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后她嫁给了反派少帅》 作者:半袖妖妖   文案:   重活一世,明珠想开了。   辛苦创业太累,相信男人太傻,这辈子,陆明书刚来退婚,她转身就嫁进了帅府去冲喜。本来是想愉快地当个有钱小寡妇,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嫁的不是病得要死的大公子,而是他弟弟——她前世的冤家死对头。   她的小丈夫,未来少帅这会才十六,毛都没长齐……这让她怎么当寡妇啊摔!   呃后来……太刺激了!   先婚后爱,民国姐弟恋苏爽甜~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嫁给了死对头……   立意:追求美好人生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珠 ┃ 配角:┃ 其它: ================= 第1章 顺王府的格格   民国二十三年,南方大涝。   北城还算安宁,金明珠忙了十几天,将陆家名下正良药铺能用得上的药材,都捐了。   天气很热,她依旧是晚清时已婚女子装扮,上衫下裙,只不过身上的百褶长裙已经改良过了,更显得腰肢纤细,走起路来那层层叠叠的小褶散开又合拢,无限风情。   送药的车队这就要出发了,金明珠在商会正和掌柜的最后一次对账,陆家看门的陆兴就来了。   他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她手里拿着账本在窗前走过,不管不顾冲到了她的面前。   “少奶奶,老太太让我来找您回去,您快回家看看吧!”   明珠这几日白天在商会忙,晚上住在娘家,没有回陆家。   她不想回去,自然没有在意陆兴的话:“老太太让你来找我,现在你找着我了,回去吧,跟老太太说,商会事多,我忙着呢。”   陆兴苦瓜脸:“少奶奶,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知道我们少爷从外面带回来的那女老师,惹恼了您,您就是生气,也该回去,让她瞧瞧谁才是陆家的少奶奶啊!”   明珠被他这苦大仇深的模样逗笑,回眸瞥着他:“谁是陆家少奶奶?”   陆兴摊手:“您那!我可就认您一个少奶奶,您跟着我们少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把陆家从个破落户变成现在北城的首富了,陆家上下,就是老太太心里头也是明镜似的向着您那!”   七年了,就连陆家看门的陆兴,都只认她这一个少奶奶,可陆明书却把人带回了家里。   金明珠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么一唏嘘起来,陈年旧事都浮上了心头。   金明珠原本不姓金,她是顺王府的格格,额娘病死了,阿玛娶了新妇,王府充公之后一家人靠微薄的补贴钱生活,后来没等她成人,阿玛也死了。   剩下的家人吵吵闹闹一起生活着,就这么长大了,她和陆明书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从小清秀,白白净净的,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也许是因为从小知道那是她未来的丈夫,也许是在他温柔对她的某一刻,总之她是喜欢他的。   陆家这门亲,是阿玛活着的时候定下来的,听说那时候王府还兴着,俩家是世交,后来阿玛死了,陆家对这门亲事不提不念的,陆明书也有了心上人。   不巧,他的心上人也是个格格,后来也改姓金的。   比起明珠这个无人庇佑的,金书瑶很是幸运,父兄俱在,从小过着衣食无忧锦衣华服的生活,她崇拜西方生活,喜欢穿着洋裙高跟鞋,一直是令人瞩目的存在。   陆明书为了她千金一掷,疯狂地追求下,两个人几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只剩下一个壳子的陆家垮了。   债主们纷纷登门,陆家老爷子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陆家变成了个破落户,婚事当然没成,金书瑶抛下陆明书留学去了,陆明书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了。   明珠追上了他,陪着他度过了那段伤心的日子,并且从白手起家,将陆家变成了北城首富。   她几乎已经快忘记了还有金书瑶这个人。   可事实证明,多年的陪伴和追随,什么都不是。   金明珠全力支持陆明书再去读书,结果,他遇见了金书瑶,并且把她带了回来。   金书瑶的父兄因为抽大烟败光了家业,她留学一半几经周折,再遇上陆明书之后,跟他回了北城。   明珠还记得,那日她特地去车站接陆明书,结果接到了一对。   金书瑶一口一个姐姐,明书把人带到了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大怒,金书瑶说她不在乎名分,只想留在陆明书身边。   陆明书说不能放任她不管,要照顾她。   金明珠心中烦闷,这就离开了陆家。   其实她有点累了,这么多年,一直奋不顾身地往前走,她真的累了。   明珠把陆兴打发走了,对完名目,让车队先走,她坐在商会二楼上的阳台上喝茶。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肩上,明珠一手拿着茶碗,低头,茶香四溢。   她虽然从商多年,但是骨子里的傲气还在,品茶先品色,观其色闻其香,这才是喝茶之道,正是低着眼帘,余光当中瞥见楼下一道挺拔的身影。   年轻的男人一身军装,就站在一辆老爷车前,那颀长的身姿就算站在人流当中,也十分扎眼。   谢凤西仰着脸,似乎也正在看她。   这个冤家死对头年纪轻轻,却是北城最有名的男人,他比她小几岁,小时候王府还在的时候,他的祖父常带着他来王府。谢凤西的模样打小就出奇的漂亮,但他的性子却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后来……他倒是住进了顺王府,可她再不是什么格格了。   谢家如日中天,曾经的顺王府已经变成了帅府,谢凤西这个少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与她作对,金明珠眼帘微动,只一瞬间没有看他,再回眸时候就不见了他踪影,楼下只剩下了那辆老爷车。   很快,谢凤西上了楼。   金明珠这间办公室的门开着,年轻的男人一边走,一边扯掉了手套,他似是漫不经心地瞥着她,走近了,随手将手套扔在了桌子上面,径自坐在了对面。   “几乎是捐了大半个身家,金老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谢凤西叠起了双腿,那双军靴就那么放肆地对着她,“却不知道金老板捐的是陆家的身家,还是金老板的身家,你这么做,陆明书他知道吗?”   年轻的男人微扬着脸,直直地看着她,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几分轻佻几分疑惑。   曾经多次针锋相对,谢家药铺与陆嘉正良一向是竞争对手,大帅府也没少搜刮她。   明珠呷了口茶,放下了茶碗:“不劳少帅操心。”   大概就是与你无关的意思,但很显然,谢凤西很在意:“金老板这是釜底抽薪?你这么做是为了和陆明书离婚,还是为了震慑他,逼他和好?”   金明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关你什么事?”   恶劣的谢凤西,见她神色变动,勾唇一笑:“哦~看来,是生气了,动怒了,只不过压住火了在做大事,也是,不做点什么,那还是人人称道的金老板么?顺王府的格格,小时候那么骄傲任性,没想到长大了反而收敛许多,要不是太了解你了,我差点也以为陆明书领了个女人回来,你认命了呢!”   明珠心中事被一下戳中,登时站了起来:“谢凤西!我们很熟吗?你很闲吗?我捐多少身家是我的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并不是可以这么坐在一起聊天的关系,请你离开,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她声色俱厉,目光当中都是怒意。   她恼了她恼了,谢凤西看着她怒意滔天的脸,却是更笑得肆意:“这才是,有脾气就发,强忍着惯谁呢!”   金明珠越是发脾气,他脸上笑意越是浓。   明珠怒目:“滚!”   连脏话都说出口了,心中指不定多大火,谢凤西两指在额边轻点着:“别,谢某人是有话要说,说完了自然就滚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是冲了进来。   陆明书一身青衫,进门就带着些许怒意和质疑来的:“明珠,怎么回事,我才知道你把大兴西城东城库里的药都捐了,还有人说要对接我们的药铺,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回身,细细打量着陆明书。   他清隽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个陆明书。   从前,她想,她叫明珠,他叫明书,名字当中都有一个明字,这就是缘分吧。现在想想,不过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他叫明书,人金书瑶名字里还同样有个书字呢,这算什么……   明珠失笑,她还没动,对面的谢凤西先站了起来:“金老板有事先忙,谢某只是来说一声,正良药铺不做了,谢家可以接管,金老板只管说个数,倘若金老板无处可去,可随药铺同去。”   他处处与她作对,怎能与他合作。   明珠:“快走不送。”   “你考虑一下吧。”   她口气不好,眼见着心情已是极差,谢凤西这次没有抬杠,他与她点了下头,那含笑目光从陆明书身上一扫而过,随即与他擦肩。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意味深长,陆明书心中紧了一紧,不知道怎的,一看见谢凤西在明珠身边晃悠,他就很不舒服,可蓦然回眸,那人已是匆匆下楼去了。   再回头,明珠已经坐下了。   陆明书心中怒意迸发,看着金明珠的目光更是淡漠了许多:“金明珠,我想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药铺是怎么回事?谢凤西来干什么?”   窗外蓝天白云,已经太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明珠看着那几朵白云,慵懒靠坐在藤椅上面,放松了身心:“解释什么,你和金书瑶在一起不是很好吗?那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吧。”   义捐可以,但是真拿自己的身家来捐,已经动了陆家个根本了。   陆明书不明所以:“什么原点,金明珠,你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顺王府的格格了,你是我陆明书的妻子,可你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药铺这么大的事你跟我商量了没有?”   金明珠轻笑出声,心中的怒意渐渐到了眼底:“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是我什么人?你既然想和金书瑶回到从前,那么我成全你,你遇见她时陆家什么样,我还你一个那样的陆家!”   这些年创造的财富她要带走,既然金书瑶想要,那就给金书瑶一个一无所有的陆家。   明珠腾地站起身来,此时已是无所畏惧。   陆明书眼底的震惊无以复加,还不等他再说什么,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得楼上都晃了晃,听着声音是街上,明珠往外面看了一眼,街上火光声一片。   她顾不上与陆明书争吵,连忙下楼。   到了楼下,街上已经是乱得不像话了,金明珠站在商会八角楼下,眼看着谢凤西的老爷车直直倒了回来,还不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边忽然一声巨响。   晃动,刺耳的声音在脑中嗡鸣,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中了她,明珠倒下了。   她在合眼前,看见了陆明书。   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能看见他慌乱的脸,他过来抱她,她却不甘地看向了远处。这么多年,她都做了什么,为了陆明书,为了陆家一直在忙。   值得吗?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再选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婚后爱,民国版姐弟恋苏爽甜,进坑的小伙伴有红包领的哟! 第2章 保媒的来了   耳边似乎还有轰鸣声,金明珠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四双担忧的眼,明明是她所熟悉的人,但统统有点不对劲,怎么看起来像是好几年前的样子?   明珠一下坐了起来。   床前站着她的家人。   抹着眼泪的是她的姐姐金天骄,其次是她那娇气的后娘徐窈,她身旁一边一个,一个是明珠的小妹妹金晓凤,一个是徐窈的儿子徐煜。   天骄柳叶弯眉,星眸纯净,容色秀美,徐窈却是吊梢眉,狐媚眼,风韵犹存。   妹妹晓凤还是个豆丁,徐煜比明珠大一岁,眉眼冷清。   这个便宜哥哥此时看着她,神色淡漠:“金明珠,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们的关系一向不好,但这都不是重点,他们为什么是几年前的样子,金明珠疑惑地看着她们:“我这是在做梦?”   徐窈一手牵着金晓凤,微扬着眉眼:“我滴大小姐诶,做什么梦啊,你可算醒了,咱们现在这个家业可再禁不起什么了~”   金天骄一旁点着头:“妹妹你醒了,快起来,我做了好吃的。”   徐窈翻着白眼:“你跟陆家的婚事是你阿玛活着的时候定的,现在他人都死了,不作数就不作数呗,陆明书那小子看不上你,不喜欢你,你这般伤心干什么,也别看他不就好了?这大冷的天还淋了雨,要是病出什么好歹,我怎么跟你阿玛交代?”   她这么一说,明珠是彻底清醒了,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这应该是陆明书登门退婚之后,她伤心之余追了出去,淋雨受了寒。   对,就是那个时候。   其实这门亲事,当初定下的时候,顺王府还兴着,陆家家世也还好,后来顺王府充了公,明珠一家没落了,她和陆明书也经常见面。   那是她从小的未婚夫,金明珠一直以为,等她们结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顺王府的没落,陆家都看在眼里,长辈们颇有微词,但陆明书却不在意,还常与她来往,明珠以为那就是他对她的态度,没想到,他会为了金书瑶来退婚。   事实上徐窈嫁过来的时候,顺王府就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她阿玛一辈子痴迷享受,却没什么本事,顺王府充公之后,他终日嗜酒,身体也空了。   之前他只有额娘一个女人,他们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儿。   据说姐姐出生时,阿玛非常高兴,说是天之骄子,取名天骄。   她比姐姐小三岁,阿玛说是掌上明珠,故取名明珠。   妹妹是时隔十年之后意外才有的,她的名字在出生之前就决定了,阿玛说是人中龙凤,男孩就取龙女孩取凤,本来也是幸福的一家人,可惜额娘身体不好,没挨过两年就去世了。   徐窈只有她儿子一个亲人,跟她姓的。   她不是什么清白的人,为了生计在暗巷里做过皮肉买卖,因此结识明珠她阿玛,后来被迎进顺王府时还被人议论了好一阵子。   从前金明珠不喜欢她,她的身份,她的打扮,她说话的腔调,统统不喜欢。但是再回到少女时期,看着徐窈表情虽然语气不佳,但一直牵着妹妹的手,竟有些动容,不管怎么说,她没有抛下金家的孩子们。   阿玛临死之前把孩子们托付给徐窈,那不过就是一句话,徐窈一直放在心上,就是再恼怒也没离开过。   徐窈把阿玛保留下的东西都拿去卖了,换了些钱。   那时候金天骄还为此哭闹了一番,当时不理解,明珠现在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多少明白了些徐窈的处境,家里没有钱,还没有什么挣钱的能力,想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其实是很难的。   徐窈大可以带着她儿子走,但是她没有。   她也没有再去做老本行,不知道哪里弄了套家伙式,在院里做起了豆腐,天天让徐煜挑到街上去卖,他们住在旧巷子里的一个老宅里,一共四间,其中一间还拿出来做了豆腐。   其余三间,金天骄和明珠一间,徐窈和晓凤一间,徐煜自己一间。   金明珠仔细回想了下,这是八年前,这个时候,她十八。   平时明珠是受不得徐窈说的,但这一次,她没有争辩。   徐窈有点不习惯,歪着头看她:“这是怎么的了,不会还想不开吧,我可告诉你,我天天卖豆腐够累的了,你给我好好的,别想那些有用没用的。也不是嫁不出去,他陆家不愿意这门亲事是他们损失,将来等我挣钱多了,早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也知道你姐姐脑子不好,你妹妹还小,你可不能出什么事,你要是不管她们了,我可也不管!”   从前只知道徐窈啰嗦,现在年长了几岁,竟然觉得她啰嗦当中的担忧,还有几分可爱。   金明珠蓦然失笑:“这还用说,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说着,她掀开薄被下了床。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去陆家一趟。”   这眼看黑天了,还去陆家干什么,徐窈还牵着晓凤的手,这就拦住了她:“去陆家干什么?现在北城的人都知道陆明书和金书瑶好上了,把你们的婚事退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别去找他了。”   明珠点头,她眼中再无对徐窈的半分敌意,甚至还很和善:“放心,我去把他送过的东西都还了,从此不再往来。”   徐窈眼睛眨了眨,想要再说什么嘴刚一张又闭上了。   “算了算了,还了也好,你看着办吧,我们去吃饭了,走走走……”   徐煜回头看了明珠一眼,转身先走了。   徐窈带着晓凤连忙跟上,剩下的金天骄还眼泪汪汪地看着明珠:“明珠,陆明书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他了。”   明珠点头,上前抱了姐姐一下:“我知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姐姐一早知道,而她却走了那么多弯路。   就像徐窈说的那样,金天骄的确是有些先天不足的,外面的人都说顺王府的大格格是个傻的,但是明珠不认为是,姐姐什么都懂的,只是反应比别人慢了一点。   徐窈做饭很难吃,金天骄学什么都很快,辞了厨子以后家里都是她在做饭。   金明珠抱了下姐姐,随即放开了:“你也去吃饭吧,我去去就回。”   金天骄点头,往出走了:“你也快点回来。”   明珠将姐姐送走,回到自己床边,弯腰从床下取出来一个竹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装着些旧东西,有夹着枫叶的书,有枯了的干花,有胭脂水粉也有用过的小镜子,她伸手扒了下,林林总总都是随处可见的小玩意。   这些都是陆明书送她的,她整理了下,合上了箱子。   陆家住在两个街口后面,距离不远,金明珠抱着竹箱子走出院子,径自朝着那条街走了过去,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消息传得很快,这陆明书刚来退了婚,街坊邻居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明珠不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径自走到了陆家的大门前。   看门的陆兴此时是个少年,看见她上前,迎了出来:“明珠小姐来了啊。”   金明珠点了下头:“劳烦知会陆明书一声,我来还他东西。”   陆兴赶紧去了,不多一会,陆明书匆匆走了出来。   八年前的陆明书,也还年少。   他穿着时下流行的学生装和皮鞋,看见明珠了,神色微动,随即低下了眼。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心软,多年的陪伴,她太了解他了。   八年前,金明珠选择了不离不弃,一直追随着陆明书,等候着他,但是现在,她选择她的家人。   明珠将怀里的竹箱子放在了石阶上面:“这些东西是你从前送我的,这就还了你,至于我,这几年也送过你些鞋袜和穿戴,看你穿着皮鞋也用不上了,都还与我吧。你说得对,两个人是要相互有情才行,退婚是好事,祝你好,我们从此各不相干。”   陆明书要和金明珠解除婚约,这是长辈们期盼着的一幕。   私下里都说了,如果明珠找上门来,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她两个钱打发了,可万万也没想到,金明珠来到了陆家门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陆明书怔住了。   他知道,金明珠是喜欢他的,还以为她是来挽留他的,却不想她竟然如此决然,就连从前送的小东西都分清了。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珠……”   “算了,也不用还,扔了吧,”金明珠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打断了他,“陆明书,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想退婚是你的态度,我也告诉你我的态度,从今天起,我不要你了,就这样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只留给陆明书一个决然的背影。   陆明书手一动,下意识想要叫住她,可惜迟了一步,人已经走远了。   明珠走得很快,她追着陆明书的脚步走了太久,也背负了陆家太多,随着重生,那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此时夜幕降临,晚风徐徐,金明珠迈着轻快的脚步往旧巷走去,在这个金秋时节,离开陆家就像是卸掉了千斤的重担,真是一身轻松。   梗在心头上面的事一了,她还有点饿了,回到自家小院中,明珠刚要奔着前屋去,就听见屋里女人的怒斥声传了出来。   是徐窈的声音:“婶子登门来保媒,这是好事,我们本应该敲锣打鼓欢迎,但是顺王府虽然不在了,她金明珠也还是王爷王妃所生,体体面面的千金小姐,您这张口闭口剩下了,不好嫁了什么意思?陆家是来退婚了,但这天底下除了他姓陆的,好爷们有的是,我们总也犯不上去给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病秧子冲喜吧!”   听这动静,明珠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北城有名的赵媒婆就正冷着张脸往出走,两个人差点撞上,各自稳了稳才站住了。   媒婆一抬头见是明珠,脸上又都是笑容了:“明珠啊,你可回来了,我来给你说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来啦! 第3章 结婚是一件小事   金明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这老太太看着她是眉开眼笑,拉着她又往回走,看见徐窈冷着张脸,直摇着头:“行了,你也别给我脸色看,婶子还不是为了你们好?顺王府都八百年前的令了,大清早就亡了,还说什么王爷王妃的,你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明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那陆家的婚事还是我帮着定的呢,此一时彼一时,谢家现在什么情况?要我说呀,真能嫁过去,那就是祖上积德了呢!”   她说得其实是实话,明珠请了她坐下。   徐窈还有些情绪,一旁坐着,气得眼睛发红:“大清是亡了,王爷王妃是不在了,但她就是养在我家的,嫁不出去也不去嫁那个病秧子!”   赵媒婆探身过去,隔着桌子拍了下她的手:“是是是,我知道你这个心情,你先别着急生气,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   从她们言谈之间,明珠已经听明白了。   谢家只有一个病秧子,那就是谢凤西的哥哥谢青林。   早年顺王府和谢家有交集的时候,她就认识那一家子,谢家祖上是在朝中做官的,后来到了这老一辈,连生了四个儿子,老大生下来就夭折了,老二在战乱当中死了,老三谢青林从小身体就不好,这就又生了老四谢凤西也总惹祸。   几乎每年都要有谢青林要不行了的传闻,他能活到二十几岁简直都是奇迹。   金明珠仔细想了下,后来谢府里只谢凤西一个了,谢青林真的没撑过几年。   嫁过去,估计很快就会变成小寡妇。   赵媒婆还跟徐窈解释着:“他府上这几个公子,你也知道没个福命,所以找大师给算了,说是要寻个福重的人来压压,起初也不是问明珠呢,那个金家你们知道的吧……”   她往南边指了一指,那是金书瑶府上的方向。   徐窈嗤了一嗤,赵媒婆继续道:“大师说这命格啊,最好是身份贵重的人,那谢家当然也想到从前的格格身上去了,这北城里只有这么两个金家,那家两个小姐谁也不愿意推脱了,我这才推了明珠出来。你们也不用气恼,人谢家也说了,要真能带动些福气,谢家那老三要是好了呢,两家受益,肯定不能委屈了明珠,要是不好呢,也是命里该着,到时候肯定也少不了你们好处。”   徐窈白了她一眼:“谢谢您想着我们了,我们家明珠啊没那个福分。”   其实上辈子谢家也来提过亲,徐窈也是这么拒绝了。   当时她一心为着陆明书,不以为意,跟着离家出走的陆明书就走了。   金明珠难免唏嘘,进屋环顾一周,金天骄在一旁做着针线活,看见徐煜和晓凤不在,她亲自去倒了茶过来,送到了赵媒婆的手上:“您喝茶。”   老太太连忙接了过去:“我为什么非要提明珠呢,一来呢,我也中意这孩子,二来呢,她小时候被马车碾过,就在那市集中间,那么多人,那么多车马,我们可都是眼见着她被马车覆在下面了,结果车一过去她什么事都没有,那时候不就有人给算过的吗,说明珠是富贵之人。就算天底下人都饥荒没饭吃,她也是老天赏饭,说是吃饱了一碗,怀揣着一碗,你们可能忘了我可记得真真的,就这么说的,看看,这不就是有福么,真要把谢家那劫数都压下去了,还不是皆大欢喜?”   算命的这件事的确是有的,明珠蓦地失笑,谢家也是信命,竟然还相信算命的事。   徐窈:“要是压不下去呢,到时候让人扣顶克夫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赵媒婆喝了口茶,连忙放下了:“要说你这个人,总是往坏处想,你怎么不想想好处?徐煜是不是要去军校?他马上二十了吧,也该娶媳妇了,那得多少钱才能供着?光靠着你们跟政府领的那点钱能够吗?这要是明珠进了谢家大门,还差了你们的,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手里攥着钱才是正经,别的想那多干什么!”   一席话,正戳在徐窈的心窝子上面。   徐窈恼羞成怒,一下站了起来:“我们娘俩就那让人瞧不起?非要把姑娘卖了才能活?”   明珠知道她的脾气,赶紧拦住了她,按着她坐下了:“没人说那样的话,你先别急……”   说话间,房门被人推开了。   徐煜背着金晓凤走了进来,他与徐窈如出一辙的恼怒,冷着眉眼看着赵媒婆:“婆婆未免也太小瞧人了,请回吧,这门亲我们就不攀了,谁愿意去谁去。”   晓凤乖乖地伏在他背上,半阖着眼,看样子是有些困了。   明珠见他这般恼怒,心中微暖。   这个便宜哥哥,和他妈一个脾气,两个人都有点口冷心热,她赶紧上前,帮着他把晓凤放下来,这孩子是真的困了,一头扎到了徐窈的怀里,糯糯地叫了声妈。   徐窈一手把孩子搂过去,这就要带着她去睡了:“对,这件事到此为止,请回吧……”   金明珠在心里盘算了好半晌了,她前世受了情伤,自然对男女之情看得淡了,这辈子本来不想结婚,但是回到了十八岁的这时候,她却再不是十八岁的眼界了。   当年她不懂得徐窈的难处,现在她懂得了,不想让家里人再过一遍苦日子。   上辈子,明珠为了陆明书吃了很多苦,白手起家创业,从一无所有到北城首富她走了很远的路,这辈子她想走快点,谢家没什么不好的,她嫁过去,借着这股风,还能再创正良药膳。   赵媒婆站起来往出走了,还不甘心直看着她:“明珠你看,婆婆是真心为你好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金明珠就跟在她身后:“不用考虑了,这婚事我同意,我可以嫁,劳烦婆婆回去就这么跟谢家说吧,是不是冲喜无所谓,让他们给我这家里人安顿好,聘礼备足了就行。”   赵媒婆喜出望外:“好好好,那我再跟你说说男方……”   不等她说完,明珠已是不耐地挥了下手:“无所谓,不用说了,”   她话音一落,徐窈就冲过来了:“金明珠!”   她手里还扯着晓凤,眼睛瞪得老大,看起来已经在愤怒的边缘了,金明珠不为所动:“我认真考虑过了,嫁谁都一样,就这样吧。”   徐窈过来推了她一下:“你闹什么脾气?还因为陆明书心里不痛快?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是我好歹也把你们都养活了,是缺你吃少你穿了?你要这么作践自己?”   徐煜也是怔住,看着明珠怒目。   金明珠拦住了徐窈,她回头对赵媒婆点了下头:“婆婆您先回去,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说。”   赵媒婆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一见明珠吐口了,赶紧往出走:“那行,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我明个再来!”   徐窈直跳脚,要追她出去,被明珠拦住了。   “真是想好了的,”金明珠反手将房门关上了,“不是因为陆明书,也不是心里不痛快,我是想开药铺,想做买卖,但苦于没有本钱,所以想嫁过去也好,能省些心力,结婚是一件小事,你们别想太多了。”   没想到明珠还有这个想法,徐窈愣住:“你个姑娘家,想那么多干什么,做什么买卖,让徐煜去就行了,那谢家看着风光,若真嫁给那病殃子,还不是个火坑?”   “哪有那么多火坑,现在我金明珠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人图我什么?这是好事,赵媒婆说的没错,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是正经,其实你也知道的,得先有钱,才能过的好,不是吗。”   这一番话说的徐窈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当年的她为了养孩子,为了钱,不是什么都做了吗,如果不是进了顺王府,把她当个人看,她哪里过过好日子?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她答应了老金,怎么也不愿意明珠嫁到谢家冲喜去。   可她拧不过明珠,看着她目光复杂。   再说这赵媒婆出了金家大门,赶紧小碎步往正街上走去了,这一路简直是春风得意,高兴得直哼着曲,到了街上,有人看见她了打着招呼,她笑眯眯地说忙着,赶紧坐上车往谢家去了。   到了谢家,直奔后院。   谢家太太头顶顶着抹额,正歪在炕上头疼。   赵媒婆一进门就道喜:“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这门亲呀,成了!”   谢太太还捂着头,听见她这一嗓子,立即坐直了身体:“真的?”   赵媒婆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您这身家在这呢,明个去小定,聘礼一下就可以结婚了的,别的人我不知道,要说金家那明珠小姐,从小您也知道的,多少回化险为夷,就连城南算命的大师都说她是有福之人,不但有福,还有贵像,说是父母缘都变成福贵化在了她的身上,一准有福!说不定她一进门,三少就好了呢!”   谢太太很是高兴,听着媒婆提到老三也没太在意:“青林身子不好,已经不指望那个了,这凤西天天惹祸没个消停时候,老爷说赶紧娶个媳妇压住他,我这也是寻思找媳妇得找个有福的……”   谢太太一说起话来就喜欢啰里啰嗦,她一边和赵媒婆叨咕着心里话,一边让丫头拿赏钱来,把媒婆送走。   赵媒婆笑脸凝结住了,之前谢太太提起婚事的时候,一直说家门不幸,说了老半天老三的事,她以为是给老三说媒!   她有心提一嘴,可眼见着丫头拿了钱来,这就把钱收下了。   老四这个小霸王虽然是个惹祸精,但身子骨可比老三强多了,金明珠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回头跟她说了她还得谢谢自己不是?这么想着,赵媒婆也就没当回事,乐呵呵走了。   谢太太这几日为了小儿子操碎了心,见婚事定下来了,心里也踏实不少,这就往厢房来了。   厢房门开着,谢太太撇下丫头,这就奔着小儿子来了。   谢家老四谢凤西此时刚挨了亲爹的毒打屁口股开花,正趴在自己房间里吃着葡萄,他眼角处还有淤青,虽然趴着,但也是十分惬意,葡萄皮吐得老高。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好几处青,谢太太叹着气,走近了:“凤西,你不是说只要能把金家那个明珠格格给你娶家来,你以后就不打架了吗?妈可是托人去说了媒,人家答应了!”   谢凤西才拿起一颗葡萄,冷不丁听见她说金明珠答应了婚事,脸上的笑意一下顿住了,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嫁给他呢,这不可能。   葡萄从指尖掉落,啪嗒嗒滚远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稍后到 第4章 明珠要嫁人了啊   天亮了,院子里有细微的脚步声。   金明珠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地,可能是动作之间,惊动了金天骄,姐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了眼窗外,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   “明珠,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事,我睡不着,你再睡会。”   金天骄心思简单,登时倒下闭上了眼睛:“嗯,做饭还得一会儿,我再躺一会儿。”   明珠穿上衣服裤子,卷起了袖子,这就出了屋里,厢房已经亮起了灯,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上面,一高一矮。   她走过去推开了门,屋里两个人都看向了门口。   这间房里几口大缸,一盘石磨,一口大锅,除此之外只有两排架子,上面放着豆腐盘,徐煜正磨着豆子,磨上面吊着个水桶,徐窈在一旁点了火,正收拾着豆腐盘,一抬头看见金明珠站在门口,都愣住了。   徐窈:“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起这么早干什么?”   明珠往这间屋里看了一眼,这么简单的豆腐坊,真不知道徐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时年少不经事,现在想起来,徐窈哪有什么责任养着她们。   明珠走了进去:“姨,我来帮忙。”   徐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回头:“你叫我什么?”   明珠淡定地又叫了一遍:“姨。”   徐窈鼻尖发酸,从前明珠从未叫过她什么,此时听着一声姨,眼睛顿时红了:“唉,唉……”   徐煜推着石磨,扬着眉,走过她身边:“你能干什么?你来磨?”   要说这娘俩吧,说话总是这个腔调,如果不是明珠长了几岁,回头看她们体会到了她们的柔软之处,哪里会领他们的情分。   此时看着徐煜,少了几分棱角,明珠笑了:“那推不动。”   徐煜一步一步,再走过一圈:“那你能干什么?”   明珠逗他:“要不,我在这看着你磨磨?”   徐煜后脑勺对着她,但是语调已是轻松了许多:“过来加点豆。”   明珠:“来了!”   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和家人们在一起,也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馨的场面了,金明珠快步过去,帮着徐窈母子做起了豆腐,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做豆腐竟然是这么的复杂。   徐煜已经不用指挥了,他和徐窈分工明确。   徐煜磨磨,磨成的豆浆都有豆渣,他统统倒入缸中,再舀入一个无底大木桶里过箩,一舀子就是一瓢。   徐窈开始过滤,豆浆到入木桶后,豆包布过滤掉一大部分豆渣,明珠在旁看见了,很是好奇:“这么多豆渣啊!”   徐窈点了下头,解释道:“豆渣过滤越多,豆腐越细腻爽口,大家都爱吃,豆渣太多了,人家买了这次不买下次,占那点便宜没有回头客。”   这是做买卖的精细之处,明珠在旁帮忙,之后两人将过滤后的豆浆就倒入下面的锅里,徐煜这会过来烧火了。   可能是因为明珠在的缘故,徐窈又爱啰嗦起来:“就是做豆腐,也能养活你们几个,也能给徐煜说个媳妇儿,给你们找个好人家,所以,你那些歪理邪说站不住脚,谢家的婚事,就算了吧,行不行?”   她搅着木桶里的豆浆,加快过滤,眼睛却看着明珠。   明珠知道她的意思,没在意:“谁也不用劝了,结婚是好事,你们都高兴点。”   徐煜这一夜也没有睡好,一听她们说起婚事了,狠狠将箩推一边去了。   之后他们将豆浆点盐卤后倒入垫了豆包布的模子里,最后成型后切成块,豆腐就算做成了,一早是没有时间吃饭的,徐煜挑着豆腐去了巷口,徐窈窈跟着去,这一次,明珠没让,她跟着去了。   到了巷口,不等徐煜开口,明珠就先吆喝了起来:“豆腐!新出的豆腐!”   嗓门这个敞亮!   徐煜不由回头看着她,明珠看见有上街的人了,都打着招呼:“王婶,上街啊,来块豆腐吗?”   平时徐窈上街也不怎么吆喝,她说话冲,还容易得罪人,但是豆腐是真好吃,所有回头客还算多,王婶子一看是明珠跟着出来卖豆腐了,赶紧过来了。   “明珠啊,你怎么也跟着出来卖豆腐了?给婶子装两块。”   装好了豆腐,等人走了,明珠才回头瞥着徐煜,这个哥哥已快成年,又瘦又高,她知道他那眼神什么意思,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着:“不用看,金明珠也没那么见不得人,自己家做的豆腐,靠双手挣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煜别开眼去,没忍住弯了眉眼。   明珠跟着他在街上卖起了豆腐,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着的缘故,豆腐卖得特别快,金明珠上街卖豆腐的消息传得也特别快。   她浑不在意,坦然跟在徐煜身后,把卖豆腐得来的钱都仔细收好了。   北城转了一圈,太阳也要出来了,兄妹两个回了旧巷,才到巷口就遇上了熟人,陆明书穿着一身学生装,手里拿着一纸袋,看见明珠了,连忙迎了上来。   “明珠!”   徐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了:“陆明书,你还来干什么?你找明珠干什么?”   明珠这几年做生意,性子已经变了许多。   她连忙推了徐煜一把,让他先走:“你先回去吧,我看看他什么事。”   徐煜手里紧紧握着扁担,目光冷冷瞥着陆明书,这就朝着他去了,明珠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徐煜!你别混来!”   他动作也快,差点抡出扁担去了,被明珠死活拉住了。   陆明书没有动,只是低着眼,一脸愧色。   明珠推着徐煜:“你先回去,打入不解决问题,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先回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她坚持把人推走,徐煜抬头看见街上有人看热闹了,只是抬手指了下陆明书,挑着担子转身走了。   等徐煜走了,明珠这才回到陆明书面前:“明书,你找我有事?”   她习惯了叫他明书,一时间竟然忘了改口。   平时二人言谈间都十分随便,陆明书听着她语气还是那么亲切,神色复杂:“我听说你上街卖豆腐去了?看来是真的了。”   明珠才和徐煜回来,两个人很明显就是去卖豆腐了,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明珠点头:“是啊,卖豆腐怎么了?”   陆明书抬头看着她,眼帘微动,他把怀里的纸袋送到了她的面前来,语调轻柔:“生活上有困难你就跟我说,别去了。”   纸袋里装的是她喜欢的王家铺子果糕,平时他来见她也总买的。   金明珠看着这纸袋,蓦然失笑:“陆明书,你在干什么?可怜我?”   陆明书把纸袋塞了她怀里,手里的一个小袋也顺势放在了她的手上:“虽然我们不能结婚了,但是也不想看见你过这样的日子。”   小袋里沉甸甸的,明珠掂了掂,知道里面是钱,顿时抬眼:“给我钱干什么?”   陆明书合拢她的掌心:“这十块钱是我妈给的,她很喜欢你,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把这当成补偿也行,最好别耽误了以后找人家。”   明珠想了下,没有跟钱过不去,收下了:“行,我收下了,你不欠我的,陆家也算对得起我了,你走吧,我也嫁得出去,还能嫁得好,放心吧。”   她目光坦然,绝对没有半分想要挽留他的意思。   反倒是陆明书,看着她那漆黑的眸子,目光十分复杂。   不过金明珠已无半点留恋,她拿着果糕,对着他轻点着头示意作别:“你回吧。”   说着,转身就走。   她脚步轻快,分明看不出一丁点的从前绵绵情意,陆明书看着她的背影,却是看了半晌。   明珠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自家小院。   一进门,金晓凤就迎了出来了:“二姐姐,你可回来了,大哥让我去找你呢!”   晓凤跟徐煜亲,向来听他的话。   徐煜故意让晓凤去找,就是为了看陆明书来干什么,明珠没有说破,把手里的果糕递给了晓凤:“给你的,去吧!”   其实真正喜欢吃王家铺子糕点的,是晓凤,陆明书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明珠快走几步,进了前面大屋。   饭菜已经上桌了,徐窈在那摆碗筷:“回来了,洗洗手吃饭了。”   金天骄在一旁拧着身子贴邮票:“明珠今天上街吗?帮我邮封信。”   徐窈听见,摇了摇头:“邮票都要五分钱了,这一年邮出去多少封信,我看这人是找不着了。”   金天骄从小有个娃娃亲,后来她那未婚夫一家去了外地,开始有些书信来往,后来人找不到了,不过这个念想一直没断,姐姐一直坚持写信邮寄到从前的地址,从未间断过。   明珠上前,把卖豆腐的铜子和陆明书拿来的十块钱都递给了徐窈:“姨,钱给你。”   徐窈擦了下手,把钱接过去了:“怎么这么多钱……”   这就是她们家的日常生活,非常非常的普通,可如今品着,竟也从中品出了些甜味来,明珠笑着,正要坐下来吃饭,院子里又有动静了。   一个女人笑着逗着晓凤,快步进了屋里来:“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了,赵婆婆老家有点事着急回乡了,我奉着谢太太的意思来提亲,今天把八字合了,要定日子了呢!”   徐窈愣住,随即看向明珠。   金明珠大大方方地迎了女人进门:“有劳婶子了,那就跟我姨商量着来吧。” 第5章 第二个重生者   日头出来了,黄包车穿梭在街头小巷,夜晚的霓虹彩灯都恢复了白日的模样,北城繁华依旧,就在国中门前,三个少年背着书包,视若无睹地过门不入。   三人当中,两个穿着随便,都敞着怀,单单个子最高的一个少年,容貌俊秀,衣着整齐,两手插在口袋里面,姿态慵懒。   这不是别人,正是即将要结婚的谢家老四谢凤西。   他身上还背着书袋,悠然走过国中门前,一丁点想要去上学的意思都没有。   那两个一边一个,正是他的小跟班。   “凤西,你可怎么办啊,难道真的要和金明珠结婚吗?”   “对啊,你要娶一个比你大的女人吗?你这么早结婚以后就不能出来了吧?”   “咱们这是新青年,必须得打破旧思想,你看咱们同学当中,倒是有几个家里带着童养媳的,哪个说出口了,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要是结婚了,估计就和他们一样了。”   “就是啊,凤西结婚了,到时候不会怕媳妇吧?啊?哈哈!”   阳光满地,谢凤西微扬着脸,勾唇一笑,痞坏痞坏的:“谁说我要和金格格结婚了?”   这两个常年在一起的,一个是正良药铺的赵丰年,一个是钱庄的掌柜之子,秦善,都和谢凤西同岁,正良药铺就是金明珠的那个正良药膳前身,平时这几个小子不学无术,打架斗殴是常态。   一听谢凤西管明珠叫格格,赵丰年顿时哈哈大笑:“格格,还格格哈哈,大清都亡了,还什么格格,格格能上街去卖豆腐?凤西你要笑死我……诶你打我干什么!”   他还没笑完,谢凤西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面,给他打得一趔趄。   “你懂什么,你是没瞧见过顺王府当年的阵仗,金明珠当年骑着洋马过大街的时候,说不定你爹还跪过呢!”   赵丰年趔趄一下,回头笑嘻嘻地:“那这么说,你见过你跪过了?”   谢凤西一抬眼,还不等他动手,赵丰年已是跳着跑开了去,秦善在背后偷笑,三人笑闹一团。   闹过,谢凤西要去寻城中的两个二流子报仇,那两个人住在破庙里,平日里没个正经事,在城南一带调戏良家妇女,截道要钱,谢凤西三人正巧路过,就厮打了起来。   那两个无所谓,谢凤西这个北城的小霸王,人人都认识,这就追了府上来,闹了一通。   谢凤西的亲爹不问缘由把他打了个屁K股开花,那两个二流子反倒得了几个钱走了,这件事没完,一说要去寻事,赵丰年又出了一个主意。   “去我们家药铺,拿点泻药,找准了机会下到酒里,让他们喝了可就有好戏了。”   光是拉肚子,可真是便宜他们了。   想把人扭去见官,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被调戏过的妇女不肯作证,还不好办。   三人商议了一通,这就往正良药铺来了。   到了药铺门前,因为逃学还不敢大摇大摆地进去,翻墙先进了后院。   赵丰年走在前面引路:“你们跟在我身后,我到铺子后面去拿,别的我不认识,光只是这泻药可拿了好多回,小心点,别让人瞧见。”   谢凤西和秦善这就跟了他的身后,到了铺子后面的耳房,里面层层叠叠都是小匣子,秦善在窗口望风,赵丰年一顿翻找。   谢凤西闲来无事,就倚在门口随处打量着。   这耳房跟前面药铺是通的,偶尔能听见前屋的动静,正是百般无聊,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这贝母每日要服多少才行?是给小孩子喝的。”   谢凤西眼帘一动,快步走到前屋隔间,抬指挑起了前面的布帘,从指尖错落处能看见金明珠一手提着药包,正和药铺的大夫说着话。   她身姿丰腴,肤色很白。   那精致的眉眼,一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少女落成,更有一番貌美的富贵态。   少年微偏着脸,细细看她脸上神色,退婚以后竟然没有半分的萎靡颓色,反像是故意打扮过了,气色好得很,又娇又美。   他这边看着,那边大夫和明珠说着话:“晓凤咳嗽了?你只需记得,每日不要超过十五克,熬点冰糖白梨也可以。”   金明珠当即谢过,才要走,药铺前门一开,一男一女进了铺里。   冤家路窄,是陆明书和金书瑶。   这三人的爱恨纠葛在北城早就传开了,谢凤西也听说了些,他虽年少,但也知道金明珠和陆明书的婚事,就是因为金书瑶才退了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很显然,金明珠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的,是以好像怔住了。   谢凤西正是看着她,赵丰年找到了泻药,好奇地探身过来也一起看,这小子看见明珠顿时乐了:“诶那不是你……唔唔……”   话未说完,谢凤西已经捂住了他的口鼻,拉着他退了下去。   帘子一落,顿时隔绝了前面的所有人,赵丰年被谢凤西拖了下去,直挣着,到耳房边上了,这才推开他手,站直了身体。   “谢凤西,你干什么!”   谢凤西掸了掸身上的灰:“来干什么的忘了?让人发现你了,你还能出去?”   赵丰年一下蔫了:“说的是说的是,走走走,咱们赶紧去破庙那边寻那两个二流子去。”   说着,他推着秦善往出走了,谢凤西走在最后,到了耳房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隔得远了,什么都听不见,他顿了顿足,眼见着赵丰年和秦善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   晓凤有点咳嗽,金明珠是来药铺买药的,她对正良药铺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当年她把离家出走的陆明书追了回来,精心照顾了他一阵子,陆明书一病不起,因此她与正良药铺结缘,跟着老师傅学起了药膳,后来更是白手起家,借钱开了药膳房,把陆家救活了。   正良药铺就是她那药膳药铺的前身,这辈子,她没有跟赵大夫学医,但是看见这老大夫也亲切得很。   说来也巧,才刚说两句话,就遇上了陆明书和金书瑶。   陆明书是被金书瑶拉进药铺的,看见明珠顿时站住了。   金书瑶身上穿着白色的洋裙,踩着粗跟皮鞋,走起路来微扬着脸,真是春风得意:“明珠,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你了啊,你来买药吗?”   两个王府从前有些来往,明珠和金书瑶也算是个熟人。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珠轻点着头:“是巧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你们来药铺干什么,买药?谁怎么了?”   陆明书一直留意着明珠脸色,见她主导了话题过去,顺着接了下去:“没什么事,刚才路过,药铺,书瑶说要进来看看。”   没什么事来药铺干什么?   明珠只当他随口说的,没在意:“嗯,那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这两个人,都彬彬有礼的。   金书瑶将陆明书的僵硬看在眼里,回头推了他一把,笑着:“你看看你们两个,不就是退婚了吗?以后也不是一直见不到,这要在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直这样多尴尬,其实哪有什么事啊,你们这是封建包办婚姻,反正都没有什么感情的,我这是解救你们了知道吗?”   她接受过洋思想,向来自负。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解救了包办婚姻的苦难之人呢!   金书瑶这话看似玩笑,其实不妥,这么多年以来,金明珠对他怎么个意思,陆明书也不全是一无所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别说了。”   金书瑶过来勾住了他的臂弯,当着明珠的面,她无非也就是炫耀:“明珠通情达理,你就别这样了,咱们今天来不是有正事的么,你快点看看这药铺,能不能改成药膳房,正良药铺北城只此一家,你要是接手了做成药膳,肯定能发扬光大的。”   她这话一说出口,明珠顿时抬眼。   很显然,金书瑶拉着陆明书来正良药铺是有目的的,这个时候的北城还不流行药膳,正良药铺还苦苦支撑着,能把正良药膳说出口的人,必然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人。   金书瑶有先知,却不知道陆家底细,当年的正良药膳,是为明珠一手所创。   金明珠心中有所怀疑,行事说话更是小心些了,她看着陆明书,也只是看着他:“没事,她说得没错,本来你对我也没什么感情可言,这一头热的剃头挑子,也该放下了。这真的跟别人无关,就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做不成夫妻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陆明书:“……”   明珠提着药包,已然从从他身边走过:“你们感情好,那就祝福你们,就是,你们以后不会后悔就好。”   说着,她跟赵老大夫打了招呼,先一步出去了。   离开正良药铺,明珠还想着药铺的事,她走回家里,这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桌子上摆着一袋子东西,全家人都围坐在一起,都看着这个袋子。   金明珠把药包递给金天骄,过去提了下袋子,里面叮当作响,很显然是银元。   徐窈叹了口气:“谢家这个急啊,让咱们置办置办,说是七天之后是难得的吉日,这就让你们结婚呢。”   明珠不以为意,点头:“那就办吧,也许是谢青林身子不好,真需要冲冲喜呢,他知书达理,是个读书人,我挺喜欢他的。”   徐窈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起了那钱袋:“办办办,那就办。”   明珠回身坐下,把一旁的妹妹搂了过来,就那么亲昵地逗着她玩,根本没把结婚的事放在心上。 第6章 金格格结婚了啊   接连出去卖了几天豆腐,都能遇上陆明书。   他每次出来就是买几块豆腐,徐煜说他是别有用心,明珠失笑不已。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什么用心,才退婚就别有用心了?   陆明书是听到街上传的闲言碎语才在意的,都说明珠要嫁给谢家那病秧子了,他在街上拦着她,问了她,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与他无关。   这两日,随着媒婆的进进出出,的确有些传言出来,街坊邻居看着她的目光多是怜惜,不过明珠不在意。   这第七日,谢家没什么动静,但是婚期到了。   这段时间,北城要设民政长,谢凤西的父亲是热门人选,他行事一向低调,儿子结婚应该是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大张旗鼓地操办,所以一切从简。   这是媒婆来说的原话,反正对结婚没有什么想法,所以金明珠也没太在意。   一早上起来,明珠梳洗打扮,穿上了喜服。   对于婚礼,谢家还是很尊重她的,送过来的衣服都是晚清旗装,金明珠坐在镜子前面,徐窈亲自给她化着妆。   新婚,新人。   徐窈看着明珠,她本就生的美,一经打扮,更是令人惊艳。   “你阿玛说你长得最像你额娘,他说姐姐长得天仙一样的人儿,从前我还当他说胡话,现在想想,那必定是真的了,现在他们在地下应该在一起吧……”   明珠从镜子当中,看着自己:“嗯,希望他们能互相照顾,保佑我们在这世上过得痛快些。”   徐窈给她整理着耳边的碎发:“会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阿玛那么痴情的男人,他从前最爱讲他和你额娘的事,说是一小定的婚,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他说他就是看着你额娘,就想笑。我想,一个人要是真在意对方,不管什么时候在一起,心里都是欢喜的吧。”   明珠点头:“我额娘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徐窈上前轻轻拥住她肩身:“我替他们抱抱你,都怪我没有能耐,不能让你过千金小姐的日子,也保不住你的婚事……”   她一直以为,让明珠嫁给谢家是委屈了明珠。   明珠眸光微动,泪光闪现。   她反手也抱了一下徐窈:“不,我谢谢你,谢谢你跟我一起想我阿玛额娘,谢谢你没有抛下我们还这么费心地照顾我们。”   金明珠一下懂事了,徐窈更是泪目:“你这孩子……”   她回身把婚书拿过来,递到了明珠的手里,然后把盖头盖上了。   “看看,现在可不是从前那样的婚书了,怪好看的。”   “不看了,”明珠把婚书放在一边,“给我收起来吧,不过就是一张纸,有什么好看的。”   徐窈嗯了声,放进锦盒里:“那放这盒子里了,都是你的东西,要带过去的。”   明珠点头:“你们也稍等一等,我跟谢家要求了,要把你们带过去的,就是几天的事。”   这是她嫁过去的要求之一,谢家太太答应了。   短短几日,金明珠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徐窈愿意听她的:“好。”   不多一会儿,鞭炮声响了起来。   媒婆进来道喜,只不过她略为遗憾地说,因为新郎官不方便,所以只能派人来接新娘子过去拜堂。   明珠浑不在意:“走吧。”   她低着眼帘,任凭来人扶住自己,也不知是谁背起了她,在吆喝声中往出走了。   一个婆婆抱着簸箕,随手扬着谷子和豆子,因为没有新郎官,所以也没有再向徐窈叩拜,直接把明珠带了出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明珠听着耳边的喧闹声,心如止水。   她要的是能够重头再来的底气,无关情爱。   来人向前一步,将她放下:“请新娘子上轿!”   明珠低着眼帘,刚要低头进轿子,突然听见了一声怒喝。   “金明珠!”   那熟悉的声音,平时都是温文尔雅的,却不知今日怎么这般恼怒。   明珠下意识顿了下,紧接着,陆明书到了她的面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钳住了:“明珠,你真要嫁去谢家冲喜?”   街上都在说,说金明珠要嫁进谢家冲喜去了,这消息传得厉害,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结婚,陆明书下意识觉着口口相传的去冲喜,就是嫁给谢青林了。   当然了,明珠也以为自己是去嫁谢青林的,她根本不在乎这个:“是或不是,那又怎样?”   她穿着大红的喜服,隔着红盖头与他说话。   陆明书心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闷:“怎么能这样,你若是不愿……”   不等他说完,金明珠已经摔开了他的手:“陆明书,从你来退婚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嫁给谁,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谢家很好。”   说着,她扶着花轿,直接钻了进去。   轿夫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捣乱的,直接把陆明书拉开了,明珠坐在轿中,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闭上了眼睛。   迎亲的唢呐声震天响,花轿颠了又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到了谢家府上才停下来。   明珠跨过了火盆,从宾客身边走过,先被带到了新房去坐。   谢家邀请了少许宾客,谢老爷和谢太太一直忙着,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才有人来带明珠,说是要和少爷一起拜堂。   明珠很是配合,到了前堂,随着来人的指挥,这就站在了堂中。   有人字正腔圆地说:“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很快,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紧接着,一个人被推到了她身边来撞了她一下,大家哄笑起来。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拜天地!”   新时代已经不用跪了,明珠就跟着鞠躬。   “二拜高堂!”   再拜:“夫妻对拜!”   她面对着自己的丈夫,终于抬起了眼。   隔着红盖头,隐约能看见对面的人影。   不知道怎么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谢凤西那个混小子。   明珠起了疑心,可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拜完了,谢太太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让明珠这个新媳妇好好管教自己的丈夫诸如此类的……   也不知道是谁笑着喊了一声送入洞房,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对面的人顿时扬起了脸来:“笑什么笑?”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不快,金明珠听了他的声音一下掀起了红盖头!   四目相对,明珠呼吸都停滞住了。   原来根本不是错觉,面前站着的分明就是谢凤西。   他穿着新郎官的衣服,更显少年秀色。   她惊疑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谢凤西见她神色,顿时皱眉:“不是我还能是谁?”   环顾四周,大家看着她的举动都诧异地看着她,明珠看向谢太太,她已经站起来了。   “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大的事不能这么让人看笑话,金明珠连忙上前扶住了谢太太:“太太,借一步说话。”   谢太太懵了,连忙叫上谢凤西一起往里面堂屋去了。   外面还有人招呼着,可大家都从中已经发现了端倪,翘首等着看热闹。   进了里间,母子两个都看着明珠,谢太太:“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吓我啊。”   明珠身上还穿着喜服,回头看着谢凤西的衣着真是哭笑不得:“太太,赵媒婆到我家提亲,提的是谢青林,并不是谢凤西啊。”   谢太太愣住,随即抚额:“怎么可能,青林在南方养病,还没回来呢,我明明让他提的是凤西……凤西最近很让我头疼,我就寻思着给他找个媳妇管着他……”   她一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了,说了一大堆说不到重点,到后面见明珠一直不说话,过来扶住了她手:“明珠,青林身子不好,还信佛说这辈子不想结婚,我就剩凤西这一个儿子能指望了,你嫁他不是比青林要好的多吗?这件事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也是缘分,就这么样吧,嗯?好不好?”   金明珠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   谢青林和谢凤西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前世一直与她作对,颇有些手段。   如果是谢青林,她还能这么过下去,如果是谢凤西……他才十六,比她还小两岁……   她心中不愿,面上自然有为难之色:“太太,谢青林是个读书人,我早有耳闻,虽然他身子不太好,但是个雅人,所以我愿意嫁给他的,但是……我不是说凤西不好,我们不合适。”   谢凤西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袍子,闻言直接将头顶的帽子扯下来,这就扔在了明珠的脚边。   “妈,我说什么来着,把人送回去吧。”   说完,转身走了。   “诶凤西!回来!”   谢太太叫了儿子两声,可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拿他没办法,回头来紧紧握住了明珠的手腕:“明珠啊,凤西是个好孩子的,就是疏于管教,你看你既然下定决心嫁到我们家来了,这乌龙的事要传出去,以后也不好嫁的啊。”   这有什么关系,明珠抽出自己的手来:“没关系,没事的。”   谢太太急地拦着她:“婚书上有你们的名字,你们也拜了堂现在就是夫妻了啊。”   明珠也很头疼,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愿嫁给谢凤西这个冤家。   她往出走,也是豁出去了:“现在是共和时代,离婚也不算什么。”   人才到门口,谢太太在她后面又叫了她一声:“明珠,这么大的事,我们也丢不起这个脸,你再好好想想,但凡我们能做到的,今天我就做了主了,只要你能留下,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与外面一门之隔,明珠站住了。 第7章 拜堂结婚送入新房   谢凤西的父亲谢致远穿梭在宾客当中,刚才拜堂的小插曲大家都还观望着,有的恨不得谢家出点什么乐子事,都翘首以待,留意着这边动静。   谢凤西先出来了,脸色不怎么样。   这世道男子可有妾室,所以对于结婚这种事多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怎在意。谢凤西这个小霸王一向反骨,从小就难以管教,对于他爹妈给他娶媳妇这件事,大家并不意外。   但是大家意外的是,他结婚的对象是金明珠。   顺王府当年风光无限,可当年有多风光如今就显得有多落魄,谢致远在官场上一直往上,风头正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给儿子娶当年的金格格。   金明珠和陆明书从小订婚,前几天才退了婚事,这才几天功夫,就嫁到了谢家来。   倘若说是谢家谢青林那个病秧子,那么还有情可原,偏偏是年少轻狂的四少谢凤西,按着外人来看,可真是凤凰上了梧桐树,又登了高枝了。   是以,多少人观望着等着看小夫妻两个人的笑话,可谢凤西一出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径直离开了前堂。   才刚拜完堂,这是怎么回事?   正是议论纷纷,新娘子又出来了。   金明珠头上盖着红盖头,身旁一个丫头扶着她,慢慢走了出来。   谢太太眉开眼笑地看着大家:“没事,小两口从前认得,闹呢!”   新娘子一声不吭,只是跟着丫头往出走,谢太太低头嘱咐了两句,这就让人送明珠去新房。   拜堂结束之后,司仪还差了一嗓子,这时候终于喊了出来。   “送入洞房!”   喊完了又觉得不大对劲,直看着谢太太,谢太太笑眯眯的:“没事,没事,凤西小了点,可也是个新郎官了,结婚了我可就省心了,以后不管他了。”   大家哄笑起来,刚才的小插曲顿时抛之脑后了。   金明珠低着眉眼,跟着丫头去了新房。   到了新房,隔着红盖头能看见两个女人在床上撒花生红枣什么的,一边撒着还一边说着吉祥话,身边的丫头捂着嘴笑,还跟着明珠说着话。   “我们少爷还小呢,这些人也太心急了。”   “……”   谢青林好歹是成年人了,就算真成了夫妻也无所谓,和谢凤西的话,这叫个什么事。   明珠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但是她答应谢太太了,暂时留在谢家,也帮她规劝规劝谢凤西,当然了,她会得到她想要的……钱。   进了新房,坐在了新床上面,明珠和身边的丫头一起说着话。   “你叫什么?”   “回少奶奶的话,我叫枣儿。”   “和我那丫头名字很相配啊,她叫杏,山杏。”   “是吗,这么巧,那少奶奶的丫头是留在家里了吗?”   “……”   明珠只是感慨了下,一时失言,她的丫头山杏对她忠心耿耿,两个人情同姐妹,只不过,现在她还不会出现,得在明珠开始接手正良药铺那时候,才会遇见。   枣儿很爱说,也是想和少奶奶亲近起来,所以把谢府上下的事都学了一遍:“我们太太是很开明的太太,其实少奶奶不用担心的,她就是想让四少爷早点结婚,好有个人管管他,让他别这么混,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唯独三少爷身体不好,大家都小心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枣儿被人叫了出去,屋里还有个吴妈给摆着菜。   结婚已经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新郎换人了,这更她失望,明珠倚靠在床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去。   院里宾客喧闹,渐渐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明珠察觉到面前站着人了,一下从梦中惊醒,她立即坐直了身体,随即,还不等她抬头,脸上的红盖头一下被人掀开了去。   谢凤西身上还穿着早上的喜服,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歪着头,那秀气的眉峰微微挑着:“怎么?你都不知道你要嫁的人是谁,就嫁了?”   想必是谢太太跟他说了,明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赵媒婆从中提错了,我以为要嫁的人是你哥哥,才答应的。”   她坐着,他站着。   谢凤西从上面看着她精致的脸,神色淡淡的:“知道一早上为什么没有人去迎亲吗?”   明珠还算配合:“为什么?”   谢凤西:“因为我不愿意结婚,我妈让人把我绑了。”   好吧,他不愿意娶,她也不愿意嫁,可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这么成了夫妻,明珠扬着脸,丝毫没有避开他目光的意思:“可是,你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现在婚书上面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我们结婚了这也是事实。”   她很是平静,谢凤西闻言点头,转身走到了桌边坐下了:“你明白就好。”   明珠:“……”   谢凤西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没管明珠,这就一个人先吃上菜了,吴妈去倒酒回来,赶紧奔了桌前:“诶呀我的四少爷啊,这得和新娘子一起吃啊,还有酒呢!”   明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但是她没有心情吃饭,吴妈说不得自家少爷过来叫她:“少奶奶也过来吃点东西吧,虽说我们少爷年纪还小,喝酒总是不妥的,但是也谁规定不能喝是不?”   正常结婚是要喝交杯酒的,但是和谢凤西一起喝这个?   算了吧,金明珠径自脱了鞋,合衣躺在了床上:“我不吃。”   她是真的有点累了,虽然这时的婚礼比大清时候要简单的多,但还是一早起来,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她刚要好好睡一觉,房门一下被人推开了。   嬉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凤西!我们来看你了!”   明珠重新坐了起来。   看谢家人的种种反应,真的就是赵媒婆的问题,就连谢凤西的朋友们都知道是他要结婚了,也怪她没有察觉,连婚书都懒得看,现在阴差阳错成为谢凤西的妻子了,只能最大利益化,然后再说。   很快,秦善和赵丰年冲了进来。   谢凤西坐在桌边,还吃着菜,他们两个一边一个这就坐了他的身边来。   到底是青春年少的小子,情绪都写在脸上。   秦善和赵丰年虽然都坐了谢凤西身边,但是都盯着金明珠看,明珠今天妆容精致,穿着这满族人的旗装,更有一种野性的美。   谢凤西顺着秦善的目光,也看了明珠一眼。   随即再回头,发现两个朋友都盯着明珠,眼睛都直了,他朝着那两个人后脑勺一人拍了一巴掌:“看什么,没看过新娘子?”   秦善干笑两声,随即回头来推凤西:“怎么回事啊,我听说你们拜堂出了点乱子,洞房也不让闹了,不然还有挺多人想要来呢!”   谢凤西随手从吴妈手里接过酒,当水喝了一口,放下了:“去去去,一边闹去。”   赵丰年在旁偷笑:“什么意思?你是怕我们闹你啊,还是怕我们闹新娘子啊?”   谢凤西回头一举手,就把他吓得跳开了去。   赵丰年在旁边晃悠着,还看着明珠:“别见怪啊,我们和凤西是好朋友,从小就闹惯了的,以后你和凤西结婚了啊呸,是以后你就是他老婆了,那我们也认识下啊,我是赵丰年。”   这是未来谢凤西手下的一号狗腿子,从前他可没少帮谢凤西做事,坑过金明珠。   明珠点头:“我认识你,正良药铺赵老大夫的孙子。”   赵丰年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是啊是啊,你怎么认识我啊?我们这南边北边的,我以为你不知道啊哈哈怎么会……”   秦善见他那样,也转过身来了:“那小姐姐认识我吗?”   当然,谢凤西的狗头军师。   明珠点头:“秦善。”   天哪,没想到她会认识自己,秦善也笑着看向了凤西:“真是没想到,那小姐姐也一定认识凤西了,不然怎么会和他结婚?是吧,你们从小是认识的吧!”   谢凤西又拿起了酒杯,仰脸喝酒的时候,看了眼明珠。   明珠神色淡淡的:“不认识,从前也不认识。”   谢凤西顿时起身:“走了!”   秦善和赵丰年连忙追了上去:“喂喂喂,你干什么去啊你今天结婚啊!”   谢凤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直接带走了他那两个朋友,明珠再次躺倒,走了才好,她很累,不想再应付别人了。   吴妈追着谢凤西让他回来,可人没追回来,只能又回来跟明珠说。   金明珠侧身躺倒,背对着她,这会脾气也上来了:“不用管他了,你也下去吧,我睡一会儿。”   这会还没黑天,她趁着没事要好好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有够匪夷所思,以后该怎么办,怎么面对谢凤西,怎么以他太太的身份留在谢家,这都是问题。   不过,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她才刚躺下就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宾客都送走了,谢太太强坚持到底,赶紧把自家老爷叫回了房间,去商议这个错嫁错娶的儿媳妇可怎么办。   等谢凤西从外面疯回来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他不敢惊动父母,直接回了新房。   新房点着昏暗的灯,吴妈不在,枣儿也不在,他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凤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解着衣服上的扣子,等到了床边,才想起了新娘子也应该在这里似的,站住了。   金明珠还穿着婚服,她枕着自己的一边手臂,睡得很熟。   她好像也忘了,结婚了的事。   谢凤西上前一步,手臂从袖子里抽出来,这就将婚服扔在了明珠身上。   金明珠一下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时间,明天晚上六点,今天晚上会存在存稿箱的,大家明天见~ 第8章 酸酸甜甜就是他   回到自己的大屋里,谢太太把丫头婆子都撵出去了。   等剩下她们夫妻两个了,这才拍着胸口:“好险好险。”   谢致远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看着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直摇着头:“这又是怎么了,之前一直念叨给儿子娶媳妇,今天凤西也结婚了,我也按着你的要求给办了婚事了,又出什么事了?”   谢太太走过他身边,捶了他肩头一下子:“是,是怪我了,急三火四的给儿子找媳妇,之前不是凤西闯了祸么,我寻思这孩子不服管教,成日的让我费心,就让他结婚得了。凤西说什么来着,除非让他娶金格格,不然让他结婚这绝无可能,结果这赵媒婆去金家提亲,提的是咱们青林的名字,那金明珠一听是结婚对象是咱们青林,说他是读书人,知书达理的,就喜欢那样的,人就答应了。今天一来才知道错了……”   她说话一向没有重点,罗里吧嗦说了一堆,谢致远这才听明白。   他往厢房那边指了一下,也是皱眉:“你是说,人金明珠嫁的是咱们青林,结果是凤西娶的,阴差阳错了?”   谢太太点头:“嗯,我好说歹说,人才没把事情闹开了,你想想,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刚才在礼堂就闹开了,这得让人笑死啊!”   谢致远回身坐下:“那现在怎么办?”   谢太太过来坐在了桌边另外一侧:“什么怎么办啊,她答应暂时留下来了,都怪那个赵媒婆,她也是察觉到这事没法圆了才回老家的吧,真是气死我了……那姑娘比咱们凤西大两岁,大两岁不算大,我说就这么着吧,错就错吧,那婚书上都写的他们两个人名字,不管怎么说,也是真结婚了,慢慢培养感情再说吧。”   谢致远瞥了她一眼:“这种事怎么能将错就错。”   谢太太摊手:“那你说怎么办?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这张脸不值钱无所谓了,那你呢,你可要被人笑死了。”   让他说,他当然没有办法。   谢太太叹了口气:“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就盼着这阴差阳错的,小两口能看对眼吧,说不定这也是命呢。”   好好的一喜事,竟然变成了这样,谢致远拍了下桌子:“简直胡闹,凤西知道吗?”   谢太太不以为意,过去开门:“知道,凤西还小懂得什么,主要是人家明珠,我让人过去看看,最好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要她留在咱们谢家就好,总不至于让别人看笑话去。”   说着,她到门前开了门,招手叫了院子里的丫头,叫去厢房查看查看动静。   厢房这边,谢凤西一回来,金明珠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怀里扔着谢凤西的衣服,此时他就站在面前,灯光在少年身上投射出暗影,他微扬着眉,随即点了下下颌,示意她让一让。   “我要睡了。”   这要是谢青林的话,可能明珠对于新婚之夜还有点窘态,对方是个小毛孩子,她看待他的目光很是坦然:“那去洗漱,再来睡。”   说着,她抱着衣服下地,顺手将衣服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面。   这个角色转换太自然了,以至于谢凤西反倒是不习惯了,他转身去洗漱,到了门前,枣儿端了水盆来,也帮着倒了刷牙水。   金明珠很自然地过来洗手洗脸,刷牙洗漱都没看谢凤西一眼。   谢凤西也洗漱,刷牙的时候余光瞥见枣儿憋笑的脸,顿时转过来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枣儿在旁笑得眉眼弯弯:“我看少爷和少奶奶也太般配了,刷牙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这可能就是夫妻相的一种,老人们都说,是不是夫妻缘分,站在一起看看就知道了,别人我不知道,少爷和少奶奶肯定是天生一对!”   明珠一下被呛到,随即漱口,也回头看着枣儿:“满口的胡说八道。”   说着,转身进里屋了。   谢凤西还刷着牙,偏过头来看她离开的背影,等人进去了,这才笑着回眸:“怎么个般配?你说说。”   枣儿扳着手指头:“少爷你看,你长得高,少奶奶长得娇,你们身高差这么多,往一起一站,般配。你再看你长得高,少奶奶长得好……”   她没有什么文化,翻来覆去地夸,也就是那么两句。   但是好歹关于少奶奶的词能换个说法,到他这优点就剩下长得高了,可就算是这样,听着枣儿的一番话,谢凤西还是一时失笑。   明珠在里屋听见些动静,不知道枣儿说了什么,听不真切,但是谢凤西笑得挺开心的,这个年纪,十六七岁,正是年少,和丫头玩闹也属正常,她摇了摇头,随即铺开了被。   大床上有两床被,她抱了其中一床,转身想走,又觉得不妥。   就算是嫁错了,也是嫁了,就算她现在不愿意承认,她也和谢凤西成了夫妻,这时候再去别地方睡也是矫情,再说他才十六,一起睡又能怎么样。   她心念一转,被子刚要放下,谢凤西已经走了进来。   他抬眼看着她抱着被,径直走过她面前,从她怀里来抢被子:“你要去哪睡?成心让人笑我?”   明珠侧身避开了,想了下还是把被子放下了。   她回身坐下,刚要脱鞋,谢凤西已是到了她的面前。   他单膝跪下,一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惊得明珠诶了声,谢凤西却动作熟练,直接把她一脚上的绣花鞋脱了下去。   脱了一只鞋,少年抓住了她另一只脚踝,然后抬头看她。   金明珠再绷不住,抬脚轻踢了他手臂一下,再不装不认识了:“谢凤西,你又搞什么鬼?”   她语气熟稔,很显然是被他戳破了假面。   少年此时心情好,就那么看着她:“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金格格,怎么到了我面前,就害怕起来了?我能干什么,我给你脱鞋,你从前脱鞋的时候几个丫头伺候着,几天没有人伺候着就忘了这滋味了?”   明珠顿恼,又踢了他一下:“你起来,你在我面前跪什么,我不用你脱鞋。”   谢凤西不以为意,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放在了旁边:“这有什么,又不是没跪过。”   说着,他回身叫了一声枣儿,枣儿立即端着洗脚水进来了。   金明珠再一抬脚,谢凤西已经把她的袜子脱下来了,枣儿把洗脚盆放在地上,看着小两口颇有些打打闹闹的意思,偷笑着。   谢凤西还单膝跪着呢:“要不,我给金格格洗脚?”   明珠顿时倾身,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子:“你起来,起来!”   他简直是她童年的阴影,在她小的时候,谢老太医带着谢凤西去顺王府,那时候,小谢凤西他咬过她的脚丫子,还往她水果篮里扔过软虫子,他放风筝砸过她的头,玩秋千把她晃得老高下不来,白天撕过她的书,晚上装过鬼,总之只要他去顺王府,她就会惊叫连连。   这也是她一向讨厌他的原因。   所以,假装不认识他,一直不愿意搭理他,她知道他这个人,就爱欺负她,根本不想理会他。   谢凤西起身擦了下手,枣儿在一旁笑着:“我再去给少爷打一盆。”   说着,赶紧跑了。   金明珠赶紧洗了脚,然后自己擦了下,她坐在床边,开始解衣服上的盘扣。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凤西这个讨厌鬼在旁边看着,她手一抖,解了好几下没能解开一个,正要低头,少年已是坐了身边来。   谢凤西低着头,只是轻轻一搭手,一下就解开了一个扣子。   明珠一巴掌将他爪子拍开:“起开,你离我远点。”   少年就挨着她,非但不让开,偏偏还凑近了些:“怎么?你怕我啊?你怕我什么,该不是怕我今天晚上对你做什么吧?”   话音刚落,金明珠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面,直接把人推开了些:“我怕你什么,你能干什么,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别瞎想!”   四目相对,少年一脸坏笑:“你猜呢,你猜我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你觉得我想什么呢。”   看吧,只要一搭他的茬,这小子的恶劣程度就越来越深。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里面都是她的恼色,明珠知道他是故意的,抬手覆住他双眼,用力将他脸推远些:“你个屁孩子,毛都没长齐,再胡说八道我打死你,离我远点!”   谢凤西眼睛被捂住了,可唇边笑意更浓:“要不你看看长齐没有?”   金明珠彻底恼怒,双拳雨点般地落在他肩上:“就不该搭理你!”   她能有多大力气,任这拳头打着自己:“格格饶命,饶命啊格格……”   正是笑闹,枣儿蹬蹬蹬又回来了。   小丫头没有拿水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爷……少爷!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说……他说一接到喜报就……就往回赶了,本来应该早点回来,但是……但是三少爷路上有事耽搁了,所以才到家!”   哥哥回来了,谢凤西顿时站了起来。   可他脸上的喜色才一浮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眸看了眼金明珠。   果然,她听到这消息之后,神情都恍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天没发红包了,今天有空,晚上有空来随即发红包~ 第9章 不约,我们不约   谢青林迟来一步,没能参加弟弟的婚礼,但是好在平安赶回了谢府,谢太太阿弥陀佛念了无数遍,抓着儿子的手,激动得很。   谢致远让人去收拾青林带回来的东西,跟儿子刚寒暄两句,厅里来了电话,他过去接电话,说是北城发生了紧急事件,他神色一变,赶紧走了。   谢致远经常这么忙,谢太太不以为意,还拉着儿子的手,说着话。   “我看你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当然有好好吃饭,寺里的斋饭很好吃的,我都有好好吃。”   “药呢,那药呢,你有没有一直吃?”   “有,妈千辛万苦给我讨来的汤药,怎么能不好好吃呢。”   “诶呦我的儿子啊,可受了苦了,所以说你到底要在寺中住多长时间啊,回来吧好不好?你愿意吃斋念佛就在家里做也一样的,佛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嗯,这次回来先看看你们,也就这两天,我就跟着苦行僧走了。”   “……”   跟着苦行僧,那得多苦,谢太太鼻尖一酸,眼泪这就掉落下来了,她拍着儿子的手,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吃那些苦:“青林……”   正说着话,丫头来报,说是谢凤西和金明珠过来了。   谢青林回头答应了功夫,谢太太连忙别开脸去,悄悄拿帕子擦了眼泪,很快,已经都换了衣服的谢凤西和金明珠一前一后来了。   进了门,谢凤西先奔了谢青林来:“三哥!”   谢青林连忙站了起来,他年长凤西几岁,瘦瘦高高的,穿着青布衫子。   比起凤西那张俊秀的脸,他斯斯文文,还戴着眼镜,看见弟弟了一脸笑意:“让三哥看看,我弟弟出息了,都娶媳妇了啊。”   金明珠跟了过来。   她此时看着谢青林,心情有点微妙。   原来嫁进谢家,以为是嫁他的,他身体不好,但是人很温柔,这阴差阳错的和他弟弟结婚了,让她这个才把身份转换过来的人,看着谢青林,很是别扭。   但是从前就认识,当然也得打招呼了,明珠低着眼帘这就硬着头皮跟着叫了声:“三哥。”   谢青林脖子上还戴着一串佛珠,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无欲无求的,从前他也去过顺王府,因为年纪的关系,记住的事更多一些。   他见是明珠,连忙摆手,叫人把带回来的礼物拿过来:“凤西小的时候,天天说要娶你当媳妇儿,小时候就是个闹,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做了他媳妇儿,他虽然混了点,但本质不坏,至少不会欺负你的,三哥为你们高兴。”   呵呵,不会欺负她。   他是不少欺负她吧。   不过明珠还是点了点头:“嗯。”   谢青林一脸笑意,才伸出手来想要揉揉她的头顶,忽然想起她不再是那个哭鼻子的小豆丁了,又缩回去了。   丫头把他带回来的礼物拿了过来,谢青林亲手递给了明珠。   是一本书,书页当中,还夹杂各种各样的干叶子,他走南闯北很多年,此时看着她还像是看着那个孩子:“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树,游历是很有意义的事,跟着师傅修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人生了。”   明珠连忙接了过来,翻开书页,里面都是谢青林亲手所写的各地风土人情,那些夹杂其中的树叶,大概记录了他的足迹。   她很喜欢,看着他笑得欣喜:“谢谢三哥!”   旁边的谢凤西一直看着她,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撞了她的肩一下,别开了眼去。   等谢青林和明珠说完了话,他伸出手来:“三哥。”   谢青林在他掌心拍了下:“干什么?”   凤西依旧摊开掌心,等着:“那我的呢,你好几个月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没有送我的礼物吗?”   谢青林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既然都结婚了,以后就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了,要什么礼物,礼物我不是送了吗,到你媳妇儿那去看,那是我送给你们两个人的。”   谢凤西回眸看着明珠,她正低头翻看着那本书,他往她身边站了一步,凑近了来拿:“那给我也看看。”   明珠合上书,偏不让他看,还把他的手拍落了去:“想看等我看完的吧。”   谢凤西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哥哥:“看吧,你刚才给我多好。”   谢青林被他逗笑,随即把弟弟拉到一边去说话了。   等凤西走了,明珠这才看向谢太太:“太太,您也看见了,凤西还像个孩子,我觉着这婚事,装也装不多久,您就看着办吧,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合适了,就告诉我,到时候办了离婚手续,我就走。”   这才刚结婚,说什么离婚。   谢太太连忙上前一步,把明珠推到门口去说话了:“明珠,我知道你是格格出身,有些傲气的,但是现在既然结婚了,那就和凤西相处相处,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你们先处处看嘛,实在合不来,我也不强求。但是至少现在,不能离婚,千万别提这件事,别的我不能保证,你跟我提的那些要求,我肯定都能答应你,你想想看,万一过一段时间,你觉得我这婆婆不错,谢府上下不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不错,那这将错就错也是好的呀。”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珠当然也不能再说别的了。   这也是事实。   不愿意,也和谢凤西结婚了,本来就不是人家谢家的错,明珠就是责怪,也怪不到谢家人头上,她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泻,只得点了下头。   “既然太太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   谢太太安了明珠的心,握着她手,轻抚着:“那还叫我太太?都进了谢家的门,是不是该改口了?”   如果不是拜堂当时的小插曲,早就在那时候敬茶改口了,当时谢太太和明珠都被这错事搅得心神不宁,再加上谢凤西一走了之,就都把改口的事忘记了。   此时谢太太一提,明珠这才想起来,一直叫太太的确不妥。   她张口想叫人,可当着这婆婆的面改口,还有点不好意思,上辈子叫了陆太太那么长时间妈习惯了,到了谢太太这里,她真是张了几回口,这才叫出一声妈来。   “妈……”   “诶!”   谢太太激动得眼泪又要出来了,她紧紧握着明珠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你可不知道,我这辈子就盼着有个姑娘,可一连四个都是儿子,就没那个命啊!我们府上的事你是知道的,老大老二都没了,也是没赶上好时候,到了青林这,他身子又不好,我寻思再拼一个,要是姑娘就好了,结果还是个小子,小子哪有姑娘贴心,这娶了媳妇了,我就算有姑娘了。以后我一定待你好,咱们娘俩也是缘分……”   她是真激动,明珠被她的热情打动,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也算是安慰安慰她:“嗯,妈,以后不管我和凤西什么样,我都是您姑娘。”   婆媳二人说到一处去了,这边青林到家该吃药了,凤西让他好好休息,这就出来了。   他到门口,直接走过明珠身边:“走了。”   像是在发号施令,明珠看了他背影一眼,和谢太太作别。   谢太太一路跟着出来,让她多多包容凤西什么的,明珠都答应了。   到了院里,谢凤西就站在院中等着她。   不等明珠到跟前,他又往前走。   回到新房了,两个人都各自收拾自己东西,然后先后上了床。   儿子结婚,这床是谢太太新换的,够大。   谢凤西脱了衣服,睡在里侧,明珠衣服上盘扣多了些,脱得慢了,就剩下睡外侧一个选择了。   这晚秋的风,很是凉爽。   谢凤西穿着老中式的睡衣睡裤,也不盖被,就那么平躺着,明珠脱了衣服,里面也剩同款睡衣,离得他远远地躺下了。   新婚的灯火是要一直亮着的,明珠背对着谢凤西,想着心事。   好半晌,谁都没有出声。   就在她以为谢凤西睡着了的时候,背后窸窣两下,他手臂一下搭在了明珠的肩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下坐了起来。   回头一看,谢凤西也随着她动作坐了起来。   真是吓了明珠一跳,她一手抚着心口,轻轻拍了两下:“你干什么?”   谢凤西身形一动,挨近了与她并肩坐着,拧着身子看她,唇边有意无意一抹坏笑:“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了,现在我干什么都正常吧。”   明珠顿时头疼:“谢凤西,你知道我要嫁的人本来不是你,你是知道的吧?”   少年先还笑着,一听她这话,笑意顿失:“那又怎样?”   他这个人向来倔强反骨,你越是不想让他干什么,只怕他越要干什么,这本就是青春年少的少年郎,金明珠试图跟他讲道理,这就抓住了他一边手腕。   “凤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的确是和你结婚了,婚书上写的是咱们两个人的名字,但是你现在还小,根本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就我和你现在这年纪,也不能同房。所以,咱们约法三章吧,尽量好好相处,怎么样?”   说来说去,还是不愿意的。   好言好语与他说话,也是别有目的。   谢凤西嗤笑一声,想起刚才在哥哥面前,明珠那含羞带怯模样,到了他这里,完全拿他当孩子了,他一下挣脱她手,咕咚躺倒在里面,抓过被子盖上了:“不怎么样,不约。” 第10章 调理亲夫   一早上,徐煜卖豆腐回来,把扁担扔了院里,赶紧去屋里找徐窈了。   平时,他都要收拾一通的,今天在街上听说金明珠和谢凤西结婚的消息,差点惊掉他的下巴,徐煜冲进屋里,徐窈正给晓凤喂药。   这孩子有点咳嗽,尤其晚上总是睡不好,这一早上又咳嗽醒了。   汤药太苦了,徐窈把她揽在怀里,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拿着羹匙:“再一口,怎么也把这点药底吃了,一会儿让大哥带你上街去买甜葡萄,再吃两天汤药就能好了。”   晓凤嗓子疼,勉强张口喝了,使劲揉着鼻子:“妈,这药太苦了。”   徐窈把药碗放下,又拿了水过来给她喝:“我告诉你大哥了,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两块糖,看这时间也快回来了,再忍忍。”   正说着话,徐煜快步走了进来:“妈,我回来了!”   一见儿子回来了,徐窈顿笑:“回来了啊,那给晓凤买糖没?”   徐煜脚步顿了下:“我急着回来,忘了,一会出去再买。”   说着到了晓凤面前,伸手摸了她脑门,见温度还好,这才看向徐窈:“刚才在街上,我听着大家议论明珠的婚事,怎么说的都是她嫁给谢凤西那小霸王了?不是谢青林吗?”   徐窈愣住了,她忙着照顾晓凤,没怎么上街。   “你说什么,怎么变成谢凤西了?”   徐煜弯腰蹲在徐窈面前,把晓凤背在了身上:“新郎官千真万确是换人了。”   徐窈先是恍惚了下,随即拍了下手,又捂着嘴笑了:“天哪,还有这种好事!谢凤西比谢青林好啊,年纪小了点,但是好歹身体没有问题,明珠这是捡着了?”   徐煜站起来了,跟晓凤说要带她上街去买糖。   “也许吧,还得看明珠意愿,说不定她退婚了以后是想找个年纪大一些的照顾她多一点。”   徐窈还在庆幸:“照顾什么啊,北城谁不知道,谢青林身体不好,他自己都顾不上自己,还能顾别人么……真要换了这是好事。”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谢家问问,再怎么说结婚怎么能临时换人,我再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说着,徐煜背上晓凤往出走了。   只不过,才到院里,迎面跑进来一个女学生。   她头顶扣着贝雷帽,穿着一身洋裙,踩着精致的粗跟皮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见着徐煜面了,顿时眉开眼笑的:“徐煜!我来看晓凤了,给她买了水果和糖,她怎么样,好点了吗?”   徐煜顿觉头疼:“秦卿,你真的是来看晓凤的吗?”   秦卿一脸笑意顿时凝结住了,她跺了下脚,把手里的水果和糖袋一股脑塞到徐煜的怀里来:“你个冰坨子,我做什么都捂不热是吧?嗯?是,我来看你,来看你行了吧?难道你真要在街上卖一辈子豆腐怎么的!”   徐煜背后还背着晓凤,一只手当然接不住,索性一动不动,任那些东西从身上滚落掉在地上。   秦卿委屈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关心你有错吗?”   说完这话,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晓凤从他肩上探出头来看,被徐煜一手按了回去,他家里最近出了太多事,实在是心绪不宁,此时面前站着的姑娘看着十八九岁,年轻貌美,一身富贵打扮。   可他无动于衷,只是见她真哭了,顿时皱眉:“秦多多!”   一嗓子吼出来,秦卿顿时抿住了唇,把眼泪憋了回去:“怎么嘛,我哭也不行吗?”   这个娇气的大小姐,是秦家钱庄老二家的千金,秦善的姐姐秦卿,小名多多。   她爱哭也爱笑,最爱缠着徐煜。   徐煜看着脚下滚落着的糖果和梨,眉眼冷清:“你能不能不闹了?”   他急着上街去打听金明珠的事,弯下腰来捡东西,正是才一低头,一道人影进了院子。   金明珠穿着一身旗装,手里提着个手帕,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秦卿一眼,然后走过去了。   “别抵抗了,早点把她娶了吧,省得以后后悔。”   徐煜:“……”   秦卿擦着眼泪,立即不哭了:“看吧,别人都这么说……”   徐煜追着明珠走了,她赶紧抹了把眼泪屁颠屁颠跟着他身后。   明珠进了屋里,直接坐在了桌子旁边。   徐窈一下凑了过来:“明珠,你这还没有到回门的日子,怎么回来了?”   金明珠两手揉吧着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就有些警觉,睡得很晚,可能恰恰是因为睡得晚了,所以睡得很沉,一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枕着谢凤西的肩上,手脚都搭在他身上,他也醒了,为此调侃她调。戏非礼亲夫。   这算个什么事吧,他个熊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滚到他那边去,并且还在他怀里睡得那么沉!   可事实如此,还让人抓了个现行,她真是百口莫辩,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小丈夫,她真的是很头疼。   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   秦卿也不哭了,拿着糖果抱过晓凤来哄孩子了,徐煜和徐窈还有不明所以的金天骄都围坐了过来。   “明珠,怎么回事啊。”   “新郎官临时换人了?你到底是和谁结婚?”   “换人了才好吧,谢凤西总比谢青林要好得多吧,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你这孩子急死个人了……”   “……”   大家七嘴八舌的,都问她。   金明珠简单解释了下,一手直揉着额头:“赵媒婆提错了人,也怪我没看婚书,一开始人谢家就为谢凤西提亲,婚书上写的我和他的名字,现在我和他结婚了,就这样。”   新郎官果然变成了谢凤西,徐窈搓着双手,喜出望外:“这是你阿玛和额娘保佑你呢,谢凤西就谢凤西吧,你没听说那句话么,淘小子出好的,他就是小了点,大了也差不了,你们好好相处。”   明珠头更疼了:“相处什么,我觉得我天天看着他,我都活不过二十。”   话音刚落,徐窈过来戳了她的脑门:“别胡说八道。”   金天骄心思简单,呵呵笑着:“妹妹别恼,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兴许是好事。”   明珠无力地点头:“好事,好事。”   随即,对着她的家人们摊开了双手:“的确是有好的一面,我跟谢太太说了,以后不用租房子了,你们都跟着我去谢家住,还有徐煜,想去军校的话,谢家也能帮忙。”   这是她一开始提的条件,谢太太都答应了。   她以为徐窈这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但是徐窈愣了下,随即摆手,拒绝了:“不,我们不能跟你去住,这不行。”   明珠:“为什么?那样的话我就能更方便照顾你们了。”   徐窈苦笑了下:“但是,如果我们都搬过去了,那就是被人拿捏住了七寸,明珠,那样的话你就没有退路了,万一你过得不舒坦,拖家带口的得欠人多少人情?我们就还住在这里,这就是你娘家,你有什么事就回来。”   上辈子,明珠追随陆明书,嫁进了陆家。   陆家太太对她很好,但是陆明书的姐姐和妹妹就很不喜欢她,时常口角。   她身边没有亲人,心里还为此伤心过,这辈子听徐窈这么一说,才知道她的原本是好意,这样的继母,时刻为她着想,她怎能不动容。   明珠点头,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好,那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她坐直了身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徐窈在旁看着她:“那现在怎么办,你和那个谢凤西……”   不等她说完,明珠已是站了起来:“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先这样,等时机成熟了,再离婚。”   说着她摸了晓凤的额头一下,看着不热,才让开一步:“既然你们不搬过去,那我先做别的,先去一趟正良药铺,回头再说。”   听说她要去正良药铺,秦卿拍了下手:“啊明珠,你去正良药铺干什么,我听秦善说,赵丰年捅了娄子,铺子里拿不出那些钱要外兑,好像就是今天,陆家还有王家都争着呢!”   正良药铺本来就经营不善,赵丰年又总惹事,外兑是早晚的事。   按着从前来说,外兑还得几个月,有陆家在争,说不定就是金书瑶从中推动了,药膳局还没成立,这药铺不能让人兑了去。   她打定主意,这就往出走了:“我去看看。”   走到门口了,金明珠又回头看了眼秦卿,对着徐煜勾了勾手指头。   徐煜不明所以,快步走了过来。   明珠想了下,将他拉到一边去,压低了声音跟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就算现在没有,也早晚会有,不如就早点从了她,省得以后她过得不好你后悔。”   上辈子,徐煜去从了军,秦卿嫁了人。   但是她嫁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本来这姑娘脾气就大,真是把她折磨得够呛,后来跟着丈夫抽大烟,连个孩子都没有,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瘦得没人形了,这是徐煜的心病,他曾为此懊悔不已,甚至当街杀了人。   现在一切重来了,明珠忍不住提醒了他一下。   徐煜浑不在意:“她生在钱庄,长在钱庄,怎么会过得不好。”   明珠急着去药铺,见他还是不在意,顿时推了他一把:“听我的,别总是扫人家的脸。”   徐煜踉跄了下,再回头时,金明珠已是快步走了。   她一手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又放下了,那旗人的裙摆在石阶上打了个旋儿,脚下生了风一样。 第11章 正良药铺小夫妻   破庙附近的二流子一向很多,经常一起打架斗殴,被警察抓到警察局也是常事,这些都没有个正经人,调戏良家妇女,打劫过路妇孺,还常常追着孩子们跑,戏弄他们。   老百姓都怨声载道的,可究竟也没什么大的错处,警察把人抓起来,也仅仅是关了两天还得放出来。   所以那死了两个流氓,老百姓都拍手叫好,说是谁为民除害了。   警察调查一番,发现这两个人之前曾吃过泻药,这泻药出自正良药铺,再加上赵丰年毫不顾忌地吹牛,说他杀了人就把他抓了起来。   赵老爷子一世清白,气得差点就此去世。   药铺本来就经营不善,赵丰年的父亲赵民生一直想要把药铺外兑出去,这时候趁着老爹病倒,有人来询价他立即张罗了起来。   赵丰年一早上起来就被警察局抓了起来,因为查出泻药来了,赵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认了这案子想拿钱买个消停。秦善听说了,连忙去谢府找了谢凤西。   出了人命了,谢致远正是升官的关键时刻,谢太太万万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惹到人命官司,追着撵着叮嘱着儿子,不叫他参合,可赵丰年是他的好朋友,谢凤西顾不上别的,先去找父亲运作了下。   警察局那边还能再通融通融,但命案就是命案,得查。   紧接着出了警察局,就听说正良药铺要往出外兑,谢凤西这就跟秦善一起往这边来了,他们都很清楚,赵丰年不是杀人凶手,不能让他背负这罪名。   到了正良药铺,赵民生正和陆明书一起商议外兑价格,本来还有一个王家,但是赵民生开口要了五万银元,要现钱,王家退出了。   正良是老字号,按说是值点钱的。   但是五万银元,实在不是小数。   要知道这个时期的北城,最挣钱的工作,就是那租界的翻译官,一个月才挣二百,大米不到一毛钱一斤,牛羊肉三两毛,总之五万是天价。   陆明书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金书瑶对他说,他命中有财,是从正良开始,应该兑下来,但是陆家已经是强弩之弓,别说五万,就是五千也是非常困难的。   他不过是碍于脸面,才没有当时走掉。   金书瑶陪着陆明书来的,她乖乖陪坐在一边,听着他们一起谈着药铺的事。   赵民生哪里知道陆家的家底,还跟陆明书畅聊着正良的老字号:“想当年啊,我祖爷爷把正良药铺发扬光大了,那时候皇上在京中,都专门点名让正良供货,别说是那时候,就是现在,这药铺还有真龙天子的几言贵气,只不过,你们年纪小了些,许是没听说过。”   陆明书轻点着头:“在北城,谁不知道赵家的正良药铺,方圆三十里,老百姓都知道正良的名声,送药都愿意送到这里来。”   赵民生拍了下大腿:“所以说嘛!谁兑了去一准盈利,只是我这对药铺实在兴趣不大,我爹身体又不好,所以才想着外兑的。”   陆明书点着头,心中却已是打定了主意:“五万块钱不是小数,我得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   一听他还要回去商量,这件事没有定夺下来,金书瑶顿时在旁边摇了下他的手臂,小声说:“明书,虽然五万块钱不是小数,但是这对于将来来说,这不算什么。”   她一个千金小姐,对钱能有什么概念,陆明书没办法直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只是嗯了声。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砸门声。   谢凤西和秦善来了。   赵民生让人出去看看,他一听是谢凤西和秦善来了,当即皱着眉头,说不见。   谢凤西不得门而入,脾气上来了,刚要一脚踹开,被秦善拦住了。   “凤西呀,人家明显是不待见咱们,咱们走吧。”   “不,”谢凤西,挣脱他的拉扯,直皱着眉:“他没有杀人,如果真让他爹把这铺子兑出去,就算他出来了,他怎么面对他祖爷爷,赵家的家业毁在他的手里,他受不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秦善又拉住了他:“可是……”   正说着话,秦善一抬眼看见了街上迎面而来的金明珠,连忙晃起了谢凤西的胳膊来:“凤西凤西,你那个格格媳妇儿。”   谢凤西抬头一看,金明珠奔着他们过来了。   等人到了面前,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打量着对方。   明珠眼帘微动:“谢凤西,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凤西今日穿着缎子面的长衫,此时一手撩着些,刚要抬脚去踹赵家的大门,见到明珠手脚都放了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金明珠:“我先问你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凤西就要与她作对:“你问我我就要回答?”   还是秦善在旁边解释了下:“金格格,是这样的,赵丰年被警察局抓起来了,他爹为了正良药铺的名声想要悄悄把这案子按下去,那赵丰年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现在他爹跟陆家正商量外兑的事情,一旦谈成了,那就要去警察局使钱了吧!”   如果单单是去警察局使钱就能行的话,谢凤西早就为他那兄弟抛头颅洒热血拿钱去赎了。   金明珠听明白了:“那你们在这干什么?”   秦善连忙靠后:“我们想阻止赵丰年他爹外兑药铺,那样的话,兑出去就拿不回来了,怕赵老爷子万一有个好歹,赵丰年回来了受不住。”   明珠:“你说赵丰年他爹和谁商量外兑的事情?”   秦善:“和陆家,刚才问了药铺的伙计,说是赵丰年他爹要了五万,王家退出了,那现在大门紧闭,里面应该还剩下陆家了。”   金明珠想了下,上前咣咣敲门:“知道了,这件事不用你们管了。”   很快,里面有不耐烦的伙计应声:“别敲了,我们掌柜的说谁都不见。”   明珠听见,登时一脚踹在了大门上面:“开门!我们是来兑正良药铺的,耽误了正事救不了你们家少爷,看你们老爷不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伙计一听是来兑药铺的,连忙开门。   秦善扶着大门,金明珠提着裙摆,这就走了进去。   身后的谢凤西顿了下脚步,随即也跟了她身后。   伙计一看自己把谢家人放进来了,很是头疼:“四少,您就别难为我们了,我们老爷你……”   金明珠走在谢凤西的前面,闻言顿时瞥了那伙计一眼:“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谢家拿不出五万块银元来,还是说秦家钱庄拿不出五万来?”   小伙计立即低下头了前面带路。   秦善乐不可支。   很快,到了院里,小伙计进去通报了下,随即赵民生立即迎了出来。   “诶这不是谢府和秦府的小少爷吗?你们谁要兑药铺?”   他是见陆明书犹豫不决,见有人来争了,想刺激下买方,金明珠从他细微的表情当中,窥见了他的内心活动,她点着头,替谢凤西答了。   “是,我们才刚结婚,正想找点事做。”   说话间一同进了会客厅,赵民生请他们坐下,明珠走在前面,当然先坐下了,谢凤西走过来发现没有位置了,这就站在了明珠的身后,秦善光顾着看热闹,慢慢腾腾走过来时候发现没有位置,这就和谢凤西一起站在了明珠身后。   这一左一右,都在她身后,像左右护法似的,明珠浑然不觉,只是对着对面的陆明书笑了下。   陆明书见是她,愣住了。   他也是才知道,她嫁的不是谢青林,而是谢凤西。   金书瑶心情也很微妙,金明珠嫁给了谢凤西,她妹妹金书玉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家里又没有个消停时候了,当时那个赵媒婆来过她们府上……这怎么也没想到新郎官是谢凤西啊。   此时她和陆明书都看着明珠,各有心思。   赵民生坐回自己位置,是一脸笑意:“我们正良药铺是老字号了,决定外兑也是情形所迫万不得已,现在我们赵家愿意交出这块牌匾,五万元还是很值得的,你们俩家原也认得,现在就……”   他刚要说,现在就谁先出了这五万,就许给谁,金明珠一下接了过去:“您说得对,正良药铺是老字号了,原来我打定主意是要兑下来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是陆家在争。我和明书相识一场,怎么能与他争兑,这样我们退后一步,让给陆家吧。”   说着,她对着陆明书笑了下:“明书,正良这牌子就值些钱的,如果接手过去,那你就算跟山药打一辈子交道,也不亏的。”   秦善听着话头不对,抬手想戳下明珠,提醒她,他们来是阻止陆家兑药铺的,怎么还劝上了。   不过他没能戳到金明珠,因为谢凤西手一抬,给拦住了。   听着金明珠这么一说,赵民生也放下心来。   可他们哪里知道,陆明书的梦想是当一个老师,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喜欢药铺。   如果不是金书瑶再三让他来,他根本不会来赵家。   再说,陆家根本也拿不出五万那么多钱,明珠知道陆家家底,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果然,陆明书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是被赶上架子的鸭子一样,脸色变了又变。   金书瑶很高兴:“明书,就这么着吧。”   陆明书却是对着赵民生点了下头:“失礼了,这药铺我们不兑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大步走了出去。   “陆明书!” 第12章 小丈夫头顶绿油油   “明书!”   陆明书一走,金书瑶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追了出去,嗓子已经破了音。   金明珠看着她们的背影,也站了起来。   赵民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大客户逃走了,他还有点懵,看着明珠态度小心了许多:“陆家要是先不兑了的话,那……”   不等他话说完,明珠已是往外走了:“掌柜的好生糊涂,赵丰年是你的儿子,就算别人污蔑他杀了人,你还得帮着分辩几分,这杀人案还没有个眉目,就急着把正良药铺出手,是心虚吗?”   赵民生身形消瘦,他本来就是个浪荡儿,家业败的差不多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一门心思想把这不景气的药铺顶出去,一听明珠这么说,为人父的那点心终于冒出来了。   “我怎么心虚了?我儿子没有杀人!谁要说我儿子杀人,我跟他拼命!”   “这不就得了,”金明珠走到了他的面前,“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不相信,赵丰年顶多是做做混事,他怎么可能杀人,现在因为泻药,所以抓着他不放,但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很快就会还他清白的。到时候他仗义勇为,惩治恶人,街坊邻居哪个不拍手叫好?正良药铺还想做下去的话,还是可以的,至少你要知道,五万是天价,现在我把话放着,你这节骨眼想外兑,绝无可能。”   她义正言辞说了一通,赵民生让她说活心了。   陆明书要是不走的话,他可能还想研究外兑的事,现在陆王两家都被五万这价格吓退了,可见金明珠说得没错,他要得高了,心中犹豫着,儿子要是有了个仗义勇为的好名声,那药铺有起色了,还能兑个好价钱是真的。   金明珠光是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改变主意了。   她径直走过了他的身边:“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明珠背起了两手,往出走了。   身后的谢凤西叫了秦善一声,秦善悄然对着明珠竖起了两手大拇指。   凤西看见,扬起眉来勾着唇轻笑,两个人都跟着往出走了。   秦善走在最后,还对赵民生欠了欠身。   出了赵家大院,外面站着个人。   明珠抬眼看见了,直接走了过去。   陆明书也背着手,明珠也背着手,到了他的面前,两个人都看着彼此。   在来赵家之前,陆明书被金书瑶劝动,但是他没想到赵民生要了五万这个天价,被明珠赶鸭子上架这么一托,他差点下不来台。   出了赵家,金书瑶气坏了,还推了他一把,说他没有决策力。   陆明书与她分辩了几句,把人气走了,但是他没有走。   明珠一到面前,陆明书的手就放下来了:“明珠,我都听说了,你是和谢凤西结婚了是吗?”   他一说谢凤西,明珠这才想起刚才那个混世魔王就在身后,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谢凤西和秦善在一处说着话,没有跟过来。   她坦然点头,回眸对着陆明书笑:“嗯,算是吧。”   倘若是跟谢青林结婚,陆明书可能和别人一样,会同情金明珠,曾经也想过,希望她过得好,如果她过得好,能找个好人家,那么他也少些愧疚。但是现在,明珠明明就嫁了个好人家,丈夫也不是谢青林那个病秧子,陆明书看着她穿着精致的旗装,心里莫名地堵。   “嗯,你过得好就好……”   “……”   两个人在一起说着话,在一旁能看见金明珠的笑颜,谢凤西一脚踩在赵家大门口的石墩子上面,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陆明书。   秦善在旁边撞了下他:“诶,凤西,你说金格格和这陆家少爷是怎么回事,她都那么说了,为什么陆明书反而不兑药铺了呢?”   谢凤西没应声,还看着那两个人。   秦善还在这奇怪着:“也可能是默契,也可能是金格格太了解陆明书了?”   谢凤西回头瞥了他一眼。   秦善一手摸着自己下巴:“凤西呀,其实你看金格格,她和这位前未婚夫站在一起,还蛮般配的嘛!你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我怎么觉得从一开始他们见面开始,那眼神就和旁人不一样呢……”   谢凤西一手勾住他颈子,直接把他按倒:“怎么个般配?什么眼神?你说说。”   秦善的腰都要撅折了,连忙告饶:“啊啊啊我错了说错了,没有的事,金格格跟你天生一对,天生一对!”   谢凤西这才放开他,抿着唇看着街边的那两个人,只觉头顶绿油油。   秦善还晃着头,活动着筋骨:“凤西,你该不会是喜欢你这媳妇儿吧?我看你可挺在意啊。”   谢凤西没有回头:“胡说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她现在是我媳妇儿,给我戴绿帽子可不行。”   哦~   秦善在后面推着他:“那你就过去呗……”   说着推到了金明珠的背后,然后对着她用力推了一下子,这一下子,把谢凤西推了个踉跄,正好撞到了明珠背后来。   谢凤西这么一冲,把明珠抱了个满怀才站稳了。   明珠下意识伸手一扶,谢凤西回头瞪着秦善。   秦善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跑了。   谢凤西比陆明书小五六岁,在陆明书眼里,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是等他站在明珠身旁来时候,眼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少年,陆明书心里梗着的这口气,更重了。   看着谢凤西站稳了,明珠放手了:“你干什么?”   谢凤西轻咳了声,随即走过她身边:“走了,回家。”   的确是该走了,明珠对陆明书点了下头:“多谢你为我着想,也希望你和书瑶姐姐能有个好结果,我有事先走了。”   凤西走过陆明书的身边,听见她说要走了,停了一停。   陆明书寒暄了两句,两个人就此分开。   谢凤西等啊等,等得不耐烦了,回头一看,陆明书是走了,但是金明珠也走了。   她根本没有要跟他一起回家的意思,金明珠往正良药铺前门去了。   他站在树荫下面,仰脸看着树枝,斑驳的阳光落在脸上,快到晌午了,谢凤西再不回去,只怕家里都要翻天了,他低头踢走了脚边的石块,到底也还是往正良药铺走去了。   金明珠才结婚,当然不可能从谢家要钱来兑药铺,但是她不能干等着,总得做点什么,到了正良药铺前门,她跟伙计打了招呼,这就进了门。   正良药铺平时都是赵老大夫坐堂,老大夫不在,都是他的徒弟在忙。   这个人明珠也很熟悉,是她未来的好搭档,赵景尧。   赵景尧是赵家的偏枝,来投奔赵家之后一直在赵老门下,明珠做了他的师妹,正良药铺是他们一起改造起来的,他一小就失去了双亲,平时不善言辞,但他是明珠见过最靠谱的男人,可惜他虽然一直是她生意上的好伙伴,但他向来独来独往,连个家都没成。   现在来见他,是提前了些。   明珠到了柜前,看着里面忙着分药的颀长身影,伸手敲了敲柜台:“少掌柜的。”   赵景尧穿着青衫,还是旧时的装束。   他抬起眼来,看着明珠还有些错愕:“格格来铺里抓药?”   赵老先生就一直守着旧时的令,一见到明珠就总想跪,张口闭口叫格格,金明珠跟他说了多少次了,总是念着让他改掉这个名头,他时而想起来时而忘了,但是赵景尧次次都叫她格格,纠正不过来也就随他了。   见到他就像见到故人一样,明珠抬眼就笑了:“听说掌柜的要外兑药铺,我过来看看。”   许是她笑得太灿烂了,赵景尧稍微别开了脸,他耳根发红,这就低下了眼去。   脚步错乱,在他再抬头的时候,金明珠已经被人网走了。   少年半搂着人,回眸间目光冷冽。   谢凤西进门的时候,正瞧见明珠对着柜里的人笑,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也笑,那也笑,怎么就那么爱笑,还笑得那么好看,他边走过去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等到了明珠身边,他一眼瞥见里面那个眼神闪躲,心中一团火冒出来了,将外衣一下盖了明珠头脸,双臂一揽直接把人截走了。   “走。”   金明珠被罩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可她拉扯着衣服,怎么拽得过谢凤西。   “喂!谢凤西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出了正良药铺,谢凤西这才把人放开,明珠把衣服一摔,怒目以对:“谢凤西,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嗯,”他弯腰把自己的衣服捡了起来,拍了拍土,眉目冷清,“我跟你讲道理。”   谢凤西从小就长得漂亮,大了些那眉眼精致更添了几分英气,尤其那双眼睛,此时看着里面似有怒意。他脾气大,眼见着没再发脾气了,金明珠松了口气,这就别开了眼去:“讲道理就好,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啊!”   话还没说完,谢凤西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了她的双腿,金明珠只觉自己一下悬空起来,瞬间就大头朝下被人扛在了肩上。   “啊啊啊啊你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小子!”   谢凤西在军校特训过,扛人就像扛木头一样……   “谢凤西!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   谢凤西径自往正街走去。   “谢凤西!”   “谢凤西,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自己走还不行吗?你这样我不舒服……”   过了这条街,金明珠踢了他好几脚,她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得好言好语说自己走,果然,谢凤西听她说不舒服到底还是放了她下来。   明珠站稳了,少年一手提着外衣,就那么看着她。   金明珠掐起了腰,怒目:“所以,你究竟因为什么生气,迁怒于我?你现在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发脾气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凤西看她眼中冒火,只是扬起了眉:“回家,回去说。”   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在这吵架的确不好,但是他让往东,明珠偏想往西,她说了句我不回去,这就往旧巷走,可惜她往东,谢凤西就往东拦住,她往西他也往西。   金明珠没有他高,被他拦得火大,跺了下脚:“你!”   “我怎么?”   谢凤西也跺了下脚,她以为他又要抓她,吓得赶紧往前走了:“好好好,回家回家说。”   这可真是越走越快,走快了还踉跄了下,然后站住了。   谢凤西看见她踉跄那下,下意识往前快走两步,到了明珠跟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的绣花鞋。   “怎么了?”   金明珠刚才故意踉跄了下,就等着他问呢。   “诶呀我脚扭了下,好疼!”   “……” 第13章 抱一抱   “……诶呀,好疼。”   日头爬上了头顶,谢凤西原本的一腔怒意,立即压下去了。   “哪只脚?”   “这只。”   金明珠右脚向前,他顾不上肩上的外衣,蹲下身来查看。   明珠没有给他探究的机会,直接躲开了:“别碰,疼。”   谢凤西仰起脸来看她:“那怎么办?”   还是小屁孩好哄,明珠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好像动不了了,你背我。”   如果说刚才把她扛走,那是愤怒后的下意识行为,那么有意地背她,这完全是两码回事,可不等他起来,金明珠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身。   她轻轻揉按了下,用软糯的声音说道:“先回家吧,好不好?”   这分明是在示弱,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谢凤西没有起身,随便把外衣系在了腰间,身形一转,还转到了她的面前去了:“过来吧。”   金明珠这就伏身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不是有浑身的力气吗?   刚才在大街上面还把她扛走了,惹得路人顿足看热闹,她才刚结婚,如果传出去闲话了,可就不好听了,金明珠属于务实类型,既然结婚了,名义上他是她的丈夫,那就先得放身边调。教着。   她紧紧搂住少年的颈子,忍不住勾唇:“走吧。”   谢凤西直起身来,托住了明珠双腿,可能是两个人贴得太近了,她灼热的呼吸似乎就在耳边,烫人得很。他回头看了眼,还看不到。   谢府那个小霸王新娶媳妇了,刚才还在街上打打闹闹,又扛又抱,这会又背起来了。   过往路人无不往他们这边瞄着,谢凤西背着个人,走得也不慢。   金明珠一动不动,伏在少年后背,却想了很多事,她不能完全依仗谢家,得先接上正良药铺的轨,然后继续发展药膳局。   到了谢家门前,来谢家投奔的远房表侄子谢兴正好要出门寻谢凤西,迎头遇见,顿时喜出望外:“诶,小叔叔你可回来了,姑奶奶要我出去找你呢!”   谢凤西上了石阶,不以为意:“找我干什么?”   他背后的金明珠拍着他肩头,让他放自己下来:“放我下来吧,别动。”   谢凤西站住了,一只胳膊还横着,让明珠扶着。   明珠从他背后滑落下来,顺手搭了把,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   谢兴笑着:“小婶婶好。”   金明珠嗯了声,然后对谢凤西点了下头,往谢府里走去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提着裙摆,两只脚哪个也没有扭到疼痛的迹象,走起路来还轻快得很,那刚才说崴脚了,让他背她背了一路……现在她好人一个!   谢凤西立即跟了上去:“喂。”   金明珠站在院中,回头:“嗯?”   谢凤西见她神色愉悦,更笃定了她刚才是装扭脚,他不耐地扯了下白衬衫的领口,就那么歪着头看着她:“没什么好说的了吗?刚才还说走不动让我背你来着。”   明珠扬眉,心情愉悦。   她发现自己到了谢凤西面前,就好像也和他一样变成了劣童。   “我只是想告诉你,”金明珠扬声道:“你是男人,对女人可以抱可以背,但是不能那么粗鲁地扛,那样做很没有礼貌,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自己。”   谢凤西蓦地失笑,之后向前走了几步,刚好站在了她面前:“不亏是金格格,戏耍了我以后还振振有词,你这般牙尖嘴利可都用在我身上了,刚才遇着陆明书,怎么不跟他说清楚,都结婚了的人,他还勾搭什么。”   明珠原本还笑着,听他提起陆明书了,说什么勾搭,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子:“胡说什么,谁勾搭谁了?”   谢凤西任她打,再次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她这个人了:“在他面前笑嘻嘻的,到我跟前就声色俱厉,难道你敢说,今天陆明书出了赵家大院不是在等你,有那个头路干什么退婚啊。”   他上前一步,明珠就往后退一步。   仔细听着他刚才说的话,明珠似乎明白了些那些火气从哪里来的:“你是因为刚才陆明书等我生气?”   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谢凤西再无顾忌:“那你以为呢?在街上就一直聊一直笑,既然退婚了,旁不相干的人,少搭理他。”   明珠差点被他逗笑:“怎么的呢。”   谢凤西:“你说怎么的,既然你和我结婚了,那就得守我的规矩,愿不愿意也是我谢凤西的人,他陆明书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以后都与你无关。”   其实他说得也对,愿不愿意也和他结婚了,这话没错。   她也不愿意再与陆明书有什么瓜葛,的确应该划分距离,明珠点头表示赞同:“好,以后我不会再见他。”   她若是与他吵上两句,可能谢凤西心里还好受一点。   明明顺着他说了,但是去了陆明书还有别的人,谢凤西心底的那怒火还没消散,可金明珠说完话了,转身就进了前面大屋。   谢凤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钟,随即也走了进去。   谢太太此时在家里头疼得厉害,丈夫正是升官的关键时候,可怕儿子惹祸招灾的,一听儿子儿媳都回来了,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叫人去做点好吃的,要摆家宴,给谢青林接风洗尘。   金明珠上前问了好,陪着谢太太说着话。   谢凤西还在一旁沉着脸,谢兴向来活跃,直挨着他问他一早起来干什么去了,他把人推走了。不多一会儿,谢青林过来了,兄弟两个见了面,和昨天晚上又是不同。   谢青林好生打量了自己这个弟弟,把他好夸了一顿以后,又劝着他让母亲省点心。   “结婚了,就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之前想想爹妈老婆,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了点,但是老话说得好,男人成家立业了,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管是老娘还是老婆,都不能让她掉眼泪。”   这个谢家一向是这样的门风,谢致远这辈子就一个老婆,两个人相濡以沫大半辈子了,吵过闹过,但是从来没有二心。   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谢凤西浑不在意:“三哥还是让妈少操点心,再来跟我说吧。”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小火苗咻咻咻的,谢青林顿笑:“怎么了,谁招你了?”   兄弟两个人正说着话,才走的谢兴蹬蹬蹬又跑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咋呼起来了:“不好了!南城破庙那块的地痞子今天聚集起来闹事了,说是在街上拦住了金书玉的车,还说要把北街都清了,金家的人来找少爷您,求您过去帮忙呢!”   谢凤西正是一肚子气火无处发泄:“敢到小爷北街来闹,抄家伙!我这就打电话叫人……”   谢兴答应了一声,先跑了。   谢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小儿子:“凤西,凤西你不能去。”   谢青林也上前一步:“谢凤西,我刚说什么了?”   谢太太都要哭了:“凤西,妈求你了,你别去趟这浑水,凤西……”   她平时啰嗦,一到正经事上了,急得说不出什么话来,谢凤西忙乱当中将自己亲妈按坐在了椅子上:“妈你别管,今天他们敢拦金家的车,明天就敢拦我谢府的人……”   说着,一转身,让开来抓他的谢青林,这就往门口来了。   不想金明珠比他快一步,她一下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手还提着一边裙摆:“谢凤西,你冷静一点,金书玉的马车被拦住了,自然有金家人去着急,有你什么事?她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她家人也真奇怪,怕了地痞流氓不报警察局为什么要来找你?真想帮忙替她报警察局……”   这正是谢太太心里想说的话,她在一旁直点着头:“啊对!”   谢凤西一腔怒火已到嗓子眼了:“让开。”   金明珠扬着脸,非但不让,还顺手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快步拎到门口,放下了。   再等谢凤西上前,明珠回身坐下,叠起了双腿,刚好将门口堵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谢凤西,手轻轻搭在了膝头:“最近这么多人都找你的茬,你想想你爹是什么关键时候,你若真有魄力直接去军校撒欢,还能保家卫国,当街闹事算什么。我知道我就算坐在这里也拦不住你,但是谢凤西你给我听好了,我金明珠也有规矩,金书玉自有警察局去管,今天你胆敢为了别的女人去打架生事,那这本就错了的姻缘,就到此为止。”   说着,明珠看向了谢青林:“劳烦三哥打电话给警察局吧。”   谢青林连忙答应了,谢凤西就站在金明珠身前,门口就这么大,其实他只需要很小的力气,就能按下明珠的腿,然后顺利出去。   他看着她,没有动。   就是这一迟疑,金明珠还带着椅子退后了些:“请吧。”   谢凤西别开了脸,随即回到母亲身边,回身坐了下来。 第14章 天下最好的儿媳妇   现在的谢府,前身就是顺王府。   金明珠在顺王府住了好多年,其实对这府邸很是熟悉,原本就是江南别院的设计,院中池塘假山小楼亭台,后来谢家翻修了一遍,在顺王府的基础上添加了些园林设计,院子里多了些葡萄和银杏树。   晌午过去,响晴的天阴沉下来了,谢兴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警察局的人一介入,街上的地痞流氓就都冲跑了,直到金书玉被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金明珠无意搭理谢凤西,出来摘葡萄了。   她拿着树剪子,站在葡萄树下面,枣儿给她提着筐,跟着她慢慢地移动。   明珠看准了一串熟了的葡萄,亲手剪下来放进了小筐里。   枣儿在旁边直跟着她:“少奶奶,您可真厉害,我们四少爷脾气可不好了,谁要惹到他了,那他准没有好下场,刚才那架势您看见了吧,我们太太和三少爷根本劝不住他,要不是您那,他这会肯定又去打架了。”   明珠抬头看着葡萄藤,从中寻找熟葡萄:“不是我厉害,是你们少爷虽然混了些,但好在还能讲道理。”   枣儿偷笑:“还是少奶奶厉害,您是不知道,太太都说呢,这个媳妇儿啊娶着了,到时候可有个人管着四少爷了,她可省心了。”   金明珠又剪了一串葡萄,回头瞥了她一眼:“太太那么说?,那她可想错了,我希望我男人是一个有责任心,和我能共同进退,包容我,疼爱我那样的一个男人,而不是谢凤西这样的,我要忙的事太多了,可没有时间养儿子。”   就是比她少爷大那么两三岁,说什么儿子不儿子的,枣儿听了明珠的话,跺了跺脚:“少奶奶!您怎么能那么说,我们少爷虽然是不那么成熟,但他人不坏的,少奶奶想要他变成什么样,那就跟他说啊,把他变成那样的男人不就行了?”   明珠又剪了一串葡萄,小筐装满了。   她在葡萄树下面站了片刻,抬头看着葡萄藤,又低下了头去,阳光从叶子的缝隙当中照进来,脚下的光斑星星点点的。   这个地方,从前是一片空地。   明珠小的时候和阿玛在这里一起练过射箭,多年过去,时过境迁,她已不是格格了,却阴差阳错地又嫁到了这府邸来。   现在北城已经流行起洋裙了,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穿洋裙西装,还有些人喜欢穿旗袍,只有她,还喜欢着旗装,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明珠笑了下,随即推了枣儿往出走。   “走吧,我还得出去一趟,顺道给晓凤送点葡萄。”   枣儿还惦记着撮合少爷少奶奶,直在她身旁念叨着:“少奶奶,您就多宽容些,我们少爷就是没有个正经人管他,如果真有个厉害的主把他管制住了,他一定会是个好男人的。”   好男人?   上辈子在别人眼里,陆明书就是个好男人。   他温柔体贴,待人接物都带着几分雅,她以为她找到了良人,结果呢。   明珠笑:“枣儿呀,好男人不是这么评断的。”   枣儿:“那怎么才算个好男人?”   明珠想了下:“首先他得先是个人。”   枣儿懵了:“少奶奶说的这什么话,谁不是人那?”   她可能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能称为是人的人多了去了,金明珠笑着:“这世上谁能把谁管制住呢,无非是谁道理多些,就多听他一些的。”   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还笑着摇了摇头,二人在葡萄树下漫步,还没等出来,园子里闪过一道人影,谢太太笑眯眯地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明珠叫了声妈,站住了。   谢太太亲亲热热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要给晓凤送葡萄去啊,那多摘点啊,我屋里还有新买的桃,一并给家里带回去些啊。”   给晓凤送葡萄的话,她都听见了,明珠可不知道她都听见了多少,只是点了点头:“婆婆有心了,谢谢您惦记我家里人。”   谢太太挤在明珠何枣儿中间,把枣儿挤走了,然后一直牵着明珠的手:“你小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凤西淘气的啊,真的是讨人烦啊,当然了他现在也是个驴脾气,但我觉得吧,我觉得枣儿说的有道理啊,你想要什么样的丈夫,那就好好管他,把他变成那样的人不就行了?”   看吧,她应该是都听见了。   明珠跟她说话,当然不能像跟枣儿那样随意,就嗯了声。   谢太太双手合十,是十分欣慰:“诶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能有个管住他的人来了,但愿我这儿子可快点成人吧,我这儿媳妇呀,可算是娶着了……”   正说着话呢,谢兴蹬蹬蹬又跑了来了,大嗓门嚷嚷起来了:“姑奶奶姑奶奶,您不是让我看着我小叔叔吗,他又要出去了。”   谢太太愣了一下:“他又要干什么去啊?”   谢兴看了眼金明珠,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说是金小姐今日受了惊,特意要请同学们吃西餐,小叔叔接到电话了,说是秦善也去。”   他倒是怪好心的,还帮着谢凤西解释了下,秦善也去。   金明珠本来想就当没听见,但是谢太太一听儿子要走,急忙推了她一把:“明珠,明珠你快去看看,不能让他出去乱跑,他都结婚了的人了,女同学还请什么西餐啊,要请也是该凤西请你去啊。”   结婚了,也不是一点自由没有。   好吧,其实金明珠是懒得管,只要不是打架斗殴的事,她并不怎在意的。   “妈,都是同学,他愿意去就去吧,再说秦善也去,不让他去,好像落他面子似的。”   没想到儿媳妇竟然不管,谢太太有点急,可一想儿媳妇说的也有道理,正是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过去拦住儿子,明珠已经提起了枣儿手里的小筐:“妈,我也出去一趟,给晓凤送点葡萄。”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这就走了。   “诶……”   谢太太还能说什么,回头瞧见谢兴还在一旁愣着,赶紧推了他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看看谢凤西那混账走了没有,告诉他一声,他媳妇儿又要出去啦。”   谢兴啊的一声,转身跑了。   金明珠提着小筐,刚要出大门,星星点点的雨点就落下来了,她站在大门口,犹豫了下,想回去拿把伞,正要转身呢,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谢府的大门口。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伸手举着个包,顶在头顶,急忙忙叫停了车夫,就往谢家大门来了。   是个认识的人。   金书玉和姐姐金书瑶一样喜欢洋装,此时穿着白色洋裙,踩着黑色系带皮鞋,还拿着个西洋大扣手包,一下车看见金明珠了,愣了下,随即上前。   其实金书瑶和明珠同岁,金书玉比她小两岁,从前见面也是点头之交。   今日一见,金书玉咬了下唇,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语气不太好:“顺王府的姐姐,不是从小就不信命的么,怎么刚退了陆家的婚事,就听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急忙忙嫁了,你比他还大两岁呢,现在都新时代了,兴的是自由恋爱,怎么的,你这么急是怕嫁不出去啊?”   少年少女的那点心思,都挂在脸上,这姑娘敌意太大,金明珠一眼就看穿了她。   金明珠站在石阶上面,一动未动,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嗯,我能嫁给谢凤西,也多亏了你姐姐呢,要不是她从中作梗,陆明书也不会退婚不是?再说这都是我和谢凤西的夫妻缘分,我不只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我信老一辈的令,谁要是气不过,也想嫁谢凤西呀,那我也通融得很,进这门再管我叫姐姐,许她做小。”   金书玉:“你!”   她这小姑娘可骄傲得很,明珠简直踩到了她心底最痛处,气得直跳脚。   说话间,雨点又密了一点。   院中匆匆忙忙走出一道人影,少年手里撑着伞,一出门口就奔着她们来了。   明珠背对着来人,当然不知道是谢凤西出来了。   金书玉一眼看见,立即放下了顶着的手包,对着凤西挥了挥手:“凤西!凤西,我来接你了,秦善都去西餐厅了,就等你了,今天可把我吓坏了……”   听着她叫谢凤西,明珠才回头,头顶的雨点都被雨伞撑开了去,谢凤西及时出现,帮她遮住了一方天地。   谢凤西一手撑伞,看着金明珠略有不满:“什么时候去送葡萄不好,偏这时候去送,你该不会是趁机要去做什么别的事吧?”   明珠哭笑不得,看在他这雨伞的份上,好言好语地解释了:“忘了带伞,刚想回去拿,我就回家一趟,去去就回,还能做什么别的事。”   谢凤西顿了下,才发现金书玉被雨点淋着:“哦,你来了,进去躲雨吧,西餐厅我就不去了,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着,他顺手接过明珠手里的小筐,拐着她下石阶,还一副嫌弃的口气:“快走,没看见刚好有黄包车么,我有事顺道捎你一道。”   金书玉有点懵,举了手包又顶在头顶:“凤西,秦善都去了!”   秦善去了,又怎么样。   谢凤西把明珠推上黄包车,顺道坐了她旁边。   黄包车车夫起身跑起,幸好这时雨不大,也没有风……诶不对啊,黄包车让他叫跑了,等金书玉反应过来,人夫妻两个早就走远了。 第15章 抓住明珠的被角   小雨淅淅沥沥,到旧巷小院门口就停了。   金明珠下了车,谢凤西把小筐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去了,丝毫也没有让他一让的意思,眼见着人转身要走了,少年叫住了她。   “呃……”   明珠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谢凤西一手拄着雨伞,扬着脸,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什么时候走,一起回去。”   明珠这才问了他一句:“你干什么去?”   这是真问住了谢凤西,他本来没想干什么去,看见金明珠要出门就想看着她,这眼看着要天黑了,还回娘家去干什么,到底是真的给晓凤送葡萄,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想一探究竟。   但是既然都说了顺路才捎她一程的,这时候当然不能改口。   谢凤西随便指了下:“哦,我去找秦善。”   秦善不是去吃西餐了吗?   不过只要他不出去打架,爱说什么说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明珠没在意:“去吧,我让徐煜送我,不用特意回来接我。”   说着,明珠快走几步进了院子。   谢凤西还在车上,黄包车师傅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他:“四少爷是要去西餐厅吗?”   去什么西餐厅,谢凤西从口袋里摸出钱来给了他:“哪也不去,就在这巷子里等一会儿。”   说着,他把伞随手放了一边,两腿一翘后仰躺倒。   金明珠进了家门,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徐窈母子不在,金天骄带着晓凤在家,谢青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桌子上已经摆着一小篮子葡萄了。   明珠一进门,金天骄就过来了:“诶呀,你怎么又回来了?”   明珠把葡萄递给她,看着一旁坐着的谢青林有点不明所以:“三哥怎么来我家里了?”   谢青林看见她也愣了下,可能是没想到这个时间她还回了娘家,微怔之余,笑了下:“我来,我来给晓凤送点葡萄。”   金天骄是个实在人,连忙解释了下:“是啊明珠,谢青林来给晓凤送葡萄了,说是园子里的,咱们小时候顺王府里,可没有栽葡萄树,看来,顺王府里面变化挺大的。”   明珠嗯了声:“变化是挺大的,你想去看看?”   金天骄才不在意那个,她把葡萄也放在了桌子上面:“有什么想看的,那也不是顺王府了,也没有额娘没有阿玛。”   是这个道理,所以金明珠从来不在意那些虚的名头。   她坐下来,把晓凤揽过来在怀里:“家里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金天骄拿盘子装了点葡萄去洗:“我去洗点葡萄,你们先坐一会儿,晓凤发烧了,姨和徐煜去给晓凤抓药请大夫去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明珠答应了一声。   桌子上除了两小筐葡萄,还有个纸包,不知道是什么。   晓凤病还没好,恹恹的靠在明珠怀里,没什么精神头,谢青林抬眼看见,有点担心:“这孩子吃多久汤药了?都什么症状?”   明珠双臂拢紧了些,让妹妹靠在怀里:“才吃一天药,之前只是咳嗽,没什么事的。”   谢青林倾身,伸手覆在晓凤的额头上面。   这孩子额头有点烫,发烧了。   “要不去医院吧,听说洋人开的医院,发烧了打一针就能退热。”   “没事,光是退热不解决问题,还是吃点汤药比较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门口又有了脚步声,明珠以为是金天骄洗葡萄回来了,没太在意,可谢青林抬眼看见了,自己弟弟进了门,先站起来了。   “凤西?”   一听他叫谢凤西的名字,金明珠也回过头去看他:“你……你怎么回来了?”   谢凤西在门口躺了也就那么两三分钟,他躺不住,想他北城小霸王,人称混世魔王的,这时候就是跟着金明珠进去怎么了,就是直接问她这么晚了出来送葡萄是不是有别的事怎么了,就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不让她见别的男人省得她给他戴绿帽子怎么了?   越想越气,气得他腾地跳下车,这就进来了。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在外面就脑补了太多东西,进门看见自家哥哥,谢凤西看向明珠的目光就恼怒了起来。   “你说我怎么来了?”   谢凤西回头也看了眼自己哥哥,毕竟是亲哥哥,当着他的面,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了。   “行了,我走了,就当我没来过。”   少年在门口打了个站,随后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这又是怎么了,一会来一会走的,明珠还没反应过来,晓凤抱着她胳膊说难受,不等她把孩子抱到一边去呢,这孩子张口吐出一口东西来!   金明珠顾不上谢凤西,赶紧弯腰。   很快,金天骄洗葡萄回来了,一见晓凤吐了,赶紧去倒水了。   没几分钟的时间,屋里正是手忙脚乱,徐煜母子也带着临街的大夫过来了,大夫来了,心里就有底了,金天骄忙了一身汗,可算能坐下来歇会了。   谢青林连忙告辞。   徐窈让徐煜看着晓凤,过来送他:“三少爷过来,我们忙得也顾不上了,让明珠跟您一起回去吧,走这一路也有个照应。”   说着,她叫明珠也走,这大晚上的,不然让她一个人回去也担心。   和谢青林一起回去,明珠有点犹豫:“算了吧,三哥还是先走吧。”   徐窈看她神色,也一下明白过来。   她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金明珠嫁的是谢凤西,不是他哥哥谢青林,大晚上的,这关系一起走不大好,她干笑两声,随即把明珠拉回了身边。   “对对,三少爷先回去吧。”   谢青林点头,看了一边坐着休息的金天骄一眼:“那天骄送我一送,我还有些事没交待完。”   金天骄连忙起身:“好,我送你。”   不知道怎么的,明珠看着谢青林看金天骄的那眼神,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但是姐姐多少年都等未婚夫,她那心性单纯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心思。   其实说来唏嘘,金天骄的未婚夫不是没遵守约定,反而是遵守约定回来娶她,结果从老家回来赶上土匪被害了,这件事是后来查出来的,但等那时候金天骄已经不想再找人家了,一直在家当老姑娘。   她心智稍欠,所以不找人家也许是最好的安排,这辈子明珠没急着跟她说这件事,想顺其自然。   今天看谢青林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明珠就起了疑心。   但是她现在不方便和谢青林走得太近,想问也只能从金天骄身上下手,于是就跟着徐窈照顾晓凤去了。   金天骄出去送谢青林,可是送了好半天。   明珠在屋里等了一会儿,老大夫给晓凤推拿退热,又给了点药,她和徐窈一起照顾着妹妹,忙了一会儿才想起金天骄没回来。   还是徐煜去送大夫走,才把人给带回来的。   金天骄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明珠和徐窈把人架到一边坐下,她抬眼看见明珠,眼泪这就出来了:“明珠,我就说吧,我就说阿牛哥不会抛下我的,但是我宁愿他抛下我了,不管我了……”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徐窈在旁拍着她后背:“天骄,你哭什么,你那阿牛哥不是你未婚夫吗?他怎么了?”   金天骄哇的一声哭了:“他死了!青林哥说他死了,青林……谢青林说他赶着回来参加弟弟婚礼,就从水路坐船了,他……他说遇上他奶娘了,他那奶娘不就是阿牛哥他妈吗?说是回来找我结婚,结果让土匪打死了……怪不得我写的信都退回来了……”   金明珠明白了,谢青林来送的,正是金天骄未婚夫的死讯。   金天骄的未婚夫小名阿牛,从小是真的壮如牛,他妈当过谢青林的奶妈子,平时常领着孩子窜门。阿牛小时候救过落水的金天骄,这门亲事是阿玛给定的,想让女儿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没想到最后还是个空。上辈子的时候,死讯是得好几年以后才发现的,这辈子阴差阳错的,没想到这么早就传过来了。   徐窈顿时红了眼睛,搂过了金天骄:“这个苦命的孩子哟,你说这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呢!”   明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起安慰着姐姐。   金天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最后的点念想没了,整个人都是懵的,在家里陪了好一会儿,徐窈让徐煜把明珠送回去。   的确有点晚了,明珠这就走了。   回到谢家时候,谢兴还在门口张望,他摆了个椅子在大门口,说是谢凤西特意叮嘱他提个灯等在门口的,明珠谢过了,直接回了新房。   这时候,谢凤西已经睡下了。   她想着姐姐的事,唏嘘不已,心神有些恍惚,洗漱了一番,等她爬上大床了,这才发现谢凤西根本没睡,他穿着睡衣,一直看着她来着。   金明珠换下衣服,也脱下了鞋,掀开自己这侧的被,躺了进去。   今日可以关灯了,明珠在床边搭手拉了下,屋里顿时黑了。   黑暗当中,身边的人呼吸更重了些,谢凤西都要喷火了,一下坐了起来:“金明珠,你还睡得着?”   明珠闭上了眼睛,不紧不慢地:“嗯,我当然睡得着,怎么了?”   谢凤西:“你和我三哥约好的一起去你家?孤男寡女的你们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脑补了太多东西,不仅是眼睛,浑身都要炸了。   明珠回手一拉灯线,屋里灯又亮了,她看着已经要爆炸了的少年,终于理清了些他的气愤点,慢慢坐了起来:“我和你结婚了,他是我大伯,我和他约会干什么?避嫌都来不及。我也是才知道他去的,你三哥是去给我姐姐送信,说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他奶娘了,来告诉我姐姐一声,说阿牛哥死了,别等他了。”   谢凤西愣住,金明珠脾气上来了,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声音也冷冽了起来:“你说说你想到哪去了!为了避嫌,都没和他一起回来,徐煜送的我!”   戳了一下,不解气,又戳了两下。   “再说我还抱着晓凤呢,哪来的孤男寡女!你年纪不大,这脑瓜子里装的东西可不少!”   谢凤西没动,还等着她发脾气打他两下子,可金明珠戳了他两指头,回身关了灯,背对着他躺下不理他了。   黑暗当中,少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向前蹭了蹭,随后他抓住明珠的被角,慢慢掀开了些。   金明珠察觉到身上薄被被掀起了些,顿时警觉起来:“你干什么?”   没想到谢凤西那混小子很快钻了进来,她转过身来,在黑暗当中隐约能看见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那就是我错了,我想错了,你要是不解气就再打我几下子。” 第16章 打情骂俏去回门   金明珠是活了两辈子的人,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她心态成熟。   等她明白过来,谢凤西是脑补了什么东西之后,她生气了。   一小在顺王府,过得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府里有专门的老师,教育她们姐妹学习,也有专门的嬷嬷教育她们德行,阿玛额娘都是顶好的人,他们一辈子都生活个雅字,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引导的。   明珠在道德标准这一块,做得还得非常标准的。   她既然嫁给了谢凤西,那谢青林那样身份敏感的男人,自然要疏离,此时要说疑心她的德行,她自然恼怒。这是现在身份变了,若是当年的金格格,赏你个大巴掌也由着她脾气。   本来躺下了,明珠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可谢凤西这个不要脸的混蛋掀开被角竟然钻进了被里,他还嬉皮笑脸:“那就是我错了,我想错了,你要是不解气就再打我几下子。”   若是诚恳道歉,金明珠还能算他态度端正,这么没皮没脸的,她气未消,自然更为恼怒。   谢凤西刚要往前凑,腰前突然被抵住了。   金明珠屈膝,膝盖顶着他的腰肋处:“出去。”   她披散着长发,发间还有淡淡的香味,谢凤西一手还抓着被角,没动:“我要跟你睡。”   明珠已经有点困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没工夫哄你,自己睡。”   说着,她从他手里抽出被角,卷在身下,就此一翻身,直接背对着他了。   谢凤西不怎在意,也滚过来挨着她就贴在她背后了:“不给我被,我也要在这睡。”   金明珠从来没把这少年当个男人看待,也不以为意,根本没理会。   她这两日没有睡好,今天晚上可算能好好睡一觉了,心神一放松就困乏起来了,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很快进入了梦乡。   外面窗开着,初秋的天气,晚风有点凉。   谢凤西可是睡不着,他一个半大小子,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和女人相处,他全靠本能,挨着金明珠,不一会儿就冷了。   他回手去抓自己的被子,本来是抓到了,可转念又一想,放下了。   明珠做了好几个梦,乱七八糟的,梦里都是前世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就像走马观灯似的在脑海中走过,她是被挤醒的。   迷迷糊糊一翻身,少年就枕在她枕头上。   金明珠睡得正香,搭手一摸,发现谢凤西什么都没盖,抱着双臂,缩着腿,紧紧挨着她。   她懒得动,掀开被这就搭了他的身上。   少年睡得正香,被子一搭身上,他立即朝着她又蹭了蹭。   明珠稍微往边上让了让,谢凤西霸占了她整个枕头,呈一个大字型睡得呼呼的,她一脚踹在他身上,他顺势抱住她腿,侧身躺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是真折腾,明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她惦念着第三日回门的事,次日一早就醒了。   谢凤西还睡着,明珠醒是醒了,动弹不得。   她的脚还在他怀里抱着,这小子已经横过来了,本来已经给他盖了自己的被,但是他睡着睡着自己滚出去了,金明珠拍了他胳膊两下子,他才睁开眼睛。   明珠脚尖动了动:“你睡觉抱着我脚干什么?”   谢凤西低头一看,自己紧紧抱着的,哪是什么软香柔玉,分明是金明珠的脚,他脸皮厚,抱就抱了,还晃了下:“金格格的脚,抱着睡,格外的香。”   调侃她,还调侃她的脚。   金明珠用力一踩,正踩在他的心口,他以为她恼怒要揣自己,自然后躲,她趁机一缩脚,解救成功,一掀被就坐了起来。   谢凤西还有心上前来闹,明珠已经下地洗脸去了。   枣儿端来了洗脸盆,金明珠洗漱一番很快出门,等人走了,枣儿这才进来叫谢凤西。   “四少爷啊,您怎么还不起来啊,难道是不打算跟少奶奶回门了吗?”   “回门?”谢凤西一下坐了起来,“什么回门?”   枣儿见他不懂,直跺着脚:“少爷啊!人新结婚的新娘子三天头上,都要回娘家的,我们都叫回门,少奶奶没跟你说吗?还是你自己不愿意跟她回去啊?”   金明珠没说,谢凤西哪里知道回门这种事:“可能,也许是一会说吧。”   枣儿想来也是,哪有不求着丈夫同自己回门的,就笑了:“也是,少奶奶肯定去前院给太太请安了,我看你们这两天熟悉很多,一会儿少奶奶要是请你一同前去,你可别拧着啊,回门是大事,丈夫要是不一起回去,别人要笑话她的。”   谢凤西点着头,一下失笑:“那得看小爷心情了,小爷心情好,你少奶奶来求我,我一定会去的。”   枣儿怕他故意闹脾气不去,又提醒他,说新婚夫妇回门新娘子才有体面之类的话。   谢凤西不耐烦地答应了,想来想去又仔细问了回门都什么规矩,赶紧起来了。   到了前院,谢太太正在园子里散步,不见明珠的踪影。   一见到儿子,谢太太立即眉开眼笑:“诶呀,难得我儿子起得这么早啊,凤西,既然起来了,那赶紧吃点早饭然后上学去吧。”   谢凤西往院里四处张望:“妈,明珠呢?她没过来吗?”   谢太太揽住他的手臂:“她呀,她走了啊,今天不是要回门的么,她很是体贴,说你年纪小,说你还上学呢,老是耽搁学业不好,她主动说自己回去了,不叫折腾你了。我也是觉得你天天请假不好,现在既然你媳妇儿都那么说了,你就上学去吧。”   谢凤西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什么体贴,金明珠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更没放在心上,他这个丈夫,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头而已,让他去上学,就是想把他推到视线以外。   他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老远:“谁稀罕去呢,以后她就是求老子去,老子也不去!”   金明珠可是真的没打算带谢凤西回家,本来结婚以后就天天回,娘家离得近,也没在意那种事,可是徐窈很在意。   她带了些礼物,到家了以后发现,徐窈和徐煜做了一桌子菜。   金天骄被未婚夫的消息打击到了,早上没起来做饭,徐窈特意和儿子一起忙了好半天,做了个十全十美,结果金明珠是一个人回去的。   新郎官没跟着回门,徐窈很不高兴。   明珠也被这一大桌子菜吓了一跳:“姨,一大早的,怎么做了这么多啊。”   徐窈才把围裙脱了,先把一旁玩的晓凤搂过来摸摸体温,坐下来才开始叹气:“我以为谢家姿态那么诚恳,不会瞧不起咱们家的,结果你看,回门都不跟着来,这算什么吗?”   金明珠蓦地失笑,张罗着让徐窈入座:“行了,不是人家瞧不起咱们,他是去上学了,放学就来了,学校的勾当,老请假不好。”   说着,进屋里叫了金天骄,让她吃饭。   徐窈听明珠那么说了,情绪缓和了些:“那晚上我们再做点菜,等谢凤西放学了,你一定叫他过来。”   明珠含糊其辞地答应了:“嗯,一会再说吧。”   金天骄出来了,明珠又安慰了她一通,一家人这就坐在了一起。   这一天时间过得也快,上午陪着家人说说话,明珠下午去了一趟正良药铺,赵老大夫已经缓过这口气了,她趁机提了下拜师要学药膳的事,赵老大夫也是感念明珠救下铺子的事,一口答应了。   从药铺出来,明珠想起临出门前,徐窈的叮嘱。   她让明珠给谢府打电话,一定要叫谢凤西来。   金明珠想了想,在街边花钱使电话给谢府打了第一通电话。   这个时间,谢凤西应该在家。   她拨通电话,是谢太太接的。   明珠说请谢凤西接,有事问他,谢太太连忙叫人把儿子叫了来。   谢凤西才下学,书包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一听是金明珠的电话,过来接了。   “喂?”   明珠听见谢凤西的声音,开门见山,直接说了电话来意:“是这样的,今天我自己回的家,家里人问起你没办法搪塞,你过来一趟吧,有时间吗?”   谢凤西还记着早上的事,一手缠着电话线,一手敲着话筒,这就笑了:“怎么,早上没说,晚上想起小爷来了?你这是求我吗?当然了,这要是你求我的话,也许我会去也说不……”   他音调上扬,还带着几分小小得意,金明珠顿了下,随即淡淡道:“你爱来不来。”   说着,立即挂断了电话。   谢凤西最后一个定字还未出口,耳边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三更。 第17章 第一次   夕阳西下, 意味着一天即将结束。   中民钱庄的会客厅当中,金明珠拿着茶碗,品着茶。   钱庄的掌柜陈义坐在另外一侧, 看着她笑得和善:“少奶奶说得太客气了,我们钱庄在北城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买卖, 倘若有一日, 谢家当真用得上小人, 小人当尽力相助,但是现在谁不知道谢家风头正盛,哪里能需要我们这种同盟?”   明珠放下茶碗, 也是笑意浅浅:“掌柜的误会了, 这件事与谢家无关, 当然了,我和谢凤西结婚了, 他的财产就是我的,但是我不愿意碰那些。我想要的, 是我自己能左右的产业, 而且此事将来必成, 或许那时候, 我再来你钱庄, 你必然会出力, 但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怎么能一样呢?”   陈义眨着眼:“格格是个有野心的人,那不知格格是要做什么生意呢?”   金明珠:“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至于具体做什么,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陈义:“那格格容我考虑考虑。”   明珠点头:“好吧,我也去问问别人,当然了, 不管怎么说,也谢谢陈掌柜的请我这碗茶。”   陈义讪讪地笑着,再想说些什么,金明珠已经往出走了,他客客气气送她往出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让他犹豫观望着吧,时机还不成熟,暂时先这样。   金明珠从钱庄出来,漫步在街头。   上辈子,她在正良药铺当徒工,后来几方奔走,借了钱保住了正良,然而这辈子,她想快点进行下一步,然而钱庄一开始拒绝了她,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及时退了出来。   想来也是,她同谢凤西结婚了,有利有弊,钱庄不会无缘无故借钱给她,这件事还是得循序渐进,急不得。   明珠给晓凤买了点干果,一进家门,就看见晓凤站在院子里的李子树下,徐煜在一旁看书,秦卿拿着个长竿,帮晓凤打着树上的李子。   晓凤回头看见明珠,蹬蹬蹬跑了过来:“二姐!”   金明珠将纸袋在妹妹眼前晃了下,故意逗着她:“看姐姐给你买了什么,你今天有没有乖啊?”   晓凤接过干果,往屋里看了眼:“我去给大姐吃,大姐今天也不舒服,一天都没有出来。”   明珠嗯了声:“去吧。”   徐煜把书合上,也站了起来:“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我妈不是说让你把谢凤西也带过来的吗?”   金明珠是去办正事了,她打过电话以后早把谢凤西抛之脑后了:“他有事过不来了,我刚才去了一趟钱庄,有事忙呢,没去接他。”   一边的秦卿正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听见明珠提了句钱庄快步走了过来。   明珠跟秦卿打了个招呼:“今天没去学校吗?”   秦卿娇嗔着瞥了眼徐煜:“我都毕业了,去学校是去工作的,徐煜想去军校,我说服了我爸爸资助他,但是他不愿意,明珠你明事理,你劝劝他吧。”   金明珠摊手:“这我可劝不了,我结婚了,谢家也给了不少钱,我让他去军校,他也不去。”   秦卿直跺脚:“那怎么能一样,用了你的钱,以后你在谢家怎么能直起腰说话?娘家拖累什么的,最让人抓话柄了。”   明珠点头,笑着:“怎么不一样,要是用了你的钱,以后要和你结婚的吧?那婆家拖累就不让人抓话柄了?”   秦卿愣住,随即红了脸:“诶呀!你说什么啊!谁要跟他结婚了!”   明珠往屋里走去了:“随你吧,不想和他结婚,我也没关系那。”   她进了门,秦卿还在外面娇羞:“谁又说不跟他结婚啦!”   明珠没有回头,听着她的声音,想起了自己的额娘阿玛来,如果他们还在世上,顺王府还在,她还是当年名动北城的格格,那她大概也会像秦卿那样天真吧。   一心为了喜欢的人,想给他摘星星摘月亮,别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可惜她现在是金明珠,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那么她会掌控未来,心底唏嘘着前尘往事,一进门就遇见了徐窈,她才从金天骄的房间里出来。   “明珠回来了?凤西来了吗?”   “呃……”   明珠没想到徐窈会对谢凤西来回门有这么多的执念,顿时笑了。   徐窈一下误会了去。   三番两次请了那少爷,少爷不来,只怕人家是真的不愿意来,她顺手拐起明珠的手臂,还好生安慰了她,明珠问起金天骄,一打岔就把这话题打过去了。   金天骄受了些打击,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一说起时她,明珠和徐窈对她都有些担心。   因为谢凤西没有来,徐窈也不想做什么伙食了:“一会把早上剩下的菜热一下,咱们随便吃点吧,反正也就多个你,再做就浪费了。”   明珠完全没有意见,徐窈出了门,看见秦卿,就留了她吃饭:“秦小姐不嫌弃的话,也一起吃晚饭吧,没做什么,都是家常便饭。”   秦卿直看着徐煜,徐煜也看着她:“想一起吃晚饭?可没做什么大鱼大肉的。”   秦卿眨巴着眼睛:“嗯,想,没关系的,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徐煜点了下头:“那就进去吧。”   秦卿眼中都是惊喜,随后直奔着屋里跑去了:“小凤凤,我来啦!”   等她走了,徐煜才看向徐窈和明珠:“昨日卖鱼的奶奶给了我一条鱼,我去收拾了,再加条鱼吧,她爱吃鱼,好歹有个正经菜。”   徐窈当然没有意见,明珠在一旁偷笑。   徐煜就当没看见她调侃的笑容,赶紧去收拾鱼去了,等他收拾好了鱼,金天骄已经起来了,她厨艺好,亲自下厨做了这条鱼,很快就开饭了。   徐窈和明珠帮忙摆菜,很快就把早上的剩菜凑了一桌。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也算是其乐融融。   徐煜给秦卿夹着鱼,这顿饭气氛很是微妙,金明珠挨着徐窈,直给她使眼色,两个人正是一起偷笑,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晓凤去开门,一家人回头看向门口,然后谢凤西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他身上穿着正式,手里提着水果和礼盒,身上从上到下都是新货,头发丝都打的发胶,把金明珠看得都愣住了。   徐窈最先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诶呀,新姑爷来了,快,徐煜快接一把东西。”   徐煜连忙起身,金明珠先他一步抢先过去,接下了谢凤西手里的两个礼盒:“怎么拿那么多东西?”   说着,凑近时候又咬牙问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凤西也是极其小声地:“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出去买了一圈东西就过来了。”   他微扬着脸,一副你再说什么我立刻就走了的样子,好吧,算他是个乖宝宝,金明珠把东西交给徐煜,连忙拉着谢凤西过来给他介绍。   “这是我的继母,叫姨,这是哥哥徐煜,姐姐金天娇,这是妹妹晓凤,那是秦善姐姐,你认识的吧……”   谢凤西连忙上前,挨个叫了。   徐窈有点慌:“那什么,我再去做几个菜,明珠,明珠你来帮帮我,看看四少爷都爱吃什么。”   她刚要走,谢凤西的目光已经从桌子上面收回来了,很显然,她们家没做什么菜,而且大家都要吃完了,他虽然饥肠辘辘的,但还是看了眼明珠:“我吃过了,别忙了。”   金明珠连忙叫住徐窈:“算了,他吃过了,我给他洗点水果得了。”   谢凤西的到来,在她们家可是大事,看着徐窈如临大敌的模样,明珠就想笑,吃过饭天就黑了,晚上她们夫妻要在这住,可房间少,床又小,幸好人都说不在意。   夜幕降临,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说了会话,晚上没什么活动,徐窈让金天骄搬过去她和晓凤的房间一起住,这就特意腾出了一间房来。   金明珠把谢凤西带到了厢房去,房间里没有电灯,点的还是油灯,光线昏暗得很。   她让他坐,过去铺被。   谢凤西四下打量着,明珠弓着腰身,铺被的动作十分利落。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背后,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床:“你们就住在这种地方,床这么小,你还和你姐姐一起住?”   谢府她们住的新房,就是从前明珠的闺房,那大床够好几个男人来回打滚的。   那是她一小睡的,可真是令人唏嘘。   明珠点了下头:“我阿玛去世之后,她一个人拖着这么多孩子,衣能蔽体,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就不错了。”   说着拍了拍铺好的褥子:“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了。”   家里也没有伺候着的丫鬟婆子,明珠亲自去打的水,谢凤西简直受宠若惊了,洗漱一番以后,本来他还想出去院子里转转,可金明珠让他快点睡觉,就拿着笔去一旁算账去了。   这完全是拿他当孩子打发了,若是往常,谢凤西早就挑刺了。   可是,他坐在被褥上,一想到一会要和金明珠一起挤在这个被子下面,心情就十分的……微妙。   他脱了衣服裤子,直挺挺躺下,盖上了被子。   金明珠在屋子里的旧桌子上面算账,她想先开药膳局,但是似乎难度不小,不过她做这种事得心应手,根本没放在心上。   谢凤西侧身躺着,看着她,直敲着床边木板:“你什么时候睡啊?”   明珠头也没抬:“你先睡吧。”   谢凤西:“有亮光我睡不着。”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就合上了账本,走过来了:“行吧,这就睡。”   谢凤西闭上眼睛,帮她打开被子一角,还拍了拍:“今天我能来你们家,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想怎么谢我?”   的确,金明珠没想到他会来。   谢凤西的到来是给足了她面子,虽然她不在意那些,但是街坊邻居可能会有闲话,她点着头,表示赞同:“是应该谢谢你……”   说着,她低下眉眼来,一手扶着腰侧,一手开始解肩上的衣服盘扣。   谢凤西紧紧盯着她的指尖,她解扣子的速度很快,快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一下坐起来,左右还看了看,抓着被子裹在了身上,一开口都结巴了。   “你……你脱衣服干什么,咱们……咱们在这圆那什么不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恩一路相伴,红包多多的,还会有抽奖活动,先发一章,晚上八点,十点分别还有更新。 第18章 造孽啊   少年裹着被,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金明珠指尖动作停了下来,看着他有些狐疑:“圆什么?”   谢凤西见她神色,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他一手抚过额前碎发,一抖肩被就掉落了下去, 可是已经晚了, 这时候不披被子也开始冒汗了, 他定定地看着明珠,期盼着她刚才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   可惜明珠听清了,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仔细一琢磨, 顿时明白过来了。   “哦, ”金明珠点着头,唇边都是些许笑意, “圆房?”   她明明白白戳破了说出来,丝毫没有半分的羞赧, 谢凤西却是恼羞成怒, 他歪着头, 扬着眉眼:“嗯, 圆房怎么了?结婚了, 不该圆房的么?”   金明珠被他逗笑, 在她面前的是十六岁的谢凤西。   倘若是二十六岁的谢凤西,那时他一身的禁欲气息, 还是有许多魅力的,但这少年在她眼里,就是半大孩子,长得漂亮, 但是个熊孩子,她别开眼去,笑得停不下来,解开扣子脱掉衣服,这就躺了下来。   “快睡吧,再过两年,你再大些,咱们要是没离婚,我就跟你。”   谢凤西眉眼冷清下来,他没动。   明珠侧身躺着,见他还坐着,眼都没抬:“还不睡?”   她这完全是拿他当个孩子,谢凤西脸色沉下来了,他直接躺倒,一个翻身就覆在了明珠身上。   一个上,一个下。   他还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当中就像有一头小野兽。   金明珠怎么也没想到谢凤西这屁孩子竟然还想着圆房这种事,震惊之余,发现他没再动了。   四目相对,少年也发现她不动了。   谢凤西挑眉,随即低头,气息靠近:“可以的吧?”   就像是一个无处下口的小雄鹰,看似老道,其实一窍不通,金明珠慢慢屈膝,用膝盖轻轻顶了下他:“会吗?”   她趁着他犹豫的片刻,用力将人推落,之后也没放过他,翻身到上面当了主人。   谢凤西仰面躺倒,两手还举着,完全是投降状一动也不敢动。   金明珠低头看着他,不得不说,谢凤西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正是少年之时,更添了几分英气,眉宇之间都是轻狂和不羁,正值青春年少好年华,懵懂还有几分清纯。   那双眼睛里,都是她。   就像是着了魔,她慢慢俯身,柔软的双唇这就落在了他的眉心上面,轻轻的一下。   之后再起身些,再次四目相对。   金明珠眼底都是化不开的迷雾:“你真想……圆房?”   话音才落,还不等谢凤西回答,他肚子里忽然传来了咕噜一声,她还以为听错了,特意顿了下,之后这少年的肚子真就不停地叫了起来。   明珠一下明白过来:“你没吃晚饭?”   之前的那点暧昧气氛一下冲得烟消云散,谢凤西一手抚住了额头。   金明珠也转了过去,她背对着他,半身伏在墙上,捶了两下子,真是造孽啊,她刚才都想什么了,竟然想对一个半大孩子下手。   很显然,谢凤西没有吃晚饭,只不过是不想麻烦徐窈,所以没让她再去做。   明珠对着墙平息了情绪,好半天才转回身来。   谢凤西的肚子还咕咕叫着,她转身下床,这就对着他伸出了手来。   “走。”   谢凤西看着她:“干什么去?”   金明珠:“去后院灶房,看看能给你弄点什么吃的。”   她见他没动,又加了句:“我怕黑,你跟我一起去。”   他这握住了她的手,借力坐了起来。   金明珠的手很软,谢凤西紧紧握住了,穿鞋的时候也没放开。   明珠是真的有点怕黑,她们家院里没有灯,也没有手电筒,比不上谢家那样明亮,她牵着谢凤西从厢房出来,这就到了后院。   前屋还亮着灯,他们都没睡。   他们走得很慢,脚步很轻,没有惊扰到别人,到了后院灶房,明珠点起了油灯,这才放开了谢凤西的手,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晚上没剩什么饭菜。   谢凤西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她:“算了吧,回去睡吧,睡着了就过去了。”   金明珠还没放弃,到处查看,终于在看了灶膛之后,欣喜地笑了:“你运气不错,这里有白薯,应该是徐煜烤的,火星都没了,应该是埋了有一阵子了,我给你看看,凑合吃点填填肚子吧。”   烤白薯?   不过现在有吃的就行了,谢凤西点了点头,跟着明珠到灶膛旁边低头查看。   明珠拿烧火棍拨弄了两下,很快从灶膛里面拨出三个白薯来。   她用烧火棍敲了又敲:“你得感谢秦卿,她经常到我们家来,这姑娘不爱吃别的,就爱吃烤白薯烤红薯,当然了,也可能是怕徐煜想太多,故意那么说的,总之徐煜总在家里做完饭以后烤上那么几个给秦卿留着,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走了,便宜你了。”   说着,轻车熟路地在一旁锅盖后面拿出一副手套来,将白薯上的糊嘎搓掉,然后剥了剥。   谢凤西是真的饿了,已经能闻到白薯的香味了,他从明珠手里接过白薯,这就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白薯还冒着热气,两个人并肩坐在小板凳上面,一个吃,一个剥,也算是和谐画面了。   吃了一个白薯,谢凤西肚子里有点底了,这才开始想别的。   他想到小时候去顺王府玩,那时候金明珠前后有好几个人伺候真,今非昔比,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这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第二个白薯才咬了一口,谢凤西拿到了明珠的唇边:“你也吃点。”   明珠推了:“我吃晚饭了,再说我本来也不爱吃这个。”   的确,谢凤西点着头:“以后你想吃什么,让人去做,保不了你当官太太,但总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话说得流里流气,金明珠抱着双膝,回头看他:“行了吧,等你长大让我吃香的喝辣的,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谁也不靠,我就靠我自己。”   谢凤西只当她脾气上来,没在意。   三只白薯下肚,没那么饿了,金明珠带着凤西在水盆洗了手,清理了灶膛前的战场,然后悄无声息地吹灭了灯,走出了灶房。   外面繁星点点,少年跟着明珠脚步,走得不快。   他抬头看着月亮,一回手握住了明珠手腕,顺势牵起了她的手:“你看那月亮,圆吗?”   几乎满月,明珠点了下头:“圆。”   谢凤西登时站住了,在这柔美的月光之下,他回过身来看她,一脸坏笑。   金明珠反应过来,顿时失笑。   她抽出手一扬起来,啪嗒拍在他肩上:“你现在上的什么学,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能不能想的别的?”   晚风徐徐,谢凤西被打了也在笑,正是笑闹,前屋的房门一开,徐煜走了出来。   他连忙收起笑脸,轻咳了声才稳住情绪。   徐煜看见明珠两个人了:“你们不睡觉在这干什么呢?”   金明珠指着谢凤西:“我带他去后面找点吃的,正好见你烤了东西,别去后院了,白薯已经吃没了。”   徐煜哦了声,又回去了:“那正好。”   等他人走了,金明珠才快步走向厢房,谢凤西大步追了上去。   回到房间里,他抢先一步躺下,伸出一只胳膊来,还往上面拍了拍,示意明珠过去睡。   金明珠看着他动作,眼底都是笑意。   她吹灭了灯火,摸黑回来挨着床边躺下了,本来是想把谢凤西手臂推一边去,可等她一躺下,他勾着手臂,直接把她抱了个满怀。   这个坏小子,那点花花肠子她怎么能不知道。   但是,不可以。   金明珠没动,任他抱着:“谢凤西,你知道吗?夫妻之间的这点事,心意相通了以后做,才更有趣。”   谢凤西正是年少冲动,贴着柔软的身子已是心猿意马了。   他借着这漆黑的夜色,手腕收紧,顺势乱来。   明珠一手按住,偏不让他动:“现在你还小,还不懂情爱,我们虽然结婚了,但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如果光是身体在一起了,怕是以后会生出许多糊涂事来。”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   谢凤西愣住,随后金明珠在他耳边轻喃着:“你若是再大些,就好了……”   他渐有怒意,便要起身。   明珠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在他怀里拱了拱,起身挨近了。   还不等少年开口,柔软的双唇就咬住了他的唇。   万种蛊惑,她的声音在唇齿之间几乎要听不见了:“生气了,要不,我教你?看看你到底……”   唇色纠缠,真是要命了,谢凤西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一处,他脑中空白一片,突然像是极重之人踩在了棉花上面失了重心了。   偏偏这个点火的人,似乎对亲吻对于男人的那点事十分熟悉。   熟悉得比他还要知道,那身上的变化。   也不等谢凤西再想什么,明珠一手探了过去,这可是个没碰过人的,哪里受得了,一下子凉了。   就这么,金明珠手心里凉凉一片,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19章 要命啊   天才刚亮, 徐窈就起来了。   床很小,她跟金天骄和晓凤挤在一起怎么能睡得好,早早起来了, 还能给两个孩子腾点地方,悄悄穿上衣服, 徐窈出了房门就进了豆腐坊。   一进门, 抬头看见个人影吓了一跳。   再仔细看, 徐煜正拿着舀水的水瓢发着呆。   徐窈走过去,他才大梦初醒似的,缓过神来。   徐窈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   说着, 先拿过小板凳, 这就要生火了。   徐煜把水瓢放在了锅台上面:“妈,生了我, 你有没有后悔过?”   徐窈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我这辈子全指望你呢, 一打你生下来, 我才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 有了意思, 不然早就活够了。”   徐煜浅淡的目光, 从母亲指尖的薄茧上扫过:“是我拖累了你, 不然你怎么也比现在好。”   徐窈把火点着了:“快做豆腐吧,说这样的话更让我伤心, 没有你我能进顺王府么,当初大王爷为什么任人家骂也把我迎进门了?他是见你聪明伶俐可怜你没有爹,一想着他府上的娃儿没有妈,这才凑合一家的。想想我们从前, 谁把我们当个人看了,我这辈子都不能忘了王爷的恩情,他是个好人。”   徐煜嗯了声,站起身来了。   徐窈让他快点磨豆,他回身舀了一水瓢水,过来甩进了灶膛,把火浇灭了。   徐窈愣住:“你这是干什么?”   徐煜把水瓢一扔,这就把她拉了起来:“从今往后,不让你再做豆腐了,你就把晓凤照顾好,我养你们。”   徐窈:“这说的什么话?”   徐煜把她拽出了豆腐坊,一直把人拽到自己房间,这才放开了她:“妈,我决定了,我要去上军校,我和秦卿结婚。”   徐窈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儿子,你疯啦,你上军校就上军校,明珠给了我一些钱,也够维持一段时间的,怎么跟结婚扯上了?”   徐煜:“我不用明珠的钱,我和秦卿结婚。”   徐窈穷过,也富过,但是什么时候,她对儿子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一见他对结婚这事有了执念,顿时皱眉:“人秦小姐可是个好姑娘,真心待你的人,你可不能为了钱伤人家。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跟她说,让她断了这份心思就得了,结什么婚啊,你要是因为你妈做豆腐,想结婚给我拿点钱回来,那就是在扇你妈的脸。”   徐煜抿唇不语,徐窈推了他一下子,让他往出走:“走走走,做豆腐去,你别想那些没用的,想上军校再想办法,不用明珠的钱,我也有招。”   徐煜扶着她坐下:“妈,我想好了,这就跟秦卿说去,这是她的建议,说让我考虑考虑,我不想以后后悔,就这样吧。”   说完,他大步往出去了。   徐窈站起来再追,都没能追上:“诶,回来!你给我回来!”   到了院中,金明珠已经起来了,看着这娘俩一前一后的,诧异地看着她们:“这是干什么去?”   徐窈拉住她,把徐煜的事说了。   明珠乐了:“行了,您也别操那心了,秦卿喜欢徐煜,他要和她结婚,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是害她,她现在是有钱,但有钱人犯了什么罪?只要徐煜喜欢她,对她好,以后过得好了,一心一意对她,那不就行了?”   徐窈还是十分担忧:“可你也看见了,徐煜每次都赶人家秦小姐走,他中意人家么,我是怕他娶了人家又对不起人家。”   其实上辈子的时候,徐煜对待秦卿也是十分冷漠的,以至于秦卿后来恨他恨得牙痒痒,明珠一度认为他是的确不喜欢有钱人家的小姐,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回过头来,徐煜为了秦卿当街杀了人,并且杀红了眼,他把一腔怒气都撒在了秦卿那个不争气抽大烟的丈夫身上,何尝不是懊悔的。   怎么可能一点情意没有。   她安抚着徐窈,推着她往回走:“就听他自己安排的吧,相信他。”   两个人往回走,厢房这边门一开,谢凤西出来了。   徐窈一看见自家的新姑爷立即来了精神头:“凤西,怎么起这么早,再睡会吧,我这就去做饭了。”   明珠也回眸看着他。   少年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只不过已没有昨日的平整了,他匆匆下了石阶,浅浅目光对上明珠的眼睛之后,立即别开了脸去。   “不在这吃了,”谢凤西稍一停顿,“姨,我有事得先走了。”   说着,直接往大门口走了过去。   怎么像是谁在后面追着撵他似的,徐窈有心相送,见他脚程快,赶紧推了明珠一把:“去送送,你吃完饭再走。”   明珠被她推得向前冲了两步,她嗯了声,快步追了上去。   昨天晚上实在太过尴尬,当时她们两个人都好长时间没说话,她悄然下床去洗了手,谢凤西背对着她,始终没有开口,可她知道,他一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一早上,明珠早早起来了,也是为了给他腾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没想到他这么快起来了。   到了大门口,谢凤西竟然没走。   他靠在大门外的墙边,两手插在口袋里面,正望天看着天空。   天边才有点白边,还没大亮,明珠一手扶着大门,站住了。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了,谢凤西转身要走,一抬眼见是明珠,这时候再走已经来不及了,他脸上懊恼羞愤各种复杂的表情一览无遗。   金明珠上前一步,这就下了石阶:“怎么在这杵着?”   谢凤西此时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他转身就走:“走了。”   明珠连忙叫住他:“等等,昨天我忘了问了,赵丰年有动静了吗?现在有确切的消息没有?”   少年头也未回:“他没有杀人时间,有证人能证明他不在现场,警方说证据不足,都通融好了,在结案之前可以先把人接回来,一会就能回家了。”   她嗯了声:“那就好。”   这一次,他没等她再说什么,大步走了。   明珠强忍住笑意,在他背后背起了双手来:“你这么早回去,走后门吧,省得惊动太太,她该追着你问怎么回去那么早了!”   谢凤西脚步飞快,分明听见了,也没有答应一声。   金明珠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看着:“放心吧,我也会晚点回去的!”   这样的话,也许就不会那么尴尬了,她多么细心体贴真是想笑也一直忍着等他的人消失在旧巷口了,才笑出声来。   谢凤西逃一样走了,明珠心情大好,回了院里去叫金天骄起床。   她不会做饭,和晓凤等着,很快早饭好了,明珠吃过饭了,才出家门。   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还有正事要做。   出了旧巷,金明珠直奔正良药铺。   到了药铺门前,果然,赵老大夫回到了药铺,赵景尧前前后后伺候着,师徒两个正在一起研究药性,见到明珠来了,都打了招呼。   明珠是带着礼物来的,她给赵老大夫带来了一些水果,还带来了赵丰年可以回家的好消息。   赵老大夫喜极而泣,拄着拐直骂赵丰年这个闯祸精,赵景尧扶着他,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其实这个消息很快会从警察局传出来,明珠特意来说一声,也是为了赵老大夫。   当然,也同样为了她自己。   药铺的小药童在柜里收拾草药,赵景尧特意去倒了茶来,眼看着赵老大夫情绪稳定下来了,明珠到他面前,这就直直跪了下来。   “师傅,明珠给师傅磕头,请师傅这就收明珠为徒!”   上辈子,她们只有师徒之情,却无师徒之名。   当年的金明珠心高气傲,轻易不肯跪,所以从来没想过那么多,没想到老爷子那么快过世,她懊悔不已,幸好今生可以重来,这一跪,她心底的那点遗憾就算填上了。   赵老大夫颤巍着手,也差点跪下了:“使不得啊格格,使不得,您快点起来!这要是从前……你这是折煞老夫了,快起来。”   赵景尧一手拿着茶碗,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明珠从他手里拿过茶碗,这就递给了赵老大夫:“师傅,您不要这么客气,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格格了,以后,我就是您的徒弟,您就是我的师傅!”   赵老大夫激动不已,赶紧拿过了茶碗:“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何德何能啊。”   明珠请他喝茶,他意思呷了一口,赶紧把茶碗放了一边:“格格您快点起来,您要学这中医?要是有什么事,您就直说,不必绕弯子的,快起来快起来……”   西洋医院现在正是红火,正良药铺已经快经营不下去了,明珠站了起来,也过来扶他:“师傅,明珠的确是有一事要和您商量,我拜您为师,也是想做药膳局,想当年大清的药膳局是多么的有名气,您听说过吧?”   赵老大夫愣了下:“药膳局,那得有菜谱。”   明珠扶着他坐下,扬起了眉眼:“菜谱就在您面前站着,我从小吃药膳长大的,要说那些药膳,真是再熟悉不过,现成的活菜谱,就差师傅您这草药相配了,倘若此事成,那么正良药铺就能活。”   赵老大夫是老了,但还不糊涂:“格格这是在救老身这铺子?”   明珠可不是活菩萨,她见这老大夫已经相通了利害之处,向他伸出了三根手指了:“不,我是真心想和师傅合作。”   赵老大夫看着她的纤细指尖,没有说话,倒是一向寡言少语的赵景尧看向了她。   “你要承三?”   金明珠回眸,看向当年她生意场上的好伙伴,笑意十足:“不,我七,你们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时间会稍微早点,更新时候发今天三章红包哈! 第20章 格格威武   赵景尧一年四季都是青布衫子, 他这个上辈子的伙伴,是明珠最信任的人。他是赵家的旁支,比起兆丰年那个惹是生非的, 更得赵老大夫的喜爱,但喜爱是喜爱, 这百年家业, 老大夫也不愿意交到他手上。   当然了, 他若早日想明白,留给儿子孙子败了家业还不如给赵景尧,那就没有金明珠什么事了。   老大夫为的是救正良药铺, 金明珠为的是东山再起。   为了这点师徒情分, 为了正良这牌匾, 她让他们赵家承三,不然坐等正良被赵民生掏空再接手, 只是时间问题。她讲清其中利害关系,信誓旦旦说会拯救正良这个老招牌, 并且永保赵家股份, 赵老大夫再三考虑下, 答应了。   事不宜迟, 明珠立即拟了一份合同, 交给了老大夫, 让他过目。   赵老大夫说得和儿子商量一下,她和赵景尧一起查看柜中的草药。   金明珠这是轻车熟路重操旧业。上辈子对这些药的药性都十分了解了, 只不过现在还得做做样子,一直跟赵景尧身后。   赵景尧自小孤苦,眉眼间总有些忧郁之色。   他对明珠也十分恭敬:“格格的宏图观很好,只是不知道北城普通百姓对药膳的接受程度怎么样。”   这个时候, 金明珠当然不能与他讲太多:“老百姓有几个钱,全指望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赵景尧默不作声了,给她讲解药性。   正良药铺想从宫廷药膳开始下手,草药还远远不够,等合同签署以后,即日起就要广收草药,不过在此之前,要确定菜谱。   一是确定菜谱,二是需要些钱投资。   此时的赵景尧还是个谨慎的青年,明珠看着他神色,忍不住提点着些:“自古以来,达官贵人就喜养生之道,我大清宫廷当中,也有药膳秘方,可这方子,有的是从前留下来的,有的是自创的,比如说八珍糕,那是一打明朝就有的,不寒不热,乃至温补之品。你也别小瞧了它,常服可治脾胃虚弱,食少体倦,也不仅于此,有些人到了一定年纪,阴阳气血虚损迭至,吃了还能壮助元阳,轻身耐老,就是当年的乾隆,为了调节身体也服用过,你听了这些,有什么想法?”   赵景尧抬眼看着她,明珠今日还穿着旧款的旗装,人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她即便没有穿时下流行的洋裙旗袍,光是这旗裙,就已是十分明艳。   结婚了,从前是发辫,现在盘起了发髻,也没戴什么首饰,就耳边简简单单一珍珠发卡,把人衬得珠圆玉润,一身富贵。   可能是因为她是格格,所以天生贵胄。   赵景尧侧目看着她,不由感叹地点了下头:“格格英明,听您这么一说,但凡有条件之人,都愿养生了。”   一板一眼的,明珠失笑:“我说过好几次了,不要一直格格格格的叫,这京中格格就好几十,北城就占了七八个,要是从前,还算个名头称呼,现在听了只剩唏嘘了。”   赵景尧迟疑地看着她:“那……”   明珠大大方方地拍了他肩臂一下:“就叫我明珠吧,我和你没什么分别,用不着局促。”   或许是她的笑容晃花了眼,赵景尧立即叫了一声:“明珠。”   明珠点头,很是高兴:“那我就叫你景尧了。”   上辈子她们就是这么互相称呼的,现在她很高兴找到自己的小伙伴,就和赵景尧闲聊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赵景尧听着她说话,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让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明珠当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太过于熟稔了,她还想着,等药铺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就去找山杏,两个人正说着话,药铺当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金书瑶穿着粗跟高跟鞋,走起路来哒哒哒哒的。   她看见金明珠在柜里,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明珠回身,走到柜台前面,笑吟吟地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金书瑶略一皱眉,随即扬起了眉来:“金明珠,一小咱俩就不对付,我以为这么多年,没有了顺王府,你就学会放下你的姿态了,看来还没有。你别以为你嫁进了谢家就能翻身了,谢凤西才多大,你能守到他什么时候?我劝你趁着这时候,好好当你的少奶奶,算是多享两年福。”   这些话真的是把明珠逗笑了。   金书瑶也是读过书的人,后来还留学了,但是她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嫁给一个好人,依附男人的行径,她金明珠向来不推崇。   她看着金书瑶,云淡风轻的:“好歹一个祖宗的,怎么你一见着我就跟点了炮仗似的。”   金明珠是北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一小聪慧,还被皇帝钦点过,这些她只是经历过,但是金书瑶难免比较,最看不惯她。   她到正良药铺,看见明珠,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药铺,她怕落入金明珠的手里,是以过来见赵民生,想让他通融一段时间。   “金明珠,”金书瑶扬着下颌,唇边一点笑意:“你还不知道吧,我和明书要结婚了,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就像是病危的病人,在给自己打强心剂,一直在给自己洗脑,一直在让自己相信。   明珠点着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恭喜。”   金书瑶眼底都是别样的光:“我阿玛已经答应我了,等我们结婚了,就给我陪嫁些钱,到时候明书就能兑正良药铺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该不会是想跟我抢吧?你一个女人家,能做什么,别在这寻不自在了,谢家也不可能给你拿五万块钱的吧?”   金明珠就在柜里站着,任她打量着,故意扬眉:“你说人心真是好奇怪,没有人抢的时候其实无所谓的,本来我对正良药铺也没什么想法,但是现在有人来抢,我就也想要怎么回事呢!”   金书瑶脸色微变:“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才结婚,谢家不可能给你拿五万块钱的。”   明珠失笑:“这可说不定。”   金书瑶左右看了看,见赵民生不在,直接从前门出去了:“那就各凭本事吧。”   她倔强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任性,临走的时候瞥过来那一眼暴露了其中的气恼,明珠双手捧脸,欣赏着金书瑶摇曳的姿态,眼底都是笑意。   等人走了,赵景尧这才上前来:“之前就听说陆家想要兑这药铺,你这样说的话,刚才那位小姐会牟足了劲争抢的吧,这与你没有什么好处。”   明珠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她是太了解陆家了,所以才浑不在意。   陆家现在就是个大坑,当年她把正良盘点下来以后,过了两年苦日子,一点点把那坑填满真的花费了太多心力,金书瑶家里也只剩个空壳子了,他们两家凑一起也不会花五万来兑一个要黄了的药铺。   金明珠从柜里走出来,坐了一旁的椅子上面:“正良药铺要是能卖五万块钱,那对赵家也是好事,让金书瑶他们来接手也随便啊,我无所谓的,我换一家药铺合作就可以。”   她才说完这话,没多一会儿,赵老大夫回来了。   他把合同还给了明珠,十分遗憾地看着她:“十分对不住格格了,民生说已经在谈外兑的事了,这铺子不值五万,这的确是天价了。”   明珠笑着接了过去,只是扬了下眉:“老大夫说的是,若真能五万兑出去,那你们赚到了,不过看着眼前利益,这可是短处,随便吧,今日只当我未来过,咱们师徒情分还是在的,少不了来探望一二,我再寻一个药铺就是。”   说着,她撕了合同,转身就往出走了。   赵老大夫一把年纪了,还被儿子威胁,心里对这个格格愧疚得很,可他总不能不顾及儿子孙子,忍着这口气推了下赵景尧。   “你去送送格格。”   赵景尧连忙跟出来送,出了药铺,明珠站住了。   身后的男人身形颀长清瘦,她想找回正良这个牌子,也有多半原因因为他,她舍不得自己的合作伙伴,现在赵民生贪婪的嘴脸恶心到她了,她不想要了。   但是赵景尧,她看着他,眼底都是笑意:“有朝一日正良易主,你会不会来跟我一起做药膳?”   她的眼睛里面,有星光。   是自信的光芒,赵景尧想都没想,立即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做药膳,只是现在,我还在药铺里,你也别急,就像你说的那样,不一定能有人来兑的,到时候……”   不等他说完,明珠已经接了下去:“我这个人,最有耐心了,既然让他承三他不愿意,那么就等正良就剩一个牌匾的时候再来。”   她笑笑,随即对他摆了下手转身走了,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赵景尧在门口看了她一会,才回去。   等他进了药铺,赵老大夫忙问他明珠都说了什么,他把金书瑶来过的事说了,也把明珠说过的话叙述了一遍,老大夫默不作声,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金明珠先回旧巷坐了坐,过了晌午才乘坐电车回谢家。   到了谢家门前,一个人都没有,进了前院,好几个丫头婆子在院子里站着往屋里张望,枣儿一看见明珠回来了,立即迎了上来。   “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四少爷和太太吵架吵得厉害,东西都摔了!”   明珠上了石阶,一进门就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脚。   她低头一看,地上有被摔碎了的花瓶,还有鸡毛掸子和倒着的两个椅子,谢太太沉着脸站在一边,谢凤西就在他面前,偏着脸像是才挨完打,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谢太太看见明珠回来了,抚住心口坐了下来:“明珠啊,你可回来了,凤西非要去军校,正闹着呢,你快劝劝他,去什么军校,将来做什么工作不行……”   三言两语,就听明白了。   金明珠避开花瓶碎片,慢步上前:“妈,去军校怎么了?”   谢太太头疼,伸手抚额:“我就这一个儿子身体好的了,可不能让他出半分差池,你快劝劝他。”   谢凤西才挨完打,听了这句话低着眉眼往出走。   明珠看得清清楚楚,那巴掌印还在他脸上印着,可见谢太太是动了多大肝火,他似乎不太愿意见她,两个人擦肩之际,都没看她一眼。   可即使没看她,她也看见了。   少年眼底都是失望,是身不由已的痛色,她虽然不大喜欢他,但是看着那巴掌印实在窝火。   擦肩之际,明珠拉住了他的手腕。   谢凤西原本低着的眉眼一下扬了起来,明珠顺着他的手腕牵住了他的手。她看向谢太太,这就笑了:“妈,您消消气,我倒是想劝劝您了,不去军校就能永保平安了?” 第21章 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早被撵走了, 谢凤西站在石阶下面,百般无聊地踢着石子,谢兴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小叔叔, 你说得小婶婶能劝动姑奶奶吗?”   谢凤西两手插在裤袋里,低着眉眼, 默不作声。   谢兴跟着他来来回回地走:“要我说太太不想你去军校, 也对啊, 三叔那样身体,你再去军校,有个好歹的, 还叫她怎么活啊!”   谢凤西站住了, 阳光照在他身上, 影子拉得老长。   为了上军校这件事,他已经和他妈闹了挺长时间了, 无奈她就是不同意,今天他情绪激动, 摔了东西, 可谢太太任他吵闹, 就是不吐口, 最后他跪下来求她, 她还打了他, 扬言说他胆敢私自去军校,她就立刻吊死在房梁上面!   金明珠回来的时候, 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他庆幸她晚了一步,没看见他跪下哀求的样子,然而即使那样, 也没能说服母亲。   他没想到,明珠会替他说话。   她牵住他的手轻抚了下,然后让他出来了。   房门关着,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谢兴撅着身体在门口扒着门缝,可怎么也听不清里面都说了什么,他摇了摇头退回到石阶下面,对着谢凤西摊手。   “什么也听不见……”   金明珠站在谢太太的面前,接过丫头手上的蒲扇,亲自给她扇着风。   谢太太警觉地看着她,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用劝我,年轻轻的当然不想那么多,可我这当妈的,当然盼着儿子平安,我已经送走了两个儿子了,老三身体那样,老四要去军校,我是不会让他去的,年前他就闹腾,现在不还是在民中么,过几天他就忘了。”   她讲起话来最喜欢啰里啰嗦,明珠已经摸准了她的脾气,只是笑着:“我不是劝您,只是想跟您说一件事,昨个我回娘家,到家一看,青林哥就坐在我家里,您猜猜他去干什么去了?”   一听不是谢凤西的事,是老三,谢太太先前的防备心,一下松懈。   不过都是儿子,她当然好奇:“青林去你家干什么?”   明珠慢慢摇着扇,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急的谢太太从她手里抢下了蒲扇来:“你倒是快说呀,他去你们家干什么了?按说他才回北城,家里人都没见全呢,去你家干什么?”   明珠吊足了她的好奇心,幽幽道:“他去送信,是给我姐姐送信,想必您也听说过了,我阿玛活着的时候,给我姐姐定了门娃娃亲,就是三哥奶娘的儿子阿牛,我们都管他叫阿牛哥的。”   这件事,谢太太当然知道:“知道啊,阿牛小时候就很憨厚,你阿玛不就是看中他憨厚仁义吗,也没嫌弃人家,定了这门亲事,我还从中给周旋过呢!”   明珠嗯了声:“阿牛回老家以后一直没回来,走之前跟我姐姐约定好了,他回来和她结婚,可这两年没了音信了,我姐姐一个心眼的一直给他写信,信都退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他是不愿意娶我姐姐,却不想是这个人没了,他不在世上了。”   “妈呀!”   谢太太掩口惊呼了声:“怎么回事?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阿牛那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不然能叫阿牛吗?怎么就没了?”   金明珠点头:“他身体好,为人忠厚老实,不招灾不惹祸的,还讲情义,就为了和我姐姐结婚,从老家赶回来了,结果在路上,被土匪杀了。”   谢太太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明珠淡然说道:“没想到那样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三哥在回来的路上遇见奶娘了,听说了这件事,回来就给我姐姐送了这信,结果我姐姐一病不起了。”   谢太太讪讪地扇了下蒲扇:“青林也真是的,这事可以慢慢说的嘛,也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那你姐姐怎么样?找了大夫没有啊?”   金明珠摇了摇头:“她是伤心了,大夫怎么能看得好。”   金天骄就是一根筋的,这对她打击得多大,想也知道,谢青林怎么就直接上门说了呢?谢太太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去。   明珠趁热打铁,在旁叹气:“听说现在山头上到处都是土匪,就连北城破庙那都有土匪的眼线,不然前两天死的那两个人,能是什么人杀的?”   谢太太蓦地抬眼:“北城这就有了?那……那这街上也不安宁了?”   明珠点头:“这世道乱着呢,老实憨厚不惹祸没有用,阿牛之所以死了,因为他是阿牛,妈,所以您以为只要不去军校就永保平安了吗?并不,这时候是男人就应该拿起枪,往大了说上能保家卫国,下能除暴安良,往小了说,有朝一日谁拿枪顶到脑袋顶上了,还能先一枪崩了他。”   说着,她以指代枪在屋里瞄了一圈,最后到谢太太面前,点了下手指,像是扣动扳机的模样。   “碰!”   谢太太吓了一跳,伸手抚着心口:“……”   明珠上辈子就有一把枪,也是从谢凤西那得来的。   当时他专门与她作对,抢了她生意不说,还以政府名义征了她的草药,他带队到商会抬走了她的保险柜,气得她冲到警察局去找他。   当时他看着她,笑得十足的坏。   她气疯了,从他腰间抽出了那把枪,当然了,她根本不会用,只是指着他,说要不还她保险柜就一枪打死他。   二十六岁的谢凤西,足够危险。   他背着手一步步上前,在她一次次警告之后,最终自己用胸膛抵住了那枪口。   金明珠手都抖了,可谢凤西却是反握住她的手,教她怎么扣动扳机,他扬着眉,甚至还按着她手去扣那沉沉的扳机,用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对她说:“嗯,来打死我,我教你。”   吓得她一下松了手,再抬头时候,谢凤西一根手指转着那把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后来,谢凤西把保险柜给她送回去了,代价是保险柜里面的一半金条,警察局打了欠条说是借的以后会还,金明珠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她发现保险柜里多了一把枪,就是谢凤西的那把。   回忆匆匆在脑海当中闪现,明珠随即摒除杂念,上前一步:“妈,大哥二哥都度军校了吗?都参军了吗?阿牛得有多憨厚,这北城里外的男人都寿终正寝了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凤西是什么样的孩子,想必您也知道,他不去军校这辈子都会在外面混闹,那样真的就平安吗?我劝您好好想一想,不如就让他去军校,让教官管着他,到时候学会了一身防身本领,还有大好的前途,就算不为了前途,也让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这样才是真正对他好的吧?您说呢?”   谢太太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绕了一圈,你还是劝我让凤西去读军校。”   金明珠点着头,坦然地笑了:“是,但是您想想我说的话,是让凤西继续混下去,今天跟流氓打架,明天逃学去闹事,还是让他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成为一个你我可以依靠的男子汉呢?”   说来,谢太太不愿意儿子去读军校,就是怕世道不好出什么事。   一小宠大的,她只是想他平安。   但是金明珠说的对啊,儿媳妇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无法反驳,再三思量了下,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行吧,那就按你说的,我同意他去。”   明珠点了点头。   谢太太把蒲扇放在了桌子上面:“那你告诉他去吧,让他准备准备。”   明珠指尖在桌角上转了一圈,看着婆婆:“我让他进来吧,巴掌是您打的,甜枣也是您来给吧,省得母子情分生了。”   谢太太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儿媳妇这是在给她机会。   看明珠提起巴掌那神色,对她打人颇有微词,但是这孩子没有说出口,只是让她修复母子感情,上哪去找这么懂事又护短的儿媳妇啊,越看越是喜欢,她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声了。   其实想起那巴掌印明珠的确不大高兴,她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本来想说让谢太太克制些,别打她男人,但是想想谢凤西还不算,话到口边咽回去了,她转身之际恍惚想起上辈子,也曾为了陆明书调解过母子亲情,心底唏嘘得很。   金明珠走出房门,一下推开了门。   石阶下站着谢凤西,他抬头看着她,她脚步轻快,这就下了石阶:“进去吧,妈有话跟你说。”   说着,与他擦肩而过。   谢凤西蓦然回眸,金明珠背起了双手,往后面小楼走去了。   他回过神来,快步上了石阶,进了屋里。   谢太太见儿子进来了,忙问他,明珠跟他说什么了,谢凤西如实说了。   看来,儿媳妇真是一个字没露,谢太太拉过儿子的手来,轻抚儿子的脸,问他还疼吗。   谢凤西说不疼。   紧接着,谢太太拍着他的肩臂笑了:“你说说你这个媳妇娶的啊,怎么能这么好?嗯?凤西,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了吗?你知道她为了你挨这巴掌其实恼了我吗?你知道吗,把她这样的人娶家来,那都是福分啊!”   不消片刻,得之一切已经的谢凤西冲出了家门。   他满院子找金明珠的踪迹,一直跑到小楼楼侧才追上人家。   小楼楼侧是荒废了的一处花圃,里面正经花没有,都是黄色紫色白色的小野花。金明珠一走一过,漫步在青砖小路上,曾经的顺王府,还有当年的痕迹,她脚步慢下来了,欣赏着园子风景,谢凤西看见她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金明珠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她在前面背着手慢慢走,他也学着她的模样背起了手,不远不近地跟着后面。   少年朗声喊道:“前面那位可是顺王府的金格格?”   金明珠没有回头:“是又怎样?”   谢凤西微扬着脸,眼底都是那道纤细人影,故意卖弄腔调:“多谢格格相助,格格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呀。”   明珠继续往前走,一看就是不想搭理他。   谢凤西看着她背影笑,人家不理他他也不在意,路过花圃的时候,他略一弯腰,隔着篱笆墙三下两下扯下来一把野花。秋日微风,暖阳刚好,少年手里拿着野花扬了下,随即笑着藏在了身后,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一章小甜甜,明天双更或者三更走起,明天见。 第22章 你少奶奶就是你少奶奶   顺王府小楼后面, 有一处废弃的院子。   金明珠走到门前,站住了。   月洞门上兰园两个字已经看不大清了,那破旧的瓦, 灰白的墙,被风雨洗刷过的残缺彩绘, 都仿佛在述说着从前的故事。明珠往里面看了一眼, 院子里青砖路上, 已经有了杂草,一看就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她走上前去,院内又是一番天地, 月洞门延伸出去的左右廊房, 还和记忆当中的一样, 古朴雅静。   这是从前她额娘最喜欢的院子,她信步走进去, 如今双亲都已不在了,看着从前的顺王府已是恍如隔世。金明珠走在青砖路上, 很快谢凤西也尾随她走进了园子, 她没有回头, 依旧负手而行。   很快, 谢凤西追了上来, 与她并肩而行。   他也背着手, 侧目看着她:“我真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劝动了我妈, 要知道就算我天天跟她说她也不会答应我去军校的。”   金明珠唇角微扬:“发脾气没有用,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胡乱发脾气,你是男人更应该懂得这些,以后遇见事了, 多动动脑子。”   这教训孩子的口气,还是那么的熟悉和令人讨厌。   谢凤西忽略掉她的语调,撞着她的肩:“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他想去军校很久了,一直不能如愿,当得知他妈终于答应了的时候,简直是狂喜,这份狂喜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消化差不多了,他一直笑,一直笑着,到了明珠面前也是勉强克制住了,才没有冲过来把人抱起来转圈圈。   明珠在院子里随意走着,缅怀着过去:“你当然要谢谢我,怎么谢我?”   她脚步不停,再往前,谢凤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金明珠蓦然回眸,他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了一把野花,举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微扬着脸:“给你的!”   金明珠伸手接过去了,低头闻了下,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野花,哪里有什么味道,她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这么谢我?”   谢凤西挑眉:“那你还想我怎么谢你?以身相许?”   说话间四目相对,都想到了那件尴尬的事上去了,明珠张口欲言,谢凤西上前一步,在她开口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一手扳住她后脑,一手捂着她唇瓣,在她耳边咬牙道:“忘了那件事,不许说也不许想!”   说完才放开她,别开了眼去。   明珠失笑,随即又板起了脸:“谢凤西,你该不是想拿一把野花来谢我吧?我是小孩子吗?给两朵花就会高兴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谢凤西回眸:“……”   金明珠想了下,看着他:“想谢我呀,那就跟我一起,以我丈夫的名义在这北城里走一圈。”   谢凤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推着他走出兰园,回到了新房。   明珠先是随手把花放在了桌子上面,谢凤西看着那把野花,有点出神,很快,明珠把花拿走了。   难得的,她没有再穿旗裙。   金明珠上身一件白色的大荷叶翻领衬衫,下面是工装背带裤,谢凤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珠,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不得不说,她穿上了这样的行头,倒有几分英姿。   谢凤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明珠最后拿了一个包,然后牵住了他的手:“走吧,你要好好地感谢我。”   两个人从谢府出去,立即叫了黄包车。   明珠的手十分柔软,她让他牵她的手,谢凤西照做了,他几次看向她,想问她在干什么,她都笑着回看他。   他们在北城转了好大一个圈,走过了繁华的街头,坐着黄包车看过东南西北,买了些水果和糕点,期间聊起小时候的糗事也是有说有笑,夜幕降临时候,最后黄包车到了旧巷门口,金明珠提着水果先下了车。   谢凤西以为她回娘家有事,也跟着下来了。   明珠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我有事要和徐煜商量下,你先回去吧,要去军校的话,可能得和你爹妈好好商量一下,今天你陪着我在街上转这么一圈,已经是帮了我,有了这个舆论闲谈,我做事比较方便。”   她倒是坦然,谢凤西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他这才明白,这在街上转的大半天,原来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买给她的水果和糕点,她应该也是想拿给家人吃。   他心情烦闷,脸上自然有点挂不住了。   明珠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侧身相让:“或许,你也进来坐坐?”   谢凤西后退了两步,说不进了,转身走掉了。   今天兆丰年被放出来了,他还得过去看看,从旧巷到正良药铺是真不远,等谢凤西到了赵家,赵丰年已经在吃喜了。   赵家放了不少鞭炮,说是要冲冲晦气。   家里摆了家宴,赵丰年才吃过,和朋友们在院子里吹嘘自己在警察局里是多么的硬气。秦善和金书玉还有两个同学都在,一见谢凤西来了,连忙招呼他。   赵丰年抱着双臂,看着他眼神幽怨:“我可听说了啊,你小子今天陪你媳妇儿逛街,逛了半天,都忘了你兄弟我,你这是重色轻友啊!”   金书玉听见,回头捶了他肩上一把:“胡说什么呢,那是家里给定的,算什么媳妇儿。”   赵丰年歪头:“你才是胡说,人家明媒正娶的,不是媳妇儿是什么?”   说着,他一扬手,手里抓着花生米朝着谢凤西身上扔了过去,谢凤西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混闹,过来挨着赵丰年坐下来了。   赵丰年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把揽住他的肩头:“哟,我们四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说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   谢凤西一把将人推开,随即抬起胳膊给了赵丰年一铁拐:“滚,小爷我人生得意,知道吗?我妈同意我去军校了,她同意了,这两天跟军校那边交接下就能去了。”   赵丰年愣住,随即跳了起来:“卧槽!怎么办到的!你妈怎么可能同意!”   谢凤西扬着眉眼,摊手:“没办法,媳妇儿比老娘厉害,我妈听金格格的。”   或许是他那扬起来的眉头实在太得意,金书玉看着不痛快,冷笑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还金格格,我也姓金呢,难道天天让你们管我叫格格了?她可真会拿腔作势的。”   凤西回眸,目光清冽:“你吃枪药了?”   金书玉见他目光,气势就降下来了。   不过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她把身边的秦善推开,挨着谢凤西来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帮你吗?她现在就是在讨好你!”   这话他爱听,谢凤西目光微动:“我是她男人,她不讨好我想讨好谁?”   金书玉气血翻涌,已经气得不行了:“是讨好你,利用你!你知道吗,我今天还听我姐姐说,金明珠有心和她争这正良药铺,赵丰年也算是我的朋友吧,我刚才已经和他说了,如果外兑,得先可着我姐姐。你想想,我姐姐还有我哥哥出钱,金明珠她家哪有钱,她和你结婚就是为了钱,这个时候讨好你,肯定是想让你们谢家给她拿那五万块钱!”   赵丰年在旁边听见,砸吧砸吧嘴:“五万呢,书玉,回去跟你姐姐说,让她放心,先兑她。”   金书玉嗯了声,得意地点着头,看着谢凤西:“看见没有,确有其事!”   谢凤西看向赵丰年,赵丰年立即过来抱住了他一边手臂,贴着他耳边嘻嘻笑了:“必须先兑给书玉家,这铺子不值,毕竟,我不能坑你媳妇儿。”   金书玉在旁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也挨过来些:“说什么呢。”   都快要靠到谢凤西身上了,谢凤西抓过旁边秦善的书包抵在了她的脸上,那书包上都是土,气得少女起来直跳脚。   “谢凤西!你没良心,我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这些的,我姐姐定了日子了,八月初六就结婚,她结婚就会来兑这铺子,就这短时间,不信你就回去看着些金明珠,她肯定在动你们家钱的脑筋!”   秦善的书包上真的都是土,谢凤西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我先回去收拾东西,有了去军校的日子再请你们吃饭,走了。”   他坐不住了,这就要走。   赵丰年来送,到门口就叫了一辆黄包车,谢凤西坐上车直接回了谢家。   他跟爹妈商量了下去军校的事,然后去洗了个澡,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可明珠还是没回来。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谢凤西穿着睡衣睡裤奔到了窗前,单膝跪在椅子上往外面看,外面只有雨声,没有人影。   他张望了片刻,收回目光。   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花瓶,一回头才注意到,瓶子里插着他摘的那把野花,谢凤西想起了金明珠当时嫌弃的表情,上去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   房门一动,枣儿跑了进来。   她放下雨伞,拍打两下衣袖,还跺着脚:“这怎么说下就下上了雨了,也不知道少奶奶回来了没有,可别走到半路上,再淋了雨……”   一回头看见谢凤西手里拿着朵花,顿时大惊失色:“诶呀少爷,你可别动,那是少奶奶采的花,宝贝着呢!”   谢凤西往外面看了眼:“怎么宝贝了?”   枣儿学着金明珠的口气:“好看吗?我采的……找个漂亮的瓶子装上,小心着点……”   谢凤西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已有了评断,金明珠这绝对不是在讨好他,他也没有那么嫌弃这把花,少年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回身抓过件挂着的风衣披在身上,这就奔了门口去。   枣儿看着他的飞快动作,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诶诶诶,少爷你干什么去?”   谢凤西到了门前,拿起那把雨伞就往出走:“去接你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中奖的小伙伴在哪里呀,挥挥手!   今天一更奉上,还有二更。 第23章 金格格的男人   金明珠回家坐了一会儿, 家里喜气洋洋的,徐窈说今天找了媒人去秦家了,秦家不缺钱, 特别宠爱秦卿,因为知道是女儿一直喜欢的人, 没说什么, 这就把她请过去定了日子了。   秦家知道徐煜他孝顺又仁义, 对他很满意,因为秦卿的关系也没有提别的要求,只是要徐煜换一个住所, 说之前的旧巷离家太远了, 不方便走动。   徐窈答应了, 日子定在八月初六,一共不到一个月光景, 要在这之前搬家的话,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明珠一听秦家的要求, 就明白了, 其实这是秦家老人在为难徐窈母子。   距离秦家钱庄近的地方, 没有出租房子的。   但只有房子的问题解决了, 这八月初六的婚期才会如期进行, 徐窈还不知道房子市情, 已经准备要去看了。   明珠没有泼她冷水,这就回来了, 一路上她想着心事,是慢慢走回来的。到了谢家门前,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动谢太太这张牌, 虽然已经接近于她的底牌了,但是为了徐煜,可以提前亮出来的。   说来也巧,才到门口,天空中飘起了雨点。   幸好这雨不大,星星点点的,她刚要往里面走,一道打着伞的人影就快步出了谢家大门,迎头撞见了,两个人都站住了。   谢凤西光脚穿着拖鞋,睡衣外面还披着睡衣不伦不类的。   雨点稀稀拉拉的,金明珠看着伞下的谢凤西,一下笑了:“你穿着拖鞋,是要去干嘛?”   谢凤西听她一言,低头看了眼,这才反应过来,他风衣下穿着睡衣睡裤不说,还光脚穿着拖鞋。   的确是挺搞笑的,谢凤西哦了声,左右晃了下伞:“没事,我出来转转。”   金明珠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色:“下雨了,你出去转转?”   谢凤西一本正经的嗯了声,走过她身边,把雨伞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两手插在了风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下了石阶。   “对,天气不错,我散散步。”   金明珠手里莫名多了把伞,看着少年莫名其妙往出走,她莫名其妙地摇了下头,将疑云都挥开,直接进了院里。   小雨淅淅沥沥,明珠直接回了新房,枣儿正在屋里掸灰,见她一个人回来的,顿时往她身后看了看:“少奶奶,您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少爷呢?”   明珠把雨伞放在门口了:“你家少爷说要散步,大概在雨中漫步呢吧。”   枣儿眨巴着眼睛,跟过来了:“不会吧,少爷说去接你啊,怎么把少奶奶接回来了,少爷又没回来……”   金明珠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了。   刚才一下雨,谢凤西就急着跑出去接她,所以才穿着拖鞋,他不好意思说,还说什么天气不错,散什么步啊。明珠失笑,随即过来洗漱。   不多一会儿,谢凤西果然回来了。   他把风衣脱下来,就直接到床上躺着去了,明珠在镜子前面拍着脸,枣儿直在旁边说她家少爷的好话:“少奶奶,您也知道了吧,少爷多惦念你啊,很怕你被雨淋到赶紧去接你了,小夫妻呢,最重要的就是就有这种缠绵疼惜的感觉,我看四少爷是真挺喜欢你的。”   金明珠被她逗笑:“枣儿,那是你太不了解你家四少爷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我,这辈子不一直跟我作对就行了。”   谢凤西躺在里侧,枕着自己双臂,翘着二郎腿,听见这话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是啊,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那不是担心你,是担心我上军校泡汤,在我去军校之前,一定把你当宝贝一样供起来。”   枣儿发现自己这马屁拍错了,干笑了两声,外面收拾东西去了。   金明珠换上睡衣也走了床边来,少年的头发还湿着,她抬眼看见,将手里的毛巾扔在了他身上:“管你是因为什么去接我,先谢谢你,你擦擦头发,别凉着。”   谢凤西接过毛巾,随便擦了两下子。   他想起金书玉说的话,抬眼看着她:“我问你一件事,你是真要跟金书瑶争那正良药铺?”   明珠掀开自己的这一侧被子,躺下了:“不是我跟她争,是她跟我争。”   谢凤西抬手来掀她被子,被她啪的一下打在手上,他讪讪地缩回了手,还是回了自己被窝:“你想要开药铺?我们谢家祖上就是干这个的,库里还有不少医书呢。”   这个明珠还真是没想到,上辈子她做了药膳局一家做大,后来谢凤西就跟风也开了一家私房菜,招牌也都是药膳,专门和她作对。   她怎么没有想到,谢太医肯定有医书传下来的啊。   这也是突破药膳的机会,她顿时抬眼:“医书在哪里?”   谢凤西见她果然感兴趣问起了,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金明珠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说呀,医书在哪里?”   谢凤西眼帘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少年抱着双臂,侧身躺着,薄被搭在肩上,他微扬着眉眼,就那么看着明珠,满脸的理所当然。   他情绪变化还是有些大的,明珠察觉到了:“怎么了?”   谢凤西不愿意像个孩子那样发脾气,也不喜欢她哄孩子的语气:“你有事瞒我,什么都不跟我说,那我为什么什么都要告诉你?”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明珠点头:“那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谢凤西:“就算你以为是我三哥要娶你,他身体那样,你为什么要嫁过来?”   金明珠坦然看着他:“这还用问?你确定你想听我亲口说一遍?下一个问题。”   谢凤西心中一凉,自动忽略那丁点不舒服:“你是真的想兑正良药铺?”   明珠点头:“是的,而且是势在必得。”   谢凤西:“赵丰年他爹要五万块钱,你怎么办?”   赵丰年他爹不过是仗着老大夫的那点人气,陆家那个坑不可能兑药铺的,药铺里真正值钱的,其实是赵景尧这个人。金明珠拿到药铺只是时间问题,她根本没去想钱的问题。   “这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谢凤西顺口接了下去:“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帮你……”   可惜不等他说完,明珠已断然拒绝了:“不需要,你就好好的上你的军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谢凤西一肚子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怒火顿时冲进了心田当中:“你是太小瞧了我吧?”   他转过身去,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扬声叫起了枣儿:“枣儿!枣儿给我倒杯水!”   枣儿刚要走,赶紧答应了一声,很快端着杯水过来了。   谢凤西坐起来接水,他拿到水杯立即喝了一口,结果烫到了,手一抖,水洒了一半,把被子弄湿了。   枣儿赶紧把水杯接过去放在了一边:“诶呀,少爷,没烫到吧?”   谢凤西扯过被子,确定没有烫到明珠了,将被子也递给了她:“没事,你把被子放一边,再去太太屋里新拿一床过来。”   枣儿答应了,抱着被子刚要走,明珠忽然叫住了她:“行了,这么晚了还叨扰太太干什么,今天晚上用一床被凑合下,明天再说。”   枣儿可盼着俩个人好,巴不得她们住一个被窝,赶紧抱着被子走了。   等她人走了,谢凤西也躺倒了。   他背对着明珠,显然还在气愤当中。   明珠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谢太医的医书在库房哪里?”   谢凤西没有动:“在库房的大红箱子里,那里面都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医书。”   她得到医书下落了,心满意足:“过来吧,今天晚上一起睡,明天再去拿被子。”   谢凤西还是没有动,还同她刚才的语气一样说了句不需要。   这孩子还真的是别扭啊!   真是从小被宠坏了的,金明珠蓦然失笑,她还真没见过谢凤西发小脾气的样子,在与他打交道的多数时间,他都是狡猾的,痞坏的,有绝对破坏力的个危险男人。   现在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至少在她眼里,他还不算个男人。   她挨近了他,然后扯着自己的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秋雨微凉,被子不太大,金明珠紧挨着谢凤西后背,此时心无杂念,只想睡觉。   可就这么睡的话,还于心不忍。   她抬手搭在他的腰间,还轻轻往怀里带了一下:“行了,别气了啊,我不是小瞧你,我男人谁敢小瞧……睡吧,啊,我今天走了很远的路,很累了……快睡吧~”   金明珠语调轻柔,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   谢凤西很是受用,本就是个冲动热血少年,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面挤着,那柔软的人儿就在背后挨着他,他很难不心猿意马,他早就忘了自己刚才恼的什么了,只是被明珠这么搂着,他全身僵住了,像个木偶人似的没有动。   过了几分钟,明珠的手不拍了,他慢慢转过身来想和她说点什么,可才发现人家已经睡着了。   灯还亮着,谢凤西细细看着自己媳妇儿。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累了,这才几分钟就睡这么沉了。金明珠披散着长发,虽然是素净的一张脸,可那眉眼间都像是画上去的。   她真是从小好看到大,谢凤西与她面对面侧身躺着,脑海当中满满当当都是她刚才的那句话,她男人她男人的。   就这么看着她,慢慢的,谢凤西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某一处也柔软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困意上涌。   少年伸出手臂到明珠枕下,将人带到了自己手臂上。   金明珠睡得迷迷糊糊的,自动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这就枕上了谢凤西的肩窝上,他顺手拥住了,一低头下颌抵在了她的额头上面,再没忍住笑了。   “来吧,让你男人搂着你睡~”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只能有双更,没有三更了,明天依旧双更起步,至少两更,明天见! 第24章 醋坛子都是醋   一早上明珠醒过来时候, 发现谢凤西早就已经滚出被窝了。   他一丁点被子都没盖,横过来了,而且是又抱着她的脚睡得正沉, 还是年轻人火力壮,看样子是一点都没冷, 她脚尖一动, 刚要抽出来, 谢凤西的脸在她脚上蹭了蹭,还咬了口。   金明珠:“……”   他小时候就咬过她的脚,怎么就改不了这毛病了呢!   明珠赶紧抽出脚来, 回手一甩被子就把他头脸都盖住了。   新的一天, 还有新的事。   金明珠起来就跟谢太太说了声, 早早出门了,她想了下, 秦卿已经往前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最后一步, 就算是秦家故意为难徐煜的, 也得他自己来走, 不能再为难秦卿了。   她出了家门, 叫了一辆黄包车, 直奔了秦家钱庄来。   钱庄里现在是秦卿的哥哥秦正在管理, 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金明珠了解他这个人,秦正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刚正, 徐煜和秦卿结婚,就必须过他这一关,搞不好买房子这就是他出的招。   黄包车到了秦家钱庄门前,明珠付了钱下车。   她实在是太了解秦正了, 他习惯一早上来钱庄对账,这么早来准能遇见他,果然一进钱庄,秦正就在柜上。   秦正是北城最看重钱的男人,明珠接管正良药铺以后跟他打过无数次交道,在他面前,是一点不能大意。   金明珠在他窗口处敲了敲,笑着对他摆了摆手:“秦老板,我们谈谈。”   秦正合上了账本,从柜里走了出来:“金小姐,有事?”   秦正是秦家正房所出,秦卿和秦善是妾室所出,他从小跟着家里打理钱庄,是钱庄的指定继承人,秦善这个不经事的,在外面名声是钱庄小少爷,但其实根本摸不到实权。   秦正是典型的守财奴,他剑眉英目,样貌是一等一的俊,但因为性格问题,所以一直没有结婚。   金明珠看见秦正从柜里出来了,没急着说:“秦老板不会这么小气吧,连碗茶都不给喝,就要打发人走?”   秦正侧身相让:“金小姐,请。”   明珠点头走过,这就跟着他进了钱庄的贵宾室,秦正亲自倒了一碗茶,直接放在了桌子上面:“如果金小姐是来喝茶的,秦某不会吝啬这一碗茶。”   明珠点头,拿起茶碗来低头闻了下,然后顿时笑了:“以后再不说秦老板小气了,好茶。”   她语气有些熟稔,秦正坐在了她的对面:“金小姐……哦不,以后得称呼您为谢太太了吧,您来钱庄是为钱的事,还是为了别的事?”   他的时间就是金钱,总喜欢开门见山。   明珠笑了:“是为秦家好,才来的。”   秦正皱眉:“什么意思?”   金明珠端坐在旁,直接说了:“秦卿一心想和徐煜结婚,这是这条街上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情,她是个好姑娘,但徐煜自尊心太强,好不容易我劝动了他,让他来提亲了,秦家要求他住到钱庄附近来。乍一听这要求没什么,可走过这条街,我知道这附近没有租房子的,只有卖的,这是北城主街,房价不低,徐煜一定买不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秦老板您的意思,您给了徐煜两条路,一条是断了和秦卿结婚的心思,一条是让秦家把尊严踩在脚下,来求你们把姑娘嫁给他,是吧?”   秦正没有否认:“这是他该选的,他算什么竟敢打秦卿的主意?秦卿天真不懂世故,难道他和他妈从小在一起,也不懂这个道理?”   秦家瞧不起徐窈母子,就是明珠听了也不舒服,这些话徐煜怎么可能听得下去。   这门亲还怎么能结得了。   明珠拿起茶碗呷了口茶,然后又放下了:“我能理解秦老板的用意,倘若将来我有了儿女,女儿看上个穷小子,家母是那么个情况,我也一定百般阻挠。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正因为我了解徐煜,知道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知道他有尊严有担当,所以才劝他答应和秦卿在一起,秦老板想过没有,有朝一日秦卿知道是你们为难了徐煜,她会怎么看待家里人,这门亲没成,她再找一个男人,秦老板就能保证她一定快乐吗?”   金明珠没给他质疑的机会:“女人么,还是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日子才开心快乐,徐煜缺是不是钱,他缺的是时间,给他些时间证明自己,远远比去践踏他的尊严要好的多,不是么?”   秦正靠坐在椅背上面:“花言巧语无用,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劝我收回那唯一的条件?”   他这个人,相处起来可不轻松。   甚至不舒服,明珠微扬着脸,目光也冷冽了几分:“不,房子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的态度,你们怎么看待他们母子是你们的事,想要秦卿过得开心,还请你们把肚子里面的话藏好了再说。”   说着,她往钱庄街边指了一指:“这条街都是商圈中心点,没有房子可卖,而且过于喧闹不适合居住,隔着一条街是翻新的新街,房价贵了些,但又买卖的余地,如果觉得可以,可以在那挑选挑选。”   秦正从来没有想过,徐煜会真的提供房产,听明珠这么一说,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的确隔着一条街的新街更适合居住。   “那的确不错,但是那房价可不低。”   明珠更喜欢主导:“房价不是你们考虑的问题,我也很喜欢秦卿,希望她能住的好,吃的好,过得幸福,她值得过那样的日子。”   秦正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裂痕:“既然房子不是问题,那你今天来的目的……”   金明珠坦然看着他:“徐煜和我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有一样很像,自尊都很强,我提供房子,他是不会接受的,宁愿不结婚也不会接受的,我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希望秦家慎重考虑秦卿和徐煜的婚事,如果能相信徐煜,那就不要践踏他的尊严,必须尊重他,二是来为这件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希望秦老板配合一下。”   秦正:“你说。”   明珠:“房子的问题我来解决,但是不能让徐煜知道,到时候就请秦老板出面,您单独约见徐煜吧,好话好说就说为了妹妹能过得更舒服一点先帮他们买了房子,但买房子的钱是借给他的,需要他以后还的,这样既摆明了你们将女儿嫁过来的决心,又提醒了他亏欠你秦老板的人情,怎么样?”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之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不让他提及徐煜母子身份。   秦正低眸想了下,随即拍了两下手:“佩服,能把这件事想得这么周全,秦某佩服,只是我有些好奇,他们母子到了顺王府,惹人非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金格格为什么这样维护徐煜的脸面?”   金明珠蓦然失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他连我的钱都一分不动,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他值得信任,也就以为秦卿好的名义买房子,让他搬家他才会去。我为什么维护他的脸面,他是一个男人,也不是没经历过那样没有尊严的言语和眼光,面子值几个钱,我想维护的是这个婚事,因为亲眼见过,所以相信他们在一起能幸福,不想让他们有所遗憾而已。”   对于徐煜和秦卿的婚事,秦家人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   秦正这口气是彻底被金明珠化开了,他开始细细打量着她,金明珠和陆明书退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谁也没想到她火速又嫁到了谢家去,还是嫁给了谢凤西那个混世小霸王。   她的处境是个迷。   秦正好奇起来了:“这边房价不低,你是知道的吧?”   还行,没直接问她哪来的钱去买房子,明珠站起来了:“那是我的问题,不劳秦老板费心了,您有事先忙,我去看看房子。”   秦正立即来送,两个人并肩往出走。   谢凤西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枣儿说金明珠有事出去了,他没太在意,因为要去军校,所以民中这有些东西得拿回来,一早上才解封的赵丰年过来找他,两个人一起来找秦善了。   毕竟是回学校,谢凤西穿着学生装,还带了帽子。   难得的,他每个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带着学生帽看起来像个去上学的乖宝宝,这个乖宝宝马上要去军校了正是春风得意,直让赵丰年羡慕得不行。   电车到了钱庄门口,赵丰年推搡着谢凤西下车:“一会到了秦善家,你看他怎么说,我们当初都要去军校的,因为你才没去,现在你要去了,我们怎么办?我不管啊,你去我们也去,反正办法就得你来想……”   谢凤西点着头,唇边都是笑意,他下了电车,这刚要往对面的钱庄走,一眼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金明珠穿着一条白底小兰花的裙子,应该是改良过的衣服,既不是旗袍那样的贴身,也不是旗装里上下两式的宽松百褶,她是格格出身,平日里不管是站是坐都天生带着几分雅致,此时在这街对面看着,光只是背影,谢凤西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秦正和金明珠并肩而立,两个人边走还边说着什么。   赵丰年在旁边还笑着张望:“诶诶诶,凤西你看见了吗?秦老板那是送的谁,秦善都说他这个大哥没有人情味更没有女人缘,能这么亲自送出来的,要么就是钱庄的大客户,要么就是嘿嘿嘿……你看这女人腰挺……诶呀你打我干什么!”   话没说完,谢凤西一巴掌招呼在他后脑勺上面。   赵丰年被他这一招呼踉跄了下,他抬头的功夫,秦正身侧的女人转过来了,仔细一看竟然是金明珠,他顿时惊呆了。   “天哪,我滴个乖乖,凤西啊,看来你媳妇儿是真要兑我家那破铺子,都来钱庄张罗钱了?秦老板怎么变得有人情味了,他们这是以前就认识?诶,凤西,凤西!”   “……”   谢凤西没有应声,已是大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二更! 第25章 他是个男人   秦正送走金明珠, 回了钱庄。   黄包车从金明珠身边走过,问她要不要坐车,她摇了摇头, 漫步在街头。   北城的这条街很繁华,各种各样的牌匾五彩缤纷, 这是城中心最能令人眼花缭乱的一条街, 街上有卖洋装的, 卖化妆品的,卖各种金银首饰的,通常都是过了□□点钟, 闲暇的太太们手挽着手开始逛街了。   谢凤西两手插在裤袋里, 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赵丰年招呼了秦善出来,一口气追上了。   三人并肩而行, 秦善嘴边还有一颗饭粒,伸手抹了把, 跑得直喘气:“怎么……怎么回事啊, 这么着急叫我出来干什么, 赵丰年……赵丰年你真狗, 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赵丰年追上谢凤西了, 一手扳着他肩膀, 探头探脑地往前面看着:“逗你什么,你往前看, 凤西的媳妇儿才从你们钱庄出来。”   他和秦善左右一边一个,都勾住了谢凤西。   谢凤西肩一动,把两个人都抖下去了,秦善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金明珠, 想了下点头道:“到我们钱庄来,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赵丰年在一旁嗤之以鼻:“我还知道呢,金格格一定是要兑我们家那药铺,说实话啊,我爹还做梦能兑五万块钱呢,五万你知道吗,那就是天价,谁兑谁吃亏。”   秦善瞥了他一眼:“胡说八道,金格格要是真想兑你们家药铺,上次去就说了,你是没听见她怎么挤兑陆明书的,五万块兑你们药铺,五千差不多,你想多了,不是你那个事。”   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在感伤什么似的。   谢凤西和赵丰年都看着他呢。   三人走得很慢,三双眼睛都看着前面的金明珠。   秦善继续叹气:“你们不知道,我姐姐要嫁给她们家徐煜了,徐煜一穷二白的什么都没有,光是我姐看上他了,天天追着人跑,非跟他结婚不可了。以前徐煜不搭理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还上门提亲了,家里人不愿意,我大哥就想出一法子,跟徐煜要一处安家的住所,要他们搬到钱庄附近来,只有搬过来,才能答应他们结婚。”   赵丰年翻了个白眼:“那就搬过来呗,现在他们是租的房子,租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再到这边租一个不就得了!”   谢凤西往街道两侧看了一圈,明白过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出租的房子。”   秦善点头:“想到这附近来,只能买,这是北城最繁华的地方,房价可不低,徐煜拿不出那个钱,估计金格格来钱庄就是为了他的事,要么是求情,要么就是从中担保帮他借钱。”   赵丰年还是不大相信,两个人因此还打起赌来了,谢凤西已经听不见身旁这两个人的声音了,他心中的那点不痛快越来越沉。   不管是因为什么,金明珠都来了钱庄。   来钱庄必定和钱有关系,她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和他说,偏偏要来外人这说。   秦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看她们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在金明珠的世界里,难道只有那样的人才是能对等的男人?   之前秦正和金明珠站在一起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谢凤西裤袋里的手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拳了,他回过神来,发现赵丰年和秦善又开始打赌了,这一次,他们赌的是明珠逛街的时候,是先买衣服,还是先看首饰,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女人在街上走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逛街买东西。   谢凤西一手一个,把两个人都推开了去。   三人再往前,金明珠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街对面的酒馆,打量了一番走了进去。   谢凤西左右看看,那两个人已经傻眼了。   “凤西,你说金格格去酒馆干什么?”   “是啊,凤西,你说你媳妇儿逛街怎么逛进了酒馆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凤西也跟着走了过去,三人在酒馆门前转了转,看见明珠坐在里面的角落一桌,趁着她和伙计说话的时候也跟进了酒馆。   金明珠在这街上走了一段路,进了酒馆立即叫了伙计来。   小伙计来问她要吃什么酒菜,她笑着说:“我不吃酒也不吃菜,给你们相熟的房牙子叫过来,我问他些房子的事。”   小伙计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那敢问小姐是要买房,还是要卖房?”   金明珠:“买。”   小伙计连忙出去找人了,金明珠靠坐在椅背上,百般无聊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不想这一眼,余光当中瞥见了三道熟悉的人影,微怔之余,她就当没看见。   之所以来酒馆,是因为这种旧式的酒馆是房牙子常年蹲守的地方,王府的贝勒阿哥们常有些东西,专门找这些牙子卖,房子也有房牙子,虽然现在有些房牙子已经跟着洋人的买卖改名叫起了房产经纪人,但是还有些人总有些弯弯道道的能耐,有专门的房产资源,而且多是急售特价的。   她懂得其中门路,所以来了酒馆。   很快,小伙计领来了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这男人又高又瘦,头上前面剃了顶,后面还留着小辫子,看见金明珠了,规规矩矩站在了一旁。   “格格,您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看来,是从前见过的,明珠打量了他一眼,伸手让他坐:“坐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叫格格,我今天来找你们,是为了买房,你好好跟我说说,隔壁那新街上,可有着急出手的房子能买得到的?”   这房牙子见她没有半分架子,这就坐在她对面:“格格要买房?隔壁街上的确是有着急出手的,但是房价不低,您想买什么样的,先去看看?”   今天她是一个人出来的,不方便看房。   这个乱世,金明珠的警戒心还是有的,她没动:“都什么价的,你先说来听听。”   房牙子顿了下,笑着比了两个数:“今年房价长了些,现在隔壁新街势头正旺,怎么也得一万出点头。”   明珠不为所动:“你少唬我,一万出头能买什么样的房子,我直接去找房产经纪人,那洋人做介,虽然提得点多,但可不值这个价。”   房牙子也是看人下菜,见明珠很懂行情的样子,立即把话又拉回去了:“我说的那是顶尖的房子,格格要是不喜欢,还有价低的,您看看您想花多少钱买,我帮您看着,怎么样?”   金明珠想了下:“有没有着急出手的,能住下五六口人的,就在隔壁街,楼层不要太高,价格是越低越好,你若是能寻着,我单独给包一红包。”   “有倒是有,”这房牙子消息灵通,压低了些声音,“那后楼有个三楼的,几个大间宽敞的够住,就是原先市场早点铺子那家的。后来老的死了,儿子抽大烟家业都败光了,这不张罗让我帮着卖房呢么,他说是干等八千五,剩下的归我,格格您看,要是觉得价行就去看看,愿意给我多少全凭您一句话,但我可拍胸脯保证,这房子谁买谁合适,只此一个。”   金明珠点了下头:“听着不错,那我回去准备钱,明天一早你还在这酒馆等我信儿吧。”   房牙子乐呵呵答应了:“酒馆八点开门,我一早就来,等格格的好消息!”   这就说准了,明珠起身往出走,那三个齐刷刷背对着她,她走到他们背后站住了:“谢凤西。”   秦善和赵丰年呆愣在地,谢凤西慢慢转过来了。   四目相对,金明珠目光温柔,对着他这就笑了:“走,回家了。”   她笑得实在太过和善,语调实在太过轻柔,就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样,一句回家,就让人心神愉悦,谢凤西摸了摸鼻尖,回头对着那两个人耸肩:“媳妇儿叫我,我走了。”   秦善和赵丰年默默挨在了一起,用口型抗议:重色轻友!   出了酒馆,谢凤西叫了黄包车,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谢家,九点多了,明珠还没有吃早饭,枣儿去后面拿了些粥来,她简单喝了口,就回房休息了。   谢凤西也跟了过来。   金明珠走了一早上,真的是有点累,她就合衣歪在床上歇着,谢凤西随后就挨着她后背坐下了。   两个人背靠着背,一个坐一个躺。   明珠半阖着眼:“从钱庄到酒馆,你跟着我干什么?”   谢凤西低着眉眼,靠着她的腰身,背对着她:“去钱庄是刚好遇见,去酒馆是临时起意,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去钱庄是为了借钱还是什么,秦正为什么送你,你们从前就相识?”   他的问题还真是多,自从重生以来,明珠压在心里的东西也太多了,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谢凤西,其实她还是比较放松的。   “怎么那么好奇我的事。”   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以为然的口气,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谢凤西压在心头的那把火一下又被点燃起来了:“金明珠,你宁愿去找别人帮忙,也不肯吐露半句吗?就是秦正也比我们谢家值得信任?”   年轻人火气壮,明珠又困又乏,实在不想跟他吵:“这叫什么话,秦正那铁公鸡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怎么跟你比?”   谢凤西被她轻轻柔柔一句话就怼得舒舒坦坦:“那是。”   明珠没下句了,谢凤西转过身来,扳住了她的肩膀:“那你今天找他干什么?赵丰年说你是为了兑药铺筹钱,秦善说你要么是为了徐煜说情,要么是为了筹钱买房子。”   如果不告诉他,要真的天天闹脾气可真累,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她的路别人无法复制,明珠没在意,彻底把他的疑惑都打开了,坦然相告。   明珠坐了起来:“他们说得都不对,我跟你说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外传。”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谢凤西重重点头:“你说。”   明珠:“这话从哪说起呢,药铺我是想兑,因为我想做药膳局。但是你要知道那铺子不值五万,五万是什么概念,有这个吊着,赵民生兑谁也兑不成。这铺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到时候五千都不值,我等那时候再出手,做药膳,兑铺子,收购草药这都需要钱投资,钱从哪里来,这是一个问题。”   明珠:“以前我想从陈义那钱庄周转些,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徐煜需要房子,我买了房子让秦正以秦家的名义借给他,这样既保全了徐煜的脸面,又安了秦家的心。秦正要收徐煜欠条的,可那是我的房子,这样就可以抵在他钱庄,套现金出来一举两得。”   谢凤西听明白了:“等你套了现金就能去兑药铺,做药膳了。”   金明珠点头:“是的,虽然这钱不够,但是足够周转一阵子,剩下的钱我再想办法。”   谢凤西看着她,只觉得这个金明珠十分陌生。   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金格格,她游走于生意人中间,有自己想做的事,并非是秦善和赵丰年口中那些整日逛街的女人能比的。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有了无形的距离,他若是不紧紧抓住,只怕她越走越远。   少年冷静下来,低眸掩住了眼中的诧异:“那买房子的钱从哪里来,你有那么多钱吗?”   明珠坦然笑了,再次躺倒,没有看他:“所以啊,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明明是嫁错人了想走,但还是留了下来,这就是我留下来的理由,太太允我暂时留在谢家三年,每年能动一万余钱。”   看吧,倘若没有点身家,谢家根本留不住她,金格格嫁过来也是阴差阳错的事,谢凤西先还恼怒,此时心中打定主意,这就站了起来:“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明珠没在意,依旧背对着他:“所以说,非要问这些干什么,你就好好去上你的军校,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别闹了啊。”   听她语气,就知道是拿他当个孩子。   谢凤西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明珠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才起,她惦念着钱的事,先洗了把脸,准备喝口水就去太太房里要钱。   枣儿给她倒了茶,金明珠坐在桌子旁边,拿着茶碗才喝了两口,一道身影匆匆到了身边。   她不用抬头,就是余光瞥见的学生装就知道来人是谢凤西。   明珠没在意:“去哪玩了,才回来。”   说着,她放下茶碗,准备这就去太太房里了。   只不过,还不等明珠起身,谢凤西就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她目光所及,刚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两指就抬起了她的下颌。   明珠随着他的动作抬头,少年就站在她的面钱,此时正低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略一勾唇:“东西收好了,去钱庄时也叫上我,以后你金明珠的任何事,都有我一半。”   说完,轻轻放开了她,转身就走。   少年身姿笔挺,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明珠差点以为,是二十六岁的谢凤西在对她说话,她回手把信封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展开一看,没想到竟然是房契。   上面按着手印,房契的主人现在变成了谢凤西。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所以晚了。 第26章 抱住了啊!   房契上明明白白按着手印, 金明珠一下反应过来,站了起来。   “谢凤西!”   少年才走到门口,听见她喊他, 回身站住了。   谢凤西微扬着脸,两手还插在裤袋里面:“怎么?不必太感谢我。”   金明珠急匆匆奔到他面前, 对他扬起了手里的房契:“多少钱买的, 买房子也不是买大白菜你不会是看都没看就买了吧?房子里面格局怎么样, 能住几个人,房牙子要了多少回扣,打听了没有, 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有伤着的人还是死了人的?”   谢凤西抱起了双臂, 定定地看着她:“房子我看过了,南北朝阳, 能住五六口人没问题,也打听过了, 就是房牙子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早点铺子家败家儿子着急出手, 没有什么伤病人亡的事。房牙子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怎么可能给他高价?八千五就八千五了, 房牙子的钱从房价里, 让他自己跟房子说去,爱留多少留多少。”   明珠怔住, 随即喜上眉头。   她大力拍了谢凤西的胳膊一下,十分欣慰:“行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颇有心计……”   话未说完,谢凤西已是倾身,他一向前,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少年看着她,眼底有些许不快:“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而已,我小小年纪,你能大到哪去?”   在明珠的心里,她已经二十八了。   她笑笑,再次低头看了眼房契,这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买卖合同,上面明码实价写着八千五,她仔细收好了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钱从哪里来的?太太知道你买房子的事吗?”   “当然,”谢凤西点着头,“这种事瞒不住,到时候徐煜一过去住她就得知道,就实话实说的,那条街上房价还得涨,早买早合适,我妈喜欢你,当然更愿意为你排忧解难了。”   说着,他背起了手,对着她扬着眉眼,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他语调轻松,可这么多钱从银行取出来,谢太太不心疼才怪。只怕是这个儿子非要做的事情,她拦不住,正是明珠太了解了,所以能体会到谢凤西迫切想买房子帮助自己的心理。   她也实在惊喜,没有想到谢凤西做事那么周全:“怎么跟房牙子说的,按你这么一说,这房子可不止八千五这个价,就是再急着出手中间也得留些余地给牙子的。”   说到这个谢凤西顿时挑眉:“当然不止八千五,那牙子说这是给你的底价,还要加些费用,我跑这一趟,费神费力不能白跑,管他底价不底价的。跟他说了,我身上带着钱呢,今天要是卖按手印拿房契,要是不卖我自己去找那个大烟鬼,让他个牙子一分钱也拿不着!”   不得不说,谢凤西就是小了十岁,也还是谢凤西。   金明珠欣喜之余,上前一步双手捧了他的脸,狠狠揉了揉:“诶呦,我男人可真是厉害!”   她手里的信封随着她的动作刮到了脸了,可即使是这样,谢凤西也是笑了。   明珠是真心在夸,语调当中还带着几分骄傲,她说去太太那要钱买房子,说得简单,其实从决定留下来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把尊严换成了钱,对于她来说,在太太面前谈钱一次,就伤一次。   说徐煜自尊强,其实她们是很相像的人。   她何尝不是一样?   真让她去谢太太那,她只会讨价还价,现在谢凤西提前把房子买好了,虽然和她想的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明珠实在忍不住笑,眼底都是笑意。   “谢谢你,”明珠歪着头看他,“那我也得跟太太说一声,钱花了,总不能一个水花不起,我也去谢谢她,以后不管我能在这个家里待几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说着,她这就要走,谢凤西闻言怔住,随即伸手拦住了她。   他身形一动,正挡在她面前:“谢家家大业大,我谢凤西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读书人,但也说得过去,就是现在在民中学校里,也成群结队的小姑娘说我好看,哪里配不上你了?”   他在意的话和她的不在一条线上,明珠失笑:“你当然好看,你长得好看这是事实,现在我已经不是格格了,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就连金格格都承认的,他长得好。   谢凤西脸色稍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什么叫不管在这个家待几年,你还想着离婚?”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离婚也是正常的。   金明珠这辈子心如止水,只想做她的生意,没想过感情问题,但是谢凤西不一样,他被捆绑在这婚姻里面,等他再大些,那样的样貌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开窍。   上辈子那样伤心,这辈子就是个挂名的妻子,她也不会容许有第三个女人到眼皮子底下来。   所以,她已经想好了,等她羽翼丰满,就离开谢家。   明珠坦然笑着:“你和我都不是正常结婚的,这阴差阳错成了夫妻我倒没什么,你过几年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先跟我说,咱们好聚好散。”   谢凤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是没有呢?”   金明珠这会儿心情好,心情好了,自然就想逗他:“没有的话……到时候你没有中意的人,我也没有合适的,要不就凑合凑合得了,说不定还能凑合一辈子呢!”   谢凤西心下稍安,侧过身去:“谁跟你凑合。”   明珠拍了拍他肩臂:“行了,我去太太那跟太太说一声,你跑了半天进去歇歇吧。”   她才要走,身边的人回过身来牵住了她的手,谢凤西带着她往出走,她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少年脚步匆匆:“我跟你一起去。”   “诶……”   明珠被他牵走,这就出了门,谢凤西一路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太太屋里才放开她。   谢太太正在堂屋里念经,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佛祖,一直在念清心咒,到了谢太太面前,谢凤西侧身而立,让出了明珠的位置来。   “妈,明珠来了。”   金明珠上前一步:“妈,我是来谢谢您的,您放心,买房子的钱,等我以后挣了钱就还给谢家,不会占这个便宜的。”   谢太太心痛得不行,眼见着儿媳妇在面前,她偷瞥着一旁自己的儿子。   不等她开口,谢凤西已经先说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是吧妈?”   他给谢太太使着眼色,谢太太会意过来,连忙起身。   她放下了佛珠拉住了明珠的手:“明珠啊,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有什么事你就跟凤西说,跟我说,咱们都是一家人,钱财都是小事,只要能帮到你,妈就很高兴了。”   金明珠没想到太太竟然这么豁达,更是心存感激。   谢凤西在旁继续催化:“以后你用钱就直说,妈存了不少钱,能帮你的地方很多,是吧?妈?”   谢太太手抖了下,随即干笑两声:“哈~哈,我儿子说的对,妈有钱,妈的钱留着干什么,给我儿子用,还是给我儿媳妇用,那不都是一样的嘛!”   明珠感受到了来自婆婆的撑腰,扶着她坐下了。   她们两个人说着话,谢凤西先出去了。   明珠陪坐了会儿才走,过了晌午了,她盘算着秦正应该还在钱庄,这就带着房契往出走,可刚走到大门口,忽然想起来,这房契上的名字是谢凤西,没有他,还抵押不了。   她站住了,刚要往回走,听着大门口有谢凤西和谢兴的说话声。   谢兴十分兴奋,直嚷嚷着:“小叔叔小叔叔你教我骑车好不好?我也想骑!”   谢凤西:“等我去了军校,你自己在家骑,爱怎么骑怎么骑。”   谢兴:“真的吗?可我不会怎么办?”   谢凤西:“笨的你,长个腿都会骑的,你不会?”   谢兴:“……”   金明珠快步走出大门,那两个人正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前面站着,谢凤西一手扶着车,一手跟谢兴比着车座,看见明珠出来了,他把谢兴推开了些。   “回头我教你,今天我有事。”   谢兴眼巴巴地靠后了些,明珠上前:“这是哪来的自行车啊,你要去哪?”   这个时候的北城,自行车是个稀罕东西,谢凤西拍了拍车座:“能去哪,你不是要去钱庄,我不签字你怎么抵押?一起去吧。”   这是要同她要去钱庄?   明珠诧异地看着他,她的世界里,他忽然开始主导起来了,虽然这感觉有点陌生有点新奇,但是有人想在她前头,好像省了不少心思。   轻松些了,就连耳边的风,都轻柔许多。   金明珠顿时点头:“好,一起去。”   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两米远,谢凤西招手示意她过去,再往前点,明珠想也没想,快步走了过去。   她脚步快,谢凤西反应更快,人刚到面前,他一伸胳膊,单手就把人抱住了。   明珠身子一轻,少年把她放在了后面车座上面。   谢凤西一手还扶着车把:“坐好了。”   他扬着眉眼,长腿跨过横梁,这就上了车。   这是个什么滋味,明珠还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她没敢动。   上辈子陆明书倒是真有一辆自行车,但他常年在学校,回了家也多半和家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带过她,还不等明珠多想,自行车已经动了起来。   谢凤西的声音带着笑意在风里:“抱住!”   自行车太快啦,金明珠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听从了他的话,赶紧抱住了他。 第27章 自行车来了   房产抵押办理得很顺利, 秦正答应了去约徐煜,房子的问题解决了。   这套了钱出来,就算完成了任务。   金明珠把抵押合同收好了, 这就要走,谢凤西跟在她左边:“一会回去的时候, 你要不要坐前面?”   一路坐在后面, 很稳的。   明珠没在意:“前面和后面有什么分别, 随便啊。”   当然有分别,谢凤西先走一步:“我去把车推过来。”   明珠没坐过自行车,也没太在意:“嗯。”   到了钱庄外面, 谢凤西把自行车推了过来, 还不等明珠上车, 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明珠!明珠!”   金明珠回头看了眼,秦卿一路小跑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啊, 这么巧。”   明珠看见她一个人,亲亲热热拉了过来:“是啊, 真巧,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秦卿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 还晃了晃:“这不是要结婚吗?我想去看看首饰, 结婚之前什么都买好了, 省得徐煜为难, 正好遇见你了,一起去啊。”   她想得怪周全的, 明珠点头,这就笑了:“好啊,一起看看,正好看看你喜欢什么, 我买点东西送你。”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谢凤西:“你先回去吧,我跟秦卿一起逛逛。”   谢凤西:“……”   他一手还扶着自行车,当着秦卿的面点了点头,骑上车直接回了谢家,一到家,谢兴就要学骑车,谢凤西直接把自行车甩给他了。   回到堂屋里,谢太太还在念经,见儿子回来了,顿时瞪着他了。   谢凤西快步走到太太身后,两手给他揉着肩:“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谢太太把佛祖放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凤西,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你想去军校,就让明珠来劝我的?帮她买房子做抵押,这就是她的条件?”   谢凤西给母亲揉了肩又捶背:“她说您答应她了,在谢家三年,每年可支一万余钱,这才是她留下来的条件,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不是我抢先一步帮她买了房子,她根本不会搭理我。”   谢太太回过头看着他:“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头头走在前面去买了房子,还帮她抵押?”   少年扬着眉,转过来也坐下了:“我媳妇儿我不帮谁帮?妈,上军校可能要参加特训,我不在的时候,她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也一定要帮她,不然你这个儿媳妇儿怕是等不了三年,就得走。”   谢太太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儿子。   谢凤西一手搭在桌边,轻轻点了两下子,他在现场听得更加清楚,金明珠和秦正一起做房屋抵押,抵押以后,她就能套现去准备药膳局的事,这件事不论是徐煜还是秦正,她考虑周全做事是滴水不漏。   甚至,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这和跟他在一起时候完全不一样,她对他是真随便对待的,也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谢凤西:“您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她很有野心,是想做大事,拿咱们谢家当踏板呢。”   谢太太听了,可更中意这个儿媳妇了:“什么大事?什么踏板?”   谢凤西:“这您就别问了,反正您对她好点没错。”   谢太太:“这结婚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娶家里来了,都怪那个赵媒婆,弄得我好像也有点对不住人姑娘似的,只要她不是故意利用你,一心对你好,别的都无所谓了。”   谢凤西想起明珠跟他说话的语气,抬指敲着自己额头:“我倒是宁愿她把心思动到我身上,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不会说丢就丢。”   这叫什么话,谢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些了:“你这叫什么话,你是说明珠还想着离婚的事?”   谢凤西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我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她想都别想。”   谢太太从儿子的神态当中体会出了点什么,她这辈子被自己男人宠得也是思想单纯:“离婚了,她还能找到比你比谢家更好的人家了吗?你就放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再对她更好些,她就是你媳妇儿,当然了主要还得是你,你必须得承她的情,到时候去了军校,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还能不中意你?”   她这也是变着法的劝他,走正道。   不过这句话是真的戳中了谢凤西的心里,母子二人各有心思,静默了片刻。   他们口中的金明珠这会儿逛街正在兴头上面,秦卿想要为结婚做准备,买些金首饰,这街上最好的金店叫做金香楼,二人结伴同行,到了门前,门童就给开了门。   “两位小姐请。”   秦卿穿着白色修身连衣裙,还烫着微卷的卷发,一走一过身上都是淡淡的香水味道。   金明珠天生贵胄,虽然穿着旧式的衣裙,但是裙摆上的刺绣可不是一般的刺绣,门童眼光独到,瞬间就把二人定位到了高级客户里面了。   “小姐想看看首饰?”   “嗯,看看项链戒指什么的。”   门童带着她们往里面走,柜台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金首饰,门口的柜里多半都是华丽的套款。   金明珠陪着秦卿往里走:“你想买什么?都看看?”   秦卿摇头:“我想买一个小点的戒指,晚点好去跟他正经求婚,西方都流行这个确定自己的心意,我也要再问问他。不买吧怕自己遗憾,买得太大也怕他想太多,买个小点的吧,以后成天戴着,他也不会太在意。”   这姑娘是真的喜欢徐煜,明珠笑:“干什么那么在意他的想法,也许他心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有钱你当然有权利去享受生活,不用为了他委曲求全。”   秦卿失笑:“可是,他答应跟我结婚,我就已经乐疯了,我不敢,他本来就不太喜欢我。你知道吗明珠,我特别庆幸我家有钱,能帮到他,这样的话我才有机会能和他在一起。”   明珠:“自信点,也许他也喜欢你呢。”   秦卿是真的完全没有信心:“等我们结婚了,我一定对他好,对他的家人好。”   这个秦卿啊,大小姐的脾气,到徐煜面前收敛许多,有了结婚这个盘头,整个人都含羞带怯的,明珠是真心为她高兴,随着她脚步在柜边来回走动着。   “别想那么多了,他既然想和你结婚,就会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秦卿在柜台里面看着戒指:“这个,拿出来我看一下。”   金戒指样式不多,就是大小之分,她要了一对小点的,戴在手上试了试,看起来很秀气,正是看着,门口风铃声响起,门童又迎了两位客人进来。   明珠还帮秦卿看着戒指:“小了点吧,金首饰还是厚重些好看。”   秦卿觉得还好,翻着手心来回地看:“还可以,等以后他挣了钱再给我买大的吧。”   正说着话,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二人回头,金书瑶挽着陆明书的手走过来了。   秦卿都知道金明珠退婚的事,她一向和徐煜一个战线,同仇敌忾的,最不待见的就是金书瑶了:“逛个金店你笑什么。”   金书瑶也走到了柜台这边来看戒指:“我呀,我笑你傻,听说你要结婚了,跟我们结婚定的还是一天,怎么不和徐煜一起来买首饰?”   说着,她挑了一对财大气粗款,让店员拿出来看看。   秦卿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我愿意和谁来就和谁来,你管得着么。”   两个人说同一天结婚,店员认出这两位来,当然卖力介绍:“两位小姐,其实本店还有新出套系,是甜蜜一生同心款,戒指项链还有头饰,要不要看看?”   金书瑶顿时招手:“拿来给我看看。”   陆明书在旁边看了她一眼:“不是说看看戒指吗?”   金书瑶怼了他一下子:“都看看嘛!”   店员去拿套系,很快从里面隐藏柜里拿了一套金首饰,她一样一样摆在柜上,给金书瑶介绍着:“这是同心系列,结婚佩戴最合适不过了。”   金书瑶此时有点兴奋:“哇,好美啊,买这个吧!我喜欢!”   陆明书也细细看了下:“多少钱?”   店员连忙上前:“九百五十八,这是本店新款,您看看……”   不等她说完,陆明书低下了眉眼,回头看了眼金书瑶:“再看看别的?昨天不是单独买了项链了吗?”   金书瑶瞪了他一眼:“那就再买一套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啊?”   金书瑶毫无克制,陆明书对钱敏感,明珠在一旁冷眼瞧着,此时的陆明书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秦卿抬头看了眼,看那头饰就最适合中式婚礼,她原本想办中式的,所以不由多看了两眼:“真挺好看的,办中式婚礼应该很适合。”   明珠在旁问她:“要不,咱们也看看那个?”   秦卿摇头,收回了目光,把看中的这对戒指递给了店员:“我要这对了,多少钱。”   店员说是三百,她到一边付了钱,拿了戒指就挽住了明珠的手臂:“咱们走吧,去看看别的。”   两个人这就出了金店,秦卿给金天骄金晓凤徐窈母子都买了礼物,她还要给明珠买,明珠没让,这一天逛街下来秦卿花了好几百块钱,这已经相当于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明珠请秦卿在外面吃了饭,吃过饭二人才分开。   乘车回家,等她到家都五点了,没想到家里还来了客人,徐煜已经等她半天了。   明珠很是诧异,想不出来徐煜来找她有什么事。   她把他带回了自己新房,让枣儿出去倒茶给他,枣儿一走,徐煜顿时坐不住了:“我来,是想跟你借点钱。”   明珠:“多少?你要买房子?”   徐煜想了下:“房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反正你就别问了。这辈子就结一次婚,我想给秦卿买点像样的首饰,可钱不太够。你放我妈那一千块钱能不能借给我,今天秦卿说要和我一起看电影,她一直想有求婚仪式,看完电影我想拿戒指求婚。”   那一千块钱本来就是给她们用的,明珠没在意:“你随便用,不用还。”   徐煜既然来了,就是为借:“不,我会还的。”   好吧,他这个脾气就是这样,明珠没在意,还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今天我和秦卿一起逛街了,在金香楼有一套甜蜜一生同心系列首饰,我看她挺喜欢的,但是太贵了,怕你有负担她没有买。当然了是真的贵,九百五,你去看看,觉得有负担就买别的。”   徐煜愣了下,随即点头。   这个时间,金香楼快关门了,他这就告辞,明珠出来送他。   她把徐煜送出大门口,才要往回走,背后忽然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   明珠回头,谢凤西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后面跟着谢兴,谢兴高高兴兴地看着她:“小婶婶,小叔叔说要教我……”   话未说完,谢凤西已是截过了话头去:“教你们学骑自行车,你要不要来?”   明珠反指指着自己:“还有我?”   少年把车扔给谢兴推着,快步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就牵住了她的手:“嗯。” 第28章 趁今晚吧   一场电影结束, 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从电影院出来,秦卿挽起了徐煜的手臂,还沉浸在电影当中的柔情蜜意, 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感慨:“你说这男主角是不是太傻了,他一直等了女主角十八年, 太令人感动了, 徐煜, 你说你要是一直想不通,一直不肯接受我,你觉得我会一直等着你吗?”   徐煜低着眉眼:“不会吧, 应该不会。”   秦卿叹了口气, 狠狠点着头:“我可等不了, 你要是一直不喜欢我,有一天我泄气了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到时候最好是我过得不好,等你知道了, 看你心里难受不。”   徐煜小心地带着她避开了地上的水坑:“你怎么能过得不好, 别胡说。”   秦卿想了下, 晃着他的手臂笑了:“你不和我结婚, 我就和别人结婚, 结婚生孩子, 反正就那样呗。”   她是个乐观的姑娘,徐煜任她挽着, 四下看了看:“回家吗?”   秦卿摇头:“我还想去餐厅吃饭,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洋餐厅,咱们去那吧,我请客。”   徐煜没说什么, 由着她了。   电影院附近的确是开了一样西餐厅,徐煜有些紧张,秦卿以为他是没来过西餐厅所以不自在,也没太在意,两个人坐在了窗边,点了菜。   红酒,牛排。   秦卿用英文跟侍者交谈,还让餐厅帮忙放了舒缓的求婚音乐。她犹豫了会,回头看看,餐厅里面还有几桌客人,她今天穿着精致的百色修身长裙,和梦想当中的结婚礼服差不太多。   秦卿没有很多的耐心,她所有的耐心都花费在了徐煜身上。   从第一次见面,他帮她赶走了小流氓那天开始,她就喜欢他。   在她眼里的徐煜,是个不苟言笑但又十分温柔的男人,他对待再组家庭的妹妹们很温柔,对出身不好的妈妈也很孝顺,秦卿就爱在他们家吃饭,金天骄做菜一向都很好吃。   她羡慕那样的家庭氛围,也喜欢徐煜的责任感。   其实吧,秦卿是个喜欢西方文化的姑娘,她喜欢求婚的仪式感,但也知道徐煜是个彻彻底底的呆头鹅,为了不让自己结婚留有遗憾,所以她想来一场求婚。   音乐响起,秦卿帮着徐煜切牛排,然后把牛排推到了他的面前来,这姑娘明艳的脸上都是笑意:“牛排我帮你切好了,不过下次你要学着帮我切。”   徐煜神色淡然,顺手将牛排接了过来。   他学着秦卿的样子,叉起牛排吃了一口,才一抬头的功夫,秦卿已经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他立即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秦卿从口袋里拿出了小小的锦盒,她打开盒子,举着戒指朝向他:“徐煜,我郑重的向你求婚,你愿意娶我吗?”   “哦天哪!”   “快答应她!”   “答应她!”   来西餐厅的几桌客人都起着哄,这个大胆的姑娘真是一根筋,她仰着脸,还对着徐煜笑,一丁点的窘迫都没有。   徐煜站在她面前,都被她这股子疯劲惊住了。   秦卿眨着眼:“喂,徐煜,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呀!”   徐煜伸手来拉他,她也不起来:“快说,到底要不要娶我。”   这样的一个姑娘,徐煜实在是没忍住,唇边有了浅淡笑意:“即使我不会切牛排,即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也要嫁吗?”   秦卿点头,狠狠点头:“要!”   这个傻姑娘,徐煜唇边笑意越来越大,他进门的时候还有的那点不好意思,这时候被秦卿的勇气所鼓动,什么都忘了。   他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了,同样单膝跪下了:“那你说,你求婚了,让我说什么好,我买的戒指怎么办呢?”   秦卿简直傻眼了,随后反应过来伸手捂着嘴又哭又笑:“徐煜!徐煜你个混蛋你怎么不早说啊!”   都买了戒指,都求婚了,这两个人在别人的眼里,那简直是甜得要出油了,一旁的几桌都笑着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说着结婚吧!   两个跪着的人都起来了,秦卿和徐煜都拿着戒指,放在一起看了下,徐煜买的戒指大一点。   徐煜看着戒指:“有两对戒指,怎么办?”   秦卿眼睛笑成月牙了:“都戴都戴,我喜欢!”   秦卿把戒指拿过来自己戴上了,戴到手上了,才发现这戒指有点眼熟,一边一个小心心,她记得她看过这戒指,一下就抬起了眼帘来。   “这,这不是那个同心系列吗?你单买的?”   徐煜点头:“是一个套系,很贵,还有头饰和项链,都很好看的。”   他在头顶比了下,一说头饰和项链,秦卿就反应过来了,他买的就是同心系列,之前金书瑶一直在看,她没想到这套首饰还在。   九百五,太贵了。   秦卿连忙来摘戒指:“你,你怎么买那套啊,特别贵,我,我这戴什么都行……”   不等她摘下来呢,徐煜一手按住了。   他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等以后挣钱了,再给你买更好的,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别的不能给你,至少要买点像样的东西给你。”   今天徐煜给秦卿的惊喜,已经够多的了,她红了眼圈,狠狠点着头:“好,就结一次婚,这辈子我都不和你分开!”   说着,不管不顾地扑向徐煜,用力将他抱住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八点多了。   谢家附近的小广场上面灯都亮起来了,谢兴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坐着,他手里拿着小树棍在画圈圈,广场中间,金明珠坐在自行车上面,两手扶着车把,正在认真骑自行车。   自行车的后面坐着谢凤西,他两条腿很长,随便一支就落地了。   金明珠骑得很慢,谢凤西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对谢兴打着手势。   谢兴看见了,唇角抽了抽,随即扔下小树棍跑了过来:“小婶婶,你真厉害,我帮你看着前面,你别害怕,再骑快点试试。”   金明珠学了一会了,还是不太敢骑太快:“谢兴你让开些,我怕撞到你。”   话音刚落自行车真就奔着谢兴来了,吓得他转身就跑:“啊,别过来啊!”   谢凤西在明珠身后看见,靠着她背后笑:“稳住,扶住车把,”   明珠腿短了些,控制自行车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她是真的学会了,好歹能骑走:“我学会了,我能骑走了哈哈。”   谢凤西看着谢兴:“真好,一般人这么短时间学不会的。”   谢兴嘴角又抽了抽:“是啊,我到现在也没学会呢。”   他也没有机会学啊,他的好叔叔谢凤西一直在教金明珠……   骑了这么半天自行车,明珠有点累了。   她刹车站住,然后靠着谢凤西支撑的自行车,从车上下来了:“回家吧,明天还得起早,不能再玩了。”   谢凤西把自行车交给了谢兴,跟在了明珠身后:“明天起早干什么去?”   明珠想回家看看,她一直惦记着徐煜和秦卿的事,想回去问问怎么样了:“没什么,早上想回家一趟。”   谢凤西没再说什么,追上了她的脚步和她并肩而行。   两个人离开小广场,直接回了谢家,这个时间了,院子里都安静下来了,明珠和凤西分别洗漱都没用太长时间,枣儿伺候了这个又伺候那个,一忙乎就到了九点多。   期间谢凤西还被太太叫出去一次,明珠洗漱完先躺在了床上。   又是很累的一天,不过这一天和每一天都不一样,她跟着谢凤西学骑自行车,笨手笨脚的,但是十分开心,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一时间让她忘记了时间,重新变回了少女。   就这么躺在被窝里,很快就困了。   不多一会儿,明珠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谢凤西回来了。   他换上睡衣,直接坐了床边上。   明珠没有抬眼:“太太找你过去干什么,这么晚了有事?”   谢凤西顺手掀开被子,这就挤进了被窝里面:“我爹跟军校那边打好招呼了,我明天一早去报道。”   挤着挤着他把明珠挤到了里面去,本来被子就小,两个人几乎都要挨在一起了,明珠睁开眼睛看了眼:“正好去太太屋里了,怎么没再拿一床被子过来。”   谢凤西回手关灯,重新调整好睡姿,继续贴着她:“拿不拿又怎么样,我明天就走了。”   明珠从他这话里听出了点不情愿来:“什么意思?”   谢凤西从她后面贴紧了,一手搭上了她的腰身:“去军校特训,估计得一个来月才能回来了。”   他贴得有点近,明珠动了下避开了些肢体接触。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没太在意,往边上挪了挪:“一个月就一个月,像你这样总也没离开过家的,正好锻炼锻炼。”   话音才落,谢凤西又贴了过来,这次,他伸臂过来将她拢紧了,稍微起身了些,一低头那双薄唇就到了明珠的耳垂上。   这绝对不是错觉,灼热的呼吸就在耳畔,少年点点轻吻落在明珠的脸侧。   “要不,趁今天晚上我还在,就圆房吧。”   明珠下意识回头:“别闹……”   话还说完,谢凤西已是咬住了她的唇瓣。 第29章 平行世界番外慎买   (应读者要求, 插播一条平行世界番外)   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炮声,金明珠一下从梦境当中惊醒, 睁开眼睛,还是那个熟悉的病房。她住的是干净整洁的单间, 床边的矮柜上放着滴水的鲜花, 花瓶是她喜欢的青花瓷, 花也是她喜欢的水仙,怪不得这么香,香的她都做噩梦了。   她刚睡醒, 有点头昏脑涨。   也是, 任谁吃了睡, 睡了吃,能不头疼。   明珠掀开被子, 下了床,她已经在这家洋医院住了三个月, 然而她只知道自己叫金明珠, 还是从护士的口中得知的, 三个月前她被流炮余波掀翻, 多处骨折, 也伤到头了, 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养了三个月, 身体上的外伤好了,但是这种空白的感觉令人心烦。   之前很长时间,护士为了减轻她的疼痛都给她打药,她每天都过得昏昏沉沉的, 这几天伤养好了,她能出去走动了,可还是没有任何人来看她。   这医院外面的风景很好,但是她出去走来走去,整个医院除了医生和护士,一个病人都没看见。   护士们对她小心翼翼,也同样都守口如瓶,不管她怎么问自己的事,谁都不说什么。   明珠只是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及住院原因。   听说是因为日军扫过北城,流炮冲击波伤到她了。   一开始醒过来时候,护士还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后来发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隔天又说她结婚了,有丈夫,有家人,但别的什么都不说了。   这医院干净整洁,外面花园里园艺风景很好,不论日用品还是吃喝,都是上好的东西,金明珠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身份,应该是谁家的富太太。   这是她猜的,因为护士们一口一个太太。   其实这个年纪,都二十多岁了,结婚了也正常,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孩子,金明珠下意识去抚脑后的发髻,但是指尖从短发中划过,她只摸到了参差不齐的短发。   护士说她头上有伤,急救的时候剪了她的头发,应该很快会长出来的。   明珠站在窗口,照着小镜子,镜子当中女人的脸,就算是素着也十分柔美,她一头短发,头顶戴着发带,这么看着,还挺像女学生的。   正是打量自己,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隔着窗听不真切,明珠打开了窗,冬日暖阳,炮仗声大了起来,她听了一会儿,刚要关上窗,一个小护士从窗下跑过去了。   “天哪!三十九师回来啦!”   明珠没在意,关上了窗。   她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在床下拿出行李箱,换了一套方便行走的衣服。   行李箱天气逐渐冷了以后,别人送来的,里面有她平时穿的衣服,明珠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刚要换裤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能进这病房来的,只有护士和医生,都是女的,她没在意:“进来吧。”   很快,平时照顾她的小护士罗文端着水果进来了:“太太,今天还有没有头疼,总是吃药不好,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明珠把裤子也换上了,坐在床边看着她:“去哪里走走,我要出去,我要出院。”   罗文把水果放下了:“太太再等等,很快会有人来接您的。”   从她醒了那天,就这么说的。   三个月了,金明珠现在伤已经完全好了,客她尝试过各种办法,怎么也不出去医院大门,也没有人来见她。她没有记忆,这么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就像是被遗弃了的孩子,再不放她出去,那就是变相的圈禁,她站了起来,伸手将花瓶当中的水仙花拔出来扔在了地上。   罗文下意识上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明珠双手抓过花瓶用力在矮柜上一摔,花瓶顿时摔得四分五裂,水洒了一地,金明珠在柜子上面拿过一大块碎片,这就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   “别过来!”她往出走,“今天你们不放我出去,我就划破喉咙死在这里!”   三个月以来,护士们对她精心照顾,从她们言谈当中,多少能感受得到,好像是她的丈夫把她放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经常因为她的异常反应出去打电话沟通,她见不到人,必须出去,必须知道自己是怎么个情况。   果然,她拿自己做威胁,罗文慌张不已:“太太!太太您小心点,您先生一会儿就来接您了,这回是真的,是真的!”   金明珠往出走,罗文一步步后退。   明珠手里的碎片就抵在自己的喉咙上面,稍有不慎只怕就会见血,罗文急得要命,回头想要喊人,退出病房,她一回头,立即松了口气:“来了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不用她说,明珠也看见了。   长廊的那头,一个年轻的男人在护士的指引下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身军装,脚踩皮靴,身上还披着军风衣,走得近了,能看见他眼底的焦灼,可能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实在过于妖邪,即使这个男人看见她,面露喜色了,但是明珠第一眼看见他,就不喜欢他。   罗文赶紧迎了上去:“少帅,你可来了,太太正闹呢!”   这个罗文的语气也有点奇怪,明珠手里的花瓶碎片还没放手,光只是盯着越走越近的男人,只有大帅府的大帅儿子,才会被人称为少帅吧,这个男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她一脸凝色,可不等她问,男人快步上前,已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趁着她恍惚的空,他用力扳着,很快将她手里的碎片抢了下去。   很奇怪,第一眼觉得不喜欢他,甚至是下意识讨厌他,但是她对他又有些熟悉感,明珠仰脸看着他:“你是谁?”   年轻的男人比她高一头多,此时把花瓶碎片扔了,才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他勾唇笑:“真不记得了?”   说着,他一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子,把她的短发揉得乱七八糟:“没想到你剪短发这么像个学生妹,明明都二十六了,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小。”   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明珠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短发抚平了:“你到底是谁?和我什么关系,我要出去。”   她后退,他就向前。   她再后退,他再向前,一直逼着她靠在了墙上,他才站住:“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你看着我,想一想,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微扬着眉,笑起来都带着痞坏模样,他长得真好看,但是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轻佻令她不喜,明珠坦然看着他,实话实说了:“债主?我一看见你就讨厌。”   一见他就令她莫名心烦,金明珠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还是下意识讨厌,她能想到的,只有债主。   面前的男人一下失笑,笑中几分无奈几分恼意:“一看见我就讨厌……”   不过,只那么一瞬间,他就别开了眼去,掩去了眼中的些许情绪。   再回眸时候,已是恢复了清冽目光:“金明珠,我告诉你,讨厌也没有办法,你是我的人,是我谢凤西的太太。”   说着,他回手拿下风衣,扳过她肩膀披在了她的身上。   明珠还在恍惚,隐约觉得不对:“你说什么?你是谁?我是你太太?这不可能,我虽然不记得,但好像小时候就定亲了,姓……姓什么来着……”   谢凤西将风衣的袖子在她腰间打了个扣,也不言语,向前一步抱住她两腿,就把人扛了起来:“没有的事,乱想什么。”   明珠被他这么一扛,顿时对他拳打脚踢:“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谢凤西一手扛着她,一手在她腿上拍了下:“别动。”   后面好几个小护士都捂着嘴偷看着,罗文失魂落魄地跟着往出走了几步,到了大门口,警卫把车门打开了,谢凤西把明珠放在了后座上面,随即也跟着上了车。   罗文还站在车边,扶着车门:“少帅,太太不需要人照顾了吗?我跟太太很熟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   谢凤西看向明珠:“养病还交朋友了?”   金明珠才坐稳,一粉拳捶在他的肩上:“你个野蛮人。”   她在车里看着罗文含羞带怯的模样,领地被冒犯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我连我自己都不熟,怎么可能和她熟。”   罗文脸色顿变,谢凤西回头瞥了她一眼,顿时从中品出了些别的来,他蓦然失笑,示意罗文关上车门:“听见了?我太太是不会允许我身边有任何其他女人出现的。”   罗文不好意思地关上了车门,谢凤西让司机开车,然后转过了身来。   明珠把身上的风衣解下来扔在了他的怀里:“打住,我不是你太太,我要好好想想。”   “想什么?”   谢凤西回眸看了眼司机,抓过风衣就遮在了二人头顶,风衣将重叠的两个人完全盖住了,明珠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随即男人那双薄唇就啃了上来。   他堵住她的口舌,简直是拼了命一样与她纠缠。   唇齿间都是他的气息,明珠手臂一抬刚要打,谢凤西的指尖已经精准地与她十指交缠。   过了好半晌,谢凤西才放过她,头顶风衣掉落,他伏身在她颈间,直喘着气:“别气我晚,好不容易活着回来的。”   说着,他直接靠在了她的肩上。   呼吸还在耳边,明珠低眸看着他:“你真的,是我丈夫?”   谢凤西身形一动,立即在她颈子上吮了口。   他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边,烫人得很:“当然,今天晚上回去,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读者要求放一章平行世界番外,若有不喜欢的请见谅,本来这番外应该写完全文放,但是忍不住插播了一章~ 第30章 正文舍不得我吗   谢凤西再次贴过来的时候, 明珠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毕竟是过来人,对于男人动情时候的模样, 有所防备,所以, 少年再挨近的时候, 她已经坐起来了。   昏黄的小灯下, 谢凤西才跟着过来,耳朵立即被人揪住了。   金明珠狠狠揪着他的耳朵:“谢凤西,你一天到晚围着我转, 就为了这个事?”   谢凤西一手捂着耳朵, 随着她的力道直跟着她手倾身:“诶疼疼疼……”   明珠拧了一把, 才放开手。   这耳朵拧得是真用力了,谢凤西伸手揉了好几下还疼, 他看向明珠,顿起恼意, 可人家比他还恼, 一脚踹在他腿上:“自己睡去!”   说着, 金明珠拽着被, 到里面睡去了。   这一次, 她裹着自己背对着他, 完全没有让他进被窝的意思,谢凤西盘腿坐在外侧, 看着她的背影扬着眉眼。   “金明珠,你别太过分了啊。”   明珠完全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他顿时怒目:“金明珠!”   她还是没有动,也没有答应他, 这是小脾气又上来了,但就算是吵架,也得你一言我一句才吵得起来,明天一早谢凤西就要走了,让他就这么睡,他怎么睡得着。   他这个人,不喜欢冷战。   宁愿吵嘴吵起来,也必须面对,眼见着明珠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手一撑往前两步,扳过了明珠的身子来:“你这样是不是……”   胸腔当中的那点恼怒,在见着明珠脸色之后,都化为了乌有。   金明珠脸色苍白,神色之间隐隐还带着几分痛色,谢凤西两手扶住她肩头,顿时急了:“你这是怎么了?”   明珠本来心情就不大好,肩一动就又转过去了:“我没事,你别管了。”   刚才他遮住了灯光,所以没看清,这都看见了怎么可能视若无睹,谢凤西转身就要下床:“我叫枣儿去找大夫过来……”   不等他走呢,明珠回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别去,没事,真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也是病,谢凤西看着她不明所以:“什么毛病?”   他是真的一丁点也不明白,明珠瞪了他一眼,随即把他手摔开了:“女人身上的事,你说什么毛病,就说你是小毛孩子你还不承认,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身上……的病。   谢凤西好像明白一点了,他立即凑了过来,就贴在她的后背上看着她:“那怎么办?”   明珠这是老早的毛病了,一到这日子就肚子疼,今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可能凉着了,刚要出水发现有了月事,她就觉得肯定得疼,这会儿疼劲上来了,根本不想理会谢凤西。   “能怎么办,疼着吧。”   谢凤西看着她,很快转身下床,明珠可再没力气叫他了,就不管他了。   谢凤西从屋里出来,一路小跑到谢太太房前,咣咣敲门,很快,屋里亮起了灯,已经睡下的谢太太披着衣服出来开门了。   “谁啊。”   凤西趁着她开门的空,挤进了门里:“妈,明珠肚子疼。”   谢太太屋里一到晚上就不留守夜丫头,她这才睡下,就被折腾起来了,还带着点起床气:“肚子疼你去找大夫,你找我干什么?”   谢凤西拉过她手臂,给谢太太的衣服仔细披好了:“说是女人的事,才肚子疼的。”   谢太太一听就明白了:“啊,那是有疼的,可疼有什么办法,谁也替不了,回去吧,回去睡觉吧,啊。”   说着,这就要转身。   里面已经睡下的谢老爷听着娘俩在外面说话,问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谢太太好笑地回了声:“没事,你睡吧,咱们儿子发昏呢!”   她推着谢凤西往出走,凤西心里不踏实,都被推出门了,一脚又卡在了门里。   “妈,那没有什么能止疼的药吗?洋人的医院里是不是能有药?”   谢太太嫌弃地踢着他的脚:“起开,起开,这种事吃什么药。”   谢凤西就不缩脚:“妈,你帮我想想法子,让她别那疼了。”   他也知道这种事没法问别人,少年执着地看着母亲,就不肯走,直把谢太太说乐了,她站在屋里想了下,拍了下手:“儿子,你让枣儿去灶房里给明珠熬点红糖姜水吧,人家中医都讲究这个,虽然你妈我亲身尝过,没啥效果,但是好歹能安慰一下,再者说肚子疼,肚子疼你就给她揉揉,那也没别的法子,赶紧回去吧,这多大点的事,你再不回去人家睡着了,睡着就不疼了,等你回去黄瓜菜都凉了。”   谢凤西抽出脚来,转身就走。   房门一下关上了,走了也没说一声,看他那急匆匆的样,谢太太打开门在门缝里看了眼儿子背影,啧啧出声:“这傻小子,莫不是开窍了吧?”   谢凤西去找了枣儿,可这会枣儿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不会弄姜水,在后院叫一个婆婆给做了,很快红糖姜水煮好了,他拿大碗装了,这就回了自己屋里。   到屋里才发现枣儿在了,金明珠才喝完红糖姜水。   原来明珠洗完澡怕自己肚子疼,先嘱咐了枣儿,刚才枣儿来的时候,谢凤西正好出去,两个人没遇上。   谢凤西两手捧着大碗,这时候站在床前,愣住了。   明珠把空碗递给了枣儿:“你回去吧,谢谢你,喝了红糖水感觉舒服一点了,我这就睡,估计睡着了就好了。”   枣儿答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金明珠随后躺下,依旧蜷缩着身体,谢凤西随手把碗放了一边,他拉下了灯,这就脱鞋上了床。   床上就这么一个被子,他挨着明珠躺着,枕着自己双臂,没有盖被。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明珠转过身来,在黑暗当中看着他:“还生气呢?”   谢凤西没动,她这会舒坦点了,扯过被子盖上了他的身体:“行了,我身上实在难受,没心思应付你,你就消停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军校呢。”   谢凤西当然不恼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还疼吗?”   明珠闭上了眼睛,不想说那个了:“不疼了,没事了。”   他没再说什么,似乎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好半天,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活。   其实明明很困很想睡了,但可能是月事的缘故,这时候总让人心烦脆弱,她忽然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数了好几个回合的数也还是睡不着,身边的少年呼吸浅浅,先睡着了。   她不由失笑,看吧,这就是热血少年,刚才还冲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睡着了。她说这两天怎么对她这么好,原来是一直惦记圆房,男人可能就是这样,从懵懵懂懂开始就想做,当然了,也就是单纯的想做而已,谢凤西这么大,感情上应该还没开窍。   从前她来月事的时候,脾气总是很差,为此总和陆明书吵架,他就去书房住,她一个人才清净。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谢凤西生气了,也跑别地方住去了呢。   没想到他还回来了。   被子很小,两个人挨得很近,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很容易脆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身边有人安抚着,更暖心。就为了他生气了也没有走,明珠莫名痛快了点。   睡着了不说话的谢凤西,更像是一个工具人,她犹豫了下,头一歪,这就抵在了他的肩上。   动作之间,可能是惊动了少年,谢凤西睡得迷迷糊糊的,舒展身体,伸手到明珠颈下,轻轻一带,就让她枕上了他的肩头。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又到她腰侧,顺着她睡衣的下摆就摸到了她的肚子上。   这个小色胚子,明珠刚要把狼爪甩出去,他像梦呓一样的声音已是在耳边响起:“还疼吗?”   说着,轻轻给她揉了揉。   金明珠怔住,随即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可是睡得真踏实,明珠再次醒过来时候,已是第二天天大亮了,她从枕头下面摸出怀表看了眼,快七点了,下意识往身边摸了把,身边没有人,这就起来了。   这个时间,谢凤西应该要走了吧,金明珠穿上衣服裙子,也没多想,她刚要把怀表收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矮桌上的大碗。   走过去仔细看了眼,低头闻了闻,这才发现是放了一夜的红糖姜水。   昨天晚上她喝姜水的时候,谢凤西的确是拿了一碗东西回来,当时她身上不舒服,也没太在意,此时看着这碗姜水,她心情有些复杂。   正是犹豫着,枣儿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明珠手里还拿着怀表,刚要收起来,这是阿玛留给她的遗物,她最宝贝着的东西。   她看着枣儿:“你家四少爷呢,走了没有?”   枣儿:“往出走了,不过四少爷特意嘱咐我了,说不用惊动您了。”   金明珠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那碗红糖姜水上面:“怎么还突然懂事了呢。”   她不想动,可越想越是坐不住,再没忍住,提起裙摆小跑了出去。   真是一路小跑,一直跑,一直跑,金明珠已经有太久没有这么跑过了,她跑的时候,心脏跳动得厉害,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到了大门口,正看着一辆老款的老爷车停在门前,谢兴扶着谢太太在送,谢凤西一手扶着车门,刚要上车。   明珠赶紧喊了他一嗓子:“谢凤西!”   少年穿着一身军校军服,真是十足的英挺俊秀,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她。   金明珠连忙下了石阶,到了他的面前来。   就这么站在谢凤西面前了,这个平日让她略嫌弃的混小子果然扬起了眉眼,笑得十分轻佻:“怎么,舍不得我?特意来送我?”   明珠此刻看着他的笑眼,那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满满都是笑意,简简单单的笑意。   她有点后悔了,其实知道他要去军校的事,但是却什么都没为他准备,也没送他什么东西,她手里攥着样东西,也唯有那样东西,若是送了他,能抵上那碗红糖姜水。   “谁特意送你,”明珠上前一步,拉过凤西的手,把怀表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个给你,这是从前顺王府的东西,平时看看时间,能有点用处。”   谢凤西合拢掌心,碰到了她的指尖,他点头没再啰嗦:“好,你们都回去吧,我走了。”   说着,还对这边的谢太太摆了摆手,让她同明珠一起回去。   明珠过来和谢太太站在了一起,都要看着他上车,这一次谢凤西闪身上了车,直接坐在了后面座位上面,他让司机开车,等车开走了,回头看了一眼。   明珠和谢太太都还站在原处没动,谢凤西眼看着她们,眼底都是笑意。   很快,她们往院里走了,少年也转过身来正正坐好,他摊开掌心,细细看着手心里的怀表,看了一会儿,又把怀表送到唇边,笑着轻吻了下。 第31章 想得美   谢凤西去军校报道了, 他一走,谢太太总是在家里念经,求菩萨保佑儿子别闯祸。   徐煜和秦卿的婚礼将如期举行, 秦正帮他把房子准备好了,他这个铁公鸡为了妹妹, 也帮忙买了新家具, 这些日子徐煜就忙着收拾新房, 明珠帮着徐窈准备婚礼的一切。   先定轿子,就是从前的八抬大轿,再定喜服。   为了搭配那款同心系列, 秦卿可谓是煞费苦心, 喜服都定的同系列,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起来了,喜服定好的那天, 明珠总算松了口气。   她难得地,一早上睡了个回笼觉。   九点多时候, 金天骄领着金晓凤来了, 因为徐煜要结婚, 从前他们老家来了些远亲, 没有什么钱, 送来了点山货, 徐窈让金天骄和晓凤给谢太太送来了些。   枣儿来说的时候,明珠才睡醒, 赶紧起来了。   到了前院,她进门才发现,谢青林也在,他手里拿着串佛珠, 跟金天骄说着话。谢太太搂着晓凤,往她头上戴发卡呢。   眼见着明珠来了,谢太太扳过晓凤,让她看:“看看晓凤,好不好看?这发卡还是凤西小时候的呢,你们都不知道啊,我这连生了三个儿子,后来就想生个闺女么,我们家老谢到街上买了点好看的小发卡,可惜生出来还是个小子,一天天长大,淘气得让人讨厌。”   桌子上还摆着几个,谢太太统统都戴在了晓凤头上。   明珠失笑:“谢凤西小时候戴过?”   谢太太想起儿子小时候,笑得不行:“可不是戴过,他长得好看,按着小姑娘那样打扮也真像个小姑娘,我给他穿小裙子,他满院子跑,后来大点了就不让戴了。”   她这么一说,明珠想起来了。   可能谢凤西自己都不一定记得,在他小的时候跟谢太太去顺王府,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的,府里新来的丫头不知道他是男孩,带着他们玩,还说他太淘气了。   那天才下完雨,小谢凤西追着明珠跑,后来两个人都摔了水坑里。   那不知情的丫头,还想让两个人放一起洗澡。   结果等谢凤西脱了衣服,才知道他是男孩,还把那丫头吓了一跳。   谢凤西那个混小子,真是从小就混,明珠细细回想,还隐约能想起他当时光溜溜满地跑的样子。   想起来顿时失笑,这是个什么孽缘。   谢太太也沉浸在儿子小时候模样,搂着晓凤,满眼都是笑意:“我真是一直盼着有个闺女,可惜一直没有如愿,闺女多好啊,贴心,在一块能有说不完的话。以后明珠和凤西一定生个孙女给我,我天天带孩子,给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明珠走过来,也抚了下晓凤的小脸。   比起上辈子她结婚以后过的日子,真是好太多了。   上辈子结婚以后,一开始也就只有陆太太对她还不错,小姑子们都不喜欢她,她们也不喜欢晓凤和金天骄,轻易都不来往,后来明珠创办药膳局,身家起来以后,大家才对她另眼相待。   都是用钱买来的认可,想起来不禁有些唏嘘。   从前有些胖的金天骄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恢复了她从前的美貌,但明珠更希望她还是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丰盈些也好,这时看着也是心疼。   谢青林给她讲着佛家道理:“我们佛家弟子都讲什么,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借由心生,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顺其自然,才无忧也无虑。”   金天骄在一旁坐着:“佛祖说顺其自然,你们有做到吗?”   谢青林在旁笑道:“我们佛家弟子,都顺其自然。”   金天骄眼帘微动,一脸疑惑:“我听说你跟着苦行僧化缘,走过不少路,按说顺其自然,你们应该在寺里等着,还出去干什么。”   谢青林:“……”   金天骄后知后觉,发现他在安慰自己了:“你放心,阿牛哥人已经不在了,我想得开。”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谢青林不由失笑:“想得开就好。”   原来吧,谢青林说是弟弟结婚以后,他就会离开,再次回到山上去,可一天天过去了,他一直在家里住,没再提走的事,只是每日都念经。   其实谢太太心里很忐忑,平时这个儿子都在自己远离念佛经,今天听说金天骄她们来送东西了,这才出来见见,眼见着他和金天骄一起说着话,谢太太心里很是高兴,总算能有个人跟青林说上话了,还真的是很不容易。   几个人欢坐一堂,可谓是各有心思,坐了一会儿,金天骄说还要回家做饭,这就要走。   谢太太连忙站起来挽留:“你回家还做饭啊,那就别做了,在这吃吧,你带着晓凤和明珠一起,不用客气的。”   金天骄已经站起来了,她向来一根筋,说什么是什么的。   晓凤飞快跑到了她的身边去,姐妹两个人牵起了手来。   “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做饭吧,一会儿徐煜回来也得吃饭。”   “那就叫他们都到这来吃,”谢太太看向谢青林:“你们再聊聊,再聊聊。”   金天骄摇着头,径自往出走。   谢太太赶紧出来送:“天骄呀,改日再来啊,你一定来啊。”   金天骄牵着晓凤的手,回头对她摆着手:“嗯,我有空再来!”   谢青林也跟了母亲身后来送,明珠老早跟姐姐摆了手:“回去吧,到家告诉徐煜等礼服做好了,我给他们送过去试试。”   金天骄嗯了声,没有回头。   谢太太恋恋不舍地把姐妹两个人送走了,等她再回到屋里时候,谢青林先一步离开了,只剩明珠在一边喝茶,这个婆婆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回来就坐在了明珠的身边。   “明珠呀,你没事就让天骄过来陪陪你,我看她虽然一根筋似的,但特别对青林的脾气,好歹让她劝劝,最好能把青林劝住了再不走了才好呢!”   明珠喝了口茶,被婆婆的天真逗笑:“妈,三哥想出家,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你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没有想成家的意思,喜欢过山里的生活,从这下手吧。”   “从这下手?”谢太太平日就最佩服明珠了,立即拉了下椅子,往前凑了凑:“说说,说说,你给妈详细说说,你说青林这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怎么能断了他这当和尚的心呢!”   明珠笑着摇头:“妈,您就别想太多了,可能他就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结婚耽误别人呢,还不如多多在意他这方面,他身体好了,自然就不胡思乱想了。”   谢太太听了她这话,顿时叹起气了:“都怪我,连儿子的好身体都没能给,他呀,天生就有点不足,这一年到头离不开药,我一劝他,他就说什么黄泉路上无老少,真是要气死我啊。”   平时家里也没有个人能和她聊聊天,明珠多听,少说,婆媳两个人坐在一起正说着闲话,谢兴突然闯进来了,他进门一看谢太太在,猛然间站住了。   谢太太和明珠都看着他,谢太太被他这虎头虎脑的劲逗乐了:“什么事呀,谢兴。”   谢兴哦了声,伸手往外面指了下:“姑奶奶没什么事,就是我想……呃那个我想问问我小婶婶自行车的事,我不会骑,想趁着我叔不在家再练练。”   谢太太瞪了他一眼:“跟你叔能学出什么好来,有那功夫再好好学习学习,看看人学校能要你不。”   谢兴什么都不会,被学校退学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谢兴干笑两声,挠了挠后脑勺:“小婶婶,那您出来下呀。”   这一听就是个幌子,明珠站了起来:“妈,那我出去看看。”   谢太太没在意,又拿着佛祖念佛经去了。   金明珠跟着谢兴到了院里,两个人都回头看了眼,这才站住了。   “什么事?”   谢兴伸手往外面指了一下:“我小叔叔的两个朋友都托人进了军校了,今天有车去送,小叔叔让司机捎了话来,非得让您过去才说的,现在车在外面,您过去看看?”   就这么点事,还故弄玄虚。   金明珠嗯了声,这就往出走。   其实她有点好奇,谢凤西能捎什么话回来,是说军校特训辛苦,还是说想家呢,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里,一个人在宿舍住十几天,也不知道习惯不习惯。   这么胡思乱想着,明珠快步走到了大门口去。   门口停着一辆老爷车,谢兴跟出来了,先帮她打开了后座车门:“小婶婶,您先上车说。”   明珠上车,这就坐在了驾驶座后面位置。   随后,谢兴关上了车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么神秘,明珠抬眼看着前面的司机:“先生您好,听说是我丈夫让您给我捎了话来?却不知是不是他要什么东西,让给捎过去吗?”   前面男人没回应,她轻咳了声,才要倾身,前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少年回头,他一手拐在方向盘上,一手扶着车座,看着明珠扬着眉眼:“你丈夫?你丈夫谁啊?”   怎么也没有想到,谢凤西偷跑回来了,还明目张胆地开车出来的。   谢凤西这个混蛋东西,故意骗她!   而且,她竟然还上当了。   若是平时,被他这么故意逗,弄,她早就恼了,可这十几天没见着这小坏蛋了,突然见看见他那笑颜,错愕之余,也是惊喜。   明珠随即失笑:“你怎么偷跑回来了?”   谢凤西拍了下方向盘:“所以不能让我爹妈知道,我这就要去接秦善和赵丰年……”   说着,他拿出她送的怀表看了眼:“我还有三分钟的时间,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明珠眨眼看着他,三分钟时间,她能说什么,她没有什么想说的啊。   所以沉默了。   谢凤西还看着怀表:“两分钟。”   明珠想了下:“你在军校训练怎么样,累不累?”   谢凤西合上怀表,收好了:“除了军校的事,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真没有,明珠看着他实在想不出来能说什么:“你回来到底干什么来了,还有别的事吗?”   两分钟时间很快过去,谢凤西长长叹了口气,他没有时间了,随即倾身过来,一手掐在了明珠的脸上,还轻扯了扯。   “金明珠,你清醒点,你好好想想,我回来干什么来了。”   说着,望风的谢兴敲了敲车窗:“小婶婶,快,快下来,三少爷出来了。”   他把车门打开了,明珠赶紧下来了。   谢兴摆手让谢凤西快走,谢凤西隔着车窗对明珠勾手指,她上前一步,近一些了,少年正了正帽子,伸手点了下帽子,让她看清楚口型,飞快说了一句。   “在家不许给我戴绿帽子啊。”   说完,一脚油门,车轰轰轰开走了。   作者有话要誩:  这章有点卡,想了很久,稍微整理下思路,明天见。 第32章 结婚是一件大事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六, 徐煜和秦卿结婚的日子。   明珠在娘家待了一晚上,这一晚上谁也没有睡,都在徐煜的新楼上准备装饰, 本来徐煜是要把旧巷的小院退租的,但是徐窈不让, 她还要继续做豆腐, 卖豆腐。   天亮了以后, 迎亲的轿夫们到了。   徐煜穿上了喜服,平时沉稳的他也难得有些紧张,明珠直笑他。街坊邻居来了不少, 家里热热闹闹的, 放过了鞭炮, 趁着吉时未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新家家门。   楼下的唢呐开始吹了起来, 这个喜庆。   徐煜骑在马上,轿夫们抬起了花轿去迎亲, 明珠怕中间出什么差错, 一直随行, 八月初六这天是个好日子, 走在路上遇见两个结婚的, 都相互通了气, 顺顺当当过去了。   到了秦家,亲家等在门口, 徐煜下了马,司仪扯着嗓子喊道:“凤冠霞帔闺中等, 八抬大轿轻叩门,吉时已到!”   喜乐震天响, 徐煜跟着司仪往里走。   明珠在门口遇见了秦正,两个人都站住了。   秦正和金明珠都互相打量着彼此,明珠今日穿着旗袍,应着喜庆还是件红色暗花的,她肤色白,身上的暗花配着红色真是越衬越华贵。   这样的日子,秦正依旧是一袭青布衫子。   眼见着徐煜去迎秦卿了,秦正看着明珠:“没想到徐煜母子,在格格心里分量这么重,为了顾及他颜面,还那么上心。”   明珠笑:“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这么没有人情味的秦老板,为了个不是嫡亲的妹子,也这么上心,家具也花了不少钱吧,你们感情真好。”   秦正回眸:“你觉得她们以后能过得好?”   金明珠挑着眉:“谁知道呢,这世上的人和事大体如此,谁能知道明天的事,多半就是靠赌。”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眉眼间都是笑意。   秦正看着她这副模样差点失笑:“金格格那天来我钱庄游说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珠狡黠地冲他眨着眼:“秦老板要是那么轻易就被劝动,那还是秦老板吗?你选择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对徐煜的判断,别说是秦卿的明天我不能保证,就是我自己,谁又能知道明天是好还是坏呢。”   他平时不苟言笑,此时也是笑了:“牙尖嘴利,真不知道格格是跟谁学的,精明得很。”   耳边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明珠等了一会儿,才摊手:“再说我就是花言巧语保证秦卿能过得比谁都幸福,也得您相信不是?”   秦正当然也有自己的判断,他点着头,趁鞭炮声音小时候才坦然道:“徐煜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也没有秦卿想的那么不在意她,我听说他买了套首饰,花了不少钱,足以证明对这场婚礼的重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不多一会儿,迎了亲的徐煜从院子里面出来了。   他抱着秦卿,在一片鼓掌和欢呼声中把秦卿放进了花轿里。   秦卿穿着大红的嫁衣,头顶遮着红盖头,好多人都在一旁起哄,徐煜给了些赏钱才放过,明珠跟在花轿旁,看着这对新人的排场,不由感慨万分。   她结婚的那天,听说谢凤西被他爹捆了起来所以没有来迎亲。   原来盖头外面是这样的喜庆,跟着花轿走一趟,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喜庆的唢呐吹起来,满世界都是要结婚了的祝福声。   从钱庄到新楼其实只隔着一条街,没有多远。   花轿从秦家出来,走得很慢。   才从街角转过来,迎面也是一队人,打头的是一辆老爷车,车上戴着大红花,后面跟着一队洋人乐队,一看就是结婚礼队。   两队都站住了,老爷车上的司机按着喇叭,示意花轿让行,   若是平常,让也就让了。   结婚的大喜日子,轿夫自然看向了马上的新郎官。   明珠在轿边随行,立即反应过来了,对面的是出嫁的金书瑶,她最喜欢这样的排场,也最喜欢洋人的那番做派。徐煜在马上低头看了她一眼:“他们什么意思?”   不等明珠开口,老爷车里的司机已经从窗口探出头来了:“让让,你们让让!”   两队人都在路中央,明珠看向徐煜:“是陆明书和金书瑶。”   一听是陆明书,徐煜更不可能相让了,他还在马上,一拍马这就奔了老爷车前面来:“一条大道在中央,我们各走两边吧。”   到了车前,他就看见了车里后面的陆明书。   陆明书立即下车,一人在马上,一人在马下。   车上的金书瑶也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徐煜和秦卿,秦卿下嫁给徐煜,本来就让她瞧不起,这时候让她让路,她自然不愿意。   陆明书站在车旁,跟她商量了下:“让乐队并成一排,两队人马各走一边吧。”   金书瑶一脸不快:“你这性格真是软弱,他说走一边就走一边啊?我们是车,他们是人,他们得走多久才能把轿子抬过去?叫他们让一让,我们过去不就完了。”   为了这场婚礼,特意让金书玉借了车和司机来,本来就想着绕着北城走一圈,没想到刚出来就遇见秦卿花轿,眼见着金明珠就在花轿旁边,金书瑶心里很是不痛快。   陆明书开始接触金书瑶,就是因为她泼辣的脾气吸引了他。   结婚了,接触了,但是却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想得比较周全:“算了吧,咱们结婚,人家也结婚……”   不等他说完,金书瑶已经打开了车门:“你上来,你先上来。”   陆明书依着她上了车,金书瑶立即拍了拍前面司机的肩膀:“开车,你就往前开,那些个轿夫哪个能不怕,等他们一躲,咱们就过去了。”   司机笑了,这就朝着花轿开了过去:“说的也是。”   徐煜见车动,以为是要走另外一边,可他一调转马头,却不想这老爷车是奔着花轿去的,吓得不轻。   几乎是本能的,他扯着缰绳就冲了上去。   金书瑶穿着白色婚裙,头顶是白色的头纱,端端坐在老爷车后面,扬着脸看着花轿前的金明珠,司机的本意也是冲一冲人群,把轿夫吓得躲开了,他就能占住大道中间了。   可惜轿夫是被他吓着了,有两个人直接放下了花轿,八抬大轿站立不稳立即栽倒下来,与此同时老爷车上的司机扶着方向盘,也是大惊失色。   金明珠定定站在原处是动也未动,她一身旗袍,就站在大道中央。   喇叭也按了,可人不动,司机哪里真敢撞上去,赶紧打方向盘错开了去,可街上人多,他没看见后面冲过来的徐煜,等看见了惊慌失措飞快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撞在了街边的石墩子上。   “完了完了……”   “……”   金书瑶和陆明书在车里撞成一团,好不容易停下来了,才扶着车门坐稳。   新娘子的头纱滚掉了,金书瑶刚要去捡,陆明书一脚踩过,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气得不轻,伸手把头纱捡起来了,发现上面一个大脚印子,没法再戴了。   司机已经下车去查看车身毁坏情况了,金书瑶往外面看了一眼:“陆明书!”   陆明书没有回头,花轿栽倒后,秦卿从花轿里面下来了,徐煜扶着她一边胳膊,她一手拿着红盖头,看着越走越近的陆明书,顿时恼怒。   秦卿真是气得不轻:“陆明书,你们干什么,想杀人吗?”   陆明书看了看她,看了看才走过来的明珠,直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金明珠四下看了眼,淡然瞥着他:“有事没事,自己不会看吗?结婚是个大喜的日子,非要闹出人命来,才能顺你们的意?”   从前的明珠都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从来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陆明书心中更加的愧疚:“实在对不起……”   正道着歉,金书瑶从后面过来了,她两手提着长长的裙摆,走得很是艰难:“明书,车头好像撞坏了,怎么办啊!”   秦卿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金书瑶,你是故意的吧?是你叫司机开车的吧?”   金书瑶多少有些心虚,她刚要反驳,一抬眼看见了秦卿的发饰,那是之前她看的那款同心系列,有戒指还有耳环,价值不菲。   她让陆明书买,陆明书没有买。   此时看着秦卿戴着,心里说不清个什么滋味,一开口腔调都变了:“哟,新娘子红盖头怎么还掉下来了,这不吉利的吧,要我说你堂堂钱庄大小姐,什么人找不到,这嫁人了,连首饰都得自己买,结婚有什么意思……”   秦卿把红盖头塞了徐煜的手里,这就往前来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这首饰是我男人给我买的,我红盖头掉下来怎么了,你连盖都没盖呢,岂不是不吉利到家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挽袖子,一看就是气极了要打架,徐煜和明珠连忙把她架住了。   可架住了是架住了,秦卿火爆的小脾气上来了,扑着要抽金书瑶,真是拉也拉不住:“金书瑶!今天这梁子我们算结定了,我就看着你,一肚子弯弯肠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咱们走着瞧!”   陆明书虽然是拦在金书瑶前面了,但一直在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们别往心里去……”   金书瑶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徐煜都能给秦卿买那么贵的首饰,她结一次婚,陆明书为什么不能给她买?   可她来不及气愤,一低头才发现陆明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了她的裙子,她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   时候不早了,明珠拉住秦卿:“上轿了,咱们该走了,别理她们。”   花轿摆在一旁,有一个轿夫刚才摔了一下伤得不轻,徐煜大步走过去顶替了他的位置,一旁叫着秦卿:“秦卿!”   秦卿下意识回头,看见他要扛轿子,顿时红了眼。   她再不理会金书瑶,快步走了过去。   徐煜把红盖头再给她盖上,扶着她坐进了轿子里,随后,他跟着轿夫脚步,抬起了轿子。   “起轿!”   明珠一手牵马,跟在了轿子旁侧。   金书瑶正和陆明书发着脾气,花轿从他们身边走过,明珠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就此擦肩。 第33章 抱媳妇喽!   徐窈他们都搬到新楼上去了, 原来她说不去,让徐煜和秦卿两个人去新房,但是秦卿更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非得让她过去,家里还请了个老妈子, 人家秦卿有钱, 徐窈也不敢说什么, 就跟那婆子抢着干活,弄得秦卿哭笑不得的。   三天回门,徐煜陪着秦卿去了。   徐窈给明珠打了个电话, 让她过去吃饭, 金明珠原本是想过去的, 结果正良药铺那出了点事,赵景尧来找她, 她去药铺了。   跟上辈子的时间线差不多,赵家老爷子突然摔了一跤, 人直接就过去了。   他走得很突然, 之前磕过头的, 还有师徒名分, 所以赵景尧来找她了。   赵家这丧事办得有点乱, 等明珠到了正良药铺, 老爷子还在地上躺着呢,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赵民生趴在他身上一直是嚎啕大哭, 爹啊爹啊哭得都没好动静了。   明珠连忙把赵景尧拉到了一旁去:“这都多少时间了,灵堂怎么还没搭建起来,还让老爷子在地上躺着,这叫个什么事啊。”   赵景尧心有余而力不足:“丰年不在家, 已经去找了,说是等孙子看过了,再上板。”   金明珠是经历过好几场丧事的人了,知道这里面的规矩:“那也不能一直等,赵丰年不回来,就让老人一直在地上躺着?这叫什么事。”   赵景尧也红了眼睛:“可惜我人微言轻,就是说了,表叔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他低着眉眼,一点信心也没有。   金明珠一巴掌拍在他的背脊上面,顿时怒目:“都什么时候了,赵家一个主事的都没有,赵民生就是再混蛋他也是个人,老爹死了他就是懵了,收起你卑微的心,你也是赵家人,挺起脊梁骨,都看着呢!”   赵景尧愣住,随即挺直了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明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赵民生已经哭得昏过去了,他顾不上想别的,立即走上了前去。   赵景尧一站出来,总算有点头绪了。   他让人把老爷子抬到了一边的榻上,亲自来给爷爷换擦身体换寿衣,又安排几个人去搭建灵堂,让人去请了先生来看风水,买棺材。赵丰年还没有回来,赵景尧安排得清清楚楚,这就忙了开来。   赵民生被人掐人中,终于醒了过来。   他看着赵景尧忙里忙外,又哭得死去活来的,嚎了半天才让人跟赵景尧说,用钱尽管去拿,一定要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得妥妥当当。   赵景尧一下子被委托重任,还有点不习惯。   他下意识觉得明珠什么都懂,就总过来问她,也幸好明珠真的都懂,帮了他很多。   老爷子的后事操办了起来,等鼓乐队上来,赵景尧才松了口气,他一直跪着回礼,在赵丰年回来之前,充当的是赵家孙子的角色。民生和他媳妇都哭得不行了,刚把老爷子停好,赵丰年回来了,他虽然平时淘气爱惹事,但是跟爷爷的感情还是非常好的,一回来就跪下了。   赵家人来人往的,虽然知道这生老病死是既定结局,但明珠还是很伤心。   她悄悄退了出来。   出了赵家大门,明珠悄悄擦了眼泪,才刚要走,赵景尧追了出来。   “格格!”   明珠回头,赵景尧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今天的事,谢谢格格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爷爷走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刚才如果不是你,我想我这辈子就要留下遗憾了。”   他是真正陪伴老爷子的人,也是当初救济他的人。   明珠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手臂:“别这么说,没什么好谢的,以后多的是让你帮忙的机会,你别往心里去。”   原本就是个安慰的动作,才刚拍完,忽然一声滴滴,路边停着的车向前开过来了。   明珠和赵景尧都转过身来,谢凤西才停好车,下了车。   他一身军校军服,十分笔挺,一下车,就奔着明珠走过来了。   明珠想到刚回来的赵丰年,疑惑地看着谢凤西:“你送赵丰年回来的?”   谢凤西嗯了声,到了明珠身边,对赵景尧伸出了手来:“你好,我是金明珠的丈夫谢凤西。”   赵景尧怔了下,随即与他握手。   二人轻轻一握手,随即放开了。   四目相对,赵景尧有点尴尬,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多余,赶紧说了一声,回去忙了。   等他走了,谢凤西这才回眸。   明珠坦然相对:“看什么?”   谢凤西背起了双手,向后退了一步:“你和刚才那个赵景尧一出来,我就看见你们了,你眼睛长头顶了都没看见我?还是一直看谁看出神了?”   金明珠刚才是有点感伤,根本没注意路边有车。   她还想着别的事:“你要不要进去看看?赵丰年跟你关系不是很好吗?”   两个人根本不在一条线上面,谢凤西只能跟着她的思路走:“回家换了衣服再来,我请了两天假,时间充足。”   明珠哦了声:“那走吧,回家吧。”   得了,那回家吧。   谢凤西虽然心生不快,但也强压下去了。   他让明珠跟自己坐在前面,开车离开了赵家门前。   一路上,明珠虽然坐着车,但很是淡然的模样,谢凤西不时瞥着她,发现她还真是淡定:“怎么?我不在家的时候,坐过别人的车了?”   明珠回眸看着他:“好好开车,你不在家我坐谁的车去。”   谢凤西实在是想不明白:“现在北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坐过车的还少,顶多坐个电车了不得了,你第一次坐我开的车,都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珠愣住,随即干笑了两声。   她上辈子坐过啊,所以这辈子没有什么感想,这样的确有点不正常,她想了下,回头来努力对着谢凤西眨眼睛:“我是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动都不敢动。”   少年笑,舒坦了些:“也不用太紧张,我开车非常稳。”   明珠对他竖起两根大拇指来,崇拜而不夸张地狠狠点了下头:“不亏是我男人,真厉害!”   谢凤西顿时笑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他扬着眉眼,开始与她说起军校里面的事。   到了谢家门口,二人下车。   谢太太在家念了半天经了,听说儿子回来了,更是激动。   谢凤西和明珠一起到前堂看她,谢太太拉过谢凤西来,还拽着他直转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瘦了,也黑了点,在那特训累不累,你这身体还吃得消不?”   谢凤西点着头:“没事,累是累了点,但这不算什么……”   明珠见他们娘俩说着话,这就往出走了。   她刚到院中,没想到谢凤西追了出来:“金明珠!”   明珠回头:“你不和妈说会话吗,怎么了?”   少年与她并肩:“我妈一肚子话想问我,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还……真没有。   不过,明珠想了下,笑着问他:“特训累不累,你身体还吃得消不?”   和谢太太刚才问的明明就是一句话,谢凤西眸光微动,随即点了点头:“累,很累,特别累,受不住的时候,我就想想家里,想想你……和妈。”   明珠失笑:“行了,去陪太太吧,我出去一趟。”   赵家老爷子不在了,山杏也应该能接过来了,一旦陆家放弃外兑,外兑的价格会急转直下,她得准备一下了。心里想着正良药铺的事,正是转身才要走,谢凤西更快一步,还是拦住了她。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当中还带着几分不自在:“特训还是有效果的,你要不要验收一下?”   特训的效果?   怎么验收?   明珠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谢凤西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煞有其事地还对着那只手吹了口气:“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就只是一只手。”   明珠急着出去,顿时点头:“信信信。”   真是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谢凤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去,他低头将脚边的石子踢开了,这就要走:“算了,你忙你的。”   他脸上情绪变化明珠都看在眼里,明珠很快反应过来,他才刚一动,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金明珠笑了:“你一只手怎么可能把我抱起来,我很重的呢!”   话音刚落,少年一个转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就抱起了她:“我试试……”   他臂力惊人,光只是一只手抱着她两腿,就把人举了起来,惊得明珠低呼一声,她低头看着他,紧紧抓着他肩上的衣服。   “啊。”   谢凤西仰脸看着她,一脸笑意:“你还可以再重一些,我一样抱得起来。”   他还举着她,明珠原本没有多想,可或许是少年将她举得太高了,也或许是他的眼里都是她,她就那么看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他的力量,他不是一个孩子,他快是一个男人了,就这么抱着她,很难不让她想起晚上两个人亲密的时候。   有些不自在,她别开了眼,赶紧拍了谢凤西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谢凤西可是一直看着她的,她让他放她下来,他做势要放,也真的放低了些,口中却是惊呼了一声:“诶,别动,要下雨了吗?这院子里怎么有条小蛇?”   说着,他直接把她放在了地上。   小蛇!啊啊啊啊啊!   那是明珠最害怕的东西,几乎是下意识的,明珠惊叫了一声,本能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她像爬树一样爬了他的身上去。   轻而易举的,谢凤西再次将她抱住了。   明珠手脚并用,缠在了他的身上,她埋首在他肩上,还使劲拍着他:“快走快走!”   谢凤西强忍笑意,刚要走,一抬眼看见了门口站着嗑瓜子看戏的老妈。   他一手抱着明珠,一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谢太太已经看了半晌的戏,此时不得不对儿子的演技表示佩服,她平日最怕蛇虫了,所以家里早有防备,洒了不少的药,根本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在。   她对着谢凤西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屋了。   明珠还拍着谢凤西:“快走,走啊!”   “走了走了~”   少年紧紧抱住了身上的人形挂件,快步往出走,等他们出了前院,谢凤西可是再没忍住,大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珠的事业线来了,卡的我昏天暗地啊,不过大家不用担心,已经捋顺好啦。 第34章 想得美   新房之外, 枣儿忐忑地在门口来回踱着步。   她不时地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可房门关得很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刚才少爷把少奶奶抱了回来,本来看着他们甜蜜蜜的样子, 她是真高兴。   可是, 她闯祸了。   进门的时候, 明珠说枣儿快让人去院子里抓蛇,枣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太太怕蛇, 一年要撒多少药粉, 这院子里不可能有蛇啊。   然后, 少奶奶从少爷身上滑下来了,把她赶了出来。   枣儿是又怕又后悔, 屋里的明珠却是又恼又怒,她冷静下来想了下, 谢凤西目光都未错开半分, 哪里能看见小蛇, 他分明是故意吓唬她的!   她扬着眉眼, 一手还抚着心口, 看着谢凤西咬牙:“所以, 你刚才是骗我的,对吧!”   四目相对, 少年眼底还都是笑意:“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已经能说明了一切,金明珠伸手指了他一下,随即气得不行,她从小就怕蛇, 此时怒极,真是一眼也不想看见谢凤西了。   明珠什么话都没有说,沉着脸从谢凤西身边走过。   谢凤西一看见她脸色,就知道自己玩脱了,他快走两步,追上明珠绕到她面前拦住了她:“对不起,我错了。”   明珠不理他,他来抓她手腕。   明珠抬手将他手摔开:“让开。”   她脸色淡漠,目光哆哆,完全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谢凤西当然不能让,再次拉住她手臂,还轻轻晃了下:“格格饶命,是小的错了,真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金明珠正要往出走,可凤西来来回回拦着他,她走到门口来了,他一着急挤在明珠和房门当中,一屈膝,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明珠无语,随即转身又往回走,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走,谢凤西都追过来单膝跪下,他丝毫没察觉这样有什么不妥,来来回回追着他跪,明珠躲得直跳脚:“谢凤西!”   谢凤西扬着脸忍着笑意:“到!”   明珠:“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许说跪就跪!”   他笑意更浓,跪行一步,牵过了她的手,还晃了晃:“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逗你的~”   金明珠简直是看不下去了,她低眸看着他,耐心渐失:“起来,你先起来说话。”   谢凤西趁机拉住了她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借力就站了起来。   少年膝盖上沾上了灰尘,灰扑扑的,明珠瞥了一眼:“以后不许跪,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骨头也要硬气。”   谢凤西顿时站定,啪地给她敬了个礼:“遵命!”   明珠:“……”   他看着她还在笑,她忍不住加了一条:“以后不许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谢凤西笑,歪着头看她:“是,长官!”   明珠:“谁是你长官?”   谢凤西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下:“我们教官说,结婚了,老婆就是长官,老婆的命令要听从,老婆的指令要完成,这点小事要是都做不好的话还能干什么。”   他眼底都是笑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虽然没有完全长开,但是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这星星点点的笑意就把那股子狡黠的坏劲表现得个十足十。   谁是他老婆,张口闭口老婆的,这样的谢凤西,有点危险。   明珠下意识回头,不再看他了:“我出去一趟,你该干什么该什么去吧。”   她才要到门口,谢凤西跟了过来:“你干什么去,我送你?”   “不用了。”   明珠打开了房门,门口偷听的枣儿一下摔了进来,她踉跄了下,与明珠面面相觑,随即好好站稳了。   “少奶奶,时间不早了,要吃点什么吗?”   “不需要,”明珠就当没有看见她,径直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谢凤西才看向枣儿。   枣儿双手合十,还直搓着手:“少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打扰你们玩闹,都是我坏了你们的兴致,您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会多多劝少奶奶的。”   谢凤西两手插进裤袋,转身往屋里走去了:“我换件衣服,去赵家吊唁老赵爷爷,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将功补过,以后看着你少奶奶些。”   枣儿当然点头:“好好好。”   说着,她赶紧跟着进了里面去拿衣裳,伺候着谢凤西出门。   而这个时候,明珠已经在黄包车上面了。   按着从前的时间线,这个时候山杏应该已经到了北城了。   明珠不知道她老家在哪里,但是她记得,在赵老爷子死了以后,她心情不好去天桥闲逛,就在那天桥下面遇见卖女的山杏她爹。   山杏家里有个病歪歪的妈,还有一姐一妹一个弟弟,她经常去正良药铺买药,在天桥下面认出明珠时候哭着求了她,后来两个人情同姐妹,山杏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   这辈子,明珠也想把她找回来。   上了主街,金明珠让黄包车直接去了北城的天桥下面,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她到了天桥下面,没有找到山杏一无所获。   枣儿很明显是心向着谢凤西的,这个强求不来。   明珠还等着山杏,这辈子时间线有点混乱,可能还没到机缘时间,她来的时候都准备好了,没有瞧见人就在天桥下张贴了一张招女佣的广告告示,做完这些,已是闷出一身汗了。   已经下午了,明珠叫了黄包车,坐车来到了正良药铺这边。   没想到在药铺门前遇见了秦正,他跟在房产经纪人身后,刚从药铺出来。   两个人遇上了,当然要打招呼。   “秦老板?”   “……”   明珠诧异地看着他:“赵家这是要抵药铺?”   秦正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想要回答她,只是淡漠地看着她神色疏离。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珠这就笑了:“秦老板,好歹也算是亲家了,这是怎么了,我哪里得罪你了?”   秦正本来要走了,听见明珠的话侧身而立。   “金明珠,”秦正对她略一抱拳,“整个北城还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你金明珠算头一个,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你买的房子,钱是我出的,你等同于套现了,之前竟然没有想到,原来你也不全是为了徐煜。”   没有想到,秦铁公鸡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当然有徐煜的原因,只不过那样的原因说了他现在也不会相信的吧,索性不说了。   他可爱记仇了,明珠蓦然失笑:“你想多了。”   四目相对,秦正清冷的目光在她眉眼间淡淡扫过,他随即别开眼去,快步与她擦肩:“你别高兴得太早,这笔钱半年时间不回款,房子就是秦家的了,那时候房价涨多少就与你们无关了。”   作为一个生意人,那种被人算计了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多窝火。   明珠眼见着秦正要走远了,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她转身走进药铺,想问问秦正来干什么,可药铺里没有人。   刚才在谢家,之所以那么恼怒,一来是真的被小蛇吓到了,二来是被谢凤西摆了一道心中不快,刚才秦正那般脸色,这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来。   上辈子,她还被秦正和谢凤西联手算计过。   犹还记得,谢凤西那双笑眼,分明是笑着叫着她金老板,但危险十足。   而秦正,渔翁得利。   现在,就权当是他还自己的吧,明珠在药铺转了圈,到后门门帘处掀开看了眼,后院的灵堂里有不少人,前面药铺已经没有人顾及得上了。   她没急着过去,回头走到了窗前,坐在了窗边的藤椅上面。   此时此刻,赵家人都是处于混乱当中吧,就连赵民生那个混蛋,都悲痛欲绝,可能他还不知道,没有了老爷子,正良药铺一文不值,真正有价值的,是赵景尧那个活药谱。   他和自己一起做药膳,双谱合一,才最完美。   金明珠坐在窗前,想着心事,她坐了一片刻,听着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时候不早了,明珠刚要起来,门帘一掀,一个女人打着雨伞走了进来,一身洋装的金书瑶把伞收起来放在了门口 ,她一抬头看见明珠,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明珠失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金书瑶抖了两下伞,把伞立在了门口,她走到明珠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明珠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敌意:“金明珠,有意思吗?争男人争不过我,还要与我争这正良药铺了?谢家不会拿钱给你打水漂的,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   这说的叫什么话,明珠淡淡看着她:“争什么男人,无非是个我不要了的破烂货,你要就给你了,男人可以捡现成的,但是这药铺却不能给你,我才要劝你,别打药铺主意。”   金书瑶脸色一变,随即两手抚在了小腹上面,又笑了:“别说的好像是你不要陆明书似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怀孕了,他才跟你退婚的,是他不要你了,你喜欢他也没有用。实话告诉你,男人和这药铺,我都要,我还就要定了!”   明珠怔住,随即抚额。   她是真的被金书瑶愉悦到了,怀了身孕嫁到陆家,还不被陆家太太和小姑子拿捏才怪。   口舌之争,从前她不屑一顾,现在看着金书瑶这得意的样子,明珠竟然也起了兴致,她负起了双手,就在金书瑶面前站住了。   “那我倒要谢谢你们了,谢谢陆明书的不娶之恩,谢谢你的婚前委身,不然等我过了门,按着我的脾气那你就只能做小了。可惜没给我那样的机会呀,”金明珠两手在小桌上敲了敲,声音是十分轻快,“谁能想到我嫁进谢家去了,那谢凤西虽然小了点,但比陆明书要好得多啦,长得好,还有的是钱,我这日子可是天天快活,别说一个正良药铺,就是十个也买得起,兑得来。放着这样的丈夫不喜欢,我干什么还要喜欢别人啊,你以为我是你啊,拿孩子来拴男人,真是蠢且笨。”   她故意激怒金书瑶,为的就是让金书瑶急着来抬价。   那样一来,金书瑶急着兑药铺,那么大一笔钱,陆家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金书瑶气急败坏,指着明珠点了又点,到底是气冲冲走了。   外面小雨淅沥淅沥的,明珠目送金书瑶离去,也往后院去了,等她们两个人都走了,柜里才咕咚一声,传出了少年的闷哼声。   赵丰年是被他爹撵过来的,秦老板来抵铺子,他什么都不懂,把人送出去以后跑到柜里偷哭哭自己没用,谢凤西跟过来安慰他。两个人还没等说上什么话呢,金明珠和金书瑶就脚前脚后进来了,没想到还能见到金明珠这样的一面,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她们没往柜里看,不知道柜下有人,可苦了谢凤西和赵丰年蹲坐姿势诡异,脚都发麻了。   这会人都走了,赵丰年揉了两下自己的踝骨,一旁哼哼着抱住了谢凤西的手臂:“凤西,你看我爷爷不在了,我们药铺是不行了,你媳妇说你十个药铺都兑得去,要不你把我也收了得了,我这辈子就靠你了朋友。”   谢凤西略嫌弃地把他一把推开,站了起来:“收你干什么,给金明珠做小?”   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金明珠的话,说什么长得好日日快活的话,一个不留神,就弯了眉眼:“……想得美。” 第35章 要抱抱举高高才行   金书瑶从正良药铺回来, 直接回了陆家。   结婚第三天,今天本来是跟陆明书回门了,听说赵老爷子归西了, 她立即动了心思,可惜陆明书说什么都不肯来, 先回家了。   这个男人, 就是不敢迈步。   金书瑶一路上都想着金明珠的话, 越想越气,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全世界的人看看,看看她选的男人没有错, 她选的生活没有错。   黄包车停在陆家大门口, 金书瑶打伞下了车。   雨越下越大了, 她走进陆家大门,一下石阶就踩在了水坑里, 溅了一腿的泥,心情真的是差到底了。   走进院里, 迎面遇上了陆明书的妹妹陆婷婷。   陆婷婷心情好好, 边走还边哼着小曲。   她也打着伞, 穿着精致的百色蕾丝过膝裙, 手里拿着个奢侈款新包, 两人见面, 都站住了。   陆婷婷举了下手里的包,扬着眉眼:“谢了~”   这包有点眼熟, 金书瑶愣了下,可等她回头时候,陆婷婷已经走远了。   结婚之前,金书瑶去看过包, 她喜欢带不同款式的包上街,尤其喜欢追求新款,陆婷婷手里拿着的,正是最新款,怎么还对着她说谢了。   金书瑶快步走进内院,到了陆明书房间前,跺了跺脚。   雨伞遮不住全部风雨,小腿上都是脏污,才刚一进门,正看见陆明书对着她的陪嫁丫头巧儿笑,她疑心病向来就重,顿时皱起了眉头。   陆明书看见金书瑶回来了,忙迎过来,接过了她的雨伞去:“回来了,去赵家问了?”   金书瑶嗯了声,走进屋里,先打开了陪嫁的紫檀的箱子,箱子里被人翻动过了。   她往下摸了摸,把银票拿出来看了眼,然后回头看向巧儿:“谁翻我柜子了?钱怎么不对数?”   巧儿站在陆明书背后,悄然指了指他。   陆明书本来也没想着瞒着藏着的:“是我,结婚你也没给我家里人买什么,刚才从你家回来,我去了趟街里,给大姐和小妹买了点衣服和包,还有我妈,她喜欢金手镯,给她买了一对,说是你送的,她们都很高兴。”   陆明书是为了金书瑶能更快地融入到陆家这个大家庭里面来,所以才擅自做主买了礼物给家人,他从小到大都是贵公子哥,对钱没有什么概念,钱花出去了,看见爹妈姐妹开心,他就开心了。   但是金书瑶开心不了。   她再仔细查了下钱,顿时怒了,嗷的一嗓子:“陆明书!”   陆明书走过来些了:“怎么了?”   金书瑶把剩下的钱往柜子里一摔:“你说怎么了?那包我自己都没舍得买,你拿我的钱给你妹妹买?给你妈买金镯子,结婚以前让你买那款同心系列的金首饰,你为什么不给我买?现在都拿我钱大方了,你存心的是吗?”   陆明书是个读书人,从前最喜欢她的泼辣劲,现在看着金书瑶牙尖嘴利,与他争吵,却再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了,他和明珠在一起时候,总觉得明珠温柔贤惠,就像是传统女人的固有思想,需要打破,遇见金书瑶后一下就陷了进去,现在结婚才三天,他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结婚戴什么不都一样的吗?你首饰那么多,我们家还特意出钱给你买了新的金戒指和耳环,那个系列是很好看,但是有必要买重复的东西吗?我觉得花千八百的买那个真的没有必要。”   “哦,给我买首饰没有必要,给你妹妹买包,给你妈买金手镯就有必要了?你拿我的钱,慷他人之慨很有意思是吗?”   “什么叫你的钱,我们结婚了不是一家人吗?你柜子里还有我们家给你的聘礼钱,不都是我们的钱吗?”   “我们的钱?”金书瑶一提起这个更恼火,“就算是我们的钱,你也要跟我说一声吧?你姐姐妹妹的怎么没送我点东西呀?还有你妈,我刚进门她怎么不送我个金手镯啊?结婚那天婚车撞坏了,知道要赔人家多少钱吗?现在我还在等金书玉的消息,我一天操心这么多事,还去了药铺,你呢!你在家就是给我添堵的吧!”   “书瑶,”陆明书被她数落一通脸色都变了,“你可以任性一点,但是不能不讲道理,我是为了你好,想让你跟我妈跟我姐妹亲近亲近,你如果想要买那个包,我也可以给你买。”   “你给我买?谢谢,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尽快去兑正良药铺,趁他们乱着,或许还能谈个好价钱。”   “书瑶,我说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想要兑什么药铺,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你能不能别逼我了?”   “我逼你?”金书瑶啪嗒一下合上了柜子,上前两步扯住了陆明书的领口,“我不逼你你能有出息吗?你不兑药铺怎么发达,你们家将来可是北城首富,北城首富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老师能挣几个钱,你口口声声说会让我过好日子,你当个老师有个什么出息!”   她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陆明书身上了,说出口的话也是句句刺耳,甚至扎在了陆明书的心口上。   他恼怒之余,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金书瑶还想着药铺的事:“现在赵老大夫死了,这是个好机会,正良药铺你一定得兑,你还得靠着它发家呢知道吗?”   陆明书脑子里很乱,乱哄哄的。   他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能想起从前和明珠相处的小事,那时他说他想当个老师,她看着他笑着,满眼都是笑意,还说当个老师很好,工作稳定,还能育树教人。   金书瑶的嗓门越发的大了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反正你要是不去兑药铺,这日子是没法过,我不管,你去把给你妹妹买的包退了……婚车的钱……还买什么金镯子……秦卿都能买为什么不给我买……”   钱钱钱钱钱,这些话反反复复在陆明书脑海里来回循环,他已近崩溃,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拂开了金书瑶的手,她没有防备,向前一趔趄,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可陆明书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追也没追上。   “陆明书!你给我站住!”   外面还下着雨,巧儿跟过来扶住了金书瑶:“小姐,别叫了,让姑爷冷静冷静吧!”   金书瑶吵了一通,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一甩手把她推开了,她恨恨地转身,坐下来了,才注意到小腿上的泥水,这泥水在她洁白的小腿肚上就像是污点,她胡乱抹了把,一想到陆明书刚才那模样还是不甘心,再次站了起来。   “小姐要干什么去啊,外面还下着雨呢!”   “别管我!”   金书瑶快步走到门前,拿着雨伞再次走进了雨里,她要跟陆家太太提下兑药铺的事,结婚之前,她说陪嫁五千,让陆家再出些钱,支持陆明书创业,那时候陆太太就含糊其辞的,现在想起陆明书的态度,越想心里越不安。这就往前院来了。   到了前院,没想到陆明书就在他妈这里坐着呢。   陆太太正劝着他:“小两口拌拌嘴没什么的,书瑶还有身孕,你就多体谅体谅她了。”   金书瑶多少舒坦点,进门把雨伞随手放在了门口:“妈,我来是问问兑药铺的那个事,正良牌匾百年老字号了,有了这个底子,接手了也很容易挣钱的。”   陆太太一手拿着茶碗,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笑意:“书瑶,要我说你就好好养胎,别操心那些事了,妈也不是不支持明书创业,他是男人,做点事当然好,但是正良药铺真是没有什么戏,赵民生要多少钱?五万?开玩笑呢,今天大家都在说他们家呢,老爷子去的太突然,药谱都失传了,他家现在就跟普通药铺没有什么分别,五千还得有人愿意给吧!”   陆太太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个人,她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的,金书瑶听了,脸色更差了:“是谁说的,没有药谱,那怎么可能?”   陆太太瞥了陆明书一眼,闲闲喝了口茶才看向儿媳妇:“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金书瑶还没等上街,谢凤西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是从赵丰年口中得知的,赵丰年说爷爷走得太突然,之前要留下来的药谱还没写完,这个药铺没有了爷爷,要支撑不下去了。   谢凤西听了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他匆匆忙忙回了家。   雨越下越大,可金明珠却不在家。   等着谢凤西的,是金书玉。   谢凤西到了前院,枣儿正招待着金书玉,给金书玉倒茶。   金书玉的包就放在桌子上面,她一看见谢凤西回来了,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凤西!你怎么才回来啊。”   谢凤西左右环顾,嗯了声:“你怎么来了?”   金书玉略忐忑地看着他:“我来了一会儿了,是想求你帮个忙,我不是以你的名义向局里借了一辆车吗?车头撞了下,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再宽限两天还回去?”   谢凤西顿时回眸:“什么叫以我的名义?”   金书玉低下了头:“我姐姐要结婚嘛,现在正在修车,零件都是进口的,也修不上。”   谢凤西抬手指了她一下,随即叫了枣儿一声:“枣儿,少奶奶去哪了?”   枣儿立即上前:“少奶奶本来回来了,她想雇一个丫头,刚才有个叫做山杏的小姑娘来了,少奶奶领着她去街口那家裁衣服去了。”   谢凤西往外面看了眼:“怎么走的,打伞了吗?”   外面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不打伞,枣儿想这么说来着,可她实在不喜欢金书玉,就含糊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注意。”   谢凤西果然担心,拿起了门口的雨伞这就要往出走:“我去接她。”   金书玉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赶紧追了上来,她脚步快,到了谢凤西的背后刚要抱,才一伸手,他察觉到背后有人,本能地钳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拧,拧得金书玉啊的一声,眼泪顿时出来了。   “啊……凤西!”   谢凤西一手还提着伞,放开了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金书玉红眼看着他:“对不起,我不应该以你的名义借车,其实我来也不只是求你帮忙,我实在等不了了,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   喜欢他?   谢凤西顿时皱眉:“我不喜欢你,你喜欢我什么?”   金书玉怔住,眼眶中的泪珠一下滚落下来了:“什么都喜欢!”   从来还没有一个女孩子追到他家里来说喜欢他,然而此时谢凤西没有半分的窃喜,他隐隐觉着,金书玉这个麻烦必须在金明珠回来之前处理掉,不然她又该给他贴标签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来,顺手塞了金书玉的口袋里:“行了,以后不许打我的名义再做任何事,车你们自己修必须原厂原件,尽快送回去。还有,别喜欢我,我不喜欢比我大的女人,给你一块钱打黄包车,以后别来了。”   金书玉跟他同岁,只是比他大了一个多月。   小的时候,两家还开过娃娃亲的玩笑,谢凤西看着面前哭着的金书玉,想说她丑,怕她哭起来没完没了,这就想起了她比他大的事。   他说得义正言辞,这就抖开了雨伞,要往出走。   金书玉眼泪更凶了,她追着到他面前,十分不甘:“谢凤西,我就比你大一个多月,至于吗?那金明珠呢,她比你大两岁,你是不是也看不上她?”   这说的叫什么话?   谢凤西不耐地错开一步,与她擦肩:“她是我的人,你怎跟她比?”   说着,动作也快,他打开房门,举伞一头扎进了雨里。   金书玉愣住,随即追到门口:“谢凤西!你干什么去!”   谢凤西哪里听得见别的动静,他快步出了谢家大门,奔着街口的那家成衣店走去。   金明珠今天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她在天桥下留了招人启示,没想到山杏竟然真的找到了谢家来,这姑娘是真的让人心疼,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此时是又黑又瘦,单单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坚韧。   明珠心疼她,带着她到街口来裁衣服,裁好衣服了,山杏得回家一趟,她就让山杏拿着她的伞走了。   山杏走了以后,雨下得更大了。   带着冷风的雨线从天而降,金明珠百般无聊地站在成衣店外的房檐下,她抱臂倚着窗前,看着面前的水汽,有些恍惚。   不多一会儿,一道人影从雨中走来,越走越近,越近越眼熟。   慢慢的,明珠睁大了眼睛。   雨伞根本遮不住整个人,谢凤西裤腿上都湿透了,他一步一步走到房檐下来,看她直盯着自己湿了的裤腿,收了雨伞也和她一起站住了。   明珠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谢凤西一手拄着伞,也靠在了窗前:“我来裁衣服,不行啊?”   这个别扭的小子,金明珠没忍住一下笑了,她转过身来一脚踢在雨伞上面:“傻蛋,来接我拿一把伞,等咱们回去,都得湿透了。”   谢凤西扬着眉眼,也哼哼出声:“出门不带雨伞,你是笨蛋。”   他的鞋都湿了,明珠看了眼:“你才是,笨、蛋。”   谢凤西往她身边靠了靠:“那你嫁给笨蛋了,你是傻蛋。”   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什么都不用想,明珠笑得开怀,眉眼里都是笑意:“这可好了,来一个还搭一个,现在怎么办,一把伞怎么打两个人,这么大的雨,回不去家了。”   谢凤西无所谓地把雨伞递给她:“给你,你打伞回去。”   明珠没接,她就那么侧身看着他,光是笑。   风声,雨声,都像消失了一样,谢凤西两手插在了裤袋里,也是回眸,他眼底是她的笑脸,想起明珠对金书瑶说的那些话,扬起了眉眼来。   “喂,傻蛋,”少年笑,“我听见你说的话了。”   明珠:“什么话?”   什么日日快活的,她说的时候是那样理直气壮,谢凤西话到口边,说不出口了。   这个世界好安静,是下雨还下雪还下刀子又有什么关系,他把雨伞塞了明珠手里,向前一步,这就屈膝蹲在了她的面前。   “来,我背你,你打伞。”   看,从扛到背,他至少是有进步了。   背她回去,两个人打一把伞,这办法也真是不错,金明珠盯着谢凤西的后背,这就撑开了伞。   少年年少,但是即使他还小,看着他的后背也莫名安心,明珠把伞撑在他头顶,伏身到他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的。 第36章 抱住不放手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 雨势不停,天灰蒙蒙的。   金明珠打着伞,谢凤西背着她, 两个人打了一把伞配合着往回走,快步冲上了石阶。   他一脚踢开房门, 把人放下来了, 这才松了口气。   雨越下越大了, 明珠顺手把伞放在门口,看着谢凤西裤腿都湿了,连忙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换裤子吧, 今天可多亏了你, 不然我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   二人站在门口, 谢凤西提着裤腿,来回转动身体:“不公平, 为什么只有我裤子湿了,你有没有好好打伞?”   金明珠躲开了, 也是笑:“只能怪你腿太长。”   谢凤西一把抓住她手臂, 往她身上挨着:“你个坏姑娘……”   话未说完, 金明珠已经拍了拍他胳膊:“别闹。”   本来就是胡闹, 谢凤西正在兴头上, 拽过她去, 一低头就靠在她的肩头上面,还蹭了蹭:“我不管, 我把雨水分你点……”   金明珠继续拍着谢凤西:“你朋友来找你。”   屋里光线昏暗,之前进门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厅堂前还坐着个人。   金书玉一直看着她们, 这会儿人站起来了,明珠才注意到。   谢凤西站直了身体,也发现了金书玉,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下意识看了眼明珠。   金书玉一直在他家里坐着,这让他有了一丝紧张感,不过看起来金明珠好像没太在意,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随即点了下头:“嗯,可能是因为那婚车的事。”   金明珠也是过后才知道的,金书瑶结婚坐的婚车,是金书玉借着谢凤西的名头借去用的,她心有不快,但是不愿多管他的事,这会瞧见金书玉来了,她往里面瞥了眼,懒得理会。   “那你们聊,我先回屋歇会儿。”   谢凤西点着头,帮明珠拿起了雨伞:“你先回屋,我也这就回去。”   金明珠接过了雨伞,才刚要走,背后的金书玉忽然叫了她一声:“明珠姐姐!”   其实她们小时候还是有所交集的,论起来,金书玉的确是应该管她叫声姐姐,金明珠回身站住,目光浅淡:“你叫我有事?你是来找我的?”   金书玉往前走了几步:“你知道吗?谢凤西跟我说,他不喜欢比她大的女人,我想你没接受过新式教育,没谈过自由恋爱,不懂得结婚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所以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你们之间的关系。”   谢凤西怔住,随即反应过来,迎了上去:“你胡说什么!”   金书玉完全不想跟他沟通,从他身边走过,直直站在了明珠的面前:“实话说吧,现在新时代女性都要追求自由和独立,我这也是为你好。我这个人比较光明磊落,我想追求谢凤西,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他现在被包办婚姻困住了,我那么做的话,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想光明正大的面对你,希望你能退出,你们这婚姻不正常,离婚的话对你们两个都好。”   明珠本来是想走,听了金书玉的话,手里的雨伞随便扔了门口。   她实在觉得好笑,也就真的笑了:“金书玉,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我以为你和你姐姐不一样,没想到你们两个还真是亲姐俩,一个明目张胆地抢人家男人,一个光明正大地抢,还打着新时代女性的幌子,新时代女性就要跑到人家家里来宣战,来抢别人的丈夫,还美其名曰对她好?对不起,新时代女性的确是要追求自由和独立,但是她们可不想被你代表。”   谢凤西已经走到了她和金书玉中间,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事,但是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把明珠牵扯进来,金书玉说什么药追求他的荒唐话,要是金明珠当了真,可就坏了。   所以他赶紧拿起了地上的雨伞,递到了金书玉的面前来:“趁着我现在还没发火,你赶紧走。”   金书玉瞪着溜圆的眼睛,还强自镇定:“我不走!你就是受到旧社会迫害了,你才多大你妈就让你结婚?包办婚姻本来就该打破……”   她声音一大,略显刺耳。   谢凤西正是头痛,身后的明珠已是一把将他推开了去,他侧身而立,颇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金书玉还说喜欢他,这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程度,他急于想撇清干系,可金明珠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问你,”明珠看向了谢凤西,“你喜欢她吗?你要喜欢她的话,那我可以成全你们。”   谢凤西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不喜欢!”   金明珠这才回眸,看向金书玉:“你和他若是真心相爱,互相喜欢,那我倒是可以退出,但是现在你可听清楚了?他不喜欢你,一厢情愿,还是对一个结婚了的人一厢情愿,还来我府上大放厥词,我奉劝你小心言行,否则我要报警察局了,你已经对我的生活进行了严重滋扰。”   谢凤西在旁点头,金书玉气得直跺脚:“谢凤西!我在帮你!”   她还待再说什么,金明珠已经把身侧的少年推了前面来:“还有,这绝对不是我和你的战场,你搞清楚,这是你和谢凤西之之间的事,他是当事人。”   说着,她还在谢凤西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子。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拍我干什么,我让她回家了。”   少年还不懂,女人之间的战争向来由男人而起,明珠重新从他手里拿过雨伞去:“你说我拍你干什么?我问你,她为什么能以你的名义借车?平时关系不错不代表可以无底线纵容,一次次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你一个结婚了的人,不及时划清界限,难道还要她仗着你们所谓的友谊,明着跟我抢男人?”   谢凤西好像明白了什么,定定地看着她:“不是我,我没有,别胡说。”   明珠回身,啪嗒一下打开了雨伞,雨点四溅,眼见着金书玉躲着后退了,她才是笑:“可能你姐姐没跟你说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争陆明书,我不要了就给她了,那是因为我自己不想要了,仅此而已。但是谢凤西不一样,我现在还想要呢,轮不到你。”   金书玉咬着唇:“你们都没有感情基础,你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车轱辘话,她都不想再听了,明珠把伞搭在了肩上:“行吧,你今天也算是提醒我了,今儿我就给他立个规矩。”   说着,她回头瞥了眼谢凤西:“男女之间,不是没有友谊的,但是这种时刻想要取代你妻子的女人,她所有的关心和求助都是想暧昧,所以,你要学会分辩和拒绝。她自己借的车,她自己去负责,她来挑衅我,诅咒我,你不做点什么的话,也说不过去。”   金明珠已经往出走了:“以后别让这样的女人到家里来恶心我,好好处理,处理不好,别来我屋。”   看见她打着伞走进了雨里,谢凤西才回头看向金书玉。   金书玉被明珠明着暗着怼了一通,眼泪都在眼圈转着了:“凤西,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因为她真的跟我断了往来吧,咱们俩家也算世交了,我……我可是一直都站在你这边的……”   谢凤西发现只要他跟着明珠的思路走,就能很轻易地看透金书玉了:“你要是在意那些就不会来了吧?我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对你没感觉。金明珠说的对,朋友没有你这样的,现在你去跟局里解释一下借车的事,损失也由你们来承担,以后不许再以我的名义做任何事,秦善和赵丰年那里我会去说,总之,以后不要来我家,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们没有再往来的必要了。”   说着,他往外面看了眼,这就要走。   金书玉急了:“谢凤西!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断就断!”   谢凤西俩手护头,头也未回地冲进了雨里。   他从前院跑到后院,到自己门前时候就已经被雨淋透了,一进门就把枣儿吓了一跳。   枣儿压低了声音,直拽着他:“少爷,您轻着点,少奶奶刚躺下,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说着,她去拿毛巾来,要给谢凤西擦脸。   谢凤西抓过毛巾就开始推她,声音很低:“你不用管了,我进去看看。”   枣儿还要给他去打水,被他果断撵走了。   谢凤西脸都没擦,期期艾艾往屋里来了,到了门口,老远看见明珠背对着他躺着,他故意加重了脚步,还轻咳了两声:“咳咳,诶呀好冷啊好冷!”   明珠没有回头,他厚着脸皮过去,开始脱衣服:“衣服都淋湿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枣儿干什么去了呢,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衣服脱下来就搭在了椅子上面,脱了衣服又脱裤子。   明珠听着动静不对,翻身过来看他。   而这个时候的谢凤西,已经把里里外外都脱了个干干净净,他拿着毛巾擦着自己身上,真是一点也不避讳,明珠目光所及,上下扫了眼。   白白净净的少年,的确是呃……长齐了。   “金书玉呢?”   “不知道,”谢凤西胡乱擦了两下头发,这就到了床边,“我让她走了,以后也不跟她往来了……啊好冷!”   说话间,少年掀开被子,光溜溜钻进了明珠的被窝。   明珠顿时皱眉:“出去!”   奈何这个小无赖已经抱住了她的颈子,整个人都贴了她身上来:“我不出去我冷,你听你话了,以后这样的朋友一个都不交,怎么样?”   明珠简直无处下手,一碰他都是火热的躯体,碰哪哪热。   她也就只有嘴能动了:“你还得意了怎么的?”   这个坏小子,是真的无时不刻不惦记那点事,抱着她就开始乱动:“要不,你现在就从了我,那以后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金明珠忍无可忍,一下坐了起来:“滚!你能不能老实点?”   谢凤西成功转移了她的怒火,老老实实地裹被躺着:“能能能。”   明珠重新躺回原处,他果然就一动不动了:“我不动,我不动。”   外面还下着雨,两个人好半晌都没动,也没有人开口,谢凤西翻来覆去睡不着,稍微起了点身,他一手撑着身体,一手轻轻扳着她的肩身。   明珠没动,好像睡着了。   可是,谢凤西知道她没睡着,她只是不想搭理他而已。   “别生气了啊,是我错了……”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明珠懒得理他,挨得太近了,她翻身过去继续不理他,他才不管那些,厚脸皮这就又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我说我就喜欢比我大的女人,尤其是大两岁的你信不信?”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才回来,陆续补上更新 第37章 答应你了   昏黄的灯下, 是静寂的夜。   谢凤西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臂,从金明珠的头下抽了出来, 动作之间似乎惊动了她,明珠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去了。   哄没哄好不知道, 好歹是枕着他手臂睡着了。   少年倾身, 拿过枕头,扶着明珠让她枕上了。   他仔细给她盖好被子,这才把枕边的怀表拿起来看了眼, 晚上十点多了, 他该去赵家了。   枣儿早就给他准备了干净的衣服, 谢凤西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服裤子,拿起怀表, 这就出来了。雨早就停了,外面月朗星稀, 晚风冰凉。   赵丰年守着灵堂是要守一夜的, 作为朋友他得过去看看。   谢凤西特地拿了军大衣, 这就出了家门。   到了正良药铺门前, 他站了一站, 整理了下大衣, 大步走进了后院。   灵棚已经搭建起来了,因为还没有入殓, 没有什么人,进了面大屋,进门就看见赵丰年在对面跪着,他披着麻衣扎着孝带, 一脸灰白,见人就跪,也没注意到是谢凤西来了,先跪下磕头了。   谢凤西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头。   秦善已经先来了,看见是他,连忙把他拉了过去。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有不同的情分,谢凤西和秦善陪着赵丰年在这屋里坐了一会儿,到了半夜就没有什么人来了,亲朋好友来奔丧的人都安顿下去了,一时间这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赵丰年给爷爷烧着纸,这时候才缓过来些:“凤西,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回家陪金格格吧,我没事。”   谢凤西就单膝跪在他身边,也跟着他一起添纸:“不用,把她哄睡着了才出来的。”   秦善在一旁听出些苗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哄?看来你是真够上心的了,可惜金格格多半不喜欢你这样的毛孩子,不然她怎么都不跟你圆房。”   三个人训练的时候,聊过。   都是半大小子,当然好奇,问谢凤西圆房了没有。   谢凤西说没有,那时候他就被这两个好兄弟嘲笑过,不过他并不在意,这时候秦善又调侃他,他也只是瞥过去一眼:“那有什么,我让她习惯了阔太太的日子,对她一百个好,她过得舒舒服服,迟早还不是我的人。”   说着,回眸看见长明灯前的香要断火了,跪行两步,又点了香。   赵丰年给爷爷烧了点纸,三人跪在了一起给爷爷磕头,好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赵丰年才说:“凤西,秦善,你们说这人今天能见,明天就见不到了,是不是像做梦一样?你们一定珍惜自己的家人,一定要珍惜。”   谢凤西和秦善都点着头。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感慨着这世事无常。   金明珠这一夜睡得不怎么踏实,前半夜睡得香,做了美梦,后半夜迷迷糊糊一摸身边没有人顿时醒了,再想睡睡不着了,她一直挨着快天亮才睡着。   一早上还是枣儿给她叫醒的,说是山杏来了。   明珠赶紧起来了,她正穿着衣服,山杏就被枣儿带过来了,这姑娘站在一边,大胆看着她。   金明珠也细细打量着她。   这个时期的山杏还又瘦又黑,还待养胖一些白一些才好:“家里都安顿好了?”   山杏点着头:“嗯,安顿好了。”   她一直盯着明珠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都是光亮。   明珠:“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山杏不好意思地踢了下脚:“少奶奶长得真好看,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比少奶奶更好看的人。”   说着,她这就过来帮明珠穿衣服了:“我帮少奶奶穿。”   上辈子,山杏就叫她少奶奶,但那时候她是在陆家,现在她成了谢家的少奶奶,想起来有些唏嘘,明珠失笑不已:“可别逗我笑了,你不用拘谨,以后你就和枣儿一起住,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枣儿,出来进去的,白天就跟着我。”   山杏点着头,简直把她当成救命恩人一样:“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少奶奶。”   明珠穿戴整齐,让枣儿领山杏在院子里各处走走,她洗漱一番,这就出了屋里,日头才出来,晨风还微微的凉,秋天的清晨,有些冷。   赵老爷子一走,金明珠就得去运作正良药铺了,为了方便行走,她今天穿了件稍短些的旗袍。   才到前院,迎头碰上了谢青林。   谢青林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明珠,早。”   明珠点头,站住了:“青林哥,早。”   谢青林眉眼平和:“啊,我出去一趟,昨天跟天骄约好了,今天给晓凤送点点心。”   他最近和金天骄走得很近,也没再提离开北城的事,谢太太天天惦记着这儿子的事,跟明珠说好几次了,让她侧面打听打听金天骄,每次谢青林都跟她出去,都聊什么。   今天遇见了谢青林,明珠立即想起了谢太太的话。   她就多站了会。   “昨天我回家看了下,这两天我姐姐状态挺好的,我知道是你一直在安慰她,谢谢你啊。”   “谢什么,”谢青林笑了,“天骄帮我比较多,其实是我想不开,所以你也别客气。”   天骄天骄叫得还蛮亲热的,明珠哦了声,这就笑了。   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心里想着还是从金天骄那边下手问问,这就有心要走了,两个人都看着彼此,各有心思。   正是要走,大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谢凤西披着军大衣,一进大门看见他们快步走了过来。   “哥!”   谢青林顿时回眸:“凤西,这是才从赵家回来?”   谢凤西口中嗯了声,目光却在金明珠身上上下扫着,她那光洁的小腿,雪白雪白的,今天她穿的裙子有点短,他站在她的面前,略有不快。   “不冷吗?”   “嗯,不冷。”   其实是有点凉的,但是明珠还记着昨天的事,下意识跟谢凤西唱反调。   还别说,谢凤西长得高,披着军大衣就像个行走的阔少。   不得不说,他样貌是一等一的好,明珠懒得看他,别开了眼去。   谢凤西可是一直看着她,到她面前了,肩一动,身上的军大衣就到了手里,他向前一步,直接将大衣裹在了明珠的身上,她不让他披,他还扯着两个袖子打了个扣,紧紧地把她裹成了个人棍。   “谢凤西,你放开我。”   谢凤西回头看了眼自己哥哥,伸手一揽,两手扶住了明珠肩膀,推着她往回走。   “哥,我们先回去了啊。”   谢青林摇着头,很快也往外走去了。   明珠是身不由己,被谢凤西推着往自己院里走。   进了新房,他才放开怀里的人。   明珠可算是重获自由,抓过大衣就摔了他身上。   军大衣落在了地上,谢凤西弯腰捡了起来。   金明珠这会儿憋了一宿的火气都涌上了心头,看着他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心情:“你这是干什么!”   谢凤西看着她的小腿:“你这裙子太短了,露小腿还不够吗?我看你一抬腿,旗袍都到膝盖上面了!”   这旗袍到哪里,明珠自己很清楚。   她抱起了双臂:“这都什么年代了,没看见电影院里的女明星都穿什么,还有特意穿短裙的呢!”   谢凤西也抱起了双臂:“不行!我不管别人怎么穿,你这么穿就不行,还有刚才,你和我哥傻乐什么呢!”   他这点小情绪就挂在脸上,若是平时,明珠仔细一品就能品出他的意思来,不过她心情不好,懒得去品,金格格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她扬起眉来,口气也淡漠了起来:“我跟你哥说什么话,关你什么事,倒是你,沾花惹草人都追到家里来了,也就是看着你小,不愿意说你。”   谢凤西顿时有点气虚:“我已经道过谦了,解释过了,金书玉不是我让她来的,再说现在我们已经断了来往,昨天就说清楚了。”   明珠淡淡瞥着他:“道歉了就没事了?说清楚就当没发生过?我打你一巴掌再跟你道个歉,你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谢凤西顿时语塞:“……”   金明珠口舌上还没怕过谁,这时候脾气上来了,就想训人。   “是吧,你也知道我说的有道理,你和金书玉之间有什么没什么,我都不想管,但是人都欺负我到家里来了,我不掌你俩的嘴,已经很客气了好吗?”   这件事怕是她要记着了,谢凤西连忙上前,把大衣小心翼翼地放了一边:“行,那我们约法三章,你不是要和我约法三章吗?现在就约。”   明珠想了下:“好,约法三章。”   谢凤西:“你先来。”   明珠:“上军校是为保家卫国,不许沾花惹草,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花花草草要是再跑家里来,我就打折你的狗腿!”   谢凤西点头:“没问题,那你也一样,我去保家卫国,你在家里也得守得住,不许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嘻嘻哈哈。”   金明珠眼帘微动:“我什么时候跟男人打情骂俏嘻嘻哈哈了?”   谢凤西:“反正、不许。”   还真是反了他了,明珠从他面前走开了:“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要跟你约法三章,有什么好约的,我跟你简直无法沟通。”   她往屋里去了,谢凤西连忙跟上,追到她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诶,说好的约法三章,你怎么就不遵守呢!”   “谢了,”明珠来脾气了,歪在了床上,“不约。”   “诶诶诶,金明珠。”   谢凤西扑过来,挨着她也躺下了:“不行,不约不行。”   明珠不理他,他脾气散尽,只得好言好语地来晃她的肩头:“反正,你就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都说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了,你也得跟我约法三章。”   说着,他倾身,勾住了她的手指头:“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啊。”   “行不行行不行,你要给我戴绿帽子那我得多丢人……”   “给我戴绿帽子那样绝对不行,你听见了没有?”   “……”   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原来是怕她给他戴绿帽子,明珠背对着他,被他晃了好几下,这就转过来了。   谢凤西还勾着她的手指头,她反手勾住了他的小手指头。   他眸光微动,金明珠这就点了下头:“行吧,我答应你。” 第38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谢老爷当选民政长, 一时风光无限。   响晴的天,谢府宾客来往,大家进门都是笑脸, 对着门口的谢老爷道喜。   自从赵老爷子去世,一晃过去二十多天, 十一月的天, 渐渐冷了, 明珠带着山杏,每日就逛逛街什么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谢老爷一挡政, 前院又嘈杂起来了。   这些日子, 谢凤西特训结束, 天天能回家了,他问起明珠兑正良药铺的事, 她只说快了,依旧毫无动作。   盘算着日子, 也的确是快了。   金明珠在自己屋里修剪花枝, 说起来谢凤西这个小坏蛋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往家里买各种盆花, 他又没有时间打理, 她只得帮着照顾着。   明珠也不大会修, 只是按着花形剪了。   正修着呢, 枣儿从前院回来了。   “少奶奶,前院来了一访客, 点名要见你呢!”   什么客人到谢家来见她,明珠没在意:“谁啊,这大喜的日子,不是都来给老爷道喜的么, 见我干什么?”   枣儿耸肩:“是赵老爷,赵丰年他爹。”   一说是赵民生来了,明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自从赵老爷子去世之后,药铺一日不如一日,几个来兑的人都打了退堂鼓。   赵民生开始也不在意,老爹一死,时间长了更是无所顾忌,天天到馆子里去赌钱,这个浪荡儿富裕了大半辈子,没有爹靠着,彻底玩起来了。   可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哪里有什么真心对他,大手大脚地花钱,沉迷赌钱,渐渐的,赵民生就发现铺上没有钱了,他四处问人,结果没有人想兑了。   他不甘心,先去了陆家,陆明书客气地接待了他,然后拒绝了他。   别说是五万了,价格从两万一路降,赵民生越是着急,越是无人问津,现在整个北城都知道了,他家药铺就剩个牌匾了。   可能是实在找不到人来接药铺了,赵民生来寻金明珠了。   因为她之前说过,她想兑。   前院人多口杂,不方便谈事,明珠就让枣儿把人带过来。   山杏去倒茶了,很快,赵民生跟着枣儿来了,他勉强陪着笑脸,进门就对明珠直拱手:“少奶奶大喜啊!”   明珠手里还拿着小喷壶,正给花浇着水,回头看见他了,赶紧把喷壶放下了:“诶呀可别这么说,您就叫我明珠,凤西和丰年是朋友,按着辈分我也得管您叫声叔叔不是?”   她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瞧不起他,反而热情相待,这让赵民生心里舒坦了点。   赵民生挺直了腰杆,顺着她的意思就坐下了:“那是,丰年和凤西是一小的朋友,从小就一起玩,那可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正说着话,山杏把茶拿上来了。   赵民生两手接过,看着明珠坐下,这才开门见山:“侄媳妇儿,按说我这辈分都不应该上门来说这个事,实在是急着用钱,原本我那药铺可能兑五万的你是知道的,现在我寻思可着你先兑,咱们这关系不能便宜了别人不是?”   明珠失笑,点了点头:“多谢赵叔惦记我,但是不巧的很,我最近在东街看了两个临街的铺子,想做点别的,你也知道我对那些草药不是很懂,就是感兴趣,就算接了你这铺子,光靠着这点兴趣也干不成什么,所以您还是让别人兑去吧,好歹能卖个好价钱。”   赵民生一听,顿时急了,把茶放下了:“侄媳妇儿可别这么说,还是和我研究研究,我这铺子呀,实在留不了,我急着用钱,可以给你便宜一些的。”   明珠明显犹豫了下:“您这么一说……可惜我手头没有太多钱,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下嫁过来的,平时小来小去的小钱人家无所谓,要是多了,这买卖多半做不成。”   赵民生:“别呀,看看你能出多少钱,看在凤西的面子上,怎么也不能坑你。”   金明珠低头想了下:“实在不瞒赵叔您说,我想兑个铺子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出路,想做点买卖,不能光兑,连房屋都得买下来,如果是别人,我就给价了,可是您也说了,凤西和丰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这话我说不出口,所以,您还是看看别人吧。”   赵民生听她这话,有活动气,但还是顾虑太多,赵家外面还有两个收租的门房,单这一个,其实卖了也没什么,但是卖多少钱,这可真是个问题。   这条街上的门房,都有价无市。   价格高,但是没有人买,只是来租。   出租的话,一年两千三千就是高价的了,药铺说是出兑,但铺子里连草药都没有什么了,他守着正良这个牌匾,还真的是守着个死店。   金明珠一说要买门房加兑药铺,他就有点犹豫了,如果她一味地劝他游说他卖,他可得好好想想,但是人家摆明了是不想买,也不大想兑的意思,他面前摆着的机会,要是再不抓住,等明珠去兑了别家店,他还得后悔。   如果错过,那正良就砸他手里了。   所以赵民生只是犹豫了下,立即拍了下桌子:“好,卖给你也成,你能出多少钱?”   明珠想了下,叹了口气:“赵叔,我跟您交底,我手里只有八千块钱,您这铺子虽然前些日子刚去了赵老爷子,但好歹临街,我也不好意思说这个数,只能再去借一些,给您凑个整,一万块钱就当我给自己攒个门房,您看要是行的话,我就出去借钱,要是不行的话呢,就去找下家,今天我也当您没来过,不能因为买卖不成就伤了和气。”   一万块钱,听着是不少。   但是,之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光药铺外兑就好几万呢,他那时候还想着以后能收租金,今天听明珠说这番话,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在别处碰壁次数多了,失望也习惯了。   老爷子一死,铺子就黄了。   往出兑五千都没有人来,这条街本来就不是最旺的中心地带,这两天问了房牙子,人都说他这才死了人不好租也不好卖的。   赵民生外面欠了四千多的赌债,也是逼得他没有办法了,不卖还不行。   他犹豫了,眨了半天眼睛,站起来了:“侄媳妇儿,你这价格实在是不贴合,你也知道我这铺子光是外兑,都要五万呢,就是这些日子有些谣言,也不能是这个价,卖房这个事我还得再想想,那我就先回去了。”   明珠点头,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是呀,所以我说么,您再问问房牙子,能卖高价就卖高价,我是只能出这么多钱了,也考虑去新街那边做点什么,您要走的话,我送送您。”   她可真是一丁点余地没留,也没留他再谈谈,赵民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往出走,干笑着:“是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钱去新街也只能租个地儿,我再卖别人,咱俩谁也不耽误,挺好挺好。”   明珠笑,陪着他往出走:“嗯呢,新街价高,但是发展前景好,那边房子买还租都合适,我再看看。”   到了院里,赵民生直拦着她:“侄媳妇儿留步留步,我去给谢老爷道个喜。”   明珠没再送,客气了下,这就往回走。   进了屋里,山杏又给她倒了新茶:“少奶奶,我看赵老爷走的时候手都握成了拳头了,估计是心里很纠结了。”   明珠捧起了茶碗来,这就笑了:“你看得倒仔细。”   两个人正说着话,谢凤西突然回来了,他往常都不会回来得这么早,山杏赶紧迎上前去了:“少爷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凤西嗯了声,随即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他穿着军校军服,脸色冷峻,走过明珠身边的时候似乎顿了下,不过他看了她一眼,随即从她面前走过,直接进屋里去了。   这可这是稀奇了,平时见了她,都要混闹一番的。   明珠把茶碗放下了,这就追了过去。   到了里屋,谢凤西已经躺床上了,他连鞋都没脱,却抓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脸。   这可真是怪了,明珠走过去,伸手拍了下他的腿:“我的好少爷,你连鞋都不脱,一会儿还不蹬我被子一下子土吗?”   谢凤西两脚一瞪,一踹,鞋掉了床下。   金明珠随即坐在了床边:“这是怎么了?”   他闷在被子里,不吱声。   “说话呀,怎么了?在军校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家里什么事,说出来听听,我帮你看看什么情况。”   “……”   谢凤西不说话,明珠问了两遍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身,这就站了起来:“行吧,你躺一会儿,我去前院看看。”   人还是没有动静,金明珠这就出来了。   她到前院跟谢太太一起陪坐了会儿,谢老爷朋友多,这个叫叔叔那个叫伯父的,光是认清这些人都认了好一会儿,聊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说起了谢凤西,当着谢老爷的面直夸他年少英勇,当着土匪的面都面不改色,跟着小分队与土匪斗智斗勇,后来发展到火拼,救下了河南的富商一家。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明珠立即反应过来,谢凤西的反常或许与这个有关。   她就多问了一句,从他们口中,这才得知,谢凤西一早跟着军校的小分队出紧急任务去了,河南的富商一家啊被土匪劫持,后来人是都救下来了,小分队里死了三个学生。   明珠明白了,她跟着坐了会,找了个理由就出来了。   再回到新房,山杏和枣儿都被谢凤西撵了出来,屋里就他一个人还梦被躺在床上,明珠进了里屋,这小子还闷闷地想要赶她。   “出去,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儿。”   青春年少,热血轻狂。   可他毕竟还没经历过那么多,明珠上前,也挨着他躺下了。   她钻进被底,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寻到他手握住了。   那柔软的唇瓣就贴在他的后颈上面:“听说你们今天救了一家五口。”   谢凤西早在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刻,就松下了这口气:“可是我们死了三个人,都是我的同学,去的时候我们约好了,晚上请他们吃饭。”   “那不是你的错,”明珠扳着他的肩,让他转过来了,“等你将来有能力了,平了土匪窝,世道太平了,就不会再流血了。”   谢凤西面对她躺着,她掀开被子捧起了他的脸,这才发现少年脸上的泪痕。   “我们队长太大意,太轻敌了,本来他们可以不用死的。”   “嗯,”明珠指尖微动,抹着他的脸颊。   她向前倾身,柔软的唇瓣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那你早日当上班长,以后取代他,带更好的队伍。”   谢凤西开始跟她讲出任务的过程,明珠仔细听,随着她轻言细语地劝慰,他心口堵着的这口气也疏散开了,精气神也似乎恢复了些。   眼见着他有精神了,金明珠亲了他额头一下,然后退开了:“好了,那你躺一会儿,我不打扰你了。”   她唇离开了,额头上面还有柔软触感,谢凤西心神荡漾,忍不住抬起了眼,指了自己的唇一下。   “不行,得亲这里才行。”   看吧,有点精气神了,就开始胡闹。   明珠本来不想理他了,但他勾着她的手指头,还晃了晃,一副等待恩宠的模样,可爱得紧,她一时没忍住,抽出手来,捧起他脸,就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亲一下,然后放开他了,明珠坐了起来:“这回够了吧!”   “不够,”谢凤西也跟着坐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对着她别扭地哼了声:“还得抱抱。”   这小混蛋简直得寸进尺,不过他终于活过来了,还是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较顺眼,明珠笑,随即倾身,上前抱住了他。 第39章 补全   接连几天, 谢家都有不少官员-走动。   谢太太忙着陪丈夫会客,她叮嘱了明珠,让明珠留意着谢青林的动向, 说他最近一早出去,一整天都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 当妈的很担心, 因为他身体情况又不愿意拿明面上来问, 只好让明珠看着些。   大懒指使小懒,明珠让山杏看着谢青林,一有动静就来报。   连着两天, 山杏都没抓到谢青林人影, 今天一早她就去后院了。   明珠醒了, 没睁眼睛。   最近谢凤西走得早,为了不惊动她, 让她住在里侧。   天气冷了以后,两个人依旧一人一床被子, 就是谢凤西这个坏东西总是往她被窝里面钻, 他越训练力气越大, 身形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不光结实了, 还长高了。   正胡思乱想着, 后背一凉,谢凤西掀开她被子, 又钻了进来。   少年从她背后抱着她,他比她高一头呢,将她搂在怀里两个人还贴合得很,明珠被迫窝在他怀里, 严重怀疑他这一大早的,又发Q了。   少年热血,他对那个事是好奇的,总想尝试尝试。   金明珠翻身转过来,面朝着他了:“几点了?是不是应该走了?”   的确是应该走了,可谢凤西不黏糊够了,真不想走,他枕着自己手臂,看着明珠叹气:“要人都说温柔乡温柔乡的呢,这软香在怀,谁能舍得走,谁也忍不得住,古人诚不欺我。”   咬文嚼字的胡扯,明珠又闭上了眼睛,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吧,别晚了。”   谢凤西非但不起来,还往她身上蹭,来回一动,明珠被窝这点热乎气就被他折腾没了,她懒得跟他角力,往后仰了些,抬脚点在了他的重点部位。   她可是有前科的,前几天他忍不住磨人,结果她睡得迷迷糊糊一只脚就把他解决掉了,也怪他不争气,热血冲动,哪里受得住她的挑拨,那光洁的脚指头,光是看她那扬起的眉眼,一接触就受不了。   他顿时不动了:“你别乱来啊。”   金明珠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身体,把谢凤西晾晒在外面了:“你才是别乱来,屁大点的孩子,一天到晚脑子都装什么了,再乱动,我就把这小家伙踢废。”   谢凤西顿时泄气,一早起来的那点涟漪顿时荡然无存:“怎么就不行,都结婚了,怎么就不能跟我圆房了?”   话音刚落,金明珠的手指尖已经点在了他的脑门上面:“不是不能跟你圆房,是你太小了,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你明白吗?”   她的音量比他高一点,而且永远都能戳在他的怒点上面。   而且一击即破,谢凤西的恼怒之意轻而易举地就被她化解开了。   不是不能跟他圆房,而是因为他现在太小了,谢凤西微扬着脸:“真的?你的意思就是年纪小不行,那得多久可以?”   明珠嗯了声,还半阖着眼:“等你再大点,再过几岁,我们要是还没离婚就可以。”   什么叫做还没离婚就可以?   谢凤西不爱听了:“几岁?再过几年秦卿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金明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了:“几年之内,我是不会生孩子的,死了这条心吧!”   谢凤西追着撵着到她身后,半个身子都伏在了她肩上:“没有孩子当然……当然也挺好了,但是你这总得给我个期限,给我个准信,不能老这么糊弄我。”   明珠没动:“等你,等你见过了很多姑娘,对她们都没有感觉,还是想回来跟我一起做,那个时候就可以。”   这又叫什么期限,谢凤西缠了好半天,等了一个这样的结果,当然不甘心。   可他深知金明珠的脾气,又无力反驳,反正怎么也说不过她,索性不说了。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就这么挨在一起了,谢凤西回头看着明珠,伸手拍她肩膀,金明珠是有起床气的,她先还没有搭理他,没两分钟就不耐烦了,一下坐了起来,怒目而视。   惹恼她,然后看着她发恼的样子,也很有意思。   谢凤西在她发怒之前翻身跳下了床去,明珠才一举手,没打到人,等她掀开被子来追打的时候,他已经穿上鞋跑出去了。   气得她把鞋子扔得老远。   不多一会儿,枣儿把明珠的鞋捡了回来。   明珠本来是还想睡个回笼觉的,可枣儿到她跟前,就直接把鞋摆好了:“少奶奶起来吧,赵老爷来了,指名道姓地说是想要见您。”   明珠一听是赵民生来了,开始换衣服了:“好,你出去告诉他,我这才起来不大方便见他,让你们家少爷去见。”   枣儿赶紧去了。   等她走了,明珠洗漱,对着镜子梳头,约莫着过了好半晌,才往出走去。   到了前院,正遇见赵民生跟谢凤西并肩往出走。   谢凤西管他叫叔,毕恭毕敬地:“兑店的事还是算了吧,您要是缺钱了就吱声,我让我妈给您拿点先花着,就别跟丰年说了,他不愿意别人过问他家里的事,总是抹不开。”   赵民生一脸窘色,头更低了:“不用不用,谢谢你了侄子!”   赵丰年这个人极其爱面子,家里这个混账爹就是他的痛处,平时极其不待见他,他也不愿意丢儿子的脸,赶紧往出走,明珠走到他们前面了,这才站住了。   明珠一副愠怒模样:“谢凤西!你什么意思,我要买个铺子怎么就不行了?你这是要把赵叔送到哪去?”   谢凤西一抬眼就看见明珠脸上的恼怒之色,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   他沉默片刻,揣摩了她的意图之后,也冷了脸色:“你个女人家,买什么铺子,别闲的没事找事了。”   金明珠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把他推开了:“用你管!”   说着,迎着赵民生,亲切地叫了声赵叔:“赵叔,别听他的,您今天来是跟我研究铺子了吗?我还是想买的,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但我想试试。”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亲切,赵民生与她并肩往出走,都有点激动了:“做生意是门学问,试试才知道行不行,也别轻易否定自己呀。”   明珠点头:“是呀,我一直就想做点什么,就是可惜了我没有什么钱,我是真不想为难您,是真的只能出一万,这还是得借两千的。”   这个年头五七八千的都能买房了,一万的确不是一笔小数了,前些日子赵民生被那五万的数额晃花眼了,有些飘了,从五万有价无市到后来人人避讳,他这铺子不卖也要砸手里了。   尤其这两天催债的催得急了,他生怕传到儿子耳朵里,就想快点捞一笔钱,赵民生故意回家晾了金明珠几天,可他没晾住人家,还听说明珠去新街看铺子了,急的赶紧来了。   谢凤西不愿意自己媳妇买什么铺子,赵民生本来已经绝望了,但是发现明珠还这么热切,就是钱少了点,自然安心了。   一万就一万,他咬牙答应了:“行!一万就一万,那咱们就各自准备一下,铺子过给你了。”   明珠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好,我去准备钱,赵叔准备手续。”   赵民生最后讨了下:“税钱得你出!”   明珠没跟他讲这个,只当是不懂,懵懵地答应了:“我也不明白,我出就我出吧。”   她好像真的不太懂,赵民生从中捞到一点好处,心理平衡了很多,急急往出走:“好,别送了那我回去就准备,咱们下午就签。”   明珠追在后面送他:“我送送您那!”   到了大门口,赵民生已经只剩下个背影了,金明珠站了一会儿,等他整个人都在眼底消失了,这才回头。   谢凤西一身军服,就站在自家大门前。   他两手插在裤袋当中,正凉凉瞥着她。   明珠从他身边走过,也对着他扬眉:“谢了。”   人才要走过,谢凤西叫住了她:“站住。”   明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住了。   很快,谢凤西从背后走过来,他一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才一万块钱就杀了赵丰年家一老铺,那门房可不止一万,只要赵民生能耐得住性子,稳稳过了这个年,来年会翻翻地长。”   金明珠回眸,把他的手扒开了去:“他等不了,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谢凤西站直了身体:“你这一万是我买房的钱,那你做生意买铺子,我得占一半份额,以后挣钱了我都得有份。”   这是当初买房子时候说好的,只不过当时没有说数额。   一半可有点过分了。   明珠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半?要不,少爷您亲自去做,我干等一半利润?”   谢凤西顿时改口:“那就三成,不能再少了,坑谁不能坑兄弟,我还得分给赵丰年一成。”   三成没有问题,明珠点头,对他及时改口表示赞同,还对着他笑了下。   “好吧,那就三成,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过问,爱怎么分怎么分。”   她刚要走,谢凤西向前一步,手臂一动,示意她勾住:“那行了,一起走吧。”   马上得去准备钱,铺子到手明珠还有很多事忙,她可没心情哄小孩子,一把推开了:“闹什么,我没时间跟你闹。”   谢凤西本来就因为早上的事有点不大痛快,这会见她还敷衍自己,顿时拦住了她,又加快了脚步往前去:“其实我也存了些钱,开铺子肯定用得上的,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借给你……不需要就算了!”   明珠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缺运作的钱,想用钱蛊惑自己,让自己去依附他,甚至崇拜他,其实她不需要他帮着借钱的,只不过明明看穿了他的心理,突然觉得他很是可爱。   她甚至被他这故作的姿态愉悦到了,金明珠嗯了声,随即回来挽住了谢凤西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我滴少爷诶,那借我点?”   谢凤西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他扬着眉眼,笑意已是到了眼底,这就放慢了脚步。   “那你求我啊!”   明珠十分配合,抱着他手臂,还来回晃了晃:“求你啦!”   “这么求不行。”   “那算了,不求了。”   “……”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谢家大门,影子在他们背后拉得老长,新的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断了这么久,以下内容慎看。   我妈说七月十五之前得回老家给我爸上坟,我就去了,去的时候没想过会那么伤心,我觉得我挺坚强的,也释然了,觉得人活着,无非就是一直在告别,跟童年伙伴告别,跟同学告别,跟父母告别,最后跟这个世界告别。然后我去了,结果到了山上发现我老爸的坟包被雨水冲的,露出了里面的棺椁,那一刻我崩溃了,这个坑是不会坑的,早就不挣钱了,只是我喜欢这个故事,所以一直写写停停,自从去年十一月十一日到现在,我很难再投入精力,生活还得继续,希望明天会更好,就这样吧,希望大家原谅我的消沉,明天补全内容,再加更,明天见。 第40章 心跳   年前年后忙得一塌糊涂, 金明珠买下了正良药铺,以及临街的门面,之后一天也没闲着, 就开张了。正良药铺还是正良药铺,只不过挂上了宫廷药膳秘方, 这秘方还绝不外传。   明珠在隔壁租了个空门房, 两层的, 准备开药膳私房菜。   这房子是谢凤西花钱租的,他称之为入股,所有门面都交给明珠打理, 其中给赵丰年一股, 他干得两股, 甩手掌柜一样。   上辈子金明珠是怎么过来的,还历历在目。   这辈子她有了经验, 当然如鱼得水,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赵景尧和山杏已经彻底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一个在药铺里辅助她, 一个在生活在照顾她, 新门面重新装潢, 各方面都准备好了以后, 就在三月十八那天,私房菜开业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新开业的私房菜已是立即爆满。   之前在开业之前,明珠已经试做了六道菜,每一道都精于养生,谢太太在她的贵妇圈里再三宣传, 一听说当年吃着宫廷药膳长大的金格格卖起了宫廷秘方药膳,都来了。   明珠站在柜里,听着赵景尧在给客人介绍菜色。   “从顺治、康熙到光绪,宫廷药膳一直是调养身体的良方,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普通老百姓吃不到这些,现在托金格格的福,普通百姓都能通过我们我私房菜来养生养颜强身健体……”   “这道当归羊肉汤是咱们大清光绪皇帝的补养药方之一,此药方温中补血,合黄芪意气血双补之意,可健脾温中益气养血补气壮阳,男女借可用……”   她听了一会儿,坐下了。   上辈子为了钱她东挪西借,这辈子因为有谢凤西的入股,没在钱财上为难,省了不少心力,为了这次开业,明珠准备得太久了点,也该合算一下账目了。   金明珠才刚打开账本,头顶柜上就当当响了两下。   她下意识抬头,一身军装的谢凤西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光是她忙,他如今才当上小队长,跟着出任务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了。   几个月没见,人忽然出现,这般俊秀的大小伙子穿着军装,就那么靠在柜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她,明珠有点恍惚了。   谢凤西见她怔住,扬眉就笑:“怎么了?傻了?不认识你男人了?”   张口闭口就你男人你男人的,明明长得这般精致,偏偏就爱口无遮拦,明珠赶紧站了起来,笑着迎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凤西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回头环顾一周,赞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还不错。”   出了柜里就看见了,看表面谢凤西是英挺俊美,其实他一双军靴上都是泥,裤腿上还隐隐带着血迹,应该是回来就到这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金明珠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后面走:“也不回家换换衣服,直接跑这来了……”   她给人拉到了后面自己休息的小屋,进门就打开了灯。   这是一间暗室,没有窗,临时休息用的,因为最近忙着店里的事,两个店面来回跑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家了,平时就住这,暗室虽然小,但是一应俱全。   床上整整齐齐叠着她的被褥,桌子上还摆着她喜欢的花和喜欢吃的糕点。   明珠把人带到这里,是想让他好好休息,进门就放开了谢凤西的手:“还没吃饭吧,你在这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回头刚要开门,谢凤西在她背后一把将房门按住了。   他人就站在身后,再上前一步,直接在后面将她抱住了:“可我不想吃饭,我想吃你~”   呼吸就贴在耳边,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蛊惑,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过了,也可能是从来对少年不曾防备,金明珠的动作一下顿住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动,也没有抵触,谢凤西唇边的笑意逐渐变大,他轻易就用双臂困住了她,寻着她指尖就与她十指缠住了,随即低头轻啄着明珠的耳垂。   明珠手一抖,顿时转身想推开他,他当然不能给她这个机会,趁她转过来,更是将她抵在门上,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瓣。   一旦沾上了,哪里肯放手。   谢凤西几乎是本能地在她唇齿之间汲取想念。   这个混小子!   明珠哪有他力气大,也可能是太久没有亲密接触过,很快被他攻陷城池,索性由着他去了。   其实在他离家之前,两个人也算是不欢而散。   过了这个年,谢凤西十七了。   他过年回来住了两天,跟她要一个期限,非要她一个具体的期限,必须要圆房,她那时候忙着店铺的事,哪里有心力去应付他,随口说了等他长成人,十八岁就行。他当时恼怒,跟她吵了起来,他说她永远把他当个孩子,永远在敷衍,转身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这一晃几个月过去,没想到一见面就这么激烈,明珠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对着他的痴缠,怎能不动容。   她仰着脸,气息不稳,慢慢也开始回应。   谢凤西得到她的回应,更是疯了一样纠缠,他放开她的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明珠勾着他的颈子,顺着他的力道两腿缠在了他的腰上,两个人一路热吻,到了床边才齐齐摔下来。   这一摔,明珠清醒了。   谢凤西还埋首在她的颈边,啃着她的颈子,她拍着他的肩膀:“别闹。”   他抬头:“我……太想你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看着彼此,金明珠抬手在他眉眼间描绘着:“你瘦了。”   谢凤西眸光微动:“你眼底有黑眼圈,是有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的话,说完都愣住了,能体会得到对彼此的关心,这就够了,谢凤西放开明珠,仰面躺在床上,伸手一揽就把人捞过来了。   明珠躺在他的肩上,也环住了他的腰身。   相互依靠着,谢凤西把人搂紧,低头在她额上亲了口:“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再吵架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她早就忘了,明珠没在意,嗯了声。   谢凤西轻轻拍着她的肩头:“那陪我躺一会儿,我两天没有合眼了。”   明珠也是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了,眼一闭,这就靠紧了他。   其实谢凤西是一点困意没有,他搂着明珠,心里思绪万千,回来的路上,赵丰年和秦善给他出谋划策,让他到街上给明珠买礼物,这两个人异口同声说他作为男人太小家子气,天天缠着媳妇想要圆房那种事,没有格调。   秦善说秦卿结婚以后就天天跟徐煜说喜欢他,就是那个大冰块都忍不住被他那个傻姐姐逗笑,两个人如胶似漆的,黏糊得很。   所以,重要的是,要先表白,再开始。   表明自己的心意,说喜欢她,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谢凤西被那两个人鄙视坏了,他们说他脑子里就装着圆房一件事,别的都是浆糊。   他嗤之以鼻,刚才情动,差点说出口,也不知道明珠听没听出这弦外之意,胡思乱想了一通,谢凤西低眸看着明珠。   她似乎很累,这么片刻就睡着了。   他一直看着她,看了又看,慢慢的,刚才的冲动慢慢退去,正要也合眼小憩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当当,当当当。   很轻,又很清晰,谢凤西把手臂从明珠身下抽出来,快步走到门前:“谁?”   门外传来了赵景尧警觉的声音:“你是谁?”   人人都有眼缘,其实谢凤西就十分讨厌这个赵景尧,他在明珠身边,看向她的目光总是那样闪着光的,谢凤西眼帘一动,抬手将皮带解开了,想了下还把军装的领口打开,扯开了衬衫扣子。   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赵景尧,才当着他的面把皮带咔哒一下扣上了:“哦,是你啊,明珠睡着了,什么事?”   赵景尧看见他,愣住了:“你、你们……”   “我们怎么了?”   谢凤西一手还在皮带上面,一手搭在了门框上面:“劳烦赵掌柜的,帮我传个话去,给我来碗面,过水的就行。”   赵景尧微怔之余,当即点头:“好,稍等。”   他转身走了,谢凤西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不过,一回头,就对上了金明珠的眼。   她抱着双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也不知道刚才看了他多久。   谢凤西的嚣张气焰顿时坍塌:“你站在这干什么,一点动静没有,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吗?”   金明珠还好笑地看着他,她上前一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刚才外面是谁,有事?”   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谢凤西干笑一声,顿时把领口的扣子都系好了:“没事,赵掌柜的,我让他告诉后面给我来一碗面。”   他回头坐了桌子前面,四下打量着这暗室。   “我今天给妈打电话了,妈说你好几天没回家了,怎么回事,外面有家了?”   话音刚落,后脑勺生生挨了一下子。   明珠坐在了他的对面,把盘子里的糕点拿出来一块,递到了他的面前:“饿了?吃点东西,别胡说八道。”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管是说什么呢,都说不够,谢凤西扬着眉眼笑:“怎么?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吧,你小时候怎么说的,大清的格格就跟从前的公主一样,多安置几个男人怎么了?”   瞧瞧这酸酸的口气,明珠想到刚才他对赵景尧的那一幕,抬眼就笑:“我多安置你个男人怎么了?听你这口气是要不得,酸溜溜的,谢凤西,我小时候说的话你都记得,你该不是从小就喜欢我吧!”   糕点就在面前,可谢凤西没有去接。   他一直看着她,慢慢倾身向前,就着明珠的手把糕点一口咬过来了,还抓住了她的指尖。   小块糕点吃下肚了,谢凤西当着明珠的面,还吮了下她的指尖,把她指尖上残留的糕点渣渣也吃掉了。   他舌尖在她指腹上转了一圈,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中,竟像成年后的他,几分慵懒几分坏笑:“我喜欢的人,那得先喜欢我才行。”   这副模样,实在是蛊惑人心,金明珠心跳忽然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誩:  状态不好,出来散心了,现在人在成都,估计下一章得回去之后了,七八号那样吧,等我调整调整,不会坑的放心,这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一本,写完才能写别的。 第41章 宝贝金格格   宫廷药膳在北城一下蹿红, 这势头火得比上辈子还要快。   连续一个月,金明珠忙得不可开交,她每天都回去得很晚, 谢凤西不喜欢她住在外面,这个混小子, 攻击性越来越强, 存在感越来越浓, 自从她说要等他变成一个真正男人的时候,再和他圆房,他就再没有闹过她。   他当上了班长, 继而成为了特别行动小组的队长,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他再不提及圆房的事,也不会动手动脚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珠总是觉得他成熟许多, 有时候仅仅是勾手的动作, 或是一个眼神, 都带着明显的勾魂的蛊惑姿态, 幸好她定力十足, 不然真怕自己饥不择食, 把少年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说,明珠都无法再把他当成个半大孩子了, 她开始有意识地回避,尽量不和他一起睡,可惜他但凡有点时间,就往药铺跑。   四月十八这一天, 是北城庙会,一过下午,私房菜的订单都清了,金明珠刚得了空,跟赵景尧说了声,往休息间来了。   这屋里本来就是个暗间,不开灯的话,漆黑一片。   明珠进门先开灯,啪嗒一声灯亮了,刚要往里面走,就看见床上一人翘着二郎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谢凤西还枕着自己双臂,用脚尖点了下她:“大忙人,现在回家一天天都瞧不见你人影,你这是要挣大钱好抛夫弃子吗?”   金明珠白了他一眼,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哪来的夫哪来的子?”   谢凤西腿一歪,索性坐起来了,笑得十分荡漾:“生一个不就有了?我看今天阳光明媚,你生意红红火火,事业有成了是不是也该想起我来了?”   简直是口无遮拦,坏透了,金明珠一把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拧:“发春了?用不用给你炖点降火浓汤?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诶呀疼疼疼,”谢凤西随着她的力道连连呼疼,“好媳妇儿,快放手快放手疼疼疼……”   明珠不放,力道松了松:“还跟我这么玩笑不了?”   谢凤西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张开手一把抱住了明珠的腰身:“我生,我生还不行吗?只要金格格能宠幸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看吧,凤西训练结束后就又来了,她有时候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他不仅脸皮厚,皮也厚,打也无所谓,骂也嘻嘻笑,还常常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她是格格出身,哪里说得出那么轻佻的话,只气得松了手,拍着他手臂。   “谢凤西,放手。”   谢凤西抱着明珠纤细的腰肢,脸就贴在她的肚子上:“我不放,除非金格格答应今天晚上就宠幸我。”   简直了,明珠推他也推不开,打也打不走,只得来软的。   就像每次哄他一样,两手捧起他的脸,在他额头上,鼻尖上,都轻轻亲了口:“行了吧,别说现在你还没到十八心智都没成熟,就是到了十八了,你真成年了,也得有感情才能做那种事,咱们先培养培养感情,好吧?”   又拿哄孩子的口气来哄他,谢凤西慢慢放开了她的腰身,在她面前站了起来。   他穿着军校的军装,此时两手都在皮带上面,这就向前挤了她一步,慢慢打开了皮带的扣子:“我现在就成年了,你要不要看看?”   明珠后退一步,转身就走:“你再这样,我就走了,前面还有事忙。”   谢凤西顾不上耍帅,上前一步拉住了她:“诶诶诶,别走啊,我这两天出任务都没睡好,你陪我躺一会儿,就躺一会儿我保证不闹,再不闹你了……”   说着还低头让她看他的黑眼圈,金明珠长出了口气,抬起头来细看他的脸。   谢凤西俊秀的脸上略有疲色,她心疼地抬手抚着他的脸:“行,陪你躺一会儿,你好好睡一觉,等我忙完了一起回家。”   他嗯了声,再不闹了,牵过她的手。   二人就这么躺下,谢凤西就真的再没胡来,他只是让她枕着他的手臂,一手环着她的腰,很快就睡着了。   看来是真的累了,她的床很小,两个人很挤,谢凤西一日比一日更像个男人了,明珠根本睡不着。   她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察觉到他睡沉了,慢慢起了身。   谢凤西似有察觉,她回身给他盖好被子,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肩。   他没动,她这就出来了。   赵景尧看见她,还奇怪着,迎了过来:“不是说累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金明珠没多解释,只是笑了:“睡不着,咱们对对账吧,眼下有了好的开始,得想下一步了。”   赵景尧点着头,伸手相让。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柜里,明珠边走跟他商量着:“我琢磨着,咱们也做点礼券活动吧。”   赵景尧的商业头脑是彻底被明珠激发出来了,他原本木讷不善言辞,和她共事以后,也变得圆滑了一些。   “现在老百姓都流行囤礼券,尤其是些有钱人,相互之间送礼券已经变成了头脸,礼券我们也可以设计得好看一些,上面打上咱们的字号,借着这红火劲头,应该会大促一笔。”   “行啊,”金明珠看着他笑,“礼券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我去做些广告,先期投资还是必要的。”   一说到做广告,赵景尧把柜下的报纸默默拿了出来,摊开推到了明珠面前,大公报正面上几个大字赫然入了眼帘,明珠倾身看了眼,念出了声。   “服装百货,绸布呢绒,发行礼券……”   看来,赵景尧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明珠拿起报纸,仔细看了下上面的广告,然后飞快把报纸卷了起来,她一直看着他,他就像等待夸奖的小孩子,眼底都是星星点点。   “景尧,”二人相视一笑,金明珠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你是天生的生意人,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赵景尧眼底都是笑意,推过账本让她看草药的进货情况,明珠才刚要看账本,门口铃铛一响,又来客人了。   小伙计早早迎了上去:“两位里面请。”   明珠下意识抬头,很意外的两个人,金书瑶和金书玉姐俩,妹妹扶着姐姐,姐姐大着肚子,看她那模样,应该是快生了。   金书瑶进门就四下打量着,她的目光也在明珠身上轻轻扫过,然后走了过来。   赵景尧连忙出了柜里:“两位请坐,楼上还有雅间,您看是坐一楼敞亮地儿,还是要上雅间呢?”   金书瑶一手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绕过他走到了明珠的面前:“我还真是没想到,原来你这么能耐,竟然开起了铺子,拿宫廷药膳做起了文章。”   明珠合上账本,坦然笑笑:“怎么?你今天来就是好奇这个的吗?”   金书瑶长发随便扎起来了,脸上也没有擦脂抹粉,这几个月没见,她身上毫无半点初为人母的幸福感,反而是身材臃肿了之后,一脸的疲色。   “我是好奇,”金书瑶眼底都是自嘲,“我好奇的是你究竟哪里比我好,能让人人都念着你的好,掏心掏肺花了我多少钱,也填不满他们。我也好奇你究竟有多能,一个人能撑起一家的天,能让一家人从深渊里爬出来到云端……”   赵景尧听不懂,金书玉也听不懂,可金明珠听懂了。   金书瑶一直以为陆家是北城首富,都是陆明书的功劳,其实那都是明珠给的他脸面,所以说是他创业的,他家里的小姑子婆婆,都不是好对付的,但因为明珠手握财政大权,她是真的能耐,所以能镇住那些人。   金书瑶嫁给了陆明书,带给他的,只是一个孩子。   那些贪婪的人,看着明珠一日比一日好,这私房菜一炮而红,他们当然心里愤愤不平了。   她想起了陆明书和金书瑶在一起后曾说过的话,不由失笑:“明书来退婚时,跟我说,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他说你们结婚以后养儿育女一定会幸福的,现在你们都有孩子了,难道不应该是幸福的吗?这不是求仁得仁吗?”   提到陆明书了,金书瑶眸光微动。   这可不是求仁得仁吗?   金明珠说得没错,一句求仁得仁就让她无话可说。   她站在明珠面前,上下再一看,明珠穿着修身的旗袍,依旧还是从前的金明珠,而她再不是什么高傲的金家小姐了,就这么看了片刻,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金书瑶环顾一周,转身了:“书玉,走吧。”   金书玉连忙扶住了她:“姐,慢点。”   说着,这姑娘还瞪了明珠一眼:“你也别得意太早,你有身家了又能怎么样,北城的人谁不知道,谢凤西比你小好几岁,他能看上你才怪……”   话未说完,金书瑶已经摔开了她手:“书玉!”   金书玉连忙再扶住姐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姐妹两个人往出走,明珠从柜里走了出来,含笑看着她们背影,等人都走了,这才回头,只是,这一回眸,一下对上了谢凤西的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就站在帘子后面,一手还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就那么看着她。   她走了过去:“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凤西直接走了出来,酸溜溜地看着她:“我也想大有作为……”   明珠赶紧捂住了他口唇,不让他说下去了:“行了,我知道了,走走走,回家。”   他嗯了声,随即拿下她指尖,紧握在了手里。   两个人一起往出走,到了门口,明珠四下张望着,要抽出手来:“我叫个黄包车吧。”   “不用,先走一走。”   谢凤西说什么也没放开她的手,他反而与她十指相扣,举到了唇边来。   少年与她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翻转手臂,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轻轻的吻,很轻很轻。   过往路人都看着她们,明珠好笑地看着他:“众目睽睽的,你这是干什么?”   谢凤西晃动她手,牵着她开始漫步:“不干什么,小爷我就想让北城的老百姓都看着,金格格在谢凤西眼里,可宝贝得很。”   明珠怔住,随即失笑。   她跟在他身边,任他牵手,两个人并肩而行,夕阳西下,那双双背影被拉得很长,走在一起竟也是惹人艳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恢复更新。 第42章 天之骄女   谢凤西和金明珠回到谢家时候, 谢太太正在院子里发脾气,一个新来的小丫头跪在她面前,捂着脸哭, 抽抽搭搭的。   谢太太一手拿着手绢,沉脸指着她:“你哭什么, 他让你走你这就出来了?你那脸怎么就那么值钱?”   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小丫头跪在地上, 也不抬脸,就是个哭:“那三少爷不开窍儿,死活不肯碰我, 还要撵我出去, 太太怎么能怨我……”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 她真是哭得梨花带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明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了个大概,就明白过来了。   谢青林还俗了, 他再也不说当和尚的话, 一直没有离开谢家。开始的时候谢太太非常奇怪, 还让明珠帮着留意过。那时候说起儿子还俗, 谢太太是感恩戴德, 谢天谢地, 说是他看上谁家姑娘都行,总比当和尚要强的多。   可这谢青林跟谁走的也不近, 唯独对明珠的姐姐天骄,另眼相待。   明珠让山杏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他无非就是帮天骄卖豆腐,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也十分坦然, 尤其是金天骄对男女之情毫不设防,但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明珠了解姐姐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她也没有对谢太太说起,后来还是谢太太自己发现的,这原先一口一个天骄的,现在的谢太太可亲近不起来了。   那时她把儿子叫到书房,就说谢青林,明珠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婆婆对天骄颇有微词,直嚷嚷着说他看上谁不好,非看上一个缺心眼儿的。   明珠就不愿意了,姐姐是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她只是迟钝了点,谁说她的不是,明珠都生气。当时她心中不快,刚要推门进去,谢青林已经先恼怒了,不让谢太太再说这种话。   听见谢青林维护姐姐,明珠就没进去。   这两天谢太太一直想法子往谢青林的房里塞丫头,看这架势,是被人撵出来了。   谢太太还犹自恼怒:“我不怨你怨谁?但凡你能争点儿气,怎么就能让他撵出来?”   明珠立即皱起了眉头,谢太太的行径可真是,越来越上不了台面了,不光是她看不下去,谢凤西也上前了两步,叫了声妈。   “妈,你这是在干什么?很怕别人不知道吗?我哥那么大的人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跟什么人在一起那都是咱们谢家的造化,要不是有人家开导,我哥早当和尚去了您就开心了?”   谢太太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小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她尴尬的搓着手,别开了脸去。   “你胡说什么,我无非就是骂了丫头两句哪,又惹到你了?”   说着摆手让那丫头赶紧走,刚才丫头被谢青林撵出来她也是一时气急了,这会儿看见院子里还有别人当头看着,真是自掉身份,恼羞成怒了。   谢凤西眼见着明珠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扶住了她肩头,悄然在她耳边劝着她:“放心吧,我来劝劝妈,天骄和我三哥从小就认识,不是很好吗,她俩挺合适的。”   说着又看向谢太太:“我三哥身子不大好,我觉得还是以他意见为主,他开心不就行了?”   不想明珠肩身一动,先把他手让开了。   “其实太太也不必烦恼,这件事十分好办,谢家看不上我姐姐,那不如把她叫来,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谢太太愣住,随即察觉到这儿媳妇因为这件事恼怒了,这个时候叫金天骄来,她怎么能放心,人和谢青林情投意合,真到眼前了,谁还能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要让她真当着金天骄的面说恶言恶语,她还真说不出来。   明珠当然知道他的顾虑,淡淡一瞥:“婆婆放心,没有人会同意这门亲事。”   说着,推了谢凤西一把:“你去,给我姐姐打电话,让她带着小凤过来吃糖,就说是我想她们了。”   谢凤西领命而去,明珠又看向谢太太:“劳烦婆婆去,把三哥叫来,一会儿你们就在里间稍坐一坐。”   谢太太不明所以,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明珠坦然道:“我想让你们看看,我姐姐的心,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谢太太犹豫了下,答应了。   金明珠这就去了前堂,她让山杏准备了些糖果放在桌子上,约莫二十分钟左右,金天骄领着晓凤来了。   而此时此刻,谢太太跟谢青林就在里间坐着。   最近忙着生意,明珠真是有几天没看见他们了,姐妹相见,自然是先嘘寒问暖。晓凤扑奔了她的怀里来,明珠把小妹妹搂住了,将桌子上的茶碗推到了姐姐面前。   “尝尝,这是新茶,说是峨眉山上的极品茶尖。”   金天骄人虽然迟钝了点,但是这并未影响当年爹妈对她的宠爱,她从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生惯养,很懂茶道。   果然,虽然是新茶,天骄尝了口,还是摇了摇头:“也就是你爱信那些卖茶的,从他们口里能听出什么真话?这也算个极品了,真是笑话。”   天骄平时说话就直,随着年纪的增长也知道收敛些,她这是看明珠身边没有别人,也就直说了。   明珠点头,笑了:“就你嘴刁,你当这还是当年的王府,喝的都是宫里的贡品。”   金天骄愣了下,随即讪讪笑了:“可不是么,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小时候,阿玛带着我去品茶,皇城最有名的大碗茶那条街,他养花逗鸟的,去哪里都带着我。”   明珠低眼笑:“阿玛是真疼你,每次进宫都带你去。”   说着,顿了下,拍了下晓凤的肩头,让山杏带孩子出去玩了。   山杏会意,连忙拿过果盘,牵着晓凤的手把她带走了。   晓凤走了,明珠抬头看着姐姐金天骄,眼底都是笑意:“等我长大以后,因为皇帝夸过我,所以名声大噪,说我是皇城的才女,多少人夸过我,可她们不知道我一小调皮,诗词歌赋都是你教的。”   金天骄似乎已经沉浸在了回忆当中,蓦然失笑:“你小时候的确调皮,可是我好喜欢你。”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一心一意对我,”金明珠伸手过去握住了姐姐的手腕,“阿姐,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也好喜欢你,阿玛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和晓凤都哭过,如果不是有你,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金天骄性子稳,人比较迟钝,但她可不是傻的,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岂是普通女子比得的?   金明珠眼里最好的姐姐,怎么能容别人辱骂?   她太了解金天骄了,所以想趁今日了断一下。   天骄放下茶碗了,回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   明珠点头,终于提到了正题了:“好吧,那作为你的妹妹,我想问你一句,阿牛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你还这么年轻……”   话还未说完,金天骄已经先皱眉了,赫然打断了她的话:“我年轻怎么了?我早说了,阿牛哥虽然早早走了,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辈子我就做老姑娘,不会嫁人了。”   看吧,跟她想的一样。   金天骄是一根筋的,怎么可能改变心意。   明珠笑了下:“其实是这样的,我婆婆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她很和善,也很喜欢你,想给你保个媒,她说青林哥平时和你聊得来,看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怎么样,现在这也没有别人,阿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常能看见青林哥是吧,你喜欢他吗?”   天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青林哥是个好人,但这万万不行,不是他不好,是我不喜欢他……呃也不是不喜欢,是亲人的那种喜欢,喜欢一起说说话,但可千万别再说保什么媒,我这辈子只认阿牛哥一个人。”   明珠嗯了声,刻意还抬高了些声音:“是我婆婆的意思,她很喜欢你的,我看她喜欢你,才想撮合撮合。这男女之间吧,其实婆婆尤为重要,你看金书玉嫁给了陆明书,她就不受婆婆喜欢,结果怎么样,家里一地鸡毛,受的委屈想必也不少。”   天骄很容易就跟着她的话跑偏了:“陆太太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明珠淡淡的:“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天骄不再问了,姐妹两个又一起说了些闲话,明珠送姐姐往出走,这就去找晓凤去了,等她们都走了,里面的谢青林才掀开帘子走出来。   谢太太跟在他身后,是无比的轻松:“看吧,天骄心里没有你,她还真是念旧,一直记着阿牛。”   谢青林一身青衫,直直地看着门口:“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她心里没有我,妈,您看您是不是白担心了,人家根本……根本就看不上我。”   谢太太上前一步,拍着他的后背,还笑着:“儿子,这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妈明天就让媒婆过来给你说亲,天骄看不上你也不是你的错……明天……”   话音未落,谢青林已是转过身来了:“我和天骄万万不能在一起,我身子不好,您还不待见她,明珠什么意思我明白了,婆婆不喜欢的儿媳妇,怎么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别说天骄不愿意,现在就是她愿意,我这样的身子,也不能拖累她了……”   他眼里,心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金天骄,至于谢太太口中说的别的话,已经听不见了。   谢太太不由又有些恼怒,可还不等她再开口,谢青林突然顿住了,他一口气没顺过来,突然猛地咳嗽了两声,一张口唇边就带了红。   谢太太大惊失色,她连忙扶住了自己儿子:“青林,青林你怎么了?”   却是没扶住,谢青林脸色苍白,直挺挺倒了下去。   “青林!” 第43章 哄哄媳妇儿吧   金明珠一手牵着姐姐, 一手牵着晓凤,往出走了。   才到前院,一个小丫头从前堂冲出来了, 她一脸惊慌,跑得太急了还绊了一脚差点摔倒:“来人那, 快来人啊, 三少爷背过气去了!赶紧去找大夫!”   她这么一喊, 立即就有人往出走了。   金天骄顿时站住了,回头看向那个丫头:“青林哥怎么了?”   她试图挣脱明珠的手,想过去看看, 可明珠却握紧了她的手, 带着她往出走:“他能有什么事, 放心吧,可能是急火攻心闭气了, 大夫一来就没事了,你别跟着参合了。”   金天骄还不放心:“好端端的, 怎么就急火攻心了呢?我看他身子比小时候好多了……”   她直回头, 明珠把人拉到了大门口:“你先带着晓凤回去, 我去看看, 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现在谢太太在, 你不方便过去。”   她态度强硬,天骄习惯了顺从, 也就点了点头。   金天骄牵过晓凤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想了下又回头,明珠脸色凝重, 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妹妹见她回头还对她摆了摆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她就是知道,有什么让明珠不开心的事了。   天骄回身,放开晓凤的手抱住了明珠:“明珠,你从小聪慧,想必比我通达,什么事都不要钻牛角尖,要记得,万事都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明珠眼底顿时湿润,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意,可真是太多年没有哭过了,当着姐姐的面,明珠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记得你的教诲。”   金天骄叮嘱了两遍,才放下心来:“一会儿你先去看看青林哥,如果有什么情况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明珠点头,都答应下来了。   天骄带着晓凤走了,明珠看着姐姐的背影,这才喃喃出声:“你只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就那样,你退一步,她就蹬鼻子上脸。”   等金天骄和晓凤走远了,明珠才转身。   家里人已经乱开了,谢凤西把谢青林背了出来,金明珠这一剂猛药,直接把谢青林打倒了,他闭目不醒,谢太太哭得呼天喊地,说要找大夫,凤西急着带他去医院。   夫妻二人刚好走个顶头,金明珠穿着修身的旗袍,温婉秀美,可平时温柔似水的个人,此时此刻就像个小刺猬,谢凤西背着兄长,从她身边走过,一直盯着她看,他仿佛不认识了她一样,目光也几许陌。   明珠侧身相让,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都从彼此眼中看得出恼意,这是谢凤西对家人的维护,对她的不满,可这也是明珠对姐姐的爱护之意,她对他家人也很不满。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谢凤西只是匆匆走过。   谢太太跟在后面哭着:“青林!青林!妈错了,妈错了!妈不该奢求别的了,你快醒醒,你醒醒啊!”   明珠无动于衷,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山杏和枣儿也站在院子里张望着。   枣儿红着眼:“少奶奶,三少爷没事吧?”   山杏过来扶住了明珠:“少奶奶,您没事吧?”   明珠安抚似的按住了山杏的手,说没事,径直进了屋里,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瞥了下枣儿:“你家三少爷有太太和凤西守着,只是昏过去了能有什么事,你要是那么担心,就去电话旁守着,一会儿谢凤西会打电话回来的。”   枣儿想也没想,赶紧去了。   山杏还扶着明珠:“少奶奶,您这么做,凤西少爷会不会生气呀?”   明珠走到桌边坐下了:“他不是说他想让北城百姓都看看么,金格格在他眼里可宝贝得很,既然都不站在我这边,还谈什么宝贝。”   山杏知道内情,也是唏嘘:“那是少爷的亲人,他就是有点情绪也是正常的,等他回来,少奶奶别跟他吵架啊。”   金明珠胸腔当中还有怒意:“早些年,王府的格格,那是谁想娶就能娶的么?就是世道不好了,我们也自力更生没靠过谁,就算金天骄卖豆腐生活了,她也是靠自己双手顶天立地活着,人人都说天骄缺心眼,可他们那些目光狭隘的,谁能配得上她?我姐姐当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精通天文地理,能文能武的个人,只不过是稍微迟钝了些,人直了点,怎么就叫人看不起了?他谢家要真是看不上我们,干什么还去提亲!”   山杏低着眉眼,直给她拍着胸口顺气:“消消气,消消气,少奶奶说的这些话,少爷也会明白的。”   当年的金格格脾气也不止这样,她已经隐忍够了。   明珠缓了一缓,回屋里躺着去了。   约莫半个多小时,枣儿蹬蹬蹬跑回来了,她差点喜极而泣,直嚷嚷着说三少爷没事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担心完了三少爷,她又开始担心四少爷,直劝着明珠,让她隐忍些,等四少回来好好说这件事,明珠听得厌烦,直接把她撵了出去。   此时此刻,其实明珠完全是在气头上面,别说谢凤西回来跟她吵架,就是他眼神再冷漠一点,她都很容易立刻搬出去。   气得头疼,金明珠歪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这个人,其实很喜欢未雨绸缪,谢凤西还没到家,就已经脑补了些他与她吵架的情形,到时候她是怎么应对已经想好了。   没过多久,谢凤西果然回来了。   明珠没动,听着他在外面问山杏少奶奶在哪,山杏说了,很快,凤西快步走了进来,随后坐在了床边。   “明珠,”谢凤西一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推了她一下,“醒醒,醒醒。”   金明珠睁开了眼睛:“干什么?”   她目光微凉,淡淡瞥了他一眼。   谢凤西略有皱眉:“刚才气成那样,这就睡了?我祖爷爷可说过,生气之后不能睡觉,容易生邪病。”   他见明珠没动,过来拉她:“回来也没吃晚饭吧,起来,起来一起吃晚饭。”   明珠力气没有他大,很容易地就被他拉了起来,不过她拒绝配合,抽回自己的手了,依旧是冷面相对。   谢凤西还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眼底都是笑意:“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你维护家人的时候是这样子的,我还以为你那格格脾气是摆设,早磨没了呢!”   金明珠冷笑一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放心,从今往后,我们金家的姑娘,不攀你们家。”   这话说得有点远了,凤西捉过她的手握住了:“是我妈说天骄那句话不对,我听着也不舒服,但是你跟她生气可以,为什么迁怒于我?”   明珠笑:“迁怒?你哥哥背过气去时候,你冷眼相对时,不也是迁怒于我?”   眼见着她脾气又要上来了,谢凤西蓦地失笑,硬是拽过她,不顾她挣扎抱住了在怀里:“谁迁怒你了,我当时就是着急,没多想,怎么的,一个眼神你就能看出那么多,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再说我哥哥身体不好,你这太厉害我是怕他受不了才担心的……”   “受不了?”   金明珠挣脱不开,硬生生被逼着靠在他胸前:“其实我早就知道阿牛哥不在人世了,没有告诉金天骄就是怕她执念太深,没有个念想了,想着以后淡忘了再说,你哥哥去通知她阿牛哥去世消息时候,怎么没想过她受不受得了?”   谢凤西沉默不语,见她挣扎不休,只得先放开了她:“你说得有道理,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你说什么都对,好不好?”   他比她还小,可心态已经非常成熟了,明珠本来就在气头上,一抬头对上他的笑眼,仿佛自己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更是恼怒:“我说得本来就对,还用得着你来哄我?”   凤西失笑,随即倾身,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明珠突然懵了:“……”   很快,他再次倾身,又亲了一口。   明珠眨眼,眼见着他又过来了,立即后仰,伸手捂唇阻止了他的这‘亲密’行为。   终于安静下来了,凤西开始坦白:“你说的没错,当时我也有点恼怒,但是去医院走了这么一个来回,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哥哥现在也是你哥哥,我妈是你婆婆,我们是一家人,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处理好,所以你也跟我一样冷静下来好不好?我们不要因为家人的事吵架,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相信你。”   他言语间很是诚恳,的确是十分冷静。   金明珠没想到他这么小的时候,就能顾全大局,她发了半天脾气了,凤西都好言好语的,显得她不合时宜,她逐渐冷静下来,气终于顺过来了。   “为什么相信我?”   “不为什么,”谢凤西再次倾身,把别扭着的明珠抱住了,“我不相信你我相信谁,别气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明珠气消了。   有人站在她这边,就是这样的感觉。   上辈子在陆家,陆明书夹在婆婆和媳妇中间可是十分为难,每每遇见事了,就让明珠一个人面对,没想到谢凤西年纪虽小,但觉悟却高,他对她的信任让她有了十足的安全感,隐隐地,竟生出几分甜意来。   明珠靠在凤西肩上,没再动。   凤西轻轻拥着她,还拍着她的后背:“光顾着生气了,没吃饭吧,想吃什么,咱们一起去。”   明珠嗯了声,生出几分委屈来:“你们就那么走了,我怎么吃得下去饭,当然没吃了。”   凤西想了下:“要不,让后厨重做点?”   明珠摇头:“不要,那得等多久,我饿了……”   “诶呦,我们金格格饿了啊,”凤西还拍着她,突然低头喝她咬耳朵,“要不,你先把我吃了解解饿?”   明珠一下坐直身体,捶了他好几下:“滚!”   凤西任她打,笑得不能自已,两个人正是闹着,门口又有动静了,谢太太风风火火闯进来了,她这头发也乱着,脸上还挂着泪痕,手绢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一进门就叫着明珠的名字。   “明珠!明珠快来呀!”   谢凤西立即站了起来,明珠也赶紧穿鞋:“怎么了?”   谢太太绕过外间屏风,直奔着里面哭来了:“凤西!你们快去看看,你三哥要走了,他这回可是铁了心地要出家了!” 第44章 不是她的错   谢青林的房间里面, 他正在收拾衣服细软。   谢太太跟在他身后,直拉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放进包袱里面的衣服都抓出来, 他放进去,她就拿出来, 如此两三次, 谢青林站直了身体, 无奈地回头看着她。   “妈,何必呢。”   谢太太泪流满面,直摇着头, 过来拉住他的手臂:“青林, 是妈错了, 妈给你道歉,你别走, 你那苦行僧的日子,妈怎么能放心啊!”   谢青林叹了口气, 轻轻把她手拿了下来:“妈, 不是你的错, 是我贪心了, 我就不该有妄念, 是我错了。”   明珠一脚门里一脚, 门外正听见他说是他错了,回头看了谢凤西一眼。   谢凤西连忙上前, 到哥哥身边抢过了他的小包袱:“哥,你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和妈都支持你,但是你看你一走就去当和尚, 连个行李箱都不拿,你说你去过苦日子,妈怎么能放心?”   谢青林低着眉眼:“是儿不孝。”   屋子里几个人都看着他,他脸色苍白,   谢太太回头看见明珠来了,赶紧把她拉了过来:“对对,凤西说的对,你要去过好日子,妈绝对不拦着你,明珠你快过来,你劝劝你三哥,这门婚事我同意了,天骄没那心思你看看怎么帮帮他……”   眼看着,谢太太是急坏了,竟然答应了婚事。   可即使这样,明珠也没有退步的意思,她站在凤西身边,光只是看着谢青林,没有开口。   谢太太眼底都是泪意,双手合十,哀求地看着她:“好明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妈求你了,你劝住青林,别再让他走了,他再有什么事,我和他爹都受不了了……”   上辈子的谢青林还真的是个短命鬼,其实明珠也不觉得他是天骄的良人。   但是说起来,上辈子的金天骄一直未婚,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像个老妈子,围着家人转,做饭带孩子,完全没有自己的人生。   明珠不知道金天骄的心防什么时候能放下,也不知道如果她参合了谢青林和天骄的事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能负责自己的人生,负责不了别人的。   “妈,青林哥有青林哥的人生,我姐姐有我姐姐的人生,他们有没有缘分不是我能插手的事……”   谢太太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怎么肯放手,直拉着她,光剩下哭了:“不……呃不行,明珠你救救青林,救救我,妈错了,都是妈的错,要不是我参合这一脚,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呃明珠……”   青林这一走,保不准真的要客死他乡。   明珠抬眼看着他,他十分歉意地低下了眉眼:“明珠,你别这么看着我,可怜我大可不必。”   明珠实在是于心不忍,别开了脸去:“我姐姐不开窍,不是因为你是谢青林,你不行,而是因为她重情义,在乎阿牛哥,除了他她觉得别人都不行。你对她好,她一直叫你青林哥,那她一直会以为你就是她哥哥,你要是真喜欢她,那就直接告诉她,直接说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天天说天天说,也许她也能想通了……还有,妈,青林哥是你的儿子,你对他愧疚也好,宠溺也好,那都是对小孩子才能有效的办法,您是他母亲,不想让他走,按住就好了啊。”   说完,她甚至都没回头,快步离开了。   谢青林愣住,谢太太抹了把眼泪,赶紧过去扶住了他手臂:“儿子,儿子你听见了吧,明珠说的没错,天天骄性子直,她可能是一时想不开,妈帮你去说,妈天天去求她怎么样”   谢青林脸色苍白,并未闪躲:“妈,您别这样,就算天骄答应了我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我这身子我不能害了她……”   谢太太最听明珠的话了,几乎是本能地就照着明珠的话去做了,她把谢青林收拾起来的衣服都扔在了他的身上:“你不能害了天骄,那你也不能辜负爹妈,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你离开谢府,我这当妈的今天把话放这,你要是敢走,我就也跟着你去喝西北风,你不是老想着死在外面吗,你先把我送走!”   谢青林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竟真的被她这架势吓住了。   谢凤西在旁偷笑,赶紧也出来了。   金明珠正在院子里和谢兴说话,两个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谢凤西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兴连忙又复述了一遍:“没什么,刚才不是叫我去找大夫吗?路过铺子里的时候,看见警察在少奶奶铺子里问话呢,特意跟她说一声。”   都这么晚了,按理说不忙就该打烊了,警察去铺子里面干什么。   明珠始终不放心:“我过去看看。”   谢凤西连忙跟上,追上来握住了她手:“一起去,我开车。”   二人急急忙忙往出走,谢凤西开车带着金明珠这就往新街来了,到了铺子前面,明珠赶紧下车,新铺前面灯火通明,她左右没看见警车,快步走进了店里。   赵景尧正和伙计说着话,抬眼看见是她,愣了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   明珠走到他身边:“谢兴说路过咱们店里时候,看见警察来询问了,警察来干什么了?问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她一着急绊了一脚,开口时候打了个嗝。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景尧一手扶住了她,一手拍起了她的后背:“没有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谢凤西快步走过来一手拉过了明珠。   明珠又打了个嗝,赵景尧讪讪地抬了下手:“她打嗝,岔了口气,再拍拍。”   谢凤西手劲打,怕打着明珠,一时间还不敢下手了,他看着赵景尧示意让他来拍,赵景尧这才拉过明珠。   金明珠顺过这口气来了:“快说说,警察来干什么?”   赵景尧扶着她坐好:“是来问金书瑶的事,她今天才生了孩子,和陆明书吵了一架之后,离家出走了。”   生孩子了,求仁得仁,怎么会吵架。   金明珠顿时皱眉:“今天才生孩子,明书和她能吵什么,身子正虚着,她能去哪里呢?”   赵景尧:“警察来是因为金书玉说了,金书瑶白天来看你了,只这一点比较可疑,所以他们过来问问,问问金书瑶来店里都说什么了。你不用过来的,我都回过了,她们来店里的时候我也在,本来就没有什么时节么。”   明珠点头:“那倒是。”   赵景尧一直看着她,知道她想知道什么:“陆明书也来了,他说金书瑶要去医院生产,本来已经在洋人的医院预定好了床位,结果陆家太太嫌她没事浪费钱,追着陆明书去把定金要回来了,这孩子折腾了大半天在家里生下来了,金书瑶差点难产,孩子生下来骂了陆明书一通就走了。”   竟然是这样,明珠有点失神。   店铺没有事,赵景尧说收拾收拾要打烊了,明珠没再说什么,往出走了。   她慢慢走在街头,甚至忘记了是坐车来的。   霓虹灯映着她恍惚的脸,金明珠开始回想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还有这辈子的。   上辈子陆明书带金书瑶回家,他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很爱金书瑶,那种感情是超乎于金钱以外的,这辈子陆明书来退婚的时候,也说是她们订婚的原因让金书瑶却步,只要明珠答应退婚,他和金书瑶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的。   可是,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很显然,陆明书都没有幸福。   看吧,金明珠上辈子没有做完的事,这辈子做完了。   她离开了陆明书,她过得很好,陆明书不喜欢她了,那是他的错,不是她的错。   明珠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越走越轻快,思路理顺得清了,她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了,对了,还有谢凤西,还有一个人呢!   金明珠蓦地清醒过来,明月当头,她当即转身,然后站住了。   谢凤西双手插在裤袋里,似是漫不经心地跟着她,对着她转身的动作,也站住了。   四目相对,她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你一直跟着我了?”   谢凤西没动,皎洁的月光似乎一直跟着明珠,她全身上下在他眼里都发着光,这一天也让他认识了金格格更多的一面。   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迷茫的时候,但为了家人也有狠戾的一面。   就那么看着她,他没有动:“金明珠,你怎么了?陆明书和他老婆吵架你那么关心他的吗?”   明珠觉得有点好笑,她今天晚上因为金书瑶的离家出走,而释然了。   她从前想过,是不是她做生意太忙了,所以忽略了陆明书的感受,是不是她对他不够关心,所以他才会在责任之外把感情寄托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因为金书瑶,其实她和他也争吵过了。   然而,就连她的质问,也让陆明书觉得是冒犯,她的伤心他觉得她庸人自扰,她的报复是她心肠歹毒,陆明书自始至终不懂她,也不懂是怎么伤害了她。   现在她明白了,这就叫遇人不淑。   明明是陆明书和金书瑶的问题,是他们的错,她没错。   明珠心胸开阔,眼底的笑意也多了许多:“陆明书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关心他干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些事,觉得从前的自己,也做过傻事,有点可笑。”   谢凤西眼帘微动,轻咳了声。   他抬起眼来看天边的月亮:“以后那个人渣,就不要想他了。”   明珠好笑地看着他:“不想他,那我想谁?好吧,陆明书的确不值得我再去浪费心神,以后,等有了真正喜欢我的人,我这一辈子,再好好过。”   “真正喜欢的人?”   “对,这辈子好好过,和喜欢的人谈恋爱,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我已经结婚了,从道德上面来讲已经不能再恋爱了,要不,我们先离个婚?”   “金明珠!”   “好好好,那你不想离的话,要不我和你试试?诶呀这不行,想起来就不行……你太小了。”   明珠拿谢凤西打趣,自己乐不可支。   两个人都看着彼此,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谢凤西听她自嘲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快步走到了明珠面前,牵起了她的手。   明珠已经习惯了他的碰触,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好吧,不闹了,那我们回家吧。”   谢凤西抓过她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迎着晚风,别扭着没有低头看着明珠,只是将她手指扣紧了:“回什么家?谁跟你闹了?”   十指相扣,金明珠跟着他的脚步,莫名地心悸。   她可不是个含糊的人,当即站住了:“谢凤西,你这什么意思?”   谢凤西看月亮看星星就是不看她:“什么什么意思,不是说要谈恋爱么,那我就和你谈啊。”   他耳根发红,微扬着脸。   金明珠心中豁然开朗,顿时失笑。   仰脸看着少年,这正是谢凤西青春年少,笑意慢慢扩大,明珠第一次觉得,他十分的可靠,也就真的依偎在了他的身边。   “谈就谈,谁怕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我要死,改了几次,变成这样,捂脸。 第45章 表白(补全)   明月当空, 枣儿和山杏坐在窗前吃瓜子。   两个人一边吃瓜子,一边看月亮,淡淡的月光将夜空当中月亮旁边的星星映照得黯淡无光了, 枣儿伏身在窗前,指着那些星星点点笑道:“我最喜欢看星星了, 月亮有好大一颗, 但是星星有很多, 我看见星星就好像看见自己,我也是其中一颗,将来也会去天上的。”   山杏帮她剥着瓜子皮, 抬头看了眼夜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 上什么天上。”   枣儿回头白了她一眼:“不去天上, 难道要下地狱呀?我也没做什么坏事,肯定能上天的。”   山杏嗯了一声, 这次没有反驳,还一本正经嗯了声:“能上天, 你还能当神仙。”   枣儿愣了下, 随即反应过来, 扑过来就捶了她好几下子, 山杏没有躲, 光是看着她笑, 两个人笑闹一团,正笑着, 院子里有了脚步声。   “应该是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吧?”   “是吧,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   “走,去看看。”   “等我下……”   两个人说着话, 这才起身要往出走,一道人影已经飞快走进了房门,金明珠脚步匆匆,径直走过枣儿和山杏的身边,她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两个人,直接进了里间倒在了床上。   山杏刚要追过去问问怎么回事,枣儿一把将她拉住了。   很快,谢凤西也进了门。   他也是脚步匆匆,直接从山杏和枣儿面前走了过去。   山杏和枣儿面面相觑,顿时给了彼此一个默契的眼神,二人听着里面动静,挨着屏风慢慢移步挪了挪。   谢凤西走近床边,金明珠已经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了。   他站在床边,刚才坐下,明珠一回身,腿一伸放在了床边。   四目相对,谢凤西:“不让我坐?”   明珠顿时怒目:“你坐下干什么?我们这个家你也没放在心上,你是怎么劝谢青林的,那些话还用得着别人跟你说吗?三哥身体不好,你爹妈就你一个念想了,你说你还要走那么远,而且是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才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干脆明天早上走的时候说多好?还说什么和我谈恋爱,逗我呢吧!”   谢凤西讪讪地笑了,搬着她的腿往床里侧推了推。   他随后坐下,将明珠两条腿抱住了,伏身压在她腰间,定定地看着她:“等我回来,也不会去太久。”   明珠恼怒,直踢着他:“你自己跟婆婆说吧。”   谢凤西笑:“我会跟我妈说清楚的,放心吧,我也会尽快回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两个人说要谈恋爱,于是就手牵着手走回来了,没想到在大门口,谢凤西说了自己这两天都在家的原因,他要去南方剿匪。   由于ZF军顾不上,所以学生军就临时受命去南方剿匪。   这是一场实地演练,也是真刀真枪,那边几个帮派争斗得厉害,金明珠实在是担心,一时间被这个消息搅得心神不宁。   一夕之间,谢凤西好像成熟了不少。   他在接到任务时候想了很多,按照他爹现在的职位,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南方,但是他想去,少年壮志,当然不是一方天地能困住的。   他抱着明珠的腰身,轻轻晃着她:“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在意,所以一直没说。”   明珠想把他从身上推下去,捶了两下,没有捶走,气得来拧他的脸:“我怎么会不在意?我也会担心你的好吗?”   谢凤西向上爬了爬,他身子高,几乎把明珠压在身下了。   他低头看着她,唇角都是笑意:“你这么担心,是不是喜欢我?”   明珠还恼怒着,两手推着他胸膛:“别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一个屁孩子,明天要走了,今天跟我打招呼,我烦的是谁知道吗?”   她简直是恼羞成怒,谢凤西见她神色却越发笑起来了。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抓住她一只手到唇边亲了口:“谢谢你这么在意我,明天要走了,那我今天送你一个礼物。”   说着,滚落在旁,挨着明珠躺下了。   金明珠还气呼呼的,翻身过去背对着他了:“别和我说话。”   谢凤西却一直看着她的后背:“那天我和秦善去找赵丰年的时候,听来药铺的人说陆明书去你家退婚了,当天晚上我们三个蹲在陆家前面那街上,堵住了陆明书,把他装进麻袋打了一顿。”   明珠一下翻身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们打他干什么?”   “不为什么,当时就是气愤,他算什么个男人,亏你还维护过他,说他对你好,是好男人什么的……”谢凤西笑着,“在此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好说话,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了……”   他渐渐提起了往事,有一些她已经不记得了。   “打了陆明书,在回家的路上我又很高兴,”谢凤西握住了明珠的手,不让她动,“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后来听说街坊邻居乱嚼舌根说你这再找一个像陆家那样的人家很难了,我回去跟我妈说,想让我结婚,那我就要娶金格格。”   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明珠从他的话头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然后呢?”   谢凤西顿了下:“从小我就说要娶你当媳妇儿,这不是闹着玩,是我想和你结婚,是我想天天看见你,想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别人看见你了,都要说上一句,看看这个金格格可找了个好人家。”   金明珠的呼吸都要停下来了:“你……”   谢凤西直接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你,不光是想和你圆房,是想和你过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明珠愣住,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才缓过神来,眼底的少年目光,是那样的坚定,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情实意,是他的心里话。   也正因为是心里话,才令人动容。   两个人都看着彼此,金明珠下意识抚住心口,胸腔当中那颗沉寂着的心,跳得有点快,她感受着这一刻的心悸,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谢凤西也没有动,难得的,他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秦善让我说我爱你,我说不出口,本来这些话我都没想说,但是明天就要走了,我想让你知道,不然万一……”   话未说完,明珠顿时倾身,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   柔软纤细的手紧紧捂着不让他再说下去了:“没有万一!别说这样的话!”   手掌下面,是他逐渐变动的笑意,在她的眼底,能清清楚楚地看出她的担忧。   明珠慢慢放开了他:“你才多大,你以为喜欢一个人,就这么简单?你以为结婚就这么简单?我早已经不相信有爱这回事了,所以,你别跟我说这些,好好回来,一定好好回来。”   她不相信有爱,还是不相信他   谢凤西展开了手臂,稍微靠近了些,一伸手,直接把明珠揽在了怀里:“我好好回来,会有奖励吗?”   明珠心里闷闷的,枕着他的手臂靠在他怀里没动,可能是太多时候依靠过这还稚嫩些的肩膀,一想到他要去南方,她情绪就有些低落。   二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谢凤西低头,薄唇就轻轻落在她耳畔:“先别跟我妈说,她接受不了的,走之前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行。”   明珠不说话,也低着头。   谢凤西一手在她腰间,轻捏了下:“怎么了?”   金明珠还是没抬头:“我在想要不要圆房。”   话音才落,谢凤西的胸膛被笑声震动,他又拥紧了她:“还是等我回来的吧,不然我怕我舍不得走了。”   这个坏小子,明珠伸手捶着他肩膀:“走走走,你想走就走,反正我是不会去送你的。”   谢凤西:“嗯,不用送。”   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眠的夜晚,两个人都没有心情吃晚饭,洗漱一番就睡下了,之前因为谢凤西总是不老实分了两个被子,这会默契地也钻进了一个被窝。   谢凤西抱着明珠,她背对着他,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珠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睡再一睁开眼睛,已是一早上了。   她连忙摸了身边一下,谢凤西不在,赶紧起来了。   外面有人走动,明珠慌地叫了一声:“凤西!”   山杏连忙走了进来:“少奶奶,少爷已经走了。”   什么,已经走了!   金明珠掀被下床,急忙穿鞋:“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叫我?”   山杏赶紧过来帮忙:“也是才走,他不让叫,说是怕你看着他走难过。”   才刚走,还赶趟吗?   明珠身上穿着睡衣睡裤,已经顾不上穿衣服了,她随便抓过来一件谢凤西的风衣披在身上这就跑了出去。   院子里静静的,金明珠一路疾奔,到了大门口,正看见谢兴看着远处,急的她更快跑了出去。   果然,谢凤西乘坐的老爷车才走。   明珠脚上还穿着拖鞋:“谢凤西!”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用力地奔跑过了,身体里面某些已经死去的东西,仿佛在这一瞬间复活了,心跳声,呼吸声,风声,还有她失态的喊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谢凤西!谢……谢凤西!”   “……”   风衣在她身上飘起,金明珠摆着手,大声呼喊着,她追着轿车,可轿车越来越远,她没有放弃,一直跟在后面,直到跑过了大半条街快要转弯的时候,前面的老爷车忽然停下来了。   明珠站住了。   远处的车门打开,谢凤西从后面下了车。   他用力关上车门,那双长腿奔着她就快步跑了过来。   看吧,这就是谢凤西,他本能朝向她毫不犹豫地奔向她,明珠抚着心口,眼底忽然湿润了起来。   很快,谢凤西到了面前:“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不送我吗?”   金明珠鼻尖发酸:“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都要走了,要不要抱抱?”   谢凤西眼底都是她:“这是奖励吗?”   说着,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几乎是同时,明珠上前一步,抱住他跳到了他的身上,谢凤西下意识托住她腿,就这么抱住了她。   明珠得逞,攀着他身体,在他唇角亲了口:“这才是奖励。”   说着,接连在唇角又亲了两口:“等你回来,再给你更好的……”   她是强忍着泪水,扶着他肩头这就要下来,可才刚离开谢凤西唇边,他一手抱住她,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那眼底的泪珠滚落下来的时候,少年吻住了她。 第46章 绝不放过你   寒冬腊月, 北城一片雪白。   一早起来,金明珠就听见了枣儿的尖叫声,这姑娘在外面扫雪回来, 玩闹当中弄了一身的雪,山杏给她拍着雪, 两个人笑闹一团。   明珠站在镜子前面, 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 她已经在北城声名大噪,再不是百姓口中的那个落魄了的金格格了,她喜欢旧时的装扮, 平时穿着也多半以裙为主, 从前人人笑她装格格派头, 如今城中少妇多半都喜欢按着她的样子去穿戴。   今儿一早,心情大好。   金明珠穿了新定制的薄袄, 衣铺老板为了增添外衣的保暖性,还特意在领口处添加了柔软的雪白毛领, 她穿在身上, 显得她肤色也更白了些。   枣儿和山杏闹过了, 都进来伺候着了。   枣儿就爱咋呼, 看见明珠身上的新衣, 顿时捧了脸:“少奶奶, 您这新衣服好漂亮啊!”   山杏在旁抱臂:“那是因为少奶奶长得漂亮。”   金明珠还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可能是因为生活得惬意, 所以气色特别好,她只是稍微擦了点粉,就显得妆容精致。   枣儿和山杏一边一个,都看着她, 她左右看看,笑着摇了摇头:“两个马屁精,走了。”   山杏立即跟上,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出走。   “少奶奶,去馆子里?”   “不,去药铺看看。”   “那叫辆车?”   “嗯。”   私房菜火了以后,来药铺配药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赵景尧开始常守药铺了,铺子里请了一位老大夫坐堂,每日还会给老百姓发放一些免费的草药,多半都是养生有关的小药,正良一下子成了北城唯一一家排队买药的药铺。   重新红火起来的正良可是今非昔比,很快,明珠已经筹备开第二家了。   她生意场正是得意,但因为她的身份大不过谢府,所以,人人都叫她少奶奶,倒是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是谢家了。谢凤西不在北城,这几个月倒是有几封信送过来,信差走得慢,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所以也没办法回信,明珠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想起他,说不清什么个滋味,眼看过年了,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快。   胡思乱想了一通,黄包车停在了正良药铺门口,山杏付钱,明珠这就下了车。   年底了,来药铺排队看病买药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等山杏下了车,一起往铺子里面走:“眼看着过年了,要不,你也回家跟爹妈一起团圆团圆吧。”   山杏小心扶着她:“少奶奶,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陪着您。”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正要进门,门外排队的队伍当中,一道人影站出来叫住了明珠:“明珠。”   明珠听得真切,站住了。   回头看了眼,陆明书身穿青色长衫,灰扑扑的,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一脸的疲色:“明珠,能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金书瑶和陆明书的婚姻到底是没能挨过这个冬天,她离家出走了几天后,给陆明书打了电话说要离婚,陆明书一开始也不肯,后来金书瑶家里来人大闹了一场,闹得很不愉快立马就离了。   明珠侧身让了下,让陆明书先进药铺。   陆明书走在她前面,看着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想排队等一会儿,其实也就是买点药,没什么大事。”   进了药铺了,明珠示意山杏一会儿进去找赵景尧:“怎么了?好端端的买什么药,家里什么人病了?”   陆明书叹了口气,苦笑了下:“是我家妞儿,我这才要去学校,结果这哭得厉害,估计是吃什么吃坏肚子了。”   “估计?”明珠顿时皱眉,“你家孩子病了,你自己在这估计,想胡乱买点药回去吃吃得了?”   陆明书还没在意:“这丫头命苦,但身体还行,平时也没什么事,吃点药就没事了,我这今天有事呢,一会还得去学校,你让赵大夫帮我开点药就得了。”   金明珠眼帘微动:“你女儿这才几个月……”   不等她说完,陆明书已是别开了眼:“我妈都说了,丫头家家的,养活容易,没有那么多事。”   眼前的陆明书,似乎不是她认识的陆明书。   那个对她温柔的陆明书,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都这么冷漠,但他又似乎就是陆明书,因为他从头到尾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去教书。   从前,明珠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现在,明珠觉得他不是人。   “你妈说丫头家家的随便养养就可以了,你就真随便养养?丫头怎么了?因为是女孩所以不怎在意?女孩就不配好好请个大夫或者去医院了?”金明珠一手推在他肩上,已是恼怒得不行:“你们生孩子之前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养?没想过?那结婚的时候想什么了?你和金书瑶在一起的时候想什么了?时至今日,陆明书,你作为一个男人,为你,为你的女人,你妈,你的孩子负过什么责任,你想过没有?”   陆明书没有说话,只是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明珠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感,看见他这副颓废的模样就气得不行,她又上前推了他两下,才算解气。   陆明书始终低着头,退了好几步了,这才站住:“不是,我也想去医院的,可我妈还病着,都去住院的话,哪里还有什么钱……”   他声音越来越低,仅剩的自尊已经不容许他再说下去了。   明珠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了,陆家是彻底的完了。   “学校,”她看着他,“学校不能先付些工资给你吗?”   “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   陆明书自嘲地笑笑,抬眼看着她。   此时的明珠锦衣华服,依旧是金格格的派头,然而,他们已经再没有一点关系了,他想起退婚的时候,自己去旧巷去找她,那时候艳阳高照,真的是个好天气。   金明珠向来温柔,叫他的声音也十分悦耳,当时不觉怎样,此时再看着她,陆明书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亲妈在家里日日骂,骂金书瑶,骂他,说当初要不是他们对不起明珠退了婚怎么会有今日。   他就那么看着明珠,眼底渐渐红了:“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明珠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走到柜上敲了敲柜面:“景尧,从帐上支些钱给我,回头我补上。”   赵景尧早就出来了,他一向听她的话,连忙在钱匣里拿了点钱出来:“多少?”   陆家负过她,但也帮过她。   明珠看了眼陆明书:“你也别抓药了,带孩子去医院吧,这次的医药费我替你出了,就当是我还你的钱吧。”   明珠这一早的好心情,都被陆明书给破坏掉了,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揉着额头。   陆明书窘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从赵景尧那拿了钱,说着会还钱的,直看着明珠:“谢谢你帮我。”   ……   明珠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回应。   陆明书才走,背后有脚步声,她以为是来抓药的,没在意。   紧接着,一双骨戒修长的手这就在背后环住了她,明珠蓦地抬眼,紧接着,这双手就捂上了她的眼睛。   “金格格,”谢凤西那没个正经的腔调就在她背后响起,“金老板,你猜猜我是谁?”   这辈子的谢凤西第一次叫她金老板,却跟上辈子的强调一模一样。金明珠听见,一下站了起来,她一把抓下他的手,回过头来看着他。   面前的谢凤西似乎又高了一点,明珠伸手比了下他身高,惊喜得很:“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谢凤西一身军装,眼底都是笑意:“提前告诉你,还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吗?”   “什么一幕?”明珠不明所以,拉过谢凤西来细细地打量着他。   谢凤西扬着眉眼:“你帮陆明书我没有意见,但是可先说好了啊,可以借点钱给他,但是你不许再见他。”   这都哪跟拿,明珠失笑:“别胡说,我也就帮他这一次,以后都不管了,我还见他干什么……”   两个人都看着彼此,两个人也都笑着。   “别闹,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到北城,就先来找你了。”   “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四目相对,明珠被谢凤西那双眼睛盯得有些受不住,不知怎的,他越长越像成年的谢凤西,本来也是那样熟悉的一张脸,但她就是招架不住。   明珠心底砰砰直跳,别开眼去了:“回来就来混闹,没个正经。”   “咳咳,”谢凤西歪着头看她,怎么看也看不够,“胡说,我是个正经人,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了。”   “……”   “诶,别躲呀,你看看,看看正经不正经……”   “还闹。”   “不闹了……”   全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牵起了手,谢凤西微扬着脸,眼底都是笑意,长腿一动,就带着明珠往出走。   “走,回家你就知道了。”   他脚步有点快,明珠跟着他也加快了脚步:“什么,回家我知道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走出了药铺,谢凤西牵着明珠的手,到了外面没有人的地方,这才一把搂过她,倾身过去咬她的耳朵。   “这一次,我绝不放过你。” 第47章 凤西的安全感   过了年, 谢凤西十八了。   圆房了吗?   圆了。   虽然是笨拙了一点,但好在明珠还有经验,总算引导着他成功圆了。   圆房之后的谢凤西更加的黏人了, 初尝清事的正当年,没日没夜地缠着她, 明珠都快被他缠得吃不消了。   初六, 明珠早早醒了。   她手脚都被凤西抱着, 几乎是动弹不得。   谢凤西自背后抱着她,明珠手在他手里,脚在他腿下, 尝试着把手脚都抽出来, 可才一动, 被他钳制得更紧了。   金明珠挣不开,以手肘拐了他一下:“我得起来了, 你睡你的。”   “一起睡。”   谢凤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如果不是很清醒, 知道背后的人是十八岁的谢凤西, 明珠真的以为这霸道模样是二十六岁的谢凤西了。   她一向不喜欢睡懒觉, 在凤西的怀里转了个身, 不顾他的拉扯坐了起来。   谢凤西彻底清醒了, 也跟着明珠坐起来, 扑到明珠身上,像个粘人精一样又抱住了她:“不行, 这么早你干什么去?”   明珠推着他的脑门把人推开了:“能干什么,忙。”   “诶,这才初六,再躺会啊!”   “……”   “来嘛!我今天一天都没有事的……”   “……”   “来不来!”   “……”   金明珠懒得搭理他的粘牙, 径直下床,她是真的有事要忙。   洗漱之后,不等吃早饭,明珠这就出了门。   药铺开业了,才初六,钱庄应该还没有其他客人上门。   金明珠趁着过年期间大挣了一笔,度过了年前免息的一段时间,趁着钱庄还没有收利息,赶紧来找秦正,要将之前抵押的房子赎回来。   她前脚叫了黄包车出门,谢凤西后脚就跟了出来,他开车跟了明珠一段路,发现她停在了新街前面,进了钱庄。   谢凤西车开得很慢,等他到钱庄门前,明珠之前乘坐的黄包车已经离开了。   他停下来往里面看了眼,已经看不见明珠的身影了。   正定神看着,车窗被敲了两记。   凤西回头,秦善已经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家伙可真是怕冷,穿着军大衣,戴着顶翻毛帽子,上车就呵着热气:“天哪,这天怎么这么冷,快走快走。”   谢凤西没好气地看着他,上半身都伏在了方向盘上面:“你要干什么去?”   秦善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还以为你特意来接我的,一出门看见你车还感激得不行,结果你这是什么脸色?我说谢凤西,你该不是忘了吧,今天初六,和丰年说好了咱们三个人去冰上打鱼的!”   谢凤西是真的忘了。   年前,他们还有过这样的约定,那时候一身火气都无处发泄,日日想着去哪玩来着,现在他满腔心思都在媳妇儿身上,早把打鱼的事忘了。   秦善一说,谢凤西当即拍起了自己的脑门:“忘了忘了,对不住了兄弟。”   秦善想打他:“我这才在我姐那回来,一出门就看见你还想自己运气好,结果你这是……出门办事来了?办事办到我哥哥钱庄来了?”   谢凤西没听他说那么多废话,径直开到到了对面街上,才停下了。   他一直盯着钱庄大门,好半天都没动。   秦善也凑过来看:“你看什么?”   凤西咬了下唇:“你大哥不近女色,是为什么?”   秦善嘿嘿笑着:“谁告诉你我大哥不近女色,他有相好的。”   谢凤西眼帘一动,又盯紧了那钱庄的门。   他和金明珠圆房了,那个晚上明珠还算生涩,可过了那个晚上明珠就像无师自通一样,实在是令人生疑。这种事一旦沾上了,也许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满足。   谢凤西自认自己也还算努力,怎么就不能和明珠通心呢。   他现在像是得了病,金明珠一旦不在眼前,就会各种怀疑,怀疑明珠心里有别人,根本就是在敷衍他。   秦善说秦正有相好的,谢凤西脑海当中已经开始脑补他相好的就是明珠了,这一想来,脑子里全是这样那样,他当即皱眉,把车熄火以后,对秦善招呼了声,开门下车。   秦善不明所以,跟着也下了车:“诶诶诶,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谢凤西等他过来,拽着他胳膊就过马路:“现在进钱庄,你就说找你大哥有事。”   “我找他干什么?你知道我最怕他了!”   “借钱,问事,随便编个理由。”   “啊那不行!”   “废话少说。”   谢凤西把秦善拽到了钱庄门口,一脚把人踢了进去,随后也跟着闯进去了。   金明珠正坐在厅里喝着茶,秦正把票根收起来了,过来叙旧了:“金老板现在把房子收回去了,就不怕徐煜知道了,自尊受不了了?”   明珠呷了口茶,扬眉笑着:“秦老板吃了这么多利息,还不满足呀?被太贪心了哟,徐煜那你不去说他一时半会不能知道,到时候就算知道了,他疼爱他老婆,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怎么样,自己窝火被。”   秦正回眸,眼底都是金明珠得逞的笑意。   他回身坐下,忽然意识到了,之前明珠拿这房子做抵押,并不全是为了徐煜,她这一连环操作,等的就是今日,拿回房产,用他的本金做起了买卖。   还做成了。   秦正拿起了茶壶,亲自来给金明珠倒茶:“金老板是个人精儿,秦正佩服。”   明珠笑,是真的开心:“我先还你的钱,晚点再还那个债主,以后明珠就是个自由的人了。”   说着,她拍了拍胸口,那里面装着剩下要换谢凤西的钱。   秦正被她这小动作的俏皮模样逗笑,正要讽刺,秦善从外面冲了进来:“啊啊啊大哥!”   秦正抬眼,看见是自己弟弟进来了,板起了脸:“不是让你去探望秦卿,你到钱庄来干什么?”   秦善踉跄了步,眼睛一转就搓起了手:“是这样的,我才去看我姐回来,想跟大哥说一声,她挺好的,我去的时候姐夫在家,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这就出来了。”   秦善往前一走,露出了后面的谢凤西来。   金明珠也看见他了:“凤西,你怎么在这?”   谢凤西上前一步,越过秦善到了明珠面前,他环顾一周,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绷起了另外一口气。   幸好,秦善这个机灵鬼替他解释了:“啊,格格也在这,我和凤西约好了去打鱼,他过来接我,怎么这么巧都在这遇上了。”   谢凤西干笑一声,乖巧站在了明珠身边:“对,我们去打鱼,你、你在这干什么?”   明珠回头看着他,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秦正瞪了秦善一眼:“一天到晚就是个玩,要去打鱼赶紧去,早点回来。”   秦善当然想赶紧走,真是求之不得,直偷笑:“得令!大哥,那我走了啊!”   说着他转身往出走,走了两步想起了自己的好兄弟,又回头来叫凤西,谢凤西答应了一声,却还看着明珠。   “你什么时候走?”   明珠:“你们不是要去打鱼?”   谢凤西没动,目光却是一直看着秦正:“不急,我先送你回去。”   明珠回头看了眼秦正,又抬头看向谢凤西,她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从这小丈夫的眼睛里看出了些东西来,顿时起了疑心。   她立即站了起来,跟秦正告辞:“秦老板,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正没在意,起身来送。   谢凤西很自然地牵住了明珠的手,紧紧握住了,明珠没有挣脱,任他牵着,这就并肩往出走。   到了外面,秦善很有眼力见地跑了:“凤西,我回家拿点东西,你先走吧。”   谢凤西嗯了声,带着明珠穿过马路。   两个人都上了车,谢凤西没着急走:“你一大早的,来钱庄干什么?资金周转不灵了?还是和秦正有什么事?”   明珠想了下,从怀里拿了剩下的钱票出来,递到了凤西的面前:“之前借了你不少的力,把本金还你,以后分成按之前约定好的给你,以后我们就是合作的关系了。”   谢凤西没有去接,只是看着她:“合作的关系,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明珠指尖一动,按着他把钱票塞进了他的口袋里面:“这是我当初跟你借的,当然要还,分成是说好给你的,这不是合作关系,是什么?”   看吧,不管是什么时候。   金明珠都计算得很清楚,随时可以拆伙的样子,谢凤西眼帘微动,心中闷着的这股火不知道怎么才能发泄出去,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他打着车了,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一直到谢府门前,谢凤西都没有说一句话,停车之后,明珠打开车门下车,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说了句:“金明珠,你没有心。”   明明应该是明朗少年,看着她的目光,却是那般伤心,明珠站在石阶上看着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解释一下。   谢凤西叹了口气,那些怀疑,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他生怕明珠无心,因此生了嫌隙,会催她生出离开谢家的想法,正是扶着方向盘要走了,明珠又打开了车门。   “凤西,”金明珠看着他笑,“我这个人吧,不相信什么爱不爱的,我只信利益,互惠互利的合伙人关系最稳妥,你和我当然不止是合作关系,因为我们还是夫妻。你说你喜欢我,我想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因为没想过别人了,这辈子,至今为止,除了你也没有别人,所以,别胡思乱想,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是谢太太。”   说完,也不等他作何反应,关上车门,转身往院里走去了。   谢兴在门口看见她了,和她打着招呼:“小婶子回来了啊!”   明珠嗯了声,答应了。   谢凤西看着她的背影,细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弯弯绕绕的,竟从中品出些甜味来,他当即下车,用力关上车门,追了上去。 第48章 两个世界(一)   谢凤西一进大门, 就看见了院中站着的明珠。   很奇怪,她三言两语就能很轻易地安抚到他,她总是能猜到他的心里去, 而他,也很奇怪自己始终如一, 就是相信她。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答应他的每一件事, 他都相信。   快步走了过去,凤西站到了明珠身侧。   明珠抬起脸来看着他,他还抿着唇, 一脸的不痛快。   还得哄, 她失笑, 抬手过去抓凤西的手腕。   感情这种事,怎么能说的清,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金明珠才刚要主动去牵他的手, 忽然顿住了动作, 从什么时候起, 她已经习惯了看着他笑, 习惯哄着他, 习惯了和他在一起。   上辈子时候, 她习惯了做陆太太,到最后如果不是金书瑶回头参合一脚, 她是真不舍得放手。   这辈子她不想有任何的习惯,明珠自嘲地笑笑,随即就要收手,可惜谢凤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退缩, 不等她走开,先牵住了她的手。   她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不生气了?”   谢凤西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容她有丁点的犹豫:“生什么气,气也白气。”   他径直往里院走去,谢兴追过来直跟着他身边:“小叔叔,我跟你说一件大事,现在外面都说咱们老爷要当大帅了,你听说这件事没有?这要是真的那可厉害了!”   凤西光顾着牵明珠的手,没在意他:“厉害个屁,你知道什么,这世道不太平,谁被安上这名头,谁就要背锅了。”   谢兴不明白,就跟在他身边:“那也不是谁都能当上的,反正我觉得老爷特别厉害,肯定能当上。”   年前,谢凤西就知道了,Z想要他爹当帅,如今ZF管理已经乱了,谁上谁背锅,这绝非好事,他叹了口气拉紧明珠的手,回头踢了谢兴一脚。   “你个乌鸦嘴,别说话。”   谢兴跳着躲,也没躲开,生生挨了一脚,又跑到明珠这边来了:“小婶子,小婶子你评评理,这不是好事吗,我小叔为什么踢我!”   他说话时候还来拉明珠的袖子,凤西怒目,倾身过来把人推开了去。   明珠见他动作,其实心中也有些担忧,她没想到这么快谢府就要变成帅府了,但帅府这字眼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正是谢府的凋落之际。   历史的车轮,谁也挡不住。   她别开眼去,叹了口气:“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自古福祸相依,这谁也说不准。”   谢兴愣在原地,那两个人直接进了前院,刚到院里,太太屋里的丫头拿着果盘就出来了。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你们这脚前脚后的,真是巧了。”   “谁来了?”   这些日子谢府的门客少了许多,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谁能来?   两个人走到门前,掀开门帘推门走了进去。   谢太太正逗弄着个刚会走的小女娃,一旁坐着徐煜和秦卿,明珠愣住了。   徐煜结婚以后在军校发展得很好,他为人低调,自尊心又强,从来没有来过谢家,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来谢家了?   谢凤西也没想到会是这两口子,他叫了声哥,叫了声嫂子,也站在母亲旁边逗起了小不点。   这孩子是秦卿捡到的弃婴,她心地善良,不顾家人反对把孩子留在了身边,取名妙妙,现在已经一周岁多了,看见明珠来了,秦卿看向徐煜:“你看着些孩子,我跟明珠借点东西。”   她什么都有,能和自己借什么。   徐煜是有事才来的,明珠心里明镜似的,过来挽住嫂子的手臂,这就一起往出走了。   儿子媳妇都回来了,谢太太推脱有事,也离开了。   等母亲一走,谢凤西也坐下来了。   徐煜过来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哄着她睡觉。   他刚才接到了秦正的电话,说谢凤西和明珠之间出现了点问题,他赶紧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徐煜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看着凤西,“你人都追到钱庄去了,明眼人都看出有问题了?你和明珠怎么回事?”   谢凤西也是懊悔,他那拙劣的演技,应该是很容易被人猜到,不然明珠也不会在下车以后那样说话哄他。   他低着眼帘,神色淡淡的。   明明已经在练习控制情绪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明珠面前就破功:“没什么,我就是感觉明珠心里没有我。”   徐煜怔住,随即坐回桌边。   小家伙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在他怀里打着瞌睡,他哄着女儿,轻轻拍着:“这种事,你也不能光靠感觉。”   谢凤西:“哥,那你说靠什么?”   徐煜想了下,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大概能比你多了解一点,我明明和秦卿已经结婚了,但是她总觉得我不喜欢她,大概就是因为我和明珠一样,不擅于表达的吧。”   才不是,明珠很擅于表达的。   她真想哄他,很会说话的。   或许是她不想,或许是她根本没在意。   谢凤西摇了摇头,他抬眼看着徐煜,这个比他更冷漠的男人,此时抱着个小小的孩子,眉眼间都是温柔,已经改变了许多。   凤西想到这个孩子的由来,感叹不已:“那听你这么说,其实你很在意秦卿,在意到连她做什么都觉得可以了?”   徐煜当初是反对留下这个孩子的,秦卿自己就还是个孩子,常常任性撒娇,他们本来没有生养孩子的计划,不能想象她怎么照顾一个孩子,还是个收养的,但是她一直坚持,他也就由着她了。   后来,两个人因为当了新手父母,关系反而更紧密了。   小家伙打消了秦卿的不安,让他们更爱彼此,徐煜不善言辞,就跟谢凤西讲了自己的婚姻,他鲜少对外提及自己的感受,其实也难得有机会倾诉,在他的描述当中,无疑,秦卿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她善良,在他眼里是无可取代的一个小小姑娘。   字里行间,都能听出浓情蜜意来。   但是除此之外,徐煜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他确保了明珠没有受委屈什么的,就放心了:“要不,你们也要个孩子?按说你也不算小,明珠这年纪也该生养了,有孩子的话,可能你们的关系就不大一样了。”   徐煜这是切身体会,最实诚的想法,因为他觉得现在生活得很好,是孩子给了秦卿更多的安全感。   但是谢凤西可不一样,他伸手抚额,头痛得很:“算了,一想到有个孩子横在我们当中,只怕她是离我越来越远,再说生不生孩子也不是我说的算的,这得听她的,我都听她的……”   徐煜看他这苦恼地模样,都有点同情他了:“你什么都听她的,你怎么这么顺着她!”   的确啊,他可做不了金明珠的主,凤西哭笑不得地看向徐煜。   怀里的女儿睡不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徐煜站起来了:“我跟你说,你必须强势起来,让明珠认同你,把你放在眼里才行,你总像个半大毛头小子,她能在意才怪。”   徐煜说教起来,话就多了。   谢凤西在他的鼓励下,也有了点底气,不多一会儿,秦卿跟着太太这屋的丫头回来了,小两口带着孩子离开了。   北风很大,外面很冷,谢凤西把他们送走,回来的一路上一直在想徐煜说的话。   回到自己院里,枣儿和山杏说说笑笑往出走,一问,说是少奶奶乏了,说要睡一会儿。   凤西在门口跺了跺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他轻咳了声,没有人回应。   再往里走,明珠合衣躺在床上,被也没盖。   谢凤西走了过去,倾身拽过了被子,给她盖好了。   明珠睁开眼睛,看着他伸手揽住了他的颈子:“陪我躺一会儿。”   此时此刻,徐煜说的那些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凤西随着她的力气伏身下来,一低头就在她鼻尖轻吻了下,是了,在金明珠面前,他怎么强势得起来,他光是看着她,就已心满意足。   随后,他脱了鞋,钻进了被底。   二人相拥,明珠自动过来枕着他手臂,这就躺在了他的颈窝处。   “我困了。”   “困了?那睡吧。”   一方薄被,盖着两个人,谢凤西也闭上了眼睛。   只有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踏实。   此时此刻无需多言,少年的爱慕溢于言表,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凤西渐渐进入了梦乡。   说来也奇怪,他在梦中,已经成了少帅,但是金明珠,却不是他妻子。   非但不是他妻子,还嫁给了别人。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谢凤西感受得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内心,已经扭曲了。   二十六岁的谢凤西,把失去记忆的明珠接到了身边来,从此,她就从陆太太,变成了谢太太。   作者有话要誩:  写得很艰难,但是有写,快完结了,在圆上辈子了。 第49章 平行世界(二)   车一停下, 金明珠就看着熟悉的门庭愣住了。   谢凤西扶着她下车,他关上车门,一手揽着她的肩膀, 与她并肩站在石阶下面,见她看着牌匾上的谢字出神, 知道她记忆混淆, 把她肩头揽紧了。   “想不起来了?你们王府充公了, 后来被我们家买下来了,就变成了谢府,现在是帅府, 里面有办公的地方。”   金明珠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她头部被炸伤了以后,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真的是我丈夫?”   “丈夫还有冒认的?我图你什么?”   “好吧……”   谢凤西来接她, 这是她除了医生护士之外,见到的第一个人, 说实话明珠不怎么喜欢他那痞坏忍笑的模样, 她对他的感觉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抵触。   在医院里他们都叫他少帅, 叫她谢太太。   金明珠什么也记不起来, 没有安全感, 好在出了医院, 以后就自由了,她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 压下了心头不快。   “我也住在这里?”   谢凤西含糊嗯了声,拥着她往里走:“嗯,是住这里。”   二人走进了院里,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   这姑娘二十来岁, 瘦瘦高高的,看见明珠了,瞪大了眼睛。   那双杏目当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泪水:“少奶奶,您真的没事了?真都没事了啊!”   还不等明珠反应过来,这姑娘不管不顾扑了过来,抱住她了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就算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也能感觉得到这姑娘对她的担忧,明珠拍了拍她的后背,下意识安抚着她的情绪:“没事了,我这不是好了么。”   谢凤西在旁解释着:“这是从前伺候你的丫头,山杏,她一直跟着你,很是忠心。”   明珠在心底把这名字记住了,很快,山杏抹着眼泪让开了。   谢凤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在一旁扶着明珠,低下了眉眼。   三人往里走,谢凤西给明珠介绍着:“前院是我妈在住,我哥哥去世之后,她每年都去各地寺庙上香,现在不在家里,我们住后院。”   到了后院,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   屋里还有一个叫枣儿的丫头,直拿眼睛偷瞄她,明珠在屋里转了转,家具都是新的,摆设很少,但放了很多她喜欢的瓷瓶。   明珠对这个房间没有什么熟悉感,她走到衣柜前面把柜门打开了,里面多数都是男装,只有几套衣服,像是她的,但扒开了看看,全是新的。   她生怕自己看错了,还仔细看了看。   很快,谢凤西跟了过来,扳住了她肩膀:“身体才好,不要到处乱走了,躺一会儿。”   明珠记忆空白,对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跟着到了里面,乖乖躺下了,谢凤西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记不起来没有关系,不用特意去想,回家了就好,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带你去见你的家人。”   “我还有别的家人?”   “当然,你还有姐姐,妹妹,她们和你的继母生活在一起。”   “……”   说话间,也不等明珠反应过来,谢凤西已然欺身过来钻进了被底,将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她别扭着推了他一下,他不由分说钳住她双臂,非让她枕着他的胳膊了。   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生疏感,金明珠扬起脸来,就那么地看着他。   谢凤西低着眉眼,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抬起另只手覆住了她的眼睛,之后还不等明珠动,那双薄唇就落了下来,这个男人的呼吸很重,她想躲也躲不开,索性接受了,可她唇一动,他一下抽离了去,推开了她。   明珠回头,男人掌心温热,再次覆住了她的眼睛:“别看我,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什么都忍不住,”他几乎是咬着牙的,“我劝你现在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金明珠对陌生的环境有点不适应,她对这个丈夫也有点不适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他这么说,笃定他是认真的,赶紧闭上了眼睛。   放轻松,呼吸,闭目养神。   约莫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戳在了她脸上,他轻轻戳了两下,明珠没有动,假装自己睡着了。   “睡着了?明珠?”   谢凤西的声音就在耳边,随后他指尖开始描绘她的眉眼,明珠依旧没有动,很快,身边有细微的窸窣声音,谢凤西绕过她下了床。   明珠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点,然后山杏过来跟他说话了。   谢凤西那好听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像是怕吵醒她一样:“以后,你就好好伺候少奶奶,才从医院把她接回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要多些耐心。”   说得还挺温柔的,明珠再听。   谢凤西顿了下,又叮嘱了下:“她没有安全感,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她,不必刻意隐瞒。”   山杏答应了,明珠心里的疑虑消除了大半,不过她还是侧耳细听,没有放低警惕。   而这边,谢凤西侧身而立,正用余光瞥着她这边方向,山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诧异地又看向他,他蓦然回眸,眼底已尽然都是冷意。   分明是那样冰冷的目光,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温柔:“你们少奶奶从前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包括和我结婚的事,不过这没关系,慢慢来,你和枣儿别离她左右,省得她走远了,找不到家。”   山杏双手攥紧了拳头,点了下头:“嗯,知道了。”   谢凤西:“那就这样。”   他大步走了出去,明珠静静躺了半天,也没见他回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人,但是从目前她看见的听见的这些事当中,好像这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就像他说的,他为什么要冒认是她丈夫,这种荒诞的事,怎么会有人去做,更何况他还是帅府的少帅。   她起来洗漱了一番,换上了睡衣睡裤。   山杏就跟她讲些从前的事,说她是个生意人。   明珠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您那,您做中草药,药铺就在新街边上,还有宫廷菜药膳什么的,不过因为战事现在铺子效益不是很好,合伙人撤了股,所以是您自己在做了。”   “还有合伙人?”   “嗯,”山杏想了下,斟酌了下措辞:“有的,是陆先生。”   明珠没有记忆,陆先生和张先生王先生没有什么分别,她没在意,在屋子里转了转,果然在桌下的箱子里发现了账本和自己的手写的宫廷菜料单。   自己的字迹还是能认出来的,明珠拿出来看了看,再仔细回想,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把箱子里所有的账本和记录下来的中草药名册都放在了桌子上面,山杏讲不清楚这些都具体是什么时候的,明珠让她和枣儿先去休息,自己开了小灯坐下来细看。   账本上记录得很清楚,是一个男人的笔迹。   明珠一点点地看,发现从前买卖难做,她还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的,正是细看,房门又有响动。   很快,谢凤西去而复返。   他穿着睡袍,很显然刚才是出去洗澡了,进来的时候他还抱着一床被,看见明珠坐在桌子旁边,往她这边看了两眼。   “醒了?”   “嗯。”   明珠含糊其辞地答应了一声,不理会他。   谢凤西把被子放在了床上,随后走了过来:“看账本干什么?”   明珠没回头:“想了解一下,我从前都做过什么事,账本上总有些蛛丝马迹,能知道我这个生意人,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话音才落,男人的掌心已是按在她的肩上。   明珠回头,近了看,谢凤西发丝还滴着水,他清隽的身姿去了那身军装,也依旧是那样挺拔。   不得不说,他长得很好看,尤其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无时不刻不在说话。   看得明珠心里慌慌的。   谢凤西嗯了声,一手搭在桌子上面,一手搭在她的肩头:“嗯,你看你的。”   他存在感太强,侵入感不容忽视,明珠无奈地站了起来,她回身站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来推他:“你在这里我没办法思考。”   他一下捉住了她的指尖:“为什么?”   说起来,明珠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   谢凤西:“怎么?对于你看见的你男人,你还是不满意?”   当然不是不满意了,明珠想了下:“我相信你是我丈夫,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不踏实,明天我想出门看看,去铺子里转转,再见见我的亲人……”   谢凤西眸光微动,不等她说完突然上前一步。   他一下抱住了她,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放在了桌子上面坐着,账本被他随手拂落,这个坏家伙特意腾出了些地方,然后按住了她的腰身,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抵住了。   “你想出去,那得先过我这关。”   他不给她机会犹豫,随即抚着她耳边,低头靠近了许多。   “我想要你。” 第50章 平行世界(三)   静寂的夜里, 明珠背对着谢凤西,一动都不想动。   才做完亲密的事,她懒洋洋的, 任由背后的人紧紧抱着自己,这个男人对她的渴望, 从肢体语言上能看得出来。可能是太久没有做过了, 他有些猴急, 开始差点进不去,后来她主动了些终于水到渠成,两个人就像才入了水的鱼儿, 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水乳交融的亲密感。   他很是顾及她的感受, 从一进这个帅府, 她的丫头叫她少奶奶开始,她就慢慢打消了疑虑, 两个人就连做这个事都这么合拍,明珠放心了, 好半天也没动一下。   背后的人一手到她鼻尖轻点了点:“睡着了?嗯?”   都已经半夜了, 明珠懒得动。   好半天, 男人灼热的气息又是卷土重来, 谢凤西浅浅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他轻轻地在她耳垂上亲了下, 低低地笑了。   “这回可是名正言顺了,你得对我负责。”   明珠正迷糊着, 听见了,没多想。   一夜过去,次日一早,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又缠着她了, 他是正年轻,两个人蜜里调油的,赖在床上好半天才起来。   洗漱一番,谢凤西亲自帮她穿上衣服。   因为受伤剪掉了头发,明珠梳着短发,感觉自己特别陌生。   谢凤西从后面抱着她,低低地笑:“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我不能让你再离开我了。”   明珠被他这黏糊的劲逗笑,她随手拉开小抽屉,本来是想找个发饰戴上的,可小抽屉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指尖顿在空中,有些错愕。   谢凤西目光所及,顿时回头叫了山杏过来:“少奶奶的匣子里怎么空了?原来那些发饰都哪里去了?”   山杏愣了下,随即过来讪讪地笑了:“少帅忘了,少奶奶出事前也不住这里啊。”   谢凤西哦了声,随即也笑了:“是,瞧我这记性,行吧,缺什么少什么,上街买去,从前那些东西不要了,正好见见你家亲人,也熟悉熟悉街坊邻居。”   他们这么一说,明珠的顾虑又打消了。   没有发饰,她就抿了一侧短发在耳后:“那一会儿就上街看看。”   谢凤西没有阻拦,还十分殷勤地让山杏给明珠准备平底鞋:“让你们少奶奶穿没有跟的鞋,我带她出去逛逛,估计这段时间在医院都闷坏了,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定出去见见人能想起什么。”   山杏赶紧去拿了双平地柔软的布鞋,明珠换上了。   其实明珠喜欢旧时衣裙,但因为头发短了,所以还是穿了洋气些的背带裤,纯白的荷叶领长袖衬衫把她显得奶白奶白的,看起来就像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谢凤西带着她一起出去吃饭,饭后直接上了街。   因为想好好逛逛,也没想开车,两个人就坐着黄包车,来到了新街上。   新街上街道两边都是商铺,谢凤西先下车,对明珠伸出了手臂,明珠搭了把手,慢慢下了车。   街边是个钱庄,谢凤西牵住她的手,带着她这就走进了钱庄。   钱庄的伙计们在里面忙着,谢凤西把钱票往柜上一放,微扬着脸:“取点钱。”   伙计们连忙过来了,柜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听见谢凤西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愣住了:“谢凤西,你们这是……”   凤西一手牵着明珠,一手在柜上点了点:“没什么,取点钱,带我太太买点东西。”   明珠见他们搭话聊上了,小声问了下:“他是谁呀?”   凤西笑了下,随即给介绍了下:“钱庄的秦老板,以前你们还挺熟的,记不起来了?”   秦老板?   明珠仔细想了下,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轻轻对着柜里的所谓秦老板点了点头。   秦老板看着她的目光虽有疑惑,但还算和善,也点了点头。   谢凤西拿了钱,揽过了明珠的肩头,笑吟吟的:“走吧,这个时间去逛街刚好。”   明珠跟着他的脚步往出走,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两个人从街边的金店开始逛起,明珠喜欢金首饰,多看了几款,她这个丈夫对她可谓是耐心十足,他家底殷实,为她花钱似乎也毫不在意,不多一会儿就买了好几套首饰。   从金店出来,明珠左右张望着:“我想去看看我的铺子。”   谢凤西让金店的伙计把金首饰都送到帅府去,随后再次牵起了明珠的手:“还你的铺子,你个狠心的人,差点把自己的买卖都葬送掉,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说着带着她从街角转过,老远看见御字了,他指了一指:“在那,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从前的模样,我带你过去看看。”   明珠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葬送掉我自己的买卖?”   凤西带着她漫步在街头,语调轻松:“反正就有那么回事,你把家底都捐了,之前有段时间那空壳子没人敢接,我承下来了。”   明珠皱眉,作为一个生意人,她下意识地就从中品出些别的意味来:“你是我丈夫,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这损害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利益吧?”   谢凤西眼底都是笑意,拥着她往前走:“那是你一个人的产业,我无权过问。”   很快,两个人到了御膳房门前,门口的伙计看见明珠都激动得不行了:“金老板回来了!掌柜的,金老板回来了!”   他跳着脚,回头嚷嚷着。   很快,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青衫的白面男人,谢凤西对他的敌意似乎很大,两个人一见面,他就紧握住了明珠的手腕。   明珠从他的肢体语言当中,察觉到了他的一丝紧张:“他是谁?”   谢凤西拉过她,向前一步:“是你的左膀右臂,赵景尧,是你非常信任的一个人。”   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看见她的时候,指尖微颤,胸前起起伏伏很是激动。   明珠挣开了凤西的手,上前拍了拍赵景尧的肩臂:“你好,我伤到头了,有些事不记得了,所以,我们得重新认识一下。”   赵景尧点着头,情绪还算平稳:“好,不记得也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不知道为什么,明珠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很亲切,就像相处得好的朋友,她对他毫无防备,二人并肩站在了一处,才要走上石阶,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明珠!”   明珠回头,背后不远处,一男一女都坐在黄包车上面。   女的是个孕妇,看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要生了,她穿着新潮,戴着大檐的帽子,两手都挽着男人的手臂,看着明珠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收回去,就被撞了个正着。   男人直叫着停车,等黄包车停下来了,他挣脱了女人的手臂,急急忙忙跳下了车来。   明珠上下打量着他,他看起来要比她大一点。   明明俊朗的容颜,因为唇上的八字胡子带了几分颓色,鼻梁上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有些文人雅士的书呆子气息,明珠想不起来他是谁,只是打量了下,就收回了目光。   她回头看着谢凤西,不想他却也在看着来人,眉宇间都是冷冽气息。   明珠再回头,眼镜男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好了?没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珠对他的碰触十分厌烦,她一把将他手甩开了:“你是哪位?请自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车上坐着的,是你的太太吧,当着你太太的面,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她声音不高,但温和而生疏,眼镜男愣住,随即再次上前指着谢凤西的鼻尖,怒目道:“谢凤西,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骗了明珠?她怎么可能和你结婚?你说你是不是早有图谋?”   谢凤西就站在一边,他两手都插在裤袋里面,脚尖将一个石子踢开了去:“陆明书,你在说什么?明珠现在是我太太,这件事整个北城的人都知道了吧,我为什么要骗她?”   被他称作陆明书的男人,脸色变了又变:“明珠,你不能让他骗了,他图你的钱财图你的秘方!”   说话间,黄包车上的孕妇走了过来,她再次挽住了陆明书的手臂,还轻轻晃了晃:“明书,有话好好说,明珠不会这么容易被骗的,你别担心了。”   她言语间轻轻柔柔,唇角边还有若有若现的丝丝笑意。   明珠看着这两个人,心里很不舒服。   陆明书还看着她:“明珠,谢凤西就是在骗你,你不要相信他!”   谢凤西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不相信我,难道相信你?陆明书,你太太快生了吧,我觉着你还是多放些心思在自己太太身上,别老是盯着别人的了,你说呢!”   陆明书语塞,迟疑了片刻之后又过来拉明珠:“明珠,我有话对你说,你和谢凤西怎么可能有感情,那绝对不可能……”   可惜,明珠一下摔开了他的手。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不喜欢陆明书这个人。   “我与有妇之夫没什么好说的,”明珠回身走到了谢凤西的身侧,才转过来站住了,“谢谢陆先生警示,不过我和我丈夫感情很好,不劳操心。”   陆明书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落空的指尖上似乎还有明珠手腕上的余温。 第51章 平行世界(四)   金书瑶挺着肚子, 过来拉住了陆明书。   “明书,人家小两口挺好的,你在这瞎担心什么呢, 走吧,咱们还得去医院呢!”   陆明书还是很激动, 他看着谢凤西, 怒目而视:“我就知道, 这么多年你围着明珠转,你这是一早没安好心,趁着她什么都不记得, 还骗她说是她丈夫, 你明明知道她丈夫……”   话未说完, 他已是咬住了牙。   明珠蓦然回头,看向谢凤西:“我丈夫怎么了?”   谢凤西向前一步, 也是挑眉,坦然相对:“别看我, 谁说的你问谁。”   明珠看向陆明书, 一脸戒备:“他怎么骗我了?你说说。”   她丈夫怎么了, 陆明书怎么能说得出口, 当时北城混乱, 大轰炸过后, 土匪也趁乱打了进来,他们与ZFJ开火, 是为了救出山头当家的,可惜街上多少无辜百姓都死在了炮火之下。   金明珠得以活命,全靠谢凤西舍命相护,陆明书是个文人, 那时眼见着明珠浑身是血,又惊又怕,在枪声当中退到了巷口墙边。   也就是他这么一退,谢凤西把明珠护在身后,也躲到了车后。   陆明书的退是本能的退,退了以后他想起明珠还想上前,已经被火线阻挡,过不去了,等军队赶过来接应上了的时候,陆谢两个人再见面时候,谢凤西已经为明珠挡了一枪。   他抱着金明珠,枪口就抵在了陆明书脑门上面,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金明珠浑身是血,送到医院之后,大夫说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也可能根本就抢救不过来,谢凤西把陆明书拎到了手术室外,给他两条路让他选。   一条是把家里的金书瑶送走,不管明珠死活,死守明珠。   一条是和金明珠离婚,谢凤西承下药铺,给陆家补偿。   明珠把身家都掏空了,本来铺子就是空壳子,她生死未卜,家里的金书瑶已经怀孕了,陆明书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他选了离婚。   这时候谢凤西怕是巴不得陆明书自己撞上来解释,她丈夫怎么了,陆明书说不出口了。   他甚至觉得当时在手术室外,大夫说的那些话都是和谢凤西串通好了的,不管说什么,明珠好端端活着,莫名其妙成了谢太太,陆明书心中恼怒,他觉得自己被谢凤西算计了,偏偏这是他自己选的,老婆弄丢了不好找回来。   陆明书对金明珠的依赖,别人不得而知,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明珠追上了他,她温柔而又坚强,对他一心一意,把陆家变成了北城首富,如果不是金书瑶的出现,他以为他这辈子和明珠会这么恩爱下去,可是初恋就像一团火闯进了他的生活,他是北城首富,鼎鼎有名的陆先生。   在明珠面前寻找不到了尊崇,在金书瑶这找到了。   明明是在心里想过了,离婚,和金书瑶相爱,他依旧是当年的陆明书,他也是真的这么做了,现在他和金明珠已经毫无关系了,她活着回来了,甚至不记得他了,他看着她那温柔的目光始终看着谢凤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满腾腾的,都是怒意。   陆明书抿着唇,偏偏金明珠微偏着脸,还等着他的回答。   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刚要开口,金书瑶扯着他手臂,晃了晃:“明书,我有点不舒服。”   是了,金书瑶还在身边,他让明珠知道了真相,他又成了什么人,陆明书伸手指了下谢凤西,狠狠点了点:“他是谢凤西没错,但他不是你丈夫,他是真的骗了你。”   说着,他拽着金书瑶,转身就走。   明珠站在石阶上面,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顿时皱眉。   谢凤西心中绷紧的这口气,也终于松懈了下来,他赌陆明书这个读书人说不出口,很显然,他赌赢了。   人都走了,他上前来牵明珠的手:“你不会信了他的吧?”   才碰到明珠的指尖,就被她摔开了去。   金明珠还看着陆明书的背影,他的背影特别熟悉,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间翻腾,她心中厌烦,看了两眼,转身往里走。   北城不太平了,各商铺的日子都不好过,没有客人,私房菜;冷冷清清。   金明珠随便坐在了一楼的客座上面,她伸手抚额,脑子里很乱。   其实不仅是陆明书的话让人生疑,仔细想来,她上街以后,街坊邻居们看她们的目光都是错愕的,她想起谢凤西说过让她负责的话,怎么想怎么可疑。   谢凤西跟过来,很自然的,他两手就放在了明珠的肩上:“不舒服了?我给你揉揉?”   明珠没动,任他给揉肩。   这本就是试探着的一个动作,见她没有拒绝,谢凤西低下头来,自背后拥住了她。   明珠刚一挣扎,整个人都被他环紧了,男人的气息就耳边:“别动,回去给你看婚书。”   他知道她在怀疑,所以直接给了她答案。   明珠回头看着他:“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说,你自己跟我说,我什么时候跟你结婚,是怎么跟你结婚的?为什么和你结婚?”   谢凤西俯身牵起她的手,回头看了眼赵景尧。   赵景尧避开了他的目光,到柜里去了,他想了下,牵着明珠的手往出走:“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边走边说,回去给你自己看婚书嘛!”   他脚步有点快,明珠连忙跟上了。   到了外面,谢凤西才等了她一等:“我和你结婚的时候岁数还小,奉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毛头小子一个,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二人走下石阶,明珠诧异地看着谢凤西后脑勺:“你和我结婚的时候岁数还小,小是多小?”   谢凤西轻咳了声:“本来不想说的,我妈做的主,咱们结婚的时候我还没十八呢!”   那他们结婚可得好几年了,金明珠刚要深想,谢凤西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手:“所以你都不让我碰你,憋了多少年……呃……”   不等他说完,明珠扯过他手臂,抬手把他口鼻都捂住了。   她伏身在他胸前,恼怒不已:“什么你都往出说,这种事还要在大街上让人听?”   谢凤西似是不以为意,张口咬住她指尖,含糊不清地嗯了声:“那怕什么,本来咱们圆房就……”   明珠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掉了,气得使劲捂住他嘴不让他说话:“别说了!”   “……”   谢凤西不说了,光是笑。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明珠踩着他的脚:“你还笑!”   想打他,一手抓着他手臂,一手捂着他嘴,腾不出手来打了,只能瞪着他。   谢凤西越是看她,越是笑意满满。   明珠索性两只脚都踩在了他的军靴上面,扬着脸看他:“怎么样,疼不疼?”   美人在怀,笑还来不及,怎么会疼,谢凤西两手拥着她腰身,慢慢往前走。   “诶诶诶,你别动……”   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走,明珠低头看自己的两脚,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被他带走,像儿时玩过的游戏一样,惊得她更抓紧了谢凤西。   “谢凤西!你快放我下来!”   谢凤西笑,偏爱这么拥着她走,明珠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了,推着他赶紧从他鞋上跳了下来。   她生怕他在街上没深没浅的,招手叫来了黄包车。   二人乘车回去,很快到了谢府门前,明珠在大门口打量了一阵子,才期期艾艾地走进院中,回到新房,谢凤西可没等她问,立即让枣儿去拿婚书。   他说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出去了。   明珠口渴,坐下来喝茶,一盏茶下肚,枣儿果然拿了一纸婚书过来,双手送到了她的面前。   金明珠心中微动,打开了婚事。   婚书上果然写着谢凤西的名字,看日期果然是好几年前的了,婚书虽旧,但上面的字依旧喜庆,她不由念出了声音:“……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   枣儿在旁干笑:“少奶奶识字真多,真厉害,我一个字也不认得。”   金明珠还仔细看着婚书:“识字算什么事,厉害什么。”   枣儿眼珠一转,在旁拍手:“那句话怎么说的了,我们少爷和少奶奶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大家都这么说的!”   明珠被她逗笑,瞥了她一眼:“行了,马屁精。”   枣儿见她笑脸,可是松了口气:“少奶奶,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下去了,外面还有衣服要晒。”   明珠点头,这小姑娘转身就跑。   出了屋子,她刚关上房门,一回头看见谢凤西就站在面前,吓得一激灵。   谢凤西咬着根烟,刚要点火,见枣儿出来,把烟拿下来压低了声音:“怎么样?少奶奶没怀疑吧?”   枣儿连连点头,想了想不对又忙摇头,也用蚊子声应了声:“没有,少奶奶在笑。”   谢凤西点了下头,摆手让她下去。   枣儿快步跑了,谢凤西重新咬住了烟,一手从口袋里拿出火机点上火了。   他转过身来,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倚在了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了,我状态实在太差,实在不敢答应什么,也不该这么拖下去,每天浑浑噩噩,恍惚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都做了什么,只能道歉,月底之前,一定把平行世界写完,这一次是真的。 第52章 平行世界(五)   没有任何记忆, 她的人生是空白的。   金明珠只能一点点重新开始,她从身边人开始记起,很快就把谢府上下的人都记住了, 这一早上,谢凤西说是娘家人过来看她, 把她叫起来了。   明珠想快点记起一切, 晚上琢磨了大半宿账本, 没有睡好,睡眼惺忪的。   谢凤西把她拉起来,对她像对待孩子那样, 小心地帮她穿着衣服, 金明珠半阖着眼, 偷偷瞥着他,这个男人无疑是玉树临风样貌出众的, 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温柔, 几分宠溺, 是个温柔的男人。   是了, 她喜欢温柔的男人, 明珠被谢凤西拉到床边坐好, 低眸看着他, 慢慢勾起了唇角。   谢凤西单膝跪地,给她穿鞋:“抬脚。”   明珠一手搭在他的肩上, 没有动:“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细致的,我自己穿就行。”   话还没说完,谢凤西已经扶着她腿把鞋穿上了,他穿着时下流行的睡衣睡裤, 一腿还跪在地上,都顾不上自己穿戴,一直在照顾她。   他扬着脸,看着她笑,眼底都是满足:“我巴不得天天给你穿衣服,穿鞋,这算什么。”   说着,站了起来,一指头点在明珠的鼻尖,然后还掐了掐她的脸。   明珠顺势靠在他身上,两手扯着他睡衣弯着眉眼笑:“我想了,我从前应该是喜欢你的,你看啊,你跟我说话轻声细语的,这么温柔的男人还长得这么好看,我一定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凤西怔住,随即笑意渐失,他倾身向前,两手撑在了她身体两侧:“温柔?那这样呢?”   那双凤目里,道不尽的情绪,全身上下都是压迫感。   明珠靠后了些,他敞开的领口里,狰狞的伤口露出一截,晚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没仔细看过,只知道他胸前有伤,这时候看见了,难免好奇。   “这样怎么了?诶,你这什么时候受的伤?”   可惜她才扯着谢凤西的领口,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站直了身体,轻巧地把她手拂去了:“快去吧,你的亲人等着你呢。”   他避重就轻地转移了话题,说着叫枣儿进来。   明珠才想起来自己的娘家人,赶紧下地。   枣儿和山杏都进来了,枣儿笑呵呵地直搓着手:“少奶奶跟我去吧,前院可热闹了,你家大姐儿小姐儿都来了。”   明珠嗯了声,抬头看着谢凤西。   谢凤西依旧温柔地看着她,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有情绪的人不是他一样,明珠往前走了两步,口中小声嘀咕着:“行吧,那等我回来再检查你,以后可不让你受伤了。”   谢凤西听见,在她背后哭笑了下,嗯了声。   她走到屏风旁边,本来想直接离开,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动,回头看了一眼。   谢凤西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他正冷着张脸,盯着她看,二人视线撞到了一起,他察觉到自己神色不好,立即别开了脸去。   明珠把他脸上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她低下了眼帘,跟着枣儿转过身去:“我走了。”   这一次,走了就没有回头。   等明珠走了以后,谢凤西才抬起了眼,一双美目当中尽是冰霜:“我这般对她,她说我温柔,很是喜欢。”   他一身戾气,虽然言语间没有丁点逾越,但是山杏还是从他眉眼间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滔天怒意,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少帅息怒,少奶奶说喜欢你,这是好事。”   谢凤西眸光微动,淡漠至极:“她从前喜欢陆明书,就喜欢他这样的吧?”   山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少奶奶外柔内刚,最喜欢什么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最不喜欢别人骗她,不喜欢别人给她脸色看,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依靠着少帅,和您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有感情的,就算以后想起来了,看在您救她的份上,也不会怎么样,我觉得少帅就是想太多,现在在少奶奶身边的,不是陆明书而是你,难道这不够吗?”   谢凤西静默片刻,坐回了床边。   山杏试探着站了起来:“我给您拿件衣服,也过去看看?娘家人毕竟向着少奶奶,指不定说什么,要是这时候少奶奶闹起来,就不好了。”   既然把金明珠的娘家人叫了来,就没怕过露馅。   谢凤西眼帘微动,脸色稍缓:“你对她那么忠心,为什么帮我?”   山杏回身到柜子里拿了衣服过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谢凤西:“谁真的对她好,我还是能看清的,您拿命换的我们少奶奶,大恩大德我不能忘。”   谢凤西起身穿衣服,穿戴整齐了,走到镜子前面侧身看着自己后背:“山杏,你说实话,比起那陆明书,我怎么样?”   山杏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少帅风姿,怎是他比得的。”   这话谢凤西爱听,他微扬着脸,单手整理着领口:“那你说,金明珠怎么就瞎了眼一样,就认准他了?”   山杏见他光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悄悄翻了个白眼:“其实我觉得少帅就是想得太多,少奶奶就算这个时候想起从前的事了,她也不可能再跟陆明书复合了,她原本就有离婚的打算,现在不过是忘了而已。”   谢凤西整理好了衣领,挽起袖子去洗手:“说得轻巧,她要是想起来了,还能留下来当谢太太?”   山杏先走一步,准备好了洗脸水之后,站在了一旁。   她没有再劝,其实谢凤西说得对,金明珠如果想起自己的一切,怕是不一定能和他在一块,毕竟从前时候,她有些讨厌他的。   谢凤西不怕明珠知道真相,怕的是留不住人。   匆匆洗了把脸,他没再停留,直接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明珠正和娘家人寒暄,她谁都不认识,端端正正坐在堂前,显得有些局促。   徐窈母子,以及金天骄姐妹各坐了两旁,谢凤西进了门,徐煜先站起来了,他过去握手,先跟长辈打了招呼,明珠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他。   凤西走到金明珠背后,一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怎么了?”   明珠抬起眼来看着他:“大姐和小妹说了之前不少事,可惜我一件也想不起来,怎么那么没有真实感呢,我这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总觉得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谢凤西回头瞥着徐煜,后者坦然相对:“我们今天来,是想把明珠接回娘家住两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由我们照顾她比较好。”   几乎是下意识地,谢凤西顺着明珠的手臂,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她是我太太,这件事,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徐煜眯起了双眼,明珠在手术室里时候,谢凤西就逼着陆明书离了婚,具体怎么做的不知道,等他们娘家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谢凤西已经把部门主任叫过去了,他现场以指代笔,写下了血的婚书。   之后,这个疯子昏过去了。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谢凤西伤得不轻,替明珠挡了枪。   因为明珠生死未卜,他们作为娘家人为之动容,所以没有阻拦,也是没想到,就此成全了谢凤西的谎言,谁也没想到,明珠醒过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大家对明珠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提那个陈世美,不让她知道那个伤心的过往,但是又不知道把她留在谢凤西身边是对还是错,所以今天来,徐煜是想把人带走的。   谢凤西的抗拒是在意料当中的,徐煜看向明珠:“明珠,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如回娘家将养一段时间,慢慢就能好起来了。”   明珠犹豫了,刚才这家人一进门,所谓的大姐和小妹抱着她就哭了。   她能感受得到娘家人对她的担忧,也想去了解下自己的过往,这就抬起了脸来:“凤西,要不,我回娘家住两天,熟悉熟悉了再回来?”   谢凤西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放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些。   徐煜侧身相让:“那这就收拾收拾走吧,晓凤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一旁站着的小姑娘直直扑奔了过来,金晓凤到明珠面前抱住了她,欣喜之余还抹着眼泪:“姐,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住!”   这是她的姐妹,是她的家人。   她是想去的,明珠一手抚着晓凤的脸,心情复杂。   慢慢的,许是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谢凤西放开了她的那只手腕:“好,那,那你去住两天,得空了我去接你。”   众人都松了口气,徐煜也感激地看向谢凤西,点头道谢。   至于金天骄和徐窈都激动得哭了,她们围着明珠,把谢凤西隔了出来。   明珠哄了这个又哄那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了,徐煜很怕谢凤西反悔,直催着她们:“回去再聊,先去收拾东西吧,好歹住几天,慢慢就都想起来了。”   谢凤西长身而立,单单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低着眼帘,这两天偷来的柔情蜜意仿佛是昙花一现,恐怕这层窗户纸马上就要被戳开了,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到临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心口处气血翻涌,眼见着脸色已是沉了下来。   明珠没有瞧见,她被姐妹们拥着往出走,走到门口了,又站住了。   谢凤西在后面看着她,金明珠茫然地回头看着他,等目光寻着他了,才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怎么不走?我回娘家,你不陪着我?”   谢凤西往前走了两步:“你希望我陪你去?”   刚才他握住她手腕的时候,紧了又紧,分明就不想和她分开,金明珠只是稍作犹豫,对着他这就伸出了手来:“当然,你不在的话,我心里总不踏实。”   她眉眼间带了些许笑意,看着他指尖轻颤。   谢凤西没给她机会反悔,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再轻轻一扯,直接将人带到了怀里,拥住了。   “好,那我陪着你。” 第53章 平行世界(完)   从娘家回来之后, 明珠迅速进入了金老板的角色。   渐渐的,药铺重新走上了正轨,从前的老客户都捡了回来, 北城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大家都知道, 陆家是靠着金老板成了北城首富, 陆明书却不知道珍惜还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有了孩子, 本来离婚之前大家就议论纷纷,后来明珠失去这些记忆了,大家好像都刻意避讳了这些往事。一方面是谢凤西的态度明确地摆在那里, 早让人放出风来了, 不许多嘴多舌, 一方面是陆家得意时,陆明书清高, 陆家太太小姐猖狂,得罪了不少人, 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更没有人去明珠面前去说。   正值夏日时, 金书瑶生下了一个女儿。   陆家只剩个空壳子了,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掌事的, 倒全都大手大脚习惯了, 等到陆明书察觉到捉襟见肘时,已经晚了。   金书瑶还在洋人的医院里坐月子, 每日花销巨大。   陆明书去医院接她两回,她说什么都不回来,他只好厚着脸皮到母亲面前要些钱,明珠在的时候, 没少过钱,他本以为老太太手里能存不少了,结果老天天手里那点钱早被两个姐姐扣出去了。   偌大的陆家宅院,陆明书却感受到了一块钱憋到英雄汉的窘状,他不得不再回到医院,跟金书瑶说明了情况,金书瑶还沉浸在富家太太的安乐里,听他这么一说,哪里受得住,当即哭喊起来。   两个人大吵一架,一旦失去了金钱的职称,在金书瑶的眼里,他陆明书什么都不是,他强行把人带回了家里,想从前陆家盛况,门面店都有多少个,这个时候他对钱有了概念,也才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店面都在金明珠名下,只是药铺和私房菜有他的股份,还因为离婚,被谢凤西承了去。   现钱一花没,陆家竟然只剩下了个花架子了。   陆明书之前的工作早就辞退了,他本来就是一介文人,平时写写大字报抒发自己的诗歌散文,这时候全无用武之地,三番五次和金书瑶吵架之后,金书瑶走了。   这不是她一次闹脾气,陆明书没有再去找。   孩子一直在哭,他很是茫然。   他的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以为他是爱金书瑶的,从重逢的那一刻,从两个人旧情复燃的那一刻他觉得他人生圆满。   年少的爱恋刻骨铭心,失去后曾经那么痛苦,在金书瑶重新跌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找回了自己热烈的心,而这个心,现在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茫然了一天,到了晚上,更加心烦。   孩子的哭啼声仿佛就在耳边,陆明书心情烦躁一回手将床边的花瓶摔落了去。   那是金明珠最喜欢的花瓶,陆明书下意识去捡,碎片一下割破了他的手,鲜血从掌心流出,他眼中酸涩,茫然环顾四周,才想起来,这是他和明珠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都是明珠一手布置的,离婚后金书瑶非要住这个房间,住进来之后还嫌弃过。   当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现在满脑子都是金明珠,懊悔不已。   陆明书想起他们才结婚的时候,家里没有钱,明珠每日早出晚归的,婚房布置得很简单,夏天过后,她总喜欢在房间里摆上一个花瓶,里面插上鲜花,冬天没有花了,她也要放假花的……   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似乎有个金明珠,她在不停地忙碌,那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她那么柔弱,又那么坚强,任何时候,就从来没有萎靡不振的时候。   陆明书冲出家门,一口气跑到了正良药铺,赵景尧说明珠在私房菜,他胸腔当中,有熊熊的烈火在燃烧,越是找不见人,越是冲动。   这个时候,他脑海当中,满满腾腾地,都是明珠,她的温柔地安慰过他,她默默地陪伴过他,她全心全意为他付出过,到头来,是他错了,他以为他爱的是金书瑶,他以为他和明珠之间只是依赖,没有爱。可是一旦离开了金明珠,他却连个人样都没有了,他在金书瑶面前找回的,不是当初的爱恋,只是当初的不甘,是了,是不甘。   那明珠呢?   他们恩恩爱爱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陆明书心口处火辣辣的疼,跑到饭馆进了门,他一眼看见金明珠坐在窗边。   桌子一个花瓶,上面摆着一把花,她拿着剪刀正在修剪花枝,陆明书的眼中再无其他,快步走了过去。   晚上八点多,快打烊了,饭馆还没有什么客人。明珠一手扶着花枝,一手拿着剪刀修剪,插了几朵花,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道人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灯光昏黄,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拉长了。   金明珠抬起眼来,见是陆明书,诧异地看着他:“陆先生,有什么事吗?”   陆明书拉开了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明珠,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明珠眼帘微动,把花瓶推开了些:“什么事,说吧。”   陆明书心口砰砰直跳:“谢凤西真的是骗了你,你根本没有和他结婚,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跟你说,这北城的老百姓谁不知道,他就是仗着救了你的性命,才做的局,让你以为他是你的丈夫,其实不是。”   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但是陆明书想说,他一想到谢凤西就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明珠放下了剪刀,看着他神色淡淡的:“哦?那我丈夫不是他,应该是谁?”   陆明书心如刀绞,低下了头来:“是……是……”   “是你,陆明书,对吗?”   金明珠轻轻地叹息着,似乎早已知道了,陆明书蓦然抬眸,然后对上了她平静的视线。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   金明珠眸光微动,笑了下:“陆明书,你我夫妻一场,我以为你会很了解我,但是很显然,我高估你了。你把金书瑶带回家里,那时候怎么说的?你找回了你的爱情,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你们相爱,这是最重要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所谓真爱,这么容易破除的吗?”   那是之前他说过的话,陆明书脑中嗡嗡作响,下意识问她:“你想起来了?什么时候?”   明珠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手把桌子上的花插进了花瓶:“手怎么受伤了?现在的结果不就是你追求的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应该很幸福的吗?”   不,他不幸福。   他甚至弄丢了最宝贵的东西,陆明书有苦难言,更是愧疚:“明珠,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能给我一个弥补改过的机会吗?”   金明珠没再看他,重新拿起了剪刀:“明书,咱们都走得太远了,回不来了,你有你的妻女,我也有了新生活,别说傻话了。”   这个时候,明珠若是打他骂他,或许他心里还能好受点。   她依稀还是那个温柔模样,只是目光不再追寻着他,她摆弄着那些花枝,时光在她身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带走,明明是一个人,他曾经最亲密的爱人,现在两个人中间,无形的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金明珠一头短发,比之从前,更添了几分娇俏,陆明书痴痴地看着她,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明珠手腕上戴着一块新款手表,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又看向陆明书:“夫妻关系,从离婚的那一刻起,就解除了,这条路是你选择的,既然选了,就别回头,我不愿意抹杀从前你的好,就给我保留一点距离,我们别再见了。”   她这是变相在下逐客令,陆明书明白了,站直了身体。   他心中还有不甘,新生的不甘像把刀扎在心口处,令人痛不欲生。   许是猜到他的心绪变化了,明珠盯着他掌心的伤口叹了口气:“伤到了,就会留下伤口,你走过来了,留下的还有你的孩子,你若是个男人,就留点最后的颜面给自己,我不想说伤害你的话。”   看吧,这就是金明珠。   她善良,温柔,同时又很坚强,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陆明书被她这一软棍子打在心头,进退不得,他明白了明珠的心意,就像她说的,保留了最后的尊严,慢慢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回头:“明珠,你要走吗?我送你?”   明珠笑着摇头,又重新拿起了剪刀:“我不,我等一个人。”   曾经,她也那么等过他,而现在,她甚至已不再是他太太,陆明书站了好半天,这才悄悄地走了。   陆明书走了没几分钟,又一个人跑进了饭馆。   谢凤西气喘吁吁的,本来是直直冲进来的,没等跑到后面休息间,看见明珠好端端坐在窗口,先是愣住了,随即冲了过来。   明珠还在插花,谢凤西到她面前站住,还大口喘着:“金……金明珠,你没去医院?”   明珠抬眸看着他,鼻尖微酸:“你很希望我去?”   晚饭过后,先是金明珠身体不适,好像是怀孕了的迹象,紧接着,没等谢凤西高兴一会,她发现了他造假的婚书,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有没有孩子不知道,她气恼之余说要去医院把孩子流掉,然后冲出了家门。   谢凤西跑遍了北城的医院,没有找到人,最后到饭馆才发现她好好地坐在窗口插花。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到明珠身旁直接把人拎起来,紧紧抱在了怀里。