儿果真贤惠,日后必是人人称赞的佳妇。只是这等粗活,你就不要去做了,吩咐下人去做便好,可莫要累着自己。”   韦轻烟羞涩的垂着头,软声道:“烟儿哪里有陛下说得这般好,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哪里值得陛下如此夸赞。”   说着,她似是有些低落,面色微微苍白道:“烟儿不累,陛下若不嫌弃,便让烟儿多伺候陛下几日吧。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说到这儿,她便住了口,只是眼圈红了。   皇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忙坐起身子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如何还哭了?快告诉朕,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没人欺负烟儿。”韦轻烟伸手擦了擦眼泪道,“还有粥,烟儿再去为陛下盛一碗。”   说着,便站了起来要走。   只那泪珠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滴一滴的朝下掉,甚是可怜,惹人怜惜不已。   皇帝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此,心中的怜惜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立刻抓住了韦轻烟的手,沉声道:“告诉朕,到底是谁给你气受了。烟儿不用怕,朕为你作主!”   他可是皇帝,是这大庆的主人,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在他护着的人头上!   韦轻烟顿时再也止不住,蓦地扑进了皇帝的怀里,大哭了起来。美人落泪,那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动人至极。   温玉软香在怀,便是皇帝阅尽千帆,此刻身上竟也涌上了一股热气。   好在,他还记得这怀里的算是自己的外甥女,才勉强克制住了内心的那股冲动。   “乖啊,不哭,烟儿告诉朕,朕会护着你的。”他心中柔肠百转,轻轻地抚着少女的乌发,细腻柔顺的触感仿佛让他回到了十几年前,恍惚中似是又见到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小公主。   “陛下,烟儿不值得您对我这般好,烟儿有愧……烟儿根本就不是韦家的血脉!”韦轻烟红着眼睛从皇帝的怀中出来,低着头,浑身颤抖,似是害怕到了极点,“我根本……根本不是父亲的女儿……”   “什么?!”皇帝也惊了,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个秘密,忙问道,“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可是真的?”   他面上满是关切,可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狂喜。若韦轻烟不是韦家的女儿,那便与他无甚关系,那他……   皇帝忙打住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是那念头却像是扎根了一般,在心中安了家。   韦轻烟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面色变幻,抽抽噎噎的把自己不小心听到太后与嫡母谈话的事情告诉了皇帝,末了,抹着泪道:“烟儿明白,等镇北侯到了,烟儿会安心嫁给他的。烟儿只是个弱女子,什么也不会,但若能用这张脸回报父亲、回报娘娘,回报陛下,便是死也无悔。”   “陛下对烟儿这么好,烟儿无以为报。只能趁着还能留在宫中的这些日子,伺候陛下,以谢陛下对烟儿的恩德!”   边说着,韦轻烟边软软的跪在地上,柔柔的朝皇帝弯腰。   皇帝回过神来,见少女眼眶通红,脸色泪痕未干,心疼至极。忙伸手扶起韦轻烟道:“傻孩子,你别慌。朕既然说了会护着你,自然不会任由你受委屈的。”   镇北侯是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子了,哪里配得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   韦轻烟立刻惊喜的抬头看着皇帝,怯生生的问道:“真的吗?”旋即,似是察觉自己这般不好,忙垂头,转身想要离开。   “呀——”可谁知脚下却一绊,韦轻烟轻呼一声,柔若无骨的身子登时朝旁边倒去。   她与皇帝本就挨得极近,刚好是朝皇帝那边倒去。皇帝本能地去接,但他无甚功夫,力气也一般,接住韦轻烟的同时,自己也随即朝身后倒去。   砰得一声,两人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少女的身子柔若无骨,温软至极,肌肤赛雪般莹白,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份诱人的美好。   “唔……”女子娇声轻呼,如玉的脸蛋绯红一片,娇娇怯怯的抬头看向皇帝,柔柔唤了一声,“陛下……”   鼻间飘进一阵女儿香,皇帝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冒了出来,双眸紧紧地锁住女子,眸色倏地暗沉……   ***   再说师桓等人这边。   他们本来就在全速赶路,而且并未走官道,走得还是山野小路,太后派出去的人自是没有追上他们。   天色渐黑,而这时,黑云遮蔽,风越来越大,还不时传来雷声,没一会儿竟然就下起了雨。   雨越小越大,好在,在天黑之间他们寻到了一间破庙,勉强能挡雨。   师桓一行人,人数不多,但个个是精锐。对于在野外露宿生活这事,俱是经验丰富,行动力极强,没一会儿便把破庙收拾干净了。   行路在外,便是娇贵如师施也没那么多要求。   师桓是领头人,一早便下去布置了。待众人布置好之后,师施便扶着谭云柏下马车。   谭云柏其实没这么孱弱,明明不需要师施这般精心照顾,可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关心,只能羞耻的装作自己真的这般弱不禁风。   “二哥,我扶着你,小心点别摔着了。”师施小心翼翼地扶着谭云柏朝破庙里走,边吩咐喜鹊去拿被子,不能让谭云柏着凉了。   “来,二哥,你在这里歇着吧。”师施扶着谭云柏进了一个小帐子里,里面虽小,却布置的柔软温暖。   谭云柏有点慌乱,忙摆手道:“不用了,这是妹妹的地方,我岂能占去。”   “没关系,我随便住哪儿都行。”师施无所谓的道,“但你可是伤员,可不能马虎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师桓,笑问道:“哥哥,你说对吧?”   行路在外,确实有诸多不便。   他们又是轻装简行,自然带不了太多的东西,这个小帐子只有一个,乃是师桓特地让人布置的。   可师桓倒是没想到,一向娇气金贵的丫头竟然把这份待遇让给了别的男人。   瞧着少女笑嘻嘻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刺眼。   是他太惯着她了。   师桓冷冷看了师施一眼,一句话没说,忽地转身朝一边走了。   “哥哥?”   师桓没理她,自顾自进了另一个帐子,便是背影也似乎被怒气笼罩了。   师施愣了,师桓这是生气了?   不知怎的,她忽而有些心虚,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但是师桓生了她的气,她是不是应该去哄哄他?   不管怎样,他对她是挺好的。   可是为什么生气?师施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头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行为,没有出格的呀,所以怎么惹到师桓的?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师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果然是要成为开国帝王的男人,果然让人捉摸不透啊。   师施正这般想着,便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带着轻喘轻软的女音忽地响起,“大郎君!”   这声音极具穿透性,师施本能地看过去,入眼的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的眼睛顿时微微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支持! 第40章 别扭   雨水湿透了女子的衣衫, 虽添了些许狼狈,但衣裳紧紧贴在肌肤上,反而更勾勒出了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一出现, 在破庙中的众人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尤其是那些男子,目光更是本能地落在那胸前的圆润、纤细的腰肢上。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师桓的通房丫头净月。   这次去岭南, 师桓并未带她一起走,而是让她留在国公府上。因国公府上的正经主子们都走了, 她这个通房丫头倒成了地位最高的人。   如此,自是能过上锦衣玉食、招奴唤俾的生活。   但净月自认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即便留在国公府能过上好日子, 但谁能知道这好日子能有多长?   况且, 她如今无一儿半女, 不过是个通房丫头, 主子一句话便能打发了她。   这种富贵根本落不到实处。   所以,净月思来想去,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想要长久的过好日子,那她唯一的路便是紧紧的跟随大郎君。   虽然去岭南定会吃一些苦, 但若是一时的幸苦,能换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便是再幸苦, 她也能坚持!   大郎君不带她, 那她就自己走。   只要她表现得情深意重, 大郎君再是铁石心肠也会有一丝触动吧?就算大郎君生气了,但因着那个秘密,大郎君应该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他还需要她帮他做掩饰呢。   想通之后,净月便鼓起勇气跟了上去。她不会骑马, 只能买了头驴,速度自然比不上师桓一行。   又碰上下雨,雨天路滑,泥泞不堪,她更是走得艰难。   就连毛驴也跑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究还是追上了他们。大雨虽让她狼狈不堪,却也让她显得更心诚执着。   净月在府中也算是个名人。   毕竟能独得大郎君独宠,即便只是个通房,也不能让人太小看。   “大郎君,别丢下净月。”柔媚的女子红着眼圈,身子摇摇欲坠,看上去极其可怜,“只要能跟在您身边,净月不怕累不怕苦的。”   师桓已经从帐子里出来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净月,似是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只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净月强忍住惧怕,回道:“净月……净月不想留在长安,想伺候郎君,求郎君成全。”   “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师桓声音冷厉,目光冰凉,冷冷看了净月一眼,便一挥手道,“来人,把她送回去。”   见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感叹净月的痴心,以及自家大郎君的艳福和铁石心肠。   只是这是主子的事情,他们身为下属自是不能干涉的。   其他人不好开口,师施却不用顾忌,笑了笑,站在一边道:“来都来了,再送回去也太麻烦了。”   师桓转头看她,眉头微蹙。   师施笑道:“她一片痴心,哥哥不如就把她留下来吧。此去路远,有人伺候哥哥,岂不是更好?”   闻言,师桓眉头皱的更紧,眸中暗色一闪而过,“你真这般想?”   “当然,”师施点头,“哥哥也不用担心她受苦,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保护不了一个女子吗?”   之前在府中,夜夜招净月伺候,这事儿,阖府上下皆知。师施自是不信师桓对净月无心,此次不带净月,怕是担心路途遥远,苦了这个娇人儿。   如今面上表现得这么冷酷,内心里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思及此,师施心中竟有些不爽。   她可是他的亲妹妹,都没见他如此为她着想!   现在还只是一个净月,往后可还有正经的妻室,若是登基为帝,更有三宫六院,到那时,可还会有她的位置?   之前她还未想到这一层,如今,却陡然生了一股危机感。   不过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若师桓再趁着年轻纵情声色,估计会与上一世一个结局。   想到此,师施淡定了些,只是还是有些憋闷。   更让她不满的是,师桓沉默了片刻,竟然点头对净月道:“那就留下伺候吧。”   好色的男人!   虽然是她先开口留的人,但师施还是很生气。   她是提了建议,但是他也可以拒绝啊。居然真同意了,就这么离不得女人吗?!   师施撅了撅嘴,转身便走了。   至于哄师桓?呵,现在美人在怀,她这个碍眼的妹妹自是该早点滚了。   ***   净月没想到大郎君竟然这般轻易地同意她留下来,想到是郡主先开口让她留下的,净月更深刻意识到大郎君对郡主的在意。   郡主本来就身份尊贵,乃是大郎君的嫡亲妹妹,身为大郎君的房里人,她自是要与郡主搞好关系。   况且投桃报李,郡主帮了她,她自是要感谢她的。   净月手脚麻利的为师桓端茶倒水,把人伺候得妥妥贴贴。师桓也没拒绝她的靠近,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等着别人的服侍。   师施越看越烦躁,气鼓鼓的别开了头,狠狠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   “施儿,是饭菜不和胃口吗?”谭云柏担心的询问。   一旁,忙着扒饭的喜鹊也抬起头来,关切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饭菜不好吃吗?”   她圆嘟嘟的脸上还沾着两颗饭粒,看上去蠢呼呼的。   师施长叹口气,摇头道:“我没事,你们快吃别管我。我只是还没怎么饿而已。”   喜鹊不疑有他,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又埋头开始扒饭,看上去胃口极好,一碗肯定是不够的。   谭云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师施,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吃过饭后,悄悄去找了谭玉婉。   师施心情烦躁,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   她到底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尤其是看着不远处“浓情蜜意”的那两人,不知怎的,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气,气都气饱了。   期间,师桓一直与净月在一处,并未来看师施,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无。   晚膳过后,天色已经全黑了。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除了守夜的人,基本都睡熟了。师施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   她索性爬了起来,打开帐子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许多,天空依旧暗沉沉的。今夜无月无星辰,望着黑沉的天空,多少有些压抑。   刚出帐子,师施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朝师桓所在的帐子看去。里面自然是一片黑暗,她记着,净月也跟着师桓一同进了这里面。   虽然周围有许多人,两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地方,总是少不了暧昧的。   哼,色狼!   师施狠狠瞪了帐子一眼,这才移开了目光。   打发了守夜的人,师施便出了破庙,一个人坐到门槛上发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她只是师桓的妹妹,师桓想与什么女人在一起,与多少女人在一起,与她都无甚关系。   她身为妹妹,也没有资格与理由去干涉兄长的房中事。   而且换个方向思考,在这乱世之下,师桓若是能早点让女人留下他的血脉,岂不是更好?   她以前还琢磨着快点抱上侄子呢。   所以她现在为什么不开心呢?   或许,只是因为开始在乎了吧。若是师桓有了疼爱的妻妾,还会疼她这个妹妹吗?   师施坐在门槛上,捧着脸忧愁的叹了口气。   唉,她本就不喜思考,也不善于思考。想到自己脑袋都大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师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叹道:“算了算了,反正只要能当上长公主便行了。   这般想着,她心里终于是舒坦了。   正这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师施这才发现自己肚子里空荡荡的,晚饭没吃,她这时终于觉得饿了。   但现在这么晚了,做饭会打扰其他人。   师施便只好回去拿了干粮出来。   干粮很粗糙,也很干,师施自小养尊处优,自然吃不惯。虽然饿,但吃了两口,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唉……”她苦大仇深的看着手上硬邦邦的饼子,只觉得嗓子疼。   “郡主,要不属下给您做点吃的吧?”一个守夜的侍卫见此,想了想轻声问道。   师施摇了摇头道:“算了,太晚了,一会儿动静太大,会扰了大家休息的。不用管我了,你去巡视吧。”   侍卫见她心意已定,没再强求,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刚转身走了几步,却撞到了一个人。   “二郎君?”   谭云柏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小声点,“郡主怎么了?”   侍卫轻声回道:“郡主肚子饿了,只是现在太晚了不宜生火,便只能吃干粮。属下见郡主对干粮有些难以下咽。”   果然是饿了。   谭云柏打发走了侍卫,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打开,里面放着几块甜米糕。   这甜米糕是他娘亲亲手做的,味道极好,想必她会喜欢吧。   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便要朝师施走去,这时,却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率先走了过去。   经过他身侧时,那人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二弟,熬夜伤身,早些休息。”   明明是关怀的话,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谭云柏的脚步顿时止住了,顿了顿,才小声回道:“施儿妹妹饿了,我这儿有些娘亲做的点心想拿去给她。”   师桓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甜米糕上,面色不变的道:“点心不易消化,大晚上吃这些怕是难受。”   谭云柏抿了抿唇,终是不再说话了。   师桓唇角勾了勾,又道:“二弟还是去歇息吧,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莫让妹妹担心了。”   这话似是指责。   师桓说完,也没等谭云柏的反应,径直走了。   谭云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捏着那几块甜米糕,一颗心忽地沉沉坠了下去。   他终是有些不甘心,正想开口,却见师桓已经走到了师施身边,把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一阵轻风袭来,带来了一股鲜美的肉香味。   ***   看来只能饿肚子了。   师施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正要站起来,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笼罩住了她。   下一刻,一个小兜兜出现在她眼前,一股子香味儿从里面飘了出来。   “咦?”这香味还挺霸道,师施忍不住朝里瞧,发现兜兜里竟装了不少的上好卤牛肉。   “饿了?”带着轻笑的熟悉男音在旁边响起,师施立刻回过神来。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泛着鲜香的卤牛肉,特有骨气的道:“不饿。”   “真不饿?”师桓坐在她旁边,擦了擦手,从里面拿出一块卤牛肉放在师施鼻子下,笑着道,“既然不饿,那为兄便吃了。”   说着,竟真的放进了自个儿的嘴里。   旁边的传来的咀嚼声异常清晰,牛肉的香味更是如影随形,师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更饿了。   而师桓吃完了一块还没完,又开始吃第二块,似乎越嚼越香。   “哎,快吃完了。”青年满足的感叹,“妹妹真不要啊?还剩最后一块了。”   在一个饥饿的人面前吃肉,实在是太残忍太冷酷太折磨人了!   眼见着最后一块肉已经要入了别人的口,师施实在是忍不了,又委屈又生气,恶向胆边生,凶狠的扑过去,一口咬住了那块肉。   只是她动作太大,一时不察,连肉带手都一并进了嘴里。手自然是不会吃的,师施嫌弃的吐出来,只把肉吃进了嘴里,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唔唔唔,果然好吃!   牛肉劲道,卤汁又香又麻又辣,极其入味,滋味极妙。入口的瞬间,便征服了师施的味蕾。   她半眯着眼睛,水润的唇上下动着,一脸满足,还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像只慵懒又调皮的猫儿。   师桓没料到师施会忽然如此动作,竟没有躲开,一时怔在了那里。手指先是被柔软的唇贴上,随即便是一股湿滑温软,那是……那是她的……   虽只是一触即分,但那能直击灵魂的触感却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底。意识到那是什么,师桓的心重重落下。   像是灵魂都在兴奋的颤抖。 第41章 承诺   “吃到了!”   师施并未察觉到师桓那一瞬间的僵硬和颤抖, 眯着眼,得意的睨了师桓一眼。只是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块肉,心里就又是遗憾后悔, 又是生气。   后悔没趁早多吃一点,生气的是这般好吃的东西, 师桓这个做哥哥的竟然都不给妹妹多留点, 简直太过分了!   想到此,师施便哼了一声, 不满地嘀咕:“小气鬼!”   “你在说什么?”师桓终于回过神来,压下了那丝异样,闻言, 似笑非笑的瞅着师施, “小气鬼?妹妹这是在说谁?”   没等师施回答, 他忽然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同样的小布兜, 悠悠叹道:“看来妹妹是不饿了,那剩下的这些便全给我吃了吧。”   “还有?!”师施眼睛顿时亮了,忙伸手想去拿,然而师桓去举高了手, 不让她碰到。更过分的是,他还站了起来。   他本就长得高大,师施跳起来都够不着, 反倒把自己给累得出汗了。   师施累得喘气, 不满道:“师桓, 你还是我哥吗?!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嘛!”   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   她擦着眼睛,转过身去背对着师桓,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师桓愣了一下, 没想到竟把人给逗哭了,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别哭了。”他从未哄过人,只憋出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这般没用的三个字,自然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师施再次扭过身子,捂着通红的眼睛,不看他不理他。   “这些都给你,”便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温柔,眼中藏着多少无奈与宠溺,“哥哥错了,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真的知道错了?”师施瓮声瓮气的问道。   “嗯,是哥哥错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是不是要补偿我?”师施撅着嘴说着。她收回了擦着眼睛的手,露出了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眼睫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欲掉不掉,颤巍巍的,却越发惹人怜爱。   然而师桓的心里,除了那股怜爱之外,滋生更多的却是想要霸占的欲、望。   他喉头干涩,声音暗哑的道:“好,你想要什么补偿?”   “我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吗?”师施睁着大眼睛问。   “可以。”师桓笑了笑,“只要妹妹想要的,我都给你。”只要你能付的起代价。   他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孩,看似平静又无害。   师施眼睛微微亮了亮,眼中蓦地浮现出了一丝欣喜,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未达到,她又快速地压了下去,故作淡定的道:“这可是哥哥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好。”师桓直接点头。   “那好,”见师桓答应的这般干脆,师施终于放心了,轻咳一声道,“我要得补偿其实很简单。”   她悄悄瞄了男人一眼,见他认真倾听,并无不满,终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那就是哥哥你要保证,无论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人,最疼的必须是我这个妹妹!”   师桓看似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碧绿的眼睛深深看了师施一眼,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表情和眼神颇有些奇怪。   师施以为他这是不愿意,着急的强调道:“你不愿意?不可以!你刚刚还答应了要给我补偿的,不许说话不算话!”   边说,还边凶巴巴的瞪着人,像只炸毛的小猫咪。   “快说,你答应!”师施踮起脚,扯住他的领子威胁道,“否则,我就到处去说,你是个大骗子!”   若是别人这般扯着他的领子威胁,怕是早就不知道怎么死得了。被无数人惧怕的暴君,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此刻,师桓的心中非但没有愤怒,甚至有点想笑。   好在,他及时绷住了。   在师施又要炸毛前,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既然答应了你,自是不会反悔,不过,”   “不过什么?”师施忙问。   眼见她紧张兮兮的紧盯着他,师桓眼里终于升起一丝笑意,继续道:“不过爱是相互的,所以妹妹是不是也要把我当成你最爱的人?”   “自然是……不行!”   师施刚要点头,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猛地摇头。   “不行?”师桓的脸色沉了沉,心中倏地升起了一股暴戾,他声音平缓,但眼底却慢慢聚起了无数的冷冽,“那你想要爱谁?谭云柏?”   “当然不是!”师施没发现师桓的变化,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冷飕飕的,忙搓了搓手,为难的道,“二哥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   “但是我有爹爹啊!”师施认真的道,“爹爹是生我养我的人,是最疼我的人,我最爱的自然也是爹爹。当然,”   担心师桓生气,师施又补充道:“我也爱哥哥的!”   这个回答虽然依然不能让师桓满意。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也”,而是“最”,当然,如果是唯一,那就更好了。   不过他不急,来日方长。这个回答虽让他依然不满,却没那般生气了。   “好,妹妹也要记住自己的话。”   师施一个劲儿点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自然。”   师施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进师桓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开心的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所以你以后就算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也要记得最疼的是我哦。”   师桓本就极聪明,很快便想通师施说这些话的原因。   望着她充满欢喜的清澈眼眸,他终是没忍住,轻轻地在那白玉似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好。”   他本就没打算娶妻生子,这一生,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唯有她了。   额头上的轻吻,让师施终于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正像个傻子似的扒在师桓的身上,她脸色红了红,难得有些羞耻,忙跳下来,放开了男人。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尴尬,嘀咕道:“我已经快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以后莫要这般做了。”   她以为师桓方才的动作,是把她当成了小孩儿。   好吧,她刚才的举动,确实像个傻孩子。   怀中空了,仿佛心也空了一块,师桓微微有些遗憾,面上却自然的笑道:“在我心里,你本就还是个需要宠着的孩子。”   不等师施抗议,师桓亲自拿出肉喂到师施嘴边,柔声轻哄道:“你不是饿了吗?来,快吃吧,都是你的。”   肉肉在前,师施立刻就没有心思再去纠结小孩不小孩了,一口便把肉吃了进去,几下便嚼完了。   “还要!”然后,极其自然的张开嘴等着人投喂。   师桓笑了笑,也不计较她的得寸进尺,反而极其有耐心地一块块喂食。看着女孩吃得鼓鼓的脸颊,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贵族喜欢养宠物了。   原来喂食也能这般有趣。   吃完了一半的牛肉,师施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师桓却不让她多吃了。   “垫垫肚子就好了,晚上不宜吃太多,当心肚子疼。”   见师桓把剩下的牛肉都收了起来,师施失望的叹息,还想撒娇耍赖,可惜师桓心硬如铁,说不给就不给。   “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师桓拿出锦帕给师施擦嘴,“不能贪嘴,否则,以后就没有了。”   他的动作自然又温柔,师施呆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   “……不吃就不吃了嘛,”她退后了半步,抢过锦帕道,“我……我自己来。”   “嗯。”师桓倒是没有强求,只心里有些遗憾,面上倒是无异样,“漱漱口,便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嗯嗯。”师施用锦帕几下擦了嘴,点点头,便飞快地进了破庙,回了自个儿的帐子,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明明师桓给她喂吃的时,她都没觉得不好。可轮到擦嘴,师施却莫名觉得别扭和尴尬。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轻轻呼了口气。   肯定是师桓把她当小孩儿照顾,才让她觉得别扭的。对,一定是这样!   不过这可是来自未来帝王的伺候,想拒绝吧师施又有些舍不得。   唉,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至于净月,哼哼,她现在可是得到了“皇帝”的承诺,啥也不怕了!   这样想着,师施闭着眼,却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嘴角还翘着,是一道充满了甜味的弧度。   而帐外,师桓目睹着女孩快速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勾起了唇。雨已经停了,他望着漆黑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带着愉悦。   须臾,他忽然开口道:“这么晚了,二弟不困吗?”   话音刚落,谭云柏便慢慢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回道:“大哥不也没有睡吗?”   师桓道:“我身体康健,晚点睡也无甚大碍。二弟身子未好,自然不能与我一样。”   谭云柏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得,又哑了口。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二弟在想什么?”师桓忽然转身看着谭云柏,意味深长的道,“在想师施?”   不等谭云柏开口,他忽地冷了神色道:“二弟,你要记住,你如今是国公府的二郎君,是师施的二哥。”   “守住兄长的责任和本分,你可懂?”   想到上一世谭云柏的心思,他看着谭云柏的目光带着些防备和挑剔。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定然还怀着其他的心思。师桓自然是不允许的,师施还那般小,岂能容外人觊觎?   身为兄长,他自然要护住妹妹。   便是嫁人……   师桓眉头皱了皱,忽然对这两个字尤其排斥。   谭云柏脸色白了一瞬,不过他到底心智坚定,很快就恢复过来。   半晌,他抬头凝视师桓,握紧拳头,郑重地道:“大哥放心,我明白。我会向你学习,做一个好哥哥的。”   他会谨守本分的,至于其他的……还不是时候。   师桓:“……”   不知为甚,好哥哥三个字真是莫名地刺耳啊。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哒,第二更晚上九点发。以后如果没有意外,就都晚上九点更新。感谢在2020-09-06 23:31:22~2020-09-09 14: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粟粟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很棒   雨过天晴, 休整一夜后,翌日一早,师桓一行人便重新启程了。净月的到来除了为了师桓的“私生活”带来一些艳色, 并无其他改变。   而且即便美人在侧,大郎君也无一丝软化。   净月是想贴身伺候师桓的, 但是师桓自是不可能用得上她, 大部分时间师桓都骑马在外领路。   净月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骑马都不会, 更提不上贴身伺候了。   她本以为大郎君留下她,是回心转意了。   可除了第一晚尚算温和,后来便无甚不同。甚至与她说得一般, 还真是来吃苦的。   师桓从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既然人来了, 便会用尽手段的废物利用。净月再也不是那个光鲜清闲的通房丫鬟了, 如今每天都奔波在洗衣做饭中。   本来一行人中,女子便少。   在净月来之前,便唯有师施、喜鹊、谭玉婉以及刘嬷嬷四人。而师施乃是郡主之尊,谭玉婉是二郎君的生母, 这两人自是不能干这些粗活的。   喜鹊与刘嬷嬷虽是下人,但喜鹊如今忙着练功,哪怕是赶路, 也不能荒废了, 每天光是练功便已经花光了所有精力。   刘嬷嬷年纪大了, 又是郡主身边的老人,便是她自个愿意做,但精力也不允许。   如此一来,净月倒是最合适的了。   净月做了两天后, 便觉得自己的手都粗了不少,虽然还有其他人帮忙,但是那些都是大男人,主力还是她。日日做这些琐事,还接触不到大郎君,她心底自是不愿。   她自然无法与师施和谭玉婉比,便是刘嬷嬷也不敢比。因此看到喜鹊以练功为由,可以逃避这些工作,便也提出想要练武。   说了自己的要求后,她本还心怀忐忑,以为师桓会拒绝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一堆劝说的话和理由,却没想到师桓直接同意了。   “练武可以,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师桓如是道。   说完,他还点了一个侍卫教导净月。那侍卫名叫武衡,正是教导喜鹊的,乃是从训练营出来的,是武振义的弟子,可以说是尽得其真传。   当然性格也像了个十成十,最是严厉不过。   净月却不知,只是知道武衡身份,以为这是师桓对自己的看重。,   她一听,顿时大喜,盈盈福身回道:“奴婢省得,郎君放心,奴婢定会倾尽全力好好练武,不给大郎君拖后腿的。”   师桓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没再理她,径直走了。   这一幕被师施看得清清楚楚。   她同情又怜悯的看了净月一眼,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真心实意的为兄长担忧——   这般铁石心肠,不懂怜香惜玉,她哥哥真的能娶到妻子吗?   练武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太难了!   而且教导师父还是武衡……   哎,也不知道净月能坚持多久哦。   喜鹊这些日子,每次训练结束,晚上都偷偷摸摸的哭。脚疼手疼全身都疼,各种青紫更是遍布全身,婴儿肥都要没有了。   苦啊,可真是太苦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说出去的大话,喜鹊便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是郡主的人,绝不能给郡主丢脸。   倒是没想到,净月竟然还会主动要求练武。   喜鹊本来还挺看不上净月的,毕竟长得妖妖娆娆的,她觉得净月除了身材,没啥用处。   但此刻却对净月充满了敬意。   “郡主,看来之前是我看错了,”喜鹊刚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正回了马车上,一个劲儿的灌水,见此,肃然起敬的感叹,“净月姑娘,是个狠人啊!”   师施深以为然的点头。   喜鹊现在每日都要跟着马车跑,因为武衡不许她在马车上休息,理由是跟着马车跑,可以训练她的耐力和体力,打好基础功。   毕竟现在是赶路途中,不能耽搁,于是也不好用蹲马步这类的法子。   当然跑步并不比蹲马步轻松。   一天下来,喜鹊的脚上便全是水泡,好了又起,直到脚上起了一层厚茧,才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   思及净月娇花似的模样,师施心中略有不忍,也有点为自己未来的侄子们担忧。   于是,这晚用过晚饭后,师施便凑到了师桓身边。   “有事?”   “嗯,有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师家的未来,”师施严肃点头,“很重要。”她强调。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师家香火的大事,他家以后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自然重要!   看着她严肃的小模样,师桓忍不住笑了一声,语带宠溺的道:“好,你说,哥哥听着。”   “真是大事,你严肃点!”师施对他这幅模样很不满意。   “好,我严肃点。”师桓收了笑,显得郑重不少。   师施这才道:“哥哥,你也不小了。”   这话若是从师容凛嘴里说出来倒没什么,但从一个小丫头嘴里冒出来,却端的让人发笑。   师桓强忍住笑意,正襟危坐。   师施对他的态度满意了不少,继续道:“所以让净月练武是不是不好?”   “与她有何关系?”   师桓眉头微皱,似是不喜在他们之间听到这个名字。他疑惑地看着师施,竟然难得没有猜出她的用意。   见此,师施叹息,语重心长的道:“哥哥,你要怜香惜玉啊。”   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直白,毕竟她只是妹妹。   “怜香惜玉?”师桓打量了师施一眼。   十四岁,正是快速发育的年纪。师施这些日子在抽条,脸上的肉少了一些,却更精致了。身量也高了一点,便是女子的那处似是也大了不少。   师桓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在那鼓鼓的地方顿了一下,随即,才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小丫头长大了,确实该被怜香惜玉了。   师施自是不知他的心思,点头道:“对啊,女孩子是很柔弱的,需要好好保护,你懂吧?”   “我懂。”师桓点头。   闻言,师施放心了,便拍了拍自家兄长的肩膀,欣慰的道:“我哥哥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那你明日也来练功吧,我亲自教你。”   师施懵逼的看着他:“?”   师桓把肩膀上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绵软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忍不住把玩了一会儿。   师施正懵着,便未注意到。   师桓又捏了捏那手背上的小窝窝,笑道:“你说得对,女孩子太柔弱了,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自己学点功夫,更有保障。”   “是哥哥之前疏忽了。”师桓真心实意的道歉。他之前以为师施并不喜练武,当时进入训练营应该也是为了接近他。   倒是没想到,竟是他想差了。   “你放心,哥哥会好好教导你的。这确实是我们家的大事。”师桓唇边笑意更深了些,“不亏是我师桓的妹妹,哥哥为你骄傲。”   师施:“……”   她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是师桓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头便吩咐了左右去准备习武的工具。   师施……怎么办,她好想哭!   她已经得到了未来帝王的承诺,而且这一世老爹也在,身为郡主,她明明只要躺着享受便行,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已至此,便是师施再后悔也不行了。   第二日一早,她和净月一起,正式成为了跑步团的一员。她的待遇更高级点,毕竟教导她的师父乃是大郎君师桓,未来的国公。   她该骄傲!   可师施真的好想哭啊,呜呜呜跑步真的太累了。而且师桓比武衡还要尽责,真是时时都盯着她。每当她想停下来,师桓便会忽然出现,温柔的鼓励她:“妹妹坚持,哥哥支持你,你是最棒的。”   ……哥哥,你的爱真的好重啊!   可怜的长乐郡主,只觉得自己柔弱的小肩膀是真的承受不起。眼圈登时便红了,凄凄惨惨的唤了声,“哥哥……”   “妹妹无需如此感动,我是你的兄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师施:“……”   她长长的抽泣了一声,绝望的擦干了眼泪,埋头,继续朝前跑。   师桓在她身后,欣慰又自豪的看着她,提醒她,“坚持,再半个时辰便可消息了。”   天啊,还有半个时辰!   师施只觉得更绝望了。   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坚持不下来了。但师桓一直跟在她旁边,被自家兄长用骄傲的目光看着,不知怎的,想要放弃的心思竟淡了下去。   在师桓的眼中,她不是个草包。   可她若是放弃了,哥哥会失望吧。   想到此,师施竟然咬着牙,不知不觉地坚持了下来。一天的训练下来,虽然累得像条死狗,但她真的坚持下来了。   “很棒。”   停下来的那一刻,师桓在她耳边如是道。   那一瞬,师施竟然觉得疲惫减了不少,心中还升起了一股成就感。等到晚上,师桓亲自伺候她用餐时,便是埋怨也少了。   望妹成凤。   哥哥应该对她期待很高,所以才这般训练她的吧。   虽然全身都疼,脚上的水泡还破了好些个,可这一夜,师施睡得很好。   以防被太后的人寻到,他们这些日子依旧走得小路。所以很难遇到人烟,大部分时候都是露宿山野。   等师施睡着之后,师桓便出了帐子。   “大哥。”   谭云柏忽然走到他身边。这几日,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何事?”   谭云柏皱着眉道:“你为甚要逼着妹妹练武?她是个女孩子,身子那般柔弱,怎能练武?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逼?”师桓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二弟如何认为是我在逼她,而不是她自愿的?”   “她怎么可能会自愿!”   谁人不知长乐郡主最喜享受,怎么可能自愿练武?   师桓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二弟不信,明日自可亲自去问妹妹。”   说罢,便径直走了。   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淡淡的道:“女子便注定柔弱吗?”   谭云柏微微一怔。   “二弟,你可曾睁眼看过这世间?”   他似是也没想从谭云柏嘴里得到答案,扔下这一句话,就抬步离开了。   帐子里传来轻微的鼾声,娇娇柔柔,似是柔软的猫儿。   可猫真的柔弱吗? 第43章 守护   净月果然没有坚持下来。   她本来还计划着就随便应付一二便成, 毕竟她是大郎君的房中人,其他人多少会给她些面子。   但很可惜,她遇到的是武衡。   在武衡心中, 就从来没有放水一说。   仅仅只一天,净月便觉得自己快死了。她没想到练功竟然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便是她想挑三拣四, 把责任推到武衡身上也不行。   因为与她一同训练的喜鹊坚持下来了。   甚至由大郎君亲自教导的郡主也坚持下来了, 她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再矜贵能比得上郡主?   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过这种日子, 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跟着大郎君是为了享福的,不是来吃苦的!   净月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放弃。   第二天便硬着头皮去找了师桓,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以为大郎君定会责罚她, 然而男人却看也未看她一眼, 便让她下去了。   她顺着师桓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远处,是郡主在训练。   即便是长安第一美人,但当她练功时,也并无什么美感。与其他人一样, 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可师桓看得很认真。   她站在这里许久,他的目光便从未移到过别处。   那一瞬间, 净月的心忽地一震。   退下时, 她不禁回头再次偷偷看了师桓一眼, 竟发现那双一直泛着冷意的碧绿眼眸,此刻竟染满了笑意与温暖。   ***   师桓一行并未与师容凛汇合。   这是父子俩早便商量好的,两人分头行事。大军的目标太过显眼,若是太后不依不饶, 追上来硬是要留下师施,到底有些麻烦。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们还不能完全与皇室撕破脸。   又在小路上走了两日,这一日,师桓终于带着一行人进了沿途的城市——云安城。   云安城虽比不上长安,但也算是一座大城。   因距离长安不算太远,云安城一直以来都很是繁荣。   师施也曾听过云安城,在她的想象中,云安城应该是热热闹闹的。虽不如长安华丽,但也不会太差。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装作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出门寻亲。   一进城,师施便发现城里乱糟糟的,并未如她想象中的繁华。   而且在城里行走的百姓,多是面黄肌瘦,一看便知生活艰辛。道路两旁还或坐或躺了不少乞丐。   这一切都让师施惊讶和不解。   不是都说云安城富庶吗?为什么这城中看上去竟如此萧条,城中的百姓看上去也过得不好。   甚至还有如此多的乞丐,为什么?   他们方一进城,便有乞丐围了上来。   “求求老爷们发发善心吧,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好心人啊,求求给点吃的吧。”   “求求您了。”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围上来的人衣衫褴褛、污浊不堪,身上还散发着阵阵的臭味,骨瘦如柴,神情麻木又绝望。   他们之中有满头白发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每一个看上去都那般凄惨。   因今日要进城,因此师施便被师桓免了训练。   此刻,她坐在马车里,震惊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妇人突然扑在马车前,跪地磕头哭求道:“求求贵人救救我的孩子,只要能救下他,我当牛做马都甘愿,求求贵人了……”   妇人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儿。   那孩子看上去可能就两三岁的模样,头大身子小,面色红得吓人,一看就是发烧了。而且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若是不及时就诊,怕是没多久便撑不下去了。   师施不忍,便让喜鹊取了点银子给了妇人。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妇人不停地磕头,紧紧地抓住那点银子,直到额头都破皮流血了。   “行了,快点带孩子去看大夫吧。”师施被吓了一跳,忙摆手让她起来。   妇人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然而,还没走几步,好几个乞丐便围了上去,几下便把那银子抢了去。   “这是我儿的救命钱啊,别抢别抢,求你们了!”   妇人凄惨的哭叫着,然而那些人都没有心软,抢了钱就跑。妇人被推倒在地,为了护住怀中的孩子,更是被踢得鼻青脸肿。   师施看到这一幕,气得要死,怒道:“来人,把那些人给我抓回来!”   没有人动。   师施又说了一次,依然没有人动。很快,那几个抢钱的人便跑得不见踪影了。   “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师施立刻怒了,怒瞪着马车旁边骑马的侍卫。   她想说我是长乐郡主,我爹是国公,我娘是公主,你们敢不听我的话吗?!   然而,不知为甚,那一刻,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侍卫恭敬的回道:“抱歉郡主,我们的责任是保护您。”   “那我让你们去抓人,你们为什么不听?”师施深吸口气,冷声道,“难道我的话不管用了?”   “郡主,抱歉。”侍卫没动,依旧说着道歉的话。   不等师施再次怒斥,他便指着前方道:“郡主可看看前面。”   师施朝前面看去,便发现前面竟然跪了一大片,粗略数一数,竟有几十个人。   俱是衣衫褴褛的乞丐。   她微微一怔。   “那些乞丐为什么跪在那里?”   “他们不是乞丐,而是流民。”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旁边响起,是骑着马的师桓,“他们跪在那里,自然是为了要钱要吃的。”   “流民?”师施愣愣开口,“为什么会有流民在城里?”   “为什么?”师桓面无表情的开口,“自是因为天灾人祸。近年来各处灾害不断,而朝廷非但没有好好赈灾,还加了不少赋税。在原来的地方活不下来了,自然只有成为流民了。”   朝廷腐败,外面很乱,百姓很惨。   师施一直知道,可两世,她都从未离开过长安。虽知道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却从未亲眼看过。   她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像是一朵娇贵的花儿活在宠爱之中,没有经过风吹雨打。   即便是上一世惨死,但细究起来,她真的没有吃多少苦。至少她不会饿肚子,不会没衣裳穿。   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睁眼去看这世界。   她看着那些人破烂的成了一块块碎布的衣裳,又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喉咙忽地干涩不已。   师桓仿若未看到她的异样,眉眼间蕴藏着淡淡的冷漠,看着那些流民的目光也冰凉的似是没有一点儿温度。   他继续道:“你方才施舍了银钱给那个妇人,这些人便觉得你是个好心人,所以他们都跪在那里,期望得到你的施舍。”   说到这儿,他终于看向师施,轻声问道:“所以,你想帮他们吗?”   师施自然点头。   她吃喝不愁,享受荣华富贵,银钱不少。看到这些人凄惨可怜的模样,她自是想要帮忙的。   她又不是坏心人。   “那你要怎么帮?给钱?”师桓问她。   师施本想点头,但忽地想到方才被抢了钱的妇人,头便点不下去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抢同伴的钱?”   “同伴?”师桓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认为他们是同伴吗?”   师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若是,那为什么又要抢同伴的钱?   “哥哥,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懵懂的看向师桓,脸上满是迷茫,“那妇人那么可怜,她孩子都快病死了。他们抢了她的钱,或许就会害了一条命啊。”   “那你觉得这些人不可怜吗?”师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此反问。   他们可怜吗?   当然可怜!   居无定所,身无恒产,饥寒交迫,衣不蔽体,谁能说他们不可怜?可正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可怜人,为何还要欺负其他可怜的人呢?   “为了活命。”师桓回道。   师施这才发现自己问了出来。   “他们抢不过那些比他们强的人,为了活下去,便只能去抢其他的可怜人了。”   师施咬着唇,对这个答案,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还想要帮他们吗?”师桓又问了这个问题。   “……我想。”师施顿了顿,依然点了头,“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有多少钱?”师桓问。   师施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嬷嬷,她的财产一直是刘嬷嬷帮忙管着的,她自个儿也不清楚。   刘嬷嬷慈爱的看着她,回道:“郡主的私产算下来,大概有两万两。”   两万两,已经很多了,足够养活至少一千人了吧。这里才几十个人,她养得起。   师施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就听师桓道:“两万两,而各地的流民至少有数十万人。如今我们面前的不过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便是这云安城中,也至少有数百上千的流民。”   余下的话,师桓没有说了。   但师施的心却蓦地沉了下去,师桓不会骗她。数十万的流民,两万两不过是杯水车薪。   “那该怎么办?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求救般的看着师桓,眼神竟有些无助。   师桓的心轻轻疼了一下,须臾,忽地问道:“两万两虽然不够,但聊胜于无。你愿意全部拿出来吗?”   师施只顿了一瞬,便直接点头,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便是以后你不能锦衣玉食,你也愿意?”他再问。   “没关系,只要不饿死我就好了。”师施道,“没了这些,我也能活。对于我来说,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能让他们活命。”   所以师施虽然心痛,但并不会不舍。   她的神色没有一丝勉强。   阳光洒在了少女瓷□□致的脸颊上,欺霜赛雪般的剔透美丽,然而最吸引人的却不是那张美丽的脸蛋,而是那双写满了希望的眼睛。   师桓忽然笑了,周身的漠然似乎随着这个笑容随风消散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半晌,轻声说了句,“好,我帮你。”   带着纵容与无奈。   “不是的,”师施忽然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握住了师桓的手掌,认真的道,“是我们一起,我相信有哥哥在,这世间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她望着他的眼中满是信任与笃定。   师桓想不通,为何师施会对他这般有信心?   她既然是重生的,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知道他曾是被人人惧怕的暴君?   他暴戾、疯狂,甚至恨不得灭了这世界,又怎会去守护?   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一生都活在黑暗之中。他看过这世间最丑恶的事,他从未得到过爱,便对这世界也从未生出过爱意。   他厌恶它,更想要灭了它!   然而这一刻,对上那双晶亮的眼睛,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温热,师桓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握紧了掌心的柔荑。   “你说得对,这世界会越来越好的。”   他忽然感谢上天让他重活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  师施与哥哥都会一点点成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的。 第44章 安慰   但是云安城的流民足足有数百上千人, 即便师施想要帮助他们,此刻也无从下手。况且,他们现在还在赶路途中, 认真说起来,便是自身的安慰也无法保障。   他们可以给流民钱, 但是帮得了一时, 却帮不了一世,帮得了一个人, 却帮不了所有人。   他们现在甚至连身份也不敢暴露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云安城里有没有太后的人。   是夜,师施独自坐在客栈院子里的石凳上, 扬着头, 怔怔的看着天空。今夜的月色很好, 上方有漫天星辰, 微凉舒爽的清风拂面,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但师施心中却再一次升起了无力和迷茫。   上一世,当父亲去世,她身陷囹圄时, 当她的灵魂,被困在河里时,她也曾感受过这种无力和迷茫。   而现在,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无能为力, 真的太让人痛恨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去管那些人, 毕竟那些人活命与否与她并无关系。她只要做她的郡主,活在父亲和兄长的守护之下,等到师桓登基称帝,她便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 做一个真正的公主了。   那时,荣华富贵必然想之不尽,也没有人敢欺辱她,他们都会怕她敬她。   她是可以这样做的,而且就算她这样做了,你不会有人指责她。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所涉及哦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有耳朵,能听见那些人凄惨的哭叫,她有眼睛,能看见这世间的悲惨和残酷。   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城里多了这么多的乞丐,云安城的知府不可能看不到,可他什么也没有做。   不,或许做了。   但他做的不是帮助那些可怜的人,而是把他们都赶出去,任由那些人自生自灭。   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不是需要他庇护的百姓,而是支撑他们享乐的工具。   离开了长安城,师施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这个王朝有多么的腐朽。   哪怕她身上流着王氏的血脉,但此时此刻,她并不以此血脉为傲,甚至感到恶心。   “你在想什么?” 谭云柏忽然出现,坐在了师施身边,担忧的看着她,“你是担心那些流民吗?”   其实不用师施回答,谭云柏猜得出来。   他顿了顿,缓缓伸手轻轻拍了拍师施,的脑袋,郑重的说道:“你别担心,我们可以走的时候多给他们一些钱,或者给他们买一些粮食,只要熬过这一段日子就好了,官府不会不管他们的。想必再过不久,朝廷应该也会有所动作。”   师施转头看向他,忽然问道:“二哥,你觉得朝廷真的会管吗?”   “……会的。” 谭云柏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别想这些事情了,那些百姓之所以要成为农民,是因为天灾人祸,而不是你的错,所以也不是你的责任,你无需为此自责。”   其实谭云柏自己心里也清楚,朝廷可能并不会管这些流民,他在大皇子身边待了多年,知道现在的朝廷有多么的腐败。   或许也有一心为百姓的官员,但太少了。   而且赈灾并不是一句空话,如此多的流民想要安抚,自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粮食。   如今国库空虚,官员腐败,哪里有钱能拿出来赈灾?即便能出这笔钱,但层层盘剥下来,发到灾民手中的可能只有微薄的一点了。   但这是个事实,他清楚就行了。   这些话他并不想告诉师施,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些都与师施无关,他不想看到师施为此伤心自责。   他希望她的脸上,永远都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我明白的,” 师施抬头朝谭云柏笑了笑,“二哥别担心,我没事的。我没有伤心,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谭云柏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似是真没有被白天的事情影响,终于放下心来,温声道:“你没事便好。”   “二哥身体如何了?”师施问道,“这些日子恢复的可好?”   “已经痊愈了。”谭云柏笑着回道,眉眼间多了似淡淡的羞涩,“这段日子也多谢妹妹照顾了,让你担心了。”   “哪里的话,我也没为你做什么。”   师施有点不好意思,说是照顾谭云柏,但其实她最多就是给他递个水什么的,其他的事情都有人做。而且后面的日子,她又开始练功,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什么了。甚至连谭云柏的面都没有见几次。   “况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就该好好感谢你的。”她一直记着他的恩情,“若不是有二哥,我早死在水里了。那里面可太冷太黑了。”   说到此,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身子还微微抖了抖。   “你别怕,都已经过去了。”谭云柏见此,心立刻揪在了一起,冲动的握住了师施的手,承诺道,“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而且这救命之恩,他受之有愧。   “嗯,我相信你。”师施也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笑道,“二哥很厉害,我知道的。”   她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谭云柏愣愣的看着,心跳变得极快。   “我……我会保护你的。”他忽然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握着一只柔软的小手,犹如被刺了一下,连忙抽回了手。   “时辰不早了,妹妹也早点歇息吧。我……我先告辞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夜色下,是他被绯红渲染的脸庞。   谭云柏急慌慌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便紧张地喘气。他脸色红得厉害,心脏直到此刻都跳得极快,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他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不敢再去想其他了。   她把他当兄长,那他就应该做一个好二哥,而不是……他不应该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谭云柏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绯红倏地消失,渐渐汇成了苍白。   ***   确实挺晚了。   未免夜长梦多,他们只会在云安城停留一晚,明日一早便会再次出发。   看着谭云柏的身影快速消失,师施叹了口气,也准备回去睡觉了。   只是她刚打开门进了屋,还未反应过来,腰肢便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搂住,顿时天旋地转。   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股大力抵在了门板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师施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她正想要大叫,嘴巴便蓦地被人捂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唔唔唔……你是……谁……”   师施睁大了眼睛,眼中还带着恐惧。   难道是太后的人发现他们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惨了!这人能轻而易举的潜进她的房间,必定是个高手,想要不引人注意的带她走那也是极容易的事。   想到此,师施有些绝望。   即便重活一世,她也逃不出上一世的命运吗?她身子微微颤动,但却没有哭。   她知道,眼泪在这种时候是没有用的。   但她就要认命吗?   “你认为我是谁?”耳边传来男人沙哑的嗓音,那人喷出的热流似是要灼伤她的耳朵。他轻笑着,笑声在黑暗中不但不能让人放松,甚至还会滋生恐惧。   一只布满茧子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   “你就要死了呢。”男人叹息般的说着,语气中甚至还带着愉悦,“直接掐断你的脖子好不好?这样也不会太痛苦。”   他就像是个魔鬼,似乎乐于看到别人的痛苦。   不,她不要死!   师施本来绝望的心忽地生起一股决绝,即便是死,她也要挣扎一番!   想到此,她用尽全力朝男人撞去。   男人似是没想到她还会反抗,为了躲避她,竟然松了手。师施得了自由便想要大叫想要跑,可是男人的反应很快,下一瞬便犹如凶狠的狼一般重新压制了猎物。   师施那几下功夫,在男人的面前不过是花拳绣腿,不值一提。   “竟然还敢反抗啊……”   他恶劣的笑了一声,杀意弥漫,几乎要淹没了师施。   她身子颤抖不已,可她硬是忍着没有哭,既然再怎么也是死,那不如就死在自己的手上吧!   想到此,她眼一闭,便欲要咬舌自尽。   然而她鼓足勇气狠狠咬下去,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她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而是咬到了一只手。   是那个男人的。   因为怕咬不断舌头,到时候折磨自己,所以师施这一口下足了力气。尖利的牙齿刺破了皮肤,粘腻的液体流了出来,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四散。   “果然还是太弱了啊,明天开始,训练加倍。”熟悉的低沉男音在黑暗的屋子里响起,震醒了绝望中的师施。   咦?   她眨眨眼,脑子忽然转得很慢。   “我的手这么好吃?”轻笑声再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了杀意和嘲弄,反而带着调笑和无奈,“如此舍不得松口吗?味道如何?”   师施终于瞪大了眼睛,思维开始清晰。   这时,男人用另一只手点燃了灯,灯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间屋子,自然也照清楚了屋里的人。   看到面前熟悉的俊脸,师施吐出了嘴里的手,无比愤怒又委屈的指着男人大骂道:“师桓,你这个大混蛋!” 第45章 痴狂   “生气了?”   师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怒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你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吗?!”   而且演得还那么逼真,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眼眶酸涩得厉害,方才忍了许久的泪, 此时终于控制不住,汹涌的流了出来。犹如成串的珠子, 一滴接着一滴, 绵绵不断,仿如不会停息。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滚热的泪水砸在手臂上,师桓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面色难看,嘴唇动了动, 心里生了愧疚, “我只是想要试试你最近的功夫, 抱歉, 没想到会……”   后面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愧疚,他竟难以说出口。   他何曾与人真心道过歉,可此时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孩, 心里的愧疚和自责竟然越来越多,足以把他淹没。   他知道她会害怕,却没想到, 她竟会怕到哭。   “师桓, 你是大混蛋, 大混蛋,大混蛋!”师施不住的说着这三个字,仿佛这般便能把方才的愤怒与恐惧全部发泄出来。   师桓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竟有些慌张。   “是我错了,我……”   话未说完,怀里忽然多了一具温软的身子,是师施扑进了他的怀里。并张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他。   师桓倏地怔在原地。   他以为她现在是会讨厌他,为什么……   “哥哥,以后不要吓我了好不好?”少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上去便觉得异常可怜。她还在哭着,师桓胸前的衣衫很快便被泪水打湿了,明明该是冰冷的,可此刻却烫的厉害,似要把他灼伤。   “我真的好怕,好怕……”师施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抽泣着道,“不要这样吓我,不要……”   他的心中生起了浓浓的心疼。   那一刻,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伸手反抱住怀里还在发抖的身子,郑重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这样吓你了。”   “施儿别怕,哥哥错了,哥哥不会伤害你的,你是安全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来回的说着这几句话。   怀里的抽泣声终于越来越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身子忽地一软,师桓立时牢牢地接住了她。   他低头一看,却见女孩竟已经闭眼睡过去了。   微微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还在颤动,似是睡得并不安稳。   师桓愣了一瞬。   心底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抬手打横抱起少女,大步走向床榻,把人轻轻放了上去。   “……哥哥,别吓我……我怕……我不想死了……”   方一把人放到床上,离开了他的怀抱,少女便忽然变了脸色。她进闭着眼,惶恐地挥着双手,眼泪又流了出来,哭喊道。   “别怕,哥哥在这儿。”   他立刻把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手心,温声安抚她。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师施终于不怕了。   睡梦中的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嘴里还呢喃着,“哥哥……别走。”   手心里的小手软乎乎的,因为害怕还出了汗,柔软滑腻,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可不知怎的,这一瞬,师桓的心却砰砰直跳。   碧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沉睡中的女孩,明明是这么弱的一个人若是曾经,他甚至连个眼神也欠奉。   可现在,他不但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还想要保护她。   多可笑,令无数人恐惧的暴君,心中从来只有杀戮与暴戾的暴君,有一天,竟然会选择守护。   明明是他把她吓成这样的,她明明应该厌恶他、远离他,可非但没有,甚至还把自己交给了罪魁祸首的手中。   “睡吧,没有人敢伤害你的。”   他握紧那双小手,用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了心底那股澎湃的、想要吞噬的欲望。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落了下来,可他依然笑着,那笑容堪称温柔。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女孩还微微翘起了唇角,睡得更加安稳了。   她的反应让他愉悦。   “呵呵……”师桓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可那笑声在空旷安静的屋里却显得极其危险。   “师施,你是我的。”   “是我,”他垂头,灼热柔软的唇在少女白嫩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温柔至极的吻,“一个人的。”   说着,吻忽地变成了轻咬。   一个个整齐的牙印在上面,很浅,一夜过去便会消散。也不疼,所以床上的少女依旧没有被打扰。   眼前忽地飘过了不久前的那一幕。   英俊的男子与俏丽的姑娘坐在客栈院中的石凳上,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轻轻一动,便能触碰到对方。   而那时,他手心里的这双小手被别的男人握在了手中。   男人的神色蓦然暗沉。   他仔细地凝视着掌心的柔荑,那么白、那么嫩、那么软,仿佛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那时,他便能把它妥善收藏,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染指。   碧绿的眼睛忽地渐渐发红,似是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男人俊美到极致的脸因此而扭曲狰狞,像是一头快要发疯的凶兽。只要一有机会,便狠狠地扑上去,咬住猎物的肉,一块又一块,直到他吞噬殆尽。   是他的,都是他的。   欲、望和理智在纠缠,灵魂因那些美好的想象而颤抖。   半晌,他再次低头,轻轻地掰开那纤细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用火热的唇在上面烙下自己的印记。   ***   鉴于师桓认错态度良好,睡了一觉起来,师施便大方的原谅了他。这件事就像是生活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翌日一早,当看到给她端茶递水,伺候她的师桓时,师施已经又开始甜甜的叫哥哥了。   似是想要弥补昨夜的错误,师桓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他本就对师施不错,此刻好得更是让师施受宠若惊。   不过,好在她本就是受尽众人宠爱的长乐郡主。   就紧张了一会儿,便就安心享受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吃朝食时,她对着师桓轻轻哼了哼,昂着下巴,傲娇的道,“以后不许吓我了知道不?不然我会生气的!”   她凶巴巴的威胁他。   师桓忍着笑,回道:“好,我不敢了。”   “这才对嘛。”师施越发得意,食欲都好了不少,“就算要测试我的训练成果,也可以换种方式,对不对?”   “嗯,你说得对。”   今天的师桓出奇的好说话。   师施忍不住有点得寸进尺,挑着小眉头问道:“那我昨晚……表现得是不是还不错?”   眉目间似是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那副求表扬的小模样,看上去可爱极了。   “嗯……”   师桓微微顿了顿,师施立刻紧张了起来,期待的望着他。   “不怎么样。”此话一出,师施的脸色顿时便垮了下去,一副被打击得极惨的样子。   “不过,差强人意吧。”师桓话锋一转,“虽然后面哭鼻子了,但是至少还记得要反抗。”   虽然那反抗之于他毫无用处,反倒是后面的泪让他手足无措。   师施的脸色立刻好了一点,只是还是沮丧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师桓说得是对的。   但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中很失望。   再说了,夸她几句怎么了?   哼哼!   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了她的头上,在上面揉了揉,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道:“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启程了。”   “哦。”   师施失落的应了一声。   “想我夸你?”师桓忽然问道。   师施没说话。   师桓笑道:“想我夸你很容易,你好好练武,让我刮目相看,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夸你。”   唉!   师施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难得对自己没啥信心。   “别着急,练武非一日之功,”师桓轻声诱哄道,“至少你现在对战喜鹊能胜利。”   师施:“……”   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我会努力的。”她叹息一声,老老实实地点头。方才的傲娇早就没有了,被打击得惨兮兮的。   “对了,那些流民……”师施想问他们揍了,那些流民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   只因她知道,问了也无用,他们帮不了那些人。   “……算了,我们走吧。”她站起身,率先朝门口走去。   “他们大部分会死。”这时,身后师桓忽然如此道,“或者全部都会死。”   师施的脚步霎时顿住了,猛地回头看着师桓。   恰好这时,用过朝食的谭云柏收拾好了,便来寻师施,也听到了这句堪称残忍的话。   见师施面色大变,谭云柏眉头紧皱,正要开口。   师桓又道:“除了给一些银钱和食物,我们现在帮不了他们。”他面无表情,说着这些残酷的事,便是语调都未变过。   “便是活下来的人,大部分也会成了富人家的奴隶。剩下的人,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师施苍白着一张脸。   “别说了!”谭云柏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他。   师桓却像是未听到似的,继续道:“正如我所说,我们现在帮不了他们。接下来的一路,你还会看到许多与他们一样的人。所以,师施,你要习惯。”   习惯这一切,习惯这世界的残酷。   师施忽地抖了一下。   “师桓!”谭云柏愤怒的直接叫了他的名字,“你别说了,为什么要说这些事?!”   “我不说,这些便不会存在吗?”师桓转头看向谭云柏,神色甚至是冷酷的,并无怜悯,“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总比浑浑噩噩过一生好。   她已经糊里糊涂过了一生了,难道还要继续过第二生吗?师施忽地茫然了。   谭云柏想说师施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做快快乐乐的小郡主便好。   可此刻,喉咙里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其你一路上因此而悲伤,不如由我告诉你。”师桓走到师施面前,捧着她的脸,用温柔的声音说着,“你要习惯,可懂?”   少女的眼中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只是泪水却一直未流出来。   “那习惯之后呢?”她问他。   “那就改变吧。”   男人唇角微微翘起来,凝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温暖。 第46章 野心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 似是在说极平常的一句话。可听在师施的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震醒了她。   倒是旁边的谭云柏心口一跳, 从这句平淡的话中,听出了让人心惊的野心和疯狂。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想要说什么, 却见师施脸上的悲伤突然没了,反而还扬起了一抹笑, 似是想通了。   “对,那就改变吧。”   她轻轻重复了师桓的话,望着兄长的目光闪闪发光。“我们现在帮不了, 不代表以后帮不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齐齐笑了。   两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似的, 没人猜的出他们的秘密, 也无人能闯进他们的世界。   一旁,谭云柏忽地感受到了无力的孤独。   ***   他们再次启程了。   师施让刘嬷嬷给流民聚集的地方放了一些银子,便没有再做其他的事了。她知道,她现在无论怎么做, 都是杯水车薪。   想要彻底帮助他们,那就早点去岭南吧。   接下来的一路,师施话变少了些, 但精神却更好了。每日的训练也更加认真了, 甚至还主动让师桓给她加量。   每天都累得躺下就睡, 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   但这样的日子却是充实的。   而且如此高强度的训练,效果非常显着。最开始,师施连师桓一招也接不住,可现在她已经能接到三招了。   甚至偶尔还能与普通侍卫打个平手。   她也找过谭云柏对练, 可惜谭云柏根本就舍不得伤害她,练了两次后,师施便没再找过他了。   谭云柏有些失落。   他看出来,师施是真的想要学好武功。他也试过狠下心来,可每一次却下不了狠手。   又因他伤势已经痊愈,师施也就不再来照顾他,两人之间的相处机会少了很多。   有时候,谭云柏觉得,自己虽然成了师家的义子,可依旧融不进师施与师桓之间。   每次看到师施甜甜地扑向师桓,他的心中甚至……还生了嫉妒。   这般丑陋的心思让他惶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离开云安之后,路过的地方越来越荒芜寂寥,路上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流民更多了。   见到这些人,师施依旧会觉得难受。   可再也不会如最初那般不理智了,她学会了习惯,也开始变得坚强。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他们还遇到了一些意外。   流民大部分是弱小的,但人饿极了,有时候甚至比野兽还可怕。其中也不缺胆子大的,为了活下去,有不少的流民落草为寇。   师施一行人虽然低调,但他们衣着整齐干净,面色红润,还有不少的马屁,一看便知是只肥羊。   再加上他们人数也不算多,其中还有几个女子,因此那些贼寇们自是不会放过这只肥羊。   最开始,师施等人还差点着了道。   当时他们正在行路途中,因为想要早点到岭南,所以速度挺快。而师施与喜鹊两人如今也开始学习轻功,虽然跟着跑,但也勉强跟得上,还能连轻功,一举两得。   正跑着,前方的马车忽然一个急停。   师施与喜鹊急忙停了下来,差一点就撞了上去,好在及时稳住了。   “前面的在干什么!”喜鹊见自家郡主因为急停车,又为了帮她,膝盖撞到了马车上,立刻怒气冲冲的跑去了前面。   师施皱着眉也走到了前面。   这才发现,道路中间竟然躺着一个老人,老人身边还跪倒着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还有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子。   老人气息奄奄,眼看不行了。   两个孩子也是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看上去摇摇欲坠,似是也要坚持不下去了。   “……救命……救救我……”   孩子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他们浑身都脏得不能看了,只有那双眼睛因为瘦弱显得越发的大,竟还有些吓人。   两个孩子就这样睁着极大的眼睛看着他们,眼珠子黑黝黝的,空洞又麻木。   即便路上看到了不少凄惨的人,但面对这两个孩子和老人的惨状,师施的心依旧揪在了一起。   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只是师施还未有所动作,便有人先跑了过去。   “你们没事吧?”是净月,她急忙跑到前面问小孩儿。   小孩儿只用黑深的眼珠子瞅着她,干巴巴的说着,“饿,好饿……”   那副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   净月的眼泪当时便下来了,忙从怀里把存着的点心递给了孩子道:“吃吧,这些都给你们。”   两个孩子立马抢过了点心,先给地上的老人喂:“爷爷,吃东西,爷爷……”   点心的香味唤醒了老人。   老人本能地张开了嘴巴,吞下了点心。见此两个孩子似是想要笑一笑,可是他们此刻饿得连笑得力气也没有了。   埋头便狼吞虎咽的吞吃了起来。   “好好吃,哥哥,爷爷,好好吃啊!”小女孩边吃边说着,因为吃得太急,甚至还差点噎住,净月连忙给小女孩喂了水。   “别急,还有呢,慢点吃。”她轻拍着小女孩的背。   “谢谢姐姐,姐姐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她脸上全是泥巴等脏东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但此刻,净月却觉得这个小女孩儿长得还不错。   之前,因为她又改变主意不愿练武,师桓对她的态度似是更冷淡了。   这些日子,虽然一起赶路,但是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师桓。如此一来,如何能笼络住师桓?   净月很急。   她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势,如今不过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想要先在大郎君的心里占一个位置。   可现在,她连这唯一的优势也没有了。   还有不久便要到岭南了,到那时,她的机会便更少了。若是此刻不能把握住这机会……   想到此,净月又仔细看了两个孩子,心里有了个主意。   小女孩的话提醒了她。   男人嘛,喜欢的女人,除了漂亮的脸蛋、柔弱的身体,最好还有一颗善良又温柔的心。师桓也是男人,自也是如此。   而前两样,她都有了。   思及此,净月便抱起女孩儿,转头,红着眼睛对师桓道:“大郎君,他们太可怜了。这个老爷爷身子太虚弱,急需要救治。两个孩子也太小了,求大郎君救救他们。”   她跪在地上,红着眼睛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   师桓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几人。   净月被他的淡漠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心中七上八下,随即,她咬咬牙嗑着头道:“大郎君,奴婢可以把自己的食物给他们,不会打扰大家的。求大郎君救救他们。”   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师桓没看她,视线忽地转向了一边。   那里,师施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眼睛也看着不远处的老人与孩子。   男人的视线很快移开。   须臾,他才不疾不徐地点了头。   “谢谢大郎君!”净月登时大喜,又推了推两个孩子道,“快跪下磕头,谢谢大郎君。”   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懂,顺从的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谢大郎君,谢谢大郎君……”   师桓摆手,让侍卫把他们扶了起来。   那个老人是因为饥饿才晕倒的。被搬上马车,喂了一些食物与水之后,天黑时便醒了。   最近的县城距离他们还有一天的路程,因此,今晚他们只能露宿野外。   好在这一路走来,大家都习惯了。   便是队伍中的几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而且这些日子下来,早就训练出来了。   男人们负责搭帐篷,而女人们便负责做饭。   如今做饭的任务,主要是由谭玉婉、刘嬷嬷以及净月三人做。但谭玉婉身子不好,刘嬷嬷年纪大了,所以主力是净月。   那两个孩子也恢复了些元气。   看净月在忙,便积极地过来帮她的忙,老人也跟着来了。他负责烧火,两个孩子便到处去捡柴火。   野外的条件有限,净月的厨艺也一般,自然做不了什么美食。净月便熬了粥,又热了饼子,用咸肉合着一些野菜煮了一大锅。   卖相不怎么好,味道自是也不怎么样。   这一路上,师施几人与大家吃得都一样。   唯一的优待,便是食物会先送给他们了。净月亲自端着饭菜走到了师桓面前,“大郎君,饭菜做好了。”   “放在这里吧。”   净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见男人连个眼角余光也没有给她,不由泄气的走了。   师施、谭云柏也跟着师桓一起用餐。   见此,师施便道:“哥哥可真不懂怜香惜玉,可怜了佳人一颗真心啊。”   师桓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妹妹心疼她?那为兄便把她送给你吧。”   师施:“……”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遭人恨。”师施撅着嘴,竟未察觉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师桓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笑得那么得意作甚!   哼!   “不说了,我饿了,吃饭!”师施不想再看他的笑,转头看向谭云柏,递了块饼子给谭云柏道,“二哥,多吃点。”   谭云柏接过了饼子,心中一暖道:“好,妹妹也多吃点。”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大哥也吃。”说着,也递了个饼子给师桓。   师桓看了一眼他,没什么表情的道:“多谢二弟。”   三人不再说话,便埋头吃饭。   因为白日里训练了,师施最近食量猛涨,吃得是以前的两倍。好在她现在运动量很大,否则,怕是早就成个大胖子。   当然,喜鹊除外。   即便开始练武,喜鹊也没瘦得太多,还是圆嘟嘟的。喜鹊别提多愁了,不过师施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嘻嘻,反正肉没有长到她身上。   对此,喜鹊很是怨念。   吃饱喝足后,众人便去休息了。   很快大家便都睡着了,巡逻的几个侍卫也有些昏昏欲睡,靠在一起,没一会儿竟也睡了过去。   夜,安静得吓人。   沉睡的老人与孩子忽然都睁开了眼睛,月光下,有锐利的银光一闪而过。   那是,杀人的刀。   上面,竟然还泛着血光。 第47章 鼓励   “动手!”   话音未落, 数条黑影便从树林中冲了出来,竟是一个个手持利刃、棍棒的凶徒。   老人指了指师桓与师施、谭云柏三人所在的帐子,便有黑影径直冲了过去。待到地方, 举起手中利刃便要狠狠砍去。   然而电光火石间,却见一双碧绿的眼睛忽地睁开。   那凶徒愣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竟有人能醒来。而也就是这失神的瞬间, 只见一刀银光闪过,脖间一疼, 血滴喷出,竟是一刀封喉!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只见那些本该被迷药弄晕的人, 竟一个个爬了起来, 凶狠快速地反杀了过去!   短短几瞬, 便有不少凶徒倒下。   “怎么回事?!你不是给他们下了迷药了吗?!”领头的凶徒凶狠地瞪着老人, 凶恶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咬死!   “我下了迷药的!”老人脸色煞白,忽地眼睛瞪大,颤抖道,“我们中计了!”   “大当家的, 这些人太厉害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当家的面色暗沉,眼见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死于那伙人手下,这些人明显都是练家子, 一个个功夫高强。他们虽然人数众多, 但是依旧不是对手。再耗下去, 怕是会死得更惨。   他咬牙怒喝:“撤退!”   说罢,当机立断便朝来时的路退去。   后退的途中,恰好看到不远处正躲在树下瑟瑟发抖、面色苍白的净月。老人也看到了,怒道:“大当家的, 就是这个女人带我们来的!”   “把她抓走!”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啊!”净月吓得一个劲儿发抖,声嘶力竭地求救,“大郎君,救命!”   可惜,并没有人来救她。   这些凶徒虽然功夫一般,但人数太多,师桓一行人虽然都是练家子,然而人数太少。虽然不至于落败,却分身乏术。   师桓与谭云柏两人更是守在师施身边,哪里有空搭理净月。   净月面如死灰。   她想要逃跑,可却发现自己的腿软得像是面条,根本没有力气。她吓蒙了,哪里还能逃。   那些凶徒不费吹灰之力便抓住了她,很快便借着夜色退走了。   剩下的凶徒也不再恋战,寻机就跑。   侍卫们想要去追,却被师桓阻止了,他沉声道:“不要去追,都待在原地。”   这片林子,他们根本不熟悉。   而那些凶徒明显对这一带很熟悉,现在又是晚上,若是追上去,恐怕遭了陷进。   况且,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赶路,不易多生枝节。   众人也知道好歹,皆是停住了脚步。   “幸好大郎君早有防备,否则,这一战,我们必定损失惨重。”头领侍卫来到师桓面前,单膝跪地。   师桓摆手让他起来,“先看看伤员。”   早在老人和两个孩子出现后,师桓便提高了警惕,他不会信任半途出现的陌生人。哪怕这是老人孩子,他依然不会放松警惕。   乱世之中,便是看似弱小的孩子,或许也可能突然露出獠牙。   在老人提出帮忙做饭时,他便悄悄给侍卫下了命令,盯紧这三个人。果然发现老人悄悄给饭菜下迷药,侍卫偷换了迷药。   师桓让人不要打草惊蛇,静看这些人的目的。   吃过晚餐后,他们装作中了迷药昏睡了过去,但其实心中都一片清明。这些事,只有师桓与侍卫们知道,其他人并不知。   包括师施与谭云柏。   谭云柏很敏感,他有察觉到师桓并不欢迎他,自然也不信任他。所以虽然有些生气,但到底被理智压了下去。   师桓如今是他名义上的兄长,也是他们一行人的头,这一次也没有做错,他没有理由质问他。   师施便直接多了。   当营地闹起来时,她直接便懵了。她不知道师桓的计划,所以是真的睡熟了。   虽然知道师桓定然计划周全,绝不会让她受伤,但师施依旧很生气。   而且看着地上破碎的尸体,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心中还控制不住的生起了恐惧。   她面色发白,握紧了双拳。   她不是没看过死人,可现在却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死亡。若不是用意志力压着,她现在早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如今,谭玉婉、喜鹊两人早就跑到了一边吐了。   倒是刘嬷嬷,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似乎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你早就知道他们是坏人?”师施走到师桓身边,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师桓垂头看着她,似是并未看到她的愤怒,坦然道:“没有这个必要。”   一听这话,师施便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正气得要骂人,却听师桓指着还在呕吐的喜鹊和谭玉婉,淡声道:“若是提前告诉你们,你们能保证不露出马脚吗?”   “那个老人和两个孩子,明显受过训练。不要被他们弱小的外表欺骗,他们是亡命之徒,你,与她们骗不过他们。”   师施哑口了。   她想反驳师桓,想证明自己,可心中却清楚的明白,师桓说得是对的。老人和孩子,太容易让人失去警惕了。更何况,那一老两小更有着精湛的演技,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察觉到异样。   所以,她无法保证。   “……你说得对,”师施咬着牙,有些泄气的道,“是我太弱了。”   所以不值得信任,也无法被信任。   胸中第一次涌出了想要变强的欲望,她忽地明白了力量的分量,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也第一次后悔……曾经的不谙世事和天真。   她上一世,死得不怨。   更可笑的是,重活一世,她竟然也从未想过改变自己,而是寄希望于别人。   师施抬头望着师桓,视线在他高大的身体上停顿了一瞬。   最终,咬着唇低头转身朝后走。   刚转过身子,手腕却被男人炽热厚实的手掌握住。   “不错,你现在确实很弱。”男人冷静地声音在头顶响起,似是一把刀刺在师施的心头上,她有些不满。   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不必了吧?   她不要面子的嘛!   可她现在没脸与师桓生气,只能自个儿生闷气,郁闷的道:“我知道,我很弱,很没用。你就不用再强调了。”   太让人不爽了。   一声轻笑响起,男人的声音里染了笑意,“但我相信你终会变得强大,别生气了,嗯?”   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挑,竟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师施心尖一跳,才自暴自弃的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样。草包嘛,大家都这么说。”   “你哭了吗?吐了吗?”男人突然发问。并微微用力把师施拉到了近前,他力量太大,师施挣脱不了,只能被拽了过去,面对着师桓。   及时近在咫尺,她依旧低着头,不敢对上那双碧绿的眸子。   太丢人了。   “若是以前遇到这些,你的眼泪早流下来了,也会与喜鹊一样吐了。”他自己回答了这两个问题,语气平静却带着些压抑不住的自豪。   师施倏然抬头。   “施儿,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已经比曾经强大了。”他笑看着她,目光温和。   “……是这样的吗?”师施愣愣开口,语气中带着些不自信。长安一霸的长乐郡主啊,曾几何时会不自信?   带着茧子的手掌轻轻地抚上少女的脸颊,掌心里的滑嫩触感让他享受的弯了弯眼睛,轻笑着点了头,补充道,“不但如此,你还主动反击了不是吗?”   “施儿,哥哥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才不会相信甜言蜜语呢。”虽是这般说,但她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连颊边的两个小梨涡都露了出来。   心底的彷徨和自弃,因这两句话,奇迹的消散了。   师桓的认可与鼓励,胜过别人的千言万语。   “好了,哥哥快去看看大家吧,我……我也去看看行李有没有少。”说罢,便飞快地转身跑了。   柔丽的月色下,奔跑的身影,像是山间的精灵,透着无法掩饰的快乐。   师桓唇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许久,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受伤的却不少。好在都是轻伤,上了药便没什么大碍了。除了净月被人抓走,他们的损失并不严重。   只是地上还有很多尸体,周围的血腥味太浓。   若是待在这里,难免会引来野兽。   “即刻启程!”   师桓果断的下了这个决定。众人对他的决定并无异议,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便重新上路。   好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他们速度快一点,便可以早点到达最近的县城,到时自可好好休息。   至于被抓走的净月?   谁也没有提起。   师施也是后面才发现净月不见了的,虽然有点担心,但她也不可能让众人回去找净月。   她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瞧瞧瞄了瞄一旁骑马的师桓。   自己心爱的通房丫头都不见了,他就真的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现在都这么沉默了吗?呜呜呜,再没有人说话,我也快哑了〒_〒 第48章 及笄   净月直接被那些凶徒们带上了山, 惊恐地看着这些表情凶恶的可怕男人。   黑夜下看不太清,直到回到山寨,男人们才发现随手抓的女人竟是个难得的美人。   因为连续受灾, 这附近基本都是流民。流民们饿成了皮包骨头,便是长得再好看也看不出了。   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 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们这种贼寇根本没机会看到。   因此,此刻众人看着净月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占有和饥渴。   净月不傻, 她敏感的感受到了不对。围绕在男人们似是恨不得把她吞吃干净的可怕目光下,她脸色惨白如雪,身子一个劲儿的抖。   “大当家的, 要杀了她吗?”老人表情阴冷的道, “是她把我们带回去的, 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的!杀了她,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老人与壮年男人们不同,早没了对女色的欲、望。   他们这次损失惨重,足足死了二十几个兄弟,不杀她不足以泄愤!   “不要, 不要杀我!我会做饭,会洗衣,我什么都会做的!”一听到老人的话, 净月便惊恐地叫道, “别杀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当家的,这个娘们长得还不错,杀了多可惜, 不如留下来给兄弟们玩玩。等玩腻了,还可以卖去春凤楼。”有男人□□着,看着净月的目光充满了贪婪与淫、欲。   净月的眼泪顿时便流了下来。   她后悔了,她后悔多管闲事了!她也后悔讨好大郎君了!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她根本无足轻重,她清晰的意识到——她心心念念、视作未来依靠的大郎君不会来救她。而她,往后都会过着男人所说的那种日子。   大当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体格健壮,长相堪称凶恶。只被他看一眼,净月便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要活着,要活下去!   “大当家的,别杀我!也别把我扔给别人!我会有用的!”净月连忙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朝大当家的求救。她明白,想要不落到被男人们玩弄的境地,她必须讨好这个所谓的大当家,“让妾服侍您吧。”   而她最直接的优势,便是她的容貌和身子。   “哦,你说说你有何用?”大当家没有应她最后一句,而是似笑非笑的问道,“我身边可不留无用之人。”   至于女人,他是老大,虽然净月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他可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会为了女人失去理智。   “妾还是处子之身。”   可惜大当家面色未变,似乎并不为此所动。倒是周围的男人因为这句话开始兴奋了起来。   净月吞了吞口水,目光变了变,终于咬牙道:“大当家难道不想给弟兄们报仇吗?不想知道仇人是谁吗?”   她深吸口气,目光阴冷的道:“大当家可知,朝廷派了卫国公带兵出征岭南?”   “你就要说这些?”大当家似是失去了耐心。   卫国公要来岭南的消息早传遍了,他们这些贼寇自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正因为卫国公,所以他们这次才铤而走险想要洗劫大户。   毕竟谁都知道卫国公有多厉害,待到他人来了,他们怕是要避一避风头了。   “看来大当家早已知道了,”净月心中有了数,镇定了不少,“那大当家可知,卫国公的家人也都来岭南了。”   “嗯?”大当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错,今晚那些人便是卫国公府的人!”净月不再卖关子,“领头的便是卫国公唯一的儿子师桓,除他之外,还有新收的义子谭云柏,以及昌宁长公主之女,卫国公的掌上明珠长乐郡主!”   净月朝大当家了膝行了两步,试探的来到他身前,跪在地上为他按着腿道:“大当家,您难道想要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试想,若是您抓住了这三人,尤其是长乐郡主。卫国公爱女如命,到那时您将得到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和地位!”   大当家的面色终于变了,他勾起了唇角,伸出粗糙的手指头挑起了净月的下巴,赏赐般的道:“今夜便由你来伺候了。”   净月心口一松,忙感激又羞涩的道:“多谢大当家的,妾会好好伺候您的。”   虽然面前的男人丑陋又恶心,但是与活命相比,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只是心底终究是不甘心,想到自己的求救被无视,想到师桓任由人把自己抓走,净月的心中便满是怨恨和戾气。   所以,她不后悔出卖他们!   终有一天,她要让师桓后悔!要他跪在地上求她!   ***   净月的事并未在众人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反倒是提醒了大家接下来的路程要更加谨慎。   如今距离岭南还有三四天的路程,而越靠近岭南,便越乱,意味着危险更多。   岭南的官员大部分都没了,而如今能留下来的,怕是也不值得信任。岭南匪患严重,那些官员能活下来,说不定早就与贼寇们勾结在了一起。   周围越来越荒芜,流民的人数变少了,但是状态却更差了。   之前遇上的流民脸上至少还能看到一丝希望,而这附近的流民脸上却全是麻木。   而便是流民,也不能随便信任。   否则,便会如之前的老人与孩子,说不得会把祸端引来。   因此,。师桓等人越加谨慎了。   按照约定,他们会先到岭南,安顿好师施之后。师桓还需要暗中了解岭南的情况,等到师容凛到来,一同报给他。   这是个乱世。   而岭南更是乱中之乱。   所以,即便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师桓却从未放松过警惕,只因他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乱局。   因为晚上的意外,师施与喜鹊便暂时停了训练。   众人又疾行了几个时辰,直到中午,才到了最近的县城。这个县城不大,本就不繁华,现在更是寂寥。   街上做买卖的都没有多少,而且城里虽没多少流民,但百姓们的状态也算不上好。大多瘦弱,神情畏惧,一看日子便过得很一般。   财帛动人心,师桓让大家都换上了最破旧的衣裳,把自己弄得狼狈一些。连带着那些马匹一起,尽量让大家都看上去落魄,却又凶悍。   落魄,便意味着没多少银钱。   凶悍,能吓退很多人。   师施几个女眷也一一照做。   师施与谭玉婉、喜鹊,三人还用妆粉把脸涂花了,画得越丑越好。尤其是师施,她那张脸在诺大的长安城都让人惊艳,在这种山野之地,更是能引起无数觊觎。   所以,虽然进了城,依旧又不少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但很多人在看了一眼后,便放下了心思。   无它,只因那些侍卫们的刀剑上还带着未擦干净的血迹,周身更是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杀戮气息。   普通百姓们都是避着他们走。   他们选择了一家很是普通的客栈。   以防意外,大家没有单独住。师施四个女眷住中间的屋子,而其他人便分住了旁边的屋子。   师桓与谭云柏身份到底不一样,也不好与侍卫们同住,于是便他们两人住了一间。   大家连夜赶了这么久的路,昨夜还与贼寇交了手,便是练家子,也都有些累了。   师桓把侍卫们分成两组,让他们轮流巡逻、休息,以此最大的保证大家的安全。   一路走来,师桓的决策从未有错。   而昨晚的事,他更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也是第一个冲上去杀敌的。   最开始那些侍卫还有些不服他,毕竟在他们看来,师桓长了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壮实,委实不是能服众的样子。   对于师容凛让师桓领队,大家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有些微词。   甚至还想着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公子哥,遇到危险会不会吓哭。   可事实却与他们所想完全不一样。   师桓非但不弱,甚至强悍得不可思议。直到此刻,众人才陡然想起,这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大郎君其实出自奴隶营。   在奴隶营能活到这么大,那都不是一般人。   如今,侍卫们早已对师桓心服口服。   早已没了当初的轻视,甚至还生了敬畏和兴奋。敬畏师桓的强大,兴奋的是,大郎君这般强,国公府后继有人了!   把所有的事情安排下去后,师桓这才去休息。   师施几个女人早回了房间睡觉了,唯有谭云柏一直守在师桓身边。看着师桓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见他似是一点也不受昨夜之事的影响,面色淡定极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睡了。   没多久,便传来了均匀地呼吸声。   谭云柏动了动唇,不知为甚,这一刻,他的心里竟生起了一股危机感。   可因什么危机?   师桓吗?   为什么?他们现在是兄弟,他为何会因为兄弟而生起危机感?   难道是师桓话语中表现出来的野心?但是便连谭云柏自己对朝廷和皇室都没有忠诚之心,又如何会因为这野心而感到危险?   他想了许久,终是想不通。   最终唯有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也睡了。   ***   是夜,圆月当空,月色如水般秀丽迷人。   师施被饿醒了。   其他人都还在睡,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出了门,准备去叫小二给自己弄点吃食。   刚走到院子里,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师施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   她快步走到师桓身边,还没等到师桓的回答,便看到石桌上竟放了一碗面和一些吃食,便笑道:“你是不是也饿了,所以才起来偷吃的?”   师桓看着她,忽然望了望天空。   已经子时了。   师施见他望着天空不说话,便要说话,却听师桓忽地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突然开了口。   “生辰快乐。”   “施儿,你及笄了。”   男人喟叹般的说着,声音堪称温柔。   咦?   师施瞪大了眼睛。   望着石桌上的面条,她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口忽地酸涩难耐。 第49章 落星   “……哥哥怎么知道我会半夜醒来呢?”师施抽了抽鼻子, 半晌,才有些干涩的问。看着石桌上精心准备的吃食,心里的感动几乎要溢出来了。   她一时之间, 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师桓。   “你一直在睡觉,没有用晚膳。”师桓轻声解释了一句, 含着笑意道, “以你这个小馋猫的性子,晚上定会饿肚子的。”   这些都是容易被忽视的小事, 可也正因为这些看似不值一提的小细节却最能打动人心。   师桓记得她的生辰。   记得清清楚楚。赶路本就疲累,师桓身上的压力更是比她大多了,可他宁愿牺牲休息的时间, 也要为她庆生。   成为第一个祝福她的人。   “行了, 别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师桓揉了一把她的头, “快点吃长寿面吧,再不吃,面就该坨了。”   “嗯!”   师施重重点了点头,坐在石凳上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面条粗细不匀, 味道一般,若是平时,师施定会嫌弃。可此刻, 瞅着这些粗细不均的面条, 她却吃得很是珍惜。   她很难想象, 师桓在厨房为她做面的模样。   没错,虽然师桓没说,但是看到面条的模样,师施自然明白这不是客栈大厨的手艺。   若是大厨的手艺这般差, 这客栈怕是早就倒闭了。   她虽不算聪明,可也不傻。   直到把一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都喝尽了,师施才喟叹的舒了口气,抬起头扬起笑靥道:“谢谢哥哥,很好吃。”   师桓也忍不住笑了,“吃饱了吗?这里还有其他吃食,多吃一点。”   “哥哥,你也坐下与我一起吃。”师施拉着师桓坐下,两人紧紧挨在一起。   “……哥哥,你对我真好。”吃着吃着,师施忽然就忍不住红了眼,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哥哥。”   心中澎湃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师施猛地埋进师桓的怀里,闷声闷气地说着。   她曾只想与他做一对表面兄妹,只想讨好他,靠着他,成为地位尊崇的公主。   所以,她对他的好,从来都是有目的的。   可她何曾有幸竟能得他如此疼爱?   为他的真心,她为自己的心思感动愧疚和羞耻。而且,她开始变得越来越贪心。   “哥哥,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想要与师桓做真正的兄妹。   师桓轻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只无声的安慰着她。   好在师施最擅长自我调节,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擦了擦眼睛,又开始吃了起来。   见她吃得香,师桓胃口也好了不少。   不知不觉,两人竟把桌上的吃食吃得一干二净,留了几个光秃秃的盘子。   师施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揉着自己的肚子,小声为自己解释:“我饿了,所以才吃得多了点。”   好在师桓并未因此嫌弃她。   两人对视,忽地齐齐笑了。   夜色静谧,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耳边唯有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成为了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   师桓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眼底深处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黑暗。   “你还记得曾答应我的事吧?”他突然开口。   “嗯?”吃饱喝足后,师施的精神有点懒洋洋的,连思维似乎都变得慢了不少。闻言,有些疑惑又无辜地看着师桓。   那双望着他的猫儿眼纯真无暇,少女白皙的脸蛋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无论是眼神和姿态都是那般的放松。   因为她依赖他,信任他。   这是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的样子。   男人的眸色越发深了些,许是在压抑着什么,连声音都变得克制,带着些淡淡的沙哑,“你答应过我,让我为你取一个小字,可还记得?”   师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旋即,又有些期待的问道:“那哥哥想好为我取什么小字了吗?”师施自然知道小字应该由父亲或者丈夫取,但父亲不是在嘛,而且长兄如父,她事先答应过哥哥,又怎能言而无信。   至于丈夫?   除了师容凛与师桓,师桓并不觉得这世上还有男人能有这个权利,即便未来的丈夫也不行!   况且,她这一世根本不想成婚。   师桓唇角微翘,看得出心情极好。对上师施期待的目光,他慢悠悠地说了两个字——   “落星。”   “落星?”   “落星,坠入凡间的星辰。”师桓轻声解释,“你的小字,便叫落星如何?”   “落星,唔,很好听!”天上的星星,是多么珍贵耀眼的存在啊,原来在师桓的心中,她竟这般重要。而且她长得这么好看,是世上最最最好看的姑娘,也只有星辰能配得上她了。   师施念了几次,越念越满意,笑眯眯的点着小脑袋道:“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师桓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吃饱后,困意便来了,师施确实想睡了,“哥哥也快点去睡觉,你都累了这么久了,可别累坏了。”   说着说着,师施还不放心,非要亲自把师桓送回房间才放心。   师桓没有拒绝,唇角一直挂着无奈又纵然的笑容,不但没觉得烦躁,甚至颇为享受她的关心。   直到看到师桓进了屋子,师施这才挥手告辞。   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男人唇角的笑意越浓了。   星辰,美丽、耀眼、珍贵。   自是也代表着独一无二。   而这颗星辰,终究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   师施及笄,可是个大日子。   只是他们还在赶路途中,而且现在形势不明,他们需要低调行事,所以这场及笄礼终究只能潦草完事。   喜鹊与刘嬷嬷都为此觉得很是愧疚心疼,师施虽有些遗憾,但并不觉得伤心。   只是个及笄礼而已,自然还是生命和未来更重要,所以她还反过来安慰两人。   “郡主长大了。”刘嬷嬷心疼又欣慰地轻抚着师施的脸,“若是公主看到,定会高兴极了,也会为郡主而骄傲。”   师施这些日子的努力,刘嬷嬷都看在眼里。   她虽然只是个妇人,没什么大见识,但活了这么多年,阅历却不浅。她明白,乱世将来。   所以虽然心疼师施那么幸苦,可她也没有去阻拦她。   只因,刘嬷嬷知道,要想在乱世中好好的活下去,唯有自身的实力是最重要的。   师施虽然是郡主,有国公爷和大郎君保护。但世事难料,未来变幻莫测,能多学一点东西,便能多一点活命的保障。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恍惚中似是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同样鲜活美丽却又不失聪慧的昌宁公主。   听到刘嬷嬷提到母亲,师施怔了一下。   她与母亲关系并不亲密,母亲甚至对她很是严厉,以及冷漠和厌恶。不错,就是厌恶。   虽然母亲没有明说出来,但师施却敏锐的发现,她的母亲讨厌她,厌恶她的存在。   幼时,她不懂,还闹着要娘亲。便是上一世,直到死,母亲的态度依旧让她难受。   可重活一世,她却看开了很多。   只能说她们的母子缘分浅薄吧,虽然师施还会好奇为何母亲不喜她,但也不会再执着了。   只是这些心思,她从未与人说过。   刘嬷嬷乃是昌宁公主所救,在她的心中,真正的主人只有她的母亲。但刘嬷嬷对她也很好,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待她的好是真的。   所以师施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   见到她的反应,刘嬷嬷在心中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了师施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无论如何,郡主与国公爷是最无辜的。   公主……想必也是觉得亏欠吧,所以才让她留在郡主的身边护着她。   可惜啊。   明明是上一辈的错,可最后却让孩子来承受。   如今公主走了,下一个,便该轮到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了吧。报应啊,或许会晚,可终将来到。   虽然无法举办盛大的及笄礼,但是大家都准备了礼物送予师施。喜鹊送的是她自己绣的香囊,虽然绣工差了点,但胜在心意吧。   刘嬷嬷与谭玉婉分别送了她亲手做得鞋子与衣衫。   谭云柏也送了礼物。   是一只玉镯子,玉是好玉,却不是极品,上面雕了一只小凤凰。雕工不算特别好,但看得出雕刻的人极其认真。   “这是……二哥亲手雕的?”接过手镯,师施心中便冒出了这个猜测。   谭云柏小麦色的脸上飘来了两朵红云,他有点紧张地点着头,“雕的不好,让妹妹见笑了。若是你不喜欢,也可以……”   “虽说不好?”师施打断了他的话,当着谭云柏的面,直接把手镯带到了手腕上,摇了摇笑道,“我觉得极好,我很喜欢,谢谢二哥的礼物。”   她刚才惊鸿一瞥,已看到谭云柏的手指上有不少划痕和伤口,哪里还会嫌弃这份心意?   身为郡主,师施见过的珍宝多了去了。   而这世间,唯真心最难得,她该好好珍惜才是。   见此,谭云柏脸色更红了些,但高高提起的心却终于放了下去。对着师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上去竟有点憨憨傻傻的。   “妹妹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做几个,妹妹想要什么模样的,给我说便成。”   师施特忍不住笑了,毫不客气的点了头。   他们用过朝食便又启程了。   路上再没遇到客栈和食肆,午饭便是在野外自己做的。吃饭的时候,师桓便见到了师施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接到师桓的目光,师施便得意的朝师桓扬了扬镯子,笑问道:“好看吧?这是二哥亲手给我雕的,是只小凤凰呢。”   少女的腕子白皙胜雪,生得极是精致。   白玉镯子挂在上面,与白嫩的腕子相得益彰。上面的小凤凰神情骄傲睥睨,风华绝代,与之夜极是相配。   师桓的目光定定落在上面,许久未动。   半晌,他才问:“你很喜欢?”   他的声音淡淡的,辩不出喜怒,面色也无甚变化,可不知为甚,这一刻,师施却敏锐地意识到一点——   她哥,似乎因为她夸赞这镯子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比较平缓,过渡期结束啦。   明天给亲们一个惊喜,嘿嘿 第50章 意外   师施诸人这一路行来不容易, 而长安城这段日子也不平静。皇室朝堂因为一件事争论不休,长安城众百姓也议论纷纷。   此事起源是韦家的一个庶女。   不错,正是韦轻烟。   太后正因为派出去的人没有把师施带回来而雷霆大怒、心绪不宁, 而太子与大皇子等人也刚因为师容凛离京,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而就在这时, 皇帝那头却出了幺蛾子。   皇帝纳妃了!   按理, 身为九五至尊,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不过是纳个妃子而已, 并不是甚大事。   可坏就坏在这个妃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那妃子便是韦家的庶女、太后的侄孙女、皇帝名义上的外甥女韦轻烟!若纳此女为妃,岂不是有悖人伦,天理不容?!   乃是大大的丑闻啊。   即便, 皇帝说韦轻烟并不是韦家亲女也无用。   虽然没有韦家的血脉, 可韦轻烟也上了韦家的族谱, 是韦家名义上的韦三娘。   因此, 皇帝刚露出这个意思,便惹来无数质疑反驳的声音。朝廷众臣反对,太后也反对,所有人都不同意他纳韦轻烟为妃子。   太后更是因此事惊怒不已, 竟是病倒了,严厉斥责了皇帝一番。   皇帝本就不是很有主见的人。   他虽是皇帝,是大庆的主人, 但这个主人有时候却也不能肆意妄为。因此, 在朝臣与母亲的反对施压下, 皇帝终是犹豫了。   韦轻烟却不会允许皇帝退缩。   她明白,若是她不能成为皇帝的妃子,不能拥有权利,那么等待她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太后绝不会允许她活下来了。   是她太急迫了。   现在便与太后撕破脸, 于她来说,极是不利。她算计好了一切,只是没有算到皇帝竟这般软弱无能,竟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护不住!   “烟儿,是朕对不起你啊,朕……亏欠了你。”皇帝喝得醉醺醺的,眼眶通红的对着韦轻烟道,“是朕无能,朕对不起你!”   他说着说着,竟就这般哭了出来。   堂堂天子,竟然因为此事落泪,若是换做旁的女子,许是早就感动不已了。   可韦轻烟心里却冷静又鄙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正是呢,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男人,可真是无用啊。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这样的人,她韦轻烟都不屑看一眼。   可现在,她非但不能表现出不满,甚至还要示弱和感动。   “陛下,这与您无关。烟儿知道,您尽力了,是烟儿……烟儿的身份太尴尬了,”韦轻烟哭得比皇帝更加伤心,而且美人落泪,那也是极美的一幅画,称得上赏心悦目,“是烟儿连累了您,让您让人误解,让您被太后娘娘与大臣们责问,是烟儿对不起您!”   听到这话,皇帝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如意,说得话也没有太后好用,还压制不住自己的臣子。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说出来便是另一回事了。   便是皇帝自己都觉得很是窝囊。   一个成年男人,还是一个坐拥天下、身份最高贵的男人,结果竟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护不住。   如何不窝囊?!   韦轻烟仿佛没有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红着眼睛继续娇滴滴的道:“烟儿知道陛下对我的好,只要陛下的心在烟儿身上,便是没有名分,烟儿也不怕,也无悔。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回过神来。   “只是烟儿心疼陛下,”韦轻烟叹息了一声,看着皇帝的眼神中尽是心疼,“陛下太难了,烟儿心疼您。”   听到此,皇帝的心就是一酸。   “陛下乃是堂堂天子,大庆的主人。烟儿曾以为陛下过得是自由自在的日子,可现在才发现,陛下也有太多身不由己。陛下,这么多年,您很苦吧?”   若是旁人说这话,早被皇帝斥责了。   可是对上韦轻烟,皇帝的心中却全是感动,面色复杂极了。外人都只看到了他的无限风光,却从未想过高处不胜寒。   他做了皇帝又如何?反而给自己带上了层层的枷锁。   韦轻烟依偎进皇帝的怀中,小声道:“陛下,烟儿没有什么大能力,只愿这一生能一直伴在您左右。即便为奴为婢,也无所谓。”   “朕的烟儿,苦了你了。”皇帝搂住怀中的佳人,心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动了动唇,本想直接给韦轻烟一个承诺,可想到太后与朝臣,却又没多少底气,到底什么也不敢许下。   如此一来,更觉得憋屈。   他这个皇帝,当起来可真是没滋没味。   “陛下,烟儿敬您一杯。”韦轻烟从皇帝的怀中出来,为皇帝斟了一杯酒,“望陛下一生喜乐。”   说罢,一饮而尽。   皇帝也一口喝了下去。   “若是……若是往后烟儿不能再伺候陛下,或者烟儿不在这个人世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皇帝面色不悦的打断了韦轻烟的话,“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死?说好的陪朕一辈子呢?”   韦轻烟的话,让皇帝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昌宁。   那时,两人也曾浓情蜜意,许下海誓山盟,可后来呢……他另娶,她别嫁,再无可能。   甚至,她还早早去了,竟是连个念想也不给他留。   想到此,皇帝的心中又悲又痛,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似是要把自己灌醉了事。   “烟儿也不想,可世事无常,烟儿不过是个弱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呢?”韦轻烟落泪道,“太后娘娘想必已经恨死我了吧,父亲与主母也不会放了我的……”   “朕不会允许他们伤害的你的!”皇帝忽地猛地把杯子掷在地上,清脆的破裂声似是意味着主人正熊熊生起的怒火,“绝不!朕绝不!”   他之前本就喝了不少酒,现在又借酒消愁,很快便醉了。   “陛下……”   “宁儿,哥哥不会让母后伤害你的,绝不会的。”皇帝的目光朦胧,说话间全是浓浓的酒气,似是已经没了理智,“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说好要与我在一起一辈子的,怎能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呢?!宁儿,宁儿,宁儿!”   醉眼朦胧的男人一声又一声的念着这个名字,带着极强的不甘、怨恨以及思念。   “哥哥知道,你是怨哥哥娶了别人,负了你。”皇帝流着泪,似是悲痛到了极点,“可哥哥迫不得已啊,若不娶别人,你便要死!我也做不成这个皇帝了。”   “你别恨我,别恨我……”   他终于醉得倒在了桌子上,可嘴里却一直念叨着这三个字,像是哀求又像是求一个安心。   没多久,便传来了男人的鼾声。   皇帝睡熟了。   韦轻烟神色莫测的看着醉过去的男人,心中却是惊骇不已。宁儿,宁儿……这个名字,皇帝又自称哥哥,她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人——   昌宁公主。   韦轻烟之前伺候太后时,便知道昌宁公主并不是太后亲女,长乐郡主的身世也另有蹊跷。   她也曾猜过,长乐郡主的生父会不会是皇帝。   可即便有这个猜测,如今骤然听到皇帝亲口承认,心中也难免受到了惊吓。   昌宁公主可是皇帝名义上的妹妹啊,这是兄、妹□□,天理不容。她了解太后,为了权利,为了皇位,太后是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丑闻存在的。   昌宁公主注定只能成为牺牲品。   韦轻烟极是聪明,很快便想通了整件事。   长乐郡主乃是昌宁公主早产所生,可这些都是对外的说辞。长乐郡主应该是足月的,之所以要说成早产,不过是因为昌宁公主未婚先孕!   按照太后的心思,自不会留下这样一个能影响并威胁到他们的人。那最好的做法,便是杀了昌宁公主。   可谁也没想到,卫国公会介入其中,直接求娶公主。   如此一来,昌宁公主便死不得了。   想通之后,韦轻烟对皇帝就更是鄙夷。   依皇帝所说,他应该是与昌宁公主两情相悦。可迫不得已,不得不另娶她人,便负了昌宁公主。   皇帝口口声声为自己辩驳,韦轻烟却明白这只不过是这个无能的男人掩饰自己的懦弱和胆小怕事、没有担当而已。   在皇位与爱情之间,他选了皇位。若是他能坦然承认,韦轻烟还能高看他一眼,可惜,这个男人毫无责任心,更善于推卸责任。   便是当初为了皇位不得不放弃心爱的女人,他做了皇帝之后呢?   他难道没有机会夺回所爱吗?   不,他有。   他只是不敢而已。   不敢公然反抗太后,也不敢得罪师容凛,所以他便缩进自己的壳子里。明明是自己贪恋美色权势,纵情声色,却偏偏还想美化自己,非要说成是因为被爱情所伤造成的自暴自弃。   韦轻烟看懂了这个男人肮脏的内心,越发觉得恶心。   可她现在,为了活命,却不得不依靠这个男人。想到此,韦轻烟面色更是阴沉。   皇帝是靠不住的,她可不觉得自己能比昌宁公主更重要。   不过,因为有了一个“前车之鉴”,倒是让韦轻烟有了许多便利,或许,她可以好好利用皇帝对昌宁公主的愧疚。   哪怕,这愧疚在江山面前不值一提。   思及此,她心中很快便有了一个主意。   只靠美色与情爱,还不够保险。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因为皇帝的退让,这件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表面上到底平息了下去。   朝中也不乏有要让皇帝赐死韦轻烟的朝臣,然而皇帝本来就因为没有如愿纳妃,还回忆起了十几年的事,心中本就憋了一团火。   没有等那个掷地有声要请皇帝赐死妖女的御史说完,皇帝便勃然大怒,直接便让侍卫把人拖了下去赐死了。   倒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御史一死,朝堂上反而清静了。   那些满口仁义道理、人伦天理的大臣们都闭上了嘴巴。   皇帝心有所悟,忽然发现这些个朝臣其实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可怕,只要他够凶够狠。   是呀,他本就是大庆之主,这些人的生命都是他的,岂敢违抗他?!   想到此,他的心立刻振奋了起来。再接连又杀了两个臣子后,那些朝臣们更是乖顺的犹如鹌鹑了。   而后宫之中,皇后空有其名,家世平平,并无什么话语权。云贵妃虽然跋扈,但皇帝若是真的生气了,她也不敢顶撞。   至于太子与大皇子,做儿子的自然不好去管父亲的后院之事,需要避嫌。   唯有太后,身为皇帝的生母,有资格教训皇帝。   可皇帝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皇子了,而是大庆名正言顺的主人。即便太后为生母,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妇人罢了。   没有皇帝,又哪里来的太后?   况且,十几年前的事,皇帝心中对她早有不满,太后心知肚明。可她自诩是皇帝生母,皇帝作为她的儿子,必须要听她这个做母亲的。   做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太后,她的心早就大了。   所以,太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因为皇帝的忤逆,更加恼怒。   听闻皇帝因为韦轻烟杀了几个朝臣,太后更是怒不可遏,硬是带着病体去把皇帝骂了一顿,当着许多宫人的面,根本就没有给皇帝留面子。   皇帝已经不是小伙子了,做了多年的九五至尊,他也是有尊严的。   即便是母亲,也不应该当着人骂皇帝!   因此,皇帝便忍不住反驳了太后。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太后暴跳如雷,母子俩大吵一架。   太后最后还晕倒了。   很快,皇帝把生母气晕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后宫是太后在管的,没有太后的示意,这些消息岂能传出去?皇帝想明白之后,心中的怨气更重,竟是一次也未去看过太后。   母子两人隔阂越来越重。   太后虽然势力不小,但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才有的。她没有第二个儿子了,所以即便再生气再不满,也不能杀了皇帝。   皇帝自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越发的肆无忌惮。   因为最尊贵的两位主人呕气,宫中的气氛越来越复杂。宫人们静若寒蝉,俱是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主子们。   皇帝在与太后和朝臣的交锋之中,终于稍稍占了一次上风。   为此,虽与母亲吵了架,但皇帝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可就在这时,太子与皇后却频频出入太后的宫中。没多久,宫中便忽然有了一个传言——   太后娘娘对皇帝不满,欲废帝了。   ***   不提长安城的乱事,再说师施这头。   她一定以及肯定她哥这是生气了,意识到这一点,师施非但不慌张,甚至还有些高兴。   她喜欢师桓为她吃醋,如此一来,不就更证明师桓重视她吗?   不过高兴归高兴,这哥哥还是要哄的。   因为今日是她生辰,所以师桓特别免了她今日的训练。吃过午饭后,师施没有选择回马车休息,而是要求骑马。   她的骑术虽然比不上师桓等人,但不跑得太快,还是可以的。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   师施带着笑,骑着马到了师桓身边,笑嘻嘻地问:“哥哥,大家都给我送了礼物,你的礼物呢?”   “你不是都有了喜欢的了吗?我的礼物,想必长乐郡主自是看不上了。”这阴阳怪气的话啊,啧啧。   师施忍住笑道:“这看不看得上,自然要看了才知道呀。”   师桓没接她的话。   见男人面色越发沉凝,师施眼珠子一转,正要继续逗他。忽地,却见师桓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拉住缰绳,冷声道:“停!”   大家自是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施见师桓面色不对,忙问道。   此时,他们正走在两座山坡之间,路宽有四五米,两侧是高高的山坡,上面长满了树木花草。   风轻轻地吹着,众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周围静悄悄的。   这种情况,便是师施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她警惕地看着四周。   “回马车上去。”师桓忽地对她道。   师施没有问为什么,乖巧下了马,要回马车。   可就在这时,只听破空声传来,竟是一支利箭朝师施直直地射了过来。   铿——!   师桓立刻出剑挡住了利箭,厉声道:“敌袭,大家注意!”   师施吓了一跳,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硬留下来,许是还要拖师桓的后腿。因此,立刻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板是用铁打造的,刀剑是攻不破的。   第一支箭刚落,无数的箭便射了过来。   众人虽已有了防备,但也被此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箭太多了,便是身手再好,也难以完全避开。   很快便有人受伤了。   箭是从山坡上射下来的,偷袭他们的敌人,定是躲在上面。敌在暗,他们在明,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师桓当机立断道:“往后退,退出去!”   若是直接正面对敌,他们倒是不惧。但敌人放暗箭,而他们所在的山坡之间根本没有遮挡的地方。   唯有退出去,才有生机。   但敌人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等他们退出去,后方便冒出来一堆贼寇。看人数,少数有四五十人!   个个手持利刃,身材精壮,气势汹汹地朝他们攻了过来。   这时,山坡上的箭雨倒是停了。   可因为之前的利箭,他们损失惨重,还能动的人只有十余人。而且箭雨虽提,更多的敌人却跑了出来。   敌众我寡,若是耗下去,必败!   而且看这架势,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师桓果断对侍卫道:“护送郡主离开!”   “大郎君!”   “哥哥!”马车里的师施也听到了,有些惊慌的看着外面与敌人交手的师桓。   “这是命令,即刻执行!”师桓没有回头看师施,又对不远处的谭云柏道,“二弟,你也去!”   “大哥?”谭云柏皱起眉头,吼道,“我留下来与你一起对敌。”   他知道,单凭师桓一人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不能走!   “哈哈哈你们不用推过来推过去的,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这时,只听一阵猖狂的大笑声传来,一个扛着大刀的精壮大汗从山坡上跳了下来,拿起刀就砍。   他力气极大,功夫底子应该也不错,侍卫们有些招架不住,接连被杀了好几人。   谭云柏见此,立刻冲了过去,大声道:“大哥,你先带妹妹和我娘走!我垫后!”   说罢,便和大汉打了起来。   谭云柏功夫极高,那大汉虽然力气很大,但谭云柏身姿灵巧,招式变化无穷,那大汉渐渐落了下风。   师桓眉头紧皱。   他虽然不喜谭云柏对师施的心思,但也不会盼着他死,谁都知道留下来的人凶多吉少。   正犹豫间,却见一队贼寇朝师施所在的马车冲去。   不好!   师桓不再迟疑,即刻朝马车那边冲去。但他周围有不少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立刻过去。   那些人已经到了马车旁边,马车里,师施、喜鹊、谭玉婉和刘嬷嬷都在。   在武功上,师施与喜鹊只能算是半吊子。而谭玉婉更是柔弱的妇人,刘嬷嬷年事已高。老弱妇孺,她们不是这些贼寇的对手。   眼见那些人朝马车而来,师施知道,她们几人怕是难以逃出去。   思及此,她忽然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喜鹊道:“护好谭姨与刘嬷嬷,也护好自己。”   “郡主!”喜鹊等人慌乱的叫道,“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师施便从坐垫里抽出一把剑,狠狠的刺在了马的屁股上。   “坐好!”   马手疼,长嘶一声,便猛地朝前跑了去。   那些贼寇见此,自然要追。见追不上,便欲用箭把马射死。师施早料到他们的计划,刺伤了马后,便跳了下来。   上一世,她们救了她,这一世,便让她还了救命之恩吧!   “喜鹊,好好活下去!做个女将军!”   “郡主不要!”   师施不再看她,手持长剑,便挡在了那些贼寇的前方。   最近的训练还是有点作用的,师施虽然无法击退这些人,但是拖延一点时间还是能做到。   “别管那几个女人了,这就是长乐郡主,先把她抓住!”这时,有人大声吼道。   师施面色一凝,这些人认识她?难道是太后派来的?   来不及多想,攻势便强了起来。   师施拼命挡住,然而到底武力有限,很快手臂上便被划了一道伤,她压住痛呼。   “你疯了吧?抓活的,别弄死了!弄死了有个屁用!”有人踢了伤到师施的人一脚。   师施眼神一闪,忽地用剑抵住自己的脖子,怒喝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自杀!”   那些人自是不信师施真的敢自杀。   师施狠了狠心,手上一用力,脖颈上便多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落了下来。   “我说得是真的,你们若是再敢动一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众人终是被她震住了,停住了脚步。   师施心下微微松口气,余光朝周围看了一眼,看到旁边便有一条河,她想了想,便朝河边退去。   师桓也看到了这一幕,碧绿的眼睛倏地暗沉下来。   他的剑越发狠戾,招招致命,以极快地速度冲了过去,眸光忽然一厉,喝道:“小心!”   而这时,有贼寇从旁边悄悄过去,便要趁师施不备,抓住她。   可这头,师施躲避不及,慌乱之下竟一脚踏进了河里。才下了暴雨,河水水位暴涨,水流湍急。   师施方一掉下去,便被河水卷了进去,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被河水淹没了。   “师施!”   “施儿!”   “二弟,剩下的交给你了!逃出去,通知父亲!告诉他,我们不会死的!”   师桓面色骤变,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只来得及扔下这一句,他便朝师施飞身而去,毅然决然地跟着跳进了河里。   瞬间,没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亲们,晚了晚了,刚赶完。   惊喜只能暂推了。 第51章 星星   眼见师桓与师施都落进了河里, 贼寇们面色一变,想要跳下去抓人,但是河水太深太急, 他们非但没有把握能在这种情况下抓到人,更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危。   但就这样放弃, 着实不甘心。   他们这次的目标, 本来就是这两人。   “射箭!”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贼寇们便直接对着河里射箭。很快河面上就出现了血水, 但并没有人冒出来。   难道是死了?   “师桓!”眼睁睁的看着师桓的身体被淹没,又看到贼寇们对河射箭,河面的血色更是染红了他的眼睛。谭云柏目眦欲裂, 额头青筋暴起, 暴怒的大吼了一声。   他狠狠咬牙, 强迫自己转过头, 盯着面前的贼寇们目光冰寒。   “给我杀!冲出去!”   “是,二郎君!”   武衡带头,剩下的侍卫们也面色冷厉的怒喝,随即便像疯了一般疯狂地攻击。   他们不仅仅是王府的侍卫, 更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凶悍兵将。   他们气势如虹,悍不畏死。贼寇们虽然凶狠, 但有不少是流民出身, 亡命之徒只占了很少一部分。   看到这群人发狂的模样, 竟感到心底发寒。   而这时,谭云柏已经一刀砍下了那大汉的脑袋,鲜红的血喷溅,喷在了他的脸上, 为他更添了一抹血腥狠辣的气息。   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使者,浑身散发着冰寒刺骨的狠戾。   贼寇们因此乱了起来,有些人竟然转身想跑。   领头的贼寇见此,大怒道:“不许跑,给老子杀!他们人数少,我们这么多人,怕个毛啊!”   说着,更是一刀削了一个逃兵的脑袋。   这心狠手辣的模样镇住了那些动摇的贼寇,没有人敢逃跑了,只能硬着头皮对敌。   可他们士气散了,心底有了惧怕,即便勉强对敌,战斗力也下降了不少。   谭云柏见此时机,便与武衡带着剩下的人硬是砍出了一条血路。   “撤!”   谭云柏一声厉喝,侍卫们便就近利落的翻身上马,骑着马直接冲了出去!   贼寇们想要拦住他们,可人还未靠近,便被马蹄子踹翻。   有贼寇还想要用弓箭,但有人却比他们更快。   跟着师桓出来的这批侍卫,可都是精英。十八般武艺俱全,其中擅长骑射的更不在少数,技术不知比这些半路出身的贼寇高了多少。   其中的武衡,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谭云柏带人在周围掩护,武衡抽出背上的弓箭,三支箭齐发。势如破竹,利箭飞速而去,竟直接射乱了贼寇们的步伐。   三支箭,竟要了至少六人的命!   武衡射箭的速度也没有缓下来,骑在马上,反身又是三支箭!贼寇们被这死亡之箭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追,大部分都吓得腿软的跪在了地上。   领头的贼寇见此,心知大势已去,只能含恨看着谭云柏等人御马而去。   他们本以为坐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有想到,非但没有把人留下来,损失还如此惨重。   领头的贼寇乃是附近山寨的首领,名叫李龙。   这位子是他从上一任首领那里抢来的。   李龙本来指望着靠着这次在山寨立威,坐稳首领的位置,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今空手而归,他的威望势必动摇。   而山寨里的那些老不死,怕是会趁此良机,在他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老大,我们还追吗?”有贼寇战战兢兢地走到李龙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那些人武力太强了,还有如此厉害的弓箭手,又骑着马,我们怕是……怕是追不上啊。”   他想说,就不要做无用功了,不要去送死了。   但看到李龙阴沉的面色,这些话只能咽了回去。   李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环顾地上的尸体,半晌,终于大声喝道:“把兄弟们的尸骨收敛好,回山寨!”   “是!”   众人都松了口气,忙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这头,谭云柏带着武衡和剩下的侍卫们摆脱了贼寇们,但即使他们侥幸活了下来,但也输了,并且输的太惨。   师桓与师施落水,生死不知。   带出来的侍卫们也死了一大半,如今除了谭云柏与武衡,竟只剩下了七个人。   那些贼寇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知道他们的身份。那这一次的偷袭,便不能用意外来定义,而是有人蓄谋已久。   是谁?   是谁能与这些贼寇们联合在一起?   那些人怕是想要抓住他们,然后用来威胁义父。谭云柏面色冷肃,猜想到,莫非是岭南的官员们与那些贼寇勾结?   不,不对。   他们一路行来,很是低调,除了队伍中的人,他们的身份便无人得知了。   他们的人中出了内奸?   这也不可能。   不说这些人是师容凛亲自挑选的,再说刚才与贼寇们的交手,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活下来的,皆是拼尽了全力。   如今,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再说了,与贼寇勾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所以,这些人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不知怎得,谭云柏忽然想到了不久前被另外一伙贼寇抓走的净月。   这周围山寨不少,这些山寨之间虽有摩擦,但为了抵御官府,彼此之间定会有联系。   若是净月背叛,那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谭云柏的直觉告诉他,真相或许便是如此。   思及此,再想到生死不明的师施两人,他的面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二郎君,我们现在该作何打算?”武衡沉声问道,“是否要立即去找大郎君和郡主?”   他们身上都带了伤,摆脱贼寇后,便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先处理伤口。   好在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药,否则,还要冒险进城买药。   如今形势不明,进城太过危险,谁也不知城中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   而且,方才混乱之中,他们还与谭玉婉三人失去了联系。谭云柏让人悄悄去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她们三人的踪迹。   只能确定,她们几人并未落在贼寇手上。   想到自己的母亲,谭云柏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惶,冷声道:“先确保我们自己的安全,然后顺着河流去找大哥和妹妹。”   “是!”   武衡其实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师桓和师施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但现在做主的是谭云柏,武衡并不好越俎代庖。   毕竟谭云柏的母亲如今也下落不明,若是谭云柏提出先找母亲,他也只能听令。   如今,听到谭云柏这般说,武衡心下悄悄松了口气。看着谭云柏苍白的面色,心中忍不住对这位年轻的二郎君生起了敬佩。   国公爷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他沉思了片刻道:“按照时间推算,国公爷最多再有半月,应该便能到达岭南了。”   他这话,是安慰谭云柏,也是宽慰自己。   国公爷带着大军而来,到时候,这些贼寇定然不足为惧。只是半个月啊,说起来不久,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   如今敌在暗他们在明,身份泄露,这半个月势必不好过了。   而喜鹊三人这边。   师施用剑刺伤了马后,马因剧痛发狂,直接朝前方奔跑去了。速度极快,便是喜鹊想要跳下来帮助自家郡主也无能为力。   况且,想到郡主的嘱咐,她更是只能压下担心,护住谭玉婉和刘嬷嬷。   她不能让郡主失望!   喜鹊咬着牙,硬是忍下了跳车的欲、望。   马跑得太快,马车里颠簸不已。   喜鹊虽然极力拉住谭玉婉和刘嬷嬷,但她力量有限,谭玉婉二人很快便被磕晕了过去,喜鹊自己也被撞得浑身发疼。   她只能死死的压着两人,以防她们被撞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喜鹊艰难的趴在车窗上向外面看去,却骇然的发现马车的前方竟然就是个陡坡。而马痛得发狂,根本就没有心思看路。   若是不快点想办法,很快,她们便会连人带车一起摔下去!   不,她要活下去,她不能辜负郡主的信任!   这一刻,喜鹊圆嘟嘟的脸上再没了平日里的憨笑,只有坚毅和决然。她看了刘嬷嬷与谭玉婉一眼,便毅然的从车里要朝马跳去。   “唔!”   但是太颠簸了,她一时之间难以稳住身形。非但没有准确的跳到马上面,整个人更是重重地撞在车板上,若不是她死命的用双手握住缰绳,此刻怕是已经摔了下去了。   来不及了!   眼看着马车离山坡只有短短距离了,喜鹊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这还是郡主送给她的,很是锋利。   她平日非常珍惜。   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喜鹊用尽全力,便紧握着匕首朝马车与马之间的绳索砍去。只是她手太短了,第一次竟然没有如愿。   她深吸口气,双手发力,终于扑到了马上。   山坡已经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够看到这个山坡有多么的高,多么的陡峭。摔下去,非死即伤!   “郡主,你一定要活着!”   喜鹊大吼一声,终于砍断了马车上的绳索。可因为惯性,马车还在朝前面跑着,她双脚用力,狠狠地踢了过去。   马车终于险险的停在了坡上,可喜鹊却再也来不及从马上跳下来了。   下一瞬,连人带马,她与马齐齐坠落了下去。   ***   师施方一落水,便忍不住苦笑。   河水很快便淹没了她,她将又一次濒临死亡了。更可笑的是,这一次,依然在水中。   难道她的生命注定要在水中结束吗?   之前落水时,师施便打定主意要学凫水。只是刚开始身子未好,身体康复后,又要启程去岭南,虽有了想法,却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付诸实践。   如今,她只能无力地任由河水淹没自己。   这次的水流这般湍急,她生还的几率更小了。   就在师施准备认命的时候,却见师桓跳了下来,飞快地朝她游了过来。   师施倏地瞪大了眼睛。   “……哥哥?”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即便河水涌进了眼里刺痛不已,依旧睁得大大的。   可是水流太快了。   师施根本来不及看清,便被河水朝下流冲去,一个浪头打来,她便顺着河水翻了几圈,又呛了不少水。   呼吸似乎越来越苦难了。   她的四肢胡乱在水里划着,毫无章法,自然是浮不上去。   所以方才果然是她的幻想吧。   她眼前开始迷蒙,脑子因为缺氧越发晕眩。就在她的意识要被淹没前,唇边忽然尝到了一丝腥味   像是血的味道。   下一刻,一只结实的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向上游。因为这个人的靠近,血腥味儿越发浓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   “二哥,是你吗?”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可眼前依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声音也微弱得不可思议。   抱着她的人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她,依旧在用力的朝上面游。也不知游了多久,他们终于浮上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进来,师施呛着渴得惊天动地。   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终于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   “哥哥,是你啊……”   师桓面色苍白如雪,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浓。他没有开口,可此时师施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可还没等她多呼吸几下,一个大浪又当头打来,瞬间把二人掀翻了。在这种水流下,便是师桓再厉害,终究只是□□凡胎。   两人只能任由水流冲在他们身上,随波逐流。   但河中乱石林立,他们无法控制方向,旁边有没有支撑的地方。让两人勉强待在水面上,已经让师桓用尽了所有力气,此刻再无多少余力。   他沉着脸,努力地把师施抱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遮盖住她。   “唔——!”   一声闷哼传进了师施的耳朵里,师施心慌了一瞬,忙叫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别怕,我没事。”   停顿了一会儿,师桓才沙哑着开口。师施被他护在怀中,脑袋被牢牢地扣在男人的胸膛上,看不到外面。   但看不到,不代表着她闻不到、听不到。   师桓受伤了。   意识到这一点,师施心头越发难受,但她什么也做不了。而且没多久,血腥味就越来越重了,她余光看到,水面已经红了一大片。   那是师桓的血。   “哥哥,你放开我吧,”师施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不要管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你放开我吧,我会拖累你的!”   眼泪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她崩溃似的大吼。   师桓没有理她,依旧坚定地抱着她,力道收紧。   师施心中很是绝望,她想挣开,但又不敢轻易动作,担心连累师桓。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她一颗心像是落在了冰窟里。   “我师桓要救的人,谁也不能抢走,即使是上天。”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沙哑着说了这一句。   “想要不连累我,那你就乖乖待着别动。”   他忽而低头,在怀中人冰凉湿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师桓有多么固执,师施终于有了了解。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让师桓改变想法了,她依恋的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蹭了蹭,轻轻点了点头。   这条河很长。   也不知道他们飘了多久,天渐渐黑了,河水越来越凉了。师施的意识逐渐模糊,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直到她晕过去的那一刹那,抱着她的人依旧没有放松分毫。   “睡吧,”男人温柔干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轻飘飘的,仿佛凤一来,便会被吹散,“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们就安全了。”   他的声音太有诱惑力了,师施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   师施是被冷醒的。   倾盆的大雨落下来,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弄得她生疼。她蓦地睁开眼睛,浑身酸痛不已,又饿又冷。   “我没死?”   她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布满乌云的天空,愣了片刻,忽地醒悟了过来。   对,她没死,她还活着!   还有哥哥,哥哥在哪儿?!   “哥哥,哥哥,师桓,你在哪儿?!”师施慌乱的张望,终于在离她几米的河岸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这才发现他们河边的水滩里,河水依旧很急,但或许是运气好,他们被河水冲进了水滩里,侥幸活了下来。   师施忙从水滩里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师桓跑了过去。跑到旁边,她便发现师桓面色惨白无血色,唇色也淡的很。她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师施的心突然慌了。   她忽地很怕,怕……师桓已经……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哥哥不会死的!他还要做皇帝,还要统一天下,怎么可能会死?!   师施猛地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可是还有气。   师施霎时软倒在地,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边哭边擦边说着,“还好,你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   她兴奋的语无伦次了。   好在很快师施便反应了过来。   虽然他们大难不死,可不代表着就高枕无忧了。如今荒郊野岭的,而且师桓昏迷不醒,想到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师施的心很快便提了起来。   对,师桓受伤了,她应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他,然后找药。   想通之后,师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观察了一下师桓。这才发现男人的腿不自然的弯曲着,她撩起他的裤子,只一眼便心惊肉跳。   师桓的腿弯处应该是被撞到水中的石头了,伤口深可见骨,不幸中的万幸是血已经停了。   师施不敢擅自动师桓,她首先要搞明白师桓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男女大防在生死面前倒显得不重要了,师施索性解开了师桓的衣服,便发现他身上有多处青肿和擦伤。   尤其是背部,更是插了一支断箭!   她看得又气又心疼,更多的是感动。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这个男人到好,一直强撑着护着她。   师施只觉得饿,还有点冷,但身上倒是没有很疼的地方,明显是被保护的很好。否则在那种情况下,她不死也会弄得浑身是伤。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了泪。   雨虽然小了一点,但依旧在下,她先简单的把师桓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一番,便重新为他穿好衣裳。   至于那支断箭,她现在不敢动。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否则怕是还要受寒,对师桓更不利。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山林,师施不敢走得太深,说不定里面有猛兽。她用力把师桓背了起来,步子艰难的朝前走着,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   好在他们运气不算是太差。   没多久,师施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小心观察了一下,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动静,师施便背着师桓进去了。   山洞里很黑,幸好师施之前听师桓的话,与那些侍卫一样,随身带着打火石。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们。   让师施惊喜的是,这山洞里竟然堆了不少木柴和干草。她忙把火堆点上,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师施没时间细细打量山洞,先去看了师桓。   师桓还在昏睡着,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上很烫。本来惨白的脸色,此刻竟然红得似火。   师施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倏地传来。   师桓发烧了。   她连忙在怀里找了一会儿,好在带的伤药还在,师施连忙脱下师桓的衣裳,仔细的给他上药。   师桓身上的伤处太多,她上个药而已,竟然也出了一身的汗。   只是背部的那支断箭让她犯了难。   断箭肯定是要□□的,但是师施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她不确定自己能办好。   如今荒山野岭,外面还下着大雨,她也没有时间去找大夫。   “……哥哥,哥哥,你听得她我说话吗?”   师施叫了一会儿,就在她失望的时候,师桓的眼皮忽然动了动。她顿时紧张的唤道:“哥哥?”   那双碧绿的眼睛终于在师施的期待中缓缓的睁开。   “哥哥,你终于醒了!”师施欣喜地叫道。   “……这是哪里?”他看了师施一眼,见她虽然狼狈,但精神尚可,心中放心了不少,“我们活下来了。”   “嗯!我们没死!”师施抽着鼻子直点着头,“哥哥,你做到了,你救了我们两个人。”忍了许久的泪落了下来。   “既然没死,你哭什么?哭起来就不漂亮了,真丑。”男人抬起手,似是想要为女孩擦点脸上的泪。但是他用尽了全力,手也抬不起来,他面色微微一变。   师施见此,忙道:“哥哥,你先别乱动,你受了好重的伤。”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才道:“你背上还中箭了,我……我不敢动。”   身上很痛,背上更痛。   师桓早就感受到了这种疼痛,不过他受的伤太多了,吃过的痛早已数不清了。所以哪怕身上剧痛不已,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多大变化。   “别怕,把它□□。星星,你做得到的。”   星星,他在叫她的字,那是只有他一人能叫的小字。师施浑身一震,她想说她不敢、她不会,可是在对上师桓信任的目光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是点了头。   师桓艰难的扯了扯唇角道:“哥哥知道,我的星星很棒的。”   “别慌,你只要用力□□就行了。”他安抚着她,声音温和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师施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走到师桓的背后,双手握住断箭,深吸口气。   “拔!”   男人一声厉喝。   师施咬牙,猛地拔出了断箭,血花溅了出来,染红了她苍白的脸,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上药吧。”   师施如梦初醒,忙先擦干净伤口,上了药,血慢慢止住了。她甚至来不及高兴,便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把这可怕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你做的很好。”忙完这一切,师施才腿软的坐在了地上。手被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握住了。   这一次,男人的手不再温暖,甚至冰凉刺骨。   可依然让人安心。   “哥哥……”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依赖。   “别怕,哥哥在这。”他太温柔了,温柔的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温柔的让师施一刻也不想离开。   她贪恋他的存在。   “哥哥睡一会儿,你不要怕。”即便是师桓,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有些撑不住了。他捏着师施的手,嘱咐了一句,便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这一次,师施不怕了。   师桓从没有骗过她,他承诺的事,他都做到了。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心翼翼地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望着燃烧的火堆,师施心中的慌乱渐渐消散了。   她很累,可是她不能睡过去。   哥哥受伤了,她要照顾他。   师桓身上忽冷忽热,弄得师施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好在后半夜,他身上的温度开始恢复正常,这让师施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外面的雨停了,天渐渐亮了。   师桓还没有醒过来。   但师施也不能一直守在这儿了,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喝水进食,师桓现在受伤,更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她需要出去找吃的。   “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师施小心的让师桓靠在干草上,然后把自己烘干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   昏睡中的师桓似有所感,忽地叫了一声,“星星。”   “……哥哥?”   师施忙停下脚步,转头去看他,却发现师桓并未醒。她压下心中的失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用手背再次探了探男人的额头,发现正常了不少,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哥哥,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她站起身,大步朝山洞口走。没有看到背后,躺在干草上的男人半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从洞□□了进来,刺花了他的眼睛。   朦朦胧胧间,只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离他渐渐远去。   “别走……星星……别走……”   可惜他的声音太微弱了,走在前方的师施并未听到。可男人不知道,他的目光中,只有少女越走越快的身影。   似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的世界。   ***   谭玉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茅草房子里。对面的床上,躺着刘嬷嬷。   她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顿时变了脸色。她当即便要下床。   正好这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玉婉你醒了?”久违的熟悉声音让谭玉婉蓦地抬起了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当看清来人是谁时,立刻惊在了原地。   “……大哥?”她张着嘴,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干涩声音,“大哥,真的是你吗?大哥?”   来人是个看上去五十左右的男子,眼角已经生了细纹,皮肤被晒得黝黑,因为身量很高,越发显得身材干瘦。   与谭玉婉记忆中的大哥像也不像。   “是我,玉婉。”谭文昌叹了口气,走到谭玉婉身边,“真没有想到啊,有生之年,我们兄妹竟然还能相见。”   “大哥!”   谭玉婉终于哭了出来,“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怎么会……怎会变成这样……”   其实就算不问,谭玉婉心中也知道原因。流放岭南,不是说说而已,日子自然不好过。不能再享受曾经的锦衣玉食了,还要做苦力。   如此艰难,谭文昌如今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可她的兄长才四十出头啊,如今看上去却足足老了十岁,满脸都是风霜和沧桑。   兄妹二人,一起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谭玉婉也了解了谭家现在的情况。谭父谭母早就死了,如今谭家只剩下谭文昌和妻子,以及一儿一女。   谭文昌曾有三儿两女,可如今活下来唯有这一对儿女了。   在岭南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这里穷山恶水,刁民甚多。他们是罪臣,待遇更是差很多。谭文昌的两儿一女便是在此期间死掉的,直到去年岭南乱了起来,谭文昌咬牙带着妻子和剩下的一对儿女逃到了山上。   如今日子虽然清贫,但至少不会被那些小吏欺侮了。   谭玉婉虽心中早有准备,可此时心中依然愧痛难当,“是我的错,若是……若不是我瞎了眼,你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田地。”   “不怪你,官场本就如此。”谭文昌倒是比她看得开,还反过来安慰她,“对了,你怎么会来岭南?而且还晕倒在野外?”   谭玉婉这才平复了心绪,把事情告诉了谭文昌。   “大哥,我们途中遭遇贼寇,与柏儿他们失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谭玉婉白着脸道,“不行,大哥,我要去找柏儿。”   “你先不要着急。”谭文昌安抚她,“柏儿武艺高强,而且你也说卫国公之子也在,身边还有护卫,定然能逃出来的。”   “可……”   “你身子还很虚弱,先好好把身子养好。”谭文昌道,“别慌,我会叫宇儿与我一起去外面寻柏儿的。”   谭玉婉也知自己不过是个柔弱妇人,怕是帮不了什么忙。听兄长这般说,也只能压下内心的焦急。   “对了,大哥,你只在马车上看到我和刘嬷嬷两人吗?”   “不错,当时你们都晕了。”   谭文昌把找到谭玉婉两人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听到她们的车停在山坡边缘,而马已经不见。   谭玉婉也是个聪慧的人,很快便想明白了。她面色哀伤,沉重的道:“是喜鹊……可怜那个孩子了。”   谭文昌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但事情已经发生,便是再悲恸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活着的人。   只是听了谭玉婉的话,谭文昌对卫国公府更是敬佩不已。   无论是为谭玉婉母子出头,认了谭云柏为义子的卫国公,还是聪慧机敏、有勇有谋的国公府大郎君,还有为了救她们,跳下马车对敌的长乐郡主,甚至是不惜用自己的命救人的喜鹊,都让谭文昌钦佩。   足以可见,卫国公府的家风有多好。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的侄子成了卫国公的义子,卫国公又来了岭南。想到现在岭南的乱象,谭文昌的心火热的跳动了起来。   或许,这是上天给他们谭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   谭文昌带着儿子谭宏宇很快便与谭云柏武衡等人碰上了。   谭云柏不敢带着人进城,于是众人便一直隐藏在野外。而这片山林,谭文昌父子住了一年多,虽不说熟悉异常,但那些蛛丝马迹却逃不了他们的眼睛。   甥舅从未见过面,但是他们长得很有几分相似。谭文昌一眼便认出了谭云柏,谭云柏刚开始还有些警惕,后来确认了身份后,便兴奋不已了。   一行人跟着谭文昌回了谭家。   谭家隐居在山上,而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来户人家,竟都是与他们同样的人。   与母亲汇合后,谭云柏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如今只要找到师桓与师施两人,便好了。   至于喜鹊,只能说太遗憾了。   谭云柏带着人去那片山坡下找了找,却只看到一滩血迹,并未看到尸体。而这山林中,野兽众多,想来喜鹊的尸体,怕是已经……   “是那个孩子救了我们。”谭玉婉和刘嬷嬷都很伤心。   刘嬷嬷与喜鹊相处的日子更长,早就把喜鹊当做了自己的小孙女,此刻更是悲痛异常。在思及掉进河中生死不明的师施,老人的心便像被烈火灼伤一般的疼。   “是我对不起公主,没有护好郡主!公主,老奴有负您所托啊!”   他们沿着河道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师施两人。   虽然不愿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但或许……   “不,他们不会死的。”谭云柏一直没有放弃,依旧固执地在找人。其他人什么也没说,也跟在他身后找人。   大家心中都坚持这一股信念。   谭家的人见此,什么也不好说,只能暗地里叹气,也希望能够找到失踪的师桓与师施。   这两人身份贵重,若是死在了岭南,卫国公绝不会善罢甘休。妻子死了,儿女死了,卫国公孤家寡人,到时候谁知会做出什么事?   谭文昌事想要追随一个英明理智的主公,唯有心有牵挂,才能冷静。   谭云柏也没有让所有人都去找人,派了武衡带着一个侍卫往回赶,把事情告诉师容凛。又派了两个侍卫悄悄去附近的城里,打探消息。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搞懂这一次的袭击到底为何而来。   那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   师施不是不想去找谭云柏他们,但是她对这座山林根本不熟悉,而且师桓的伤很重,哪里有力气找人。   师施出了山洞,握着自己的剑,开始寻找猎物。   大一点的野物是别想了,她只想抓山鸡和野兔。但很可惜,她从未打过猎,虽会一点功夫,但忙活了半天,依旧啥也没捉到。   师施有些泄气。   但是肚子饿得厉害,又想到还在山洞里等她的师桓,她只能努力给自己打气。   “师施,你可以的!不能放弃!”   她想了一会儿,既然野物捉不到,那不如去河边看看,说不定能抓到鱼?   说干就干,师施直接去了河边。   这一次,她终于没有空手而过。   这条河估计很少有人来,里面的鱼不怎么机灵,她的技术虽然很一般,但也能抓到几条。   师施也不敢再外面多耽搁,用水囊接了一点山泉水,又摘了不少野果子,便急急忙忙的朝山洞赶了。   出去一趟,她又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身上脏兮兮的,可这种时候哪里还管脏不脏啊,能填饱肚子,活下来就不错了。   师施提着几条鱼,用衣服兜着野果子开心的回了山洞。   山洞里,闭着眼睛的男人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眼皮微微动了动。   “哥哥,我回来了!”师桓似乎还未醒,依旧躺在干草上,师施兴冲冲的跑过去道,“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我抓了鱼,还摘了好多野果子,我们不会饿肚子咯。”   “哥哥,你开不开心……呀!哥哥,你干什么?”师施对着还在昏睡的男人说着话,可话说了一半,却忽地天旋地转。   沉睡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眼犹如恶兽的眸子,有血色一闪而过。   “唔,哥哥?”   一股大力猛然把师施压在了干草上。   是师桓,他推倒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惊喜,加更! 第52章 吻   身上的男人半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 带着凶光和霸道,仿如山林中饿极了的野兽。被那双似乎盛满了贪欲的眼睛紧盯着,师施竟有些心惊肉跳。   虽明知道师桓不会伤害她, 可这一刻,她的心中依然不受控制的生出了恐惧。   她哥应该是饿了吧?   师施吞了吞口水, 努力把心底那丝突如其来的恐惧抛却, 努力放松笑道:“哥哥,你是饿了吧?正好, 我带了吃的回来。你先放开我,我去把鱼做了,你先吃几个野果子垫垫可好?”   然而身上的男人却一动不动, 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在这种眼神下, 空气似乎都开始凝滞了, 师施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哥?”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她。   只是撑在她身体上方, 忽地伸出冰凉的手在她的脸上轻抚。凉意侵蚀,师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咽了咽口水,不知为甚,喉咙发紧, 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要离开我?”须臾,男人忽地冰冷开口,语调极冷。他依旧半睁着一双淡漠的碧绿眼睛, 似乎, 只是在自言自语。   眸底似清明又似迷蒙。   “哥哥你在说什么?” 师施茫然的看着师桓, “我什么时候要离开你了?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然而,师桓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依旧轻抚着她的脸庞,眷恋到了极致。   他的手缓缓向下, 从她秀丽的眉毛,清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尖,缓缓的来到了那红艳又饱满的唇瓣上。   手指微微用力,贪婪的按在了上面。   师施心间一颤,莫名有些紧张。   女子的唇是多么私密的部位,此刻师桓按在上面,粗糙的指腹还一直在上面摩挲,那种奇异的触感让师施浑身都在颤,脸色染上了艳丽的绯红。   “……哥哥,你别这样,这样好奇怪啊。” 师施伸手想要推开师桓,然而师桓的力气极大,她非但没有把师桓推开,还还被师桓一把抓住了两只香细的手腕,随即高高的举过了头顶,牢牢的压制住了她。   师施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   若是平时,师桓不可能不会回应她的,可此刻,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仿佛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进入不了师桓的世界。   所以,师桓这是在梦游?   这般一想,师施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对嘛,她就说怎么会这么奇怪,,师桓像是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师桓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的。   师施正悄悄松了一口气,想着等师桓梦游结束变好了,又思索着要不要想法子叫醒师桓。但是她曾经依稀听说过,梦游中的人若是被突然唤醒,或许会伤到了脑子。   这样想着,师施又犹豫了。   她哥哥的脑子可重要了,绝对是国之重宝,风险都不能冒的。   “我说过,你是我的。” 正这时,师桓终于又开口了。声音比方才还要冷漠,但师施想通之后,倒是没有那么怕了。   甚至还悠哉悠哉的点着头,“嗯嗯,我知道了是你的。”   她漫不经心的应和着,并不把自己这话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神在胡思乱想,听师桓这话,他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师桓口中的人到底是谁?   师施正好奇,身上的男人哭得轻笑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的手终于移开了柔软的唇瓣,滑过圆润的下巴,慢慢来,到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上。   “你撒谎。”   他握着她脖颈的手,忽然用力,随即整个人压下来,灼热的气息瞬间吞没了那艳丽又诱人的唇。   师施霍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吻?   ***   喜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山洞里阴暗又潮湿,还有些臭乎乎的。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思索自己的处境,倒是自己的鼻子先受罪了。   喜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然而她的手刚刚一动,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升了起来,喜鹊没忍住,痛呼了一声眼泪差点没有当场下来。   “好疼啊,我的手怎么会这么疼?” 喜鹊眼泪汪汪的自言自语。   好在很快,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对了,她记得之前为了让马车停下来,所以他用力砍断了绳索。但是她的力气不够,而且身手不好,最后与马一起坠落了下来。   那一刻,喜鹊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可现在,身上的疼痛却让喜鹊明白了一个事实,她还活着,他没死?   而现在她在山洞里,身下垫着的是甘草,身上盖着的是一床破被子,所以她这是被人救了?   那么是谁救了她?什么人又会住在山洞里面?而且这山洞还这么臭,又这么简陋。   一时之间喜鹊根本没有法子得到答案,索性用力坐了起来,先检查自己的身体好。   这才发现她的左手上面绑着两块板子,应该是摔下山坡的时候手骨折了。   除了手上的伤,她脚上也有伤。不过好在的是,脚上是大面积的擦伤,虽然看上去鲜血淋漓,很是恐怖,但都是一些皮肉伤,比不得手臂的伤严重,喜鹊这才放下心来。   她忍着疼,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然后慢慢挪动到了山洞门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半山腰上,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坠落下去。   喜鹊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推了两步,拍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小脸都白了白。   “这到底是哪里啊?这里也太危险了吧。”   也不知道她昏睡了多久。   喜鹊小心翼翼抬头望了望天空,天上黑云密布,看上去似乎要下雨了。她现在心里很急又很担心,也不知道郡主他们如何了,有没有跑出来?   可惜她现在受了伤,而且她还在这个半山腰上,即便心中再急,也无法离开这里。   而且肚子好饿。   喜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唉,不知道她的救命恩人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出现?不会就这样把它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吧?   这样想着,喜鹊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小脸都吓白了。   不行不行,这里面也太可怕了,她怎么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好在这种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等到天色终于黑下来时,喜鹊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山洞里,山洞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喜鹊连忙朝洞口看去,恰好看到一个女子爬了上来。   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应该比她大一点点,身上的衣服到没有喜鹊所想的那样简陋朴素,而是简洁又显得干净。   更让喜鹊惊讶的是,这女子有一张不比她家郡主差的脸。   只是与她家郡主的风格迥然不同。   这女子眉眼冷漠,虽长着一张美丽至极的脸蛋,但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高冷又拒人于千里的。   总结一下,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大美人儿。   看到喜鹊正傻乎乎的盯着自己,女子眉头微微挑了起来,声音也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清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声音虽然冷,但话语却带着一丝关心。   喜鹊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问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轻轻点头。   她进了山洞,朝喜鹊走了过去,一边解释道:“我去采野菜的时候,发现你掉在了河边,应该是从山坡上掉下来的。因为你昏过去了,所以没办法就把你带回来了。”   “谢谢你,”想到掉下山坡前的那一刻,喜鹊还心有余悸,非常真诚的向女子道谢,“非常感谢您救了我,没有你啊我可能就死掉了。我叫喜鹊,敢问恩人大名?”   “你不用道谢,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女子的白皙的脸蛋似乎闪过了一丝浅红,她轻轻摆了摆手道,“我姓玉,单名一个凝字。你叫我玉凝即可。”   “玉凝,好美的名字。果然是名如其人,特别适合恩人。”喜鹊的彩虹屁技能是在师施身上练出来的,早已经炉火纯青,此刻自然而然的便用了出来。   玉凝似乎很少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先是生了一丝羞涩,但很快,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色便淡了下来。   “若是可以,我更希望自己丑一点。”   她有些厌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眉目间竟全是对自己容貌的不喜。喜鹊有点奇怪,但两人不过是初识,有些话不好问。   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该有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敢问恩人,这是在哪里?您住在山洞里?”喜鹊明智的换了话题。   她的眼力早在国公府就练了出来。   这位玉凝姑娘肤如凝脂、容貌极美,浑身散发着矜贵的气息,即使身上穿着的是寻常麻布裙,依旧不掩她的高贵。   明显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   玉,这个姓也不多见。她隐约有点熟悉的感觉。   不容喜鹊多想,玉凝便蹲在了她身边,开始给她上药,顿了顿,才回道:“我不住在这里,抱歉,我不能把你带回去。那会害了你的。”   玉凝抬眸细细打量着喜鹊,虽然脸上还有脏污,但也看得出皮肤白皙柔嫩。五官不说多精致,但也俏丽可爱。   小脸圆嘟嘟的,一看便知家里养得极好。   是个极有灵气的可爱小姑娘。   所以,她不能把她带回去。   “委屈你了。”玉凝快速地为喜鹊换好了药,又从随身带着的布兜里掏出了两个热乎乎的饼子递过去,“先吃点东西,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肯定是饿了。”   喜鹊确实饿极了,闻着饼子的香味,口水不争气的往外冒。赶忙道了一声谢,便结果饼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吃香可爱,见她吃得这般香甜,玉凝清冷的面庞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本就长得极美,不笑的时候已是人间殊色,笑起来更是犹如百花盛开,艳极美极。   “恩人,你真好看。”   喜鹊不小心瞥见,当场就看呆了。好在她以前天天都要遭受自家郡主的美颜重击,所以抵抗力很强,很快便回过神来。   只是仍旧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   玉凝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喜鹊有点忐忑,她不傻,自然感觉得出这位玉凝姑娘生气了,似是很不喜别人提起她的容貌。   而且这位玉凝姑娘严肃起来的时候,可真有威严啊,真吓人。   “没事,与你无关。”   见她吓得差点噎住,玉凝连忙缓和了神色。却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她救回来的这个小丫头可真有趣,与她的妹妹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想到家中的妹妹,玉凝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恩人,您怎么了?”喜鹊有些担心的看了玉凝一眼,“你是有什么难处吗?那你可以给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得上忙。”   “唔,虽然我不厉害,但我家主人可厉害了。便是皇帝也要让三分呢。”   “你不用叫我恩人,”玉凝没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喜鹊毛绒绒的小脑袋,“我虚岁十八,应比你大一些。若是你不介意,便唤我一声,凝姐姐吧。”   “凝姐姐!”喜鹊立刻唤了一声。   玉凝脸色更好了。   “你说你主人?你是别家的丫鬟?”玉凝问道。   “嗯,”喜鹊点着头,忽地又有些忐忑的问,“我确实只是个小丫鬟,凝姐姐不会嫌弃我吧?”   虽然她是国公府中郡主的贴身大丫鬟,郡主也早已把她的卖身契给了她,但她现在也是丫鬟。凝姐姐一看便是大家出身,怕是会嫌弃她的身份吧。   “当然不会,你别多心。”玉凝清冷的眸子染着了点点温柔。   喜鹊放下了心,便又道:“那凝姐姐你说说,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若是可以,待我伤好了,便去找我主人。我主人心地很好的,你救了我,她会帮你的。”   虽然对玉凝印象很好,但喜鹊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毕竟刚出了贼寇偷袭的事情,她现在也不敢太过相信别人。   若是旁人,喜鹊连这些话也不会说的。   只是玉凝给她的感觉太好了,而且她感觉的出,玉凝有心事,眉间有愁绪,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悲愤之气。   “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留在山洞,又只能半夜来看你吗?”许是那些事情压在心中太久了,玉凝急需找一个发泄口。而且喜鹊与那些人没有关系,她终于可以放心的说出来。   她不指望喜鹊能帮她,她知道那些人势力有多庞大,她只是需要找一个人说说而已。   “为什么?”这明显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喜鹊一时猜不透。   “因为,我待的地方是贼窝啊。”玉凝语出惊人。   “什么?!”喜鹊果然被吓了一跳,“贼窝?可我看凝姐姐不像贼啊,怎么又会在贼窝呢?”   “我是被掳上山的。”即使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每每一想到此事,玉凝心中便满是悲愤和郁气,“我后悔,真的好后悔!若是时间能够重来,我绝不会救他!”   岭南有三大世家,分别是赵家、秦家与玉家。其中赵家与玉家势力旗鼓相当,秦家稍弱一筹。   玉家乃是累世豪族,而玉凝便是玉家家主的嫡长女。   因自幼生得美貌,身份又高贵,玉凝很是受家中长辈的宠爱。因着家里的爱宠,她便养成了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性子。   这种性子,若是没有意外,这辈子也会过得好。   可怪只怪,她的运气太差了。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那一日,她不过是见那个被人责打的马奴太可怜,于是救了他,让人为他寻医熬药。   这本是好事。   可谁也没有料到,那马奴阴险恶毒,恩将仇报。   原来他根本不是一个马奴,而是附近龙湖寨的二当家李龙。之所以扮成马奴,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已。   那些贼寇心狠手辣,无恶不作。   李龙觊觎她的美貌,竟然大胆的把她掳上了山,要她做他的女人!玉凝一个世家出身的闺秀,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一个贼寇。自然是誓死反抗,但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哪里敌得过李龙?   那李龙竟……竟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的身子。   但玉凝性子极烈,宁愿自杀,也不愿委身于他。可她没想到,那李龙竟然拿她的家人威胁她。   李龙告诉她,若是她不愿,那他便把她的妹妹也抓来,送给自己的兄弟们玩。   玉凝没有法子,便只能屈服了。   但没多久,她便听到了自己妹妹香消玉殒的消息。玉凝心生死志,几次自杀不成,李龙便告诉她,她的妹妹是被人害死的。   若是她死了,便没有人给妹妹报仇了。   玉凝不知道李龙说得是真是假。   但她的妹妹身体康健,年纪轻轻,怎会忽然就死了?她誓要弄清楚妹妹的死因。   玉凝便屈辱的活了下来。   但李龙根本不放她,她下不了山,而李龙也没了胁迫她的筹码,若是把她逼急了,她便一死了之。   李龙终究贪图她的美貌,不敢强迫她。但她拒绝了他,也让李龙恼羞成怒,定然是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于是玉凝便被打发到了仆妇之间,每日做一些粗活度日。   然而对于她来说,她宁愿做粗活,也不愿用身体去取悦那个恶心的男人。   她一直没有放弃逃跑的想法。   但是龙虎寨位置险峻偏僻,李龙又派了人看着她,玉凝想要逃跑是难上加难。无奈,她只能另辟蹊径,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条下山的路。   这个山洞,便是玉凝的据点之一。   除了玉凝,没人知道这个山洞的位置。   她当时之所以能救下喜鹊,其实也是机缘巧合。玉凝本想看看能不能从山坡上爬上去,所以才悄悄过来勘测地形。   然而,她才发现山坡太高了。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来说,想要从此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只能失望而归。   “这就是我不能带你过去的原因,那些山贼们不是好相与的。”玉凝叹息道。   “那些人太可恶了!”喜鹊听得火冒三丈,怒道,“我之所以从山坡上掉下来,也是因为有山贼偷袭我们。我的主人为了保护我们,所以刺伤了马,让马车带我们离开!”   听到喜鹊这样说,玉凝对喜鹊口中的主人印象更好。能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那定然也是个善良之人吧。   只是,依照喜鹊所说,她的主人怕是也凶多吉少。   思及此,玉凝更是长长一叹。   但看喜鹊还心怀希望、斗志昂扬,玉凝也不忍开口打击她,便道:“是呀,所以你要快点把伤养好。我不能经常过来的。”   “凝姐姐你放心吧,我会武功的!”喜鹊昂着下巴,意气风发的道,“待我伤好了,我便带你回家!然后再回来报仇!”   回家。   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啊,玉凝笑着点了头,可心中却全是沉郁。如此肮脏的她,现在还能回家吗?   喜鹊有时候很是敏感聪慧,小心观察着玉凝的脸色,似是猜出她的顾虑,便道:“凝姐姐莫担心,你不是说过你家长辈很是宠爱你吗?你可是家中嫡长女,他们肯定一直在寻你,绝不会放弃你的。”   玉凝心中也生了些希望。   是呀,父母亲与祖母都很疼爱她,他们应该还在等着她回家吧?喜鹊说得对,她不应该这么消沉悲观,即便是为了死去的妹妹,为了家人,她也要坚强一点,乐观一点。   “谢谢你喜鹊,我现在好多了。”玉凝看了看天色道,“有点晚了,我必须要走了,否则他们会怀疑我的。这些食物和水,还有药,我都留给你,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嗯嗯,我知道的。凝姐姐,你快点回去,小心一点。”喜鹊乖巧的点头,“对了,凝姐姐,你下次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玉凝想了想,道:“至多三日吧。好了,我走了。你保重。”   两人告别之后,玉凝便出了山洞,细心观察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回了山贼。   此时夜已深,大多数人都睡了。   玉凝虽然现在被李龙罚做了仆妇,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所以依旧还是一个人住了一间屋子,只是比之前简陋了不少。   这些日子,李龙得了个新美人,乃是附近其他山寨送予他的。如今,正是新鲜的时候,便有几日没来找玉凝了。   这让玉凝轻松了不少。   她是极讨厌见到李龙的,若不是他,她还是云家高贵的嫡长女,而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玉凝回到自己的屋子前,刚松了口气,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有些尖利的声音,“哟,玉姨娘这大半夜的是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说话的是一个穿红着绿,打扮的很是妖娆的年轻妇人,也是李龙的妾室之一。   因为玉凝出身高贵,又生得花容月貌,李龙是想娶玉凝为正妻的。虽然玉凝不屑这个位置,但是其他女人却嫉妒得险要发狂。   待玉凝还拒绝了,便越发看她不顺眼。   等到玉凝被李龙打发到仆妇堆里,落魄了。这些女人便时不时地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平日里,玉凝是不会理会她们的。   当然,这些女人虽然嫉妒得恨不得玉凝死,但因为李龙,也不敢真的作甚,只能嘴巴上发泄发泄而已。   孙氏嫉妒的看着玉凝的脸,心里很的要死,冷嘲热讽道:“玉姨娘怎么不回答我?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玉凝根本不理她,打开门便要进屋子里。   孙氏只是不甘心被她无视。   她这两日心情甚是不好。她本是附近村里的姑娘,村子被山贼洗劫之后,她也被掳上了山。   因为生得还算不错,便被献给了李龙。   孙氏曾只是个无知的村姑,成为李龙的女人后,穿金戴银,好不快活,她何曾过过这般好日子啊?于是非但不恨这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山贼,反而一心想着固宠。   可惜,李龙的女人不少,新鲜过后,便把她忘在一边了。这两日,更新得了一个美人,据说是长安城高门大户出来的,生得一副好相貌不说,还识字,颇有些文采。   李龙很是宠爱。   孙氏失宠,正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呢。自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玉凝。见此,便忙抵住了门,哼笑道:“玉姨娘,我可是好心来找你的。我告诉你,夫君近日新得了美人。那美人长得好,也有文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说完了吗?”玉凝只是冷淡的看着她,根本没有被她这番话影响,“我要睡觉了。”   说罢,推开孙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玉凝,你给我开门!”孙氏气得大叫,“你以为你还是夫君心中的宝贝吗?我告诉你,你猖狂不了不多久了!”   然而,她在门口大喊大叫了很久,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   这番来找茬,非但没有把心中的气发泄出来,反而还吃了一肚子的气。   孙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这才不甘心的转身走了。   玉凝,你给老娘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   “夫君,妾伺候得可好?”是夜,烛光昏黄,柔媚的女子只着了一个清凉的红肚兜,慵懒的躺在床上。姣好的脸蛋上带着浅浅的桃红,粉面桃腮,眉目间溢满了春情,端的是风情无限。   李龙躺在旁边,伸手直接抓住了女子的绵软,漫不经心的在手中把玩着,轻笑道:“月儿伺候的自是极好,为夫甚是满意。不亏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能得到你,是为夫的荣幸。”   他脸上尚带着餍足。   净月羞涩的垂眸,又似是带着依恋,忍不住偎依进了男人的怀里,丰腴的身体白嫩柔滑,触感极是美妙。   李龙享受的喟叹了一声,手上情不自禁地用了力气。   “嗯……”净月娇弱的嘤咛了一声,嗔怒的斜了李龙一眼,带着似幽怨道,“夫君,您弄疼月儿了。”   那声音又柔又媚,直勾得人心里发痒,身体发热。   李龙才发泄过的身体顿时又火热了起来,翻身搂住女人,便压了上去。   一室春光无限好。   翌日,净月醒来时,身边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丫鬟进来伺候她起身,望着她身上残留的红痕红了脸,小声道:“月姨娘,让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月姨娘三个字,让净月微微沉了沉脸。   她之前是青红寨抓住的,但她没想到青红寨的寨主周大福竟然没有要了她,在知道了她身份后,还把送给了龙虎寨的李龙。   不过李龙年纪比周大福小,长得也好了不少,所以,她倒没有不甘愿。   只是,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和才貌,定会做正妻的。可谁知,李龙竟只让她做了一个妾!   他又不是师桓,一个小小的山大王罢了,竟然敢让她做妾?!   这种屈辱,让净月恨得咬牙。   但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非但不能把自己的不满露出来,反而还要小意伺候着。   别提多憋屈了!   刚梳洗好,便有丫鬟来报,说是孙姨娘来访。   包括她在内,李龙有四个妾室,这孙姨娘,净月是知道的,也曾受过一段宠,但现在早没了。   “她来找我何事?”   边问着,净月边走了出去。   孙氏已经等着了,见到她来了,忙起身笑道:“月妹妹果然是容色动人,难怪能得夫君宠爱。”   当她听不出纳话里的酸味吗?   净月笑了笑,问道:“不知孙姐姐来找我何事?”   “唉,实在是姐姐心疼妹妹,所以才不请自来的。”孙氏假模假样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妹妹可知,你的宠爱不会长久了?”   “姐姐这是何意?”净月依旧淡定的道。   孙氏见她毫不慌张,终是先沉不住气,直接道:“还不是因为那玉氏!妹妹才貌双全,出身不凡,便是正妻也做得。你可知,为何夫君没有予你妻位?”   净月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道:“姐姐这话说笑了,我不过蒲柳之姿,何德何能做正室?”   “妹妹莫要妄自菲薄,”孙氏忙道,“非是你不好,而是这正妻之位,夫君早给别人备着了!”   “妹妹只见过了我们两个姐妹,可知另一个姐妹是谁?”   净月确实正疑惑这事,只是她刚来,不易动作过大。因此,便按耐了下来,况且,她并不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还对抗不了小地方的几个无知妇人。   孙氏不知她所想,叹息道:“那另一个姐妹,来头可大了,不比妹妹差。乃是世家玉氏之嫡长女,岭南第一美人,才貌双全。夫君对她甚是情深,即便玉氏不愿,也依旧把妻位给她留着。”   玉家的人?!   净月的面色终于变了变,玉家嫡长女,这身份哪里是不她差,简直甩她几条街!她自个儿知道自己的事,她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丫鬟,哪里比得上人家玉家的大小姐!   难怪李龙只让她做妾,竟然是这个原因!   净月心中再次怨上天不公,凭什么她只是个丫鬟,别人就能是千金小姐!都已经掉进土匪窝了,为何还不能让她安生!   虽然她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孙氏眼尖的看到了她的变脸,压下内心的喜意道:“姐姐以为,那玉氏比不上妹妹,忒不识抬举。若不是夫君喜爱,哪里容她猖狂?”   “妹妹,若是玉氏在,我们可都没有活路的。”   孙氏屏退了左右,大着胆子走到净月身边,对她耳语道:“妹妹,若要出头,这玉氏便不能留啊。”   “姐姐这话可说不得,”净月却忙起开,避开了她,“我不过是新来的,按理最小,哪里有资格与玉姐姐相比?况且都是姐妹,何必如此?”   “我有些累了,姐姐若无事,便容妹妹先行告退了。”说罢,便轻抚着额头,果真是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姐姐好走。”   孙氏不甘心的看了看,终究只能转身走了。   待她一走,净月便沉了脸色。   蠢货,竟然想把她当枪使,以为她会上当?   不过这个蠢货有句话说得对,这玉氏绝不能留!而且这蠢货,还有利用价值。净月眸中极快地生起一抹杀意,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   三日时间很快便过,这三日,玉凝一直未来。   喜鹊腿上的伤已经结痂了,虽还有点疼,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只有手上的伤,因为伤了骨头,还不能乱动。   玉凝留给她的食物,已经吃光了。   若是今天玉凝不来,她就必须自己出去找食物了。   喜鹊又等了一会儿,眼见天光大亮,也没有看到玉凝的身影。没有法子,便只能自己下了山洞。   山洞虽是在半山腰,但旁边有两根绳子,便是为了上下的。   喜鹊运气不错,虽然没有打到猎物,但是摘了不少野果子和野菜,也能填饱肚子了。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玉凝依旧没有出现,喜鹊心中忍不住生了些担忧。   凝姐姐不会出事吧?   又过了一天,还没等到玉凝。喜鹊再也坐不住了,她咬咬牙,准备悄悄去山寨附近看看。   山寨有巡逻的男人,但山贼们也要生活,所以有不少女人会出来摘野菜。   喜鹊不敢靠得太近,悄悄跟在摘野菜的女人身后。   等看到有人落单时,便极快地扑上去,捂住那妇人的嘴巴,把她拖远了。   直到确定安全,她才放开了这个妇人。   妇人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哀求:“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喜鹊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是能够单手制住她,妇人便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喜鹊没和她废话,直接问道:“你认识玉凝吗?”   “玉凝?”妇人一怔,面上生了些嫌恶,“女侠是要找那个与人通奸的玉姨娘?”   “与人通奸?!”喜鹊面色一变,“说清楚点!”   妇人被她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前日,孙姨娘发现玉姨娘与人通奸,那对奸夫淫、妇还被大当家的捉奸在床。大当家暴怒,直接当场杀了奸夫,又狠狠抽了玉姨娘一顿鞭子。”   “玉姨娘身子弱,便病了,如今还昏迷不醒。”妇人满脸厌恶和可惜,“大当家舍不得她死,如今还养着在。”   “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与人通奸!”   喜鹊咬着牙,心知定是有人陷害玉凝。而且玉凝现在处境危险,她必须想法子把她救出来。   可如今她伤未好,又孤身一人,该如何进山寨救人?   喜鹊低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妇人,眼神变了变。   而此刻,龙虎寨的一间破烂屋子里。   躺在木板床上的美丽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又锐光和杀气闪过。   ***   不同于曾经在额上与脸颊上的轻触,这是个鲜明至极的亲吻。男人的唇在那两瓣丰润上辗转,如此清晰,如此让人震惊。   唇上柔软温暖的感觉,直接震得师施头昏脑胀。   吻?   师桓这是在吻她?   怎么可能呢?   他们是兄妹,师桓是她的亲哥哥,怎么可能吻她!她是在做梦,对,她一定是在做梦!   可为什么,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师施只觉得三魂六魄都被震出体外了。   正这时,唇上忽地一疼——竟是男人用锐利的牙齿轻咬住了那两瓣柔嫩的唇,在上面碾磨。   心口像是被人拉扯,又疼又麻的触感从唇上传了过去。   那么奇怪,那么奇怪……   师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因为被牢牢压制,竟是连挣扎也做不到。   “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还在轻声呢喃,执着得重复这一句话。   对,哥哥是在梦游。   他现在不是清醒的!   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师施慌张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她忍着疼,轻声提醒道:“哥哥,醒醒。是我,我是师施。”   “哥哥?”男人终于松开了她的唇,迷蒙着眼睛看着她。   “对,哥哥,我是师施,是星星啊。”师施松了口气,可她还来不及庆幸,便听身上的男人忽地冷声开口——   “不,我不是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第二天,唉,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_〒   重要人物出现了,大家快拿小本本记上哦。 第53章 醒悟   “不, 我不是你哥哥。”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师施蓦然惊了心。很快,她便开始努力的找合理的理由——   师桓还迷糊着, 他没有认出她,所以才会这般说。   若是师桓清醒着, 又怎么可能吻她?   对, 肯定是这样!   师施努力忽略了心底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生起的惊惶,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哥哥, 你睡迷糊了。”   “不……”师桓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要重复这句话。只是刚说了一个字,师施便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你一定是睡迷糊了!”她笃定的说着, “哥哥, 你看清楚, 我是师施, 是你的妹妹。”   师桓没有拉开她的手,反而是伸出了湿热的舌在那柔嫩的掌心上舔了舔,那是他的本能反应。   师施掌心又烫又痒,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脸颊红得似要滴血。   天啊,梦游的师桓简直太可怕了。   他竟然舔她手心?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呢?!   师施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只能用了奇怪二字。   好在这一次, 师桓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而是定定地看着她, 看得师施忐忑不安、紧张不已。   就在她思索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时,却见男人忽地闭上了眼睛,软倒在了她身上。   “咦?”   这是又睡过去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又睡过去的师桓让师施很是松了口气。梦游中的师桓实在让人太难招架了!   身上的男人很重, 身体还很热。   本来只是意外,而且他们也不是未曾亲近接触过。她主动拥抱师桓的次数可不少,然而此刻,师施的心却砰砰跳得飞快。   她忙推开了师桓,快速地坐了起来,离得远远的。   许是太过用力,师桓被推倒在地,压到了伤处,立刻轻轻呻、吟了一声。   师施吓了一跳,忙拍拍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哥哥,摔到哪里了?”   倒在地上的男人因为疼痛,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对上那双碧绿眼珠,师施心尖便又是一跳,本能地退后了两步,目光有些警惕。   “……师施,你离得那么远作甚?”师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从地上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的眼神清明,却满是疑惑,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哥哥,你真的醒了?”   师施没动,而是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次,“你还认识我是谁吧?我的名字是?”   师桓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微冷,不满道:“我又不是伤到了脑子,怎会认不出你?师施,别玩了。”   见他真的是清醒的,师施这才放下了提起的小心脏。   但她依旧不敢凑过去,唇瓣又疼又麻,这感觉清晰极了,便是她想忽视也不行。   “你不是去找食物了吗?可有收获?”见她神神叨叨的,那副谨慎又害怕的怂样,师桓索性率先开口。   “对对对,我抓了鱼,还摘了野果子!”师施终于是想起来正事了,总算是从方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忙拿了几个野果子给师桓道,“你醒了正好,先吃点野果子垫垫吧。我马上就去烤鱼!”   “嗯,幸苦你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温和从容的兄长,是师施熟悉的模样。这般的师桓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也无攻击性。   气氛又回到了温馨平常的时候。   师施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道:“还好还好,谁让我又聪明又厉害呢。这都是小意思啦!”   “确实做得不错。”师桓的目光在少女脸颊的小梨涡上顿了一瞬,才轻声道,“不过切不可骄傲自满,还要继续努力。”   “嗯嗯!”   得到了自家兄长的夸奖,师施便觉得自己的幸苦都是值得了,她提醒道,“哥,你先尝尝野果子,看看甜不甜。这些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又大又红。”   师桓也没说什么,擦了擦野果子,便咬了一口。对上师施期待的目光,没有让她失望,夸道:“味道不错。”   “那你就多吃几个。”   野果子味道确实还可以,但是烤鱼便不怎么样了。这些活,师施曾经自是不用沾手的。   所以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可惜,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几条鱼都烤糊了,尤其是先头两条更是焦黑的像木炭,一看就不能吃了。   剩下的几条虽勉强能入口,但让人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师施有些沮丧,吃了两口,没忍住,最后都给吐了。倒是师桓面不改色,竟都吃干净了。   “别吃了,太难吃了。”倒是师施颇有些羞耻,觉得师桓定是顾忌她的面子,所以才吃的。心里有些难受,“都糊了,吃不下去了就算了,可别吃坏了肚子。”   师桓却摇了摇头,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吃得不是烤糊的鱼,而是绝世珍馐,反正他脸色就没变过。   “没事,这不是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你无需担心。”师桓如此道。   师施:“……”   这到底是夸奖,还是暗讽她呢?   师桓道:“曾经在奴隶营的时候,能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会计较味道呢?况且,这还是荤食,更是难得。”   他说得淡然,听得人却心口发酸。   师施怎么会忘了,师桓是从奴隶营出来的。她便是再没有见识,也知道奴隶营的日子有多难过,怕是比之流民也好不了多少。   若是曾经,听到师桓的遭遇,她虽然会唏嘘感叹,但也就那样了。   可这人一旦上了心,便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也能让她心疼不已。   “别这般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师桓笑了笑,浑不在意的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如今过得很好,所以不需为我心疼。”   见师施还是红着眼睛,泪光闪烁,师桓伸长手,欲要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但手刚碰上少女的脸颊,少女却忽地朝后退去,躲开了去,那样子,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   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一股尴尬弥漫开来。   师施退开之后便后悔了,见师桓黯淡下去的脸色,更是自责,忙解释道:“我……我刚才正在想事情,不是有意的,哥哥你别误会。”   她不过是因为之前师桓梦游时那些奇怪的举动还有心里阴影,所以才有些草木皆兵。   “无事,我没有误会。”须臾,师桓淡声道,“我有些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便真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嘴上说着不介意,但明显还是被伤了心,师施的心越发愧疚了。   她咬了咬唇,却忘了自己的唇方才惨遭□□,不碰还好,一碰便疼得厉害,差点没痛叫出声。   幸好她及时忍住了。   山洞里安静得厉害。   师施躺在一旁的干草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是忍不住偷偷的去瞄师桓。   师桓一直未动过,面上平和,紧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但听着那时粗时浅的呼吸声,师施却敏锐的察觉师桓其实并未睡着。   男人身上因为有伤,而且伤口太多,所以上了药后,便没有穿衣裳,只在身上搭着一件外衣。   山中的夜自是有些凉。   好在火堆烧得旺,所以山洞里散着一股温暖的气息。   他侧躺着,背对着她。   外衣没有完全遮住男人的身体,于是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便直直地映入师施的眼中。   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那伤口已经发白发涨,看上去就很是可怕。   师施的心便难受不已。   她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伤口,心里的自责和愧疚简直要把她淹没了。   师桓是为了救她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差一点便把命搭了进来。她方才躲避的举动,怕是会让师桓误以为自己是在嫌弃他。   她这个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最是敏感多思,定会乱想的。   “……哥哥,你睡着了吗?”   师施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开了口。   许久都没有听到师桓的声音,就在师施失望的时候,男人终于出了声,“还未。”   虽然只有简单又冷淡的两个字,但师施却松了口气。   还愿意搭理她就好。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以命相救,也谢谢你带我闯出了一条生路。   “你已经谢过了,无需再……”   师桓话未说完,一具温软的身子却突然贴了上来,少女伏在她的身上,用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再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无法表达我的感激和高兴。哥哥,掉进河里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我好害怕,可就在我认命的时候,却看到了你。”   “……不是我。”   男人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伏在他的身上。身上的女孩看不见,那双碧绿的眼睛弥漫着多少血色,是他在死死压抑着那些疯狂又扭曲的欲、望。   “你明明唤的是谭云柏。”   他为此耿耿于怀,甚至对谭云柏起了杀意。   师施没想到师桓忽然提起了这一岔,一时有些卡壳。沉默片刻,才有些尴尬的道:“这不是上一次是二哥救了我,所以我最开始才以为又是二哥的。这真的不怪我,我当时脑子都晕了。”   师桓淡淡哼了一声,没说话,明显是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师施苦恼的叹气,觉得她家兄长是越来越难哄了,简直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嘛,不但小心眼,还斤斤计较,而且特别不好糊弄。   再继续这个话题,怕是会越来越危险。   师施当机立断转移话题道:“你还说我呢,二哥都送了我生日礼物,你的礼物呢?你可是我亲哥!”   越说,她越理直气壮,两人的角色瞬间倒了个个儿。   “呵,你不是更喜欢你二哥吗?何需我的礼物?”师桓语气清冷的道。   哎,这是吃醋了。   男人真麻烦啊。   师施心里吐槽,面上却义愤填膺的道:“谁说的?我最喜欢的可是我亲哥!”   亲哥。   师施没有看到男人瞬间暗下来的脸色。   师施又说了无数甜言蜜语,可惜这一次,师桓铁石心肠,非常不好哄。她磨破了嘴皮子,男人都没搭理她。   更让师施不满的是,她这头那么卖力,结果……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师桓他竟然睡着了!   师施:“……”   没法子,谁让人是病患呢,她现在惹不起!她只能压下不甘心,爬了回去,也躺着睡了。   睡下的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他回味般的舔了舔唇,仿佛还吃到了那份甜蜜。只要曾沾过,便生了妄念,从此再也不能忘。   甚至奢求得更多。   人心最贪婪,是永远也无法满足的。更何况是一颗饥饿了两世的心。   师桓自是没有梦游。   他装作不记得,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他绝不能把自己的猎物吓跑。   哪怕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所有都在叫嚣着占有。   他只不过是再也没有压住那痴望,也终于明了心底一直叫嚣的不满足是为何。   原来竟是如此。   他喜欢她。   不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守护和喜爱,更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欲和独占。   这一世,他师桓要做她的哥哥,也要做她的男人。   唯一的男人。   许是因为念念不忘那没有得到的生辰礼物,师施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梦里也不得安生。   梦里,她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师桓。   他入了她的梦。   他站在黑暗之中,脸庞模糊不清。但那身形,师施却绝不会错认。   “哥哥?”梦中,她开心的唤了一声。   男人注意到了她。   随即,他一步步自黑暗中而出,缓缓向她走来。   师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黑暗伴随着他,寸步不离。   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   想到那未得到的生辰礼物,师施便气势汹汹地要开口讨要,然而还未等她开口,男人的脸终于脱离了黑暗。   一股极端的危险席卷了师施,她倏然僵在了原地,喉咙像被堵住了。   是师桓,却又似乎不是他。   因为他压住了她,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今天只能发这么多了。本来想放着明天,一起放个肥章的。想了想算了,明天会努力多更点的。感谢在2020-09-20 22:56:05~2020-09-21 22: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羞耻   师施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可以, 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便免了看到师桓时的尴尬和羞耻。   可惜, 地上可没有地缝给她钻。   虽然她嘴上告诉自己那“亲吻”不过是师桓神志不清之下才做出来的,然而, 心中到底因为这个“吻”烙下了痕迹。   连续几天都做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绮梦, 让师施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她怎能做这种可怕的梦呢?!   师桓可是她的兄长,他对她那般好, 她怎么能在梦中抹黑自家哥哥,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有时候吧,有些事情越想逃避, 结果越是避无可避。   师施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师桓了。   每每看到自家哥哥那张俊脸, 对上那双好看的碧绿眼睛, 她的眼前便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梦中的情景。   因为这事, 她变得沉默了不少。   而且,本能地在与师桓保持距离。   那份疏远,师施虽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师桓是何等人物, 岂会看不出?更何况,这还是他心尖之人,一举一动都让他密切注意着。   察觉到师施的疏远, 他面上不动声色, 但心中的戾气却已经越来越浓了。   果然还是他太冲动了。   当时他意识朦胧间, 以为师施要离他而去,压抑的情思汹涌而出,急躁暴怒之下便做出了那出格的事。   但他只是遗憾自己没有选好时机,却并未后悔做出那些事。   她只把他当哥哥。   师桓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及时的变换了策略。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此有些奇怪。   但彼此心中都有心事,如此,表面上看上去倒是相安无事,甚是平和。   因为师桓伤势较重,不宜移动,所以,这几日他们便在山洞养伤。师施因不想在山洞里与师桓独处,于是很是积极的出去找吃的。   师桓并未拦着她。   他依旧是那个对她温和无害的兄长,虽偶有严厉,但多数时候都体贴温柔,如今更甚。   而每每面对这样好的哥哥,师施便觉得羞愧不已。   更觉无颜面对兄长。   因着心虚,竟是连生辰礼物这茬也忘了。   也是,像她这种在梦里亵渎抹黑自家哥哥的妹妹,哪里有资格问哥哥要生辰礼物?   “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师桓神色和缓,眼带心疼的对师施道,“是哥哥拖累你了。再过两日,我应该便能走动了,到那时,妹妹便无需这般劳累了。”   这话说得,让师施更愧疚了。   呜呜呜,她家哥哥怎么这样好啊!师施很想对师桓说不要对她这么好了,她不值得,可她说不出口。   她又该怎么告诉师桓自己做得那些可怕的梦?   “我不辛苦,哥哥是因我受伤,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师施垂着头,声音里似藏着丝心虚,“况且,你是我兄长,我自是应照顾你的。”   不等师桓开口,师施便急急地道:“哥,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了。你在山洞注意安全,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罢,转身便快速跑了。   身后,师桓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少女那似在被洪水猛兽追杀的逃命背影,缓缓的沉下了脸色。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得到她。   便是她不愿意,也不行!   ***   这座山林很大,师施之前一直都在外围找食物。但外围的食物不多,又因为带着想补偿自家哥哥的心理,这日,师施思索了片刻,便准备走得深一些。   这几日锻炼下来,她的打猎技能倒是提高了不少。   虽然十次至少有九次不中,但偶尔还是能猎到一些小东西的。今天,师施想抓一只兔子给师桓改善一下伙食。   师桓受了伤,正应该吃点好的补一补。   师施运气不错,刚进山林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一只灰色的野兔子跑过。她眼睛一亮,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并未轻举妄动。   狩猎,首先便需要耐心。   这是师桓教她的,对于自家哥哥的话,师施是很上心的。   所以,她按耐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待到兔子停下来进食时,这才掏出师桓给她做的袖箭,对准了猎物。   然而,师施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另一边射来,正中了野兔的脑袋,野兔当场倒地没了声息。   “谁?!”   师施吓了一跳,忙警惕的朝箭来处看去。   一个身着奇怪服饰的少年拿着弓箭走了出来,见到师施,少年也愣了一下。   师施不知这是敌是友,立刻提起了十二分警戒。   “你,是谁?”少年先开了口,只是声音有点艰涩,似是不习惯用这种语言,听得师施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忽然想起,师桓曾说过,岭南多蛮族。   那些蛮族人世代居于此,基本都住在山林里,与世隔绝,甚少与外面的人接触。   这些人也并不认朝廷,他们自有自己的族长或首领,只听他们的话。他们人数虽不算太多,但很有些奇异能力,比如蛊毒,而且武力值也不错。   在这些蛮族中,无论男女,各个都可以是战士。   外面的人觉得这些蛮族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心中轻视鄙夷,不喜与他们打交道。而蛮族人也觉得外面的人狡诈阴险。   双方时有发生冲突,官府也无可奈何。   衙门里的那些衙役根本抵不上用,进了山里,那就是给人送菜的。也不是没有官员派兵来攻打,最终都铩羽而归,并且损失惨重。   因此,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便很少有人做了。   对于那些蛮族人,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当地的官员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况且这些蛮族人虽说很少出来,但也是要过日子的。   山中粮食可以自己种,布可以自己织,但是像盐这等必须物资,便只能出山购买了。   而蛮族人因世代居于山中,很能找到一些珍贵的灵药和兽皮,这些都是好东西。   便是达官贵人们,也不会嫌多的。   这少年衣着奇特,但干净整齐,并不破烂,定然不会是山中的野人。而且发音如此奇怪,师施很快便想到了蛮族。   听说蛮族人好战,对外界人很不友好。   思及此,师施心中防备更甚。   但见这少年身高腿长,身体结实,胳膊上还有鼓起的肌肉,一看便知不好对付。   师施眼珠子转了转,才道:“我是不小心进入这山林的,不知这位郎君是?”   “我……我叫云海。”她声音清脆悦耳,又带着丝甜软,听在人耳中霎时动人。再对上那张精致娇丽的俏颜,云海的耳朵立刻红通通的了,竟都有些结巴了。   他忙移开视线,垂着头不敢再看师施,“这山中野兽甚多,很是危险。姑娘孤身一人还是早点离去为好。”   看到少年通红的耳朵,师施便想到了自家也喜欢脸红的二哥。心里的警惕倒是因此散了不少,她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失落的道:“我也知这山中危险,但为了活命却不得不来。”   云海看着地上死了的野兔,恍然大悟。   但他见面前的女子虽然衣裳有些脏破,但肌肤白皙胜雪、气质清贵,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郎,倒像是那些高门大户出来的闺秀,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定是遭了大难吧。   云海动了恻隐之心,便把野兔递给师施道:“这野兔本该是姑娘的,是我抢了姑娘的猎物,如今物归原主。”   师施泪光闪动,面带感动的道:“云郎君你真是个好人!”   云海被她夸得面色更红,忍不住偷瞄了师施好几眼。只觉这个姑娘越看越可爱温柔,与族中的女孩迥然不同。   想到最近阿娘的催促,云海的心微微动了动。   “我……我没有那么好。”他汉话本就说得一般,此刻又羞囧,翻来覆去就这一句了。   “我与兄长带着家中护卫来岭南,谁知半途遇到了山贼,兄长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们又与护卫失了联系,无奈在这山中过活。”师施忍住笑,继续卖惨,“我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这山中猎物太难捉,便是看到了野兔,我也很难抓到的。”   “所以,云郎君如何不好?”她眉目间弥漫着淡淡的哀愁,“兄长如今还不能随意走动,凭我的能力,也只能勉强不让我们兄妹二人饿死罢了。”   师施之所以说这些,是看出这少年眉眼间并无邪气,虽身上有些悍气,但眉目清明,送野兔之举也更说明了这少年心地纯善。   最重要的是,特别好忽悠!   她早就不满意师桓只能在山洞里养伤了,山洞的条件太差了。吃不好睡不好,而且他们的药也快要用完了。   师桓的伤因此也恢复的很慢。   如今,巧遇这个云海,倒是一个机会。   云海听罢,眉间果然有些担心。   他没忍住,脱口而出:“若是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带着兄长来我家。”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忙解释,“姑娘莫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不愿意,便……”   “真的可以吗?”师施打断了他的话,甚是惊喜的看着他,“云郎君真的愿意施以援手?”   云海见她高兴,也忍不住扬起抹憨直的笑道:“当然,只是我们那里比较偏僻,也不知姑娘能不能习惯。”   “已经很好了!”师施忙道谢,“我与兄长如今还住在一个山洞里,里面潮湿阴冷,兄长的伤因此反反复复不见好。若是云郎君愿意相助,实乃我们兄妹的大幸。”   “只是……不知家中长辈的意思?”师施有些担心的道,“此番叨扰……”   “无碍的,我阿娘定会很欢迎姑娘……和你兄长的。”云海见她意动,忙道,“我阿娘很好的,族人也很好,他们定会欢迎你们的。”   师施听此,自是很高兴。   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今日便去云海的部族。   只是师施到底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带云海去见师桓。而是提出先跟云海去他家里,先问过长辈意思,再行其他的。   这云海虽纯善热情,但到底是蛮族人,师施把不准他们的心思。   云海倒是很高兴,当即便同意了。   一路上,他热情的向师施介绍他的部族,当然主要是夸他们部族多么多么的好,又有多么的富足。   总之,在云海的口中,他的部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地方了。   师施只是笑着,时不时应两句。   至于信不信,自然要亲眼见了才能下结论。   而且她也留了后手,若是那些人想要对她不利,她就立刻跑!托师桓的福,师施虽然武功一般,但轻功却很不错。   如此来看,她家哥哥果然厉害!   云海对山中的地形很是熟悉。   只是山路不好走,便是熟悉,用时也不短。又因为带着师施,云海越发小心,于是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终于看到了云海的部族。   不远处,一排木头房子环水而立。   溪水清澈,周围花草环绕,似是人间桃源。   师施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一路行来,看得多是荒地流民,一片荒芜乱象。   如今冷不丁见到这幅祥和美好的人间美景,竟有些恍惚,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看到她的表情,云海很是骄傲,“漂亮吧?听说现在外面乱了起来,吃都吃不饱,好多人都饿死了。我们的部族是这周围最富庶的部族,人人都能吃饱!”   是呀,百姓最大的愿望便是填饱肚子。   可如今,这却成了最大的奢望。   天灾无情,但人间应该有情。可朝廷非但没有安抚帮助自己的子民,甚至有些还增加徭役赋税。   莫说填饱肚子,很多人都累死了。   面前的这一切,更是对朝廷极大的讽刺。   “云郎君的部族确实很好,你们的族长定是个睿智善良的人。”师施垂下眼帘,掩下了眸中的复杂。   ***   山洞里。   此时,早已过了平日师施回来的时间。师桓面色阴沉的望着洞口,眼见天色渐黑,可师施还未归来。   男人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便朝山洞口走去。   他伤势太重,一走动,便浑身剧痛。   刚走到洞口,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而正在这时,两个模糊的人影朝山洞走来。   一高一矮,看上去甚是亲密。隔着远,都能听到少年爽朗的声音,以及少女那熟悉的娇软甜笑。   “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来得正是师施与云海,刚走近,师施便看到师桓狼狈地倒在地上,立刻焦急地跑了过去。   云海自是也飞快跟上,边从怀里掏东西边道:“师施不要急,我带着有药!”   短短时间,两人已经互唤姓名了。在师施看来,这是她刻意拉近关系,毕竟接下来一段日子,她和师桓要靠着云海,自是要搞好关系。   可在师桓听来,却是某人又在招蜂引蝶了。   “他是谁?”   他抬头看向云海,语气看似平静,但眸底却已满是冷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感谢在2020-09-21 22:43:23~2020-09-22 23:2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夫妻   师施并未注意到师桓的目光, 而是兴奋的把事情告诉了师桓,最后道:“哥哥,你可以去云海家养伤了。太好了, 如此一来,你的伤定不会被耽误了!”   然而, 她兴冲冲地说了一大堆, 却见师桓一直面无表情,似乎并未表现得有多么欣喜, 看着云海的目光甚至有些警惕。   云海见此,便明白师桓这是误会了,忙道:“师郎君, 你放心, 我们不是坏人。”   师施也忙点头道:“是的, 哥哥, 我已经去看过了。你别担心。”   “哥哥?”半晌,师桓忽地开口,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告诉云海, 我是你哥?”   “是呀。”师施奇怪的看着师桓。   他们本就是兄妹,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师桓却忽而拉住了师施的手,语气低落道:“娘子, 你这是嫌弃为夫了吗?也是, 若是无我, 你还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沦落山林,是为夫对不起你。”   师施:“???”   娘子,为夫?   这是啥玩意儿?师施顿时懵了, 张张嘴,正想开口,被师桓握住的手却微微一疼。   是师桓在阻止她。   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已是有了一定的默契。师桓这样做,或是另有因由。   师施虽然疑惑,但也忍下了到嘴的话,任由师桓拉着她的手,乖乖的站在男人身边。   而这话一出,云海的面色却倏地变了,脱口而出:“娘子?你们不是兄妹吗?!”   师桓微微叹息道:“是娘子这般说得吧?都是我不好,娘子定是生我的气了。”   边说着,他还伤心又自责的看着师施。那双碧绿眼睛肿,更是夹杂着浓浓的哀婉。   师施被他看得压力很大,硬着头皮回道:“相公多想了,我没那个意思。你……你别伤心了!”   相公两个字,差点没让师施把舌头给咬了!   然而,只这一句便够了,云海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二人身上虽有些狼狈,但依旧不掩自身的风华。   男子俊美文雅,女子俏丽多姿。   如今两人“深情对视”,更是美的犹如一幅画儿似的,让人羡慕。   原来,他们二人竟是夫妻……   是了,说是兄妹,可这两人长得却并不像。尤其是那男子更是有一双碧绿眼睛。   云海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刚生出的绮思竟就这般被硬生生掐断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城府很深的人,这一刻的打击让他面色发白,眼中的难过更是无法掩饰。   师施见此,终于明悟了几分。   这时,师桓似乎被师施安慰好了,面上露出了一点羞涩和欣喜,解释道:“是的,我与施儿是夫妻。只是……唉,因为我生了一双绿色的眼睛,乃是汉人与他族的混血,所以施儿的长辈不同意我们成婚,要逼她另嫁他人。”   说到这儿,青年更是自责,“施儿与我两情相悦,我们二人早已承诺过,此生非彼此不可。所以,我们就私奔了。施儿的长辈发现了我们,便派人来追杀我们……”   在师桓的嘴里,他与师施便是一对被长辈拆散的苦命鸳鸯。两人情深似海,哪怕父母不同意,但情比金坚,毅然私奔。   师施垂着头,嘴角微微抽了抽。   她没想到,师桓竟然这么会编。但她也不能拆师桓的台,师施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于是便装作伤心的低着头。   但她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憋笑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可这幅模样在云海的眼中,却是柔弱的少女因为父母的逼迫,不得不与情郎流浪,所以伤心无比的在哭泣。   “……那师施为何说你们是兄妹?”半晌,云海才干巴巴的问道,心中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可很快,这丝希望也被掐灭了。   师施捂着眼睛,低声道:“是我太胆小了,我怕……怕你们看不起我与相公。我们毕竟是私奔而来的……”   “我当然不会看不起你们!”云海一听,也顾不上自个儿伤心了,忙解释道,“我佩服你们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我们族里与你们汉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古板的规矩的。   “真的吗?”师施问。   云海点头,见她眼眶红红,忙安慰道:“自是真的,只要你们二人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两情相悦自可在一起。”   “你们族里真好!”师施忙赞道。   一旁,师桓也道:“若是如此,那便太好了。这些日子,施儿跟着我吃了太多苦了,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用……”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得救了吗?”师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生怕自己忍不住露馅,忙紧紧握着师桓的手道,“哥……相公,你别自责了,我现在很好。能与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便是受再多苦,也是值得的。”   这话说得,差点没把师施的鸡皮疙瘩给说出来的。   师桓一脸感动的道:“娘子,为夫太高兴了!能娶到你,是为夫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他说得情真意切,俊秀的脸上全是激动,一双眼更是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师施。   ……真是太会演了!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家哥哥这么有表演天赋呢?若不是自己知道真相,还真要以为师桓对她情根深种了。   倒是云海见此,很是感动。   虽然自己失恋了,心中到底有些难受。但见师施的“丈夫”对师施这般情深,他倒是放了心。   “天色太黑了,夜间行路恐有危险。我们不若在山洞休整一夜,明日一早我再带你们回族地。”看了看天色,云海如此道。   师桓忙拱手道谢道:“多谢云郎君慷慨相助,此恩,桓定会相报!”   “不过小事而已,师郎君不必如此。”云海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气质温润,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容貌又俊美至极,虽有一双绿眼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其优秀的郎君。   也难怪师姑娘会倾心于他。   “师郎君不必这般客气,叫我云海便可。”虽然是这人让他失恋,但云海对师桓的印象还不错。   师桓回道:“如此,云兄弟也唤我穆桓吧。”   一旁,师施安静如鸡。   师施与云海回来时带了食物,师桓倒是没有饿肚子。三人围坐在一起,没多久,师桓便与云海称兄道弟了,两人的关系急剧升温。   用过晚饭后,因师桓还有伤,于是便早早休息了。   师施心里虽有无数疑惑,但碍于山洞里还有别人,只得忍了下来,等独处时再询问师桓。   或许是“夫妻”的关系太过刺激。   这晚师施的梦进化了,梦里,满是娘子和相公,闹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翌日一早,三人便早早起了。   云海便带着师施二人回了族地,因师桓伤未好,云海本来提出要背着师桓走,但被师桓拒绝了。   “云兄弟放心,我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并无大碍。”   “可是……”师施有些担心,只是话未说完,嘴便被男人伸手捂住了。她立时瞪圆了一双猫儿眼,傻乎乎的看着男人。   “娘子是不信我吗?”他垂着头,浑身都散发着失落的气息。   师施:“……”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僵硬的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相公而已。”   一听这话,师桓便笑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如今一笑,更是耀眼至极。便是师施,竟也有一瞬差点看花了眼。   “娘子放心,为夫心中有数。”男人忽然垂头,捧着她的脸,在少女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不过娘子如此关心我,为夫甚是欢喜。”   欢喜二字,缠、绵呢喃,烧红了师施的耳朵。   她愣怔的捂着自己的额头,脸蛋红得快要滴血了,嘴里磕磕巴巴的道:“……这还有人呢,你注意着点!”   她本意是警告师桓不要忘记了是在演戏,适可而止。   岂料,闻言,男人却看着她红透的脸蛋,笑意盈盈的调笑道:“娘子这是害羞了?”   师施不想理他了。   她是发现了,师桓现在玩兴正浓。   “快闭嘴吧!赶路了,别让云海等!”她轻轻推了师桓一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径直朝前走。   只是走了几步,到底放心不下,时不时地回头看后面的男人。师桓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散,施施然的跟在师施的身后。   而一旁目睹了全程的云海,心中更是黯然。   他们的感情真好,如此看来,他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意识到这残酷的事实,他就像一只被打击的大狗狗一般,浑身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师施只顾着身后那个一点儿也不乖的坏哥哥,倒是没有注意到云海的异常。   见师桓慢悠悠的,有时候还走得摇摇晃晃,看得人心惊胆颤。   师施叹了口气,还是走到了男人身边,扶住了他,警告道:“乖乖走路。”   她瞪了师桓一眼,示意他正经点,别玩得这么起劲儿。   “为夫听娘子的。”   师桓唇角笑意更浓,心情甚好的回了这一句。   好在说完这句后,他倒是没有再说其他不合时宜的话,而是乖巧的任由师施扶着,与她一同赶路。   “知道就好。”师施白了他一眼。   她这般回着,却是没发现自己竟开始习惯了那些奇怪的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补更感谢在2020-09-22 23:25:56~2020-09-29 16: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听.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自恋   云海父亲早逝, 家中尚有母亲与一个年幼的妹妹,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母亲在当家作主。   而在他们族中,女子地位极高, 如今的族长便是一个女子。   昨晚,师施已经与云家母女见过一面, 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师施长得好看, 又知礼懂事,云母甚是喜欢她。   他们族中很少来生人, 而他们也并不喜欢那些生人。   但云母见自家儿子对上师施便脸颊泛红,明显是有意思,心中便起了另外的心思。   总的说来, 她看师施的目光, 便是在看未来的儿媳妇。   为了欢迎未来儿媳妇以及儿子未来的大舅子, 云母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准备。   可没想到, 睛天霹雳!   师施竟然已经有了丈夫!   云母心中虽然失望至极,但是到底还算稳得住,并未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依然热情的接待了师施和师桓。   目光尤其在师桓身上停了许久。   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 与这位穆桓相比,她儿子确实不算出彩。   到手的儿媳妇就这样飞了,云母也没了其他的心思, 只嘱咐了师施两人几句, 着重说道:“族里并不喜生人, 族长或许会见你们。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没有坏心,族长并不会为难你们。”   嘱咐完之后,云母便拉着云海告辞了。   人家姑娘都已经嫁人了, 看那位穆桓的目光一直在“妻子”身上,明显是把人看得很紧。   云母是过来人,自是明白自家儿子是没有希望的。   再留下来,也不过是碍眼而已。   因为他们二人是“夫妻”关系,因此,便住了一间屋子。期间师施想开口,但都被师桓阻止了。   待到人走了,屋中只剩他们二人,师施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你为何要说我们是夫妻?”   便是看出云海对她有心思,也不必如此吧。   师施只要一想到他们如今在外人的眼中是夫妻,便觉得浑身别扭。她憋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询问了。   “你很厌恶我这般说?”师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般问道。   师施怔了一下,才摇头道:“并未,我只是觉得太奇怪了。我们明明是兄妹……假扮夫妻什么的,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呢?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别扭,倒是没有厌恶。   师桓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又忍不住捏了捏那柔嫩的脸蛋,才慢悠悠的回道:“我见你那么抗拒,还以为你很是厌恶呢。”   “哎呀,你快告诉我,这般做的原因。”师施挥开男人的手,不满的揉着自己的脸蛋。   “你也看出云海对你起了心思了对吧?”师桓问。   师施点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唉,都怪我太优秀了!长得好看,又温柔可爱,不被我吸引确实有点难。”   她摸着自己的脸蛋,悠悠的感叹。   师桓:“……”   虽然这一世与这个小草包的关系好了许多,但……好吧,便是未来的九五至尊,此刻也差点被某人的自恋噎住。   师施感叹完,才道:“可就算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假扮夫妻呀。我看云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与他说清楚了,他定不会纠缠的。”   “他是不会纠缠你,”师桓点头,师施脸上正露出了一丝笑,就又听师桓叹道,“可你哥哥我,担心别人纠缠我啊。”   “啊?”师施懵了。   “我好看吗?”师桓突然问她。   俊眉修目,身高腿长,气质极好,自是极好看的。师施本能地点头回道:“好看。”   “我优秀吗?”他又问。   武功高强,镇定稳重,文采也好,自是极优秀的。师施再次点头回道:“优秀。”   “这就对了,”师桓一本正经的道,“你哥哥我如此好看,又这般优秀,让人不喜欢,那也太难了,你说是吧?”   ……这虽然是事实,可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师施别别扭扭的点头,忍不住道:“那又如何?我是问你假扮夫妻的原因,可不是来听哥哥……”   自夸的。   最后几个字,她明智的咽了回去。   师桓仿佛没看到师施那奇怪的眼神,施施然的回道:“这便是原因。”   师施还是没动,急躁的道:“哎呀,你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岭南的这些部族很是神秘莫测,而他们最出名的便是蛊毒。”师桓淡声解释,“这些部族与汉人不同,女子地位极高,很多人都是蛊师。而他们大都一夫一妻,对彼此极是情深。苗女给情郎下蛊之说,你该是听过的吧?”   师施有点明白了。   蛊术太过奇诡,听说为了以防对方变心,他们会在彼此身上种蛊,若是有一方负心,那必定会被体内的蛊虫反噬。   而且有些苗女性子极烈,死在苗女手中的汉人不知其数。   果然,就听师桓又道:“你我二人都这般优秀,若是兄妹,那定会惹来很多麻烦。为了避免麻烦,不如假扮夫妻。他们极有原则,只要我们已经成亲了,便不会有人打注意了。”   这话虽说的很是自恋。   但师施深以为然。他们兄妹二人,都是人中龙凤。想到万一真有人要用蛊虫控制她,师施便浑身发麻,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对对对,哥哥做的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没关系,你还小。有哥哥在,定不会让你出事的。”师桓微微一笑,很有兄长爱的把少女揽进自己的怀里安慰,“别怕,我们如今是夫妻,不用担心这些事了。”   “唔,有哥哥真的太好了!”   师施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小心肝儿还被方才的想象吓得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感叹。   “所以,你以后可要对哥哥好点,明白吗?”师桓轻抚着她的头,唇边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怀中的少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乖巧的点头,发誓:“我肯定会对哥哥好的,哥哥你放心吧!”   “……那哥哥便等着了。”   ***   师施二人终于安定了下来。   云海所在部族人数不算太多,不到一千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他们,师施二人被族长召见过后,虽是住了下来。   但因为他们是外人,所以并不能随意乱走。   因此,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云海的家里。   正好师桓需要养伤,师施也不想惹麻烦,所以很是乖巧的守着师桓,把自家哥哥照顾的极好,算是履行自己的诺言。   倒是云海见此,更是觉得他们夫妻感情甚好。   族里的人比较单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见师施二人夫妻感情如此好,又听说两人为了在一起受了很多苦,但不离不弃,挺让人佩服。   若是中原人听说人私奔,大都很是鄙夷。   但族里却并不会如此,他们的风俗与中原不同,而且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倒是因此对师施两人印象很好。   又见他们两人并不在族里乱晃,反而安静的待在云海家中。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汉人,心思复杂。   而且,汉人或许会因为师桓的绿眼睛心生厌恶,但族中人却会因此心生喜欢和亲近。   毕竟他们也是被那些汉人鄙弃的蛮族人,所以对于师桓的遭遇,那是很有代入感。   如此一来,两人的人缘倒是好了起来,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上一世,师桓占据岭南时,最烦心的便是这些蛮族。毕竟岭南时多族杂居,蛮族的人并不比汉人少多少,他不可能放弃这些人。   但种族不同,风俗习惯也不同,因此生了许多矛盾。   等到他登基为帝,这种、族矛盾虽有缓和,但依旧存在。   这一世,阴差阳错,倒是先入了蛮族。若是可以趁此机会,更加了解这些蛮族,若是能让他们主动同意融入汉人,那便能省了很多事了。   虽重活一世,但师桓依然选择把岭南当做大本营。   或许在长安的那些人眼中,岭南偏僻荒芜,乃是蛮荒之地。但其实岭南物产丰富,占地极大,易守难攻,优点也不少。   而且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相信,这一次,他们定能更快在岭南站稳脚跟。   而如今,岭南最大的问题,便是种、族矛盾以及贼寇太多。   只要处理好这两个问题,其他的便容易了。   师桓自来警惕,之所以同意来云海的族落,便是为此。否则,他便是伤得再重,也不会同意师施的建议。   思及不久之后的那场事故,师桓眸色渐深。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云海所在的族落,乃是附近最大的蛮族部落。而且族长威望极高,其他族落也对族长很是信服,彼此之间关系不错。上一世,若不是那次意外……   好在,如今他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那有些事便能避开了。而那场意外,即使避不开,却也能为他所用。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眼中满是冷意。   那些贼寇伤了他,还险些害得师施失了性命。想到当时少女惊恐的脸色,以及眼中滚滚落下的泪,一股杀意便倏然生起。   “哥……相公,该喝药了。”   师施端着药进来,少女俏丽的面容上带着笑,鲜活动人。   她还活着。   这便是那些人最幸运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9 16:24:32~2020-09-29 17:3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26567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叶璃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名声   因着还不清楚那些贼寇背后的人是谁, 以免打草惊蛇,因此,师桓并未打算与外界联系。   谭云柏等人自是也不知师桓二人还活着。   这些日子, 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两人。可惜一直一无所获,但没有人放弃。   这些日子, 谭云柏等人也大致了解了岭南的现状。   岭南占地很大, 共有三个府。   而如今,他们便是在青鸿府附近。青鸿府的知府去年已经死在了任上, 后来朝廷一直未派新的知府过来,如今知府一位空缺,青鸿府主事的乃是知州玉子青。   玉子青出身岭南三大世家的玉家, 如今也是玉家的家主, 年过不惑。玉家在青鸿府扎根多年, 根基甚是牢固。   玉子青虽只是知州, 但如今已是青鸿府实际上的掌舵人。   青鸿府的知府连死三任,但他这个知州却屹立不倒,要说这其中没有关系,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玉家在岭南根基深厚, 便是有人猜到了又如何?   朝廷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但对于那些人来说,岭南本就不是个好去处。不但有世家桎梏, 还有天灾, 贼祸更是越闹越凶。   因此, 没有人愿意来碰这烫手山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青鸿府的知府职位才空了这么久。   玉子青也不是没有想过升任知府,朝廷那些官员虽嫌弃岭南,但也更不愿让岭南落入玉家手中。   而玉家虽说在岭南名声显赫, 可在朝中却并未有靠山。   因此,玉子青便一直未来如愿做知府。   虽如今他已是青鸿府实际上的主事人,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玉子青并不甘心。   再加上前不久,又听说卫国公师容凛将来岭南,更是让玉子青心生不满和忐忑。   卫国公可是带了几万大军。   他们玉家虽然养了不少青壮护卫,可又如何与朝廷军队相比?因此,这些日子,玉家的氛围并不好。   这日,玉子青刚从衙门回来,便有管家来报:“老爷,秦家大郎君来访。如今,正在厅里等着您呢。您看这……见还是不见?”   秦家乃是岭南三大世家之一,只是比不得赵家和玉家。   但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赵家与玉家谁都想要压过对方,因此秦家的态度便至关重要了。   如今谁能与秦家联手,便能成为这岭南最大的世家。玉家野心勃勃,自是不愿放弃这机会。   这秦家大郎君秦少秋,便是秦家家主的嫡长子。   如今刚及弱冠,生得一表人才,且又文武双全,乃是一个极其优秀的郎君。   若不是因为出了变故,玉家与秦家已经成了姻亲,他也会是这秦少秋的岳父大人了。   思及此,玉子青心中更是暴戾不满。   他的嫡长女玉凝自幼与秦少秋定了亲事,本来今年便能成婚。可几月前,玉凝却被贼寇掳上了山去。   那进了贼窝,可还能好?   不说他们能不能把女儿救出来,便是救出来了,这门亲事也不能成了。   毕竟秦家定不会接受一个进过贼窝的女子做未来的当家主母。无奈,这门亲事只能作罢。   但玉子青自是不想放弃与秦家结盟的机会,便提出把嫡次女嫁过去。   可秦家却拒绝了。   非但如此,秦家还开始与赵家议亲。因为此事,玉子青大怒,却无济于事。   玉家也算是与秦家撕破了脸。   倒是没想到,这秦少秋竟然还敢来他们玉家?   玉子青冷笑道:“他不是要娶赵家女了吗?还来我玉家作甚?”心中是越想越怒。   管家忙道:“老爷,老奴看秦郎君态度极好,还带了不少礼物上门,说是要来赔礼道歉。或许,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不定,秦家还是想与我们玉家结亲的。毕竟老爷您如今可是青鸿府的主事人。那赵家家主所在的兰云府的知府大人可还活的好好的,与赵家的关系可不太好。”   “哼!”玉子青冷哼,“结亲?秦少秋眼光高,怕是看不上我们玉家的女儿了。”   更何况,他的嫡长女还在贼窝,没了名声。而嫡次女,也因意外去世。虽还有庶女,但秦少秋乃是嫡长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庶出的姑娘?   虽是这般想,但管家说得也不错。   他虽然没了嫡女,但如今权势可比赵家强,秦家或许有其他打算也不一定。   只是心里到底憋气。   玉子青冷沉着脸去见了秦少秋,一进客厅,便想嘲讽几句。秦少秋却率先开口,躬身行礼道:“少秋见过伯父,今日前来,乃是向伯父请罪。”   说罢,不等玉子青开口,便单膝跪地,姿态谦卑。   “前些日子,是少秋的错,辜负了伯父的心意。”秦少秋面带悲戚的道,“如今,我已想通,此生非凝儿不娶!请伯父原谅少秋一次。”   “你说什么?”玉子青惊诧的看着他,“你说你要娶凝儿?”   “正是!”秦少秋坚定的点头,“这些日子,侄儿辗转难眠,每日梦中都是凝儿的模样。只要一想到凝儿还深陷贼窝,便心中不安。伯父,我不愿放弃凝儿!”   “……你既然知道凝儿已经进了贼窝,你还愿意娶她?”   “少秋愿意!”   玉子青是真的震惊了。   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玉凝出了事后,也很是不愿再提这个女儿。虽然玉凝无辜,但是她入了贼窝,不但坏了自己的名声,更坏了他们玉家的名声!   “你该知道入了贼窝,那凝儿的清白怕是报不了的。”说到这儿,玉子青有些难以启齿,心中更是气恼这个败坏了玉家名声的女儿。   “我不在意!”秦少秋毅然说道,“凝儿是无辜的,要怪只能怪那些贼寇。”   “伯父,侄儿今日前来。一是求您原谅,二是,希望您能将凝儿嫁给侄儿。”   “你父母同意?”想到一种可能,玉子青冷哼道,“我玉家女儿绝不会做妾,你们死了那条心吧!”   “不,不是的!”秦少秋忙道,“侄儿是要娶凝儿做正妻,请伯父成全!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负了凝儿的!”   “至于我父母,”秦少秋眸色暗了下来,须臾,沉声道,“他们会同意的。”   玉子青上下打量着秦少秋,半晌,忍不住道:“你们秦家不是在与赵家议亲吗?你不是要娶赵家女儿吗?”   “我后悔了,我做不到。”秦少秋面色羞愧,“直到此时,侄儿才明白,心中唯有凝儿一人。”   玉子青见他面色坚定,眼神真诚,不由有些相信了。   凝儿本就长得花容月貌,乃是岭南第一美人,少年慕艾,秦少秋对凝儿情根深种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凝儿进了贼窝,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她是死是活。”玉子青叹气,心中更是痛惜。   玉凝容貌出众,才华横溢,他不知在这儿女儿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可谁能知道会有如此变故呢?   秦少秋道:“是死是活,总是要弄个明白的。伯父,侄儿准备带人去平了贼窝,救出凝儿。”   那些贼寇虽然不少,但若是铁了心要救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端只看愿不愿意罢了。   玉子青有点犹豫。   之前他们玉家因为玉凝一事已成了笑柄,如今,事态好不容易平息。若是派人去救玉凝,无论有没有把人救回来,这事儿定会又传的沸沸扬扬。   他们玉家的名声定会有损。   而且,玉凝死了,他还可以对外说女儿为了守节慷慨赴死,到底能挽回一些名声。可若玉凝活着……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若活着,定是早已委身给了贼寇。   秦少秋见他面色变来变去,猜到了几分,内心嘲讽不已。只是面上却恳切道:“伯父,侄儿是绝不会放弃凝儿的。若是救回了凝儿,我们两家便又能成姻亲了。到时候赵家自是奈何不了我们了。”   听到这话,玉子青终于点了头。   名声与权势相比,终究还是权势胜了一筹。   玉子青斟酌了一番,名声一时受损没甚,只要他们有了权势,成了岭南第一世家,到那时,那些人还敢说他们玉家的闲话吗?   况且,这秦少秋如此痴情于凝儿,他未来可是秦家的家主。有了凝儿,那秦家,岂不是早晚成了他们玉家的?!   思及此,玉子青心口发热,恨不得马上就把人找回来!   而秦家大郎君去了玉家,这事很快便传进了赵家的耳朵。赵家家主气得冷笑三声。   而赵家的嫡女赵可言更是惊怒交加,怒喝道:“秦少秋说非玉凝不娶?!混蛋,他怎敢如此!”   “姑娘息怒。”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忙安抚道,“许是秦郎君另有打算,姑娘您可要稳住,不能慌了手脚。那玉家女已经入了贼窝,定是清白不保,连命还在不在都不清楚。秦郎君聪慧机敏,定是有其他打算。”   赵可言却无法冷静,一想到玉凝那张脸,便恨得咬牙切齿。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不已,勉强冷声道:“你说得对,少秋定是另有打算。他喜欢的可是我,岂会是玉凝那个贱人!”   “姑娘清楚便好,如今,我们最好静观其变。”   “……不行,你派人去寻少秋,我要见他!”   若是不能搞清楚其中缘由,她是无法放心的。毕竟,那个贱人长了一张那样的脸……   世间男子哪一个不好颜色?   她必须亲口听秦少秋解释!   而此刻,被众人惦记的玉凝刚刚与喜鹊成功会面。   破烂的木屋里,玉凝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晃了几晃,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   “凝姐姐,我来了。”   一道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传进了玉凝的耳朵里。她循声望去,便见打扮成男子模样的喜鹊正推开了窗子,小心翼翼地唤她。   看着那张担忧的脸,玉凝有些恍惚。   “凝姐姐,你没事吧?”喜鹊担心的看着玉凝苍白的脸色,谨慎地朝周围看了看,便准备从窗户上翻进屋里去。   “喜鹊?”   须臾,玉凝终于哑声开口。   “是我!”喜鹊忙点头,“凝姐姐,你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还活着。” 第58章 叫相公   喜鹊并未听到玉凝的呢喃, 见她面色怔然,身子瘦弱不堪,越发担忧。艰难的从窗户翻进来后, 她忙一瘸一拐的走到玉凝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凝姐姐, 你还好吧?”   她已经打听清楚了。   玉凝与人偷情, 被李龙当场捉奸,不但被抽了一顿鞭子, 还被打发进了这间破屋里。   看来是要她自生自灭。   喜鹊自然不信玉凝会做这种事,所以定是有人诬陷的。再知道李龙还有几房妾室后,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凝姐姐, 趁着现在无人, 我们先出去。”   玉凝终于回过神来, 制止了喜鹊的动作, 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现在是跑不出去的。”   她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温柔的看了一眼喜鹊,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 我不会有事的。李龙不会杀了我。倒是你,怎么进了山寨?这太危险了!而且你的伤还未好。”   她不赞同的摇着头。   喜鹊回道:“你说三天后便来看我,可是我左等右等你都未来。我担心你, 所以就悄悄下来, 没想到, 你竟真的出了事。”   说到这儿,喜鹊担忧道:“凝姐姐,你现在真的不走吗?你放心,我们小心一点, 定能跑出去的。”   “出了山寨,我们又该如何下山?”玉凝摇头,冷静道,“下山的路有人守着,如今也不知道其他的出路,况且你我都有伤,走不掉。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   “可是……”   喜鹊话未说完,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俱是一凛。   “你先躲起来。”玉凝对喜鹊道,“放心,我会没事的。人来了,快躲起来。”   没法子,喜鹊只好先闭了嘴,躲进了旁边的柴堆里。   刚躲好,门便被推开了。   看到来人,柴堆里的喜鹊立时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她及时反应过来,定会弄出声响来。   竟然是净月!   她不是被山贼抓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净月穿戴不错,身边还有丫鬟跟随,喜鹊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之前打听到李龙新得了一个长安来的美人,如此看来,那美人定是净月无疑了。   她不但没有死,甚至还成了山贼头子的女人。   喜鹊眉头紧皱,心中似有些明悟。   来人自是净月。   她面上带笑的看着玉凝,故作惋惜的道:“玉姐姐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不知,夫君有多伤心。”   玉凝没有开口,只是面色淡淡的看着她。   净月也没生气,而是叹息一声道:“如今夫君正在气头上,我们好歹是姐妹一场。姐姐受了鞭刑,这没药没食物,怎能好?妹妹也做不了什么,这些药便送予姐姐吧。”   说着,便对身边的丫鬟示意。   丫鬟会意,立刻上前扔给了玉凝一个药瓶子,鄙夷道:“玉姨娘,这是我们姨娘送你的,接着吧。”   玉凝没接,药瓶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丫鬟面色一变,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姨娘吗?哼,姨娘,奴婢都说了,对这种偷人的贱妇那么好作甚?这种人,是不会记得别人的恩情的。”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净月冷声喝道,又蹲下身子,亲自捡起了药瓶,对玉凝道,“姐姐别怪她,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妹妹也知姐姐乃是千金小姐,定是看不上这药,不过事急从权,如今这境地,姐姐便先委屈一下吧。”   “姐姐长得这般好看,夫君……定会心软的。”   “说完了吗?”玉凝自始自终面色都未变,目光清冷的看着净月,“若是说完了,便请月姨娘回吧。”   “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夫君,自然也没有你这个妹妹。”   此话一出,净月面色变了变。   好在她有些城府,到底忍了下来。倒是丫鬟受不住,冷声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姨娘好心来看你,你不感谢就算了,还侮辱她?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玉姨娘吗?”   “哼,我告诉你,大当家喜欢的是我们姨娘。你做了丑事,大当家留你一条命,已经是开恩了!”   “姨娘,咱们别管她了吧。”丫鬟不满的道,“这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值得姨娘您为她操心。”   “大当家肯定来看您了,可别让大当家等久了。”   听到这儿,净月才叹息道:“姐姐保重。”   说罢,便终于带着丫鬟离开了。   等到离开了破屋,丫鬟便疑惑地问道:“姨娘,那玉姨娘已经失宠了,您还来看她作甚?还白瞎了一瓶药。”   净月的脸上没了方才的笑意,冷冷勾了勾唇道:“她越不识好歹,便越好。”   丫鬟没懂,还欲再问。   净月不耐的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我有些累了,早点回去吧。”   “对对对,说不得大当家已经在等着您了。”   净月微微翘了翘唇角,忽地弄破了自己衣衫,又弄乱了自己的头发,甚至狠心的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吓了丫鬟一跳,“姨娘,您这是作甚?!”   “记住了,一会儿大当家问起来,你就说这是玉氏做的。”净月面色冷厉,“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丫鬟看着那张白皙的脸蛋上鲜红的巴掌印,眼中有恐惧闪过,默默吞了吞口水,忙回道:“奴婢明白!定不会坏了姨娘的事。”   “明白便好。”净月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面色一变,病怏怏的倒在丫鬟身上道,“走吧。”   到了小院时,果然看到了正等着她的李龙。   李龙本是心情烦闷,便想来找美人发泄一番,哪知一抬眼便看到了一张泪痕满满的脸,惊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净月没回答,只一个劲儿的哭。   眼眶微红,脸上还带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泪珠儿一滴滴掉落,端的是梨花带雨、娇弱可怜。   李龙一见便心疼了,忙揽过美人哄道:“快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夫君给你做主!”   “夫君……”净月哽咽着唤了一声。   这时,丫鬟适时气愤地道:“回大当家的话,还能有谁敢欺负我们姨娘?不就是那个玉姨娘!”   “玉凝?”李龙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怎么会欺负月儿?”   “不关玉姐姐的事,月儿知道,是姐姐心情不好罢了。”   “姨娘,您就别为那个女人开脱了!”丫鬟气得跺脚,快嘴道,“大当家的,您一定要为我们姨娘做主啊。姨娘好心去看玉氏,但是玉氏非但不领情,还动手打了我们姨娘!口口声声说我们姨娘不过是个送来的小妾,根本比不上她。”   “这分明是看不上我们姨娘,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大当家的宠爱无法无天了!”说到这儿,丫鬟顿了一下,又道,“她做了那般丑事,大当家心善饶她一命,她不感谢不说,还心生怨恨。她说……她说……”   “她说了什么!”   李龙的面色沉冷,一看便是气得狠了。   丫鬟一咬牙回道:“她说,她根本没有夫君!”   说罢,就跪在了地上。   此话一出,李龙的面色已经不是阴冷可以描述的了,满面杀意。若是玉氏在这儿,丫鬟相信,李龙定会杀了她的!   她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再看李龙。   而她的主子,似是没有察觉到这股杀意,还在柔声劝道:“月儿相信月姐姐不是有意这般说的。她毕竟是玉家的大小姐,身份高贵,看不上妾,也是正常的。夫君莫要生气,玉姐姐不过是气糊涂罢了。”   “气糊涂?”李龙冷笑,“呵,做出那番丑事,她还敢生气?!”   见净月小脸苍白,强撑着不倒下,看上去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再想到玉凝说得那些话,李龙只觉得一股怒意从心底勃发而出!   看不上月儿,没有夫君?   呵,不过是看不上他罢了!   “走,夫君为你讨一个公道!”李龙目光冰冷,“既然她没有夫君,那我便成全她!”   净月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喜意,面上却娇怯的道:“夫君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   破屋这头。   待到净月两人离开,喜鹊便沉着脸从柴堆里爬了出来,问道:“凝姐姐,你认识方才那个女人?”   “那是李龙新收的妾室,怎么了?”   喜鹊道:“那是我们郎君的通房,她本来被山贼抓走了。我们本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还活得这么好。”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喜鹊又问。   玉凝说了一个时间。   一听,喜鹊面色就变了。   “定然是她做的!”她不傻,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我道为何那些贼寇要袭击我们,定然是净月干的好事!她肯定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玉凝眉头微皱道:“你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如今看到净月,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喜鹊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玉凝。   “卫国公?”   听罢,玉凝面色沉了下来,忙道:“若是如此,那个净月怕是不容小觑。”   想到方才净月的到来,玉凝忽地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怕是不久,李龙便要来这里了。”   “什么?”喜鹊惊了一下。   玉凝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变了。喜鹊,你怕不怕?我们或许会死在这里。”   “我不怕!”喜鹊摇头,“只是不甘心。”   “对呀,我也不甘心。”   想到那模糊的梦,明明什么也记不清,可梦里的不甘和愤怒,暴戾和杀意却深深地印进了心里。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要活下去。   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正这时,玉凝忽地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在脸上用力的一划!   “凝姐姐!”   鲜血如注,很快染红了玉凝半边脸。喜鹊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那狰狞的伤疤,“你这是在作甚?!”   “喜鹊,快出去,躲起来。”玉凝没有回答喜鹊的话,“不用担心,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快走,李龙要来了。”   “凝姐姐……”   “快走!”   玉凝狠狠推了喜鹊一把,冷着脸道:“我不会死的。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喜鹊咬了咬牙,终是从窗户上翻了出去,悄悄躲了起来。   只是她到底担心玉凝,不敢走得太远。   她刚走,沉重的脚步声便传来了。   很快,木门便被屋外的人用力踹开,那木板本就不结实,砰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玉凝!”   李龙带着勃发的怒气冲了进来,可那些怒意在看到面前的女子时,却忽地凝住。   他瞪大了眼睛,惊道:“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玉凝倒在地上,半边脸都是血。   然而便是如此,她的姿容依旧不凡,鲜红的血非但没有让她变得丑陋,甚至还为她添了一丝妖冶的美。   她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看向门口的李龙。   “我的脸怎么了?”玉凝声音飘渺,似是夹杂着嘲讽,“这不是你让人来做的吗?毁了我的脸,难道没有如你所愿?”   她面色冷淡,可眼中却已是落了泪。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妖冶却又动人至极。   李龙满腔怒意竟就在这泪水中散得一干二净,心底还不由得生出浓浓的怜惜。   而他身后,净月却蓦地变了脸色。   ***   玉姨娘又复宠了。   非但如此,甚至还比往日更受宠。而且还听说,大当家要正式娶她为妻。   至于之前玉姨娘偷人的事?   谁说的?玉姨娘冰清玉洁,怎会偷人?一切都是误会,是诬陷。大当家早就让人查清楚了,乃是孙姨娘嫉妒玉姨娘受宠,所以才使计陷害她。   查清真相之后,大当家怒不可遏,直接把孙姨娘打了一顿,然后赏给了兄弟们。   这些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山寨。   人人都在感叹玉凝的受宠。   听到这个消息,净月更是硬生生的撕坏了好几条手绢。她没有想到,玉凝竟然狠得下心如此做!   她不是厌恶李龙,看不上贼寇吗?为何忽然变了心意?   净月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因为玉凝的脸,她还被李龙斥责了一顿。虽然被她勉强圆了回去,但李龙对她的宠爱却不复以往了。   自从玉凝回去后,更是再未踏进她的屋子。   她不明白,玉凝都毁容了,为何李龙还愿意要那个女人?!不但如此,甚至还要娶她做正妻!   凭什么?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丑八怪了!   然而净月没想到,事情还能更糟。   她被李龙送人了,送给了手底下的兄弟。好在她的待遇比孙氏好一点,她直接被送给了二当家,而不是成了那等低贱的玩物。   理由是,玉凝不想与人共侍一夫,若是要娶她,便只能要她一人。   净月哭过喊过,可没有用。   李龙甚至连面都未露过,明显是下了决心。没有法子,净月不想死,便只能跟了二当家。   可二当家不但早有悍妻,年龄又大了,净月的日子很不好过。晚上被二当家折腾,白日被主母折腾,没过几日,一朵保养得宜的娇花便被摧残了一番,看上去憔悴不堪。   想跑跑不了,日子别提多惨了。   而这时,喜鹊已经成功混进了山贼窝里。她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还瘸了一条腿,重活也做不了。   在玉凝不着痕迹的干预下,她被安排进了厨房。   因为她之前爱吃,在厨房里倒是混得如鱼得水。   听着身边人说得八卦,喜鹊也弄不清楚玉凝的意思。虽然心中担忧,但玉凝之前提醒过她,不能与她相认,她自有计划。   玉凝那么厌恶李龙,喜鹊清楚她是绝不会嫁给李龙的。   可喜鹊也猜不透玉凝的心思,只能自己暗自焦急。   眼看着婚期渐近,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浓。   而就在成婚前日,玉凝终于有消息了。两人只匆匆见了一面,玉凝把一包药粉给了喜鹊,让她在婚宴那日,把药粉下进饭菜里。   其他的话也来不及说,两人便分开了。   捏着药粉,喜鹊的心倒是安定了一些。   难怪玉凝要把她安排进厨房,竟然是为了这一刻。   婚宴那日,喜鹊趁着人不注意,悄悄把药粉下进了饭菜里,想了想,又加进了酒水里。   这种场合,她一个厨房的小杂役自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喜鹊只能与厨房其他人一般,待在厨房里。   厨房其他人都开始吃饭了,喜鹊为了不让人怀疑,也假装吃了几口。她不知道那药有什么作用,只能暗自观察这些人的反应。   没一会儿,便见那些人忽地倒了下去。   她顿时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喜鹊吓了一跳,忙跳了起来,赶忙朝前院跑去。   惨叫声越来越多,也更近了。   好在这些日子,她的腿养好了不少。虽还有些疼,但至少能走路了。   喜鹊紧赶慢赶、小心谨慎地到了前院,便见到了一片血色。   大堂上,玉凝手握一把长刀站在中间。   红色的衣摆拖在地上,白皙的脸上血迹斑斑,而那银白色的长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血。   她的周围,躺满了正在□□的人。   前方,李龙捂着肩膀,愤怒的瞪着玉凝,大骂道:“贱人!你骗我!你疯了吗?快放下刀,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竟然会这么狠。   见那些弟兄们的状况,李龙很明白,这些人定是中药了。他也因为喝了不少酒,如今力气匮乏。   若不是他闪避及时,那就不仅仅只是伤到肩膀了,怕是整条胳膊都会被砍下来!   “你是跑不出去的!”李龙恶狠狠道,“你应该知道这里的人只是山寨的一部分,还有不少人在外面。他们很快便会过来了。玉凝,若是不想死,那就把刀放下来,我饶你一命!”   玉凝勾了勾唇,面上带笑,可眼中却无半丝笑意。   “饶我一命?呵,”她一步步朝李龙走近,手上的刀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线,“我,不需要!”   “只要抓住了你,我自然能活着下山。”   李龙面色一变,想跑。可惜他中了药,勉强能动已经用尽了力气,哪里能跑得动?   没走两步,便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玉凝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随即半蹲下去,利落地卸下了他两条胳膊。   李龙惨叫,可惜玉凝面色变也未变。   弄好之后,玉凝忽地转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呆住的喜鹊,扬起了一抹笑道:“还不过来?”   见喜鹊傻愣在原地,她面色动了动,似笑非笑的道:“难道你在怕我?”   “不不不!”喜鹊终于回过神来,她吞了吞口水,忙跑到玉凝的身边,崇拜的看着她,“凝姐姐,你太厉害了!”   至于害怕?   哈哈,她为什么要怕?凝姐姐又不会伤害她!   玉凝也忍不住笑了,低头看了犹自惨叫的李龙一眼,对喜鹊道:“我们下山吧。”   “好!”   只是这下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虽然有李龙这个人质,但这山寨里却不止一个头头,李龙的大当家位置也是从上一任手中抢来的。   如今,他遭了难,那些人自然有了其他的心思。   只是因为婚宴上,其他几个当家都中了药,如今动弹不得。外面虽然还有不少守卫,但只有一个四当家在外面领头。   玉凝压着李龙走在前面,喜鹊跟在身后。   到了山门,步子也未停。   “若是你们有人敢动,我便让你们大当家的陪葬!”玉凝冷声道。   四当家眸光闪了闪。   玉凝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四当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其他几个当家如今可都死了呢。”   “别动手,放人!”李龙怕死,见此,忙高声道,“只要老子活下来,你们都有赏!表现得好的,直接坐一把交椅!”   此话一出,周围的山贼们心思都活了。   四当家见此,那些小心思也只能按耐下去。不过他不动手,不代表李龙便能活着。   他看了面色冷淡的玉凝一眼,目光在那张染满了血迹的脸上顿了顿,才道:“放行!”   玉凝勾了勾唇,毫不犹豫的朝前走了。   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仿佛在梦中看过无数次。她看着脸色惨白的李龙,又看着旁边小心翼翼地喜鹊,忽地便笑了。   她逃出来了!   “凝儿!”   而这时,一个熟悉的人领着一队人跑了过来。   是秦少秋。   玉凝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   与此同时,云海的族地。   师桓伤势大好,忽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见族长。   “见族长?”师施不解,“哥哥,你这是要作甚?你伤好了,我们难道不离开这里吗?”   “哥哥?”师桓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看了师施一眼。   “……好吧,相公。”师施乖觉地改口,只是还是有点不满,“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人,何必这么较真。”   “须知隔墙有耳,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师桓摇头,“你莫不是忘了前天的事?”   此话一出,师施便没话说了。   只因前日,因为她的疏忽,两人的关系差点被拆穿。   师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未免你一会儿在族长面前叫错,现在多练习几次吧。”   “啊?”   “乖,叫相公。”   师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到此为止了。   呜呜呜建议大家养几天再看,我也知道更得太慢了,嘤嘤嘤。唯一能承诺的是,下个月能完结。我对不起大家! 第59章 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   师施没忍住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很是不想理会自家这位越来越不正经的兄长。这么肉麻的话,也不知师桓是怎么说的出口的?他都不害臊吗?   脸皮可真厚!   说实在的,师桓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让师施不知所措的好长一段日子。以前她觉得师桓太过沉闷无趣、难以讨好, 可如今,面对如此“活泼”的师桓, 却又有些难以招架。   更重要的是……   师施悄悄退后了一步, 不着痕迹的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怦怦直跳。   明明只是些玩笑话, 可每每听到或者说出那两个词,她却抑制不住的脸红心跳。这种变化,让师施不由有些心慌。   如今, 又面对师桓这个无理的要求, 她勉强稳住纷乱的心绪, 冷哼了一声, 便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   “懒得与你说,不是要见族长吗?你不去,我可先去了。”   说罢,当真率先朝前走。   师桓见她颇有些恼羞成怒, 唇角不着痕迹的翘了翘,倒是没有继续再逗弄她。   而是安静的也跟上去了。   见他闭了嘴,师施终于松了口气。可不知为甚, 心底深处却生起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失望?她在失望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心态不对, 师施吓了一跳, 忙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师桓安静了,不再调笑,她该高兴才是。   对, 就是应该高兴。   毕竟,这样的师桓才是她熟悉的模样。   不过,她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待这一次与爹爹汇合之后,她或许应该与兄长保持距离了。   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他们是亲兄妹,有些规矩也是应该遵守的。   反正,如今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按照她与师桓的关系,待未来师桓登基为帝,她的日子定是好过的。   这般一想,师施心中总算是没有那么慌了。   “哥哥这次见族长所为何事?”想通之后,师施便想起了正事,忙问道。   这一点,她确实挺疑惑。   师桓从不做多余的事,现在主动提出要见族长,态度还这般郑重,定是有原因的。   见她面色淡然,师桓心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   闻言,他回道:“自是有要事相告。”   见他不欲多说,师施便也没再问了。反正师桓做事自有章法,而她也有自知之明,索性便淡定了。   然而,正这般想着,师桓却忽然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些日子我夜观天象,发现有异象发生。若是推测无误,怕是五日之内,定有一场大劫!”   “大劫?”师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大劫?”   她倒是没有怀疑师桓为何会观天象,毕竟在师施心中,作为未来的开国帝王,师桓自是与众不同的。   “许是有地动。”师桓解释道。   师施立时惊了,面色突变问道:“哥哥说得可是真的?”   “有九成把握。”师桓淡声回道。   可她上一世并未听说岭南有地动发生呀。   不过上一世,她这时已经死了,被困在河中,有很多消息有遗漏也是正常。   想到此,师施登时急了,忙道:“算着时间,爹爹他们应该要到岭南了。若是真有地动,我们必须要提前告知爹爹才行!”   即便她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地动这等天灾有多可怕。   见她慌了,脸色都被吓白了。看那架势,是恨不得马上离开,去找师容凛。   师桓伸手握住师施的手,声音淡然道:“不用慌张,父亲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的镇定安抚了师施慌乱的心,只是心中到底焦灼,急声道:“可那是地动呀。”   “放心,我观察过,若无意外,这次的地动范围并不大。”师桓轻声道,“应该影响不了父亲他们。”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才道:“岭南多山地,而如今云海的部族更是居住在深山之中,地动对他们的影响最大。”   “竟是如此?”师施有点惊讶,“哥哥竟连这些也能算到?”   边说边有些惊奇的打量了师桓好一会儿。   师桓当然是算不到的,他又不是神仙。不过是因为上一世他亲身经历过此事罢了。   上一世,三日后青鸿府附近山林便突发地动,震级不大,范围也不大,所以对百姓的生活造成的影响有限。   唯一损失惨重的便是那些居住在深山之中的蛮族。   因为这次地动,蛮族家园被毁,族人死了至少一半,甚至有几个部族更是因此灭亡。   云海所在的部族便是其中损失惨重的一个。   上一世,师桓掌控了岭南时,蛮族们团结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部族。   师桓曾见过那时的族长,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而这一世,师桓也见到了她——正是如今云海部族族长的女儿。   在见到云海时,师桓心中便有了一个计划。   既然重来一次,自是要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少走一点弯路。   若是这一世,他能够好好的利用这次的地动,那么在以后收服这些蛮族时定能事半功倍!   更何况,如今的族长威望很高。   赢得她的好感,并且又对他们有大恩,定能让这些蛮族为他所用。   当然这些事师桓自是不会与师施说。   他收拢了掌心,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掌中的那只小手,转头看了正皱着一张小包子脸的少女,眼中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眷恋与疼爱。   “不要着急。待此事一过,我便带你去寻父亲。”   二人很快便见到了族长。   师桓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他说得有理有据,很难不让人信服。   族长虽未曾经历过地动,可思及祖上的记载,便明白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向师桓道谢后,她当机立断派族人去通知其他的部族,并且让族人准备迁移。   若是真的有地动,那么他们定是不能待在山中了。   她行动力极强,而且威望高,虽然有人不解,但并未有人反对,俱都快速动了起来。   便是其他部族对此事也很是重视。   虽然也有冥顽不灵的,但大部分都抱着与族长同样的心理。接到消息后,便指挥族人快速行动了起来。   他们在此地居住多年,想要立刻搬走,自是不可能做到。而且时间太紧,众人都只能带上家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这时,师桓却提出了告辞。   ***   秦少秋……   明明是她的未婚夫,可此时,看着那张算得上俊朗的脸,玉凝却陡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陌生。   仿佛,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未看过这张脸了。   正是玉凝恍惚时,秦少秋已经带着人激动地冲到了她的面前。他双眼发红,面上全是狂喜,看那模样,若不是碍着周围有这么多人,以及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怕是想要直接把她抱在怀中。   “凝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着说着,竟然便哭了起来。众人见此,俱是一震。   秦少秋身后跟着的人更是直接激动地道:“玉姑娘,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郎君有多么煎熬。家主逼着郎君退婚,可郎君不愿,硬是顶着压力不同意。家主暴怒,甚至对郎君动用了家法,郎君他……”   “行了,别说了!闭嘴!”秦少秋擦掉眼泪,转头瞪了随从一眼,转向玉凝时,脸色却温柔到了极点,“我没事的,凝儿别听他们胡说。”   玉凝一直未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脸依旧那么美,身姿纤柔,可却似乎又有了一些改变。被那双清冷的美眸看着,秦少秋的心不由一突,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玉凝手中那把还滴着鲜血的刀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身子更是小幅度的抖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但依旧没有瞒过玉凝的眼睛。也不知为甚,自从她病了一场,再次醒来后,她的感官便敏锐了许多。   而且……   甚至还无师自通的会了武功。   如今面对秦少秋这个未婚夫,按理,她应该是欣喜的。毕竟她与秦少秋早已定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算得上两情相悦。   可这一刻,她心中却无波无喜。   看着秦少秋落泪,更是情不自禁地生了不耐与嘲讽。   秦少秋也注意到了玉凝的冷淡,他微微皱了皱眉,很快便重新扬起笑意,温柔的询问道:“凝儿能安全回来便是极好的,这段日子你受苦了。我们快些回家吧,伯父伯母在家等着你呢。”   “等我?”玉凝脱口而出,“他们不觉得我丢人吗?”   秦少秋一哽,似是没想到玉凝竟会突然这般说,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却听玉凝又道:“既然在等我,那回去吧。”   仿佛方才的那句话从未说过。   说完,便转头看向喜鹊,冷淡的脸上和缓了不少,“喜鹊,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嗯嗯,我听凝姐姐的。”反正她也没找到郡主他们,而且她总觉得凝姐姐似乎有点不对劲,让她不放心。   直到这时,秦少秋似乎才发现了喜鹊。   看着玉凝身边那个陌生的小胖丫头,他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不知为甚,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不安。   喜鹊?   这个丫头到底是谁! 第60章 角色扮演   师桓虽提了告辞, 但并不准备立即便走,而是准备等到地动过去再离开。毕竟目前是关键时刻,他若是在地动之前走了, 难免会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除此之外,也未免显得太过贪生怕死。   毕竟云海他们算是他与师施的恩人。   师施倒是无所谓。她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不聪明, 所以便乖乖跟在师桓身后。   只是她从未经历过地动,到底是有些惶恐。   即便有师桓在身边, 他又成竹在胸,但面对未知的危险,师施依旧难以放下心神。   族中人数不少, 而且众人也不想与外人打交道, 所以即便知道进城里是最安全的法子, 最终也没有去, 而是找了一个空旷开阔之地暂时住了下来。   族人虽有些惶恐,好在有族长等人安抚,并未太过慌乱。   三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异象也越来越多。例如山中的动物们成群的跑出来, 慌乱的四处乱窜。   见到这些异象,起先还有的质疑声便消失了。   比起师桓,在山中居住多年的族人对此更熟悉。见此, 便都收了侥幸之心, 脸色越来越凝重。   地动是半夜来临的。   彼时, 众人都已经就寝。只是心中藏着事,各家中的大人们都没睡得太熟。   当地开始震动时,几乎是瞬间,大家便都醒来了。   “地动来了!别睡了!”   “快起来!别待在帐子里, 大家趴在地上,围在一起!”   “不要慌!不要慌!”   果然如师桓说得一般,这次的地动震级不算大。只是因为震源地在山中,所以才看起来很是可怕。   山中多碎石,地面震动,那些碎石难免会从山上掉下来。更严重些的,一些小山坡也会被震倒。   好在这次他们早有准备,并且提前演练过好几次。虽然有些慌乱,但在族长等人的组织下,倒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师桓二人并未出头,而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地动来临的那一瞬,师桓便直接把师施抱进了自己的怀中,把她的头紧紧的按在了他的胸口。   “别怕。”   他低沉轻柔地嗓音在此刻的嘈杂中竟显得格外的动听,更让人安心。   两人都趴倒在地,师桓用身体牢牢的护住了师施,挡住了那些乱飞的碎石和树枝。   师施被他藏得很好。   她的耳朵贴在男人的胸膛上,耳际传来男人强而有力地心跳声。   砰砰砰——   规律且沉稳。   那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慌乱霎时便消散了。师施忍不住捏住了男人飘落在胸前的黑发,在一片黑暗之中,再也不觉害怕,只余安心。   地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准备得当且反应及时,只有一些人有些摔伤以及被飞来的树枝和碎石砸伤,皆是轻微的皮肉伤,并无大碍。   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   待地面不再震动,族长起身,便要让众人起来收拾。师桓见此,却阻止了她。   “还是再原地等一等吧。”师桓沉声道,“地动过后,多有余震。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且看看情况再说。”   因着他的提醒,让他们算是逃过一劫,族长如今对师桓的话也很是重视。听罢,也没质疑,便干脆的点了头。   果然,接下来又有了几次余震。   所幸震动都不大。   不过以防万一,族长并未率领族人回族地,而是在原地多待了两日。直到再无余震,见山林中动物们也不再惊惶,这才准备回程。   算算日子,师容凛也该到了。因此,师桓并不准备再跟他们回去,而是直接向族长请辞。   “这些日子多有叨扰,多谢族长和云海兄弟的照拂。此等大恩,桓谨记在心,来日必报。如今桓身体已然大好,便就此告辞了。”族长准备明日一早便带着族人回族地,是夜,师桓便带着师施来告辞了。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二人形影不离,一看便知感情极好。   云海对师施的那点小心思早便消散了,如今更不舍的竟是师桓。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救了两个人,结果竟然还能帮了他们族群大忙。   再加上师桓能言善道、见识广博,云海对他很是心折佩服。   “你们私奔出来,在这里也没有其他亲人,为何不留在我们这里?”云海忍不住挽留,“大家都很喜欢你们的,族长,您说对吧?”   族长自是点头。   师桓才华横溢,这次的地动若不是他事先预警,这一次他们定是损失惨重。师施娇俏美丽,又善良可爱,族长也对这对小夫妻的印象极好。   他们虽然不喜外人,但若是师桓二人愿意留下,她相信族人们定会很欢迎的。   想到此,族长慈爱的看着两人,不过倒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她活了这么多年,阅历丰富,自是看得出师桓两人去意已决,便只道:“若论恩情,应是我们向你道谢才对。这一次幸亏有你。”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声音里难得有了些不舍道:“其他的话我便不多说了,若是日后能用得上我们的,只管来寻,我们定竭尽全力。”   “你们二人,路上保重。”   “我们会的,这些日子多谢大家了。”师桓与师施二人同时道谢。   “族长……”   云海还想要挽留,族长却对他摆了摆手,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递给了师桓道:“这是我族的信物,你收好。”   师桓也没有拒绝,谢了一声,便收了下来。   上一世,他也曾见过这块木牌,知道这是蛮族首领的令牌。外族人持着令牌,便可令蛮族人做事。   虽只能用一次,但对于师桓来说,已经足矣。   他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与蛮族打好关系。如今,倒是意外收获了。   翌日一早,师桓便带着师施告辞了。而族长与云海等人也带着族人回族地,一行人就此分开。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师施正经挺喜欢这些人的。   在族地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平静单纯,并无外面的那些勾心斗角。   “唉,说实话还真挺舍不得的。”师施叹气,“族长他们挺好的,在这里生活其实也蛮不错的。”   “你真这般想?”师桓挑眉,“即使如此,不如我们就留下来生活?”说罢,还真的要望回走。   师施见此,忙拉住了他,跺脚道:“哎,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作甚当真啊!”   虽然族里的生活确实蛮不错,可……好吧,对于从小便养尊处优的师施来说,偶尔换个口味还行,但若真是长期居住,那她定然是受不了的!   况且,在云海他们眼中,她与师桓可是一对夫妻。若是真住下来,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   思及此,师施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行!这太可怕了!   她吓得一个劲儿的摇头。   “看你小脸白的,我说笑而已。”师桓不知师施心中所想,还以为师施是吓着了,不觉好笑,“不过娘子这般舍不得,难道是想与为夫多做几日夫妻?”   师施:“……”   她翻了个白眼,不满道:“这都没其他人了,你就别装了。”她真是看错这个男人了,谁能猜到堂堂国公府的大郎君严肃正直的外表下,其实是如此的油嘴滑舌呢?   “哥哥,别玩了。”她再次强调。   想到终于不用假扮夫妻了,师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然而,她很快发现,她这口气松地太早了!   只见师桓无辜的一眨眼,一本正经的道:“为兄这哪里是在玩?为兄是认真的。”   “嗯?”   “如今我们也不知外面情况如何,还未与父亲汇合,也未找到二弟等人。因此,为了安全着想,我们自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师桓面色严肃,很是认真的道,“为兄方才仔细思索了一番,我们若是恢复兄妹关系,怕是有暴露的危险。”   师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只听师桓又道:“所以,为兄认为我们应该做一番伪装。背后之人定然想不到我们会扮作夫妻,如此一来,便能避开很多危险。妹妹,为兄说得可对?”   他说得有理有据,师施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她还是垂死挣扎一次,“哥哥说得对,不过也不一定要扮作夫妻。还有很多身份,我们可以用的……”   说到这儿,她悄悄瞄了师桓一眼,见他脸色正常,胆子稍微大了一些。   “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师桓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轻笑着道,“那妹妹觉得我们应该扮作什么身份?”   额,这就有点为难师施了。   她本就不常用脑子,此刻绞尽脑汁想了一番,才试探着道:“主仆?”   “你觉得我们两个谁像主人,谁像仆人?”男人的面上依然挂着笑,可不知为甚,看着那笑,师施竟忍不住抖了抖。   师桓的生母只是个女奴,他又是出身于奴隶营,这种身世,定然很是忌讳别人提起。   她自然不能说他更像仆人。   师施顿时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怂兮兮的谄媚笑道:“哥哥这不是废话嘛,哥哥英俊不凡、丰神俊朗、文武双全、英明神武,一看便是世家贵族出身,所以自然是我更像仆人!”   师施立刻说了一长串的彩虹屁。   “这是妹妹的真心话?”师桓唇边笑意更深,靠近师施,垂头看她,只看得师施的小心肝儿七上八下,赶忙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话。   全是赞美,没毛病啊。   她睁大了一双猫儿眼,无比真诚的道:“当然!我说得都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师桓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师施被看得压力很大,就在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再来一波彩虹屁时,师桓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金口。   “原来为兄在妹妹心中评价这般高啊……”   “嗯嗯!”   师施再次真诚的点着自己的小脑袋,模样特别诚恳。所以,这次不用扮夫妻了吧?   她正暗自高兴着。   师桓便道:“妹妹乃是金枝玉叶,举止优雅大方,尊贵无比,又生得花容月貌,乃是天仙般的人儿……”   “……一般一般啦。”师施没想到师桓开口便是一串赞美,被夸得小脸通红,心底的喜悦直冒,“也没有哥哥说得那么好啦,我就一普通人。”   话虽如此,但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小骄傲,小胸脯还本能地挺了挺。   “妹妹这般才貌,自是也不像仆人的。所以假扮主仆是不成了。”师施的心霎时提了起来,有点着急,正想要开口。   师桓便又道:“不过妹妹说得也对,这假扮夫妻也不好,有损名声……”   师施提起的心刚要松下来,便听某人补充了一句,“那便假扮父女吧。”   脚下一绊,师施顿时一个趔趄。   不是,大哥,你的口味这么重的嘛?! 第61章 绮梦   事实证明, 某人的口味就是那么重。   在师施提出质疑时,某人是这般回答的,“你我不能做兄妹, 又不像主仆。便只能扮作夫妻或者父女了。为兄无所谓,由妹妹来做最终的决定便可。”   说得好听是她做决定, 可她有得选吗?   不是夫妻就是父女, 两种她都不想选好吗!师施很想这么回师桓,然而抬头, 一对上男人宠溺中带着包容和无奈的眼神,她就泄气了。   莫名有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最终,师施艰难的在这两个选择中斟酌了一番, 还是选择了夫妻。主要是扮作父女, 实在是太挑战她的极限了!   对着师桓那张脸, 那声爹, 她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而且这还让她有一种愧疚感——对师容凛的。   “……那还是做夫妻吧。”她心累的说。   师桓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纵容,面上的笑容依旧未变,闻言,心情甚好的揉了揉师施的脑袋道:“既是妹妹选择的, 那为兄便依你。”   这话说得怎么是她想要与他做夫妻似的……   师施莫名有些憋屈。   可即便她再想挑剔,也无从下手。毕竟任谁来看,也要赞师桓一句好兄长。   毕竟, 能陪着妹妹这般胡闹的哥哥世上少见。   带着这种微妙的憋屈, 师施跟着师桓入了青鸿府。他们稍稍在外表上做了一些改变, 师施把皮肤涂黑了一层,头发挽成了妇人髻,身上穿着普通的棉布裙,虽依旧难掩其丽色, 但总算没有本来面目那般耀眼了。   虽说有点心疼自己的脸,但事急从权,她也值得忍了。毕竟这样糟蹋自己也不仅仅是她,师桓折腾得更严重呢。   他不但把自个儿涂黑了,还粘上了胡子,俊还是俊的,但平添了几分沧桑,老了好几岁。   不过这种打扮也有好处,至少一路行来,两人很容易融入人群之中,很是低调。   他们只有两个人,在野外生活太过危险,最好还是住在府城里,等着师容凛的到来,顺便了解了解岭南情况。如此,保证了生活条件,说不得还能寻到谭云柏等人的踪迹,也算是一举多得。   因两人扮作的是一对普通人家的夫妻,所以便只找了一家中等的客栈,要了一间普通房间——夫妻自是要住一起的。   他们也不是没有同处一室过,只是不知为甚,这一次,师施却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屋里只有一张床,见此,师施嗫嚅着唇正想开口,师桓却率先一步,很是通情达理的道:“妹妹睡床,我睡地上便可。”   师施悄悄松了口气。   因为在山里走了许久,两人身上都挺脏的。现在有条件,师施便忍不住想要打理自己了,便叫小二送来了浴桶和热水。   不用师施开口,师桓主动的出了房间。   师施快速地把自己给捣腾干净了,穿戴好后,便让师桓进来。   师桓自是也要沐浴的。   师施正想叫小二重新换一桶干净的热水,正这时,却听到入水的声音。她反射性的转头看去,哪知入目的便是男人结实宽阔的胸膛、以及那劲瘦的腰肢。   她蓦地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是傻呼呼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屋子的温度急速上升,师施只觉得一股热气倏然冒了出来,热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脸颊绯红。   “好看吗?”   师桓看向她,抬眸浅笑。   师施猛然回过神来,终于反应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她羞耻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细嫩的手指指着师桓,又羞又气,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就脱了衣服了!”   师桓面色淡然回道:“既是沐浴,自然是要脱衣服的。”   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师施气急,她的意思明明是怎么能当着她的面就突然脱了衣服,连个招呼也不打,他难道忘了她还在屋子里吗?!   然而,师施还没来得及声讨,便见裸着半身的男人忽然笑了,意味深长的道:“妹妹这是害羞了?”   “我们是兄妹,事急从权,这点小事你大可不必在意。”不等师施回答,师桓便继续淡定的道,“再说,你之前为我上药,也不是没看过……”   “你你你……你闭嘴!我不要听了!”   师施又气又急得跺了跺脚,捂着耳朵一个劲儿的摇头。她生怕师桓又说出什么话来,忙闭上眼睛,转头便朝外面跑了。   砰的一声!   关上了门。   直到出了屋子,再也看不到方才的旖旎,师施才缓缓松了口气。可即便如此,心口也是怦怦直跳,脸上的温度也没有降下来,红得似乎快要滴血了。   师施捂着自己火热的脸,怔怔的看着天空发着呆。   不知怎的,那一瞬间,她的脑中忽然冒出了师桓曾说过的一句话——   我不是你的哥哥。   ***   这一夜,师施睡得很不安稳。   乱七八糟的做了很多梦,更糟心的是梦里的男主角全是师桓,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梦到了师桓不穿衣服的模样。   梦里,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忽然靠近了她,碧绿的眼睛潋滟,似笑非笑的问她:“我好看吗?”   “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窄臀,不似长安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身上没有几两肉,像只白斩鸡;也不似那些粗鲁的武夫,浑身都是鼓起的肌肉,块头大的像头牛。   他不胖不瘦,每一处都恰恰好。   胸膛紧实宽阔,腰身劲瘦,却不显得孱弱。那平实的肚腹间竟还长着结实的腹肌,手臂上也均匀地分布着薄薄的肌肉。   好看得……甚至让人腿软。   梦里的她胆子变得似乎格外大。   听到这个问题,非但没有气得跑走,竟然还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和腹肌。似是被那绝佳的手感迷住,厚着脸皮的摸了好几把。   然后才意犹未尽的点头道:“满意,当然满意!”   师施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被美色所迷的她,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竟然连自家哥哥的便宜都占;而另一个是清醒的她,她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好。   可梦里,色迷心窍的她占了上风,那副色女模样让师施又气又难堪,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怎么能这么放肆?!   兄长肯定要生气了!   果然,梦里,她的大胆举动惹怒了师桓。师桓一把捏住了她的手,目光冰冷又嫌弃的看着她,怒斥道:“师施,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兄长了!”   “你竟然连你哥的豆腐都吃?!”   “师施,你说,你是不是对你兄长有非分之想!”   “不,不,我没有!”   睡梦中的师施直接被吓醒了,猛摇着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便使劲儿的反驳。   “我没有非分之想!我是清白的!”   “星星,怎么了?”   熟悉清朗的男音唤回了师施的神智,她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原来是在做噩梦。想到那噩梦,她更是没脸面对师桓了。   “是做噩梦了吗?”兄长的声音很温柔,师施背对着他,不敢看他。但她耳朵却灵得很,听得见师桓朝她走了过来,随即坐在了她身边,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怕,哥哥在这里。”   边说着,他边欲把妹妹抱进怀里安慰。   师施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反射性的推开了他,飞一般的缩进了床角,白着脸摇头:“你别过来,别靠近我!”   她满脸满身都是抗拒。   师桓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面色微微变了变,眼中的暖意顿时消失了。   师施不敢看师桓,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间,只觉得自己太坏了,竟然把自家哥哥想成了以色侍人的男宠!   她咋能这么坏呢!   这对师桓太不公平了!   她哥光风霁月、君子入玉,乃是世间少有的绝世好儿郎,哪里是那些低贱的男宠能比的?!   “你在害怕我?”   他问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碧绿的眼睛幽深一片,那张俊颜上没了笑意竟显得异常可怕。   而陷入自我唾弃的师施自然没有看到那危险慑人的目光。   “不是的,”师施自然是摇头,半晌,她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可以就不敢看师桓的那张帅脸,没什么底气的道,“我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话虽如此,可那苍白的脸色,抗拒的动作,无一不是在说明她在避开他。   师桓强压下内心的戾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沉声道:“噩梦而已,你不必当真。”   “嗯。”   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种奇怪的气氛。   “睡觉吧。”   最终,师桓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屋里的又黑了下来。   可这一次,房里的两人却都没了睡意。   ***   师施与师桓在府城住了下来。   自从那一夜做“噩梦”之后,师施便有意无意的在远离师桓了。她觉得自己亵渎了自家冰清玉洁的哥哥,这些日子便悄悄观察其他兄弟姐们的相处方式。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之前她与师桓两人确实走得太近了。那不是兄妹之间的距离,太亲近了。   师施努力忘却那晚的梦,想要做一个正常可爱的妹妹。   然而师桓却不知道师施的心思。   他只知道师施想要摆脱他,她在抗拒他,拒绝他。因此,师桓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的差。   师施只以为两人在府城待了这么久,却没有找到谭云柏,也没有等到爹爹,所以师桓心情不好。   她也不敢再去靠近师桓。   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降至了冰点。虽然共处一室,可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话却少得很。   可师施心中有鬼,因此,即便心中有些失落,也没有主动开口。这让师桓越发不满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师施竟然有些上火了。有一天早上,她醒来,却发现自己的唇角破了,泛着火辣辣的疼。   这定然是上火造成的。   而且这客栈的条件也太差,晚上似乎有很多蚊子,她身上多了好些被蚊子咬的小红点。   若是往常,师施早就理所当然的朝师桓叫苦喊疼撒娇了。可现在,她却只能自个儿忍着不舒服,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她自个儿出去买了药,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药却一点作用也无。   蚊子非但没有药倒,反而更多了。   每天早上起来,她都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好些小红包。还有上火也是,左边的唇角好了,右边又来,后来,连整个嘴唇都遭殃了。   师施心情很不好。   而且虽然是她有意拉开与师桓的距离,但师桓是不是也太冷漠了?算一算,他竟然两天没和她主动说话了!   她不舒服,他竟然问都没问!   他是不想要她这个妹妹了吗?   师施觉得好委屈。   虽然,她自个儿也知道这样好矫情,可……好吧,她就是不爽怎么着了!   两人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开始冷战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   就看他们谁先沉不住气,哼!   ***   是夜,灯已经熄了。   师施躺在床上早睡熟了,因为担心蚊子,白天时,她实在受不了,干脆让小二买了个蚊帐给装上。   屋里安静得厉害,只能听见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男人忽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碧绿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他转头看向白色蚊帐,目光沉凝,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床榻走了过去。   床上的女孩睡得很熟。   师桓撩开蚊帐,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少女睡得很香,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水蜜桃似的粉嫩可爱。她皱着小眉头,似是在做着不好的梦,忽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她的唇也生得极好。   唇珠饱满,唇色鲜妍,仿佛早晨染着露珠的花蕊,娇艳、柔嫩,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采撷,那触感定是十分美妙。   而师桓早已经尝过了它的味道,如今更是夜夜用唇舌滋养,尝遍了它的美妙滋味。   那红肿的唇角便是他的杰作。   似是忆起了那极佳的滋味,坐在床边的男人喉头上下滚动,呼吸蓦然加重。   他早就该如此做的。 第62章   他不该克制自己, 压抑自己的欲、望。看看他换来的是什么?   是她的逃避,是她的抗拒,难道他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吗?   不,他做不到。   师桓明白自己不是个好人。   从一开始, 他便做不成一个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变坏吧。世界不容他, 那他便毁了世界!   因此,上一世,他登基为帝后, 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 成为了一个暴君。   那些人怕他恨他厌他, 却又不得不讨好他。就算他们想要推翻他又如何?他不怕!   他倒是期待这些人真的能有推翻他的能力, 否则,这个世界也太无趣了。   但很可惜,直到他重生回来,也无人做到这一点。   可这一世, 却不同了。   他生了欲、望,有了想要的东西。他依然不爱这个世界,依然是个冷血狠毒的坏人, 可是为了她, 他不介意假装成一个好人。   然而, 他现在却发现,做一个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艳丽饱满的红唇时时刻刻在引诱着他,师桓伸出手轻轻点在了那份柔软上, 粗糙的指腹不住的摩挲,留恋那绝佳的触感。   似是忆起了那美好,他眸色变深,缓缓弯下了腰。   “不要!哥哥不要讨厌我!”   紧闭的红唇忽然张开,近在咫尺的美好让师桓晃了晃神,闻言,忽地怔了怔。   床上的女孩似是又做噩梦了。   她双手胡乱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师桓离得近,师施挥手便抓住了他的衣服。   似是怕他跑了,她四肢并用,不但两手抱住了师桓,两脚也用力架在了男人的腰上,像只小粘糕似的紧紧不放。   师桓倏地一僵,喘息声蓦然变粗。   少女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两份鼓鼓的柔软更是恰好抵在他的胸口,还有那纤细有力的腿儿……   每一处都让他情难自禁。   他目光微微泛红,似是忍到了极限。有那么一瞬间,师桓想要不管不顾的随心而为。   可瞅着面前那张红润的小脸,以及方才那小嘴里吐出的那句话,竟是如何也狠不下心了。   “罢了。”他轻声一叹,开恩似的说道,“今日便先放过你一次。”   师施自然没听到。   她抱着独属于她的宝贝,微张着红艳的小嘴儿,睡得更沉了。   ***   师施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睁开眼,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她双手双脚的缠在师桓的身上,在人家的怀里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没脸活了!   “醒了?”清晨时分,男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落在耳中,让人止不住的发痒。   师施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整个人羞耻的似乎要冒烟了。   师桓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淡然的下了床,极其自然的开始穿衣,淡声道:“既然醒了,那就起床吧,今天我们出城看看。”   他的手指生得很好。   修长白皙,处处都透着一股如玉般的温润。   明明只是简单的穿衣动作,可男人做起来却偏偏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漂亮。   师施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转。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她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天那!   她咋就……咋就这么色迷心窍呢!   穿好衣服,做好伪装,见师施还傻乎乎的坐在床上,师桓眉头拧起,脸色微冷:“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起来!”   他声音一沉,师施心尖就是一颤,忙从那可耻的绮思从中抽脱出来:“我……我这就起床!”   说着,她顿了顿,正有点不自在的想要开口让师桓回避一下,却见她还没出声,男人便已经转身出了门。   砰——!   关门的声音让师施心口微惊,不知怎的,莫名生了些不安。   **   这些日子,青鸿府却是发生了不少事,其中最轰动的便是青鸿府知州玉子青的嫡女,岭南第一美人玉凝从山匪处回来了。   不但如此,秦家的嫡长子秦少秋还主动提出求娶玉凝。   如今谁不知道这玉家大小姐是从山匪窝里跑出来的,在匪窝里待了这么久,那肯定早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没了名节。   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这种情况下也是嫁不出去的,不说一根白绫吊死,但也要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但秦家乃是世家,秦少秋更是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成为家主的,怎能娶一个失贞女子?   秦家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不知为甚,秦少秋却铁了心要娶。   这玉凝虽然是岭南第一美人,但到底是有多美能够把秦家嫡长子迷到这个程度?   因此,这事儿一出,顿时闹得沸沸扬扬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家还没吃完这口瓜,情况便急转直下。   秦少秋原来不是真心娶玉家大娘子,甚至早已与赵家嫡女赵可言有染。   按理来说,这种世家秘闻不敢传出来的。   但纸包不住火,这种丑闻向来是瞒不住的,更重要的是,秦少秋与赵可言是被当场抓奸!   听说那奸还是玉家大娘子亲自抓的!   秦少秋已经懵了。   抓奸那日,赵家举办了一个赏梅宴,邀请了不少世家贵子们,这种宴会,秦少秋自然也是要去的。   这些日子,因为他执意要娶玉凝,因此与家里闹得很厉害,大家都觉得他是脑子坏了,竟然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父母更是恨铁不成钢,若不是因为他父亲子息单薄,只有他一个嫡子,怕是继承人的位置也不保。   但绕是如此,秦少秋也觉得烦躁得很。   虽然早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便料到了会有这些闲言碎语,但真的听到了,心中还是颇不是滋味。   他当然不是真的不在意绿帽子,更不是真的对玉凝情根深种。   自从玉凝失踪之后,他就反复的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玉凝也被抓进了山匪窝,被山匪糟蹋,这种没有了贞洁的女子,秦家自然不可能接纳。   玉家直接把玉凝除名,为了与秦家的联姻,便准备嫡次女嫁过来。   但彼时,他已经与赵可言有了首尾,怎可能再娶那嫡次女?   因此,便拒了玉家。   而玉家嫡次女很快也香消玉殒。   秦家与赵家因此结仇。   但这时,秦少秋已经与赵可言成婚,秦家选择了与赵家结盟,两家合作,势力大涨,玉家便是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但谁也没想到,早该死去的玉凝竟然没死,并且还有了奇遇,甚至加入了师家的军队,成为了名声响亮的女将军!   声名赫赫。   那时,天下大乱,各地诸侯都已经举起了反旗。   岭南被师家占据,三大世家想要抗衡,但无异于以卵击石。   在知道玉凝成为了师桓手底下颇为看重的女将时,玉家厚着脸皮要认回女儿,秦家也马上让秦少秋与赵可言和离,要秦少秋娶玉凝。   但谁知道,那曾经温柔善良的玉家大娘子早已变了。   根本没有给他们和好的机会,秦少秋忍痛休了心爱之人,本想忍辱负重为家族效力,但玉凝不但没有同意,甚至直接射杀了他!   三大世家全灭。   这个梦太奇怪,也太可怕了。   秦少秋最开始根本没有把它当真,但是梦里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清晰了,而且每晚都会做这个梦。   不但如此,梦中的事情也一点点化为了现实,由不得秦少秋不信。   想到梦里,被玉凝一刀砍下头颅的剧痛和恐惧,秦少秋信了,也怕了。   他不想死。   因此便有了他去玉家重新求娶玉凝一事。   若是梦里的一切全是真的,那么只要他在玉凝危难之际伸出援手,对她不离不弃,那么来日便能依靠玉凝挣一个从龙之功!   在梦里,他虽然死了,但梦境却没有立刻结束。   他看见了师桓覆灭了大庆,登上了皇位,一统天下。而玉凝作为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将军,最后竟然以功封侯!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秦少秋便激动地怦怦直跳。   玉凝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的事,他一个七尺男儿自然也不在话下。思及秦家会在他的带动下成为新朝新贵,便心潮澎拜。   秦少秋从未想过玉凝不愿意的可能性。   一个失贞女子,有人娶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大家公子?至于前世的爱妻赵可言,秦少秋深觉愧疚,自然是不愿意放弃心爱之人的。   娶玉凝是迫不得已,等到他们家族腾飞,到时候玉凝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而他自然可以娶赵可言为妻。   但即使如此,也委屈了言儿。   为了安抚心爱的人儿,赵家举办宴会时,秦少秋特意悄悄去见了赵可言,与心爱的女人互述衷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情不自禁。   秦少秋算好了一切,看着心上人的娇美动人的小脸,一时情难自禁,便忍不住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   赵可言本来很生秦少秋的气,但在情郎的安抚下,不但消了气,也动了情。   秦少秋自认赵可言已经是他的人,对他痴情不悔,因此也没有瞒着她梦中之事。   赵可言信了。   想到了秦少秋说得那些美好未来,封侯拜相,她到时候也能成为尊贵的侯夫人,也激动得很。   两人正交战的酣畅淋漓,却万万没想到,这时,门却忽然被人踹开了。   一阵凉风吹进来,光溜溜的两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秦少秋心里一突,抬头看去,一眼便看见了门口面无表情的玉凝。   不但有玉凝,还有其他的人。   他们两人的丑态,被这么多人看得一清二楚。   “秦少秋,”门口的女子淡漠的开口,“这就是你所谓的深情?”   “凝儿,你听我……”秦少秋脸色惨白,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和赵可言,开口就想要解释。   “你们真让我恶心。”   没等他解释,玉凝便冷冷地勾了勾唇,“既然你这么喜欢赵可言,那么我们的婚约作废,我放你自由!”   她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话音未落,转身便大步走了。   秦少秋铁青着脸坐在床上,对上各种异样目光,明白,这一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第63章   被那么多人看到, 这种丑事,想遮也遮不住。   秦少秋本来还想挽救一番,只要说服了玉凝, 那么就还能补救。玉家也不想失去秦家这个助力,虽然生气秦少秋的所作所为, 但是为了家族利益, 便退了一步。   毕竟他们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然而,谁也没想到玉凝坚决不同意。   玉子青恨不得杀了这个败坏家族名声的女儿, 无论他怎么劝说,玉凝的态度都没有变。   “逆女!你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玉子青怒喝道,“你可知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什么名声?秦少秋愿意娶你, 你还拿什么乔?!我告诉你, 这个婚你不结也得结, 由不得你!”   玉凝任由他发泄怒气,等到他骂完,淡漠的神色都没有变一变,玉子青见此更是气得脸色乌黑。   “妹妹, 是怎么死的?”玉凝忽然开口,一双黑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玉子青微微一顿,随即冷哼道:“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出了事, 你妹妹何至于代替你嫁去秦家?若不是你, 你妹妹又怎么会抑郁而终!”   “抑郁而终?真是如此吗?”玉凝扯了扯唇角, “父亲,你敢对天发誓,妹妹的死与你与母亲毫无关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子青恼羞成怒,“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别忘了, 我是你父亲!”   “行了,我没时间与你说这些废话。这些日子你就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备嫁!”   说罢,玉子青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待他离开,玉凝便忽地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中满是讽刺,“这就是玉家,是我的父亲,是名门世家。”   何其可笑。   “凝姐姐,你……别太伤心了。”喜鹊担心的看着她,“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喜鹊心中满是怜惜和忧虑。   与凝姐姐回到玉家的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这玉家着实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   凝姐姐的父亲眼中只有家族利益,为了利益,可以放弃孩子的生命。   而她的母亲,心中眼中都只有自己的丈夫。   哪怕……哪怕自己的孩子是被丈夫逼死的,她也不会冤自己的丈夫,反而把这一切的仇恨和愤怒都发泄在了凝姐姐的身上。   不错,玉家的嫡次女,凝姐姐的同胞妹妹根本不是抑郁而终,而是自尽而亡。   她不愿嫁给自己的姐夫,更想要救出自己的姐姐,然而没有人同意,父母更是逼她成婚。   在这种压力下,十来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承受?   最终,选择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命。   直到死,她都挂念着自己的姐姐,不愿背叛姐姐。   玉家不愿这桩丑事暴露,因此便对外说女儿是生病而死。但她们回到玉家却发现了这可怕的真相。   玉凝面色冷漠,声音冷若寒冰:“离开。”   这种藏污纳垢之地,她不屑留下来。   然而玉子青怕玉凝逃跑,派了很多人守在她们所住的院子里。即便玉凝身手不错,但仅凭她一人再加上喜鹊这个拖油瓶,自然是不可能从玉家逃走的。   这时,秦少秋再次上门,约见玉凝。   前几次,玉凝都拒而不见。   这一次,她应了。   她这几日在家中甚是乖顺,玉子青以为她想通了,于是便放松了看管,让玉凝与秦少秋见了面。   玉凝提出要出门。   玉子青犹豫了一番,又想到有秦少秋在一旁,想了想,便应了。   在他心中,玉凝和喜鹊都不过是弱女子,身边跟着那么多人,即便想跑也不可能。   而玉凝等得便是这个机会。   秦少秋听到玉凝愿意与他见面,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也迫不及待的应了。   “我想去郊外散散心。”玉凝如是开口。   她玉面冷漠,依旧没有给秦少秋好脸色。   但秦少秋并不在意,毕竟玉凝都愿意与他见面了,如今这番表现,不过是拿拿乔而已。   小女人耍脾气嘛,不是什么大事。   秦少秋笑道:“行,那我们就去郊外。”   城里城外谁不认识秦家和玉家的人?   玉凝说不想身边跟着太多人。   因此,秦少秋并未带多少人,身边只跟了两个随从。玉凝身后也只跟着喜鹊和一个丫鬟并两个护卫。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城外。   这里人迹罕至,如今年景又不好,因此更显得荒芜寂静。除了他们一行人,再无其他人。   “凝儿,那日的事是我湖涂了。”秦少秋情真意切的道,“你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那日我是中了药所以才做下错事的。”   “凝儿,你原谅我可好?”   “若是我不愿呢?”玉凝冰霜似的脸上忽地绽放了一抹笑,“想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除非……”   “除非怎样?”秦少秋心里一喜,忙问道。   “除非你给我下跪磕头!”   秦少秋本以为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玉凝再怎么样拿乔也应该见好就收了,没想到,玉凝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闻言,他脸色顿时就变了,“凝儿,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   “生气了?想拿我怎样?”   秦少秋沉着脸,心中蓦地生起了杀意。   他早已经做好了决定,若是玉凝得寸进尺,那么他也不需要留情。虽然没了玉凝的帮助有些可惜,但如今他知道了未来之事,没了玉凝虽然会困难一点,但是凭他也可以建功立业!   “想杀了我对吗?”   女子的声音陡然响起,秦少秋心中一跳,正想要狡辩,然而还未说话,却觉得胸口忽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垂头,看见了刺入了自己心脏的匕首,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敢……啊!”   话未说完,胸口的匕首便被猛地抽了出来,鲜血喷出,秦少秋立时惨叫出声。   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守在周围的随从和护卫,见此,所有人大惊失色。   然而,玉凝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对准秦少秋的脖子便是狠狠一划!   砰——!   人头落地。   “喜鹊,走!”   “是!”   玉凝飞速的到了被这一幕吓住的护卫们身边,脸色冷厉,一把小小的匕首在她手中却成了绝世杀器。   不过转瞬之间,几声惨叫,这些人便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与喜鹊两人便飞身入了山林,很快便没了踪影。   “凝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玉凝望着高山,沉声道:“上山寨!”   他们杀了秦家嫡长子,秦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凭借秦家的势力,她们想要跑,怕是很难。   既然如此,那么不如拼一把。   三大世家之所以让人忌惮,除了巨富,主要是因为养在家里的私兵。   想要与那些私兵对抗,那些山匪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喜鹊很快便明白了玉凝的想法,虽有些担心,但看凝姐姐坚毅的目光,心中一定,严肃点头道:“好!”   那些个随从护卫并未丧命,玉凝并不想滥杀无辜。   他们在原地休整了一会儿,收敛了秦少秋的尸体,便惨白着脸跑回了城里。   很快,秦家嫡长子被玉家大娘子所杀的消息便传遍了。   此事太过骇人,秦家家主看到儿子的尸体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带着人先打上了玉家!   青鸿府的局势瞬间变了。   因为秦少秋的死,玉家和秦家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而赵家也深恨秦家玷污了自家的嫡女,三家势同水火,一时之间再无联合。   府城里因此人心惶惶,百姓们更加谨小慎微。   但这种情况,对于师桓师施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岭南局势复杂,最难对付的便是这三大世家。   这三家还蓄了不少私兵,若是真的联合起来,还是比较伤脑筋的。如今三家闹翻,倒是更合他们的意。   了解了这些消息后,师施和师桓便直接出了城。   他们在城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谭云柏等人的消息,所以便想着在城外打探一番。   一路走来,两人并未有任何交谈。   气氛有些沉闷。   师施有些不适应。   毕竟之前,师桓还会偶尔逗弄她几句,虽然让她又气又羞,但……与现在的沉默相比,她竟然还是更愿意选择前一种。   师施几次想开口,但瞅着男人冷淡的背影,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该说什么呢?   自从做了那羞耻的梦,她便刻意与师桓拉开距离,如今师桓如了她的愿,不是更好吗?   可为什么,这心里就这么难受呢?   她咬着唇,埋头跟在男人身后。   心中烦乱不已。   正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地停了下来。   师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师桓停下来,又埋着头,顿时便一头撞在了男人背上。   “啊……救命!”   地上本来就滑,她这一撞上去,不但撞疼了自己的额头,还不受控制的朝后面倒去。   眼看着便要后脑着地,说不定就会摔个半死,师施吓得小心肝儿都要蹦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身前的男人忽地转过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哥哥——呀!”   然而师施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拦着她的男人脚步也是一滑,霎时,两人齐齐朝一旁倒去。   “唔!!!”   最后一刻,师桓飞速转身垫在了下面,师施重重地扑在他的身上,那一瞬间,似乎时间都停止了。   她的唇重重地落在了一份柔软上。   那是——   师施蓦地瞪大了眼睛。 第64章   那是男人的唇。   身上的少女瞪大了一双猫儿眼, 傻乎乎的看着身下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移开。   那唇意外的柔软。   那种奇妙的触感, 让人难以形容。   称不上难受,可似乎也算不上舒服。   师施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吸引了, 竟然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 太快了,没尝出来味道。   然而还想来第二下的时候, 脸蛋却被人拍了拍,然后一把推开了。   “好吃吗?”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微微带着一丝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师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脸色顿时爆红, 忙手忙脚乱的从男人身上爬了起来, 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哥哥,你……”   你什么呢?   是要让人别误会吗?   可……可她做的就是让人误会的事情啊!   师施埋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天啊!   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师施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咋就……咋就突然色迷心窍了呢!   对象还是她哥!   太不要脸了!   “行了,只是意外而已。”相对于她的慌乱无措,师桓却是出乎意料的淡定, 仿佛刚才不是吻, 真的只是一个小意外, “你还低着头作甚?走了。”   说罢,当先朝前走了。   ——就这样?   ——不骂她,不追究她的胆大包天?!   师施愣愣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没有被放过的喜悦, 甚至还多了些烦躁。   秀气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走快点,我们今晚要多走几个村子。”   见她还愣在原地,男人转头催促,似是有些不满,一看就并未把方才的意外放在心上。   “哦,马上就来!”   师施应了一声,咬了咬唇跟了上去,只是这心底忽地生了一丝失落。   她走在后面,自是没有看到前面的男人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那是一个满意的笑。   也没有看到,男人轻轻地抿了抿自己的唇。   似是回味。   因为这个小意外,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更怪了,接下来的一路,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太过沉默了。   **   “国公爷,今天我们是在这儿扎营吗?”   距离青鸿府不到三十里的地方,一队大军停在了原地。   这里地势平坦,位置宽敞,非常适合休整。   师容凛骑在马上,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点了点头道:“可以,今晚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们直接进城。”   “是!”   他们已经比原来预计的时间晚了不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一路走来并不太平。   他们有数万大军,人数众多,自然是无人敢来挑衅朝廷军队的。   但这一路,名不聊生,匪患四起,乱军频发。   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因此这一路剿了不少山匪,还收容了不少流民,所以耽误了许多时间。   如今,他们已经不仅仅只有几万大军了,身后跟着数万流民。   武振义如今是师容凛的副将,两人有多年默契,不用问,他也知道师容凛这样做的用意。   不过短短时间,不但各地有诸多变故,长安也很不太平。   他们如今来了岭南,怕是不容易再回长安。   按照各地情况,大庆已经处于风雨飘摇,圣上昏庸,朝廷奸臣当道,这大庆怕是……气数将尽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也有一争之力!   “派人先去青鸿府里打听一番,看有没有郡主等人的消息。”师容凛沉声道。   “是!”   很快,派去的人便回来了,带来的却是不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师容凛立刻沉了脸色。   “回禀将军,属下打探到,郡主等人被山匪偷袭,如今下落不明。”   师容凛面色难看至极,冷声道:“山匪!好一个山匪!”   “不用休整了,我们即刻进城!”他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师容凛的女儿!”   “是!”   他威望极高,一声令下,其他人无不从命。   数万士兵自然不可能全部进城,师容凛点了两千兵马跟随他进城,其余人便留在城门口候命。   如此庞大的军队靠近,青鸿府的府兵自然已经发现,立刻回到府衙汇报。   镇国公带兵前来,无人敢拦。   秦家也不得不强压下怒气,匆忙跟上去迎接。   青鸿府如今最高的长官是玉子青这个知州,自然由他带头去迎人。镇国公的威名早就传遍了大庆,谁也不敢怠慢。   再想到有数万大军跟在后面,他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想到之前派人做的事情,三大世家的领头人对视一眼,再知道镇国公根本没等他们,带着两千兵马直接进城来势汹汹时,心中更是颇为不安。   不等一行人迎接,师容凛便已经带着人到了府衙。   玉子青等人忙行礼问安:“下官见过国公爷,国公爷……”   “你们可知,本公的儿女们前不久在此遇了山匪。”不到他说完,师容凛便直接开口了,“玉子青,青鸿府知州,在你辖内发生此事,你可知罪!”   身着银色盔甲的男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府衙门口跪到了一片的人。   最后一句,更是厉喝出声!   玉子青腿一软,跪倒在地,忙解释道:“这……回禀国公爷,您也知道这岭南境内匪患……”   “我只问你,知不知罪!”   玉子青还欲狡辩,师容凛却已经没了耐心,直接一挥手道:“把人给本公捆起来!”   “国公爷,您息怒,下官真的……”   “堵上他的嘴!”   “是!”   立刻就有士兵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把玉子青给捆了,见他还欲再说,直接就用一块臭布堵住了他的嘴。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镇国公刚到青鸿府,便直接抓了知州。   有人不满,但面对强权,即使不满,也不敢反抗,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玉子青。   秦家和赵家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撞到了镇国公的手上。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躲过去。   师容凛雷厉风行的带着人进了府衙,成了青鸿府名副其实的主事人。   若是没有发生山匪事件,师容凛的手段本不会如此铁血。   但事急从权,他现在也没了与这些人虚以逶迤的心思,一心只想尽快找到师施等人。   他事先交代过师桓,身边又跟了不少精英侍卫,一般的山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况且他们低调行事,基本不会引起山匪的注意。   所以,这其中定然有人搞鬼!   他要来岭南的消息早便传遍了,谁不想他来,那么谁便是策划这次事件的凶手!   那些山匪,其实大多是普通人,无权无钱,并不成什么气候。   可如今岭南匪患四起,除了天灾,以及朝廷的苛捐杂税逼迫,定然还有人推波助澜。   而岭南最大的势力是谁?   赵、秦、玉,三大世家!   即便岭南这么乱,百姓穷苦不堪,到处都是流民,可这三大世家却依旧豪富,似乎一点儿也不焦急。   为什么会这样?   师容凛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官匪勾结。   毕竟世家豪富,抢劫世家虽然危险更大,但是回报却是抢劫百姓的几百倍!   那些山匪不可能不想到这一层。   而直到此时,三大世家都安稳如初,明显是有问题。   师容凛起初本打算徐徐图之,但这几家连他的女儿也敢动,明显已是无比猖狂。   既然如此,他便也无需给他们留面子,用铁血手段镇压即可。   绑了玉家人,其他两家,师容凛也没有放过,直接派人把两家的家主绑了过来。   岭南有三府,三大世家各占了一府。   但因为之前听说镇国公要来的消息,无论带着何种目的,三家的家主都早早来到了青鸿府等待。   如今倒是省了时间和精力,可以一网打尽。   谁也没有想到师容凛行事竟然这般冷酷,三家人想要狡辩威胁,但通通没用。   师容凛亲自审讯,严刑下来,三家人很快便撑不住都交代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这些世家从根子上就烂了,想着天高皇帝远,作为岭南的土霸主,为了敛财,这些人不折手段。   一边想要好名声,一边又想要钱财。   三家人又各不相让,于是便联合了有了这岭南的匪患。   算下来,岭南三府足足有上百个山寨,这些山寨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三个背后却分别站了这三大世家。   而师施等人遇匪之事,果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当知道自己儿子和女儿都落入河中,下落不明时,师容凛全身都散发着浓浓杀意。   查清楚之后,无视了这些人的求饶,他直接就判了三家家主的死刑!   “把他们所做的事情全部公布出来,这三人拖出去,腰斩!”师容凛面容冷酷,说出的话更是让三家人吓得浑身发抖,“至于其他人,以罪论处!”   “不,不要!国公爷,您饶了我们吧,我愿意献上一半家财。”   “国公爷,我也愿意!”   “求求您!”   然而,师容凛置若罔闻,看着几人的目光毫无温度。   玉子青等人都吓傻了,忙道:“不,不止一半,我们全部都给您。对全部!”   “全部?”师容凛淡淡勾了勾唇,不等这些人高兴,又道,“杀了你们,你们的钱财自然归我所有。”   玉子青等人面色惨白,软倒在地。 第65章   而此时, 师施和师桓两人已经走过了几个村庄,眼看天色渐黑,他们便在最近的村庄借宿了一宿。   两人对外依然宣称是假夫妻, 所以自然又只有一间屋子。   当然也只有一张床。   本来有前些日子的相处,师施也慢慢适应了。可今天发生的那小意外, 却又让她强压在心底的羞耻冒出了头。   如今又要共处一室, 她怕……怕自己晚上忍不住!   想到那些不要脸的梦,师施就恨不得夺门而出。   但是对上师桓那双清灵的碧绿眼睛, 却又不得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简直尴尬的想要撞墙了!   “那个,哥哥,我……”   “在外面叫相公, 夫君也可, 你忘了?”话未说完, 男人便打断了她, 这般说道。   他的脸色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   师施闻言,却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对着自己的指头, 有点难以启齿。   但师桓一直盯着她看,像是她不叫一声,就不罢休。   “……相公。”   师施忍着羞意唤了一声。   “嗯, 早点歇息吧。”师桓淡淡应了一声, 便褪下外衣上了床, 见师施睁大了眼睛,便解释道,“在外面还是小心为上,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可是, 我……”师施正为难的开口,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随即,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两人心中顿时一凛。   师桓立刻重新穿上了衣服,拉着师施的手,沉声道:“跟在我身后。”   “嗯!”   两人打开门,便见火光冲天。   看这情况,竟是一群山匪趁着夜色下山抢劫!   眼见一个面色凶恶的山匪提着刀就要朝一个吓呆了的小女孩砍下去,师施脸色顿时就变了:“住手!”   话音未落,就见师桓手一扬,手中刀正中山匪的面门。   “走!”   师桓拉着她走过去,抽回刀,便朝一旁跑去。   师施咬牙,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只有两人,而她根本就是个拖后腿,仅凭师桓一人是绝对不可能打过这么多山匪的。   师施强压下内心的愧疚,跟着师桓走。   正这时,却见又是一队人突然冲了出来,直奔那些山匪。   局势很快逆转。   山匪人数虽多,但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却个个身手不凡,一刀一个,很快就挽回了局势。   火光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师施眼睛顿时瞪大了,惊叫一声:“二哥?!”   这一声,让师桓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此刻到处都是惨叫声,师施的这声虽然挺大,但很快就淹没在了惨叫之中。   然而,正与山匪激战的谭云柏却若有所觉,很快解决了身边的山匪,转身朝声音来处看过去。   明明是不同的脸,可只一眼,对上那双猫儿眼,他却瞬间便认出了人来。   脸上顿时狂喜。   “施儿!”   “二哥,是我!”师施立刻兴奋的朝谭云柏招手,本来还想朝谭云柏跑过去,却被师桓一句话拉了回去。   “你想死?”   男人的脸色很是冷漠,声音里也满是寒意。   师施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忙乖乖站在了原地,躲在了兄长的背后,乖巧的道:“我不想,哥哥,你要保护我呀!”   她压根儿没被他吓到,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如此说着。   “哥哥,你最好了。”   她敏锐的察觉到某人似乎不满了,所以又开始了甜言蜜语。   师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喉头微微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好在山匪很快便被解决了,兄妹几人终于有了时间叙旧。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郡主,大郎君!”   “你们怎会在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开始述说彼此的境况。   与谭家人重逢后,谭云柏便带着剩下的人一直留在山里的村子里。但这样虽然避免了与官府和世家的接触,却不得不面对山匪的骚扰。   谭云柏嫉恶如仇,对这些山匪深恶痛绝,便趁此机会剿匪。   只是他们人数稀少,便只能各个击破。   这次,他们得到消息有山匪要袭击附近的村子,于是谭云柏便带着人来了。   没想到,竟然能看到师施。   “太好了,你们没事就好。”师施庆幸的道,“我和哥哥在城里等了许久,都未看到你们,所以今日才特地来城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好在上天垂怜,我们都没事!”   “是啊,你们还活着,真好。”   谭云柏眼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连日来的煎熬让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眉目间却多了坚毅和成熟。   师桓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两人中间,垂目看着谭云柏道:“有父亲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   谭云柏怔了一下,回道。   他们如今距离城里太远,消息并不灵通。因此便也不知师容凛已经带人进了城。   闻言,师桓道:“算着日子,父亲应该到了,明日我们就进城。”   处理完这些山匪后,师施两人便跟着谭云柏等人去了他们所在的村子。   也就是谭家人所在的地方。   知道是郡主和大郎君来了,谭家人都很郑重,齐齐向两人行礼。师施并不想受这礼,却被师桓拉住了。   “哥哥?”   “谭云柏是谭云柏,谭家人是谭家人,别忘了这一点。”师桓附在她耳际谈谈说了这一句。   不错,谭云柏虽被师容凛收为了义子,但不代表谭家便能与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如今在外,代表的是国公府。   师施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话。   她哥,靠得太近了!   近得,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听到他的呼吸声。   师施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她忙后退了一步,胡乱的应了一声。   察觉到她的躲避,男人碧绿眼中眸色微微暗了一瞬。   因为时辰不早了,虽然意外重逢所有人都很高兴,但简单说了会儿话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这一夜,师施终于可以单独一个房间了。   明明是一直期盼着的事。   可不知为甚,这一夜,师施却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很快就会被各种奇怪的梦惊醒。   又一次被梦惊醒后,师施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她索性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今夜月色挺好。   天空上高挂着半轮明月,旁边还点缀着一颗颗小星星。   师施坐在院子里的木头凳子上,捧着脸望着天空,烦乱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睡不着?”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师施抬头,便对上了谭云柏俊朗的脸,“二哥。”   谭云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在烦恼什么?”   “……我不知道。”师施有点迷茫的望着天空,怔怔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面对师桓的态度也不对。   可是哪里不对?   她却又说不出来。   想要避开他,却又不受控制的思念他。   好奇怪啊。   而且,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都说日有若思夜有若梦,难道她心里也是如梦中那般想的吗?   师施不敢深究这个问题。   师桓是她的兄长。   她一直牢牢记着这一点。   “二哥呢,你为什么没睡?”师施甩了甩头,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你又在想什么?”   她捧着脸,圆圆的小脸近在咫尺。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似是在发着光,离他那么近,近到只要他微微伸手,便能碰到她。   “嗯,二哥?”   谭云柏伸出手,可在最后一刻,手却放在了少女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   师施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   “施儿。”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   想到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想到母亲的暗示,谭云柏终于鼓足了勇气道:“施儿,我……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不大,说到最后,甚至还带着一丝颤音,小麦色的脸都红了。   “哈哈,二哥,你这是害羞了?”师施瞧着那张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我这么可爱,你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呀,不用害羞。我也喜欢你啦。”   “你是最好的二哥了!”   她的脸上一片纯真,猫儿眼中清澈如水。   谭云柏苦笑了一声,道:“不是那种喜欢。”   “啊?”   “师施,我喜欢你。”他再次说道,脸上没了笑意,只余认真,“不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你明白吗?”   夜很深。   面前的青年俊朗的面上带着紧张,一双笑眼中藏着忐忑和不安,还有……那不再隐藏的爱意。   “施儿,你明白吗?”   见面前的少女怔怔的看着他,似是被吓到了,谭云柏苦笑了一声,“其实……其实我并不想现在就告诉你的。只是……”   “只是我没有时间了。”   青年伸手轻柔的为少女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没有那种感觉,可是,我想要一个机会,可以吗?”   师施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张着嘴,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手足无措。   在此之前,她确实只当谭云柏是兄长的,此刻忽然被表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她想要拒绝,可是却看到了青年掩藏在眼中的不安。   心霎时软了软。   “我……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六章到正文完结,发现有些问题,在修改,先发这四章。   剩下的大概明天发。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第66章   她不想让二哥伤心, 可确实又没有二哥说得那种感情,师施为难的抿了抿唇。   然而,这个回答, 却已经让谭云柏很满意了。   没有直接拒绝,便已极好。   “这样便好。”谭云柏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 目光温柔如水, 满是柔情,“你可以好好想想, 我等你的答案。”   “……好。”   “回去睡觉吧。”见她满脸不自在,谭云柏主动开口。   师施松了口气,忙站起来道:“那我就先回去睡了, 二哥……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 她转身就跑回了屋子里。   这下好了, 更加没有睡意了。   师施坐在桌前, 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天啦,现在该怎么办?”   正这时,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师施心尖一跳, 倏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   直到见不到师施的身影,谭云柏这才起身离去。   刚走到自己屋前,便见一个文雅秀气的少女端着盘子朝他走了过来, 轻声唤道:“表哥。”   是他舅舅的女儿, 谭秀雯。   “我想着你今晚忙了那么久, 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所以特地炖了姜汤,你喝一碗吧。”   谭秀雯笑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羞涩。   谭云柏顿了顿, 终究还是接了过去道:“多谢表妹。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姜汤我会喝的。”   “嗯。”谭秀雯又看了看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谭云柏进了屋,看着手里的姜汤,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正这时,房门被敲响。   “柏儿,你睡了吗?”是他母亲谭玉婉。   “娘,还没有。”   他走过去开了门。   谭玉婉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的姜汤,顿时便笑了:“这是秀雯给你炖的吧?”   “嗯。”   “这孩子就是贤惠体贴,你可记得喝,不能浪费了你表妹的心意。”说起谭秀雯,谭玉婉便满脸笑意,明显对这个外甥女很满意,“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该早点定下来了。”   “娘!”谭云柏皱起眉头,“我说了,我对秀雯没有那个心思。我只把她当妹妹!”   这便是他决定向师施表白的原因。   如今谭家人丁单薄,谭秀雯乃是谭家唯一的女儿,自然不能随便嫁一个人。   而如今谭云柏成了镇国公的义子,前途可期,又与谭秀雯乃表兄妹关系。   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两家人都有这个意思,便竭力撮合两个孩子。   而看谭秀雯的模样,对这个表哥也是满意的。   谭玉婉很喜欢这个侄女,贤惠懂事又体贴,还是兄长的女儿,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那正好。   免得去外面受苦。   她对兄长一家一直怀有愧疚,若是能从这里弥补一二,这心中也能好受一点。   闻言,谭玉婉并未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道:“柏儿,娘知道你的心思。”   不等谭云柏说话,她直接道:“你钟情郡主对吗?”   “娘!”谭云柏有一瞬间的慌乱,“你……”   “你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谭玉婉笑了笑,“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你的心思。”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娶表妹?”谭云柏不理解。   谭玉婉道:“你中意郡主,那郡主对你呢?娘看得出来,郡主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谭云柏捏了捏拳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会……”   “你会努力让她喜欢你对吗?”谭玉婉摇头,“柏儿,你想得太天真了。先不说郡主喜不喜欢你,光是国公爷那一关,你便过不了!”   “义父他……只要我表明真心,义父他会明白的。”   “并不是如此。”谭玉婉怜爱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些话她本不想说,但如今看来却不得不说,否则,她儿子势必陷得更深。   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柏儿,你与郡主根本不可能。”谭玉婉几乎是冷酷的道,“郡主乃国公爷的手心明珠,自是想给予她最好的一切。而你呢,你不过是个没了父亲的孩子。如今你能有的一切,全是因为国公爷的慷慨。”   “你可以做国公爷的义子,却做不了他的女婿,你明白吗?”   “义父他不是那种看重家世门第的人。”虽这般说,但谭玉婉的话却依旧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捶在他的心上,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想是在说服母亲,“我会拼尽全力的,权势终有一天会有的!”   谭玉婉没有再继续劝下去,而是道:“既然你如此固执,行,那我暂时不逼你,给你时间。”   “但只有一年,这一年你若是无法打动郡主和国公爷,那么就必须娶秀雯!”   谭云柏沉默了许久,才道:“好。”   **   而这头,师施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微微长大了嘴。   “哥哥,你……怎么进来了?”重点是根本没敲门,没得到她的同意!然而,对上男人沉凝的脸色,不知怎的,师施忽地有了一丝不安。   这些不满,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男人高大的身子站在门口微微顿了顿,随即便走了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不大,可落在耳中,却犹如一道惊雷。   他一步步朝师施走了过来。   屋子不大,男人身高腿长,几步便走到了师施面前。   师施站了起来,小动物似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后退,然而男人却忽地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   “哥哥?”   男人的力道微微有点大,下巴被捏的有点疼,师施嘶了一声,不安的又唤了一声。   屋里虽点了烛光,但依旧有点暗沉。   男人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她,像是一座沉重的高山,沉沉的压在她的上面。   师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再次小心翼翼地道:“哥哥,你先放开我好吗?你弄疼我了。”   然而,沉默。   依旧只有沉默。   随即,男人缓缓俯首,一寸寸的靠近了她。   越来越近。   仿佛只要一动,便能碰到彼此。   师施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颤了颤:“哥哥,你……想干什么?”   那双碧绿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中,似是闪着眸中微光,一眼望去,深不见底,喜怒难测。   师施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唇,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   “你……”   “谭云柏与你说了什么?”没等她再开口,这次男人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深更半夜,有什么话要这个时候说?”   这语气像是在质问她。   师施心尖一跳,有些忐忑,也有点生气。   “这事儿与你无关吧。”   她并不想说谭云柏向她告白的事情,免得多添事端。   闻言,男人却笑了。   只是笑声中毫无暖意,一字一顿的反问:“与我无关?”   “……当然。”师施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挥开男人的手,好在男人并未为难她,顺着力道放开了她。她   师施悄悄松了口气,昂着脖子道:“这是我与二哥之间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哥哥不会连这也要管吧?那……未免也管得太宽了点。”   “是吗?”   他又笑了。   师施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秘密,你与他有了秘密。”他淡淡的说道,“星星。”   他忽然叫了她的字,声音温柔了片刻。   这是没事了吧?   师施被这声星星赋予了错觉,心下微松,从方才紧张不安的氛围中挣脱出来,道:“对,这是我和二哥的秘密,不能告诉……”   “谭云柏向你告白了。”   “……咦?!”师施瞪大眼,“你……你怎知道?!”   师桓扯了扯唇角,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答应他吗?”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你既然知道了,作何问我?”师施没回答,而是气恼的瞪了他一眼,有一种被窥探了隐私的羞耻,“你耍我好玩吗?”   男人没回她,就这样看着她。   师施被那目光刺了一下。   她忙偏过头,不再对着面前这张俊美的脸。   心,似乎没有那么慌乱了。   “至于我答不答应二哥,这……这是自己的事,哥哥你就别管了。”师施垂着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困了。”   “若是我偏偏要管呢?”师桓沉声道。   想到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听到的,他的眸色越来越暗沉。   那时,师施虽未直接答应,却开始考虑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的心中也有谭云柏?   “师施,你不能喜欢他。”   师施讨厌他这样的语气,鼓气道:“凭什么?喜欢谁这是我的自由,况且,二哥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又有才华,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我就……唔!”   话未说完,唇忽地被堵住了。   这是一个吻。   清醒下的吻。   师施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俊颜。   怎么会,怎么可能。   师桓怎能这样做……   “因为,我不同意。”男人狠狠地咬着她的唇,声音犹如寒冰,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笑了一声,“师施,我们从来就不是兄妹。” 第67章   他们从来就不是兄妹……   一道惊雷在师施的心中轰然炸响。   这一瞬间, 她已经不知道是这句话对她的冲击更大,还是……这一个突然的吻。   然而,师桓并未给她反应的时间。   唇上生起了刺疼, 似是不满她的分心,男人加重了力道。   柔软的唇被锋利的牙齿咬住, 只轻轻扯了扯, 便是一阵无法忽视的疼。   “唔……”   师施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秀丽的眉头轻蹙, 伸手欲推开他。然而,她哪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哪里是他的对手?   男人轻笑了一声,下一瞬再次深深吻了下去。   齿尖相碰, 柔软交缠。   银丝环绕间, 水声朦胧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这是一个她从未经历过的深吻。   明明是想反抗的, 但身体却软得使不上一点力气, 若不是有男人支撑,她怕是早便软倒下去。   他吻得过于深了。   仿佛连呼吸的权利都被掠夺了,有那么一刻,师施甚至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蚀人的吻中。   唇好疼。   头好晕。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拳头敲着他的胸膛。   放开,放开我……   好在,在她快要晕倒前, 男人终于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她的唇。   师施根本来不及生气, 而是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从没有一刻让她明白,呼吸竟然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烛光下,少女的唇异常的艳丽,泛着淡淡的水光, 显得越发的娇艳欲滴,丰润柔嫩。   她张着小小的嘴儿,洁白的贝齿间,隐约露出了一抹惑人的殷红。   男人本就晦暗的眸子越发的暗沉,碧绿中染上了一抹绯红,躲在深处的凶兽似乎蓄势待发。   “你……你疯了吗!”师施根本不敢抬头看男人,气息平稳后,忆及方才的事,只觉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我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那样做!”   “不可以怎样做?是这样吗?”   不等师施回神,唇上又被轻轻咬了一下,她立时瞪圆了一双猫儿眼,捂着自己的嘴,如临大敌的超后退,不敢置信的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我说了,你不是我妹妹,我亦不是你兄长。既然如此,为何不可?”师桓薄唇微启,漫不经心中却藏着势在必得。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妹妹,不可能的!”   师施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满心慌乱,却别无他法,只能无措的胡乱摇着头。   若是……若是师桓真不是她兄长……   不,不可能的!   “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我不信!”   师桓道:“还要我再来一次吗?我不介意。”   男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微微红肿的唇,目光幽深。   师施被吓了一跳,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闷声闷气的骂道:“你……你下流,欺负人!”   说着说着,已经带了泣音。   若是往常,她哥早就来哄她了。   可此刻,面前的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几欲蚀人。   师施的心中立时涌出了无数委屈。   因为她不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便再也不疼她了吗?   她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心底深处,她却明白。   师桓不会撒谎的。   可为什么呢?   他们明明是兄妹呀,为什么忽然就不是了呢?   师施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哥哥,我还是做你的妹妹好不好?”她抬着头,期盼的看着师桓。   然而男人表情未变,半晌,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叹息般的说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呀,星星,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今生,我们再也做不成兄妹了。”   他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堪称温柔的哄道:“我们做夫妻可好?”   “若是夫妻,便能白首不离,是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   “而兄妹之间,却早晚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他的声音很柔很轻,师施慢慢的被蛊惑了,“星星,你难道不想成为哥哥最宠爱的人吗?若是我娶了别的女人为妻,那她便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珍宝了。”   是……这样吗?   师施迷茫无措的抬起了头,堪称可怜的看着他。   师桓心头微颤,被那双泪眼望着,有那么一刻,想要把她拥进怀中好好安慰。   可最终,他到底忍住了。   时机未到。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淡的站在那里,用一种冷酷的语气道:“你觉得在父亲心中,你和你母亲,谁才是最重要的?”   ——是母亲。   师施的面色立时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师桓话里的深意。   “你还小,我不逼你。”他又笑了,弯腰,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我等着你的答案,星星,别让哥哥失望。”   说完这一句话,师桓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师施睁眼到了天明。   **   短短一夜,连番受到了两波冲击。   师施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任何解决办法。   清醒过来后,她陡然想到。   她既然不再是师桓的妹妹,那她的长公主之梦,不就破灭了?!   至于师桓说的做夫妻。   师施摸了摸自己还泛着疼的唇,心中却并无欣喜。   她可不是那些只知道儿女私情,一心追求真爱的大小姐,做夫妻,听上去似乎不错,但是——   妻子可以换啊!   这可不是一辈子的!   男人们嘴里的一生一世,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像她爹爹这样痴情专一的男人,世间罕有。   师施并不觉得师桓能是其中一员。   他是未来的皇帝,皇帝拥有三宫六院,皇后之下可还有无数美人。   尤其是这一世,他并无隐疾,自然不用压抑自己。   作为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   师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虽然是长得最好看的,但俗话说得好,色衰爱弛,即便现在有情分,但一辈子那么长,情分却总有耗尽的一天。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自然是不可能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   所以,她绝不能与师桓做夫妻。   她不想有一天,两人相看两相厌。   想明白之后,师施心里却并没有好受一些。   师桓既然对她做了那种事,那便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   做不成夫妻,也做不了兄妹。   想到此,师施心中便满是失落。   明明……之前那么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师桓为什么要说出这残酷的真相?   翌日醒来,师施不想面对师桓。   她尤其怕师桓对她步步紧逼。   可男人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倒显得她的忐忑紧张有些荒唐。   这样看来,师桓也不怎么喜欢她吧?   师施松了口气的同时,却莫名有些失落。   失落?   她怎么会失落,师桓对她感情不深,她应该高兴才是!   如此,两人说不定还有回到兄妹关系的希望。   “施儿,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就进城。”   正这时,谭云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已经派人先去打探了,若是没问题,那就即刻进城。”   师施回过神来,看着身旁青年泛着红的脸,才陡然想起昨晚谭云柏向她表白了。师施心里是只把谭云柏当兄长的,可现在,又出了师桓的事情……   她心中忽地生了个心思。   “施儿,施儿?”谭云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他语气有点小心翼翼。   师施忙道:“没有,没有,就是没怎么睡好,没想什么,二哥你别担心。”说话时,她不由自主的朝师桓的方向看了看,突地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碧绿眼睛。   师施心中一跳,忽然一把抓住了谭云柏的手道:“二哥,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不远处,师桓的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眸色渐深。   “好,你想与我说……”   谭云柏话未说完,之前出去打探的人就兴奋的回来了,“郡主,两位郎君,有大好事!国公爷已经到了,昨日便入了青鸿府!”   “爹爹到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师施便再也想不到其他事了,忙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消息是否属实?”   “回郡主,千真万确!”   “国公爷昨日便到了,并且一举拿下了赵秦玉三家,彻底整顿青鸿府。属下打探到,国公爷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查到郡主与两位郎君遇到的山匪,与这三家有关!”   “太好了,太好了,爹爹终于来了!”   师容凛的到来,像是有了主心骨,让师施彻底安了心。   既然如今青鸿府已经被师容凛控制,那么他们也不用再做伪装。   一行人即刻出发,直入府城。   师容凛正在处理公务。   虽用铁血手段拿下了青鸿府,但是府城内积弊很深,尤其是流民太多,不光是青鸿府的,还有他带来的。   这数万流民的安置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因此,虽然很担心女儿的安危,恨不得亲自去寻。   但为了公务,师容凛却只能坐镇府衙,先处理这些内务,只能派人去寻。   看了一堆公文,师容凛刚疲倦的揉着额头,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他之前就吩咐过,若无要事,不得来打扰他。   师容凛眉头轻蹙,正要开口训斥,只是话未开口,却先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爹爹!” 第68章   师容凛心头一颤, 倏然抬头。   “施儿?”   “爹爹,是我。我回来了,呜呜呜爹爹, 女儿好想你!”师施直接扑进了师容凛的怀里,依恋的偎依着自己爹爹, “爹爹, 您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到自己差点就又死了, 师施真是恨不得时刻粘着爹爹。   正这时,后面的衣领却突然被捏住。   不等师施再撒娇,身后的人一个用力, 便把她扯出了师容凛的怀抱。   “谁胆子这么大, 竟然敢打扰我和爹爹……哥哥?”   气势汹汹的话再看清身后之人时, 霎时被咽了回去。   师桓的动作太快。   听着女儿的话, 师容凛又心疼又生气,正想揉揉女儿的头安慰一番,再眨眼,怀里就空了。   抬头, 便看见闺女像只小鹌鹑似的被儿子拎在手里。   “父亲。”   师桓像是没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面不改色的行了一个礼,淡声道, “妹妹已经及笄, 切莫再做小女儿姿态。父亲公务繁忙, 你别打扰了父亲。”   父女间的独处时光就这么被打断了。   没办法,既然师桓都这样说了,师施便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爹爹, 您先忙,我不打扰您。”   “行,等爹爹忙完了便去看你。”师容凛虽不舍,但如今却是公务繁重。如今儿女们既然平安归来,他便安了心,便专心处理政务了。   岭南有三府,如今他坐镇青鸿府,可其他两府却来不及管理。   如今师桓等人回来,正好此去历练一番。   师桓和谭云柏都被派了出去。   两人,一是他的独子,一是义子,虽年纪尚轻,但皆才智出众,两人各去了一府。   师容凛根本没给两人喘息的时间,刚回来,便被赶了出去。   倒是师施得到了不少空闲时间。   她本来还没想清楚该如何面对师桓,如今师桓不在,倒是让她可以暂时喘口气。   冷静下来之后,师施便发现了很多问题。   首先,师桓是从何处得知他们不是兄妹关系的?   其次,这事儿爹爹知道吗?   最后,师桓若不是爹爹的儿子,那么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从始至终,师施都没有想过自己不是师家血脉的可能性。   毕竟她母亲是昌宁公主,是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他们的独女,她的身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因为不知道爹爹是否知道,所以师施也不敢直接去问师容凛。   若是爹爹不知,骤然得知师桓不是他的儿子,那会是什么反应?   定然会雷霆大怒,说不定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师桓!   虽然她现在恨不得离师桓远远的,可她从未想过要师桓死。   他……虽然强迫了她,可也救过她的命。   她做不到看他受伤或者死去。   师施决定,等师桓回来,就与他彻底说清楚。   只要师桓放弃,那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兄妹的。   对,就是这样!   至于二哥。   师施本来之前还起了用二哥来拒绝师桓的心思,但转头一想,这样对二哥不公平。   她不能利用二哥的感情。   只是师施没想到,这一等,却足足等了半年。   **   不过短短半年,天下便已经风起云涌。   师桓受命去了岭南另外一府,与师容凛一样,到任之后,面对世家豪族的阻拦,师桓直接用铁血手段镇压。   比起师容凛,他似乎更加冷酷。   不过半年时间,大郎君的威名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岭南。那些得以幸存的世家豪族听到师桓的名字,便忍不住脸色大变。   虎父无犬子,师家这一对父子就是煞星。   相比起来,倒是二郎君谭云柏性格温和爽朗,手段没那么残忍。   但谁都知道,大郎君才是国公亲子,以后这一切都是要交到大郎君手上的。   短短半年时间,师桓接手的州府便快速的安定了下来。   百姓们的生活回归平稳,流民们也被分配了田地,真正的在这里安了家。   师施再次见到师桓,已经是半年之后。   师桓又长高了。   身体变得更加结实,面容成熟了不少,眉目间也多了坚毅。   许久不见,师施竟有点不敢认他了。   面前的男人身着银色盔甲,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颤栗。   “哥哥?”   师施站在不远处,有些忐忑的唤了一声。   话音未落,一双犀利的碧绿眼睛便倏地看向了她,冷漠的目光如初,落在身上,竟让她心生寒意。   师施正生了退意,却见冷漠的男人骑着马忽然朝她跑了过来,不等师施反应,男人长臂一伸。   “呀——!”   身体顿时悬空。   师施本能地叫了一声,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骑坐在了马上,落在了男人的怀中。   “坐好了!”   话音刚落,下一瞬,黑色的骏马便犹如离弦的箭立刻立刻飞了出去。   它跑得太快了。   师施虽然会骑马,但是骑术只是一般,从未跑得这般快,仿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她心尖颤抖,动也不敢动,只能蜷缩进男人的怀里,怕自己被这狂风吹出去。   “停下来!”   她尖叫着,然而男人却根本不理,只牢牢搂住她细软的腰肢,把她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怀中。   听到她的尖叫,甚至还恶劣的笑了一声。   师施简直要气炸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半年之后好不容易相见,这混蛋男人竟然就这么对她。   太可恶了!   然而很快,师施便知道还有更可恶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师施叫着叫着,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哑了。好不容易慢了下来,可不等她高兴,男人环着的腰肢突然把她往上一提。   师施顿时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她吓得又是一声尖叫,精致的小脸都白了白,一双猫儿眼更是瞪得圆圆的。   再次坐稳,她便已经与男人面对面,正好对上了那张可恶的脸!   她吓个半死,可这人竟然还在笑。   “你疯了……唔!”   唇猛地被堵住了。   男人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钳住了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了下来。   他的动作又猛又烈。   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完全的环绕住了她,像是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囚笼。   唇上又疼又麻。   师施不可置信的与男人对视,想要反抗,马儿却忽然加快了速度,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仰,吓得师施只能本能地朝前扑去,紧紧的拽住男人。   男人似是很开心。   胸腔的震动明显更加强烈了。   师施却已经无力顾及,在马上奔腾的害怕,被攥住呼吸的紧张,所有的知觉似乎都集中在了唇上。   他咬着她,肆意的在上面啃噬,霸道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呼吸似乎变得困难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儿停了下来,男人也终于松开了她的唇。   师施喘着气。   嘭嘭嘭——!   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了。   “喜欢吗?”   他问她,带着餍足的笑意。   “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师施用力的抹了抹自己的唇,怒瞪着他,“相反,我讨厌死了!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可你的反应却告诉我,你很喜欢。”   她的抗议在男人的眼中不值一提,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又在她肿起来的红唇上咬了一口。   “……你坏蛋,师桓,你是个大坏蛋!”   师施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是水一般喷涌而出,“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亏她……还一直担心他,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这样戏弄她!   “别哭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哭,男人脸上的笑意立时消失了,有点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眼泪。   师施挥开他的手,哼道:“不用你假好心。”   “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师桓握住了她的手,粗糙的指腹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悠悠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道,“你不是已经许久未出过府衙了吗?”   师施微愣。   她确实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过府衙了。   虽然岭南暂时安定了下来,但是保不齐有漏网之鱼,师容凛担心她,因此对她管得很严,若是要出门,身边必须跟不少的人。   如此一来,每次出去,她都成了人群的焦点。   如今,青鸿府上下都知道她了。   师施自然没了出去游玩的心情了。   况且这些日子,她虽然人比较闲,但心可不闲。   爹爹每日早出晚归,两位兄长也分隔两地,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还有直到现在也下落不明的喜鹊。   师施表面上虽然看上去挺开心,但心中的担忧却不少。   只是爹爹太忙了,她不想要他再为她操心。   因此,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实际上这些日子,虽好吃好喝的养着,但人却已经瘦了一圈。   脸上的婴儿肥几乎没有了。   师施没想到师桓竟然知道这些事,心中复杂难言。   但……   “这也不是你戏弄我的借口。而且,”她有点不满的抱怨,“如果真的这么关心我,那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一封信?”   他难道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我以为你更想远离我。”师桓看着她,目光暗沉。   师施一怔,有点不自在的别开了头,“谁让你对我做这些事的,你……”   话未说完,敏感的唇便被轻啄了一下。   师施忙闭上了嘴。   “星星,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每一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   他靠近她的耳,声音犹如呢喃。   师施抿着唇。   心,跳得越来越快了。 第69章   师桓回也匆匆, 去也匆匆。   甚至没有在家逗留一天,便又带人走了。   岭南虽暂时稳了下来,但是周边却越来越乱了。各地起义不断, 如今气焰最强的便是西南方向的肃王。   肃王乃是先帝的堂弟,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旗下有西南二府, 并有私军数万, 势力极大。   如今肃王已经明目张胆的宣布脱离朝廷的统治,成为了西南二府真正的王。   肃王不老实, 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并多次骚扰他们。   之前他们忙于内务,所以并未与肃王起正面冲突。   如今内部已定, 时机已到。   师桓乃是师容凛独子, 亦能独当一面, 这一次, 便是他带兵前去西南与肃王交涉。   肃王野心很大,剑指皇位。   这一场仗,不得不打。   师桓走得时候,并未与师施告别。   等到师施得到消息时, 师桓早已走了许久。   那一刻,心中却陡然生起了一丝失落,还有恼怒。   不过没两天, 师施便收到了师桓的信。   从此之后, 几乎两日便有一封。即使她从未回信, 但从西南送来的信却从未断过。   师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了那些热烈的吻,脸上犹如火烧。   师桓离开的那一夜,师施再次梦到了他。梦里,她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大胆了。   这一次, 她先踮起脚,吻上了男人的唇。   **   说起来,岭南平定的消息上奏长安后,按理,完成了皇命,师容凛应班师回朝。   然而,朝廷那边忌惮师容凛的势力,不敢让这头雄狮回朝。   皇帝下旨,封师容凛为镇南王,坐镇岭南。   虽然明知这样会越来越无法控制这头雄狮,如此一来,这岭南便相当于师容凛的私产了,但也总比自己的皇位被抢去了好。   皇帝的心思,师容凛自然也能猜到。   接到晋封镇南王的圣旨时,他便讽刺的笑了笑,当着内侍的面随意的把圣旨扔在了桌子上。   但即便如此,那从长安来的内侍也一个屁也不敢放,恭敬的行了礼后,立刻火烧屁股似的回长安了,竟是连一天也不愿意多留。   师容凛并不在意,看着圣旨冷冷勾了勾唇问道:“长安那边如今有什么动静?”   师耘恭敬回道:“回禀王爷,韦贵妃即将临盆了,据太医诊断,乃是一个男胎。”   “哦,男胎。”师容凛唇角笑意更浓,眼中却毫无温度,“皇帝如今独宠韦氏,若是韦氏诞下皇子,怕是太后等人坐不住了。通知长安那边,做好准备。”   他望着天,缓缓的道:“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三个月后,长安传来消息,贵妃韦氏生下皇子。   皇帝大喜,大赦天下,这是连太子爷不曾拥有的待遇。   五个月后,皇帝病危。   大皇子发动宫变,欲夺下皇位。在争斗中,太子与大皇子同归于尽,其余众皇子皆死的死,伤的伤。   皇后畏罪自杀,太后伤心而亡。   当夜,皇帝在悲痛中驾崩,传位于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刘恪。   三日后,新帝刘恪登基。   贵妃韦氏册为太后,垂帘听政。   而此时,师桓已经率兵打败了肃王,西南二府被纳入统治。镇南王名副其实,成为了整个南部的主人。   野心昭然若揭,意指天下。   太后韦氏数次下旨命镇南王回长安,但镇南王一直不受,公然违抗皇命。   朝廷众人大骂镇南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反。   但除了打打嘴仗,什么也做不了。   而很快,朝廷众人便再也没有心思来管镇南王的事情了。   镇守西北的齐王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意图攻破长安,杀死妖后韦氏,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宫中流出消息。   原来先帝和太后根本不是自然而亡,而是被韦氏下毒害死。除此之外,更让人震惊的是,据传新帝刘恪根本不是先帝之子,而是韦氏与人私通生下的孽种!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宫中和朝廷流言蜚语不断,但此时韦氏已经彻底掌握了朝廷,手中还握着皇城军,接连杀了数位朝中重臣与宫人,朝中便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而此时,一封信从宫中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岭南,落在了师容凛手中。   “王爷,这是宫中韦氏的来信。”   师耘把信递了上去。   师容凛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王爷,怎么了?”师耘见此,忙问道。   “你自己看吧。”   师耘打开信,立刻看了起来。   信中最初,韦氏请师容凛带兵镇压叛军齐王,并许诺,只要齐王一死,她愿与师家共主天下。   韦轻烟这也是没法子了。   若是朝廷有能将,她有充足的兵力,自然不会求助师容凛。在她看来,无论是齐王还是师容凛,都是恶狼。   无论引谁进来,最后都可能是引狼入室。   如今齐王公然反抗朝廷,誓要杀了她。韦轻烟自然绝了与齐王和谈的想法,不得不转头求助师容凛。   齐王旗下有十万大军,可长安却只有五万驻军,兵力差距太大。   如今齐王虽还未攻到长安,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韦轻烟不想死,更不想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   因此,便有了这一封信。   其实在新帝刘恪登基之前,韦轻烟与岭南这边一直都有联系,否则,仅凭她一个孤身贵妃,如何能夺得最后的胜利?   皇帝和太后可都不是傻子。   尤其是太后,自从韦轻烟成了皇帝的妃子,两人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但无奈皇帝宠爱韦轻烟,即便太后厌恶,竟然轻易也动不了她。   而很快,韦轻烟便有了身孕,皇帝龙颜大悦,即刻便晋她为妃,不久又晋为贵妃,只在皇后之下。   盛宠可见一斑。   但即便有皇帝撑腰,韦轻烟想要与太后、皇后等人相争,也是天方夜谭。   毕竟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而太子和其他皇子却已经长大成人,早已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韦轻烟之所以能在这场夺嫡中胜出,不过是因为有人相帮。   正是远在岭南的师容凛。   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师容凛便明白,他们与皇室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若是他没了利用价值,皇室定会要他死!   这一点,师容凛很清楚。   但却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帮助韦轻烟,毕竟就算不选太子和大皇子,也还有其他年幼的皇子,又何必挑中一个还没生出来的?   直到,他知道了昌宁死亡的真相。   也知道了,昌宁真正的身世。   原来昌宁根本不是先帝和太后的亲女,而是太后兄长妾室所生。他也才知道,原来,他的昌宁曾经活得那么苦。   她死得那么痛苦。   是太后,是刘循害死了她!   是刘家皇室毁了她!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扶持刘姓人?   皇帝长年纵情深色,又服食了不少虎狼之药,早已没了生育能力。师容凛看出了韦轻烟的野心,也知道了她与侍卫的偷情。   直到韦轻烟怀孕。   如今的这一切,早在师容凛的预料之中。   韦轻烟虽聪慧,又心思缜密。但到底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势单力薄,难免会出疏漏。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早已被人知晓。   新帝太小,太后摄政。   刘循和他的儿子们虽然都死了,可刘姓宗室却还有不少人活着,若是知道了新帝刘恪血脉不纯,被强压下的野心自然会再次冒头。   齐王便是这一场内斗的胜利者。   事情到了这一步,韦轻烟已经很清楚,她与新帝已经走到了绝路,如今唯一的翻盘机会,便在师容凛的手中。   只要师容凛愿意出兵,那么齐王便不足为惧,危机能解。   但师容凛凭什么出兵?   明眼人都知,这时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最安稳的做法。   师耘快速看完了信的前半部分,直到看到后面时,脸色也沉了下去。   世人皆知,镇南王师容凛是个痴情种,此生最爱便是昌宁公主。   而韦轻烟,便用了昌宁公主威胁他。   佳人已逝,但名声犹在。   韦轻烟以昌宁公主的名誉威胁师容凛,若他不同意发兵,那么她便把昌宁公主的身世公诸于世。   那时,天下人便都会知道昌宁公主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所生,根本不是金枝玉叶,而是卑贱的贱婢!   而昌宁公主所生的长乐郡主,自然也会被世人嘲笑。   “王爷,您想怎么做?”   事关昌宁公主,师耘便知,这事无法善了了。   师容凛缓缓勾唇,露出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微笑道:“韦氏不是想要本王出兵吗?好,本王如她所愿!”   韦氏打得好算盘,可她却忘了,大庆的战神可从不是一个能被人威胁的存在。   她既然敢打昌宁公主的主意,那么便要承受的起这后果。   出兵到长安。   那时,杀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齐王了。   “回信韦氏,本王亲自带兵去长安!势必让她满意。”   “是!”   很快,韦轻烟便收到了消息。   连日的忧虑被一扫而过,她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果然,昌宁公主和师施,便是师容凛的软肋。   只要牢牢记住这点,她便能让师容凛为她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权谋,所以争霸打仗只能简写了,重点还是感情戏。 第70章   这一次, 师容凛亲自带兵前往长安,但岭南和西南这边却不能缺人坐镇。   因此,师桓便被留了下来。   肃王已经被他诛杀, 他封地下的世家豪族都归顺了他们。战争结束后,师容凛便把他与带兵去剿匪的谭云柏一起招了回来。   之前因为忙于内务, 而那些山匪忽然变得特别安静乖顺, 再也没闹出欺男霸女抢劫钱财杀人放火之事,因此师容凛便没管。   但内部安稳之后, 匪患的问题,还是需要解决的。   师桓对战肃王,而谭云柏便被派去了剿匪。   而直到此刻, 他们才发现, 山匪的局势也发生了大变化。   之前, 是由三大世家控制的三个山寨领头, 可现在,却有一个山寨异军突起,联合了数个小山寨,成为了第四大势力青云寨。   很快, 青云寨便蚕食了另外三个山寨,成为了山寨之王。   谭云柏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没想到, 当日青云寨便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正是失踪许久的喜鹊。   原来这青云寨便是玉凝所建, 喜鹊下山来, 便是告诉谭云柏,他们愿意归顺镇南王。   但玉凝有一个条件。   她要求把青云寨编成正式的军队,并且依旧由她带领。   这种大事,谭云柏自然做不得主意, 正好师容凛招他回去,便带着玉凝和喜鹊二人一同归去。   师容凛并不是一个墨守陈规的人。   在他看来,无论男女,只要有能力,他都能用!   他很欣赏玉凝,也肯定她的品性,并未为难她,同意了她的要求。   自此,玉凝成为了师家军中第一个女将!   而这头。   喜鹊与师施重逢自是欣喜无比,两人虽是主仆,但感情却胜似姐妹。   而这头,师容凛得知喜鹊的做法后,便直接欲收她做义女。   但谁也没有想到,喜鹊却拒绝了。   “为什么?”师施不解,“与我做姐妹不好吗?”   “当然不是!”喜鹊忙摇头解释,“能够与郡主做姐妹,那是喜鹊八辈子难修的好福气,只是……”   “只是什么?”   喜鹊咬着唇,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看了一眼师容凛,又飞快地移开视线,道:“我不过是个婢女,郡主和王爷高抬我,但我却不能失了本分。”   “这有什么,你别多想,我爹爹既然开口了,他便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师施皱眉,“不对,喜鹊,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哎呀,郡主你别忘了!”喜鹊忍不住跺了跺脚,微红着脸道,“反正,反正我不能与你做姐妹就是了!”   师施还要再问,喜鹊却扔下一句“我去找凝姐姐了”,便飞快地溜走了。   这些日子不见,这小丫头武功大有长进,轻功快了不少,反正师施是追不上的。   “这丫头肯定有大事瞒着我!”   师施笃定道。   可惜喜鹊躲得很快,她根本找不到,只能无奈的先放过这个丫头。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她明明最崇拜你的。”师施对师容凛道,“爹爹,你说这丫头在想什么?”   “不愿意便算了,切莫强求。”师容凛并不太在意,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崇拜我,也不一定就愿意认我做义父,你就别多想了。”   师容凛对喜鹊的印象并不算深,最深刻的印象不过是这小丫头有一天红着眼睛来找他,结结巴巴的说想要学武功保护郡主。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喜鹊在他眼中都只是自己女儿身边的小姑娘。   只是这一次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看上去成熟了些。   再看着面前的女儿,思及自家闺女还比人大一点,师容凛挑挑眉,忽地想起了一事。   如今他是如日中天的镇南王,想要归附他的比比皆是。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只有昌宁公主,送女人给他根本没用。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儿女身上。   师施是他手心明珠,而师桓是他未来的继承人。   这两位,无论与谁联姻,那家都会受益良多。   算起来,施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是能嫁人的年纪了。   师容凛顿了顿,忽然问道:“施儿,你可有喜欢的人?”   “咳咳咳……”师施没想到师容凛竟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正喝着茶呢,立时便被呛着了,“爹爹,你……你说什么呢!”   “不用害羞,你也十六了,也到年纪了。告诉爹爹,你可有喜欢的人?”师容凛道,“无论是嫁人还是招婿,爹爹都依你。你别怕,这姑娘长大了自是要成婚生子的,无论你选谁,爹爹都会护着你。”   他当然不会逼自己的女儿联姻。   只要女儿喜欢,他便无意见。至于男子可能会是个渣?那有什么问题,若是真渣,杀了便是,反正这世上男人多得是。   作为他师容凛的掌上明珠,自然不会缺个男人,便是养一院子的男宠也没关系。   师容凛会这样问,不过是因为想着这两年他忙于公务,着实忽略了自己女儿,便想补偿一二。   师施闻言,不知为甚,脑中首先浮现的竟是师桓的脸。   她登时吓了一跳,忙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这世上谁都可以,偏师桓不行!   她才不要嫁给后宫三千的皇帝呢!   “看着模样,你是真有了?”虽是自己问的,但此刻见师施似乎真有了喜欢的男子,师容凛这心情却称不上高兴了。   师施忙摇头:“没有没有,爹爹,你别胡说了!哎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爹爹,你自己先忙吧!”   说罢,转身就飞跑了。   师容凛看着她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正这时,师施前脚刚走,师桓却又来了。   他进了屋,恭声行礼:“父亲。”   师容凛回过神来,沉凝问道:“找我何事?”   “师施喜欢的人是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师容凛怀疑自己年纪大了,耳力不好了。   师桓又耐心地强调了一次:“父亲,我说师施喜欢的人是我,我与她两情相悦。所以,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师容凛沉下脸,冷声道,“你与她可是兄妹!”   “我们是不是亲兄妹,父亲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师桓脸色未变,“这一点,师施也知道。”   “什么!”   师容凛猛然站了起来,神色难得有些慌乱,“她……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父亲莫急,师施只知我与她不是亲兄妹,却只以为我不是父亲亲生子。”师桓不慌不忙的看了师容凛一眼,见他微微松了口气,又道,“当然,这个秘密能瞒多久,就看父亲您了。”   “你这是何意?”师容凛目光微凛。   师桓忽然单膝下跪道:“孩儿请求父亲把师施嫁给我,如此,我便会与父亲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师施永远都是您与昌宁公主的亲女。”   师容凛并未回答,而是目光深深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师桓。   空气似乎凝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师容凛忽然轻笑了一声,气息微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只是在向我未来妻子的父亲表明心意。”师桓勾唇轻笑,“父亲,您真的放心把师施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吗?”   “若是您不在了,您认为谁才能护住她?”师桓唇角笑意更深,一字一顿的道,“想必您也清楚,能够护住她的只有我。便是您不同意,那又如何?我之所以征求您的意见,不过是因为,您是师施的父亲,她重视您。”   “我与她两情相悦,她早晚会是我的妻子,又何需威胁您?”   师容凛再次沉默了,许久,才又笑了一声,声音冷淡:“呵,你果然是我师容凛的种!”他看着师桓的目光没有半点暖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嫌弃。   他从未喜欢过这个儿子。   然而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看似乖顺的儿子,其实是一匹隐藏了利齿的恶狼!   **   新元二年,齐王带兵攻入长安。   眼看长安快要城破,镇南王师容凛亲率十万大军赶来,一场激战,亲手割下齐王头颅,解了长安之危。   随即,师容凛便率军直入皇城,以清君侧的名义,溢杀幼弟刘恪,并赐太后韦氏白绫。   不但如此,他还大肆清洗刘氏皇族。   大庆亡,天下改姓。   三日后,镇南王师容凛建国大周,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天下同乐。   师施终于达成了自己重生的梦想,虽然是由她爹爹完成的,但……无论过程如何,总之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想了两世,她终于成为公主了!   师施喜得喝了整整一壶酒,直接就醉了。   “我是公主,我终于是公主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嘲笑我了!”师施边喝边傻笑着,“草包又怎么样,我是公主了,我爹是皇帝!”   “你喝多了。”   朦胧间,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轻轻抽出了她手中的酒壶。   “师桓?”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没有叫哥哥,而是直接唤了名字,“我是公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看着面前泛着绯红的小脸,师桓眸色渐深,“星星,恭喜你成为公主。”   师施顿时傻笑了起来,忽地捧住了男人的脸,痴痴的看着:“哥哥,不,你不是我哥哥。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好看?好看的让人受不了!”   师桓目光微闪。   “你这个坏蛋,你干嘛天天都来我的梦里呀,你凭什么来招惹我?!”师施说得颠三倒四的,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我才不要嫁给皇帝呢,我不要成为后宫一员,我不要!你这个大坏蛋!”   “都是你,都是你……”   她说着说着,就握着拳头对着师桓打了起来,“都是你,我不要喜欢你,永远也不要喜欢你!”   “为什么?”师桓捏住了她的手,深深的看着她,“就因为我要做皇帝,所以你不要喜欢我?”   “皇帝有好多女人啊,我不要与人分享丈夫……你,你是我一个人的!”说着说着,师施就哭了起来,“做哥哥多好啊,做我一个人的哥哥,没有人敢与我强,做什么夫妻!”   原来如此。   “那我只要你一个好不好?”男人终于忍不住笑了,目光柔如春水,轻声道,“做兄妹不好,做了兄妹便不能做这些事了。”   他忽地亲了亲她的唇。   一触即分。   随即,忽然伸手褪下了衣裳。   师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男人脱完了上衣,露出了完美的上身。   他皮肤冷白,肌理分明,胸膛结实。   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实在诱人至极。   师施直接看直了眼。   “好看吗?”他问她。   “好看。”喝醉了的她异常诚实,眼也不眨的盯着这具完美的身体看着。   “可做了兄妹,这些你都看不到了。”   “咦?”   师施不满的嘟着嘴,“不要,不要做兄妹!”   然而,男人却并未理她。   而是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再次穿了起来。   眼见着那诱人的身体被一点点遮住,师施顿时急了,猛地扑过去紧紧的抱住男人,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这是我的,是我的。我要看!”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满意,我便任你看,可好?”   “好!”   师桓轻笑了一声,目光怜爱的看着少女,柔声轻哄:“星星,与我做夫妻可好?只我们两个,可好?”   “……好。”   这声好让男人心情更好了。   他凑近了她,轻揽着她的腰肢,两人鼻尖相触,唇齿只在毫厘之间。   “那你想吻我吗?”他问。   不等师施回答,唇上便是一热。   那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   炽热却又温柔,仿佛一张密网,温和的却又不容置疑的,霸道的把她困在之间。   师施缓缓闭上了眼,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酒醉,人也醉。   **   大周元年,元帝册封儿子师桓为太子,女儿师施为安平公主,义子谭云柏为国公,其余有功之臣皆有晋封。   然而让众人震惊的却是另外一份旨意——   太子师桓非帝王亲子,为保护皇室血脉,赐婚于太子与安平公主,着两人结为夫妻。太子师桓一生只能有公主一人,若是起有二心,即废黜其位!   天下皆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对不起大家,这一本中途断更了多次,停了许久。   想要再找回最佳状态,确实太难了,几度想要放弃。这个故事,我本人是很喜欢的,但是确实没有写出我自己想要的效果。当时断更也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   无论如何,总算是完结了。   跟了我上本书的亲们,应该也知道我不会写权谋,所以这方面就略写了,我高估我自己了。 正文先到这里吧。   接下来还有番外,把之前的一些事情交代了。   预计的是有以下几个番外:   1、师施和哥哥的甜蜜婚后番   2、二哥的番外   3、帅爸的番外   4、宝宝番外(看情况写不写)   大家也可以说说自己想看的番外,我尽量满足,给这个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